开家政公司后我暴富了 　　作者：鹿三幺 　　简介： 　　云安，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四毕业生，准备找个平平无奇的文职工作开启平平无奇的打工生涯，不料刚踏出校门就意外接手一家负债累累的家政公司，和一堆连人形都化不出的小妖。 　　为了不失业，她不得不撸起袖子开干，然后—— 　　凌晨3点接到出差半个月的通知，必须立刻赶往机场，焦急寻找猫咪上门喂养的实习生？ 　　没问题！上平时只会挠坏沙发打碎水杯的笨蛋大猫精！ 　　猫祖宗喂猫撸猫遛猫一条龙服务，给宝贝小猫最完美的猫生体验。 　　加班到11点带着一身疲惫归家，满屋子乱糟糟，脏衣服满天飞，小宝宝又哭又闹还没洗澡，心累找保洁救命的经理？ 　　没问题！上平时只会躲在阴暗角落假装透明妖的社恐蘑菇。 　　数不清的孢子迅速铺满空无一人的杂乱房间，一个顶千，瞬间还你一片纯净空间。 　　突发疾病，浑身无力头晕眼花，急需陪诊的异乡打工人？ 　　没问题！上平时只会横冲直撞、掀翻众人、撞坏大墙的暴躁小风妖。 　　风一样的速度送你到医院，为你挂号排队取药，给你一个最极致的速度体验。 　　众人：“云安家政24小时在线，随叫随到，救我小命！” 　　冤种老板云安带着一众小妖看着平台上满满的五星好评，笑出两颗小虎牙：“再就业成功！我们终于有钱吃饭了！”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爽文 逆袭 轻松 治愈 沙雕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安；松羲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点击即帮小妖再就业 　　立意：你值得被爱。　　​ 第1章 公司 　　◎云安家政◎ 　　朗朗晴空，万里无云。 　　刺眼的阳光烘烤着大地，让路上每一个全副武装的行人脚步匆匆。 　　刺——啦—— 　　路旁，478路公交到站，门打开的瞬间，车内原本还让人觉得胳膊有些凉的空调冷气，瞬间被热浪扑灭。 　　“这是什么鬼天气？我的妆都要花了！” 　　和云安同站下车的女孩儿大声抱怨，撑开伞丢下一旁的同伴，快步冲向离公交站几百米远的商城入口。 　　可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她还是被逼出了一身热汗，精心打理的空气刘海糊到额头上，勾出满肚子烦躁。 　　“我就说不来这里吧，都怪你偏要来，烦死了，每次都这么自私，一点儿都不为我考虑，你知道我的化妆品多贵吗？知道我化了几个小时的妆吗，看看现在都成什么鬼样子了？以后有什么事别叫我——” 　　话没说完，一道冰镇西瓜般的凉意从身边袭来，心里像气球一样不断膨胀的不满突然被刺出一个口子，迅速退散。 　　没有按照原定的路线砰的一声炸开。 　　女孩儿愣在原地，一下子记不起她刚才气得要和好朋友绝交的原因。 　　“奇怪，我刚刚是怎么了？” 　　天气热又不是今天才有的事，妆更不是第一次花，明明在公交车上的时候还很开心地和朋友商量到了要吃些什么，要去逛哪家衣服店子，怎么到了以后反而那么生气？ 　　以及，生气之后又为什么突然不气了？ 　　商场里的冷气吹出来，女孩儿无端打了个颤。 　　太诡异了！ 　　在她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时，不远处，刚从她身边经过的云安，已经上了去二楼的扶梯。 　　站在扶梯上，云安突然觉得手腕有点痒，好像是碰到了头发丝之类的东西，于是轻轻挠了一下。 　　今天是工作日，她来商场是为了参加一场面试。 　　导航上显示，那家叫回元的小公司就在附近。 　　她跟着路线指示转过两个弯，在应急通道门前面停下。 　　“诶？没路了吗？” 　　可导航说她已经到达目的地。 　　但云安朝左右望，都没看见回元的招牌，只好伸手推开门。 　　不过，谁家公司会在这种地方啊？ 　　推门的瞬间，她的手腕上有一道蛛丝般纤细的线发出肉眼不可见的红光。 　　“欢迎光临，您就是今天参加面试的云安女士吧？请跟我来。” 　　云安的注意力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吸引。 　　回元公司竟然真的在门后面。 　　面前带路的是一个穿着成熟职业套装的小姐姐，领着她到一个桌子前面坐下，给了她一个平板让她答题。 　　上面的问题很奇怪。 　　“如果你是一朵蘑菇，每天可以召唤出1000个孢子，每个孢子都可以变成1个小蘑菇，你会选择用这个技能做什么事？” 　　面试之前，云安刷到过相关视频，上面说有的公司会做很无厘头的测试题，没想到是真的。 　　她来了兴趣，在平板上敲出答案。 　　卖蘑菇。 　　每天卖1000个蘑菇，一个月能赚不少呢。 　　要是蘑菇是价格很高的那些品种，还可以很快走上致富路，想想就很羡慕。 　　提交答案后，屏幕上的问题跳成了下一个。 　　“如果由孢子变成的蘑菇每天只能存在1分钟，1分钟后就会消失，不能拿来吃，你会选择用这个技能做什么？” 　　原来还是连环测试题。 　　题目很放飞，没什么逻辑，云安就也没有再按照寻常逻辑思考。 　　她也放开了脑洞，回答道：“既然我是个能召唤孢子的蘑菇，那一定是个小妖怪吧？召唤出来的蘑菇不能吃，至少能和我一样动？那太适合开一家家政公司了！” 　　1分钟很短，但1000个小蘑菇数量却不少。 　　要是都是小蘑菇精，都能动，拿来打扫卫生一定很香——反正小时候她做过这种白日梦，只不过不是用来打扫卫生，而是用来写作业。 　　答完，云安兴致勃勃地等着出新问题，结果没有了。 　　屏幕上出现一行字，写着——“恭喜你面试成功。” 　　刚才的小姐姐过来拿走平板，递上一个工作牌。 　　工作牌上有她的照片——云安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电子简历上的那张。 　　照片下面是她的名字和职务。 　　云安，云安家政CEO。 　　“？？？” 　　什么欧？ 　　云安把上面的字反复看了好几遍。 　　“你好，小姐姐，工作牌上的个人信息是不是印错了？” 　　她今天刚来面试，怎么就CEO了？ 　　而且那个公司的名字怎么和她的名字一样？ 　　“云安家政是回元公司下设的新机构，现在正缺人，公司很看好你。” 　　“啊？” 　　这个公司该不会是骗子吧？ 　　但她来之前已经在网上查过回元的注册信息，没问题。 　　云安想了想，问：“工资多少？” 　　“无实习期，只要公司在，每月工资为云安家政当月收益额的80%。” 　　80%！ 　　也就是公司赚1000，她就拿800，公司赚1万，她就拿8000，公司赚10万，她就拿8万？ 　　云安毫不犹豫地放下工作牌，麻溜起身。 　　“对不起，我只是一个普通学校刚毕业的普通应届生，我不配。” 　　世界上没有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这个公司绝对在搞诈骗！ 　　快跑！ 　　“等一下！我们真的不是骗子！” 　　回元灵轴很努力地维持着人形，同时很努力地想把云安留下。 　　它实在没办法了。 　　为在天地变换之际，护这些无自保之力的小妖怪们周全，关键时刻，回元灵轴主动撑开一个小世界，护住了他们。 　　可是现在，灵轴即将失效，它快死了，如果没有人能救出卷轴里的这些小妖怪，他们就会彻底离开人世。 　　过去的许多年，它和小妖怪们一直在尝试求救，但一直没有人能推开那扇隔开他们和普通人的门。 　　直到云安出现。 　　现在还能勉强被它护住的小妖怪们，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一个奇迹了。 　　可由于它和云安是第一次见面，还不能毫无保留地冒险把所有真相全盘托出，只能先尽可能打消云安的警备。 　　叮咚。 　　云安个人账户到账3万元，现有余额30214元。 　　“这是总部给的奖励金，只要你愿意接受云安家政这个新部门，这3万就属于你。” 　　3万，是管理局给的创业扶持金。 　　新时代下，小妖怪们的修炼方式发生了变化，需要和人类产生羁绊、关联才行。 　　管理局没办法代替他们修炼，特意批款给他们，希望这些还不会化形的羸弱小妖，能拿着这笔启动资金自救。 　　只是这些年一直没人推开那扇门，连通道都没开，所以钱没能用出去。 　　反而是百年来，为了维护灵轴、确保他们的安全，管理局先后消耗了琳琅凤羽、南无仙芝、无华玄草、紫虹扇在内的稀世珍宝数十件，总价值100000000元。 　　全都计到了回元和小妖们的账单上。 　　3万啊…… 　　原本卡上只剩下214的云安动摇了。 　　她大学兼职和寒暑假打工攒的钱，都拿去还了助学贷款，现在兜里干净得不行。 　　房东这个月已经催过她好几次了，说再不交下个月房租就要把房子租给别人。 　　那个房子是她好不容易从一堆问题房里选出来的王牌，交通方便，户型好，生活配套设施成熟。 　　当时看房都看了足足两个多月，拿出了别人买房时候的认真劲儿，搬进去以后还添置了不少小东西。 　　云安刚住了一个月不到，不想搬走。 　　要是有这笔钱，接下来好几个月的房租都不用担心。 　　不过，云安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管什么时候，安全最重要。 　　防诈宣传说了，就算她一分钱都没有，那些坏人也能用她的个人信息去各大平台借很多钱，然后把她的钱转走，让她欠下巨额债务。 　　严重的话，说不定她还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云安毫不客气地打了报警电话。 　　防诈是大事，很快就有附近的工作人员过来核查。 　　一番全方位的专业调查后，结果出来。 　　“云安家政没问题，所有证件都真实有效，是合法注册的合法公司，相关人员也没有任何违法犯罪记录。不过你的防范意识强是好事，以后要继续保持。” 　　云安笑出两个小酒窝。 　　“嗯！谢谢警/察姐姐！” 　　居然是个正常公司。 　　这3万块她可以赚！ 　　愉快地和小姐姐挥手告别后，云安笑眯眯地签了用工合同，抓紧时间把80%营业额的月工资定下，正式成了云安家政的负责人。 　　云安家政和回元公司不在一个地方。 　　她按照前台小姐姐说的再一次从里面拉开应急通道的门，一出来就发现在这个角落的位置里，有一个小门面。 　　上面印着云安家政四个字。 　　奇怪，之前路过的时候有这个公司吗？ 　　云安怀疑了一下她的记忆，尝试着用工作牌去刷，门开了。 　　看来就是这里了，可能是刚才她一心一意寻找回元的招牌，所以没注意吧。 　　前台小姐姐嘴里说的新部门，看上去还没来得及打扫，灰尘很厚。 　　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难怪总公司那边开出那么好的条件，一般人肯定不愿意来。 　　她要不是有官方给的定心丸，也早就跑了。 　　合同已经签了，云安没有再纠结。 　　反正该纠结的在这之前早就纠结过了，现在要做的是赚钱赚钱赚钱。 　　刷卡进门后，云安第一件事就是卷起袖子，戴上口罩，系上围裙，开始扫地拖地擦玻璃。 　　几个小时后，屋子焕然一新。 　　在云安没注意到的地方，和屋子一起变化的还有一个卷轴。 　　它身上原本密密麻麻像蜘蛛网一样的裂缝，每一根都无时无刻不在扩大，随着她的打扫，最外面最细小的裂缝停止了继续向周围蔓延。 　　原本只能带着小妖怪们在夹缝里躲躲藏藏的它，也终于通过云安，顺利来到现实世界。 　　只要在云安家政内，它可以随时化形。 　　“你好，我是刚入职的前台泠鸢。” 　　云安抬头。 　　来人是一个穿着诗经纱连衣裙的大姐姐，第一眼就让她觉得很有书香气，有种扑面而来的特殊气质，像图书馆里最古朴玄妙的古卷。 　　“你好，我也是新来的，叫云安，气蒸云梦泽的云，国泰民安的安，以后我们就是同事啦。” 　　知道这里是正规公司后，云安就一点儿都不紧张了。 　　已经到账的3万奖金更是给了她无边快乐。 　　云安的欢悦毫不遮掩，很有感染力。 　　泠鸢感受着空气中涌动的情绪，脸上也露出无比真诚的笑意。 　　“很高兴认识你，云安。” 　　谢谢你愿意出现，给苦苦求生的我们带来一线生机。 第2章 上线 　　◎特惠活动◎ 　　“就算是新部门，也不能什么都没有吧？” 　　云安和泠鸢一起把公司里的东西盘了一遍。 　　这里并不算特别大，和寻常工作室的面积差不多。 　　最重要的是，非常空。 　　除了她和泠鸢外，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一个巴掌大的小花盆，花盆里面养着一朵玉粉色的小蘑菇。 　　小蘑菇长得还不是很好，有点儿营养不良的样子，快不行了。 　　“嗯，似乎是这样。” 　　泠鸢很心虚。 　　这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就是一个空房子。 　　但她没钱。 　　百年前就开始沉睡的小妖怪们更没有。 　　“算了，我们先看看公司还有什么同事吧。” 　　云安人生第一要务就是赚钱，第二要务是赚更多钱。 　　公司给的那三万是说好的奖励金，她才不会傻乎乎地倒贴给公司添置东西。 　　她点开总公司推过来的工作群，发现除了她外，里面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已经到店里来的泠鸢，一个叫玉小菇。 　　泠鸢的头像是一个卷起来的古画，玉小菇的则是一个粉色的蘑菇。 　　“就我们三个人吗？” 　　云安有点懵。 　　“总公司那边在招人了，可能会陆陆续续来吧。” 　　人手的问题泠鸢也很无奈。 　　卷轴里的小妖怪很多，但根据管理局的规定和小妖怪们的能力水平，只能一个一个出来。 　　至少要等已经出来的小蘑菇修炼成人形后再说。 　　不然一群既没有自保能力，又不了解当今社会的小妖怪出来，一定会闹出大乱子。 　　“看来总公司那边是真的让我当负责人，什么都没有。” 　　就丢了个空荡荡的办公室给她。 　　总公司那边说了，她的工资是取云安家政总营业额的80%，要是部门不赚钱，她不就没钱拿了吗？ 　　不行，就算只有三个人也要尽快开展工作！ 　　“我们先上架最基础的保洁服务吧。” 　　线上没有任何和云安家政相关的信息，它真的很新，得先把名声打出去。 　　云安在各大平台上传了公司证件，注册账号。 　　证件需要审核，在等的时间里，云安从包里拿出一个已经空了的水杯，去公共洗手台那边洗干净后接了一点水，洒在蘑菇周围。 　　她刚查了，蘑菇喜欢湿润一点的环境。 　　公司里就这么一个植物，看看能不能救活。 　　小蘑菇舒服地展开她的伞帽，开心地吸收着这些水珠。 　　好喜欢！ 　　她这些年来和小伙伴们一起，只能在卷轴里维持基本的妖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喝到水了。 　　“泠鸢姐你看，它是不是变了？” 　　云安惊奇地喊着。 　　刚才还蔫儿蔫儿的蘑菇，这个时候看上去精神多了，伞帽上呈现出好看的粉色，在灯光下竟然透出美玉的质感。 　　泠鸢看着盆里喝得饱饱的小蘑菇，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 　　虽然玉小菇是很弱的小妖怪，不会化形，每天只能召唤1000个孢子，孢子的持续时间还只有1分钟，连普通蘑菇都不如，但毕竟是妖怪。 　　为什么云安只是接了一点自来水给她，她就一下子得到那么多力量？ 　　看她如今的样子，已经可以直接使用技能了。 　　云安怎么做到的？ 　　泠鸢更仔细地去看云安，发现她的右手手腕上有一条蛛丝一样细的红线。 　　那光芒，分明是绝世珍宝七情丝中的怒。 　　她、她居然能捕捉到情绪！ 　　那可是情绪，是制作七情丝的必要材料！ 　　就算在灵气充沛的过去，七情丝也是绝对的宝物，很厉害的大妖怪都捕捉不到，千金难求。 　　更是修补回元灵轴的绝佳材料，可以把本来不可逆的损伤一一修复！ 　　泠鸢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加快。 　　没想到意外推开门的新店长，竟然比大妖怪还强！ 　　云安并没有察觉到身边人心中的惊涛骇浪，还在专心地看蘑菇。 　　“它好漂亮啊，也不知道是什么蘑菇，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珠圆玉润，粉嘟嘟的。 　　打开手机识图也扫不出来。 　　云安小心地动手给它松了一下土，手机忽然振了两下，是审核通过了。 　　不过要上什么呢？ 　　“泠鸢，总公司那边有说你的具体工作内容吗？” 　　泠鸢：“公司前台。我只需要待在公司就可以了。” 　　她也想做些什么，但她的本体必须守在这里，出不了云安家政。 　　“这样啊。” 　　那就不能安排她去打扫卫生了。 　　云安倒不怕，她打算直接出动。 　　因为赚的每一分钱都有她的80%，多劳多得。 　　她从来都不怕工作上吃苦，只怕赚不到钱。 　　“小菇呢？你知道她的工作情况吗？” 　　泠鸢想到云安在虚拟平板上写下的答案，回答道：“她很擅长打扫，是云安家政特聘的核心工作人员。” 　　小蘑菇现在还不能化形，但用一点障眼法不成问题。 　　云安点头。 　　那就好。 　　不然工作还真开展不了。 　　“那我就先上三次特惠活动吧，深度保洁平时100平以下的房子，在青曲市的市场价要1000到3000的样子，我们就收500而且不限面积吧，开业半价特惠。” 　　先积攒一下客户，顺便试试效果，看看她和小菇的配合度怎么样，有问题的话也好马上调整。 　　云安动作很快。 　　做完这些，她拍了一下掌。 　　“好啦，接下来就祝我们开业大吉啦。” 　　泠鸢目光灼灼：“开业大吉。” 　　比大妖怪还厉害的店长一定能救他们！ 　　房间里，再一次偷偷移到角落里躲起来的小蘑菇，也紧张地小声重复。 　　“开、开业大吉。” 　　另一边。 　　黑夜降临，所有的喧嚣都被小区的树木隔绝在外，透不进来。 　　方茗踩着高跟鞋在一片寂静中走出电梯，径直换上柔软舒适的居家拖鞋。 　　手腕上转动的指针，显示现在已经是晚上11点49分。 　　她抬手揉了一下发疼的太阳穴。 　　最近公司出现重大人事变动，现在的部门总监即将跟着领导调去别的城市。 　　机会难得，她想冲一冲那个位置。 　　人要得到些什么，必然要舍弃些什么。 　　比如她，近来几个月来忙得脚不沾地，今晚能十一点多就回家，已经算工作完成得早。 　　好在母亲发现她总加班后，主动住了过来，帮她看着刚刚一岁多的孩子。 　　再加上她身为副总监，收益尚可，请了一个住家保姆负责每日卫生，收拾小孩子弄脏弄乱的房间，分担了生活上的琐碎。 　　不然她的时间真的会不够用，精神也撑不住。 　　只是，已经这么晚，母亲和兰兰应该睡了吧？ 　　方茗这么想着，穿过和电梯连接的入户通道来到大门前，手按在把手上，电子锁解锁的声音响起，此前被封印的哭声瞬间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是兰兰在哭。 　　撕心裂肺。 　　出什么事了？ 　　方茗加快脚步。 　　以往回到家，母亲都哄着兰兰早早睡下，从来没这么哭过。 　　而这一进门，方茗就看见了让她头痛的场景。 　　从门口开始，乱扔的玩具、撕碎的卫生纸、掉落的饭粒、带着异味儿的宝宝裤子，摆了一地。 　　偌大的客厅里，沙发上的抱枕几乎全部被四零八落地摔在地上，长毛地毯上沾了糖，打出一个个难看的、脏兮兮的结。 　　她平时最喜欢的那套茶具也没有好好地摆在茶柜当中，而是碎成一片一片。 　　碎片旁边，才一岁的女儿兰兰一个人被扔在那儿，捏着小拳头哇哇大哭，小脸通红，抽噎着快要喘不上气。 　　“兰兰！” 　　方茗跑过去把女儿抱了起来。 　　孩子身上一股尿味儿，酸臭味儿很重，脖子上、衣服上有饭粒和牛奶，小小的胳膊上黏糊糊。 　　方茗摸着都觉得不舒服，更别提这么大点儿的孩子。 　　“麻……麻……” 　　孩子见了妈妈，紧紧地用小手搂住她的脖子，把脸挨在她的胳膊上，委屈地抽泣着。 　　方茗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给她顺着气，迅速查看客厅监控——因为母亲在家，她很放心，再加上今天又太忙，就没关注监控。 　　没想到，监控里出现了婆婆翟凤珠的身影。 　　赶走住家保姆，支走她母亲，故意把东西拿出来塞到兰兰手里让孩子撕、砸，都是翟凤珠干的好事。 　　翟凤珠想趁儿子不在，用这种方式逼儿媳放弃事业，留在家里生二胎，带孩子。 　　痴心妄想！ 　　在女儿看不见的地方，方茗眸光发冷。 　　但现在不是找人算账的时候。 　　方茗抱着女儿朝浴室那边走，这里也乱糟糟的，沐浴露、洗发水倒了一地，涂得到处都是。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先简单清理了一下，给孩子洗了澡，换上干净舒服的衣服，又冲了一点奶粉。 　　孩子饿坏了，大口大口吃着，期间一直紧紧拽着她的食指不肯放开。 　　睡着了也没放。 　　方茗抱着女儿，心里发疼。 　　此时不管是主卧还是儿童房，都脏乱得不成样子，翟凤珠故意带来的那些糖果被剥了糖纸，散落在床上，融化后黏在被子上。 　　还有各种果汁儿被打翻，浸湿了床垫。 　　今天天气很热，家里却没有开空调，热气烘出一股让人作呕的味儿。 　　并不适合休息。 　　而且方茗明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要开，今晚还需要准备一些材料，母亲又被支回了老家。 　　她揉了一下太阳穴，拿出手机联系被婆婆赶走的住家阿姨。 　　但大概是太晚了，那边没有接电话。 　　方茗指尖一转，给阿姨所在的公司打了电话。 　　“抱歉，我这边查询到的结果是，今天在您家人的强烈要求下，李阿姨已经和您那边解除了雇佣合同，而且李阿姨因为您的家人，今天在您家摔伤了，现在还在医院治疗，没办法去您那边。” 　　李阿姨受伤了？ 　　方茗心里的怒气又升了一层。 　　翟凤珠到底想干什么？ 　　居然还敢跑到她家里来伤人？ 　　“很抱歉，我一定找机会当面向李阿姨道歉。” 　　方茗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这个时候生气和发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心头的气还是一层叠一层地涨着，催得她头疼难忍。 　　她咬了一下舌尖。 　　“麻烦问一下，你们那边现在能让人过来做清洁吗？” 　　“实在不好意思，现在时间真的太晚了，我们的员工都已经下班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预约一周后的打扫，您看可以吗？” 　　方茗当初选阿姨的时候，很仔细地筛选过市面上的各个家政公司，这家是最好的。 　　李阿姨都是她提前两个多月预约才签下的。 　　一时半会儿公司那边腾不出人手。 　　“不用了，谢谢。” 　　方茗等不了。 　　只是，除了这家公司外，其他的家政公司平台上，所有的保洁服务也都需要预约，最早的那一家也需要等到三天后。 　　方茗找了一圈后，生出了带女儿先去住酒店的想法。 　　可脏乱的家让她心里莫名憋着一股气，而且那股气越来越沸腾，让她失去了平时处理事情时的理智。 　　这个时候离开，仿佛是在向翟凤珠妥协。 　　她不愿意，也不屑。 　　这时，一个没有挂上已打烊标志的家政公司进入她的眼帘。 　　“云安家政？” 第3章 第一单 　　◎大扫除◎ 　　云安家政是方茗并不眼熟的名字，看注册时间是一家新店。 　　点进去，能选择的线上服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屋深度清洁。 　　方茗不需要深度清洁，那很费时间，以她家的面积，一般需要十二个小时甚至更久才能结束。 　　而且深度清洁的定价才500元，从平日里动辄三五千的市场价来看，很不靠谱。 　　一分钱一分货，这个价格对应服务应该也不怎么样。 　　可惜，方茗没有备选项。 　　“算了，就它吧。” 　　顶着一口气的方茗指尖一点，下单。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云安正站在亮如白昼的美食街里，摆摊卖烤肠。 　　这条街离她租的房子不远，有个大广场，是附近有名的夜市，人流量特别大。 　　她每天晚上都出摊，可以卖出去不少，赚上几百块拿来生活——这也是她毕业后敢在青曲市这种大城市，一个人舒舒服服整租一套房子的底气。 　　“您好，我是云安。” 　　“你好，我在平台上看见了你们公司，请问现在可以来打扫吗？” 　　云安刚接手那家店，听见电话那边的话，还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云安家政。 　　“当然可以。方便的话麻烦您添加云安家政的企业微信，把您家的详细地址发给我，我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过去。” 　　公司的第一位顾客说话做事逻辑清晰，很快就和云安完成必要沟通。 　　在这个过程中，云安把自家的烤肠摊子拜托给了旁边的簪娘小姐姐。 　　小姐姐每天出摊的时间和她差不多，两个人年纪相仿，摊位又总挨着，所以很快就熟悉起来。 　　平时小姐姐有事，云安也会帮着看摊子。 　　“你去吧，忙完记得过来把东西收回去就行。” 　　“谢谢小离姐。” 　　云安拿上双肩包，挥手离开。 　　她的运气很不错，第一单生意就在离美食广场没有多远的位置，骑自行车抄近道只需要十几分钟就能到。 　　不然这个点儿已经没公交，需要花不少钱打车过去。 　　线上，玉小菇也很快给了回复。 　　“在附近，可以来。” 　　云安接手了回元灵轴，只要有她在的地方，玉小菇随时都能过去。 　　虽然还是不能在外面随意活动，但至少不会像之前一样被锁在卷轴里，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也哪里都去不了。 　　她们选择了在小区外面汇合。 　　“你好，我是云安，云淡风轻的云，幸福安康的安。” 　　“……” 　　夜幕下，玉小菇的脸让人看不分明。 　　她一直低着头，抿着嘴唇，没接话。 　　玉小菇不喜欢和人说话，她只想一个人在没有光的角落里待着，那样最有安全感。 　　但她知道，是云安安救了她。 　　而且今天云安安还给她浇水，让她舒服了很多。 　　她不想这样不理人，可是她没办法。 　　喉咙很紧张，什么都说不出来。 　　云安见状，从兜里摸了一颗水果糖递过去。 　　“我去前面看看呀，你跟着我走。” 　　然后她微微加快脚步，走在玉小菇前面几步远的距离外。 　　在她身后，玉小菇捏着糖果，慢慢放松下来。 　　这是一个环境很好的小区，客人方女士给值班的保安沟通后，她们才顺利进去。 　　方女士住的那栋楼一梯一户，云安到楼下后给她发消息，她刷了电梯卡。 　　进电梯的时候，玉小菇背对着云安缩在角落里。 　　让她和其他人一起待在这么小的地方真的太可怕了！ 　　而且这个奇怪的大盒子为什么会自己动啊呜呜呜。 　　救命！ 　　可是不应该这样，她不应该这样。 　　云安安是大好人，她应该好好表现，不应该这么没礼貌。 　　她好没用。 　　明明好不容易大家求救成功，好不容易有人推开了那扇门，她却还是和以前一样只知道丢人。 　　她一定是全世界最笨最没用的小妖怪。 　　她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 　　这时，一股淡淡的香味钻到她的鼻子里。 　　那香味带着很轻的、凉丝丝的甜意，如同夏夜的清风，吹走了它心底逐渐膨胀开的，即将不受控制的自责与自弃。 　　又像能让她完全藏起来的小花盆一样，让她感到安心。 　　一旁，云安伸手抓了一下手腕。 　　好像有什么东西。 　　有点痒。 　　而在红色的光芒后面，多了一道黑色的光芒。 　　一闪而逝，连身为妖怪的玉小菇都没发现。 　　叮。 　　玉小菇吓得一抖，紧紧捂住耳朵。 　　电梯门开了，外面就是方女士家的入户通道，是她家的私人区域，没有卡的人到不了这里。 　　云安没有马上去敲门，而是先打开背上的双肩包，穿上一个小马甲，还分了一个给玉小菇。 　　“先将就一下。” 　　她用小气音说着。 　　马甲上有云安自己用丙烯颜料涂抹出的云安家政字样，还画了一些简单的图案。 　　公司还没有做统一的服装，云安又觉得随便穿一件衣服过来不太正规，所以用以前剩下的工具在家自己做了两个。 　　此外包里还有她从家里带来的各种清洁用品——明天她一定要找总公司要钱添置。 　　全副武装后，云安给方女士发了消息。 　　她也可以按门铃，更方便。 　　但现在太晚了，她怕打扰方女士家里其他人休息。 　　云安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门内站着一个穿深色套装的女人，脸上还带着精致的妆没卸。 　　“您好，我是云安家政的保洁员云安，这位是我的同事玉小菇，很高兴为您服务。” 　　对面的人打量了她一眼，又朝她身后看。 　　发现只有她们两个人后，眉头皱了一下，原本心中就积起来的气就要彻底失控炸开。 　　但，面前的女孩儿身上扑来一股清凉欢快的气息，带着让人舒服的甜软，像刚切开的新鲜西瓜。 　　之前在心底不断扩大的、对婆婆和丈夫的怒火被冲走了一大半。 　　她突然意识到，那些气恼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只会影响她的判断，以及给她的身体带来负面影响。 　　这让方茗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平复情绪正常和云安交流。 　　“我希望你们能在一个小时内把主卧打扫出来，可以吗？” 　　方茗看见500这个价格的时候，就知道肯定服务不会特别好，有心理准备。 　　现在见只有两个保洁员过来，看上去还都是年纪很轻的小姑娘，虽然不悦但也能接受。 　　其他的她明天可以找人解决，只需要云安家政把主卧收拾出来，让她和女儿今晚能好好休息就行。 　　“您放心，我们的服务一定让您满意。” 　　云安罩上自带的一次性鞋套，在客人的引导下来到主卧。 　　方茗还有工作要忙，看她动作还算熟练后就去了书房，女儿兰兰也在那边的小沙发上。 　　而等方茗离开后，小蘑菇的本体才小心翼翼地从云安的口袋里钻了出来。 　　刚才被方茗看见的只是一个障眼法，她实在接受不了和陌生人面对面。 　　那种头从到脚的紧绷感太难受了。 　　“我们分开打扫吧，我打扫主卧厕所。” 　　云安带着东西快步走进厕所，还关上了门。 　　让小菇一个人待着她应该会自在些。 　　视线里没有其他人后，玉小菇的确放松下来。 　　她捏着拳头，深吸一口气。 　　本体的粉色玉伞在这一刻收紧，然后砰地绽开。 　　1000个孢子落地，变成1000个小蘑菇。 　　技能持续只有1分钟，在玉小菇的控制下，每一只蘑菇都很争分夺秒。 　　一群小蘑菇先蹦跶上了床，几个眨眼的功夫，从床垫到枕套，从床上到床底，甚至是床垫和床架之间的每一个缝隙，都变得干净如新。 　　可惜，它们的缺点也很明显——只能做清洁，不能做整理工作。 　　但玉小菇顾不得这些了。 　　这是她第一次跟云安安出门修炼，绝对要把事情做好，不可以搞砸。 　　她在外面忙着，云安在里面忙着。 　　云安发现她少拿了一个东西，于是轻手轻脚地想去包里拿。 　　门刚开了一条缝，她就发现外面完全变了样。 　　原本乱糟糟脏兮兮的床现在蓬松舒适，可以直接躺下入睡。 　　巨大的落地窗上也没了任何的水印或者污迹，从里到外宛若新生，在夜的背景下，能直接当镜子用。 　　同样发生变化的还有落地窗上挂着的窗帘。 　　窗纱和遮光帘都变得像新的一样，上面不小心留下的褶皱变得平整。 　　难怪泠鸢姐说小菇是部门的核心！ 　　这个清洁能力真的太强了！ 　　云安自认为她做不到，于是小声地说：“小菇你好厉害！你负责干净，我负责整齐，我们一定可以得到第一个五星好评，开门大吉。” 　　她看出来了，小菇可以把东西弄得特别干净，但不擅长把东西放在合适的位置。 　　云安有意站得远，玉小菇听见她的声音没有那么紧张，红着伞帽点了点头。 　　刚才，云安安夸她了。 　　夸她厉害。 　　云安安还说了“我们”。 　　玉小菇把一直攥在手心的糖果打开，放进嘴里。 　　很甜。 　　很好吃。 　　借着这股甜劲儿，她大着胆子朝门外走去，小蘑菇们跟着一起跑了出来。 　　镜子亮了，灯亮了，每一块瓷砖都漂漂亮亮，没有任何的水垢。 　　客厅有监控，但有障眼法在，蘑菇们不会被拍到。 　　它记录下来的都会是很正常的打扫镜头。 　　从门口开始，地毯、桌椅板凳、柜子、各种装饰品，全都被小蘑菇“洗”了一遍。 　　有了主卧的打扫经验，在打扫客厅的时候，它们的动作明显更快了。 　　果汁和牛奶留下的污渍消失，打结的地毯重新变得柔顺亲肤，沙发上的陈年旧渍也都被“洗”掉。 　　客厅之后是阳台。 　　这边小区的阳台都不允许封窗，方女士家的室内面积又已经足够大了，还配了效果特别好的洗烘套装，就把这边做成了开放式的游戏区。 　　游戏区里散落了很多玩具。 　　小蘑菇们把它们全都过了一遍。 　　厨房和餐厅则是油污会多一些，但以前应该是经常被打扫维护，所以也还好。 　　在这边，玉小菇主要是把一些此前没有弄干净的地方处理干净，比如不好打扫的各种缝隙，比如云安安说的抽油烟机，比如放锅碗瓢盆的柜子内部。 　　顺便把小朋友今天用过的碗和勺子洗掉。 　　把这两个地方清洁完，小蘑菇的60秒技能倒计时，归零。 　　“我……我做到了……” 　　云安安，小蘑菇做到了！ 第4章 丝线 　　◎小菇最厉害◎ 　　主卧里面，云安正在专心地把枕头摆放好，把床边柜上的东西归位。 　　小菇很厉害，她可不能拖后腿。 　　她嘴边哼着歌，动作轻快伶俐。 　　这边已经被小菇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寻常做卫生时的灰尘呛人和迷眼。 　　一点儿都不会让人觉得烦躁，反而有种玩清洁整理游戏时的快乐。 　　等把主卧里的卧室、衣帽间、浴室都收拾好，云安跟着房屋的设计动线继续往下收拾。 　　到客厅的时候，她注意到了那套摔坏的茶具。 　　她虽然不太懂分辨茶具的好坏，但也能看出来，这套茶具被茶水养得很漂亮。 　　而且茶杯上勾画的图案满含祝福，应当是方女士亲近的亲人或者朋友所赠。 　　很珍贵。 　　但现在茶杯已经碎得厉害。 　　按理说客厅铺了厚实的地毯，就算在茶几旁边茶杯不小心掉下来，也不会砸成这样才对。 　　“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店、店长想把它们修好吗？” 　　一个小小的、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是玉小菇。 　　“嗯，不过我不会修这些东西。而且这个碎得也太厉害了。” 　　玉小菇抿唇，“我……我可以试试……” 　　云安眼睛亮起。 　　“小菇你连这个都懂吗？你好厉害啊。那我们待会儿问问方女士需不需要吧。” 　　毕竟是客人的东西，不能随便动。 　　云安小心地把所有碎片都收到一起包起来，连最小的也没放过。 　　要是方女士让小菇修的话，说不定用得上。 　　书房里，方茗一开始还会思考保洁打扫效果的事，等真的忙起工作来后，很快就不得不把心力全部投入其中。 　　等把要的资料全部弄完，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 　　又是凌晨两点多了。 　　方茗抿了一口水，左手按在右边脖子上用力按了按，起身走出来。 　　她对那个叫云安的年轻保洁没有太大期待，只希望主卧能打扫得可以睡人，别的都无所谓。 　　但在打开书房门的那一瞬间，方茗马上意识到情况和她预计的完全不一样。 　　太亮了。 　　不是灯光的亮，而是地板。 　　家里银灰色的大块瓷砖仿佛被重新抛过光，亮得能印出她的身影。 　　哪怕之前请的专业保洁团队打扫上一整天，也没有做到这种程度过。 　　书房主要是方茗在用，所以离她的主卧很近。 　　因为地板带来的惊喜，在朝那边走的时候，她心里不知不觉带了点儿期待。 　　大概是刚打扫过不久，主卧门还在敞着通风。 　　方茗走过去，一眼就看见赏心悦目的房间。 　　新。 　　太新了。 　　比平日里见着的时候亮了好几度，有种笼在面前的薄纱被人揭开，露出它们本来面目的惊艳感。 　　连头顶的灯光都变得更清晰。 　　太出乎意料了。 　　方茗从来没想过房间还能被打扫得像是新房一般。 　　她站在整洁的房间里，心中多了几分轻快。 　　婆婆翟凤珠觉得自己儿子工作更好，赚得更多，地位更高，总想拿捏她这个做儿媳的，甚至不惜跑来她家把屋子弄成那副模样，就是想看她生气，引她发脾气，逼她认输主动放弃事业，或者让她和翟英帆闹得不愉快。 　　事实上翟凤珠的确差一点儿就目标达成。 　　虽然她绝对不可能放弃事业，但如果不是在最后时刻她发现了云安家政，如果不是那个叫云安的保洁员身上透出的好心情分散了她的怒火，她一定会和在外出差的丈夫翟英帆发生争吵。 　　而翟英帆是她亲自选的丈夫，两人志同道合，也一直很支持她的选择，她的工作。 　　不管是经济上还是行动上。 　　并且他在家的时候，从来没让婆婆打扰过她，烦过她。 　　他一直做得很好。 　　不然当初以她的条件，也不可能看上他 　　而不理智的争吵会让他们之间产生不必要的裂痕，随了别人的愿。 　　如今，家里比之前住家阿姨在的时候更干净，主卧更是透着让人想要躺下的蓬松柔软，方茗只觉得紧绷的神经松快了许多。 　　她踩着拖鞋从主卧走出来，一路上的地板、灯乃至墙壁，都被打理得很好很干净。 　　客厅里的所有东西也都被收拾好，那套碎掉的茶具没有被当做垃圾扔掉，而是被收拾好放在一处。 　　两个年轻的保洁员没有问过她，却看出了她对这套茶具的喜爱。 　　方茗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方女士，其他地方已经清洁完毕，请问书房需要我们现在去打扫吗？” 　　云安把已经被小菇清洁好的东西摆放整齐，完成了整理。 　　“不必了，下次再来帮我打扫书房吧。” 　　方茗对云安很满意。 　　看着才两个多小时就焕然一新的家，她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你能帮我把这套茶具复原吗？” 　　不过问题刚问出来，她就笑了。 　　小姑娘是做保洁的，怎么可能会补茶具呢？ 　　她也是糊涂了。 　　不料面前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一脸惊喜地说：“如果您信得过我们的话，我们可以尝试为您修补。” 　　方茗的目光从四分五裂的茶具上滑过，眼中满是怀念。 　　“那就麻烦你了。” 　　这套茶具很珍贵，随便交给别人是很荒唐的做法。 　　而且她已经拍照问过朋友，朋友帮她问了几个老师傅，老师傅给出的回答都是碎成这样很难修复，就算强行修复，效果也不会特别好。 　　专业的大师都修不好的东西，家政公司的人怎么可能修好？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愿意相信云安。 　　方茗把它们层层包好，装进盒子里，递过去。 　　云安郑重地接过。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 　　方茗笑了。 　　“不用有太大心理负担。” 　　时间已经是凌晨，明早还有会，她必须休息了。 　　云安看出了她的疲倦，没有久留，在客人表达了对本次全屋保洁的满意后，提上清洁包带上损坏的茶具，和玉小菇一起离开了这里。 　　电梯里，这一次玉小菇依旧站在角落里，却没有背对着云安。 　　“我……我们可以得到五星好评吗？” 　　她小声问。 　　云安笑着竖起大拇指。 　　“当然可以。小菇是全世界把房间收拾得最干净的人，是最最最厉害的保洁员！” 　　她到现在都还忘不了从主卧卫生间出来，看见主卧变化时的震惊。 　　因为玉小菇，现在她对云安家政充满自信。 　　它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家政公司，赚很多很多钱！ 　　而她，云安家政负责人，可以拿走80%！ 　　可惜她能想到的夸人词汇不够丰富，不然一定360度无死角把小菇好好夸一通。 　　玉小菇红了脸颊。 　　“那……那就好。” 　　她没有给云安安拖后腿，好好地完成了第一次修炼。 　　问完这句话，她支撑不住，安心地睡了过去，只留下障眼法，在出小区后和云安分别。 　　云安来时停的共享单车还在外面，她骑上车回到美食广场。 　　大都市的夜晚比白日里更加热闹，哪怕这么晚了，广场上依旧人流如织。 　　“小离姐我回来啦。” 　　云安回到她的烤肠摊上，发现今天准备的烤肠几乎已经全部卖光，只剩下最后两根。 　　她麻溜地把它们全部烤上，一根给了今天帮忙看摊子卖烤肠的乔离，自己再吃一根。 　　在方女士家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她饿了。 　　乔离没和云安客气，接了烤肠看向她。 　　她正在一边吃东西，一边把印着云安家政四个字的小马甲塞进包里。 　　似乎是刚才回来得急忘了脱，乔离伸手帮她撑了一下书包。 　　“慢点儿，不用这么急。说起来你这肠选得真好，难怪这么好卖。” 　　乔离不是第一次被云安请吃肠了，但每次都忍不住感慨。 　　8块一根的火腿肠，别人都用的成本价1元甚至几毛的淀粉肠，云安却一直用更贵的肉肠，口感好味道佳，只赚个人工费，所以常来美食广场的年轻人和小孩子都爱过来买她家的吃。 　　因为这，之前云安还被别的小贩针对过，被迫挪了好几次位置。 　　没想到挪了以后，那些人还是没买其他小贩的，宁愿多走一段路也要来买她家的烤肠吃——消费者不是傻子，不会明明有更好的还非要去买劣质产品。 　　好几次街上本来哭得特别厉害的小朋友，吃了云安烤的火腿肠，都咯咯笑呢。 　　“小离姐喜欢明天我多给你烤几根。” 　　云安大口吃着烤肠。 　　这款肠是她喜欢的，经过烤制，表皮微脆，内里是筋道的肉肠口感，香喷喷的让她瞬间回血。 　　太好吃了！ 　　明天带两根给泠鸢姐和小菇尝尝吧。 　　这么想着，云安抓了一下手腕。 　　奇怪，以前每次都只痒一下，很快就没了，今天怎么总觉得不舒服？ 　　她吃着东西，把右手高高举起来看。 　　没沾上什么东西啊。 　　灯光下，肉眼不可见之处，两根红色的丝线和一根黑色的丝线在她手腕间浮动，像手绳一样，还自带着珠光的闪。 　　那是怒与恐。 　　红为怒，一缕来自商场进门口的那个同车人身上，一缕来自方茗。 　　黑为恐，来自电梯里情绪一度走向崩溃边缘的社恐小蘑菇。 第5章 第二单 　　◎靠谱◎ 　　吃完最后两根烤肠，云安就收摊了。 　　乘坐电梯回到出租屋，她舒服地躺下。 　　从客厅望出去的风景很好，可以看见灯光如星河般在夜幕中铺开。 　　而且一点都不吵。 　　听不到车辆行驶的声音，也没有其他噪音。 　　因为是整租，她也不用蹑手蹑脚怕吵着别人，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自由自在。 　　这也是云安选择它的原因之一，哪怕它每个月要4200的房租她也愿意。 　　那是她从小的信条。 　　生命只有一次，只要条件允许，她一定要让自己舒舒服服地过日子，要去选可触碰范围内她最喜欢的生活方式。 　　比如现在这样。 　　总之，她才不要走到人生最后阶段的时候，回头看全是遗憾和妥协。 　　没有人来这个世界上是为了吃苦的，她就是要尽全力享受生活。 　　这种观念是长辈们极度不赞同的，但云安无所谓。 　　日子是她过，又不是别人过。 　　只要不违法乱纪，她开心才最重要啦。 　　“对了，要把房租转过去。” 　　她现在有钱了。 　　云安点开房东的微信，转了下个月房租。 　　刚转完，就有一笔新入账。 　　560元。 　　云安咻地坐端正，点开短信仔细看转账信息。 　　是工资。 　　云安家政后台显示，第一单完成，500到账。 　　此外方女士觉得她们打扫得特别好，除了给五星好评外，还额外打赏了200元的红包！ 　　加起来一共700，她按总公司说的拿到了80%，也就是560元。 　　“耶！” 　　总公司没有画饼，是真的按合同约定给了钱，还是即时到账！ 　　成为富婆指日可待！ 　　不过，怎么后台还有一串数据？ 　　云安划拉着屏幕认真看了好几眼。 　　上面写着——99999860。 　　那是什么东西？ 　　咔嚓。 　　她截了一个图，打算接下来好好研究研究，别是什么坑。 　　云安在舒服的大沙发上打了个滚，玩了一会儿手机后才打着哈欠去洗漱，然后躺到柔软的大床上。 　　云安家政不需要打卡。 　　她补足了觉才慢悠悠地起床出门吃早餐，然后把三根自制烤肠放进保温袋里，提溜着上了门口的478路公交。 　　青曲市常年堵车，打车的话会很闷，公交车空间大，对云安来说会好得多。 　　商城离出租屋就6个站，很方便。 　　她到的时候，泠鸢已经在里面了。 　　“泠鸢姐，我给你们带了好东西。” 　　云安把烤肠拿出来给她。 　　“这是我自己烤的，干净卫生。” 　　“谢谢。” 　　泠鸢接过烤肠。 　　她的本体是回元灵轴，以前“吃”的都是各种价值不菲的宝物，没吃过寻常食物。 　　“小菇呢？我给她也带了。” 　　云安没在店里看见人。 　　泠鸢的目光从角落里的蘑菇身上划过。 　　小蘑菇感受到目光，瑟缩了一下。 　　但嗅着空气中的食物香气，还是点了一下头。 　　障眼法下，她从门外走了进来。 　　“小菇你来啦。” 　　云安放轻了声音，把手里的那根烤肠递给她。 　　本来云安是想放在桌子上让小菇自己拿的，那样小菇能放松一些，可是，这个新部门没有桌子。 　　“谢……谢谢。” 　　玉小菇接过东西，偷偷去看她。 　　对面，云安也拿了一根开始啃，吃得很香。 　　玉小菇咽了咽口水，尝试着咬了一口。 　　呜！ 　　好好吃！ 　　泠鸢看她们吃得那么开心，也跟着一起吃。 　　好特别的味道。 　　她们三个人一起吃完烤肠，店里没有垃圾桶，还得丢到外面的大垃圾桶里去。 　　“泠鸢姐，你知道总公司那边什么时候添置我们这边的办公用品吗？要是他们忙不过来，批款给我们也行啊，不能就这么一直空着吧？” 　　像现在，她、泠鸢还有小菇，都只能在办公室里干站着。 　　奇奇怪怪。 　　泠鸢露出抱歉的笑。 　　“我也不清楚。” 　　公司的每一次进账，80%打到云安卡上，20%被管理局划走，她和小蘑菇一分都拿不到。 　　云安：“唉，总公司真是太不靠谱了。” 　　幸好打钱积极，同事也很好相处，不然她绝对转头就跑路。 　　平台上，还没有人接剩下的两单，在办公室里待着也没什么事。 　　云安就和昨天一样，先摸了摸小花盆里的土，估摸着洒了一些水。 　　“今天看上去精神多了，接下来也要好好长大啊。” 　　漂亮又可爱的小蘑菇，她喜欢。 　　玉小菇羞红了脸，本体的伞边泛起一圈玉粉色，看上去格外梦幻。 　　照顾完蘑菇，云安想起了另一件事。 　　“小菇，昨天从方女士家带回来的茶杯怎么样了？” 　　“修、修好了。” 　　玉小菇借着障眼法，把一整套茶具取出来。 　　她是玉犀蘑菇，除了召唤孢子这一蘑菇都会的技能外，还能养各种石头。 　　这套茶具本质上来说，也是石头的一种。 　　昨天和云安安分开后，她就把它们放进伞帽里养着，养了整整一夜。 　　云安好奇地打开盒子。 　　“哇——真的修好了？而且看上去一点儿修补的痕迹都没有诶。” 　　怕东西摔坏，她把盒子直接放到了地上。 　　办公室打扫得很干净，她又站累了，顺势盘腿坐下，凑近了去看那些茶杯。 　　昨天云安见过它们摔坏的样子，真的说是粉碎都不为过。 　　但现在，每一个茶杯都完好无损。 　　不管她怎么变换角度，都看不到一条裂缝。 　　“小菇，你不会是自掏腰包去买了一套新的吧？这种茶具不便宜，你千万别犯傻啊。” 　　本来就只是答应帮客户试着修修看，能修补好最好，修补不好就算了。 　　倒贴钱太亏了。 　　玉小菇用力摇头。 　　“没、没买，修的。” 　　“哇，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这修得也太好了。 　　云安以前在电视上看过修补茶具的视频，那些很厉害的大师都没办法把碎掉的东西还原成这样。 　　玉小菇被夸得更不好意思了，默默地缩在角落。 　　云安则在征询过她的意见后，拍了照片和视频发给方女士。 　　“您的东西已经修补好，您看需要我们邮寄到您家吗？” 　　但那边没回，大概是正在忙。 　　不过，云安的手机上倒是跳出了新的接单信息。 　　开业后第二单来了。 　　客人的头像很眼熟，对方还主动加了云安家政的企业微信。 　　云安多看了两眼。 　　“小离姐？” 　　乔离和她早就互相加了微信，这头像和昵称完全一样，不是巧合。 　　——“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还说给你一个惊喜呢。” 　　云安轻笑。 　　“小离姐不用这样破费的。” 　　——“没有破费。我有个发小要开店了，我正在愁给她送什么礼物好，昨天就看到你穿的小马甲了，搜索后发现你们在同一个商城，这不是天意吗？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我相信是你的话，一定会比外面那些不认识的人靠谱。” 　　乔离越说越觉得这个礼物好。 　　既能让发小不用自己做开荒保洁，省力气，又能照顾云安的生意。 　　皆大欢喜。 　　她真机智。 　　“那谢谢小离姐了，下次请你吃饭。” 　　乔离说的那个发小名字叫程小，要开的是一个汉服体验店，在这个商城的二楼。 　　事实上，除了云安家政外，这层楼其他铺子都是卖女装的。 　　云安穿着昨天的小马甲和玉小菇一起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商场的物业已经等在这里。 　　“程小姐让我们来给你们开门。” 　　程小今天在外面办事，离得远，没来这边。 　　“麻烦两位小姐姐啦。” 　　云安看着工作人员把汉服店的门打开。 　　这家店的面积不大，装修看上去比较简单，应该是程小跟着网上教程亲自动手做的。 　　也因为这样，她的地面防护做得没那么专业，粘贴过东西的地方都留下了胶印，沾上灰尘后变得黑乎乎的。 　　此外，地面和玻璃上有一些乳胶漆和油漆。 　　还有很多其他不好清理的痕迹。 　　的确不好打扫。 　　不过云安一点儿都不担心，有小菇在，什么都不怕。 　　物业那边开了门就走了，商场管理严格，四处都有监控，汉服店又还没有正式开业，里面没有放值钱的东西，不用担心出问题。 　　“小菇，我们还是和昨天一样分工可以吗？你负责清洁，我负责整理。” 　　“嗯。” 　　玉小菇藏起来的本体从云安的口袋里探出半个脑袋，双手捏拳发力。 　　1000个孢子落地，变成一个个小蘑菇。 　　上千只小蘑菇欢快地蹦跶着，所过之处，瓷砖缝隙边多出来的美缝胶一点点消失，已经渗入墙里的颜料也被清除干净。 　　地面，桌面，墙面，天花板，每一处都透出一股新劲儿。 　　因为汉服店的玻璃是透明的，玉小菇特意把小蘑菇和障眼法结合起来，格外小心。 　　一旁，云安则她和上次一样做着整理工作。 　　不过因为是没开业的店，需要整理的东西并不多，所以很轻松。 　　门外，路过的客人都惊呆了，目光控制不住地一直朝那边扫。 　　有的人直接拿出手机录起了视频。 　　“我的妈啊，这打扫得也太干净了吧？你不知道我之前在家里大扫除，忙了一整天都没把家弄得这么亮！” 　　“这两个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动作倒是快，手脚伶俐。” 　　“好想去问她用的哪个牌子的清洁剂，这比网上那些假广告靠谱多了！” 　　“说起来我家厨房用的大理石台面，每次有什么汤汤水水洒在上面没有马上擦掉，颜色就会渗到石头里，怎么都弄不干净，小苏打加醋都不行，烦死了，这个小姐姐一定有办法。” 　　漂亮整洁的保洁效果实在太勾人，胆子大的真的跑到店外叫了人。 　　“小姐姐，我可以问一下你用的哪些打扫工具和清洁液吗？” 　　这个时候云安刚结束打扫，大大方方地把用到的工具拿给她看。 　　“就是这些，超市和网上都能买到。” 　　之所以能这么干净，是因为小菇的打扫能力强。 　　不过小菇不爱被人围着说话，云安就帮她挡了。 　　“这样啊……” 　　来人有些失落。 　　那些清洁用品他也买过，根本用不出这个效果。 　　不过他也能想到，人家是家政公司的，肯定有独门妙招，那是商业机密，不可能随便对外面说。 　　求不到独门清洁液，男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记下这家公司的名字。 　　云安家政。 　　以后如果找保洁的话，一定找她家！ 　　靠谱。 第6章 视频 　　◎为什么骂她◎ 　　程小忙完手里的事回商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耳机里，乔离一直在夸那个叫云安的人。 　　“安安人很好，做什么都靠谱，认真负责，这次打扫肯定让你满意。” 　　程小叹气。 　　“人好我信，但又不是人好就能把卫生打扫干净的，有些东西弄不掉就是弄不掉，太难打理了。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这番心意啊。” 　　今天她接到乔离电话说给她店找了深度保洁，她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什么奇怪又贴心的开业大礼？ 　　马上要开业，她很忙，有很多事要做要确认，实在挤不出时间去搞卫生。 　　“倒也是，前两天我打扫房间，好多东西花了大力气都没弄干净。不过是云安的话，肯定比随便找一家保洁做得好。” 　　“是吧？我爸前段时间伤到腰了，咬牙请了保洁，花了600大洋，结果连窗户轨道里的灰尘都没弄掉，厨房更是不能看，那些人就是做样子随便擦了两下，慢悠悠的看上去打扫了很久，其实什么都没做，和视频里宣传的完全不一样，把他气得不行。” 　　也正因为这样，程小一开始才没有想到要请保洁。 　　她不信保洁，觉得请他们花钱不说还打扫不干净。 　　“放心放心，安安不会这样。” 　　乔离在那边打着包票。 　　程小没往心里去，只以为她们关系好才这么说，所以真的站到自家店门口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个亮堂堂的地儿是她家店铺吗？ 　　程小往后退了两步，朝左右两边看了好几遍，又拿出营业执照的照片看了好几眼，才终于敢确认。 　　有见过她几次的隔壁老板打趣道：“真的是你的店，我们今天亲眼看见云安家政来打扫的。” 　　当时他们也很震惊。 　　那哪里是打扫啊，分明是在变魔术。 　　程小冲老板挤出一个复杂的笑。 　　她是真的没认出来。 　　堆在里面没来得及处理的琐碎垃圾全都没了，地板比她去选瓷砖时看见的样品还明净，视线范围内，所有东西都一尘不染。 　　连之前搬东西进来不小心留下划痕的墙面，现在都焕然一新。 　　如果说店铺刚装修好的时候，程小对它的满意程度是80分，现在被云安家政打扫过的店铺就是100分！ 　　太好看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装修这么好看这么合适？ 　　“老板，你不进去看看？” 　　隔壁老板打趣她。 　　程小摆手。 　　“这地谁舍得踩？” 　　太亮了。 　　但说是这么说，她不可能真的以后都不进店了。 　　不过进去之前，程小先去买了进门垫铺上，把鞋底好好地蹭了几下后才往里走。 　　这一走她更满意了。 　　云安真的像乔离说的那么靠谱，连她寻常不会去看的各个隐蔽的角落都没放过，每个地方都清理得特别干净，没有留下任何污垢。 　　“你找的这个小朋友以后一定能发大财。” 　　这年头，这么踏踏实实做事的人太少了。 　　多的是拿了钱不好好做事的人，比如某些偷工少料的装修公司，再比如其他又贵又没用的保洁。 　　乔离看了程小发过来的照片，和上次程小店铺还没打扫的照片一对比，也这么觉得。 　　“不愧是云安，做什么都这么可靠。” 　　同样被震惊到的还有刷到视频的人。 　　视频由今天在二楼逛街的客人上传，里面赫然是云安打扫卫生的画面。 　　原本乱糟糟、脏兮兮的店面，在她手中迅速变得干净整洁，让人看了莫名解压和开心。 　　——“眼睛看了一遍就等于我打扫了一遍，快乐。” 　　——“真的假的，剪辑过吧？” 　　——“尽管知道这种视频都是假的，都是家政公司的宣传或者是摆拍卖产品，但我每次都忍不住停下来看，如果是真的就好了，我也想我家变成这样！” 　　——“虽然很解压，但作为一个被这种视频骗过无数次买了一大堆清洁剂清洁工具的人，我还是想骂人，你们赚这些钱不亏心吗？” 　　上传这条视频的人叫符思勤，今天她正好和朋友在这边逛街。 　　她很喜欢记录生活，平时生活中遇到好看的或者有趣的东西都会拍下来。 　　只不过，以前在她视频下面点赞或者评论的，一般都是和她互相关注的朋友亲戚，最多再来几个碰巧刷到她视频的路人，从来没出现过现在这种情况，一点开就看见提醒，说有99+条消息。 　　符思勤心脏砰砰跳。 　　对普通人来说，这实在是一种不同寻常的体验，让她有点儿小紧张。 　　等看见评论内容后又有点儿生气。 　　“我没骗人，不信你们自己来看！” 　　——“谁为了这种假视频特地跑一趟？你就是知道我们肯定不会去才这么说。” 　　符思勤：“我真的没骗你们，这个视频也是真的，我又不卖产品，骗你们干什么？”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我们怎么知道？” 　　——“肯定收了钱。” 　　——“现在那些运营号都会买别人的正常账号，你前面的视频看上去没问题不能代表你现在也没问题，赚黑心钱不得好死！” 　　——“下一步就是带货圈钱了吧？你们做网红的每次都是这些套路，不嫌腻吗？” 　　符思勤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一口咬定她收了钱在作假。 　　“我都要被气发财了！明明不是这样！” 　　为什么没人听她解释？ 　　为什么这么多人来骂她？ 　　生气和委屈的情绪在符思勤的心中膨开，越来越满，像一团棉花塞在心口一样堵得难受。 　　她一定要证明她没错！ 　　错的是那些骂她的人！ 　　符思勤被这个念头冲着顶着，打开微信，买下云安家政最后一份500元的全屋深度清洁特惠服务，截图发了一条置顶评论。 　　“明天直播给你们看！” 　　另一边，云安已经和玉小菇一起回到云安家政。 　　没想到进去的时候，看见了站着和泠鸢说话的方女士。 　　“您怎么来了？” 　　方茗笑着说：“我看见了你们发过来的视频，正好开完会要从这边路过，就来了。” 　　她给云安回了消息，只不过云安当时在工作所以没有及时看见。 　　闻言，玉小菇赶忙借着障眼法把茶具取出来。 　　方茗打开盒子。 　　她已经看过视频，有心理准备，所以没有云安刚开盒时那么震惊，但真的看到实物，心跳还是微微加了速。 　　没错，是她的那套茶具。 　　那是她外公在世时亲手给她做的，全世界独一无二，每个细节她都记得，绝对作不了假。 　　“竟然真的修好了……” 　　方茗语调轻柔，没有了平时说话的冷硬。 　　她本来以为再也不会好。 　　“是小菇修好的，她特别厉害。” 　　云安语气里满是骄傲。 　　小菇最棒了！ 　　方茗的目光移向一旁的玉小菇，玉小菇吓得缩到了云安背后。 　　好多人，好可怕！ 　　云安微微伸手护住她。 　　“抱歉，小菇不太喜欢说话。” 　　方茗：“是我唐突了才是。” 　　她知道，大师都有些脾气。 　　这位叫玉小菇的大师比一般的大师厉害了很多，平日里大概一心钻研，不喜欢和人交流也很正常。 　　所以方茗把名片和一个大红包递给了云安。 　　“这套茶具对我来说有很特别的意义，谢谢你们能帮我把它恢复原样。” 　　云安看过相关纪录片，知道修补这套茶具的难度，放在外面绝对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好。 　　而且这个红包是给玉小菇的谢礼，她就没有拒绝。 　　但没想到，离开方茗家后玉小菇打开红包一看，里面竟然有整整1万元现金。 　　蘑菇娃娃惊呆了。 　　“哇——” 　　好多钱！ 　　玉小菇第一反应就是把红包拿给云安。 　　泠鸢和云安安一开始就约定好了，公司所有收益都给云安安80%，剩下的才拿去还钱，这是云安安救小妖怪们出来，以及带着小妖怪们修炼的报酬。 　　她昨天就是因为有云安安带，才能顺利完成第一次修炼，孢子的持续时间都变长了一分钟呢。 　　就在刚刚，也是云安安带她进行了第二次修炼，等到客人那边确认并给出评价后，就能拿到新的力量。 　　这个钱应该给云安安。 　　“小菇，这是你的钱，你收好，拿去做什么都可以哦。” 　　云安把红包塞回小菇的手里。 　　虽然她很喜欢钱，但也是讲原则的。 　　茶具是小菇一个人修好的，和她没关系，她才不会乱伸手说什么见者有份。 　　“我……” 　　玉小菇手足无措地看向泠鸢。 　　泠鸢点了点头。 　　——收下。 　　“那……那好吧。” 　　玉小菇把钱放进了蘑菇形状的小包里——那是她透过玻璃门看见路人们背的双肩包，结合她的个人喜好后，幻化出来的东西。 　　只是一个障眼法，并不是真实存在。 　　那笔钱被放进去后，由泠鸢转成了公司资金。 　　“店长，公司批复申请了。” 　　“诶？这么快？” 　　云安还以为总公司彻底不管云安家政了呢。 　　她打开后台查看，果然发现有1万块钱的到账。 　　有点少啊。 　　不过总比一分钱都没有好。 　　“来，我们一起想想公司要先添置些什么。” 第7章 变样 　　◎很幸运◎ 　　云安对这事儿很积极。 　　她以后待在店里的时间肯定不少，舒服的办公环境对身心愉悦与否至关重要。 　　谁不想舒舒服服、快快乐乐地把钱挣了呢？ 　　首先，沙发要来一个吧，不然像今天方女士过来只能站着说话，太不合适了，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空壳诈骗公司。 　　泠鸢姐更是只能一整天站着上班，太累了，小腿会很酸。 　　云安自己也不希望累了只能盘腿坐在地上，或者出去蹭人家商场里给客人们安排的休息区——休息区在店铺外面，万一总公司那边给她算旷工非要扣她工资怎么办？ 　　太亏了太亏了。 　　然后有了沙发，茶几也得有吧？ 　　客人来了也至少要倒水给人家喝吧？ 　　没喝完还让人家一直拿在手里不成？ 　　茶几之外，还得要一个饮水机。 　　她们三个工作人员平时在店里也需要喝水，每次都买瓶装水的话也太贵了，最重要的是得特地跑去负一楼的超市里面买，很不方便。 　　云安按照轻重缓急一个一个选。 　　现在她手里的预算只有1万，所以直奔性价比高的年轻家居品牌去。 　　新部门刚成立，办公室没有什么装修，只刮了个白墙，铺了和商城统一的地砖。 　　云安看了一圈，觉得奶油风很适合。 　　奶油色的沙发和白墙绝配，颜值也高，价格也合适，大三人位只要2200。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耐脏。 　　但那只是对寻常家庭来说，她们这里是家政公司，不耐脏的东西如果被她们护理得很干净，能直观地展现出她们的实力。 　　同风格的木艺几何茶几，300元一个。 　　前台接待桌组合，800一套。 　　饮水机，200。 　　“还需要两个柜子，一个放公司的清洁用品，一个放文件。” 　　小菇那么厉害，说不定以后公司能签大合同。 　　只是拿来放清洁用品，买普通的储物柜就可以了，比较便宜。 　　文件柜需要带锁，稍微贵一些。 　　两个柜子加起来3000。 　　另外，现在是网络时代，像前面两单都是客人在线上下的单，所以最好再添置一台电脑。 　　到时候公司生意好了，泠鸢可以查看后台的订单情况，合理分配工作量。 　　于是，除了添置清洁工具外，最后的预算，云安按照大神的推荐买了各种台式机配件。 　　“好啦，等东西都放进来以后，我们公司就能有点儿公司的样子啦。” 　　说话的功夫，乔离已经拿着程小在店里拍的照片，把打扫前后对比图放到评论里，给了五星好评，并且用了几百字大夸特夸。 　　云安账户到账400。 　　“哇。” 　　她喜滋滋地看着账上的钱。 　　昨天一笔，今天一笔，赚大了。 　　现在她已经有2万7360的存款，在成为小富婆的道路上又跨出了一大步 　　对了，再看看那串奇怪的数据。 　　云安点开后台，发现它又变了。 　　上次截图的时候是99999858，现在是99999758，少了100。 　　暂时还看不出规律。 　　她默默截图，把它保存好。 　　只要变化次数足够多，她一定可以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云安做这些的时候没有故意遮掩，那串数字清楚地落在了泠鸢眼中。 　　“……” 　　她有点担心。 　　1亿的欠债不是小数目，云安会因为猜出它是什么之后离开吗？ 　　别看她和小蘑菇现在在云安家政待得好好的，可一旦没了云安，她们都会回到缝隙之中，等待死亡降临。 　　那一瞬间，泠鸢想了很多。 　　不过最后，她捏了下手指，没有把那串数字用障眼法消除。 　　为了小妖怪们的安全，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和云安说明白云安家政的真相，已经很对不住她，再把欠债遮掩住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实在是小人之举。 　　还是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云安在线上买的东西都在青曲有仓储，正好赶上下午六点多的那一批出货时间，在晚上八点多顺利送达。 　　台式机第一个到。 　　到了之后，收了服务费的的工作人员把各个零件组装好，连上商城的WiFi，还帮泠鸢下好了需要的软件。 　　等他们走后，泠鸢不太熟练地登录她的账号——在云安正式签下合同的那一刻，她就从管理局那边拿到了独属于她的身份证号，注册了微信。 　　登录成功后，她举着和台式机配套的小型摄像头和云安视频。 　　“我们的电脑到了。” 　　不只是电脑，前台接待桌也到了，电脑组装好后正好放在这里。 　　“好看！” 　　云安正在美食广场卖烤肠，看着屏幕上奶油色系的桌子和电脑，高高地竖起大拇指。 　　没有色差，款式也是网图的样子，看上去质感也很不错。 　　说着话，镜头那边传来别的声音。 　　是沙发那些也陆续到了。 　　泠鸢没有关摄像头，而是把它反过来挂在台式机屏幕上给云安看。 　　云安把手机挂在乔离赞助的支架上，一边帮客人烤火腿肠，一边乐呵呵地看着。 　　别说，虽然总觉得公司不靠谱，但现在看云安家政一点一点被放上东西，心里还挺有成就感的。 　　柜子、沙发、茶几、饮水机一一到位，越看越好看。 　　“现在我们公司看上去正规多了。” 　　谁能想到她刚去的时候，里面不仅什么都没有，还满屋子厚厚的灰尘呢？ 　　“是啊。” 　　泠鸢也很感慨。 　　这个房子能出现，是因为云安和她签订了合同，成了云安家政的负责人，也就是店主。 　　当时灰尘满满的样子，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状态。 　　没想到，现在越来越漂亮了。 　　真好。 　　商场10点钟关门，东西也全都安装到位，泠鸢才挂了视频。 　　障眼法下，她和玉小菇一起离开了这里，走了出去。 　　监控拍到的也会是那一幕。 　　实际上，玉小菇继续缩在了她的角落里。 　　不过这次不再是墙角，而是一格开放式储物柜的角落。 　　她也不再是小蘑菇的样子，而是变成了一个蘑菇娃娃。 　　今天的第二次修炼，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明明打扫的面积更小，客户本人也没有在打扫时候出现，她却得到了很多力量。 　　直接从蘑菇修成了蘑菇娃娃。 　　现在的她和之前花盆里的本体小蘑菇一样，小小一只，不足巴掌大，身上穿着边缘呈玉粉色渐变的泡泡袖上衣，底下是同款的蘑菇裤。 　　是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娃。 　　“我的技能可以用5分钟了。” 　　玉小菇蹲在储物格里小声说。 　　云安安好厉害啊，才带着她修炼了两次，就让她变强了那么那么多。 　　泠鸢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心中是同样的欢喜。 　　作为云安家政公司本身，泠鸢也分到了一些力量。 　　最边缘处一根最细小的裂纹，在那力量的滋养下修复了。 　　虽然那样的裂纹还有千千万万根，虽然这个变化并不能让她马上变强，可是，却是她本体百年来的第一次修复。 　　以往她只是在无尽的黑暗中不断地碎开。 　　现在，因为云安，她第一次被温柔地修补。 　　“我们都很幸运。” 　　“嗯！” 　　特别特别幸运。 　　美食广场，云安被乔离抓着看视频。 　　“你们公司要火了，以后一定能赚大钱，明天直播一定要发挥全部实力啊。” 　　云安盯着屏幕，一眼就认出视频里是她今天和小菇一起打扫程小店铺的场景。 　　视频底下已经吵起来，嚷嚷着说什么博主骗人视频肯定是假的，是云安家政联合博主要做网红圈钱。 　　热度很高。 　　云安的目光没在那些骂声上多做停留，而是在上万的点赞数上流连。 　　好多人！ 　　这下子肯定很多人知道了云安家政，她要发财了！ 　　“小离姐我爱你！” 　　云安伸手搂住乔离。 　　要不是她下单，她们也不会被拍到。 　　乔离笑着伸手。 　　“嘴巴上说不算数，来点儿实际的。” 　　云安笑眯眯地递了足足三根烤肠过去。 　　“这还差不多。” 　　乔离咬着烤肠，把视频又看了一遍。 　　“不过这样的话以后你们公司的业务会变多吧？晚上还有时间来摆摊吗？” 　　云安嚼着东西很认真地想了想。 　　“我还想在青曲市买房呢，一套100平左右的都要好几百万，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攒钱的机会。除非公司晚上也能接到单，而且单子必须赚得比我卖烤肠多，不然我才不干赔本的买卖。” 　　说着，云安用胳膊碰了碰乔离。 　　“要是我以后真的没时间过来了，小离姐，你愿意收留我的赚钱三件套，继续做美食广场万众瞩目的烤肠侠吗？” 　　云安装模作样地摆出狗狗的可怜表情，被乔离敲了一指头。 　　“少来了，我是簪娘，簪娘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乔离侧身，把摊子上那些精美的簪子露出来给她看。 　　云安伸出右手挡住眼睛。 　　“啊，这是什么稀世的宝物，光芒竟然如此耀眼，啊，好闪。” 　　乔离被她浮夸的表演逗笑。 　　曲起食指给了她一指头。 　　“哎呀，头好晕，小离姐你把我脑子打坏了，赔钱。” 　　“去去去，江湖上的比试怎么能讹人呢？小心我把你开除江湖籍。” 　　两人嬉戏打闹着，笑声一片。 　　璀璨的灯光下，云安的眸子闪闪发光。 　　明天的直播她一定努力做到最好，把云安家政的名头彻彻底底打出去！ 　　赚大钱！ 第8章 第三单 　　◎发财了◎ 　　次日一早，云安和玉小菇一起来到客户家。 　　这是她们的第三单。 　　因为知道要直播，她们今天都戴了口罩——不是每个人都希望在网络上露脸，被一群陌生人评头论足。 　　而且打扫中灰尘本来就大，之前不戴是因为公司没有，昨天添置家具的时候，云安选了口罩，今天正好用上。 　　门打开，里面的直播已经开始。 　　云安弯着眉眼开口：“您好，云安家政为您服务。” 　　——“看吧看吧，果然是为了给这个破公司打广告吧？” 　　——“看这个人的身材那么好，待会儿就要不小心口罩掉了露出一张脸，来一个什么最美清洁工吧？你们为了捞钱还真是什么都能编啊。” 　　不和谐的弹幕飞了出来。 　　符思勤只是个普通人，昨天的清洁视频意外火了一把，引来了一堆蹲在直播间打假和找茬的路人。 　　这些人有的是曾经被这类视频骗过，心里不爽，有的单纯是为了凑热闹宣泄情绪。 　　说话都不太好听。 　　符思勤看得心头冒火，正要反驳，鼻尖突然掠过一阵西瓜的清甜香气。 　　如同酷暑时突如其来的空调凉风，瞬间让她熄了火气。 　　就，突然觉得和这些人吵架很傻，而且毫无意义。 　　于是，符思勤没有理会那些叽叽喳喳搞事的弹幕，而是好好地带来的清洁工看了每一个房间。 　　乱糟糟的房子也展现在了镜头下。 　　——“好乱好脏，这真的是女孩儿住的地方吗？你们女人不是最会打扫卫生吗？” 　　——“太邋遢了，还有没丢的泡面盒子，呕，一看就不是做贤妻良母的料，谁娶你谁倒霉！” 　　又是一轮争吵。 　　而镜头外，符思勤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不是因为那些弹幕。 　　她对云安说：“我最近太忙了，所以没来得及收拾……” 　　心头的怒气被刚才的气息驱散后，她看着自己家都觉得特别脏特别心虚。 　　“打扫卫生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一切交给我们就好。那么，如果没有别的特别要求，我们就开始了？” 　　云安从来不觉得女孩儿住的地方脏乱一些是犯了什么大罪，她有时候犯懒不想打扫卫生，家里比这还乱。 　　同样，看见男孩子的房间干净整洁的话，她也不会感慨什么。 　　不过是个人选择而已，没说所谓的应不应该，更没有所谓的对错。 　　云安的态度让符思勤放松了些。 　　“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了，只需要把家里打扫得干净就可以。” 　　说完，符思勤没再说话，而是拿着手机，认真地跟着对准她们。 　　云安和玉小菇已经合作过两次，分工明确，在确认客户的需求后正式开始了今天的全屋清洁。 　　玉小菇的技能只有5分钟，幸好自带的障眼法高超，让一切看上去没有漏洞。 　　在直播间观众的眼里，她们的打扫过程就是玉小菇的拖把朝地上一过，灰尘印、西瓜汁儿印还有头发都消失不见。 　　抹布一擦，原本看上去脏脏的淋浴房玻璃就光可鉴人。 　　还有淋浴喷头和淋浴架上的白点也都被一一消灭，露出它们新到家时的模样。 　　浴室里的各种水渍污垢都是如此。 　　网友们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打扫卫生？这分明是法术，是魔法！” 　　——“太强了！云安家政太强了！” 　　——“第一次看见真实打扫效果和剪过的视频一模一样的情况！” 　　——“妈妈，我第一次明白焕然一新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被云安和玉小菇一起打扫过的地方，都亮了漂亮了，像是换了个模样。 　　洗脸池上的黄色污垢没了，露出光洁如新的陶瓷。 　　厨房墙上、天花板上、油烟机上的老油没了，变得清新可人。 　　纱窗上的灰尘被清掉，窗户玻璃上的朦胧被擦除，要不是有窗框在，一眼看过去仿佛屋里和屋外没有任何阻拦，一步就能踏出去。 　　还有墙上挂着的空调。 　　因为用的时间长了，滤网上积了不少灰尘。 　　这还算好打理，取下来稍微冲刷一下就好了，但空调外壳上岁月留下的黄居然也在被擦拭过后，变得白了许多，新了许多。 　　——“没忍住拿抹布去擦了我家空调，完全没这效果。” 　　——“到底怎么做到的？疯狂心动！” 　　——“我也想把美缝胶上的霉点弄干净呜呜呜。” 　　符思勤家一室两厅，去掉公摊后，室内实际面积90多的样子，打扫起来比方女士家快不少。 　　但一般来说，持续的打扫其实是一件累人且无聊的事，可没想到直播间的人数竟然还涨了不少。 　　——“看着脏乱差变样真的太解压了。” 　　——“和洗地毯、旧房改造的视频一样好看！” 　　——“舒服了舒服了，这个直播太适合本强迫症了！” 　　一朵朵小花小礼物被刷出来，每一次打赏都是网友对云安家政的肯定。 　　最后，云安用直播间给公司打了个广告。 　　“从明天开始，云安家政将正式开放预约，每天提供三次清洁服务，有需要的朋友可以提前预约哦。” 　　这是她和玉小菇商量过的。 　　——“才三次？根本不够啊！” 　　云安这个时候拿着符思勤的手机，正好看到了这条弹幕，笑着解释道：“每天三次是为了保证打扫效果，以及确保我们的工作人员能按时抵达客户家里，请谅解。如果时间足够，当天我们会看实际情况放出新的预约，大家可以关注一下。” 　　谁让公司人少呢，能出来打扫的只有她和玉小菇两个人。 　　如果一直忙一直忙的话，人会受不了。 　　另外，如果上一单和下一单的客人距离很远，她们还要考虑路上花费的时间。 　　云安家政刚起步，员工少，经验也还不足，得走得更谨慎稳妥一些。 　　直播结束，云安就正式在线上开放了日常保洁和深度保洁两个服务项目的预约。 　　考虑到性价比，她没打算在公司开单独做卫生间、厨房这种专项保洁，每次只做全屋，可以节省路上的时间。 　　常规面积的房屋，也就是150平以内的，日常保洁200一次，深度保洁1000一次，没有破坏青曲市的行业市场价。 　　大平层、别墅这类则根据实际面积收费。 　　每天固定做2次深度全屋保洁和1次日常保洁。 　　之前的视频和这次的直播宣传效果很好，云安刚把服务上线，这个月的预约瞬间排得满满当当。 　　她心头一喜。 　　太好了。 　　云安家政真的做起来了，她要发财了！ 　　回到公司，崭新的工作环境也让她舒心，洗了手后舒服地窝在了昨晚新到的沙发上。 　　此时第三单的款也到了账上。 　　500的80%，400元。 　　太快乐了。 　　云安哼着歌，拿她带来的糖果色吨吨杯接了一大杯水，咬着吸管咕噜咕噜喝起来。 　　喜滋滋地看了两遍账户余额后，她打开了后台去看那串一直让她很在意的数字。 　　99999658。 　　“又少了100吗？” 　　云安把前面两次的截图拉出来看了看。 　　连续两次都是少100，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泠鸢姐，你知道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想不通的云安拿着手机问人。 　　泠鸢的目光飘了一下。 　　“总公司弄的东西吧，我也不太清楚。” 　　她心里很纠结。 　　不想骗云安，但又怕她知道这个数字是欠款后离开。 　　“我就知道和总公司有关，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是营业额要求？” 　　可那也太扯了，这里都接近1亿了，哪个新部门一上来就要求营业额要达到1亿元啊。 　　疯了吧。 　　而且如果算营业额的话，三单加起来已经有1700元。 　　虽然其中80%的钱都到了她的账上。 　　云安：假装心虚一秒，哈哈哈哈哈。 　　公司自己说给她80%，她拿得很心安理得，才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云安吸了一大口水，放下手机，拿小喷壶给架子上的小蘑菇喷水。 　　细密的水雾漂浮在小蘑菇身侧，很快就被它吸收掉。 　　“崽崽，你真的一天比一天漂亮了呀。” 　　刚来的时候，小蘑菇看上去都快没了，现在已经变得圆滚滚，特别可爱。 　　泠鸢笑道：“大概是因为她很喜欢你吧，所以你来了以后都好好吃饭了。” 　　“真的吗？” 　　云安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 　　“我也最喜欢它啦！” 　　多好看的小蘑菇呀。 　　玉小菇的本体缩了缩，圆润的小伞帽红了一圈。 　　她、她也最喜欢云安安了！ 　　第三单因为有直播，所以云安家政被很多人看到，玉小菇本人也出了镜，所以在客人给了五星好评之后，涌来了一大波力量。 　　以至于玉小菇的本体不得不陷入沉睡之中，去好好地消化那些修炼得来的新力量。 　　泠鸢这边收获也很大，足足修复了3条小细缝，距离死亡又远了一小步。 　　至于云安，她收获了一整个月的订单。 　　每天放出去的预约，有一个200的日常保洁，两个1000的深度全屋保洁，加起来就是2200。 　　2200的80%，是1760元。 　　也就是说，只要客户 　　不临时退单，接下来一个月里，她每天可以稳定收获1760！ 　　一个月就是5万2800！ 　　云安笑得眉眼弯弯。 　　要是每个月都能赚这么多钱，买房的首付指日可待！ 第9章 朋友 　　◎化形◎ 　　玉小菇用了一整夜去吸收修炼得来的力量。 　　明天公司的保洁业务就要正式上线了，在上线之前，她亲口和云安安说每天做一次日常保洁和两次深度保洁没有问题。 　　幸运的是，直播带来的力量也很惊人。 　　一整晚过去，她的孢子使用时间增长至10分钟，每天可以召唤的孢子数量增加到3000个。 　　更重要的是，孢子超过1000个后，她可以分批次召唤。 　　现在的3000个，她可以分3次召唤。 　　只要3次孢子的总使用时间加起来不超过10分钟就行。 　　以及，她终于可以化形了。 　　身为一只蘑菇精，玉小菇化形很难很难。 　　在过去灵气充沛的年岁里，她都没能修炼到可以化形的地步。 　　现在，她在云安安的带领下，成功了。 　　化形时间不长，只有30分钟。 　　但对玉小菇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大的惊喜。 　　化形和障眼法不一样。 　　使用障眼法的时候，那些东西都是虚假的，可化形是真的。 　　化形状态的她不仅可以召唤小蘑菇打扫卫生，还可以和云安安一起整理东西。 　　因此，云安家政步入正轨后的第一次日常清洁，云安发现她的工作变得更轻松了。 　　首先，日常清洁本来就比全屋清洁简单。 　　其次，小菇的动作更快了，不仅把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还一边打扫一边把散落的各种杂物归位。 　　她只需要负责客厅和另外一个卧室，还有厨房就可以了。 　　结束这一单工作的时候，云安感觉一点儿都不累。 　　她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公司的核心战斗力，太强了。 　　这样的人才，工资肯定比她高不少。 　　“小菇，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要来这个公司啊？” 　　清洁能力超强，能吃苦能耐劳，还会修补碎成那样的茶具。 　　一个不太受总公司惦记的新部门，怎么看怎么配不上小菇的能力。 　　“我……我喜欢这里……” 　　“这样啊。” 　　难怪。 　　下午是两次全屋清洁。 　　事实上，如果是一般的全屋清洁，小一点的房子都需要好几个小时，大的更不用说，一整天都不一定能打扫完。 　　可因为有小菇这个家政界魔法师在，下午六点她们就结束了今天的工作，而且还都得到了五星好评。 　　云安甚至依旧有时间和力气，去美食广场摆摊子卖烤肠。 　　凌晨到家，她算了一下，今天总收益2000+。 　　“嘿嘿。” 　　云安抱着手机，盯着上面的数字，露出一个看上去很傻很呆的笑。 　　一天2000！ 　　是只在脑海里想想，就会连头发丝儿都开心到飞起来的好数字！ 　　多亏了泠鸢和小菇。 　　泠鸢在公司电脑上看订单，负责和客户沟通协调具体上门打扫的时间，还会根据距离远近进行最合适的安排。 　　小菇更不必说，每次打扫都是主力。 　　要不是有她们在，她一个人不可能这么轻松地赚到这么多钱。 　　云安知道总公司肯定会给她们开对应的工资，但依旧心存感激。 　　她运气真好，遇到了这么好的同事、队友。 　　怀着这份感激，云安第二天特意起得很早，出门选早餐——她也想过自己做，好表达一下心意，但她是厨房杀手，唯一会做的能吃的热食，就是开水泡泡面。 　　做饭太累了，又麻烦和费时间，并且不是她的兴趣所在，所以她从小就没想过要学。 　　幸好青曲作为全国知名大都市，想要买什么样的早餐都能买到。 　　味道正宗，花样繁多。 　　“小菇，泠鸢姐，吃早餐啦。” 　　云安提着一个大大的保温袋跨过公司大门。 　　泠鸢好奇地从电脑后面站起来。 　　“你今天怎么买了这么多？” 　　她帮云安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个一个拿出来。 　　“这是我们三个人的，快尝尝，都是我觉得特别好吃的。” 　　云安开心地给她们介绍起她的心头好们。 　　“这个是香菇火腿青菜粥，超级香。” 　　她把打包盒上的盖子揭开，米香味儿混着火腿的鲜味儿一下子就飘了出来。 　　为了方便大家吃早餐，她还从家里带了碗筷来。 　　小小的碗，和她的吨吨杯一样，都是糖果色的，很有少女气息。 　　配套的筷子和勺子也是卡通图案的，十分可爱。 　　云安把它们分给玉小菇和泠鸢。 　　“放心都是洗过的，很干净。我打算以后把它们放在公司，免得每天带回去又带回来。” 　　她喜欢一个人住，在意个人空间，但也喜欢热闹，喜欢和朋友们坐在一起吃饭。 　　那一碗青菜粥被她分成三份，每一个人都分到小半碗。 　　“先尝尝味道，还有别的。” 　　云安上班之后一直没有和她们一起吃过饭，所以还不太清楚她们的口味。 　　泠鸢拿着勺子舀起一勺粥，入口是一股不多不少的咸香味儿，里面有香菇和火腿一起熬制后迸发出的香气，还有青菜碎熬过之后的浓稠口感。 　　玉小菇好奇地跟着吃了一小口。 　　她以前在山里生活，不能化形，吃的东西都是空气中的水汽，或者是泥土里吸收来的养分。 　　真的吃到食物，还是上一次云安安带来的烤肠。 　　那个味道惊艳了她好久好久。 　　没想到，这个叫青菜粥的东西也很好吃！ 　　玉小菇没说话，又吃了一大勺。 　　泠鸢的动作则依旧优雅，带着不急不缓的韵律感，但速度并不慢，碗里的粥很快见了底。 　　云安看出她们喜欢吃青菜粥，笑得酒窝深深。 　　喜欢的东西分享给朋友后，朋友也喜欢，是世界上最值得开心和骄傲的事。 　　“这里还有鸡蛋羹。” 　　鸡蛋羹也是从早餐店里买的，那家店就在她家楼下，据说已经开了十多年。 　　他们家的蛋羹Q弹顺滑，勺子下去的时候像是碰到了布丁，会duangduang地晃。 　　蛋羹上浇了特质的酱油，一口下去，围在茶几旁边的三个人都眯起了眼睛。 　　好好吃！ 　　云安最喜欢的就是用舌头把蛋羹压碎的那一刻，太美妙了！ 　　除了这些，她还买了鸡蛋饼、虾仁蒸饺和三明治。 　　三个人一点一点把它们全部消灭干净。 　　吃完后，云安又拿出一大盒阳光玫瑰。 　　“饭后水果。” 　　今天超市的阳光玫瑰有活动，这么大一盒只需要60元。 　　盒子里有两大串，每一串都很漂亮，上面没有掉落下来的葡萄，每一个都绿绿的，很饱满，很大颗。 　　“我、我去洗。” 　　玉小菇自告奋勇地抱上水果盒子，就着盒子接了水，小心地把它们洗得干干净净。 　　今天的第一单日常清洁根据客户的要求安排得比较晚，在十点多的时候，所以她们不用急着出门，可以慢慢享受美食。 　　三个人一起窝在沙发上，捏着圆滚滚的大葡萄一口一口地吃。 　　葡萄带着提子的脆甜，又多了一分淡淡的玫瑰香气，每一颗都很美味。 　　玉小菇嚼得很认真。 　　她以后要攒钱买这个吃！ 　　好喜欢！ 　　吃过东西，云安拿了小喷壶给小蘑菇浇水拍照发朋友圈。 　　这是她每天的一大快乐。 　　现在她的动态里，全是粉色小蘑菇。 　　每一天小蘑菇都有细微的变化，看着那些照片，云安特别有成就感。 　　有种我家有菇终长成的幸福。 　　云安家政已经走向正轨，接下来几天，日子都平顺安稳地过着。 　　云安觉得和大家一起吃饭更香，所以接下来几天每天都会带早餐来公司，每天不重样。 　　因为人多，她也不用担心浪费，什么海鲜粥、烤年糕、拉面、土豆饼、卤鸡蛋，想吃什么买什么。 　　每次和泠鸢、小菇说说笑笑吃早餐的时候，她都会在心里感慨。 　　以前从来没想过她竟然会喜欢上班，乃至于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对第二天充满期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发现在打扫中，需要她做的事情越来越少，小菇做的事情越来越多。 　　她说过几次，告诉小菇不用有心理负担，她就是喜欢和她们一起吃饭，没有别的想法。 　　“我就是喜欢什么就做什么的性格，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呀。” 　　而且她每次都能拿服务费的80%做工资呢，又不是给公司无偿上班。 　　“嗯。” 　　小蘑菇和灵轴知道。 　　她们也很开心。 　　只是她们能为云安做的太少了。 　　所以一转头，玉小菇还是没有改。 　　作为修行中的小妖怪，她需要云安安一直带着她去修炼，但如果条件允许，她和泠鸢都不希望云安安受一点点累。 　　现在她化形的时间在随着修炼一点点增加，一天比一天长，可以做更多工作了。 　　她还要继续努力，争取让云安安不用动手，她一个人就把工作完成！ 　　接下来整整一周都是这样。 　　这一周时间里，云安的存款一路涨到了4万+，让她开心不已，完全不在乎公司没有双休这个小问题。 　　但让她非常在意的是，公司后台那个奇怪的数字也一直在发生变化，现在已经变成了99996538。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云安把每一次的截图拿出来对比着看了又看，现在她已经有很多张截图了，也许能看出什么规律。 　　她的目光在一个个照片上移动，计算它们之间的差值，然后，她突然用力眨了眨眼睛。 　　“这个数字，难道是公司外债？！” 第10章 是妖 　　◎区别是什么◎ 　　每一次减少的数字是对应营业额的20%！ 　　那个现在读作9999万6538的数字，是债！ 　　云安坐在奶油色的沙发上深深吸了一大口冷气。 　　为什么一个新成立的部门会有这么巨额的债务？ 　　“难道总公司把他们的债务丢到我们头上了？” 　　云安有点儿头大。 　　这也太多了！ 　　“不、不是。” 　　一直安静待在角落里的玉小菇突然主动开口。 　　云安不解地看向她。 　　玉小菇顶着那澄澈纯粹的目光，本来就攥着的拳头捏得更紧了，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 　　“是……是我们欠的债，一共一个亿。” 　　过去的日子里，她每天都和云安安在一起。 　　云安安带着她修炼，每天早上给她的本体浇水，还买了好多好多好吃的给她。 　　对她很好很好。 　　她，不想再骗云安安了。 　　这一次，一旁的泠鸢没有打断她，只是垂眸站在原地。 　　云安愣住。 　　“小菇，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们欠下的债？”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种可能。 　　云安心里泛出阵阵疼痛。 　　难道这些日子以来，她以为的好同事、好朋友，都在演戏？ 　　都在骗她？ 　　云安直直地看着小菇。 　　有人说她大方，很多事情都不和人计较，总是乐呵呵的，心很大。 　　也有人说她小气，一个很小的事情可以记一辈子，并且绝不原谅。 　　而那些不被她原谅的小事，无一不和欺骗有关。 　　比如十岁生日那年，爸爸妈妈早早就答应过，却迟迟没来的生日蛋糕。 　　比如高三那年，从一直看上去相亲相爱的父母那里，看见的日期在两年前的离婚证。 　　再比如突然说生病身体不舒服，不能按原计划在约定地点汇合，把她一个人晾在陌生城市的，实际上却是在和男友约会的前朋友。 　　她都不曾原谅。 　　云安眼中的情绪太明显，玉小菇低着头不敢看。 　　她喜欢云安安，她不想被云安安讨厌。 　　“我……我们其实是……” 　　叮铃。 　　一道突兀的奇怪金玉碰撞声声突然出现，打断了玉小菇接下来的话。 　　早上开门后，工作时间内不需要再刷卡的公司透明玻璃门，自动朝两边滑开。 　　随之而来的一柄木剑，直冲玉小菇而去。 　　但还没刺过去，就啪的一声打开。 　　打飞它的是一把扫帚。 　　玉小菇和拿木剑的人都呆住了。 　　“你，为什么可以，打落我的剑？” 　　说话那人一身青衫，一头长发用木簪束起。 　　是云安在乔离的摊位前见过的汉服爱好者模样。 　　眉目清远，如山间晨雾。 　　很好看。 　　但云安看向他眼中只有戒备，没有一丝欣赏。 　　“你没有资格问我任何问题！我问你，为什么突然跑进我们公司对我的朋友动手？” 　　在云安身后，玉小菇惊讶地看着她。 　　眼眶微红。 　　都这个时候了，云安安还认她是朋友，还在保护她。 　　来人收了木剑，解释道：“我叫松羲，来抓它们。” 　　云安皱眉。 　　“抓？你有什么资格抓？” 　　语气里带着点嘲弄。 　　“因为它们是——” 　　玉小菇和泠鸢的神经都瞬间绷紧。 　　不料云安直接打断了他。 　　“别说那么多，我只问你，我的朋友作奸犯科了吗？” 　　松羲很认真地沉吟片刻。 　　“没有。” 　　“那她们犯什么法了？伤害什么人了吗？” 　　“也没有。” 　　云安嘴里发出冷哼。 　　“那你为什么冲过来什么都不说就打人？” 　　松羲默了默。 　　“因为它们是妖。” 　　房间里，瞬间变得极其安静。 　　过了良久，云安收起手里的扫帚。 　　“妖？” 　　松羲点头。 　　“我是除妖师，世代家传。” 　　除妖是他生来的职责。 　　云安眉头皱起，转身去看身后的玉小菇。 　　玉小菇顿时紧张地缩起肩膀。 　　云安歪着脑袋看她。 　　“所以你刚刚是想告诉我说，你们是妖怪？” 　　玉小菇：“是……” 　　“我们都是。” 　　泠鸢开口道。 　　“那一个亿，也是当初天地大变的时候我们为了自保欠特殊事务管理局的债务。云安，没能在一开始告诉你真相，我们很抱歉。” 　　她没有解释为什么不告诉云安真相，也没说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有多少躲起来的妖怪，因为错信他人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她只是说出了真相，然后和玉小菇一起等待着云安的审判。 　　而云安说的下一句话却是：“所以云安家政是妖怪公司？” 　　泠鸢有些不解。 　　重点，是这个吗？ 　　但她还是回答了云安的问题。 　　“对，云安家政是因为你打开了那扇门才出现的公司，一开始就是以你的名字命名。总部，也就是回元公司其实并不存在，那只是一个为了让你不怀疑我们的障眼法。” 　　云安听得津津有味。 　　“那之前说的总部批款是你们自己的？” 　　“嗯，那笔款项的来源是小菇从方女士那里拿到的1万红包。” 　　云安点头。 　　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最后一个问题。和云安家政有关的妖怪，杀过人，作过恶吗？” 　　泠鸢：“没有。当初天地大变的时候，他们都还是不能化形的小妖怪，连移动位置都做不到，和寻常动物、植物的区别只是他们有思想，有意识，知道疼，知道害怕，没有害人和作恶的能力，所以才必须由我护着他们。 　　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给了小菇修炼的机会，我们很快就会彻底死去。” 　　云安心猛地跳了一下。 　　“还好还好。” 　　还好她出现了，小菇和泠鸢都好好的。 　　“但它们是妖怪。” 　　站在旁边却一直被忽略的松羲再次出声。 　　云安丢了个白眼给他。 　　“你说人和妖怪的区别是什么？” 　　松羲：“妖不会遵守规则，会作乱人间。” 　　云安笑了。 　　“这个世界上不遵守规则作乱人间的人还少吗？” 　　她从来没见过作乱人间的妖，倒是在新闻里看过很多穷凶极恶害人不浅的人。 　　那些所谓脑子有病，却在行凶时知道避开强壮男性，选择女性、小孩儿和老人的杀人犯。 　　那些以次充好，导致房屋倒塌的奸商。 　　还有那些藏在阴沟里，借着网络的遮掩，向每一个陌生人发起攻击的、逼死别人的键盘侠。 　　他们在遵守规则？ 　　他们没有作乱人间？ 　　松羲立在原地，听完了云安说的每一句话。 　　然后陷入沉思。 　　他的家族早已隐世多年，除了天赋绝佳的天才会被送上山修行外，其他人都作为普通人生活在这人世间。 　　最近因为一种叫做积秽的，会操控和吞噬人类感情的邪物出现，他才第一次下山查看。 　　而下山后，他一边祛除遇到的积秽，一边循着妖气一路步行找到了这里。 　　“别想了，有的问题只靠想是行不通的。你要是觉得好奇，不如加入我们公司近距离观察？当然，前提条件是绝对绝对不能对我的朋友们动手。” 　　弄清楚大致因果后，云安迅速丢开那些有的没的，赚钱雷达立刻上线。 　　按照泠鸢的说法，店里的人手大概率会长时间不够。 　　面前有个现成的帅气小哥哥，不如争取一下。 　　而松羲沉吟片刻，目光从这个温馨的办公室里掠过，再落到云安的手腕上，同意了。 　　云安：good。 　　收编新人成功后，云安先开了个座谈会。 　　是真的座谈会，茶几上还放了瓜子和饮料。 　　她刚买的。 　　“大家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 　　云安先打样。 　　“我叫云安，一个刚大学毕业的普通打工人，现在是云安家政的负责人，嗯，也可以说是老板。” 　　知道真相后，再说起这件事她还觉得有些骄傲。 　　松羲看了她一眼。 　　“你手腕上有七情丝，不是普通人。” 　　“七情丝？那是什么？” 　　云安低头看手腕，什么都没看见，就是有一点痒而已。 　　“冒犯，请云小姐把手给我。” 　　云安伸出手，然后被松羲轻轻扣住。 　　几道光华闪过，她睁大了眼睛。 　　原本什么都没有的手腕上，竟然出现了4条蜘蛛丝一样细的线。 　　有三条是红色的，一条黑色。 　　松羲：“怒，恐。” 　　七情，是指喜怒忧思悲恐惊。 　　“这些情绪也是积秽的食物，它们通过影响或者吞噬这些情绪，来汲取他人气运，壮大自身。” 　　松羲讲得很仔细。 　　积秽没有固定的形状，甚至没有实体，就是一种有点像是磁场的存在。 　　它们可以把原本正常的情绪扩大或者整个吞掉，让痛苦的人悲痛到放弃生命，也可以让开朗的人失去快乐。 　　“一个人的气运受情绪影响，它们没办法直接汲取气运，所以才对情绪下手。” 　　原本积极生活乐观向上的人，因为痛苦的情绪被放大，积极的情绪被吞噬，没办法再正常工作和生活，其中流失的气运就会被积秽拿走。 　　它们是偷走别人人生乃至生命的可恶窃贼。 　　“有什么办法把这个东西赶走吗？” 　　松羲：“积秽是新出现的邪物，业内还没有研究出切实有效的应对办法，唯一确定的是我的剑可以驱散。” 　　话音刚落，熟悉的气息传来。 　　是积秽！ 　　松羲立刻出剑，却看见云安笑着迎了上去。 　　“方女士，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而那让业内头疼不已，砍不断逃不脱的积秽，如同黑夜遇到了太阳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被驱散，而是彻底消失。 　　那些在他剑下都只能被暂时驱散的邪物，云安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轻而易举地把它们一一消灭。 第11章 七情丝 　　◎她为什么不怕妖怪◎ 　　方茗笑着看向身旁的好友。 　　“这是我的好朋友倪香霖，她见了玉小姐修复的那套茶具，说想来看看。” 　　倪香霖今天有事正好去方茗家，被那套完美无缺的茶具震撼到。 　　她见过茶具被打碎的照片，当时给出的判断是不可能完全修复。 　　“方店长好，我是倪香霖，今天过来是为了拜托玉小姐帮我一个忙。” 　　倪香霖的目光从云安脸上划过之后，开门见山地表达了来意，并从包里拿出一个丝绒质地的盒子。 　　动作优雅好看。 　　一旁的方茗却在这个时候没来由地抬手扶住了她。 　　云安眨了一下眼睛。 　　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个看上去很漂亮的玉镯，颜色很好。 　　这时，原本情绪稳定的倪香霖突然声音里带了曲折的颤音，眼眶也红了，半个身子倾在了方茗那侧。 　　“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镯子，传了很多代，前些时日不小心损坏，想让玉小姐帮我看看还能不能修复。” 　　她的情绪变化非常突兀。 　　松羲知道缘由。 　　此人之前被积秽缠绕已久，如今积秽虽然被云安除去，可被放大的那一部分情绪却还在。 　　就算是他也对此束手无策。 　　而这些，站在倪香霖对面的云安都不知道。 　　她只觉得手腕上传来一丝痒，习惯性地挥了挥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倪香霖一直往下坍塌的情绪突然落了地。 　　她诧异地重新找回身体的支点，不需要再被方茗扶着。 　　“你还好吗？别逞强。” 　　方茗压低声音小声说。 　　倪香霖小幅度地摇摇头，眼中有几分罕见的茫然。 　　“我没事。” 　　以往只要提到或者看到任何和母亲有关的东西，她都会控制不住地哭泣，痛苦不已，浑身无力。 　　就像刚才看见母亲戴过的玉镯一样。 　　可现在，她虽然还是思念母亲，还是会因为母亲的离世而感到悲伤，但那情绪没有把她瞬间压垮，没有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控，也没有让她失去力气。 　　这，还是第一次。 　　另一边，茶几旁蹲着的玉小菇听说是要修补东西，知道是她的工作，捏着衣角忐忑地起身，鼓起勇气慢慢朝客人的方向移过来，目光飞快地从玉镯上扫过，然后背过身去。 　　“可、可以修好……” 　　倪香霖眸子一亮。 　　“这位就是玉小姐吧。” 　　玉镯她问过许多大师傅，但他们都表示无能为力。 　　云安朝旁边走了一小步，挡在了倪香霖和玉小菇之间，打断了这场单方面热络的攀谈，也隔绝了倪香霖过于热切的、让玉小菇背若芒刺的目光。 　　“倪女士如果信得过我们，可以到前台签修补协议。” 　　协议是上次茶杯修复后云安弄出来的。 　　当时她想，会专门找人修补的东西价值一般都不低，如果不小心损坏，或者修补得让客人不满意，很容易出现纠纷，对小菇和公司都有影响，说不定会赔很多钱。 　　所以她特地在相关网站上找了专业的、有法律效用的模板，去外面找了打印店打印了两份放到柜子里备用。 　　倪香霖一顿，随即从善如流地在云安的指引下去了前台。 　　泠鸢立刻上前接待。 　　人走开后，云安感觉到身后的玉小菇明显放松了很多。 　　“没事了。” 　　她小声说着，从兜里摸出一个独立包装的口罩。 　　不是医疗口罩，而是一个漂亮的玉粉色卡通口罩，上面印着小蘑菇印花。 　　这种口罩可以让玉小菇挡住大半张脸，多一些安全感，透气性比医疗口罩好，戴的时间长一些也不会觉得憋闷。 　　快递今天下午刚寄到商城这边，云安本来打算找机会给玉小菇，没想到她先是发现了那串数字的真相，又紧接着来了个除妖师松羲。 　　一来二去就耽搁了。 　　“谢谢……” 　　玉小菇接过口罩戴上，果然把脸藏起来以后，身体和神经就没那么紧绷了。 　　好像这个世界也变得更亲切，没有之前那么让她望而生畏。 　　她抿了抿唇，伸出手轻轻抓住云安的衣摆，晃了晃。 　　“云安安，对、对不起。” 　　云安低声笑了笑。 　　“看在80%工资的份上，这件事我不和你们计较。但下不为例。” 　　一开始会那么在意，会露出质疑的目光，是因为她以为，她和小菇、泠鸢之间的情谊都是假的，都是她们装出来的。 　　以为是她们联合演了一场戏，就为了骗她去还那1亿的巨额外债。 　　幸好。 　　幸好那些所谓的欺骗，不过是没有告诉她云安家政是妖怪公司而已。 　　幸好她们没有做错，她们只是为了自保。 　　换成是她，也会这么做。 　　“嗯！绝、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太好了！ 　　云安安没有讨厌她们！ 　　前台那边，倪香霖已经签好协议。 　　“拜托你们了。” 　　留下这句话和玉镯后，她和方茗一起离开。 　　她们走后，云安好奇地看着玉小菇。 　　“可以让我看看你是怎么修的吗？” 　　现在的玉小菇戴着口罩，云安的目光温柔且纯粹，她一点儿都不害怕。 　　“嗯，给、给云安安看。” 　　在云安的注视下，她取下头上戴着的蘑菇小帽子，郑重地把玉镯放进去，然后再把帽子戴好。 　　云安：？？？ 　　“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我是玉犀蘑菇，可以养石头。” 　　断掉的玉镯在她这里，就像是石头受了伤，被她养着，伤口就可以重新长好。 　　“哇——” 　　好神奇！ 　　云安眼睛里的光越发绚烂。 　　“那泠鸢姐姐是什么妖怪呀？方便告诉我吗？” 　　泠鸢见她真的只有好奇，没有一丝一毫的鄙夷或者恐惧、贪婪，说话间依旧带着朋友之间平等的亲昵，也终于放松下来。 　　“回元灵轴。” 　　泠鸢抬起手，把本体给她看。 　　云安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灵轴的华丽，而是上面密密麻麻的裂缝。 　　“这是什么？泠鸢姐你受伤了吗？” 　　此刻，她比刚知道两个同事是妖怪时更手足无措。 　　“因为你的出现，我现在已经在慢慢好转，不用担心。” 　　怕云安不相信，她还把修复了的几处缝隙指给云安看。 　　那里还有一些修复过的浅淡痕迹。 　　对她来说，原本只能眼睁睁地等待生命流逝，直到毁灭。 　　现在得到的这些都是意外之喜，都是万里无一的幸运。 　　可尽管这么说，泠鸢抬头的时候，还是看见了云安红得像小兔子一样的眼睛。 　　“泠鸢姐，一定很疼吧？” 　　那么多伤口，如果放在人身上，早就会没了命。 　　一定很疼很疼。 　　可就算这样，泠鸢姐也没有放弃那些被她护着的小妖怪们独自离开养伤，而是一直守在这里等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有缘人，等对方去推开那扇不知道是能救她们，还是会把她们带向毁灭的门。 　　泠鸢没想到云安会这么问，一时间怔住了。 　　但下一秒，她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 　　“疼，但现在好多了，你来了，所以已经没那么疼了。” 　　松羲看着她们，眉眼间满是认真。 　　他在很认真地观察着妖怪，如果她们有想要伤人的迹象，他会毫不犹豫履行除妖师的职责。 　　但在认真中，还有一丝不解。 　　为什么眼前的两只妖，比他见过的许多人看上去，更像人。 　　那是修行中他从未学习过的知识。 　　思索间，他的目光轻轻落到云安身上。 　　她为什么不怕妖怪？ 　　为什么妖怪会那么信任和喜爱她？ 　　云安感觉到了这道探询的目光，回头。 　　“我手上有新的七情丝了吗？” 　　她刚刚手腕痒了一下。 　　云安想看，于是主动把右手抬起。 　　松羲在她手腕上轻轻一点，新的情绪丝线显形。 　　有两根，蓝色的是七情之思，灰色的是七情之悲。 　　“哇，好漂亮。” 　　蓝色很澄澈，像大海。 　　灰色也是好看的灰。 　　“倪女士刚才的情绪变化是因为它们吗？” 　　“嗯，她的思与悲被积秽放大了数十倍。” 　　过度的思，会让人如同溺水一般被困在情绪的牢笼之中。 　　过度的悲，会让人眼中的一切都失去色彩，一切变得毫无意义。 　　“那个叫积秽的东西真的太可恶了！感情是很宝贵的东西，怎么可以被它这么对待？” 　　不管是开心还是悲伤，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很私人的情绪体验，一丝一缕地交织成每个人独一无二的人生，积秽却随便对这些珍贵的情绪动手动脚，随意摆弄！ 　　绝对不能原谅！ 　　云安气吼吼地点开了外卖软件——知道泠鸢不能离开云安家政后，她就没想过出去吃饭这件事。 　　炸鸡一大份，要琥珀和甜辣两种蘸料。 　　烤鸭一大份，外加烤鸭架。 　　还点了卤鸡翅、卤鸡爪、卤鸭脖外加四大桶满糖奶茶。 　　“吃！” 　　东西摆了满满一茶几，云安右手一挥，戴上手套开啃。 　　一大口外酥里嫩的炸鸡，再一口包裹好的油脂香溢的烤鸭卷，最后一大口甜滋滋的奶茶。 　　舒服了。 　　果然，美食使人快乐。 　　吃到好吃的以后，云安重新打起了精神。 　　“我这里已经有6根情绪丝了，证明我们之前去的好几个客户家里都有积秽，而且都是情况比较严重的那种，不然不会产生这些丝线。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更努力地工作！赶走积秽！” 　　顺便赚钱！ 　　“嗯！” 第12章 大红包 　　◎万一有用呢◎ 　　青曲市某著名别墅区。 　　倪香霖开车回到家，上楼卸了妆。 　　被精心勾勒出来的好气色散去，露出原本的憔悴与疲惫，简单洗漱后睡下。 　　她已经失眠好些日子，就算吃了药睡下也会很快被噩梦惊醒，或者躺下后心口闷得难受，像是要窒息了一般。 　　这导致倪香霖每天睡眠严重不足，白日里总昏昏沉沉，头痛不已。 　　可今天她竟然有了睡意。 　　倪香霖缓缓地思考着，很快睡去。 　　再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床头时钟上显示，现在是早上7点半。 　　“我竟然睡到了这个时候？” 　　倪香霖按开手机，再次确认时间。 　　没错，真的是7点半，不是凌晨3点。 　　走向衣帽间，镜子里的她脸色比昨天好了不少。 　　洗漱时，电话里她和好友方茗聊到这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药在今天终于起效了，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那边的方茗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你昨天去了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没什么特别的，公司，家，再就是出去谈了一个新项目，和以前一样。” 　　倪香霖随口应着。 　　因为睡得好，她今天心情很不错，准备今天去一趟总部，和高层那边争取一下更高权限。 　　方茗则是在想别的。 　　她因为工作压力大，忙等各种原因，睡眠也很浅，家里稍微有一点声响她就会醒。 　　但这些日子以来，她睡得很好。 　　公司的人都说她皮肤变好了，不少人还偷偷打听她是不是换了护肤品，打算入手同款。 　　一开始方茗并没有多想，以为是升任总监的事情终于敲定，婆婆那边也由丈夫出面干涉，没再闹，所以压力变小心情变好，自然而然的休息得好了。 　　可现在，倪香霖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 　　作为多年好友，方茗很清楚倪香霖的睡眠状态有多差，总是整晚整晚地醒着，只能靠药物勉强维持。 　　她每次看了都觉得心疼和难受。 　　而这些日子以来，她和倪香霖唯一接触到的特殊的存在，就是云安家政。 　　云安家政开业时间不长，以前她们都没机会接触。 　　这么一想，方茗才发现，她睡眠状态变好和心态变好的时间，和云安家政第一次来家里打扫的时间完全重合。 　　“你说是因为云安家政？方茗，你别和我开玩笑，哪里有这么玄的事情？” 　　云安家政的店主云安给倪香霖的感觉的确很好，活泼有生气，讨人喜欢。 　　可一个家政公司和她的睡眠改善有关？ 　　倪香霖摇头。 　　实在是太骇人听闻。 　　而且她也没有约过云安家政的保洁服务。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是不太可能。不过她家的保洁效果很不错，你可以试试看，万一真的有用呢？你不希望以后每天都能正常休息吗？” 　　倪香霖家是独栋别墅，面积大，日常打扫都是物业的人来。 　　这个小区的物业水平配得上高昂的物业费，又方便，所以她没打算换保洁。 　　不过，方茗最后那句话打动了她。 　　倪香霖昨天刚体会过一夜无梦的正常睡眠，要是今晚又变回以前的样子，真的会更受不了。 　　“行，反正本来就托了玉小姐帮忙修复镯子，也算是一点诚意。” 　　说着她打开平台。 　　正好放了一个新的预约出来，被她约到。 　　“你这运气总是这么好，现在她家的预约很抢手，我还是一周多以前碰巧约到过一次日常保洁。” 　　幸好她去医院拜访过李阿姨好好道歉后，重新把人请了回来，还添了一个育儿嫂，再加上有她妈妈打辅助，家里才能继续干净整洁。 　　“借你吉言，祝我今晚也能睡个好觉。” 　　倪香霖开着玩笑画好了妆，开车出门。 　　今天云安家政的后台会开新的预约，是因为团队多了一个松羲。 　　他作为从小修行的除妖师，除了会除妖能看到积秽外，还会用清洁咒。 　　这对于他来说只是很基础的咒语，但对云安来说就是捡到宝了。 　　“你果然和我们公司有缘！” 　　有清洁咒在，再加上松羲自小在山上生活，动手能力强，很会整理房间，所以整个团队的工作效率迅速提升。 　　下午，云安带人完成两次全屋深度清洁后，按约定时间来到别墅区。 　　别墅里没人在，只有安保队的小哥按照工作制度在一旁看着。 　　和之前一样，云安先把房子大概走了一遍。 　　这个房子很大，地面两层，地下一层，很宽敞。 　　平日里维护得也很好，没有很脏的地方。 　　厨房没有太多做饭的痕迹，所以完全没有油污。 　　不过，三层楼每一层面积都不小。 　　“小菇，接下来拜托你啦。” 　　小菇现在每天可以用的孢子是3000个，可以分三次使用，总使用时间为30分钟。 　　她的孢子打扫得比清洁咒更彻底和干净，所以云安特地把这三次机会都留给了下午的深度清洁。 　　早上的日常清洁才会交给松羲。 　　“嗯！” 　　戴着口罩的玉小菇骄傲地上前，熟练地开了障眼法，同时召唤出1000个孢子。 　　就算那个叫松羲的人会清洁咒，她也还是最受云安安看重的人，谁都比不了！ 　　屋内庭院里，等候的安保小哥只觉得眨了一下眼睛，不远处的落地玻璃窗就变了样。 　　形状还是之前的形状，颜色也没有变化，可就是不一样。 　　小哥想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准确的形容词。 　　新。 　　亮。 　　他们物业那边的保洁已经非常仔细认真，打扫得很好，每一个业主都很满意，可和这个叫云安家政的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果然，行行出状元啊。” 　　小哥在心里默默感叹着，瞬间背挺得更直了。 　　他也要好好工作，好好表现。 　　因为面积大，房间多，东西多，所以打扫持续了很长时间。 　　结束的时候，小哥只觉得他看了一场魔法秀。 　　哪个家政公司打扫卫生像翻新旧房子啊！？ 　　他没看错的话，这个业主家的屋顶都亮了吧？ 　　还有院子里，每一块石头都新了一倍不止！ 　　厉害！ 　　太厉害了！ 　　不愧是业主爸爸亲自选的保洁公司！ 　　倪香霖晚上回家的时候，也有点愣神。 　　这是她家吗？ 　　从大门到入户之间的每一块脚踏石，从门口到卧室每一棵植物，眼睛能看到的每一个物体，都还是那个东西，可看上去就是有一种初见的惊艳感。 　　仿佛有一层原本蒙在它们表面的保护膜被撕开，露出真容一样。 　　而且空气中还有一股很特别的气息。 　　不是香薰。 　　倪香霖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只觉得似有若无。 　　让她每一次呼吸都觉得很舒服。 　　在这股气息的萦绕下，倪香霖今晚也睡得很好。 　　“方茗，我想你的猜想是对的，那个云安家政很特别，不只是家政公司那么简单。” 　　早上和好友通电话的时候，倪香霖的语气格外严肃。 　　完全没了昨天开玩笑的样子。 　　“你也这么认为吗？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一个普通的家政公司，怎么可能随便一个员工就能修补好我家的那套茶具？” 　　从那套茶具被完好无损地送回来以后，方茗使用过很多次，尝试去找上面被修补过的痕迹，都没找到。 　　如果不是这套茶具不属于工厂量产，而是独一无二的一套，她险些怀疑是云安重新买了一套新的给她。 　　倪香霖沉吟片刻。 　　“后天我们一起去公司取玉镯。” 　　再好好看看。 　　时间一晃而过，三天时间很快就到了。 　　现在的玉小菇经过修炼，已经可以每天化形3个小时，今天特地留了时间，化出人形亲手把修补好的玉镯拿出来。 　　倪香霖这两天都睡得很好，对修补的事情已经有心理准备，可在打开盒子的一刹那，眼睛还是红了。 　　以前断成三截的镯子，现在完好无损地摆在这里。 　　而且，玉镯的光泽看上去比之前更好了。 　　就像是当初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一样。 　　松羲见状第一反应就是去拿木剑。 　　这次的积秽竟然强大到他没能提前感知！ 　　一旁的云安伸手按住了他。 　　“不是积秽。” 　　松羲不明白。 　　“但她的情绪出现了变化。” 　　云安展颜：“因为人本来就有七情啊。” 　　“抱歉，是我失态了。您的手艺很厉害，我从来没见过能把断掉的玉镯修补得这样好的大师。” 　　玉小菇口罩后的脸颊微微发红。 　　自从来到店里，她经常被夸奖。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她有点儿紧张的同时，又很开心。 　　云安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玉小菇捏了捏手指， 　　“谢、谢谢你的夸奖。” 　　倪香霖收好东西，拿出一个很大的红包，双手递上。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玉小菇自己接了。 　　“以后如、如果有其他需要修补的玉器石器，都可以来找我，我都会。” 　　玉小菇鼓起勇气多说了一句。 　　她和云安安约定好了，以后修炼完成后，要在同一个小区买房子，做邻居。 　　所以她要多多兼职，多多赚钱。 　　倪香霖脸上露出更明艳的笑容。 　　“其实我正打算和玉大师提这件事。我是做珠宝生意的，有很多需要玉大师提点的地方，希望我们能建立长期合作。” 　　她递上一张名片。 　　名片做得很大气，上面印的那个珠宝品牌的名字，是云安经常会在商城里看见的老牌子。 　　“哇。” 　　那个牌子的东西可贵了，好多明星都喜欢呢。 　　小菇真厉害！ 　　为她鼓掌！ 　　正为小蘑菇开心着，一个更大的红包出现在云安面前。 　　“嗯？” 　　她也有吗？ 第13章 大项目 　　◎签合同◎ 　　倪香霖双手握着红包，表情真挚。 　　“云店长，也很感谢您，您救了我的命。” 　　她因为工作和作息等各方面的原因，没办法完全配合医生的治疗，导致睡眠状况越来越差。 　　被失眠折磨了很多年。 　　人很疲惫，可是怎么都睡不着的感觉，真的很让人崩溃、痛苦。 　　可过去的几天时间里，倪香霖每天晚上都顺利地睡着了，而且没有再做恶梦。 　　只有像她这样长期重度失眠的人才知道，那是多么幸福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听过缘由后，云安笑了。 　　“那我就收下啦，以后也请多多照顾我们的生意呀。” 　　倪香霖接过云安的话。 　　“我正想和店长谈谈生意。只是，不知道店长这边可不可以签订长期合同？” 　　她说的是公司和云安家政的合作。 　　现如今各行业的工作压力都不小，作为分公司上层领导，倪香霖很在意员工的心理和身体健康。 　　此外，云安家政的保洁工作的确比其他公司更出色。 　　云安闻言，选择了坐下慢慢谈。 　　这是公司开业以来的第一个大项目，得认真谨慎地对待。 　　好在倪香霖很有诚心。 　　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合同，云安一条一条地看过后，确认没有问题，签字，盖章。 　　倪香霖所在分公司位于友谊大厦，总面积上千平米，员工数量众多。 　　合同上写明，公司每天需要一次固定的日常清洁，每半个月一次深度清洁。 　　合同期限为1年，项目总值185万整。 　　这个数字对倪香霖而言只是一个小数目，对她所在的公司而言更是如此。 　　但对云安来说，只是看着它就需要做好几次深呼吸才能勉强冷静下来。 　　“不紧张不紧张，这是我们劳动合法所得，不犯法，可以拿。” 　　她还用青曲市动辄三四百万的房价做了个对比，这才看上去比较镇定地完成了签约。 　　“合同录入后公司那边会第一时间打款。云店长，合作愉快。” 　　云安：“合作愉快！” 　　这时，对面的倪香霖拿出了第二份合同。 　　云安：！！！ 　　“这是？” 　　倪香霖笑着回答道：“这是我个人的合同，我希望每周进行一次深度清洁。” 　　近几天的好睡眠让她状态好了许多，是她多年来最舒适的难得时光。 　　她希望能一直拥有。 　　倪香霖家面积很大，一次深度清洁的费用是5000。 　　一周一次，平均下来就是每个月4次，即每个月需要2万清洁费用。 　　她一口气签了一整年。 　　总费用24万！ 　　合同签订后，倪香霖当面完成转账。 　　24万，云安拿到手的是19.2万！ 　　公司欠款额则瞬间减少了4.8万。 　　云安看着到账短信，几乎幸福得晕过去。 　　好多钱！ 　　果然，钱只有真的到手上了才会有真实感。 　　明明上一单价值更高。 　　让云安没想到的，这还没完。 　　方茗也拿出了一份合同。 　　她希望云安家政每个月能固定为她家进行一次深度清洁，为期一年。 　　这份合同的总价值3万元，也即时到账。 　　云安家政现在有云安本人、玉小菇和松羲三个人，可以去做清洁打扫的工作。 　　公司每天对外开放的预约，是每天一次日常保洁，两次深度保洁。 　　接下来一个月的预约都已经被约满，云安也不会对它们进行更改或者调整。 　　只不过，签订了这三个合同后，她不会再额外放出每天的新预约，以此来保证已有工作的完成度。 　　在送走客人后，云安很正式地和伙伴们说了这件事。 　　松羲表示：“如果你愿意借一缕头发给我，每天的个人客户日常清洁任务我可以单独完成。” 　　他下山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祛除积秽。 　　虽然一开始他答应留在云安家政，是为了近距离观察云安以及这两个不同寻常的妖怪，但和她们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后，他发现了保洁员这份工作的优势。 　　那就是他可以去到别人家里祛除积秽，因为积秽攀附于人的情绪之上，而家是他们最常待的地方。 　　这样的效果，比他在外遇到积秽再祛除的效果好许多，可以最大程度让积秽无法在同一人身上东山再起。 　　“我的头发有什么用吗？” 　　松羲：“你的头发加上我的木剑，可以去除积秽。” 　　不是驱散，而是去除。 　　云安一听，毫不犹豫地拿起剪刀，咔嚓一下剪下一截一看就保养得很好的黑色长发递给松羲。 　　松羲将头发炼入木剑之中。 　　再次挥剑，配合他祛除积秽的术法，辐射范围内积秽尽消。 　　云安亮着眼睛问：“我的头发给其他人也会有这种效果吗？” 　　她不喜欢积秽，也希望它们快快被消灭。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如果有很多个人的话，力量就会很大很大。 　　她的头发很长，也很茂密，还可以剪很多下来。 　　“我用的术法很特别，其他人用不了，所以头发对其他人无用。” 　　松羲看着女孩儿失落的模样，又补了一句：“但你和回元灵轴签订了契约，如今是云安家政的店主，每一只小妖的修炼与你息息相关，也许等他们修炼完成，可以借用你身上去除积秽的力量。” 　　换句话说，因为按照约定，每一只小妖的修炼都需要云安陪同，所以未来从云安家政走出去的每一只小妖怪，只要修炼完成，都能够和云安一样消灭积秽。 　　“太好了！” 　　泠鸢姐说过，卷轴里有很多很多小妖怪。 　　知道这一点后，云安彻底开心起来。 　　有她和小妖怪们，还有松羲在，积秽迟早会被全部消灭掉，大家的气运都不会被偷走！ 　　放松下来的云安开始拆红包。 　　两个红包看上去都很薄，她拿到的时候，以为真的是倪香霖说的一点心意。 　　没想到拆开后，她和玉小菇的红包里放的都是支票！ 　　“哇——” 　　云安从来没见过支票，这是第一次。 　　“五、五万！” 　　玉小菇被惊到了。 　　现在她已经不是那朵什么都不懂的小蘑菇了，知道五万块是很大很大一笔钱。 　　云安：“我的也是5万！” 　　倪女士太大方了！ 　　呜呜，这个时候云安的手机响了两声，竟然是和倪香霖公司签的合同款到了！ 　　全款到账，足足148万！ 　　现在，算上这张支票，云安的总存款数已经高达175万+！ 　　她真的发财了！ 　　云安开心地伸手去抱身边的人。 　　她真的太高兴了！ 　　没想到，原本站在她旁边的玉小菇因为去看红包，所以没在原地。 　　她这一搂，抱住的是比她高一个头的松羲。 　　松羲也愣住了。 　　他低头看着双手搂着他腰，正仰头看他的云安。 　　“我……” 　　他僵硬地举着胳膊，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恭、恭喜。” 　　看着松羲染了无措的清越眉眼，云安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赶紧松开。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旁边是小菇。” 　　啊啊啊啊好丢人！ 　　幸好小菇拿着红包来找她说话，让她迅速转移了注意力。 　　“云安安，我想把钱，还是放在公司里。” 　　玉小菇说得很认真。 　　云安：“可是你不是想攒钱买房子吗？” 　　她现在已经知道，小菇修炼完成可以随意幻化成人形后，临时身份证就会变成真正的身份证，可以和这片土地上的其他人一样去生活。 　　小菇还和她约定要在一个小区买房子做邻居。 　　“是要买房子……但是我想，在修炼结束之前，把钱放在公司。” 　　她是借了云安安和泠鸢的力量，才能正常修炼，她希望能多做些什么。 　　“也行。” 　　云安听完，很支持她的决定。 　　于是，玉小菇的那5万红包，进了公司账户。 　　它的作用有很多。 　　比如给公司添加需要的小物件儿，再比如给泠鸢和松羲按照正常工资标准发每个月的工资，以及给所有工作人员按规定缴纳五险一金。 　　另外，还要拿去交税。 　　云安的合同是和回元灵轴签的，抽走的那20%也是用来还管理局的款，都没有扣税。 　　公司账户里的钱，正好拿去做这些事。 　　这样一分，看上去很多的5万瞬间被用得干干净净，甚至还不够。 　　毕竟只是营业额的税，以及云安要缴纳的个人所得税加起来都是特别大一笔。 　　玉小菇说：“我会继续努力兼职的！” 　　她已经和倪香霖签了合同，以后倪香霖会拿很多很多的东西给她修。 　　明天就有一个龙凤佩会到她这里来。 　　云安：“小菇加油！” 　　她也会继续努力工作赚钱，争取早日买房！ 　　当然，现在她已经有175万巨额存款了，只是付首付的话已经足够。 　　不过毕业后，云安家政的工作就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刚刚从那5万里划出去的，是她交的第一个月社保，还不符合青曲的买房条件。 　　最最重要的是，急速增长的存款让云安忍不住想再攒攒，看能不能全款买房，可以省下好多利息呢。 　　同时，她也有了一些底气去看更好的房，不用像之前那样为了压低价格，只能选一个满意的点。 　　“嘿嘿。” 　　一想到这些就好开心呀！ 第14章 奇怪的人 　　◎社恐也要吵架◎ 　　“今天签了这么大的单，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 　　一天三单，还有一个是价值过百万的超级大单！ 　　云安豪气地打开了外卖APP。 　　“每个人都可以选两个菜！我请客！” 　　知道泠鸢姐不能离开公司大门后，她特地买了外卖券包，有很多很多外卖券可以用。 　　划算。 　　手机最先放到泠鸢手里。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又互通了身份，她们之间已经没有了那些生疏和客套，泠鸢没有拒绝，很自然地选了两道。 　　蓝莓山药，银耳羹。 　　然后是坐在旁边的小菇。 　　她毫不犹豫地先选了一盒阳光玫瑰，再选了一个大西瓜。 　　云安失笑。 　　小菇真的好喜欢吃水果啊，特别是阳光玫瑰。 　　轮到松羲的时候，他纠结了很长时间。 　　云安好奇地凑过去看，发现页面全是各式各样的点心。 　　他在纠结点哪一款好。 　　云安偷偷地缩回来。 　　松羲平时不怎么笑，看上去冷冰冰的，没想到居然喜欢吃小点心呀。 　　突然觉得有点可爱呢。 　　她动作很轻，但还是被松羲注意到了。 　　“山上没有。” 　　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 　　“如果都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的话，我建议选杏仁豆腐和冰凉绿豆糕，现在天气热，吃凉凉的最舒服啦。” 　　松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把它们加入了购物车里。 　　云安笑着付了款。 　　让大家点菜，除了泠鸢姐的那个蓝莓山药和银耳羹勉强可以算作是菜，其他的都是小零嘴好吗？ 　　果然还是要她来才行。 　　“红烧猪蹄，水煮肉片，酸菜鱼，莲藕排骨汤，柠檬虾仁，干锅花菜，手撕鸡……” 　　世界上有那么多好吃的，她想吃的可太多了。 　　对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还要再来一点酒！ 　　“你们可以喝酒吗？” 　　云安平时追剧的时候就喜欢喝一点菠萝啤、奶啤之类的，在很多人眼里不能叫做酒的小酒。 　　起泡酒她也喜欢，甜甜的，度数特别低，口感好。 　　松羲：“没喝过。” 　　所以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喝。 　　“有桃花酿吗？” 　　泠鸢问，眼神中有些期待。 　　她和被她守住的小妖怪们不一样，很早就能够化形了，只不过活动范围和现在一样受限。 　　但她也喝过妖怪们酿的桃花酿。 　　很喜欢。 　　现在想想，是许多许多年以前的事了，真是怀念啊。 　　“有！” 　　云安选了一款评分高评价好的买下，又买了两瓶娃哈哈。 　　松羲是从小在山上修行的人，大概不能喝酒。 　　小菇连人形都还没修成，是个小宝宝，也不能喝。 　　所以她和泠鸢姐喝桃花酿，他们去喝娃哈哈吧。 　　东西到得很快，摆了满满一茶几。 　　为了方便吃东西和说话，他们把沙发搬开，一群人围着茶几坐下。 　　好看的桃花酿被云安倒出来，她一杯，泠鸢姐一杯，空气中浮动出一股淡淡的酒香。 　　松羲和玉小菇则分到了他们的娃哈哈。 　　玉小菇很喜欢娃哈哈的味道，抱着瓶子喝得开心。 　　松羲则好奇地看着桃花酿。 　　“你想尝尝吗？可是你们不能喝酒吧？” 　　云安不是很了解，但感觉传说中的修行之人，都不能喝酒。 　　“可以喝。” 　　松羲和寻常意义上的修行不一样。 　　只是他们家的祖训，要求每一代挑选出最有天赋的人送上山修行，他正好是他这一代被选中的而已。 　　严格说来，算是散修。 　　修的是他们自家的传承。 　　“嗯……那就给你尝一点点。” 　　云安给他拿了杯子，倒了一个指节那么点。 　　松羲盯着看了一会儿，抿了一口。 　　很香。 　　云安也捧着小杯子一口一口喝着，和泠鸢、玉小菇慢慢聊天。 　　“我们公司一定会成为全世界最厉害的家政公司，最厉害！” 　　玉小菇啃着葡萄用力点头。 　　云安安说得都对！ 　　桃花酿的桃花香气很足，酒味被藏了起来，每一口都像是在喝饮料，以至于让人误以为它并不醉人。 　　等泠鸢发现瓶子空了的时候，云安早就已经趴在茶几上睡着。 　　她喝醉了也不吵不闹，乖乖地趴着，胳膊肘挤起一点脸颊上的肉，看上去像个奶呼呼的小团子。 　　“云安。” 　　泠鸢叫了两声，没有反应。 　　办公室并不适合休息。 　　这里没有床，也没有洗漱的地方。 　　但她出不了公司大门，玉小菇的化形时间也已经用完。 　　只是障眼法的话，玉小菇没办法背云安回家。 　　“我可以送她。” 　　松羲开口。 　　眉目清明。 　　玉小菇赶紧举手。 　　“我、我跟着云安安！” 　　化不了形的她没办法背云安，但可以跟着保证云安的安全。 　　泠鸢看了小蘑菇一眼。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行，她的力量已经有了长足的长进，可以保护云安。 　　“好。” 　　于是，松羲矮身背起了云安，玉小菇全程跟随。 　　为了让云安睡得舒服一些，出门后他们打了车。 　　她在修行期间没有工资，但松羲今天刚发了6000，有钱。 　　两人护送着安安静静睡着的云安，一路到家。 　　夜色深沉，玉粉色的蘑菇娃娃满屋子蹦来蹦去，给云安擦了脸，喂了水。 　　松羲抱着木剑站在卧室门外，负责接水，以及沾湿洗脸巾。 　　第二天，云安被食物的香气唤醒。 　　还没睁开眼睛，她就已经知道那是番茄鸡蛋面的味道。 　　云安半眯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往外走。 　　“云安安你醒啦！” 　　巴掌大的蘑菇娃娃跳起来，落到云安的肩膀上。 　　“嗯？小菇？早上好呀，昨天晚上谢谢你啦。” 　　她昨天虽然睡着了，但迷迷糊糊有点印象，是小菇在照顾她，还送她回家。 　　“不用谢。” 　　她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就应该互帮互助。 　　云安笑着走到餐桌旁边，那里果然放着一碗番茄鸡蛋面，还是热的，应该刚做好不久。 　　“哇，好香。” 　　她拿了筷子坐下吃，再一次对玉小菇说了谢谢。 　　小蘑菇顺着云安的头发滑到桌子上，“面是松羲煮的，昨天晚上他和我一起送你回的家，他刚刚离开去上班啦。” 　　“哇。” 　　云安笑了。 　　“那今天见到他，我也要和他好好说谢谢。” 　　那个桃花酿喝起来都没什么酒的味道，谁能想到那么醉人？ 　　以后不会再喝那么多了。 　　不过，原来松羲的厨艺这么好呀？ 　　番茄鸡蛋面真好吃，汤也很好喝！ 　　云安开心地把面吃得干干净净，暖呼呼的面条和面汤让她的胃觉得很舒服。 　　玉小菇也一起吃了些。 　　去公司的路上，云安买了早餐带去，有松羲的一份。 　　“昨天谢谢你啦，今天的面也超级好吃。” 　　她喜欢好吃的东西。 　　松羲无名指轻轻蜷了一下，接过早餐，嗯了一声。 　　云安今天起得有点晚，来公司这边已经是十点多。 　　好在还有松羲。 　　他背着木剑，用清洁咒完成了今天上午的那一单日常保洁工作，也顺便去除了客户家里的积秽。 　　“公司的清洁安排在下班时间后吧。” 　　每日一扫。 　　公司面积大，需要的时间多，如果要赶在上班之前的话，大概要早上四五点起床。 　　云安真的起不来。 　　睡懒觉是她的一大爱好，多睡一分钟都能开心一整天。 　　“好。” 　　泠鸢去和公司那边的负责人协调。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她打字的速度已经很快，电脑的基本功能也都会用了。 　　“晚上七点之后可以吗？” 　　“可以。” 　　云安算了一下，这样的话她就不能去美食广场卖烤肠了。 　　她打开手机提前和乔离说了一声，下午忙完两次深度清洁后，又顺路回家把烤肠机搬到了公司。 　　“以后我们就可以自己烤火腿肠吃啦。” 　　等公司有钱买冰箱后，烤肠也可以囤在这边。 　　吃过饭，已经是下午六点半。 　　云安和松羲、玉小菇一起前往友谊大厦。 　　公司里还有人在加班，而且让云安没想到的，那还是一个熟人。 　　大学同学，林绪杰。 　　“云安？” 　　他诧异地看着她，目光从头扫到脚，最后落在云安手上的拖把上。 　　“哈哈哈，你什么情况？读书时候鼎鼎大名的系花cos保洁大妈？” 　　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和戏谑。 　　还有掩盖不住的优越感。 　　看看，当年那么清高不肯接受他精心准备的表白，害他在那么多人面前没面子的人，现在混成了什么样子？ 　　一个搞卫生的小垃圾工！ 　　而他，在人人羡慕的知名大企业上班，坐办公室。 　　云安脸上笑容不减，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宣传道：“对啊，我现在在云安家政工作，欢迎支持我们的工作哦。” 　　林绪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这个名字……你开公司了？” 　　创业和当小保洁员完全不一样。 　　而且这个云安家政是突然换的，据说是公司领导亲自选的保洁公司，背景很硬。 　　玉小菇捏着拳头：“没错！云安是我们的大老板！”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大声地、主动和陌生人说话。 　　那个人看云安安的眼神太让人生气了！ 　　玉小菇下定决心鼓足勇气要和他好好吵一架，就算声音颤抖也要吵！ 　　可她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后，那个人脸上突然堆满了笑。 　　“云总吃饭了吗？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赏个薄面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玉小菇：？？？ 第15章 求救 　　◎也许你们能帮我◎ 　　“我们正在工作中，所以不太方便。不过还是欢迎你关注我们的公众号，多多支持我们的工作。” 　　多多支持=真金白银下单。 　　说实话，云安只记得面前这个人是她的同学，别的早就没什么印象。 　　所以习惯性给自家公司打完广告，她就和同伴继续去忙了。 　　林绪杰想追上去多说几句话，被一把扫帚挡住了去路。 　　他头大不已——再耽搁就追不上了！ 　　然后，林绪杰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 　　“……” 　　这个云安家政招人的时候，是看脸吗？ 　　而且长成这样去做什么不好？非要来当保洁员？ 　　关键是这一身气质也不像啊！ 　　林绪杰目测打不过对方，果断放弃继续追，伸长胳膊用力朝已经走远的云安挥手：“那等你有时间了我们再一起吃饭！我请客！吃大餐！” 　　他声音很大，恨不能全公司所有人都能知道，他和传言中很有背景的云安家政老板很熟。 　　玉小菇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得又是一抖。 　　同时也很疑惑。 　　他到底是喜欢云安安，还是讨厌云安安啊？ 　　“小菇，开始吧。” 　　云安的声音响起，玉小菇立刻抛开满脑袋的问号，捏紧拳头。 　　1000个小蘑菇哒哒哒地朝四面八方跑去，直奔难以清理的各个卫生死角。 　　公司面积大，工位多，里面还有很多设备，和之前清理的私人宅院完全不一样，对她来说是一次新的挑战。 　　玉小菇很认真。 　　表面的好打扫的灰尘则由松羲负责。 　　至于云安，她一边整理东西，一边把整个公司走了个遍，致力于消灭区域内所有积秽。 　　因为是第一次打扫，签的又是长约，所以云安做了调整，先进行一月一度的深度清洁。 　　他们在这里忙活了好几个小时，凌晨才回家。 　　太阳落下又升起。 　　公司里的人陆续上班，每个人都清楚地感觉到了不同。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玻璃看上去特别新？什么时候换的？” 　　“我的电脑键盘好干净！昨天我用清洁胶滚了好几遍都没把掉进去的灰尘、头发还有各种碎屑全部弄出来，今天还在想要不要拆了打扫，今天怎么都没了？” 　　每一个人都在明里暗里地感慨着。 　　林绪杰抓紧机会炫耀：“那是，云安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和别人不一样，做什么都很优秀，我当时就说她未来一定能成大人物。” 　　旁人一看他好像和云安家政老板很熟的样子，立刻凑了过去。 　　“你们是同学吗？” 　　“她和总监什么关系啊？为什么公司愿意花那么多钱请一个新成立的保洁公司？” 　　林绪杰喝了一口茶。 　　“不可说，不可说，懂得都懂。” 　　江暖在这片热闹中，面无表情地走进公司，没有理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理她。 　　工位变干净了，她没有觉得开心。 　　昨晚做好的午餐忘带了，她也没有生气。 　　“无所谓。” 　　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没有意义。 　　这时，一股甜甜的味道掠过她的鼻尖。 　　不知道怎么回事，江暖的心里竟然生出一点久违的欢喜。 　　整洁的桌面，舒适的座椅，好像突然有了那么一点儿特别的意义。 　　隔壁工位上在谈论着公司新换的保洁，她第一次认真地去听。 　　“不愧是云安家政啊！我之前看了直播就想试试他们家的服务，但一直没抢到预约，没想到公司竟然用了他们！” 　　“对对对！我也馋他们家好久了！” 　　“完了完了，之前我抢不到预约还能安慰一下自己，说可能是广告效果，现在看到实际效果我更想要了怎么办？” 　　太舒服了。 　　每一个强迫症或者重度洁癖，都能被云安家政取悦。 　　他们打扫过的公司不仅干净，还让人觉得舒服。 　　江暖犹豫了一下，问：“云安家政很出名吗？” 　　同事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平时江暖从来不参与公司其他人的讨论，总是独来独往，大家都有点儿怕她。 　　没想到今天竟然主动搭话了。 　　不过，女生之间的友谊来得很快，只需要喜欢同一件东西就可以。 　　“是一个直播，我分享给你。” 　　江暖没有和任何同事加联系方式，别人有事找她，都只能通过公司大群的临时私聊。 　　这次，她主动添加了好友。 　　分享过来的视频被剪辑过，加了速。 　　江暖看着脏乱的房间变干净整齐，嘴角勾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经喜欢过各种清洁视频，会去看别人打扫卫生。 　　但现在她已经不记得为什么会去看，更想不起来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江暖拿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捏紧，泛出一点白色。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不买新衣服，不逛街，每天吃东西都只是为了活着。 　　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不追剧，不看综艺，也不玩游戏，不刷视频。 　　原本她以为，她是无欲无求，是自律，是好事，能省钱，也能节省时间，不把生命浪费在那些肤浅和无聊的事情上。 　　可今天，江暖骤然发现，比起所谓的无欲无求，刚才心里升起的那点儿小欢喜更让她着迷。 　　像小时候在炎热的夏天，吃到的一口冰西瓜。 　　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第三口。 　　但她心里的欢喜，已经慢慢散去。 　　她留不住它。 　　怎么都留不住。 　　仿佛她的心里有一个洞，所有长出来的欢喜都从那里溜走。 　　这天中午休息的时间，江暖第一次走出公司。 　　站在云安家政的门外时，她其实也没想明白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但潜意识里好像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定要来。 　　“你好，云安家政，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办公室里，云安正在和朋友们一起说说笑笑着吃午饭，松羲的手突然搭在了木剑上。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公司门外的陌生人。 　　而等云安走过去之后，不用松羲说，她就知道了原因。 　　右手手腕痒痒的。 　　比前几次收集到情绪丝的时候明显很多，而且这种感觉没有马上消失。 　　云安忍不住挠了好几下。 　　其实这个时候，江暖已经打算离开，但她再次嗅到了那股西瓜的香甜气味。 　　“我觉得，我可能出了一些问题，也许你们可以帮我。” 　　她停下脚步和云安说了她的感觉。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哭过，也没笑过。本来我不觉得有任何问题，但是在你们打扫过公司之后，我发现事情可能不太对。” 　　她好像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此时，松羲也已经走过来。 　　“积秽，很强。” 　　他给出他的判断。 　　之前他亲眼看见过，只要云安出现，积秽就会无所遁形，直接被消灭。 　　可是今天来的这个人，他没能直接看见她身上的积秽，而且在云安走过去之后，她的身上依旧有非常浓郁的积秽气息。 　　“有什么办法吗？” 　　云安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松羲拿出他的木剑，递过去。 　　“我？我不会啊。” 　　她甚至连这把是什么剑都不知道。 　　而且她在小说里和电视剧里都看过，修行之人的剑不能随便碰，那是和他们心脏一样重要的存在。 　　但松羲依旧保持着递剑的动作。 　　“他们不可以，但，你可以。” 　　字字真诚。 　　“那，我试试？” 　　云安小心地接过剑。 　　神奇的是，在拿到剑的一刹那，她眼中的世界变了样。 　　松羲身边围绕着云雾一样的气息，小菇身边则是玉粉色的气息，泠鸢姐的是水墨。 　　她好奇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 　　好闪。 　　是彩色的。 　　还挺漂亮，像彩虹。 　　温暖又梦幻。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江暖。 　　事实上，拿到剑以后，云安已经看不见江暖——她被一团让人很不舒服的东西团团裹住，整个人都被困在里面。 　　面目模糊。 　　这就是积秽吗？ 　　好……可怕…… 　　那个东西还会动，像虫子一样扭来扭去。 　　云安有点想吐，也有点害怕。 　　但她还是抓着木剑，忍着不适，一步一步走到了江暖身边。 　　她发现，她离江暖越近，那个东西动得越厉害。 　　不仅如此，它还变小了一些，像缩水了，又像是黑烟被风吹散了一部分。 　　但看上去也更可怕了！ 　　可怕到让云安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上厕所时，那条没有灯的长走廊。 　　想起下晚自习独自回家时，一直跟在身后的脚步声。 　　想起晚上十二点，她从来不敢睁开眼去看的梳妆镜。 　　“啊——” 　　江暖抱住脑袋，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她很痛苦。 　　像是同时被人用很大的力气在向四个不同的方向拉扯。 　　原本双手颤抖有些被吓脱力的云安听见这个声音，抓着剑冲了过去。 　　“放手！不许伤害她！” 　　一通没有章法地乱砸。 　　耳边有刺耳的声音响起，更多的恐惧被勾出。 　　晚上一个人在家睡觉，突然响起的水滴声。 　　门外似乎有什么在走动的窸窣声。 　　耳边莫名其妙出现的喃喃低语。 　　云安咬着牙继续朝那个东西上面砸。 　　“闭嘴！不许叫！你吵到我耳朵了！” 　　障眼法下，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一剑又一剑。 　　砸了几下，云安觉得剑不顺手换了拳头。 　　“啊啊啊啊啊松手！” 　　已经扎根在江暖灵魂里的积秽，在云安的叫声与拳头中，不甘心地散去。 　　随着它的消散，一缕缕丝线落到云安的手腕上。 　　金黄色的喜。 　　红色的怒。 　　深紫色的忧。 　　蓝色的思。 　　灰色的悲。 　　黑色的恐。 　　以及白色的惊。 　　这是江暖被积秽吞噬的，所有情绪。 　　换句话说，她的七情全都被积秽吞噬了。 　　所以她才会不悲不喜。 　　七情影响六欲，所以过去她才会表现得无欲无求。 　　如果不是云安家政正好出现在他们公司，激发了她的求生欲，下一步被吞噬的，会是江暖的存在感。 　　没有任何情绪，不和任何人往来交集，失去对生活所有热情和期待的江暖，在公司的存在感已经在一点点削弱了。 　　再持续一段时间，她的存在感会被彻底消灭，然后，她和这个世界的关联会全部断开。 　　就算她消失了，别人也不会察觉，不会在意。 　　到那个时候，积秽就可以吞噬江暖的所有气运，成为她。 　　在积秽的嘶吼中“看”见这一切的江暖，紧紧抱住云安。 　　“谢谢你……谢谢你来了……谢谢……” 第16章 一颗糖 　　◎真甜◎ 　　泠鸢和云安一起把江暖扶到了沙发上，让她躺着好好休息。 　　云安自己也灌了一大杯温水下去，这才觉得身上重新有了热气儿。 　　刚才那个积秽太可恶了，居然让她回忆起那么多让人脊背发凉的场景！ 　　松羲又给她接了一杯水递过来，“抱歉。” 　　是他修为不够，看不见那只积秽，否则云安本不用执剑。 　　云安捧着暖呼呼的玻璃杯冲他笑。 　　“没事儿，我们把人救回来了呀。要是没有你的剑，我都不知道要朝什么方向打。” 　　那只积秽和之前的不一样。 　　之前的哪怕她看不见，它们也能消失。 　　松羲的目光从她还在颤抖的手上掠过，指尖收紧，垂眸。 　　“因为它快要长成了。” 　　长成的意思，就是彻底吞噬江暖。 　　可是为什么呢？ 　　那么多的积秽，为什么江暖身边的这么特殊？ 　　云安小口小口喝着水，一边想一边等知道答案的人醒来。 　　十几分钟，江暖缓缓睁开眼睛。 　　“你醒啦？” 　　云安把她扶起来，靠着沙发背坐好。 　　“我……好了？” 　　江暖还记得，在晕过去之前，她感觉到了劫后余生的欢喜。 　　它那么耀眼，那么生机勃勃。 　　而现在，她体会到了后怕。 　　“嗯，好啦，接下来你会慢慢恢复的。不过安全起见，最好让我们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如果江暖住的地方也有积秽的话，难免不会卷土重来。 　　“好！” 　　江暖哪里有不答应的，她还拿出手机要转钱给云安。 　　“200就够啦。” 　　那是做一次日常保洁的费用。 　　“可是，你救了我的命。” 　　江暖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但肯定不好对付，而且很危险。 　　她应该好好感谢云安。 　　“这样啊……那你下单我们的深度保洁吧。” 　　200是少了一点点。 　　那就1000的套餐吧！ 　　她可以赚800呢。 　　江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在云安的笑容中，下单了深度保洁，然后带人回家。 　　“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大概一个多小时吧，建议和公司请假哦。” 　　“哦，好。” 　　江暖愣愣地打电话和组长请假，说身体不舒服。 　　组长很快批了。 　　等她打完电话，云安一行人的打扫已经开始。 　　这里是江暖租的房子，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合租。 　　云安最先去的是属于江暖的那个卧室。 　　幸运的是，这里没有像刚才那只那么可怕的积秽，只有一些残留的气息。 　　打扫干净就好啦。 　　同时，云安大概问了一下情况。 　　“你什么时候开始出问题的啊？” 　　江暖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 　　“去年过年之前，和家里通电话后，就开始很少开心或者生气，没太大情绪。” 　　她停顿了一下，选择主动继续往下说。 　　“我是家里的大女儿，还有一个妹妹。爸爸妈妈不希望我离家太远，想让我回家。高考之后，他们还偷偷改过我的志愿，只是被我发现了，没能把我留在省内。” 　　上大学后，江暖很快活。 　　那是在家的时候从来没感受过的，完全不一样的快乐。 　　名为自由。 　　她可以和关系好的朋友出去逛街，看电影，吃饭，不用被说必须在家看着年纪小的妹妹，否则就是不懂事。 　　也可以随心意留长发，不必被说长头发洗起来麻烦，耽误时间，必须剪短。 　　衣服可以选好看的喜欢的颜色，不必因为一句“不耐脏”而被迫放弃。 　　说到这里，江暖拿着一次性纸杯的手收紧了一下。 　　“其实，他们很爱我。他们把我生了下来，没有把我扔掉而是好好养大，就算我学习不是特别拔尖，也还是让我一直读书。我从来没有因为没有食物而饿过肚子，没有因为没有衣服被冻过，也从来没有挨过打，比起这个世界上很多女孩儿，我已经很幸运很幸运。” 　　她的爸爸妈妈都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年轻的时候家里很穷，吃过很多很多苦头，早早的就结了婚，生了孩子。 　　江暖知道，她享受的，已经是爸爸妈妈能给她的最好的一切。 　　“所以，在发现我想逃离他们的时候，我很自责，很愧疚。我觉得，我不应该那么想，我太自私了。可是，当我尝试回到他们身边的时候，我也会痛苦。” 　　因为父母对她好，不像网上说的那些父母那么恶毒和荒唐，所以她没办法决绝地离开他们，彻底和他们切断一切联系与往来。 　　可又因为父母和她之间因为成长环境生出的巨大鸿沟，她没办法安心做傀儡，没办法一切听从父母的安排。 　　江暖在这样的纠结中苦不堪言，精神压力越来越大。 　　和父母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争吵越来越激烈。 　　“我还记得，那天打电话回去的时候，我很开心，因为我终于抢到过年回家的票了。一开始，爸爸妈妈也很开心，说到时候给我做很多好吃的，还说一起去逛街买过年穿的新衣服。” 　　一切本来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一场把她推向崩溃的争吵。 　　是妈妈说给她相了对象，让过年的时候回去见一见？ 　　还是爸爸问了她的工资后，没好气地说花钱供她读了四年大学，毕业后却一个月连2万都没有，太没用，不如辞职回家去早点结婚生孩子？ 　　江暖已经记不太清楚。 　　“我只记得，当时我产生了一个很不好的念头。我说，是不是我死了他们才会尊重我，才会明白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可以随便被安排的奴隶、物件儿。” 　　电话那边的回答是——“不结婚不生孩子还不如死了！” 　　然后，江暖的情绪就一点一点消失了，直到变成积秽被消灭之前的样子。 　　云安听得心里难过，从兜里摸出一颗有彩色包装纸的糖给她。 　　“谢谢。” 　　江暖接过糖，剥了糖纸放到嘴里。 　　真甜啊。 　　把想起那些刺耳的话带起的苦涩都给压下去了。 　　“现在想起来，因为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所以他们对我的评价一直对我都很重要。所以当时听到那句话之后，我突然发现，我引以为傲的、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好工作，我努力提升的工作能力，我的个人价值，好像都没有任何意义。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去结婚和生孩子。所以我崩溃了。” 　　她在心里，彻底否定了她存在的价值。 　　积秽趁机喧宾夺了主。 　　云安：“不是的，你很重要，全世界只有一个你啊，江暖。” 　　每一个人，在来到这个世界上后，拥有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名字，自己走过的每一步，都是不可复刻的，最宝贵的存在。 　　就算周围的人都在否定，就算生活有不如意的地方，也不可以放弃自己啊。 　　一定一定，要成为全世界最爱自己的那个人。 　　别人不爱就不爱，我自己来爱自己。 　　这是云安的爸爸妈妈各自拥有各自的新家庭，有了新的宝宝后，她对自己说的话。 　　谁都不能阻止她爱自己。 　　“但是，他们说，女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结婚和生孩子。说我不这么做就是自私，会让人类灭绝……” 　　云安：？？？ 　　“我第一次知道恐龙灭绝是因为大恐龙不生小恐龙。” 　　江暖被这句话逗笑。 　　一笑，那些如跗骨之蛆的焦虑与自我怀疑就散了开去。 　　“我明白了，云安，谢谢你。” 　　经历过失去所有情绪后的日子，又听了云安的那些话后，她想明白了。 　　哪怕会痛苦，会纠结，她也要继续坚持走她想走的路。 　　因为，那才是她，那才是江暖。 　　她不是一个傀儡。 　　不是一个洋娃娃。 　　父母需要的时候，她会扛起身为女儿的责任，就像当初他们扛起身为父母的责任把她养大，给她最好的学习环境一样。 　　她不会逃避责任，但也绝对不会处处妥协，听凭摆布。 　　光线不太好的、略显昏暗的出租房，在云安几人的手中焕然一新。 　　客厅打开的灯照在地板上，折射出亮眼而璀璨的光。 　　它没有太阳耀眼，却依旧熠熠生辉。 　　从江暖家回去，云安手里的丝线发生了变化。 　　从喜到惊七根丝线缠绕到了一起，变成了一根彩色的丝线。 　　像彩虹一样漂亮。 　　松羲：“七情丝。” 　　“哇，原来这个就是七情丝，真好看！” 　　云安认认真真地看了好一会儿。 　　可惜不能拍照留恋。 　　七情丝形成后，云安轻轻一碰，它就自动解开，被她拿在了手里。 　　松羲取出一根针。 　　“七情针。” 　　他正好有。 　　只有云安可以碰到七情丝，所以由她接过七情针，小心地把线穿好。 　　泠鸢化出本体。 　　经过这些日子的蕴养，卷轴上又少了几道细小的裂缝。 　　不过整个卷轴看起来，还是随时可能碎掉的模样。 　　千疮百孔。 　　玉小菇看着回元灵轴，紧紧咬着牙不想让自己哭出来惹泠鸢担心，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都是因为他们太弱了，不然泠鸢姐姐不用为他们挡住所有攻击，不会伤成这样。 　　云安轻轻伸出食指碰了碰蘑菇娃娃状态的小菇。 　　“小菇，我们一起努力让泠鸢姐好起来，好吗？” 　　“嗯！” 　　玉小菇用衣袖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擦得满脸通红，目光坚定。 　　她会跟着云安安好好修炼，让泠鸢姐姐早点恢复！ 　　云安手执七情针和七情线，针线在触碰到回元灵轴后自行起效。 　　卷轴中心最大的裂缝，被缝了一个指节的距离。 　　被缝过的地方，没有任何伤痕，平整如初。 　　“太好了！” 　　这样一来，只要她收集到足够多的七情丝，泠鸢姐的本体就能够完完全全恢复！ 第17章 绸春 　　◎明日入v◎ 　　虽然只有一根七情丝，修复的范围不大，但泠鸢再化作人形的时候，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 　　“泠鸢姐，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云安，谢谢你。” 　　泠鸢满眼带笑。 　　她的身体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泠鸢姐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怎么总说谢谢啊，太生疏了。再说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没办法攒到这么多钱呀，我们这个叫互帮互助。” 　　云安欢快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壶桃花酿给她。 　　大概是诗书酒画不分家，泠鸢姐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桃花酿。 　　之前因为身体原因，每次都只能喝一点点，今天终于可以好好享受美酒啦。 　　泠鸢笑着接过。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 　　“那又怎么样？我是店长，我说了算。” 　　这天，泠鸢终于好好地喝了一整壶的桃花酿，趁着微醺的酒意提笔写下四个大字。 　　山河太平。 　　“哇——” 　　虽然云安不太懂书法，可看着这幅字，一下子就觉出了它的不同寻常。 　　“松羲松羲，这幅字是不是特别厉害啊？” 　　青衫长发的松羲看上去对书法一定有研究。 　　“嗯，可称大家。” 　　“喔？” 　　云安一下子来了劲儿，欢欢喜喜地把这幅字裱起来挂到了公司的墙上。 　　太棒了，她的小伙伴每一个都这么厉害，她可以安安心心躺赢！ 　　不过，云安没想到那么快就沾上了队友的光。 　　当天下午，倪香霖配客户周泉明亲自来云安家政取龙凤玉佩，客户一进门就朝那副字去。 　　“鸾翔凤翥，下笔风雷，好字！好字啊！” 　　得知这幅字是泠鸢写的后，周泉明跑去和她说话。 　　两三句后，立刻把她引为知己。 　　“现在已经很少有泠大师这么有眼力又有真本事的大家了，我正好有一副新收的字，明天带来和泠大师共赏！” 　　其他人只会附和说好好好，却说不出哪里好。 　　就是说了，也十分粗浅。 　　更多人只关心那副字价值几何，根本不在乎其中的书法价值，不懂得欣赏。 　　能遇到泠鸢大师，是他的福气！ 　　一起来的倪香霖更是震惊不已，但又觉得理所当然。 　　她早就知道这个云安家政不普通，在这里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呢？ 　　能与他们结缘，是她的荣幸。 　　在这一天，玉小菇修补周泉明家传的龙凤玉佩，拿到5万元的红包。 　　泠鸢的那副山河太平的字被爱不释手的周泉明请走，价值40万。 　　虽然这一大笔钱只在公司账户上短暂停留了片刻，就被划成了交税专用款项不能动用，但依旧让云安振奋。 　　“你们都好厉害啊！” 　　能认识这么多厉害的朋友，她真幸运！ 　　“走过的岁月长，略懂一二。” 　　泠鸢心情很好。 　　她本体是灵轴，对书画一类天然偏爱，能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忘年交是一大乐事。 　　而这，也是她走向新世界的一大步。 　　刚吃过晚饭，玉小菇就发现她的力量出现了大幅增长。 　　“我的化形时间可以持续4个小时啦！” 　　孢子的使用时间也变成了1个小时。 　　泠鸢的力量也有了增长——或者说是恢复。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云安家政能一直保持在纤尘不染的状态。 　　云安分析道：“之前你们说过，修炼是增强你们和新世界的联系，除了我们公司被更多人知道外，你们还有了各自的联系，所以会这样。” 　　玉小菇不必说，已经外出打扫过很多次，上过直播，进过视频，还先后修补了方茗的茶具、倪香霖的玉镯，还有周泉明的龙凤玉佩。 　　这些都是她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独属于她的痕迹。 　　方茗等人更是深深地记住了她的名字，并且对她的才能发出了真情实感的赞赏。 　　泠鸢今天也通过她的字，在这里结识了新的朋友。 　　说不定有一天，她能离开云安家政，也去外面走走，看看。 　　云安开心地想着，笑出了声。 　　她希望大家都能快快乐乐地生活。 　　这时，泠鸢的本体突然浮现。 　　“怎么了？” 　　云安顿时紧张起来。 　　难道是那个七情丝出了什么问题？ 　　泠鸢：“别紧张，是好事。” 　　好事？ 　　云安还疑惑着呢，一个新的小花盆出现在茶几上。 　　花盆里，是一株赫赤色的月季。 　　看见它的那一瞬间，云安仿佛望见了黑夜里瑰丽又危险的红月。 　　“啊，是小春！” 　　玉小菇开心地凑过去。 　　云安感觉月季明显顿了顿。 　　“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叫老子小春！老子的名字是绸春！绸春！” 　　她能通过语调感觉到月季的愤怒，但，怎么听上去好像很虚弱的样子？ 　　比最开始不敢和她说话的小菇声音还要小好几倍。 　　事实证明那不是她的错觉。 　　因为在吼完这两句话后，月季花的枝丫上明显出现了小斑点。 　　“啊！枯枝病！” 　　云安以前因为贪恋月季好看的颜色，以及长长的花期，曾经养过。 　　虽然没养活。 　　但折腾过十几盆月季后，对月季的各种常见病记得格外熟。 　　绸春：“气死老子了！怎么又生病了！？枯枝病是……咳咳月季常发的病害之一，会迅速蔓延……要及时修剪……” 　　每次病发后，他都只能忍痛把身上的枯枝剪掉，不然会蔓延到全身。 　　刚有妖识的那会儿，就是因为他怕痛犹豫了一下，险些连着根一起彻底枯萎。 　　在那以后，他每次一出问题就剪，特别干脆，绝不犹豫。 　　“别着急别着急，还有别的办法。” 　　寻常月季被剪枝云安都觉得心疼，更别说绸春是一个月季小妖怪，剪枝不仅会让他妖力大减，还会疼痛不已。 　　“找到了！网上说，枯枝病发病时可以使用70%百菌清可湿性粉剂，或者菌灵可湿性粉剂进行防治！我现在就去买！” 　　商场里花店只卖花不卖药，幸好云安跑去附近的菜市场里找到了百菌清。 　　买回来后，她按说明把药稀释后喷洒，还额外喷了新高脂膜，老板说这个药可以巩固治疗效果，让月季好得更快。 　　喷完后，云安和店里其他人一起，紧张地守在花盆旁边。 　　绸春现在没什么力气，只能努力地吸收云安喷的药。 　　很快，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刚出现的小斑点消失了！ 　　“真好了？” 　　绸春伸展着枝丫，真的不痛了。 　　原来不用剪枝也可以。 　　云安大大松了一口气，笑着解释：“现在专家研究出了很多很多专门对抗病虫害的药，以后你都不用剪枝了。” 　　看来以后要在公司备齐所有防治药才行。 　　不需要剪枝的绸春，在盆子里待了一会儿后就彻底恢复了精神，挥舞着枝叶兴致勃勃地问：“云安，老子什么时候可以去修炼？” 　　才几天时间啊，那朵哑巴蘑菇都能化形了，他也想化形！ 　　云安笑眯眯地看着他，伸出一根手指。 　　绸春开心：“明天老子就能去？” 　　手指左右晃了晃。 　　“不，我的意思是，想去修炼，第一件事是先改掉你的口癖。” 　　虽然嘴里总说“老子”的月季不一定就是坏妖怪，但作为云安家政的员工，如果一出去上班对着客户就是一通老子老子的，影响实在不好。 　　“老子为什么要改啊？不能说吗？” 　　绸春不理解。 　　他一直都这么说话，说了百来年了。 　　云安：“因为你以后走出去代表的是我们云安家政，需要注意企业形象。什么时候改过来就什么时候跟着我们一起修炼。” 　　“老子现在就能改，你让老子明天就去呗！” 　　绸春不想落后哑巴蘑菇太多。 　　不然小哑巴叫他小春的时候，他都没办法和她打一架。 　　“小春，你刚才又说老子了。” 　　“啊？是吗？老子怎么不知道？还有，别叫老子小春！老子叫绸春！绸春！” 　　月季挥舞着绿色的叶子，气势汹汹。 　　“你看你看，你又说了！小春，那样说话不礼貌，会让客人对我们印象不好的。” 　　蘑菇娃娃趴在花盆旁边，很认真地和小伙伴讲起了什么叫做文明社会。 　　原本在气头上的绸春听得一愣一愣的。 　　“现在讲话也要管了？” 　　以前做妖怪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不伤人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就行。 　　“嗯嗯！所以你必须改过来才可以修炼。” 　　“老子——咳，我改，马上改。” 　　绸春放慢了速度，字正腔圆地开始练习说话。 　　虽然他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不能说老子，不过蘑菇和云安肯定不会害他。 　　改就是了。 　　小蘑菇陪绸春练着，云安则开始了解绸春的专属技能。 　　“技能？老——我没有技能。” 　　他是很小很小的小妖怪，虽然产生妖识有不短时间了，但一直都在不停地生病不停地保命，没练出专属技能。 　　非要说的话，月季突刺？ 　　就是把他本体上的刺发射出去，那是他在山里的自保手段。 　　按照蘑菇说的那些规矩，在这里不能用。 　　玉小菇帮绸春解释道：“云安安，我会召唤孢子是因为我的本体是蘑菇，其实练出自己的专属技能很难很难。” 　　绸春听了一耳朵，明白过来。 　　他是个没用的小妖怪。 　　出来了帮不上任何忙，还没小哑巴有用。 　　那不行！ 　　他绝对不能输给小哑巴！ 　　念头一起，月季翠绿色的叶子开始卷边，出现焦黄。 　　刚开始了解新朋友的云安一抬头看见这叶子险些吓懵。 　　“快快快！是枯叶病，快杀菌！不然他会变成秃头！” 第18章 宣传 　　◎云安云安，让你心安◎ 　　一番手忙脚乱的喷药抢救后, 绸春的头发——叶子们保住了。 　　蘑菇娃娃蹲在旁边双手交叉捂紧嘴巴，生怕再不小心惹他发病。 　　云安：“绸春，你先不要着急, 我可是你们亲自选中的店长, 还收了你们那么多钱, 一定爱岗敬业好好带你修炼, 放心。现在我只是在了解你，然后给你选择最好最合适的修炼道路, 真的, 不骗你。” 　　月季晃了晃腰肢。 　　“真的？” 　　“当然。” 　　云安一脸真诚。 　　绸春想了想，也对, 小哑巴完全没有修炼天赋，跟着云安这么几天, 就已经可以化形4个小时了，他比小哑巴强，修炼效果肯定更好。 　　月季挺直了腰杆, 精神抖擞。 　　“老——我信你！想知道什么？随便问！” 　　云安用手中的笔抵着下巴, 问：“刚才你出现枯枝病的时候, 第一时间说出了病症，你很了解植物们的各种问题吗？” 　　月季高高扬起枝头。 　　“那当然，我是月季。” 　　月季，多病, 每年不是在生病就是在生病的路上。 　　绸春已经有妖识百年，自救过不知道多少次。 　　久病成良医, 虽然因为他那个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多药可以用, 所以很多时候只能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但, 他临床经验极其丰富, 对各类植物们的病症一眼就能看破。 　　“哇，绸春好厉害，那你愿意做植物医生吗？” 　　绸春晃了晃身上的叶子。 　　“植物医生是什么东西？” 　　云安换了个说法：“花匠。” 　　种花养花的人。 　　“我没做过。” 　　为了不再说老子两个字，绸春的语速放得特别慢。 　　就怕耽误修炼。 　　云安：“不讨厌的话，我们先试试看？如果不喜欢再换别的，怎么样？” 　　绸春认真思考了片刻，点头。 　　“可以。” 　　因此，当天晚上月季就上了岗。 　　云安把他连花盆一起装进了背包，带去友谊大厦。 　　“走，我们去看看公司里的植物。” 　　公司面积大，员工多，放的绿植也多。 　　云安先带绸春去看了绿萝。 　　这种生命力强好养活的绿植，是各大公司的常客，便宜好栽又好看。 　　“上一家保洁公司的人，会负责每天给它们浇水，我们来了之后也会浇，不过好像都养得不太好。” 　　云安家政打扫卫生是一流，对绿植实在是一窍不通，尽管玉小菇的本体是一朵蘑菇，也是植物。 　　绸春的花枝从背包里支棱出来，挑剔地看着眼前的绿萝。 　　“水太多根快烂了怎么长？” 　　他以前就特别讨厌雨季。 　　每次根都要被泡烂，开的花也会发霉掉落，烦。 　　云安赶紧按照绸春给的法子给绿萝控了水，把多余的水分挤出去。 　　“网上都说绿萝很吃水，所以我就多浇了一点儿。” 　　“让你多浇，没让你把它丢水里。” 　　绸春用和他瑰丽外貌完全不同的语调叭叭着，把每一盆绿萝的问题都挑了一遍。 　　此外还有富贵竹之类的归云安家政管的植物，全都过了一遍，从水到肥料，再到土壤，乃至叶片枝丫的修剪，都做了调整。 　　做完这些，云安累得够呛。 　　不过再去看，的确不一样了。 　　最明显的是被修剪过的植物，看上去更精神，和办公室的环境也更搭，有种意境美，观赏性变强，看得人心里舒服。 　　“绸春你连这个都懂啊？” 　　云安自己养过植物，知道看上去只是咔咔一通剪的动作其实不是随便来就可以，需要对植物很了解，而且得有很高的审美眼光。 　　不然好好的一盆绿植会被剪成秃头，或者看上去依旧没有任何美感，做的都是无效修剪。 　　而现在，云安跟着绸春的指导剪出来的植物，有和环境相映成趣的高级美，让整个空间看上去品味提升了一大半。 　　“那当然，我可是月季。” 　　绸春骄傲地用他的绿叶摆出叉腰的动作。 　　云安配合地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她的队友真强！ 　　这时，绸春突然把叶子扒在了背包边缘，支棱着赫赤色月季花往前探。 　　“怎么了？” 　　云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一个垃圾桶。 　　那是一个很常见的垃圾桶，放在工位旁边。 　　不寻常的是，里面有很多株多肉。 　　每一株都很小，一看就是在网上几块钱十几块钱随手买的多肉组合套装。 　　随着云安的动作，绸春也看清楚了垃圾桶里面的情况。 　　“谁干的！？” 　　一声怒吼，随即是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那朵赫赤色的月季花边缘迅速变得枯黄。 　　“绸春你别着急。” 　　云安第一时间从包里掏出月季专用复合药对着他一通喷。 　　“我现在就想办法，我们还有办法救它们。” 　　复合防治药稳住了绸春的病情，云安抓紧时间把垃圾桶里的多肉捡了出来。 　　它们大概已经被扔了一段时间，原本多肉肥厚的肉片现在变得干瘪，很蔫儿。 　　“这些人太过分了！” 　　“对对对，太过分了。” 　　云安一边跟着谴责，一边持续朝绸春本体周围喷药。 　　直到松羲去买了花盆和土，把这些多肉全部重新栽好，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绸春你看，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要加肥还是加水？” 　　月季认真地看过每一株多肉，一一给出指导，云安一一照做。 　　她还在线上买了一个花架，送去云安家政。 　　等队伍打扫完，她包里背着月季，手里端着多肉们回家，一一摆到花架上去。 　　“这么多？” 　　泠鸢走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些稍微恢复了一点儿精神的小多肉们。 　　“气死老子了，明明还活着！” 　　绸春叉腰怒骂。 　　云安在一旁熟练地喷药，同时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些多肉都好好看啊，它们叫什么名字啊绸春？” 　　绸春果然开始认真地介绍起小多肉们。 　　看上去粉粉的形状有点像莲花的，叫红宝石。 　　据说养得好的话，会有宝石一样漂亮的光泽。 　　叶片看上去有晶莹感的那个，叫做冰灯玉露。 　　健康状态下的冰灯玉露会像冰灯一样，透明漂亮。 　　每一个肉片都像是小熊爪爪的，是熊童子。 　　圆滚滚的那个是桃美人。 　　绸春讲得很认真，绿叶舞动，看得出来很喜欢它们。 　　云安像个乖巧的学生，听得也很专心。 　　等它们好起来一定会更漂亮。 　　次日，友谊大厦。 　　哪怕是从来没学过植物鉴赏的林绪杰也发现了办公室的新变化。 　　有审美品位的设计师们，更是感觉明显。 　　“这棵绿萝叶子垂落的角度真的太美了，我有新的灵感了！” 　　“把这两个小家伙摆在一起，竟然意外的好看，有意思。” 　　林绪杰听着他们口中一句又一句的夸赞，越发心惊肉跳。 　　完了完了，云安家政比他想的还要强，他上大学的时候对云安那种态度，不会被穿小鞋吧？ 　　不行，他得赶紧表忠心！ 　　让云安知道，大学那个林绪杰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是全新的林绪杰！ 　　他拿出手机，打开昨天关注的云安家政公众号，推送到朋友圈、同学群、工作群、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 　　“云安家政嘎嘎好，你们要做保洁都选它！” 　　以前大学同宿舍的人看见消息，私戳了他。 　　——“被盗号了？” 　　“如假包换林绪杰，你需要保洁服务吗？诚心推荐云安家政，云安云安，让你心安！” 　　——“？？？” 　　——“你果然被盗号了。” 　　林绪杰立刻现场拍了视频发过去。 　　“原装出厂真人。” 　　——“那你怎么突然帮云安做宣传？你不是之前告白失败觉得没面子，很不喜欢她总说她坏话吗？” 　　“呸呸呸，年少无知年少无知。人家那样的人物是要干大事的，我是什么人？配得上人云安吗？你需不需要保洁？不需要我找别人去了。” 　　林绪杰又去初中、高中、大学的同学群里都卖力宣传了一番。 　　在他看来，云安家政背靠大树又有货真价实的实力，发展壮大是迟早的事。 　　现在，公司属于初创阶段，正是混脸熟攀交情的好时候。 　　走过路过绝对不可以错过。 　　错过后悔一辈子！ 　　他们大学毕业没多久，群里的同学们正式对其他同学工作感兴趣的时候，很多人都冒了出来。 　　——“云安？是我们班上长得最好看的那个云安吗？” 　　——“她开公司了？” 　　——“恭喜恭喜，祝生意兴隆，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老同学啊。” 　　——“已关注，浅浅支持一下。” 　　林绪杰：“云安开的是大公司，和外面的那些垃圾家政公司完全不一样，有需要的选择她家绝对不会错。” 　　快都去预约云安家政，把他在云安脑子里的坏印象刷掉！ 　　接下来几天，办公室的植物越长越好看，公司里的几个造价高昂的名贵盆栽也额外签约，交给了云安家政养护。 　　林绪杰听说，就那几盆植物，说是什么真柏，什么金弹子，每个月的养护费用就高达30万，公司直接和云安家政签了一年！ 　　那得多少钱？ 　　林绪杰算了半天也没算清楚。 　　“真的发达了。” 　　幸好他脑子灵活及时悬崖勒马，没有蠢到听到云安家政这个公司名字后，还说那些没脑子的屁话去挖苦嘲讽云安，不然他现在绝对会被扫地出门！ 　　林绪杰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这天，因为客户急着要一份文件，林绪杰凌晨跑来公司帮忙送。 　　结果不仅路上车开到向阳小区的时候突然出问题停下，花了好几分钟才重新发动，到了之后还发现电梯用不了。 　　上网一查才知道，原来是附近的电箱出了问题，正在抢修，所以友谊大厦整个停电了。 　　林绪杰不得不走楼梯上去。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他们公司的楼层一点儿都不低，腿都爬酸了。 　　到公司后，林绪杰打开手机手电筒，花了一点时间找到那份文件。 　　“唉，怎么都喜欢折腾新人。” 　　明明有住得离公司更近的同事，为什么非要他跑这一趟？ 　　不会是领导查到了当年大学时候他干过的蠢事，为了云安故意针对他吧？ 　　林绪杰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拿出手机又宣传了一波云安家政。 　　“拜托拜托，把脑干缺失的我忘了吧。” 　　真不知道以前脑子怎么那么不清醒！ 　　他一边嘀咕一边借着手机的光往里走，找到要寄出去的文件后就准备回家了，突然听到滋啦滋啦的声音。 　　林绪杰以为是公司哪里的东西坏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 　　“谁在那里？” 　　他举着手机走过去看。 　　那边只摆着一盆天价罗汉松——反正对他来说是天价，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 　　“是我听错了？” 　　林绪杰摇摇头，又检查了一下周围，确定没什么问题后离开了公司。 　　走到有灯的地方，他不解地举起手。 　　“奇怪，我手上什么时候沾了这么多土？” 第19章 盆栽 　　◎不是我◎ 　　第二天一大早, 云安接到了倪香霖打来的电话。 　　“云店长，公司的金弹子树和罗汉松出事了。” 　　“我们马上过来！” 　　那几盆名贵盆栽的一年期养护合同让她的存款余额飙升至463万+，公司负债降到了9884万8098, 更让绸春于今天早上化形成功, 是公司重要的大单子, 绝对不能出问题。 　　下楼后云安直接打了车朝友谊大厦赶去, 绸春则由松羲带着赶来。 　　到公司门口后，障眼法由化形的绸春代替。 　　他身上穿着普通的衣服, 容貌却瑰丽得让每一个看清他长相的人脸红心跳。 　　要不有价格昂贵的盆栽等着抢救, 他早就被人围起来要联系方式。 　　松羲见了，默默地和他拉开距离, 并把脸上的口罩往上扯了一截。 　　金弹子和罗汉松的情况很不好，叶子状态已经十分萎靡, 枝丫的状况看上去也很糟糕。 　　穿过办公区的时候，云安还听见有人在小声议论说：“以前交给颜老师养护从来没出过问题，我就说一个家政公司不可能会养这么珍贵的植物吧？现在出事了, 他们赚的那点钱够赔吗？” 　　“唉, 一盆就要几十万上百万吧？” 　　“什么上百万, 我听说要这么数呢。” 　　“天呐！那云安家政会破产吧！？我觉得他们打扫卫生真的做得比其他家政公司好，绿萝什么的也养得好，我工位上的多肉有他们照顾，现在长得圆滚滚的, 怎么会突然出这种事啊？” 　　“水平不够又不自量力想赚钱呗，上千万的名贵盆栽和绿萝是一个概念吗？真以为每个月几十万的养护费那么好拿？” 　　林绪杰站在人群里, 听说一个盆栽要几千万险些不敢呼吸。 　　那么贵！？ 　　他之前只知道公司的盆栽不简单, 说是什么名贵的品种, 很贵, 但从来没想过能上千万。 　　云安不会真的破产吧？ 　　会议室里，出问题的金弹子和罗汉松都被搬了过来。 　　公司里还有其他名贵的盆栽，不过幸运的是，并不是每一盆都出了问题。 　　绸春看过后脸色很不好看。 　　“它们被人浇了东西，喷了会让它们枯萎的药，根坏了。” 　　根出问题对植物的伤害是致命的。 　　倪香霖皱眉：“是人为？” 　　她本来以为是植物病了。 　　绸春：“一定是人为。” 　　他的判断不会错。 　　不过，找人的事和他没关系，他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把它们救活。 　　“云安。” 　　云安立刻上前，和绸春一起把两株植物小心地从盆里扒拉出来，同时偷偷塞了几根香辣牛肉干给他。 　　“生气就吃东西，吃到好吃的就不气了。” 　　绸春情绪变化太大会发病，什么枯枝枯叶说来就来。 　　现在他刚能化形，是人形状态。 　　要是太生气，表现出来可能真的是头发大把大把往下跳，怪吓人的。 　　绸春气鼓鼓地白了她一眼，“我没那么弱！” 　　手却很诚实地扯开牛肉干的包装袋，大口大口嚼起来。 　　他的确很气。 　　差点儿就控制不住。 　　怎么会有人朝植物倒那么烫的水！？ 　　香喷喷的红油辣子刺痛了舌尖，安抚了他的情绪，看过根的情况后，他说：“预计是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出的事。” 　　根的情况已经很不好。 　　他拿出剪刀对它们进行了必要的修剪，又在每一个断口处抹了药，药里掺杂了一点他的妖力。 　　靠纯粹的药物会来不及，起效太慢，而盆栽伤得太重——这是视频中知名园艺师计秋容的原话。 　　颜蒙：“别装模作样了，本来就是因为你们才出的事，现在才知道急有什么用？而且计老师说没救的植物，没有任何人救得了。” 　　他的老师计秋容是这一领域的绝对权威，她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说着，颜蒙伸手想去把已经废掉的两盆植物处理掉，被那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孩儿一巴掌打开。 　　“有用没用试了再说，你走开，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云安凶完人就继续转过头去给绸春打下手。 　　绸春说过，他最讨厌别人说没用不去救，然后随便把植物扔去垃圾桶的行为。 　　他病过很多次，一直在生死线上徘徊，但他哪怕只剩下最后一条根须的时候都从来没放弃过。 　　植物不会说话，但它们也在努力地活下去。 　　它们的命也是命。 　　而且绸春说了可以救就一定能救。 　　颜蒙对她的语气很不满——知不知道在和谁说话？这么冲！ 　　第一次听到绸春的名字，颜蒙就很不屑。 　　倪香霖公司的那些盆栽是很不错，但对一直跟在老师身边的他而言也不算稀罕，绸春换下他并不是什么大事。 　　特别是在知道倪香霖和云安家政老板关系很好的情况后，他更这么认为。 　　今天当面见到绸春的时候，颜蒙注意到的也是他过于瑰丽的外表，而不是别的。 　　还有绸春旁边那个小姑娘，看那长相，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不就是个靠脸吃饭的小白脸吗？” 　　直到现在颜蒙也这么认为。 　　他不满地上前一步。 　　“计老师说救不了就是救不了，你们这些靠脸吃饭的关系户还真把自己当妙手回春的大——” 　　绸春张着嘴，口型还在继续变化，却没有任何声音出来。 　　“呃——啊——” 　　颜蒙双手抓紧脖子，尝试用更大的力气，结果还是没办法发声。 　　他震惊地看着罗汉松前面的两个人，但他们都没看他，在一心一意挖树。 　　救命。 　　救命！ 　　颜蒙想伸手去抓他们，被人挡开了。 　　“抱歉，情况紧急，无关人等请出去。” 　　那是一道很清越的男声，很有礼貌。 　　颜蒙抓住他的胳膊，张大嘴巴求助。 　　那人戴着口罩，露在外面的眼睛里露出几分不解。 　　“有什么事吗？” 　　“呃——啊——” 　　颜蒙拼命指自己的嘴巴。 　　但那个人还是摇头。 　　“抱歉，我不懂手语。这里需要对罗汉松进行抢救，请您出去。” 　　然后，那人抓着他的胳膊把他带了出去。 　　明明看上去那么清瘦的男人，他却一点儿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就这么被关在了办公室门外。 　　而这些，专心抢救罗汉松的绸春和云安一无所知。 　　云安只知道，在一股麻辣牛肉的香气中，两株珍贵的植物被绸春换了新的土壤栽回去，也保住了头发，没有再因为生气和焦急发病。 　　但珠宝公司里没有人觉得它们真的还能活，除了一直很相信云安家政的倪香霖。 　　在得知罗汉松出问题后，她第一反应就是找云安。 　　哪怕当时已经有人联系了鼎鼎大名的计秋容老师。 　　倪香霖：“调查结果显示，昨天晚上有一个叫林绪杰的员工损毁了盆栽。” 　　罗汉松和金弹子的价值不低，恶意损毁牵涉的金额极大。 　　他将受到很严厉的惩罚，以及面临巨额赔偿。 　　云安好奇地问：“他们说昨天这里停电了，你们怎么知道林绪杰在罗汉松前面停留了很长时间？” 　　友谊大厦停电，那段时间监控都不能用，不可能拍到。 　　倪香霖的目光在云安脸上停留了两秒。 　　“奇怪的就在这里。几分钟前，林绪杰主动承认他利用自热火锅和枯草药损毁罗汉松，并主动拿出了证据。” 　　打车记录，作案用的自热火锅丢弃地，以及作案原因——因为和云安有过节，怕被云安报复，所以想借此坏云安家政名声，最好让云安家政破产。 　　这件事让倪香霖感到很违和。 　　但的确证据和作案动机都有，而且还是嫌疑人亲口认罪。 　　云安想了想，“我可以和林绪杰谈谈吗？” 　　倪香霖同意了。 　　现在林绪杰正在配合派出所的工作人员做笔录。 　　云安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他在很详细地说他的犯罪经过。 　　“昨天我来公司取文件，当时停电，监控失效，只有我一个人。路过罗汉松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这是云安家政负责养护的盆栽，如果它出了任何问题，云安家政一定会为此负责。我恨云安，她让我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丢了脸，让我被嘲笑了整整一个学期，我恨她！” 　　“不怪我，要怪就怪她自己，怪她清高看不起我！怪她去哪里不好，偏要又跑到我面前来炫耀！” 　　门外，云安看了看昨晚林绪杰在同学群里给云安家政打的广告，心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现在大家的精神状态都这么堪忧吗？ 　　一边吹彩虹屁一边想着毁掉云安家政？ 　　太奇怪了。 　　云安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一瞬间，一股清凉的气息掠过表情狰狞、恨意滔天的林绪杰鼻尖。 　　他脸上的疯笑瞬间僵住，眼泪唰地砸了下来，仓皇无措地想朝云安身边冲。 　　“云安，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我虽然以前对你有点儿意见，但现在早就没了，更没想过害你破产！你信我！” 　　旁边的人按住他。 　　“老实点儿！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而且现在证据确凿，你再狡辩都没用！”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绪杰很害怕。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证据上真的有他的指纹。 　　但他知道，他从来没想过把盆栽弄死。 　　可是，谁都不会信他了，对不对？ 　　门口，云安挠了挠右手手腕。 　　“我信你。” 　　林绪杰猛地抬头，眼睛里迸射出耀眼的光。 　　不过，云安虽然凭借情绪丝知道林绪杰的事情和积秽有关，但她第一次遇到这种和犯罪相关的事，不知道怎么处理。 　　所以去找了松羲。 　　“交给我。” 　　松羲知道积秽对人的影响有多大，那只能一定程度上操控林绪杰却没被他发现的积秽，肯定很难对付。 　　绝对不可轻视。 　　他联系了山上的同门，说明了这里的情况。 　　这层消息很快通过山门报了上去，没多久，林绪杰被另一批人接管。 　　云安告诉他：“放心，他们一定会还你公道。” 　　林绪杰痛哭流涕着点头。 　　“谢谢，谢谢……” 　　他已经明白，事情真的是他做的，不然不会留下那么多证据，他百口莫辩。 　　告诉别人，虽然是他这个人做的，但其实不是他想做的？ 　　谁会信？ 　　幸好，云安信了。 　　云安还用松羲给的一个神奇盒子，把从林绪杰这里收集到的名为“惊”的情绪丝放进去，当做给林绪杰辩护的证据。 　　有它在，相关部门一定能查清真相。 　　此外，再把这边的情况和熊嘤嘤那里说了。 　　“这只积秽力量很强，越快找到越好。” 　　处理了这些的事，云安就打算回去了。 　　走之前她告诉倪香霖：“你们千万千万不要再动它们啊，更别扔，每天下午做清洁的时候绸春会来看它们，保证救回来。” 　　别扔这两个字，她咬字咬得格外重，但声音压得很低，怕被绸春听见。 　　“嗯，放心，我心里有数。” 　　随后一行人离开公司，上车。 　　绸春：“你和那些人说那么多干什么？他们有钱，想扔就扔呗。” 　　云安摸出一包辣条塞他手里。 　　家庭分享装，超大包，举起来的时候能挡住他整个脑袋。 　　“……” 　　绸春闭了嘴，撕开包装袋大口大口开嚼。 　　辣条是云安特地选的，比刚才的麻辣牛肉干辣两个度。 　　他一边吸气一边吃，心里升起的火气真的给平了下去，微微泛黄和卷曲的头发，一点一点恢复成正常的模样。 　　回到公司，绸春进店后第一件事，就是拿着花洒去浇花。 　　云安家政的一面玻璃墙后面，放了一个大大的花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 　　有月季、栀子、金枝玉叶和各种各样的多肉。 　　都是这些天云安帮绸春从外面捡回来的。 　　它们的原主人一时兴起把它们带回家，发现养不好或者懒得养后，又把它们随手扔掉。 　　现在，它们在一个家政公司的办公室里灿烂绽放，生机勃勃。 　　“栀子花快开了吧？” 　　云安凑过去，看小栀子已经鼓起来的花苞。 　　“今天晚上开，你看不到。” 　　绸春语调很硬，还是有点不高兴。 　　那两棵树一路长起来不容易，险些被人弄死。 　　云安熟练地递了一包泡椒凤爪过去。 　　“那到时候你给我发视频啊，我想看。” 　　这一株栀子花没有生病，只是一直不开花，所以被想赏花想拍照发朋友圈的原主人丢了。 　　但其实不是它不想开花，而是原主人给的肥不够，又不给它晒太阳，以及要么连着十几天不浇水，要么连着十几天每天浇很多很多水。 　　它活下来已经拼尽了全力，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绽放。 　　绸春吃泡椒凤爪吃得咔咔响，心情好了点儿。 　　“看在你每天搬它出去晒太阳的份上，给你发。” 　　趁他说话，云安笑眯眯地从他手里抢走一只鸡爪爪。 　　“谢谢绸春老师。” 　　嘶—— 　　凤爪好辣！ 第20章 新业务 　　◎被带飞了？◎ 　　哄好了家里的小月季, 又接过松羲手里的酸奶咕咚咕咚喝下去解了辣，云安舒舒服服地窝回沙发上看存款。 　　已经464万+了。 　　每一块都是她的好宝贝！ 　　玉小菇问：“云安安你要去买下那套房子了吗？” 　　她说的是云安前段时间一直抱着手机看的那套，那是位于青曲市外环的一套二手房, 两室一厅, 产权面积100多平, 小区环境还不错。 　　云安摇头。 　　“不, 我现在有新的目标了！” 　　她打开收藏夹，给玉小菇看她的新宠。 　　距离公司很近的, 方茗家所在的那个高档小区的大平层。 　　200多平, 总价两千万+。 　　“好看吧？房间多，户型好, 质量一流，方茗姐说物业也特别特别好, 安全系数高，业主的素质都很好。” 　　有养花赏景的大露台，楼下还有供业主使用的免费健身器材, 每一栋楼更是有专属的楼栋管家。 　　简直是她的梦中情房！ 　　玉小菇把脑袋趴在沙发抱枕上。 　　“可是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她说的上次, 是在三天前。 　　“不一样, 这个是真爱！我已经想好了，做庭院管理我们的资质不足，人手也不够，但我们可以上线最近很火的植物托管！” 　　这个念头的雏形, 是云安第一次带绸春去友谊大厦后产生的。 　　当时，她看见了绸春教她怎么照顾办公室里的绿植时的开心、骄傲, 也看见了他因为被人扔掉的多肉那么生气和难过, 意识到他对植物的感情真的很深。 　　而云安在知道泠鸢和玉小菇的真实身份后, 就已经明白, 云安家政不只是一个家政公司，它存在的最根本的原因，是帮助小妖怪们修炼，也就是带他们找到他们和这个世界的连接点。 　　她拿着那么丰厚的薪资，就得对得起那个价格。 　　更何况，在她心里，不管是泠鸢还是玉小菇，又或者当时刚来的绸春，都是她的好朋友。 　　她希望他们都能找到他们喜欢的生活方式，做他们喜欢的工作。 　　一开始，云安想的是庭院管理，为那些很舍得在园艺上花钱的富豪、星级酒店等提供服务。 　　绸春有这个实力。 　　但后来她去查了更多资料，发现公司的人太少了，绸春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于是，她去看了更多和植物有关的工作，选中了植物托管。 　　现在已经有很多花店在做植物托管的工作，主要是帮助因为出差、逢年过节回老家等原因，一段时间内没办法照顾家中花草的爱花人士，照看好他们的花草。 　　客户需要把托管的花草送去花店，按时间即花草看护难度支付托管费用，和宠物托管、寄养差不多。 　　绸春一直在竖着耳朵听云安的话，弄明白植物托管是什么后，立刻坐了过来。 　　比起外出打扫卫生，他更喜欢这个工作。 　　云安见状，笑着把手机拿给他看。 　　“现在的市场价从10元到50元一天不等，价格你来定。另外，我们的植物托管除了帮客人照顾植物外，还可以帮客户把出了问题的植物养护好，类似于植物医院，你看可以吗？” 　　“完全可以！” 　　绸春斗志昂扬。 　　至于定价—— 　　“一盆每天100。” 　　云安：“……会不会太贵了？” 　　100很多的，可以买好多好多肉了。 　　她以前在美食广场卖烤肠的时候，熬几乎一整个通宵，才能赚到300多呢。 　　绸春并不这么认为。 　　“你不是要赚钱买大房子吗？而且我们还有9800多万的欠款没还，哪个不要钱？再说了，我可是月季，这个价格算便宜他们！” 　　他不偷不抢，凭本事赚钱，为什么不可以？ 　　云安默了默，想到倪香霖托绸春照顾的盆栽，几十万一个月。 　　嗯…… 　　突然觉得100一天的确很便宜。 　　而且如果是寻常盆栽，普通花店或者客户上网查资料就能照顾好，没必要选云安家政的托管服务。 　　此外，遇到难看护难救治的植物，绸春也不打算加价，全部100一天。 　　主打一个众“植”平等。 　　“行，就这么办。” 　　云安去花架那边给绸春捡回来的花花草草拍了照，再找到这些植物刚来时拍的照片，做出一组组对比图，放到服务详情页中，方便对植物托管感兴趣的客户查看托管效果。 　　而被绸春照看的多肉和花花们，实在美丽。 　　她完全不需要加任何滤镜，或者苦心积虑去找最好看的角度，随便拍一张就能原图直出。 　　极其出片。 　　特别是那些多肉，刚从垃圾桶里捡起来的时候，肉片干瘪小小的，现在已经长得十分热闹。 　　可可爱爱的熊童子，晶莹剔透的冰灯玉露，红宝石也真的焕发出宝石般的美丽光泽。 　　云安每天都要来看看它们，每次都觉得整个人都被萌到，治愈到。 　　有时候来商城逛街的客人不小心走到这里，也会被这排花架吸引，红着脸说想进来看看。 　　公司因此还新增了不少粉丝和此前对云安家政不了解的新客户。 　　云安把照片编辑放好后，正式上线了新服务——植物托管。 　　同时把这个消息在公号和官博都做了宣传。 　　老粉们纷纷第一时间赶来。 　　——“抓住你了！店长，你敢不敢多放几个号？根本抢不到！” 　　——“楼下花店就在做这个植物托管，没想到你们也做了。求问，预约托管可以顺便赠送一个保洁预约名额吗？（星星眼）” 　　——“什么？可以送预约名额！我kuangkuang往前冲！” 　　后面一群粉丝跟着念送名额的事，直接刷了屏。 　　云安想了想，置顶回道：“预约植物托管，前三名送保洁预约名额。” 　　给新业务做个小宣传。 　　下一秒植物托管就被抢了37单。 　　植物托管和保洁服务不一样，没有太大的数量限制，所以他们的预约都成功了。 　　每一个都是冲着保洁预约名额来的。 　　——“你们手速怎么那么快？刚刚不是都在这里唠嗑吗？我还以为我能偷袭成功！这不科学！” 　　——“抢到了抢到了！第一！哈哈哈哈哈哈！” 　　——“叛徒！明明说好大家一起同患难，你们却背着我偷偷抢到了预约名额自己享福去了！” 　　云安满意地确认了订单，之后会由泠鸢姐负责和他们做进一步沟通，登记及接收所有被送来云安家政托管的植物们。 　　绸春已经在收拾办公室，为即将到来的花草腾地方。 　　好在办公室的地方不算小，里面摆放的东西也不多，所以空间很大。 　　不过—— 　　云安找到泠鸢，悄声问：“泠鸢姐，我们公司的面积还能扩大吗？” 　　青曲市寸土寸金，公司又背着巨额欠款得先还清，要攒钱租一个更大的铺面太难了。 　　“我和云安家政本为一体，有扩展空间的能力，只是在这里扩大公司面积太过显眼，并且会引起一些事故。” 　　小菇和绸春都已经离开了卷轴，来到现实世界，这让她稍微有了一些余力。 　　另外，他们随着修炼力量一直在增强，云安家政也在被更多人知道，所以她的力量也有所恢复。 　　泠鸢早就可以让公司空间变大，只是在商场里去做这件事不合适，才迟迟没有动。 　　“哇，泠鸢姐好强好厉害。不过，我们要去哪里找新的土地呢？” 　　青曲市的土地私人能买卖吗？ 　　能买她也买不起吧。 　　那就有点麻烦了。 　　以后公司的业务肯定越做越大，现在这个铺面肯定会不够用。 　　“有一个地方，你可能会喜欢。” 　　松羲开口说着，带云安去现场看了一下。 　　云安站在一片被围起来的宽阔土地上，眼睛里闪着布灵布灵的光。 　　那是一块已经被打理过的土地，面积很广，位置也好，不偏，比云安家政现在在的商城更靠近市中心。 　　周边十分繁华。 　　视频那头的泠鸢说：“这里不错。” 　　面积足够，而且没有和其他建筑相连，方便用障眼法，不让房子的出现太过突兀。 　　“泠鸢姐，如果我们搬来这里，可以拥有一个多大的房子啊？” 　　泠鸢静心感受了一下她现在的力量。 　　睁眼。 　　“两层，别墅。” 　　不仅能解决花房的问题，还能让大家都有住的地方，不必到了晚上还要用障眼法假装下班，然后变回原形。 　　云安：！！！ 　　两层！ 　　别墅！ 　　一旁，松羲问：“适合吗？” 　　云安用力点头。 　　“适合！太适合了！不过，这么好的位置，这么大一片地，要很多很多钱吧？” 　　小菇、绸春还有泠鸢姐的赚钱能力很强没错，公司业务也已经越做越好，接了好几个大单，可是，公司现在还欠着9884万+的外债呢。 　　得考虑成本。 　　松羲：“如果不考虑成本，你喜欢吗？” 　　云安诚实点头。 　　“当然喜欢啊。小时候做梦还梦见过大房子呢。” 　　那是她喜欢看童话书的年纪，每次梦到大大的城堡都会很欢喜。 　　泠鸢说的大别墅让她很激动。 　　松羲微微点头。 　　“那就这里。” 　　云安：？？？ 　　“可是，我们没那么多钱租这里啊。” 　　虽然很好是没错，可总得顾忌现实情况。 　　松羲看着她。 　　“你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可以带你进来吗？” 　　云安被这双漂亮到犯规的眼睛看得有些迷糊。 　　“我们不是趁没人偷偷进来的吗？” 　　松羲失笑，嘴角轻轻上扬。 　　那一瞬间，云安承认，她心跳的声音有点大。 　　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像山间云雾，又像是林间翠竹，笑起来的时候，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细雨打在竹林时的声音。 　　让人沾上夏日午后慵懒的陶醉，沉迷。 　　以及，不可抑制地心动。 　　在这因为一个笑容勾起的迷醉中，云安听见松羲用他清越的嗓音说出一句话。 　　“此处为本派地产，云安家政可以免费使用。” 　　这句话说得很轻，带着一点点笑意，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晰。 　　可直到大货车把公司里的东西全部搬过来，泠鸢在这里构建好新房子，特殊管理局迅速帮他们办好公司地址更新后，云安都没能反应过来。 　　她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厅中，感觉脑子比那天喝多了桃花酿时还要晕乎。 　　直到一身青衫的松羲拿了鲜榨西瓜汁儿给她喝，她才猛然惊醒。 　　她亮着眼睛盯着眼前人。 　　“所以，我这是又被队友带飞啦？” 　　松羲先是一愣，随即低头轻笑。 　　“不，这次是你带飞了大家。你带着我们清理了很多积秽，救了许多人，这里的无偿使用权算是谢礼。” 　　他只是正好知晓界内对积秽有多在意和头疼，向上提起了申请。 　　云安：(≧▽≦)/ 　　好快乐！ 　　好幸福！ 　　感谢博学队友！ 　　感谢云安家政！ 　　感谢无偿使用！ 第21章 新房子 　　◎好幸福呀◎ 　　新房子很大, 完全按照云安的喜好设计和构建。 　　前后左右是私家庭院，一楼空旷，四面有许多玻璃墙, 不同方位被阳光照射的时长、强度不同, 很适合拿来做植物托管。 　　二楼是居住区, 有很多房间。 　　完全是云安的梦中情房！ 　　“等我攒够钱了, 也要买一个大别墅！” 　　玉小菇看着她，欲言又止。 　　不是说喜欢方茗小区的大平层吗？ 　　怎么又变成大别墅啦？ 　　不过看云安安开心的模样, 她什么都没说, 而是偷偷去查了独栋别墅的价格，然后暗暗下定决心更努力地去赚钱。 　　二楼, 云安和队友们聚在一起选房间。 　　玉小菇选择相对光照时间比较短的那一间，她不喜欢强光。 　　绸春则正好相反, 身为月季，他喜欢阳光，需要充足的光照。 　　泠鸢选了书房更大的那一处, 方便平日里读书写字。 　　云安——大家都默契地把最大最好的房间留给了她。 　　那个房间在二楼另一侧, 说是房间, 不如说是单独一整套房。 　　从室内电梯出来，穿过铺着地毯的走廊，是一个双开的大门。 　　推门而入，可以看见宽敞明亮的会客厅。 　　除了会客厅外, 这里有独立的卫浴，大大的观景露台, 书房, 健身房, 游戏房。 　　只有云安想不到的, 没有这里没有的。 　　比她现在租的房子大好几倍。 　　云安开心地在里面逛了一圈，回到出租屋里把属于她的东西搬了过来，和原房东退了房。 　　新房子可以免费住，这样一来，她每个月能省4200的房租呢。 　　另外，他们搬过来之后，管理局那边把云安家政的公司地址也即时更新了，泠鸢的本体顺利落地完成绑定，能让这里时刻保持干净。 　　现在，云安可以放心使用她喜欢但很不耐脏的各种好看家居产品。 　　“好幸福呀。” 　　云安在柔软的奶白色地毯上躺下，舒服地伸展开四肢。 　　屋子里的空调温度刚刚好，一点儿都不会让她觉得热。 　　单边可视的大落地窗，让她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形，外面却没办法窥见房间里模样。 　　云安走到窗户边朝楼下看，发现唯一的缺点是这里长期没有人使用，所以草坪的位置显得很寂寥。 　　她穿着柔软舒适的拖鞋跑下楼，找到绸春。 　　“我们在外面种一些植物吧？” 　　首先地毯草肯定要有，不然没有铺设步道的地上光秃秃的不好看。 　　还要种一些桃花，以后给泠鸢姐做桃花酿。 　　云安还想要一片小竹林。 　　这些元素看上去很不搭，但有绸春在，她一点儿都不担心。 　　果然，绸春在纸上简单画了两下，把它们各自规划好区域后看上去反而别有意趣。 　　在他们收拾布置新房子的时候，被托管的植物们也被送了过来。 　　泠鸢及时和客户沟通了公司地址变更的事，没让他们跑错地方。 　　里面有一个熟面孔——周泉明。 　　“云店长，恭喜恭喜啊。” 　　新换的这个房子地段真好。 　　周泉明让他的学生抱着一盆君子兰走了进来，嘴里恭贺着云安家政的乔迁之喜，还送了一份小礼物。 　　“周先生客气了。” 　　云安倒是没有拒绝这份小心意，好好地收下，给他倒了杯热茶。 　　知道周泉明是来找泠鸢的，她说了两句客套话后，就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果然，等学生和绸春一起去摆花后，周泉明把带来的字画拿出来给泠鸢看。 　　泠鸢看过后说：“周先生最近心有所扰？” 　　周泉明朝她竖起大拇指。 　　“大师就是大师，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他没说这字画是他的作品，但泠鸢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怕您笑话，我最近的确是有烦心的事。我一个老朋友家的孩子，叫冯怡，前些日子有了身孕，吃不下睡不好，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才不到半个月时间，瘦得不成样子。” 　　这也是周泉明会去拍植物托管的原因。 　　他已经退休，有的是空闲时间，哪里用得着让别人来照顾他的宝贝君子兰？ 　　周泉明只是想借托管的机会，问问看云安家政这边有没有法子帮帮冯怡。 　　他是倪香霖的老客户，知道一些事。 　　比如倪香霖之前严重失眠，但在和云安打交道后，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憔悴。 　　云安听了一耳朵，问松羲：“是积秽吗？” 　　松羲点头。 　　“君子兰和周泉明身上沾有积秽的气息，很淡。” 　　很淡不代表没问题，反而不妙。 　　比如上次江暖身上的积秽，正是因为力量太强了所以气息反而藏得很好。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虽然一想到江暖身上那个积秽的狰狞模样，云安心里有点儿发颤。 　　可是，救人更重要。 　　松羲离得近，感觉到了云安说去看看的时候，那一瞬间的紧张。 　　他无名指微蜷。 　　“这个给你。” 　　松羲取下头上的木簪，一头如瀑的长发披散开。 　　那是他束发用的。 　　木簪触感有些许粗糙。 　　“它与木剑取自同一木，由我亲手打磨制作。带着它，你可以看见积秽的轮廓。” 　　在他需要束发开始，就一直戴着这支木簪，有些灵气。 　　但它又不是木剑这类特殊的法器，所以力量会弱一些。 　　正好，带着它，云安就不用看清楚积秽可怖的模样。 　　上次之后，他很自责。 　　他生来便是除妖师，去除积秽是他的责任。 　　可江暖那次，他唯一做的是把木剑交给云安，让明明很害怕看见积秽的她上了战场。 　　尽管对付完积秽后，云安还在笑着安慰他。 　　可他看得分明，当时她的手在颤抖，脸上几乎毫无血色。 　　松羲不希望再那样。 　　于是，在那之后，他每天都在加紧修炼。 　　在每一次接触积秽的时候，都不停地研究精进。 　　现在，他已经能仅凭一株从周泉明家里搬来的，路上接触了不知道多少种其他气息的君子兰，就确认那里有厉害的积秽。 　　以及好好地打磨炼制了这支木簪。 　　“谢谢你！” 　　云安开心了。 　　只要她不看清积秽的细节，就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可以放心揍。 　　不过松羲的头发那么长，散着不方便，她便伸手解下头发上的发圈给他。 　　松羲抿了一下唇，接了过来，用这个可爱的西瓜发圈系住长发。 　　云安则拿着木簪比划。 　　要去看积秽的话，随身戴着会更稳妥。 　　但她不会盘发。 　　“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帮你。” 　　话音刚落，木簪就被放回到他手中。 　　上面还沾了云安掌心的温度。 　　“麻烦你啦，我真的不会。” 　　说罢，云安转过身背对着她，把头发都拨到身后，方便他用簪子。 　　清浅的香气在这一方空间浮动，松羲心跳微微加速。 　　“那，冒犯了。” 　　他用手把云安的头发拢到一处。 　　她的头发被养得很好，柔软乌黑，如同上好的绸缎，看得出来平日里很在意，一直好好护养着。 　　可就是这样喜欢的头发，她此前却说如果带着头发的人都可以清除积秽，她可以都剪掉拿出来给大家用。 　　松羲的眉眼变得柔软，手上的动作更轻了些。 　　纤长的手指拿着云安的长发绕过几圈后，那支一直被他戴着的木簪，稳稳地盘起了她的长发。 　　“哇，这么快就好啦？” 　　云安以前看过教用簪子盘头发的视频，也跟着试过，但每次都会散掉，根本簪不住。 　　可现在，她不管怎么动，头发都很稳，而且一点儿都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簪得特别漂亮！ 　　“你好厉害啊松羲，以后买了好看的发簪我要和你好好学怎么簪发！” 　　虽然之前簪娘乔离姐都没教会她，但她还是对自己充满信心。 　　“好。” 　　松羲顿了顿，补充道：“学不会也没关系，有我在。” 　　“嗯！” 　　大概是某种冥冥之中的缘分，周泉明在抢植物托管预约的时候，是第三个下单的客户。 　　而前三个下单的客户，都拥有保洁预约名额。 　　不管是深度保洁还是日常保洁，都可以约。 　　当被云安问起：“您需要日常保洁还是深度保洁？” 　　周泉明被问得有点懵。 　　但随即他给出了回答。 　　“深度！要深度！” 　　对了，这是一家家政公司。 　　也许他们是通过打扫卫生之类的方法，去改变一些东西。 　　就像倪香霖用了云安家政的保洁服务后，再也没有失眠了，平日里也没有在出现奇怪的情绪失控。 　　他去老朋友家看过，冯怡那孩子的情况很不好，特别是最近几天，已经连水都喝不下去了，只能靠输液维持。 　　不然他也不会病急乱投医地在这个时候跑来这里试运气。 　　深度一听就比日常保洁更彻底，他要深度！ 　　“好的，谢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泠鸢协调了时间，云安带着众人跟上周泉明的车，去到他朋友任鸿潍家。 　　砰—— 　　刚进门，云安就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周泉明顾不得他们，快步跑进去。 　　“这是怎么了？” 　　“一一今天还是吃不下东西。” 　　回答的是任鸿潍的女婿温春生，很是惆怅。 　　最近妻子的情况不好，他请了假，和岳父任鸿潍轮流守着，可惜情况一直不见好。 　　“唉，一直不吃饭怎么行呢？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周泉明叹气，然后想到了什么，跑回门厅迎云安等人。 　　温春生见家里来了陌生人，有些不解。 　　冯怡现在情况那么不好，最怕吵怕闹，一向最心疼冯怡的周叔叔，怎么还带了这么多客人来？ 　　周泉明解释道：“我看有人说，一一这种情况可能是环境问题，所以我拜托了云安家政来打扫一下卫生，看看有没有用。” 　　温春生觉得这个说法和做法都不是很靠谱，但什么都没说，客客气气地和云安等人打了招呼，主动带他们了解家里的情况。 　　现在他也顾不得靠谱不靠谱，只要能让一一舒服一点儿，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比什么都强。 　　介绍完家里的大致布局后，他郑重地向云安说：“拜托你们了。” 　　玉小菇负责卫生，绸春负责这里所有的植物，她则和松羲一起朝冯怡所在的房间去。 　　笃笃笃。 　　她敲了三下门。 　　“我什么都不想吃，不要再来打扰我，可以吗？” 　　冯怡的声音很低沉，带着浓浓的哀伤。 　　云安看向松羲。 　　是大的那种积秽吗？ 　　松羲点头。 　　没错。 　　只不过这只积秽和江暖身上的那只走的路子不同。 　　江暖身边的那只，选择趁江暖整个人生价值被否定的机会，一点一点把她的七情全都吃掉，试图让她变成一个无欲无求、不悲不喜的空壳。 　　可眼前这只，显然是放大了冯怡的情绪。 　　哪怕隔着一道门，一堵墙，云安都能通过她说的那句话，感受到冯怡身上流淌出的，几乎实质化的悲伤。 第22章 冯怡 　　◎我不想伤害你◎ 　　云安深吸一口气。 　　“一一姐, 我是周叔叔请来的云安，想帮你打扫一下房间。” 　　随着这句话被说出口，屋内凝滞的空气轻轻动了一下。 　　冯怡不喜欢别人进她的房间。 　　更不需要人来打扫卫生。 　　但, 她正要开口的时候, 一股很清浅的香味儿掠过了鼻尖。 　　那个味道像是被刚才那句话带着, 一起从门外飞了进来一样。 　　此刻浮在她身边, 给了她一点儿力气。 　　冯怡捏了一下手，但还是攥不成拳。 　　她没有动, 继续靠在放了两个蓬松靠枕的床头。 　　“一一姐, 我可以进来吗？” 　　那道陌生的，却让她感到亲近的声音再次传来。 　　死水一样的空气活了一点儿。 　　“你, 可以进来。” 　　“那我进来啦。” 　　云安朝屋内说了一句，然后轻轻推开一条缝, 进去。 　　松羲拿着木剑守在门外，随时准备支援，同时困着积秽不让它有逃窜的机会。 　　屋子里很黑。 　　冯怡没有开灯。 　　遮光效果极好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 隔绝掉了外面的所有光线。 　　现在天气还很热, 但这里, 没有开空调，连风扇都没有开。 　　云安适应了一会儿，抬手摸了一下发间的木簪，眨了好几下眼睛, 在黑暗中看见了积秽的轮廓。 　　那是比黑暗更黑的东西。 　　云安朝着它在的方向走。 　　路上，撞到了床角。 　　嘶—— 　　好痛。 　　“对不起。” 　　冯怡的声音传来, 很弱, 很重的同时又很轻。 　　重的是她话语里透露出的疲惫, 那是一个普通人被很重很重的心事、情绪压着后, 产生的近乎绝望的疲惫。 　　轻的是她话语里的力量，她似乎想要彻底放弃自己。 　　不想再挣扎了。 　　冯怡的确很累。 　　她很疲惫，有一种苍白的无力感。 　　就像一只蚂蚁面对一场海啸般无力。 　　她什么都做不了。 　　但在听见云安撞到东西倒吸冷气的声音后，冯怡缓缓伸出沉重的手，打开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开过的台灯。 　　黑漆漆的屋子里第一次有了光。 　　云安也终于看清楚了冯怡的模样。 　　她靠在床头，没有用力的那种靠在上面。 　　很瘦。 　　瘦到有些脱相，隐约能看到眼眶骨的轮廓。 　　云安感觉心脏被刺了一下。 　　来之前，周泉明给她看过冯怡之前的照片。 　　那是一个脸上总带着温和笑意的女孩儿，身上带着会让人想到在外婆家隔壁，邻家大姐姐的温暖的人。 　　现在，她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 　　冯怡侧过头，避开云安的视线。 　　“请不要和我共情，更不要为我感到悲伤，我不想伤害你。” 　　她从小在父母的爱里面长大，性格温和，善解人意。 　　身边有很多很多朋友。 　　但，从她确认怀孕开始，一切都变了。 　　她开始感到悲观，感到痛苦。 　　身边的朋友想要帮助她走出来，可是，每一个都被她的低沉情绪拽了进去，和她一样变得越发消瘦和憔悴。 　　那一刻，冯怡知道，她不能再这样继续伤害其他人。 　　不能燃烧别人的生命来试图重新点亮她生命的蜡烛。 　　于是，她关上了那扇通往外界的门。 　　这个被周叔叔请来的叫做云安的女孩儿，眼睛很亮。 　　她不希望看见那束光因为她而熄灭。 　　“你走吧。只需要告诉周叔叔，说你已经劝过我，已经完成你的工作。他不会为难你，会给你报酬。” 　　这时，云安却朝她露出一个很大很大的笑容。 　　“姐姐，你人真好。” 　　原来允许她进来，是为了让她顺利完成工作赚到报酬。 　　这么好的人啊…… 　　该死的积秽！ 　　“不，我很不好。我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想要推云安离开，冯怡却又有了倾诉欲。 　　“我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到。” 　　话语里的哀伤又重了一重。 　　“是我决定要这个宝宝，可是，每次睡不好吃不下的时候，我又会有很自私很不好的想法。” 　　第一次产生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就好了的念头时，冯怡如遭雷击。 　　她不能接受她竟然会对一个由她决定，由她选择后才来到这里的小生命，产生如此的恶念。 　　“我很不好。” 　　冯怡一字一句说着。 　　批判着她自己。 　　明明宝宝没有选择，明明是她亲自把宝宝带来这个世界，可她却一次又一次地产生了不想要他/她的念头。 　　在她身材走样的时候。 　　在她在意的工作因为怀孕受影响的时候。 　　在她看见曾经很喜欢的食物，却没有丝毫食欲而是忍不住干呕的时候。 　　以及在数不清的无法入眠的深夜里，她都那么想了。 　　那是她的罪恶。 　　是她对于一个圣洁的、白纸一般的新生命的罪恶。 　　过去的那些日子里，身边的朋友们，为了能让她吃上一口饭菜，每天想尽办法给她找美食视频，任何只要她多看了一眼的东西，会马上给她买来，哪怕她只吃了一口就不愿意再吃，他们也开心得像是打了胜仗一样。 　　他们真心爱着她，处处为她着想，为她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那是她给朋友们造成不便和困扰的罪恶，是对朋友们的拖累。 　　父亲年事已高，现在还要时时关注着她的健康和情绪。 　　那是她的不孝。 　　丈夫为了照看她，这些日子没能好好上班，请了一次又一次假。 　　那也是她的拖累。 　　“都是我的错，全都是因为我，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们对我那么好，那么努力地想保护我，保护我的孩子，而我，却生出了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就好了的恶念。” 　　冯怡的声音在继续响起。 　　云安没有出声，只认真地听着。 　　她很清楚，这个时候冯怡要的并不是轻飘飘的安慰或者各式各样的大道理、正能量。 　　冯怡需要说出来。 　　其实，冯怡原本不打算说。 　　她知道那些不好的沉重的情绪会对别人造成很坏的影响，她不想连累其他人。 　　可是这一次，她很想说。 　　说出这些话后，她好像突然能喘上一口气了。 　　那些压着她的很重很重的，不能对朋友、亲人展现的高高的山，变轻了一点儿。 　　“从小，父母老师都教我，要做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我以为我能做得很好，可是，事实证明，我做不好。” 　　决定要宝宝是她做的决定，她应该为此付出责任，承受宝宝带来的一切。 　　无论好坏。 　　都不应该有任何怨言。 　　可是，她办不到。 　　“别人都能做好的事情，我做不好。我很失败。” 　　云安听着冯怡的倾述，也关注着积秽。 　　奇怪的是，就算她坐在冯怡身边，积秽也没有变小很多。 　　而且也没有情绪丝线出来。 　　这只积秽和之前的不一样。 　　是要直接揍吗？ 　　云安捏起拳头，直觉却给出了答案——不行。 　　她想起当初对付江暖身上那只积秽的时候，虽然她把它揍散了，但在过程中，江暖很痛苦。 　　冯怡一直吃不下东西，身体很差，精神状态也很差，很有可能承受不住那种痛苦。 　　要找准合适的机会再动手。 　　这时，云安看见了一缕彩色的光从她身上浮出。 　　这是什么？ 　　上次云安被积秽的样子吓到，几乎是闭着眼睛一通乱揍，没注意到那个时候有没有出现过这个东西。 　　很快，她发现彩色的光靠近的时候，积秽在退。 　　积秽怕它！ 　　云安立刻乘胜追击，无师自通地让这份光靠冯怡更近了些。 　　而这一靠近就出了点意外。 　　云安感觉到一道道看似轻飘飘但实际很重很粘稠的东西朝她砸过来。 　　——“不是喜欢生孩子吗？现在又跑来问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怎么办，有意思吗？你就是活该！” 　　这句话在云安的耳朵边响起。 　　不是一道，而是很多很多句意思差不多的话。 　　话里面满是鄙夷和某种高高在上的优越。 　　“有人逼你生吗？还不是你自己上赶着讨好你老公？恶心！”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明知道生孩子多痛带孩子多麻烦的人，为什么还决定要生？找虐？” 　　“自己选的自己受着，有什么资格喊苦喊累？” 　　“别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没见谁像你这么矫情。” 　　“做出决定以后就不能后悔。” 　　“你的条件已经比其他人好很多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太恶毒了，你怎么能有那种想法？怎么对得起其他人？” 　　一个个看不清脸的人围在云安身边，叽叽喳喳。 　　云安：？？？ 　　这就是冯怡怀孕之后听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东西吗？ 　　这是些什么语言和精神暴力？ 　　云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也太难受了。 　　难怪她会精神崩溃。 　　就是现在！ 　　云安抬起手挥动拳头框框一顿揍。 　　这些人好烦！ 　　快滚开滚开！这是冯怡的人生，他们凭什么指手画脚？ 　　黑压压的舌尖三寸杀人刀被打散后，云安终于看见了冯怡这里的第一根情绪丝。 　　金黄色，七情之喜。 　　那是冯怡因为在父母、朋友、亲戚的爱里长大，而生出的对生活、对生命的爱意。 　　那股爱意，曾支撑着她闯过许多难关，走过一个个漆黑的夜。 　　如今，被积秽吞噬的喜再次茁壮生长，冯怡重新记起了当初做决定要宝宝的原因。 　　那是，她感受过美好温暖的亲情、爱情、友情，看过蓝天与白云，闻过四季的花香，见过巍峨的高山后，希望带他/她来体会这美好的人世间。 　　当时，她怀着对生命的感恩和敬畏，期待着新生命的降临。 　　而其中最最重要的那一缕光是—— 　　她，冯怡，对她自己的爱意。 　　金黄色的光芒一点一点亮起，这时，灰色的丝线突然铺天盖地地砸过来。 　　那是被积秽放大后的七情之悲，也是这只积秽的主体。 　　它像是席卷而来的高高浪潮一样，扑向蚂蚁一般渺小的那点金黄。 　　浪潮嘶吼着—— 　　“我好痛！” 　　“我好难过！” 　　“为什么不去死！” 　　云安伸出拳头砸向朝光芒上扑的积秽，用上全身力气。 　　“生还是死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别人的人生，选择权在她手里！你这个垃圾赶紧从她的情绪里滚出去！” 　　砰。 　　重重一拳砸在扭动的积秽身上。 　　烟消云散。 第23章 原因 　　◎可以后悔吗？◎ 　　一直嚷嚷着要死的积秽, 如愿以偿地死了。 　　云安从刚才被拽进去的情绪空间里出来，撑着床沿大口大口呼吸。 　　那只积秽的力气怪大的。 　　好累人。 　　云安稍微缓了一下后，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冯怡。 　　还好, 已经没有大只的积秽了, 只剩下一些残留的气息, 很快就会全部消散。 　　灰色的七情之悲, 已经缠绕在云安的右手手腕上，被带出冯怡的情绪海中。 　　竟然有两根。 　　难怪会把冯怡淹没。 　　床上, 冯怡因为受到的情绪冲击过大, 已经疲惫地睡过去。 　　她在做一场梦。 　　那些曾经被过度悲伤淹没的记忆，以及她自己, 一点一点醒来。 　　十几分钟后，冯怡睁开眼睛。 　　“我很难受, 我，可以后悔吗？” 　　过去的日子里，喜悦是真的, 期待是真的。 　　而那些不适、恐惧、惊慌失措与悲伤, 也都是真的。 　　她依旧热爱着生命, 期待着未来，但她也确定，她还没有真的准备好。 　　这句后悔，在冯怡的嘴角盘旋了许久许久。 　　被别人的期待、她自己的善良阻拦着, 一直没能说出口，让她陷入无尽的自责和自我怀疑、自我厌弃中。 　　积秽趁机而入。 　　“这是姐姐自己的人生, 姐姐要自己做决定哦。” 　　云安能做的, 只是帮她去除积秽, 不让她的情绪被别的东西左右。 　　不能替她做任何决定。 　　因为, 这是冯怡的人生，不是她的。 　　她只能对她自己的人生负责。 　　冯怡闭上眼睛，又睁开。 　　“是啊，是我自己的人生。谢谢你。我有点饿了，可以帮我拿一点吃的吗？” 　　“好呀。” 　　云安帮她拿来了清粥。 　　冯怡吃过后，脸上稍微有了一点儿血色。 　　她在云安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走到窗边。 　　房间紧闭许久的遮光窗帘被缓缓拉开。 　　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洒在了她身上。 　　云安站在她身边，偷偷抓了抓手腕。 　　金黄色的七情之喜，在偷偷地、欢喜地和她贴贴。 　　那是她帮冯怡从灰色的情绪海中打捞出来的，闪闪发亮的光。 　　打开门，松羲就站在门口。 　　云安笑着取下发簪。 　　“谢谢啦，很好用。” 　　只看见积秽的轮廓，就像看见一大块会动的果冻一样，她一点儿都不害怕了，也没有再被激起各种不舒服的感觉。 　　大概这就叫眼不见心不烦吧。 　　松羲接过发簪，把他头发上系着的西瓜发圈取下来给她。 　　云安顺手接过，三两下绑好了马尾。 　　他嘴角轻轻弯起，抬手束起长发。 　　玉小菇也已经完成了全部的深度清洁，绸春把这里所有的花草都看过一遍，做了一些必要的改动。 　　冯怡原本就有了一些精神，现在看着纤尘不染的家，心情更觉得开阔。 　　她难得的主动吃了一些水果，温春生很高兴，给岳父任鸿潍打了电话，并下单了她今天说起想吃的各种食物。 　　云安一行人离开时，冯怡的精神看上去已经好了不少。 　　她递了一个红包给云安。 　　“多谢。” 　　云安欢喜地接过。 　　“谢谢支持。” 　　回去的路上，云安偷偷打开红包看了一眼。 　　5万。 　　好多！ 　　她喜滋滋地把它放好，路上找了个银行全部存到卡里。 　　现在她已经有469万+存款了。 　　棒棒！ 　　“对啦，我知道大积秽出现的原因了。” 　　云安对松羲说。 　　不管是江暖还是冯怡，都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曾经对自我产生了怀疑和厌弃，有了自我放弃的倾向。 　　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怀疑自我，或者偶尔讨厌自己，都很正常。 　　如果没有积秽，大部分情况下都可以自行调节好。 　　“原来如此。” 　　在云安之前，没有人和大积秽有过这么近的接触，而寻常的积秽四处蔓延，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这是一个很有用的线索，说不定会成为对抗积秽的突破点。 　　绸春摇晃着花叶，指挥玉小菇给已经被送来的植物们换土施肥，听见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插了一句。 　　“现在的好多人都对生活很悲观，也是因为积秽？” 　　到云安家政这些日子，他已经接触到很多很多不同的人，不同的家庭。 　　感觉和他以前在山里的时代不一样。 　　他在山里的时候，偶尔会有鸟雀从人类聚集的地方飞来筑巢，会带来一些外面的消息。 　　绸春记得，那个时候总听见打仗的消息。 　　还有干旱、洪涝、饥荒。 　　小鸟们说，下面的日子很苦。 　　但大家都在很努力地、拼了命地活下去。 　　“现在网上有很多人主动放弃他们的生命。” 　　绸春不理解。 　　他觉得新世界很好，没有以前那么多战争和杀戮，也都能吃饱饭有衣穿了。 　　要是以前的人来到这里，一定开心地谢天谢地，然后快快乐乐地珍惜这一切。 　　云安：“其实也不是，我们大部分人都还是在好好生活的，只是偶尔emo一下。只不过网上发消息的一些人想要争流量，想要赚钱，喜欢有争议的吸引眼球的话题，所以会去关注那些不好的事情。然后我们一打开视频就看见不好的事情，时间长了就会觉得这个世界很不好。” 　　人的思想是会被看见的东西重重影响的。 　　要是看见的一直都是悲伤的事情，情绪也会一直往下落去。 　　一旦没有及时拉回来，可能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掉入深渊。 　　现在有积秽存在，这种情况就更容易出现了。 　　玉小菇点头。 　　“有的视频还好，是正常理性的客观报道，是为了让大家知道一些真相，知道这个世界上在发生着什么。可是有的会故意用一些词语、画面，让看视频的人觉得特别特别焦虑。” 　　她是一朵蘑菇，在持续刷到十几次怎样的蘑菇才叫好蘑菇之后，都产生了一点儿小焦虑，怀疑她长得不够好，不算好蘑菇。 　　真的很可怕。 　　“嗯，大数据分析对有的人来说是很好用的工具，带来了很大的便利，但对有的人来说，反而被它困在了单一的偏执的网络世界里。” 　　数据分析出用户喜欢的东西，偏爱的视频，偏爱的言论等等，然后不停地推送同一类视频，久而久之，用户会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这么想。 　　形成一种认知错觉。 　　云安最喜欢刷视频的那段时间，就出现过这种情况。 　　当时她刚上大学，因为那些视频，以为所有大学生毕业之后都能找到喜欢的工作，而且个个年薪百万。 　　然后在实习的时候，被现实给狠狠揍了一拳——有的实习期只给800块钱甚至倒贴付费打工！ 　　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儿伤心。 　　云安愤愤地吃了好几口布丁才重新开心起来。 　　“误导已经那么多了，再来个积秽也太麻烦了，甚至里面还有像林绪杰遇到的能通过情绪让人做坏事的积秽，所以我在想有没有什么覆盖面更广的去除它们的办法。” 　　林绪杰是运气好，正好有她在，不然根本洗脱不了罪名。 　　可世界上那么多人，她不可能都在，都能发现。 　　但有林绪杰的事情和她给出的情绪丝做证据，相关部门应该会加强筛查，不让人因为积秽而蒙冤。 　　“要是没有积秽就好了。” 　　云安家政人手太少，依靠打扫去去除积秽的速度很慢很慢，覆盖的面更是小得可怜。 　　泠鸢突然想到什么，去电脑那边翻看了一下聊天记录。 　　“小菇修复过的器物有一定的净化作用。” 　　方茗和倪香霖因为家里本来就被打扫过，所以不明显，但周泉明不一样。 　　他家没有预约过云安家政的保洁，只有一套龙凤玉佩被玉小菇修复过。 　　据他说，修好的玉佩拿回去后，不管是吃饭还是休息，情况都比寻常好。 　　玉小菇有些惊讶。 　　“我吗？” 　　她竟然这么厉害了？ 　　泠鸢分析：“大概是因为你一直在跟着云安修炼。” 　　“哇。” 　　云安把灼灼目光投向她。 　　玉小菇的伞帽红了一圈。 　　“可、可是，需要修补这些东西的人并不多啊。” 　　东西坏了会想着修的，要么是东西有特别的意义，要么就是东西特别贵。 　　而会通过倪香霖送到她手里的，更不是寻常器物。 　　不然其他师傅就给修好了，何必那么麻烦。 　　“也是哦。” 　　云安舀了一大口布丁吃下。 　　真好吃。 　　“那，绸春老师呢？” 　　云安转换了思路。 　　如果小菇修补的东西具有去除积秽的效果，那绸春养的花是不是也一样？ 　　会有价值连城的器物的人家少，可家里养花养草的人就很多了呀。 　　绸春晃了晃叶子。 　　“养花养草的人是很多，但愿意花100一天送来托管的呢？” 　　嗯…… 　　也对。 　　就算是她这样舍得为爱好花钱的人，也不太舍得花100元去托管一盆花。 　　云安继续一口一口吃着布丁，眸子轻转。 　　“那要是我们接了大项目呢？” 　　比如公园、商场、酒店，甚至公路绿化。 　　那些花草是不是影响范围就会变大了？ 　　松羲表示：“如果的确有去除积秽的效果，可以让管理局那边出面协商。” 　　上面的人都知道积秽的存在，一直在积极地寻找应对办法。 　　云安的目光从这一次被托管的植物身上滑过。 　　“那就证明给他们看吧。” 　　这些植物，都是客户们为了抢保洁预约名额而送来托管的，不是真的没时间照看。 　　所以它们的托管时间都只有明天一天。 　　后天客户就会过来把它们接走。 　　绸春绿叶叉腰。 　　“包在我身上。” 　　他喜欢云安这个生机盎然的店主，所以会好好工作。 　　他喜欢这个崭新的世界，所以会希望它越来越好。 　　此外，因为本体病弱的缘故，他对力量的感知比蘑菇更敏锐，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总结前段时间的修炼，他已经可以确定，如果在修炼中去除了积秽，那他们能获得的力量会比单纯的打扫或者照顾植物多得多。 　　并且，去除的积秽越多，得到的力量越大。 　　绸春推测，这大概是因为去除积秽是一件救人积德的善事。 　　云安的提议，是他修炼速度超过哑巴蘑菇的大好机会，哼哼。 　　绸春扭动着翠玉般的茎秆。 　　赫赤色月季，越发瑰丽。 第24章 好消息 　　◎太好啦◎ 　　绸春认真地给每一盆植物做修剪, 去掉多余的叶子和花朵，并结合太阳照射的角度、通风情况，把它们分别搬到不同位置。 　　不过他的化形时间已经用完, 所以主要是他说, 云安、松羲还有泠鸢来做。 　　所以外面天已经黑下来, 别墅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他们搬着花盆来来回回的十分热闹。 　　“绸春老师，我还想种好吃的！” 　　放下手里的那盆花, 云安高高地举起右手打申请。 　　她小时候有个梦想, 那就是躺在家里随便一伸手就能摘水果吃。 　　绸春用绿色的叶子托着月季花，“准了。” 　　云安快乐地蹦跶过去选她喜欢的水果。 　　“葡萄、草莓、蓝莓、荔枝、龙眼、枇杷、椰子、火龙果、香蕉, 还有苹果、柿子、桃子、圣女果、车厘子、哈密瓜……” 　　她掰着手指头数得欢快，把想吃的全都念了一遍。 　　绸春：“……” 　　你自己看看你说的这些像话吗？ 　　“这里是家政公司, 不是神奇果园，谢谢。” 　　云安捂脸。 　　哎呀，一说到吃的太开心所以给搞忘啦。 　　最后, 她选了几个绸春说真的可以种出来的。 　　第一个是葡萄, 在庭院一侧搭上具有装饰效果的漂亮葡萄架, 再放上足够深的土，种上葡萄藤。 　　第二个是草莓。 　　绸春亲自选的苗。 　　此外还有蓝莓、枇杷、桃子、小番茄。 　　还给她开了一块小小的西瓜地。 　　“谢谢绸春老师！为绸春老师打call！” 　　欢喜声中，云安鼻尖掠过一阵花香。 　　她猛地回头，果然看见之前捡回来的那盆栀子花开了。 　　洁白的花朵在灯光下绽放, 香气宜人。 　　云安本以为会在出租屋里连视频看，没想到竟然亲眼看见了这一幕。 　　“栀子花开了！快许愿！” 　　她双手合在一起, 在花盆前许下心愿。 　　希望能赚很多很多钱, 买大别墅。 　　希望小伙伴能平安快乐, 修炼顺利。 　　希望积秽能全部消失, 大家都能过上想过的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触发了什么幸运机关，云安刚许愿完成就接连迎来三个好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江暖发的。 　　她的积秽被去除后，重新找回了对生活的热情，找回了自我。 　　就在昨天，她以失去所有情绪时的状态为灵感，熬夜做出来的珠宝设计稿顺利通过了公司审核，拿到了一大笔奖金！ 　　第二个消息则是程小发的。 　　她的原创汉服店因为款式精美、做工良好、售后到位，以及每一个进来的客户都觉得心情舒畅等原因，探店视频上了热搜，迎来了大批新客户和线上订单。 　　第三个消息，源自方茗。 　　她正式升任部门总监，完成为之努力许久的晋升目标。 　　——“谢谢你，云安。” 　　“太好啦！” 　　云安给她们每个人送上了最诚挚的祝福。 　　然后一点儿都没客气地收了她们发来的感谢红包。 　　不过也不能白收，另外这种大喜事应该送上贺礼才是。 　　云安笑眯眯地凑到月季花旁边。 　　“绸春老师，可以分三盆多肉给我吗？” 　　之前在友谊大厦捡回来的多肉们，在绸春的养护下一个长得比一个好，不仅从小盆换成了大盆，还额外又分了盆。 　　绸春摆了摆绿叶。 　　“去吧去吧，自己选。” 　　换别人和他说这话，他会毫不犹豫地破口大骂。 　　但谁让她是云安呢。 　　救了他们命，还帮着他们熟悉新世界、帮他们修炼的店长，以及，他的第一个人类好友。 　　云安走到摆放多肉的花架前，认真挑选。 　　程小开的是汉服店，就送颜色和名字都很搭的洛神。 　　洛神的叶片肥厚，圆滚滚的，叶色白里透粉，整株呈莲花状，梦幻又可爱。 　　江暖的话…… 　　云安选了一款名为自由女神的多肉。 　　它不像洛神一样贴着土壤生长，而是茎朝上，三角形的叶子错落有致地排列开，养护好的状态下，叶子边缘是漂亮鲜艳的红色。 　　和江暖很是相合。 　　方茗的，则是冰灯玉露。 　　晶莹剔透的冰灯玉露，带着某种纯粹。 　　就像哪怕周围声音嘈杂，心中牵挂众多，方茗依旧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一样。 　　从来不曾迷茫过。 　　云安把选出来的三款多肉拿过去给绸春看。 　　“绸春老师，我拿这三个可以吗？” 　　这些多肉店里都有两盆以上，不会出现她拿走一盆后，绸春就没有了的情况。 　　绸春对公司里的花如数家珍，当然知道这一点。 　　他晃了晃枝叶。 　　“谢谢绸春老师！” 　　云安开心地按照他说的买了打包盒，准备明天早上打包好之后分别寄去她们上班的地方。 　　这样她们就能第一时间看到，多肉们也不用在快递盒子里捂一晚上。 　　提前预约好明早上门取件的快递小姐姐后，云安一抬头，面前桌子上摆着半个切开的小西瓜。 　　西瓜旁边还放了糖果色手柄的勺子。 　　“谢谢松羲！” 　　云安舀了一大勺西瓜放到嘴巴里。 　　好甜。 　　喜欢！ 　　吃饱喝足，云安左手抱着月季，右手搂着小蘑菇，旁边坐着松羲和泠鸢，一起在楼顶露台上晒月亮。 　　“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呀，谢谢你们，能遇到你们真的太好啦。” 　　月季扭了一下腰。 　　“那是，能遇见我这么好看又这么强的月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小蘑菇红了伞边。 　　“能遇见云安安，我也很开心……” 　　泠鸢拿装了桃花酿的酒杯和她的牛奶杯碰了一下，仰头饮尽杯中酒。 　　松羲则笑着贴好驱蚊符。 　　“嗯，能遇见，很好。” 　　世界之大，能遇见志同道合携手前行的人，十分难得。 　　当加倍珍惜。 　　这天晚上，云安在她的大房间里睡得很香。 　　尽管今天才刚搬过来，尽管此前她每次新换一个地方，总会认床，失眠许多时日。 　　阳光再次从窗外洒进来的时候，松羲已经打包好云安要寄的三盆多肉，把它们交给了前来取货的快递员。 　　等云安懒懒地洗漱好下楼，早餐也已经摆在桌子上。 　　一份五谷杂粮甜粥，一碟蔓越莓地瓜饼，一碟枣泥糕，一笼小汤包，还有一碗搭配好的水果。 　　“好多好吃的！” 　　不管是粥还是汤包，味道都特别好。 　　云安什么都吃了一点儿，把肚子吃得饱饱的。 　　吃饱喝足，出门上班。 　　中午回家的时候，云安发现周泉明来看他的宝贝君子兰了。 　　打过招呼后，周泉明立刻上前虚心地向绸春请教照顾它的方法。 　　他喜欢兰花，照顾得也很精细，昨天把它带过来本来是为了有个由头请云安去老朋友家看看。 　　没想到今天再来看，自家兰花精神头儿全然不同，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好更有神韵了。 　　绸春：“饿了，别挡着我吃饭。” 　　他不是藏私不愿意说，而是的确没什么好教的。 　　这盆君子兰被周泉明照顾得很不错，看得出来是真的用了心思，不管是叶子还是根，包括盆与土，都很好。 　　已经没有什么进步空间。 　　之所以现在看上去更漂亮，是因为受到了他那同为植物系妖力的影响。 　　周泉明再有心也学不来。 　　看出绸春是真的不想说，周泉明没有再纠缠，转而去围着他的君子兰转悠。 　　一会儿矮身看看舒展的漂亮叶子，一会儿换个方向拿出手机咔咔拍照，发群里和其他花友分享。 　　“周叔叔过来一起吃饭吧。” 　　已经到饭点儿了。 　　云安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干锅茶树菇、五香红烧牛腩、鱼茄盒、香辣排骨、可乐鸡翅、木须肉、冬瓜圆子汤、豆腐羹、地三鲜、拍黄瓜、山药木耳和炒时蔬。 　　还有满满一锅白米饭。 　　看上去很勾人胃口。 　　周泉明不是扭捏的性子，被云安邀请后，大大方方坐到茶几旁边和他们一起吃午饭。 　　寻常人家的饭桌上，没有食不语的习惯，反而喜欢热热闹闹地说说话。 　　云安吃着香喷喷的香辣排骨，问：“一一姐好些了吗？” 　　“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个事儿来。” 　　周泉明说起这个的时候，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到的时候云安不在店里，等云安回来的时候，他又已经被自家兰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没能第一时间送上谢礼。 　　周泉明放下碗筷，拿出两个大大的红包。 　　这是冯怡父亲和他的一点儿心意。 　　“昨天你们来过以后，一一终于吃得下东西了。” 　　今早他和老朋友打电话的时候，听说那孩子的精神好了很多。 　　好像说是要养好身体，做个什么小手术。 　　不过那是孩子的私事，他知道她身体和精神变好了就行，别的没有多问。 　　“那就太好啦。” 　　云安开心得又啃了一个鸡翅。 　　虽然和一一姐接触得不多，但她知道，一一姐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没有了积秽捣乱，一一姐一定可以过上她自己想过的生活。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遵循本心去做想做的事情更让人幸福啦。 　　另一边，商城二楼。 　　宋卓茜正在和同学一起逛近来在网上颇受关注的原创汉服店。 　　这里的衣服都是网上没有的款式，用的料子看上去很好，她们都很感兴趣。 　　宋卓茜很快看中了一套喜欢的衣裙，准备拿一套去试试看。 　　程小走过来，根据她的身高帮她拿了最适合的M号。 　　“我平时都穿XS，给我XS。” 　　宋卓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十分骄傲。 　　网上都说，好看的女人都要穿XS。 　　所以她一直只买XS的衣服穿。 　　程小看着客人身上明显不合身十分紧绷的衣服，用温和的声音建议道：“M的衣长可能会更加适合您。” 　　“你是在嘲讽我胖吗？” 　　宋卓茜皱眉，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她体重一直控制得很好，为此什么喜欢的东西都不敢吃，米饭这类主食更是已经很长时间没碰过。 　　最让她骄傲的，也是一直可以穿最小码的衣服。 　　现在却突然跳出来一个人说，她适合M的衣服？ 第25章 洛神 　　◎适合◎ 　　“您误会了, 当然不是，我这就给您拿您需要的型号。” 　　程小察觉到客人的怒意，没有再说什么, 替客人取下XS大小的那套。 　　等客人带着衣服朝试衣间去后, 她转身看着架子上少有人碰的L、XL等型号的衣裳, 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店里的汉服都是她和乔离一起自主设计和打版, 什么样的衣服适合什么样的顾客群她了然于心。 　　对她和乔离而言，不管是XS还是XL, 都只是为不同身高、体型的客人设计的衣服, 一切都是为了美观和舒适，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含义。 　　可现在, 似乎很多人都宁愿去选并不合身、穿起来不舒服也没那么好看的小型号衣裳。 　　大型号的衣服，就算材料舒适度、花样版型美观度和小型号的同款衣服一模一样, 也更适合顾客，他们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要不然，把尺码表调整一二？” 　　开店之后, 程小很快就发现, 客人购买衣服的时候, 大多看不懂详细的尺码表，对上面写的衣长之类的数据没有任何概念。 　　他们只看型号，认为XS、S最好，能穿上的话证明她们身材好, 瘦，而L以上都不行, 是大码, 穿了就等于承认自己身材很差, 不够纤细苗条。 　　她要不要把XS做得大一些？ 　　程小摇摇头。 　　不行。 　　她参照的是最标准的尺码表, 方便第一次来店里的客人，以及线上的客户迅速确定他们适合哪一种。 　　而且如果把XS做大，原本穿XS的小个子顾客就会觉得不合身，她就必须再出个XXS，这样一来，在意尺码的客人依旧会选择最小码XXS，之前故意做大的尺码也就没了意义。 　　“唉……” 　　明明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为什么那么多客人一定要去追求小尺码，而不是看衣服的实际上身效果？ 　　衣裳衣裳，不是要穿得舒服和好看才最重要吗？ 　　XS和XL有什么区别？ 　　“您好，哪位是程小？有您的快递。” 　　物业的声音从店外传来。 　　程小让店里的导购帮忙照看客人，走过去签了字。 　　看见云安家政几个字，她原本聚集起来的郁气一下子散开，脸上露出笑容。 　　小心拆开包裹，里面是被保护得很好的漂亮植物。 　　浅浅的朦胧的粉。 　　“洛神。” 　　程小念出它的名字。 　　她很喜欢这个具有古典美的名字，和她家的店子风格很搭。 　　程小拿着多肉，仔细地试了光线，找了个最适合它的位置，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云安。 　　——“谢谢店长，洛神很漂亮。” 　　照片里的洛神被灯光照耀着，每一个肉片都圆圆滚滚，可爱得叫人心头发软。 　　有在外面挑选衣服的客人看见，好奇地问她这是什么品种的多肉。 　　“太可爱了，求链接，我也想买一个。” 　　程小：“她叫洛神，是一个朋友送的礼物。” 　　“洛神？好好听的名字。” 　　“第一次听说这个品种，我也想买。” 　　“网上搜到的好像都没有这个好看啊，形状倒是一样，可颜色不对。” 　　“老板说是朋友送的，可能是她朋友养的吧，养得好养得用心才能出这么好的状态，一定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程小在旁边听着，心里美滋滋的。 　　等忙过这段时间，她给店长做一身琵琶袖的对袄裙吧，就用店长最喜欢的糖果色。 　　然后把店长和店长那位男朋友一起拐过来当半天模特。 　　在程小畅想未来的时候，店内的试衣间里，宋卓茜正在和那件XS的衣裳搏斗。 　　XS的款肩膀的地方对她来说太小了，根本穿不上。 　　但她不甘心。 　　她都已经那么注意饮食了，从来不碰奶茶冰淇淋，不吃米饭不吃面，更不吃油炸食品，每天捏着鼻子吃清水煮菜，为什么还不能穿XS的衣服？ 　　是她做得还不够吗？ 　　是她还不够瘦不够符合女性美的标准吗？ 　　一阵阵焦虑朝宋卓茜拍来。 　　她咬着牙，努力地把自己强行朝XS的衣服里面塞。 　　不，她一定能穿上。 　　一定能！ 　　过于窄小的肩线勒得宋卓茜胳膊痛，她不得不把手朝后别去，这让她呼吸变得急促，脸也因此变得很烫很红。 　　“不，我一定要穿上，一定要。” 　　她嘴里念着。 　　过去为了减肥吃过的那些苦，此时一一浮现在眼前。 　　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她明明已经达标了！ 　　她必须穿上XS码！ 　　宋卓茜继续把衣服朝身上穿，哪怕她现在很难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时，一道清凉的气息从试衣间外传来，在她周围浮动。 　　她晃了晃脑袋。 　　奇怪。 　　她在做什么？ 　　宋卓茜把勒得她心口像是塞了一团棉花的衣服，艰难地拽下来，再小心地整理了一下拿出去。 　　“老板，麻烦给我换一个适合的，这个太小了。” 　　她揉着被衣服勒出的红印子。 　　不知道刚才是怎么想的，不合适换就好了，为什么非要穿那个，又不是这款只有这一个尺码。 　　程小有些诧异，立刻帮她拿来M码。 　　比起XS，这个对宋卓茜来说合身很多，轻松地穿好。 　　走出来的时候，她的同学齐齐看了过来。 　　“哇，茜茜你穿这套好好看啊！” 　　“这个长度刚刚好诶，太适合你了！” 　　“像是专门为你量身定制的一样！” 　　刚才宋卓茜非要拿XS衣服的时候，她们都听到了，都很担心。 　　因为之前逛街的时候，如果宋卓茜看到喜欢的衣服，但是穿不进去XS码的话，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不怎么吃东西，每天就吃半个苹果或者喝一点水。 　　她们担心这次也会那样。 　　担心她的身体会出问题。 　　幸好没有。 　　宋卓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合身的衣服让她行动方便，不需要刻意保持收腹。 　　M码衣裳的裙长很合适，衣袖的长度也刚刚好。 　　被精心设计过的衣服，把她的优点全部放大出来。 　　真的舒服又好看。 　　“老板，这套我要了。” 　　与此同时，友谊大厦。 　　颜蒙再次受邀来到这里。 　　“老师已经说过，罗汉松和金弹子没有被救回来的可能，之前你们请的那个园艺师是外行，什么都不懂所以才会乱说。我和老师都建议你们换新的盆栽。” 　　他的老师是顶尖的园艺师，被老师断定救不了的植物，不可能活过来。 　　只不过对方是老客户，又一直在发邀请，老师推不过，才让他跑这一次。 　　不然他根本不会再来。 　　邀他过来的人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其实，它们的情况在变好。今天之所以请您过来，就是想让您帮忙看看。” 　　“变好？绝对不可能。” 　　颜蒙不信，可那人把他带到了盆栽前面。 　　出事那天他和老师一起检查过，根系被严重损坏，没有生机。 　　而现在，被绸春处理后又栽回去的罗汉松，竟然绿意葱葱。 　　“这、这怎么可能？” 　　颜蒙想上前查看，被人拦住。 　　“对不起，除了绸春老师以外，任何人都不能碰它。” 　　颜蒙不悦：“你知道我是谁吗？” 　　“抱歉，我不认识您。总监叮嘱过，只有绸春老师可以动它。” 　　说话的人不懂那些植物相关的专业知识，但有一双眼睛，知道去看事实。 　　她看见云安家政的绸春老师接手公司的绿植后，植物们都长得更好了，更漂亮了，随便拿出手机一拍就很出片。 　　也看见那天罗汉松出问题后，是绸春老师和云安店长在积极抢救，哪怕当时颜蒙在旁边嘲讽，他们也没停下。 　　而且在他们抢救之后，罗汉松和金弹子的状态有在慢慢变好。 　　她是外行，听不懂那些深奥的理论，她不认顶尖园艺师学生的名头，只认事实。 　　“你——” 　　颜蒙想发火。 　　他作为计老师的学生，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下过面子？ 　　以前都是一群人求着他去看看他们的花花草草，现在居然有人拦着不让他看！ 　　太气人太可笑了！ 　　可是，在颜蒙的余光再次看见罗汉松现在的状态时，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因为，它真的恢复得不错。 　　枝叶的状态都很好。 　　哪怕他现在很生气，哪怕他一直对那个叫绸春的人不爽，认定他是靠脸吃饭的家伙，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颜蒙在盆栽面前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老师。 　　那个人不可能比专业出身的他强。 　　说不定这盆罗汉松只是回光返照，只不过他能力不够所以看不出来而已。 　　老师一定能拆穿他的小把戏！ 　　云安家政。 　　正在休息的月季突然扭了一下。 　　他刚刚得到了一些新的力量，每天能化形的时间提升到了1个小时。 　　云安听到这个消息后很高兴。 　　“一定是绸春老师照顾的花草帮助其他人去除了积秽！” 　　就像小菇，她修补过的东西会一直影响客户，以及客户周围的人。 　　如果正好有积秽出现，只要不是江暖、冯怡身上那种不好对付的积秽，附着在那些东西上的力量都能直接去除，从而帮助到其他人，自己也能获得修行的力量。 　　现在，小菇每天的化形时间已经有6个小时了，一天比一天厉害，修炼完成正式入世是迟早的事情。 　　说罢，云安看向一旁的松羲，眸子灿若星辰。 　　“这样算成功证明了我们可以用这种办法去除积秽吗？” 　　之前松羲说过，管理局那边也在积极寻求去除积秽的办法。 　　现在积秽的影响太广了，无处不在，必须尽早把它们都扼杀在摇篮里，以免引发更大的灾难。 　　所以，如果能证明绸春种的花有去积秽的效果，管理局可以出面帮云安家政谈定一些覆盖面广的大项目。 　　松羲点头。 　　“我已经把这次的事情整理提交，等他们验证审核之后就会有结果。” 　　“嗯嗯！” 　　大项目=很多很多钱 　　而且赚钱的同时还可以救人。 　　期待！ 第26章 花园 　　◎不希望死去◎ 　　青曲外郊最大的花圃。 　　计秋容不满地看着眼前的花田。 　　那里开满了绯色月季。 　　“铲了。” 　　一旁负责这片花田的学生姚珂卉睁大双眼。 　　“老师, 它们都长得很好，没有染病。” 　　那一大片都是种的名为绯扇的月季品种。 　　开花十分勤快，对比其他月季来说病虫害也较少。 　　花型漂亮, 花期长, 观赏价值高, 很适合拿来造景。 　　姚珂卉很早以前就跟在计秋容身边, 记得特别清楚，曾经计秋容很喜欢用绯扇在内的各色月季, 这块花田的月季, 就是她当年亲自选的苗，悉心照料。 　　现在却说要铲了？ 　　计秋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我的花园里不允许出现如此廉价俗气的东西。” 　　绯扇种植难度太低, 外面随便哪个园子里都有。 　　连普通人家里都能随随便便种上好几盆。 　　这种没有挑战性的东西，对她而言没有任何价值。 　　她要的是独一无二。 　　“可是老师——” 　　计秋容抬手打断了姚珂卉接下来要说的话, 拿着花田目录又画了几个叉。 　　矮牵牛、百合、栀子、绣球等，一律铲除。 　　配不上她的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 　　“今天之内, 让它们从我面前消失。” 　　计秋容在姚珂卉开口之前, 冷冷道。 　　“我的时间很宝贵, 别让我重复第二次。” 　　姚珂卉：“……是，老师，我马上叫人来处理。” 　　太奇怪了。 　　她表面顺从地去找人，心里的问号却越来越大。 　　以前, 老师经常会朝花田这边跑，看花草树木的状态, 或者单纯地留在这里照看它们一阵子。 　　可这段时间, 老师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 　　今天好不容易来了, 却一开口就是要把好几个花田上的植物铲除干净。 　　老师到底怎么了？ 　　另一边, 计秋容回到房间，抬手用力地揉了两下眉心。 　　——“什么园艺师，我看就是骗子！这么简单的东西谁都能做！” 　　——“你做的这些园艺造景有什么难的？一个从来没学过园艺的人都会好吗？” 　　——“啊，我以为呈现效果会更让人惊艳呢，没想到只是这样。有点儿失望啊……” 　　——“吹得那么厉害，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路边的狗随便扒拉两下都比这个好看。” 　　——“垃圾！重做！” 　　她右手五指捏紧，企图屏蔽这些时不时回想起来的声音。 　　但没成功。 　　计秋容不得不颤抖着手从包里拿出止痛药服下。 　　不。 　　现在她已经是顶尖园艺师，没有人能质疑她。 　　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她都能做到！ 　　止痛药很快生效，计秋容缓缓吐出一口气。 　　但透过窗户看见外面还洋洋得意的廉价花草时，心头的火气再次燃烧。 　　为什么还没铲干净！？ 　　这时，计秋容的手机屏幕亮起。 　　是学生颜蒙发来了消息。 　　珠宝公司受损的那盆罗汉松？ 　　怎么可能养好？ 　　计秋容不喜欢这么愚蠢的问题，正要关闭聊天界面，突然几张图片跳了出来。 　　照片里，盆内那棵本该枯萎死去的罗汉松，青葱依旧。 　　云安家政。 　　绸春骄傲地晃着青翠的绿叶。 　　“有个知名工作室高薪挖我！” 　　哼哼。 　　厉害吧？ 　　但除了云安很捧场地为他鼓掌外，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喂，我说有人挖我，挖我的还是很出名很出名的大工作室！” 　　这次绸春说得很大声，一旁的蘑菇娃娃捂住耳朵缩进角落。 　　泠鸢则回了一句：“嗯，知道了，有人想挖你。” 　　“哈？你们都不惊讶不恭喜我吗？” 　　绸春不满地晃动花枝。 　　小妖怪修行难，在新世界生存更难。 　　而他，这么快就有人高价挖他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是一朵优秀的月季花！ 　　虽然还没有修炼完成，可是，他已经得到了大公司的认可！ 　　一旁的云安手里拿着小喷壶，朝月季花滋滋喷了两下，以免他情绪激动到秃头。 　　“可能是因为，小菇和泠鸢姐都有被挖过吧。” 　　“什么？” 　　绸春诧异，弯下腰小声问。 　　“多少钱？” 　　肯定没他多！ 　　他那么优秀，工作室开出了月薪整整20万的高价，小哑巴怎么可能比得过？ 　　云安想了想。 　　“倪女士给小菇开的是年薪500万，泠鸢姐的话，之前随手写的一副字都卖了几十万，所以挖她的人说给股份分红，据说每年至少能分到几千万呢。” 　　绸春：？？？ 　　┻╰（‵□′）╯ 　　刚才还精神气十足的绿叶瞬间开始卷曲，幸好小喷壶还在云安手里，她赶紧对着月季一顿猛喷。 　　“绸春老师你怎么了？你撑住啊！” 　　听到动静的泠鸢走过来，灌了营养液加入抢救。 　　两大瓶稀释后的营养液消耗完，月季勉强活了过来，没有枯萎。 　　“绸春老师，你还好吗？” 　　云安抱着小喷壶，小心翼翼地看着被浇透的月季花。 　　然而月季花一声不吭，看上去和旁边的其他植物没有任何区别。 　　“泠鸢姐。” 　　云安担心地喊了一声。 　　泠鸢笑着朝她摇摇头。 　　“没事。走，去吃饭，今天有你喜欢的百香果排骨和辣子鸡。” 　　“哇，今天我要吃六块排骨！” 　　云安的注意力被美食吸引，不过去茶几那边的时候没忘记抱上月季花盆。 　　“绸春老师，有辣子鸡吃哦。” 　　绸春虽然是月季花，但特别喜欢吃辣的东西。 　　像是辣条、泡椒凤爪之类的，他的房间里囤了一大堆。 　　每次情绪波动大的时候，云安也都会给他塞各种很辣的东西。 　　吃了之后他就不会再掉叶子。 　　本来不想说话的绸春嗅着辣子鸡的香味：“……” 　　先吃饭。 　　吃饱了再生气。 　　最近玉小菇和泠鸢的兼职收入都很不错，统统放进了公司账户里。 　　抵消掉各种税款和众人的五险二金后，账户上终于出现了些微结余。 　　而这些结余，变成了一公司人的餐费，每天吃饭的时间一下子就变得让人期待起来。 　　比如现在，云安面前就有鱼香肉丝、盐煎鸡翅、油焖大虾、蛋包豆腐丁、大盘鸡、糖醋藕丁、红烧鱼、辣子鸡、百香果排骨、腊肠荷兰豆等多个下饭菜。 　　超丰富。 　　也很热闹。 　　云安抱着她的专属西瓜碗，拿着有西瓜图案的筷子，大口大口吃着排骨。 　　没有化形的玉小菇只有巴掌大，则坐在她的小小蘑菇屋里，晃着腿用她的迷你小餐具吃着晚饭。 　　假装自己是普通月季的绸春，也从花盆里爬出来，以月季娃娃的样子消灭起他的辣子鸡来。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口都咬得很用力。 　　咬了几大口后，他问躲在蘑菇房子里的玉小菇：“喂，小哑巴，你现在能化形几个小时？” 　　“啊？我现在可以化形六个小时，小春你问这个做什么？” 　　绸春：“……” 　　他才1个小时！ 　　被挖的时候别人给他开的工资也比小哑巴低！ 　　好气！ 　　不行。 　　泠鸢就算了，她本来就厉害，不然也没办法护住他在内的那么多小妖怪。 　　但他必须超过小哑巴！ 　　绸春吃掉整整一盘子辣子鸡，回了花架那边，把明早就会被客人取走的植物们又好好打理了一遍。 　　新的一天到来，客人们陆续来到店里。 　　他们都是为了抢那3个保洁名额才下的植物托管单，并不是真的多想托管植物。 　　可现在，看着生机盎然的自家绿植或者花卉，每一个人都移不开眼。 　　太好看了！ 　　这花！这叶！这颜色！ 　　这是艺术品吧！？ 　　一旁，特地在店里等他们来的绸春骄傲地扭了一下腰。 　　膜拜我吧，我就是全世界最会种花的月季！ 　　那个只开20万的工作室，你们已经永远失去我了，后悔去吧！ 　　哼。 　　不料，这天下午云安就接到一个特殊的植物托管单——他们没办法把植物都送过来，需要绸春过去。 　　预约人的名字叫姚珂卉。 　　标注地点为秋容花园。 　　“秋容？不去！” 　　绸春不喜欢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的工作室只给他开20万，比小哑巴少。 　　“可是，他们家有一个大花园诶。” 　　云安把客户发过来的照片给绸春看。 　　漫山遍野的花花草草，一望无际。 　　花的种类也很多。 　　绸春看着那么多花花草草，叶子动了动。 　　想去。 　　不，不行。 　　他和秋容这两个字有仇，不能这么轻易就答应！ 　　这时，云安的声音再次传来。 　　“而且这一单特殊，我们按花田实际面积算，有10万块。” 　　10万？ 　　绸春来劲儿了。 　　小哑巴一单拿不到这么多吧？ 　　“我接！” 　　于是，完成日常工作后，一行人打车朝秋容花园去——车费由公司账户出。 　　花园离市中心很远，车子开了近两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姚珂卉等在路边。 　　“拜托你们了。” 　　她想得很简单。 　　老师是觉得花朵的状态还不够好，不够完美，所以才会产生排斥情绪。 　　那么，只要让它们好起来问题就解决了。 　　姚珂卉在网上看过别人分享的照片和视频，里面是被云安家政照顾过的植物，不管是多肉还是君子兰，都很好。 　　于是，她作为花园的实际负责人，在明确知道多年来老师对植物们有多热爱的情况下，衡量过被老师要求铲除的植物总价值后，毅然向云安家政下了单。 　　“感谢您对云安家政的信任，我们将全力以赴。” 　　花园是绸春的主场，今天她、小菇还有松羲，都负责辅助。 　　云安等人跟在姚珂卉身后，拐过几个弯儿。 　　很快，大片大片的花田映入眼帘。 　　各式各样的花朵在这里争相绽放。 　　“好漂亮啊。” 　　云安放轻了声音感慨着。 　　姚珂卉也在看着它们。 　　“是啊，好漂亮啊。” 　　所以才不希望它们就这样死去。 第27章 计秋容 　　◎是什么？◎ 　　每一块花田都很大, 种的植物各不相同。 　　绸春先把所有花田都过了一遍，迅速列出土壤、湿度、植物密集度等各方面的问题。 　　姚珂卉在旁边看着，被狠狠震撼到。 　　她本来就是很优秀的园艺师, 平时对这些花田也十分上心, 自认为已经照顾得很好。 　　没想到, 绸春只是看了一眼, 没有借助任何专业设备，就发现了这么多问题。 　　他的同伴也很厉害, 和他的配合度非常高, 很快跟着指挥动起来。 　　在姚珂卉看不见的地方，绸春也在来公司后, 第一次用上了他的专属技能，月季突刺。 　　只不过这次不是为了自保, 而是为了完成喜欢的工作。 　　一根根月季刺带着他的妖力扎进土壤里，再传递到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株植物身上。 　　数千个小蘑菇也在漫山遍野地蹦跶，带走多余的水分或者带去更多的水分, 稀释肥力或者加固肥力。 　　对比之下, 云安是最闲的那个, 主要负责递递剪刀或者铲子等等。 　　大部分时候，她都悠闲地坐在石头上赏花。 　　除非对花粉过敏，很少有人能拒绝这样成片成片的大面积花海。 　　这些漂亮的精灵天然会给人带来欢乐，只是静静地看着都会心情很好。 　　香味也很好闻。 　　就是…… 　　手腕有点痒。 　　“松羲, 这里是不是也有积秽啊？” 　　松羲并没有感觉到花田这边有积秽，但是云安的手腕上多了一根金黄色的七情之喜。 　　以防疏漏, 他取下头上的簪子——木簪不是法器, 需要他随身蕴养。 　　“来。” 　　他矮身, 熟练地取下云安的西瓜发圈, 为她簪发。 　　云安眨了眨眼睛。 　　戴上发簪后，她的视线里也没有出现奇怪的东西。 　　“是有人把心里的欢喜都落在这些花里了吗？” 　　情绪丝不会无缘无故地凝成，只有很浓厚很浓厚才能变成丝。 　　而且这些情绪还要和积秽有关。 　　不然不会缠绕在她的手腕上。 　　这是云安这些时间总结出来的经验。 　　在她说话的时间里，又一条金黄色的七情之喜来到她腕间。 　　“两条？” 　　那一定，很喜欢很喜欢这些花吧。 　　云安立刻拍拍手起身，找到姚珂卉。 　　“请问这些花是谁种下的？” 　　姚珂卉目光里透出写怀念。 　　“是我的老师，计秋容。” 　　云安：“我现在方便见她吗？” 　　两根情绪丝都落在了花田，让云安想到之前的冯怡。 　　冯怡当时的七情之悲就有两根，整个人就像是站在生死线上一样，再往前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 　　她不知道这个叫计秋容的陌生人会不会也那样。 　　姚珂卉有些为难。 　　老师寻常不见外人。 　　这时云安说：“拜托您去和您的老师说一下，就说云安家政的店长云安想见她。” 　　计秋容，秋容花园，还有之前想挖绸春的秋容工作室，应该都是指向同一个人。 　　云安家政不是普通的家政公司，也许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所以会让一个又一个被积秽困扰的人，以客户或与客户相关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 　　比如江暖，比如冯怡。 　　所以，云安相信，计秋容的出现也绝对不会是偶然。 　　看云安坚持，姚珂卉答应去试试看。 　　“不过老师最近心情似乎不太好，很有可能会拒绝。” 　　云安点头。 　　她有心理准备。 　　姚珂卉动作很快，去了计秋容在的房间外。 　　“老师。” 　　她敲了门，听到应答的声音后才推门进去。 　　“铲干净了？” 　　计秋容的目光落在设计稿上，没有抬头。 　　姚珂卉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说：“云安家政的店长云安想见您一面。” 　　听到有点印象的名字，计秋容取下眼镜看向她。 　　“什么时候？” 　　看过颜蒙发回来的罗汉松照片，计秋容对云安家政的绸春很感兴趣。 　　她之后会引入大量珍奇植物，这个人可以很好地辅助她。 　　不过，她发过去的邀请一直没有得到回复，应该是被这个叫云安的店长拦住了。 　　毕竟只要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来她的工作室工作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不会有人在她和一个家政公司之间，选择家政公司。 　　姚珂卉：“她就在花园。” 　　闻言，计秋容的目光冷了几度。 　　她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果然看见有穿着云安家政马甲的人在花田那边走来走去。 　　再把目光收回来的时候，计秋容对姚珂卉的态度比今天刚来花园的时候更淡了。 　　“让她上来。” 　　云安来得很快。 　　“秋容老师下午好。” 　　她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活力，像开得正好的花儿一样。 　　看上去有些大学刚毕业才会有的学生气。 　　和云安一起进来的，还有一股计秋容之前在珠宝公司闻到过的特殊香味儿。 　　很淡，让人觉得很放松。 　　“说吧，你的条件。” 　　正在找大只积秽的云安：“什么条件？” 　　奇怪，计秋容身边没有江暖那种积秽，也没有她之前在冯怡那里看见的那种很深的黑色轮廓。 　　难道是藏起来了？ 　　“云店长，我们都是生意人，不用在彼此面前演戏。你开个价，多少钱才愿意放绸春走。” 　　云安稍微卡壳了一下，才顺利理解计秋容这句话的意思。 　　“之前向绸春老师发出工作邀请的真的是您呀？” 　　她本来还只是猜测，没想到这么快就确定了。 　　“没错，是我。他很厉害，有能力，有天赋，来我的工作室才是他最正确的选择，而不是留在一个家政公司浪费时间。” 　　计秋容戴上金丝眼镜。 　　“说吧，你的条件。” 　　她对绸春势在必得。 　　云安想了想，说：“我给不了你答案，这个问题只能绸春老师自己回答。不过，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她担心积秽藏得太深，所以看不见。 　　如果抱一下的话，不管怎样都能抓到。 　　能落下两根七情之喜的积秽对情绪的影响很大很大，随时会要人性命。 　　云安想速战速决。 　　而计秋容被这么莫名其妙的请求弄得有些疑惑。 　　抱一下？ 　　难道面前这个小姑娘是她的粉丝？ 　　作为顶尖的园艺师，计秋容的粉丝的确并不少，偶尔会遇到一些像追星一样追着她要签名的小年轻。 　　“可以。” 　　面对小辈，她总是更宽容。 　　计秋容起身，伸手。 　　那是一个很客气的拥抱。 　　但奇怪的是，计秋容在被云安抱住的时候，心里有什么很软的东西跳了一下。 　　只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还不到眨眼的功夫。 　　所以她没能抓住。 　　至于云安—— 　　她右手紧紧拽住了什么东西，眼睛发亮。 　　找到了！ 　　这次的积秽藏得好好，差点儿以为这里没有这个东西！ 　　可是她拽不动。 　　于是，云安用了上次在冯怡那里用的办法，用自己身上彩虹一样的光去缠它。 　　接触到的一瞬间，她眼前的情形发生了变化。 　　“她的设计稿肯定是抄袭！一个小县城来的怎么可能有这么有灵性的想法？” 　　“你那种家庭，每天光是活着就已经很辛苦了吧？能有什么审美能力？我劝你别和我抢，冠军只会是我的！” 　　“这就是所谓园艺大赛冠军做出来的作品？就这种垃圾？卖废品都没人要！” 　　“用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太低级了。你以为这里是你家那种落后的小县城吗？” 　　和当初云安在冯怡一样，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来，怎么都躲不开。 　　不一样的是，云安很清楚地知道，现在她就是计秋容。 　　她可以感觉到别人不屑的目光带来的窘迫感，可以感觉到周围人指指点点时想要藏起来的那种难堪，还有客户把设计稿当着她的面放进碎纸机时的痛苦。 　　那些东西像是锁链一样捆着一个原本鲜活且自由的灵魂。 　　哪怕计秋容已经成为知名园艺师，听到的否定的声音也没有变少，反而越来越多。 　　她所面对的甲方资产越来越多，素质却没有越来越高。 　　“想要接这个大单子？当然可以。不过，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那是黏在她身上的油腻凝视。 　　“想赚钱就要放得下/身段，不然乘早滚蛋！” 　　那是上司的不满。 　　“你也别难过了，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我们这些普通人，特别是女人，要出头就必须豁得出去。” 　　那是同事作为过来人的“好言相劝”。 　　最后出现的，是一个和计秋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是这个世界的错，所有人都在欺负她，只有我是来帮她的。只有我能让她成功，只有我能让她完成梦想。因为我，她摆脱了心灵上的痛苦，没有任何顾忌地一路向前，不好吗？” 　　“计秋容”踩着高跟鞋，绕着云安转了一圈，眼中有贪婪的光。 　　这个人看上去真的，很好吃。 　　要是吃了如此丰富多彩的情绪，它一定能成为心脏吧？ 　　“计秋容”双手搭上云安的肩膀，不料还没碰到就传来一阵刺痛。 　　嘶—— 　　这是什么东西？ 　　“计秋容”看向云安的头发。 　　那里有个让它讨厌的玩意儿。 　　与此同时，办公室里，计秋容伸手取下了云安头发上的木簪。 　　现实中的木簪没了，“计秋容”大笑着再次伸手。 　　这一次，它碰到了。 　　然而，在触碰的一瞬间，它身上的力量消失了大半。 　　以至于连人形都没办法维持。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因为现在是计秋容的视角，所以不能自行移动的云安：“打架就打架，怎么还人身攻击啊，这样一点儿都不礼貌，我不喜欢。” 　　她也不喜欢不能控制身体的感觉。 　　不舒服。 　　下一秒，在已经熔化了一半的积秽面前，数不清的拳头落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完全不受影响？！” 　　当时计秋容面对那些指责、质疑时的心情，为什么没有让她陷入自我怀疑里！？ 　　只要一点。 　　只需要一点动摇，它就能缠上她的灵魂！ 　　听到这个问题，云安的拳头停了。 　　“你是说刚才那些话吗？那些话都是假的，我为什么要信？” 第28章 我最棒 　　◎人生宝贵◎ 　　“假的？” 　　半边身子模糊, 半边还勉强维持着计秋容模样的诡异积秽发出刺耳的笑声。 　　“什么是假的？那些嘲笑她从小县城来的声音是假的？还是那些因为她是女人但取得了一些成就，就对她想入翩翩的男人、指指点点的路人是假的？” 　　云安认真地盯着面前残破的轮廓看。 　　“外面世界我不知道，但——你放大情绪之后再让她看见的是假的。” 　　这是计秋容自己的人生, 她可以做出任何选择。 　　别人口中的谩骂与赞美对云安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计秋容在做所有决定的时候, 不受积秽干扰。 　　计秋容可以被所处的环境影响, 可以被身边的朋友、同事、亲人，乃至网上的言论影响, 可以被市场需求影响。 　　因为那是组成她生命的一部分。 　　但唯独不能被积秽影响。 　　情绪是很坚韧但同时又很脆弱的存在。 　　心底的情绪可以让人在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 依旧咬着牙勇往直前。 　　也可以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倒一个人，夺走他们的生命。 　　而积秽, 影响的就是这些看上去很细微的情绪。 　　在绝境中，它吞噬着人们心中积攒的欢乐, 扑灭希望之火。 　　在顺境中，它放大着人们心中的痛苦，把人拽进深渊。 　　这种作用于精神方面的影响, 防不胜防。 　　在云安看来, 那是绝对不能原谅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 狂妄的人类啊，你以为凭你能救得了几个。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人人痛苦而歌，生于无望, 长与黑夜，投入我的怀抱才是他们唯一的归宿, 你什么都阻止不了, 你做的一切努力都将是徒劳。” 　　积秽张开双臂, 紧紧拥抱着自己。 　　“他们痛苦, 他们挣扎，是我救了他们。我爱他们，我拥抱他们，我给他们解脱。而你，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人类啊，竟然试图打破这梦的国度，让他们继续活在痛苦与绝望之中。等着吧，就算你现在击碎了我，以后他们也会再次拥抱我，一次，两次，无数次。” 　　云安已经听厌了它那看似很有道理实则漏洞百出的长篇大论，在身体能动弹的那一刻右手握拳直直向它脑袋砸去。 　　彩虹一般的光亮随着她的拳头而动，最后一半“计秋容”也消失不见。 　　被吞噬的情绪喷涌而出，多余的无法承受的那一部分，绕着云安的右手手腕盘旋。 　　让她惊讶的是，在脱离那个奇异空间后，她触碰到被计秋容取下的木簪，看见手腕上多了3条金黄色的七情之喜。 　　要知道，一开始她在花田里就捡到了2根。 　　那2根是属于计秋容的，这3根呢？ 　　2根情绪的抽离，都已经会让人踏上生死线，那3根意味着什么？ 　　但现在云安暂时没办法去思考更多，因为计秋容晕倒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努力地保持身体的平衡，把计秋容扶到椅子上躺下。 　　和之前江暖、冯怡一样，云安没有马上离开，也没有叫人过来，而是守在旁边等她醒过来。 　　计秋容的房间位置很好，站在落地窗前可以看见外面的花田。 　　很美。 　　花田里，她的小伙伴们都在热火朝天地忙着，努力完成着今天接到的工作。 　　在云安朝那边看时，原本在剪枝的松羲突然回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云安笑着朝他用力挥手。 　　下一个瞬间，她瞪大了眼睛，朝前伸出右手。 　　一朵朵小小的漂亮的蓝色小花，随风落到了她掌心。 　　“谢谢松羲！我很喜欢！” 　　她刚才看见了小花飞来的方向。 　　云安仔细地把小蓝花收好。 　　这是朋友给的礼物。 　　另外，她的朋友们真的都好厉害啊。 　　骄傲！ 　　计秋容沉睡的时间要比冯怡久一些，大概二十几分钟后才醒来。 　　醒来后，她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云安，而是窗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花田。 　　那是已经被绸春照顾过的花田。 　　花叶舒展，哪怕听不懂植物的语言，也能感觉到它们的欢欣。 　　那是原本被计秋容要求铲除的绯扇月季。 　　现在，她看向它们的眼神很温柔，其中还带着一些更复杂的情绪，云安看不明白。 　　“其实我察觉到了不对。” 　　计秋容取下眼镜，起身走到落地窗旁边站定。 　　“一路走来，我吃过很多亏。吃过亏的人，对陷阱很敏/感。” 　　但她什么都没做，就这样顺着脑海里的引导走到了今天。 　　她很累，很辛苦。 　　那道声音对她的吸引力很大。 　　就像是一个已经在沙漠上行走了很多很多天的旅人，突然看见了一片湖。 　　哪怕知道湖水也许有毒，也许不能喝，但还是会朝它跑去，大口大口喝下。 　　“也许那些就是我想做的选择。” 　　云安把胳膊肘撑在木栏杆上，双手捧着脸。 　　清风阵阵，带着花草香。 　　很舒服。 　　“我不是秋容老师，不知道你想做什么选择哦。” 　　对云安来说，就算去除积秽后计秋容依旧选择现在的路走，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要做的只是去除积秽这件事而已。 　　计秋容顿了顿，侧过头看她。 　　女孩儿的脸上带着某种纯粹，哪怕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面对陌生的人，整个人也表现出一种很放松的状态。 　　“走这条路，我能获得成功，能被更多人认可。” 　　计秋容说的是之前铲除那些寻常花卉的决定。 　　要是她用的都是少有人能维护好的珍贵花卉树木，那些声音也许就会停下。 　　她也能入更多上流人士的眼。 　　云安：“嗯嗯。” 　　“你特意来到这里，赶走那个东西，结果我还是要走那条路，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在计秋容的概念里，她这个选择等于让云安做了无用功。 　　“秋容老师，那是你的人生，你怎么选都可以呀。” 　　云安从来不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这是基本的礼貌。 　　计秋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了。 　　“你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是吗？” 　　云安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 　　“我也这么觉得，我啊，最棒了。” 　　所以她最爱自己啦。 　　计秋容很少听到这么直白的对自身的肯定。 　　她把目光转向外面的花田。 　　“你的父母一定很爱你。” 　　只有在爱里面长大的孩子才会这么爱自己，才会如此自信地说出这句话。 　　大部分家庭的孩子，在语言和环境的打压下，敏/感，内向，怯懦，遇到任何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思考是不是自己的错。 　　哪怕自己是受害者。 　　比如她。 　　云安笑着看花。 　　“嗯。” 　　他们把她带来这个世界上，让她平安健康地长大，所以她才能去看这里的天空，这里的山川。 　　给了她最宝贵的生命的馈赠。 　　至于其他的，怎样都好。 　　反正她永远热烈地爱着自己，不需要别人的爱意来支撑也能很快乐。 　　人生宝贵，如一闪而逝的绚烂焰火，她舍不得浪费丝毫。 　　“喂，云安，下来帮忙，不许躲在上面偷懒！” 　　绸春的声音从花田那边传来。 　　“来啦！” 　　而且，现在的她身边还有一群很爱她的好朋友。 　　云安应着，和计秋容说了拜拜，跑下楼去。 　　“这个单子10万，你能拿到8万，怎么一点儿都不积极？居然偷偷跑上去看风景？” 　　绸春嘴里嘀咕着，云安笑眯眯地拿过工具。 　　“嗯嗯，我错啦。” 　　“……” 　　这歉道的一点儿都没有说服力。 　　花田旁边的房子里，姚珂卉看见计秋容下楼，忙迎了上去。 　　“老师。” 　　她心里有些忐忑，担心这些花还是逃不过被舍弃的命运。 　　不料，计秋容开口道：“带上其他人一起去帮忙。绸春是一个天才，这么好的学习机会还要我催你们才知道去吗？” 　　姚珂卉愣了愣。 　　“好！我现在就把大家都叫来！” 　　半个小时后，花园里的所有人都去到了花田，刚到这里的颜蒙也被拉了过去。 　　颜蒙一开始还很不爽。 　　凭什么要他听一个小白脸指挥？ 　　绸春并没有特别照顾谁或者针对谁，把每一块花田要做的改变咔咔一顿说。 　　颜蒙一开始还很不以为意，但听着听着表情越来越认真。 　　暮色中，漫山遍野的花海里站满了忙碌的人。 　　疏叶，剪枝，刨坑…… 　　云安也在其中。 　　不过—— 　　在别人忙的时候，她从剪下来的枝干上取了一朵好看的蓝色绣球，小心地护着跑到松羲面前。 　　松羲一看，伸手拿过绣球。 　　云安高兴地转身。 　　长长的黑发被再一次盘好，漂亮的绣球被稳稳地簪在其中。 　　“拍照拍照。” 　　松羲接过她的手机。 　　咔嚓。 　　夕阳余晖之中，她是最亮的那一束光。 　　云安看到照片后朝松羲竖起大拇指。 　　“好漂亮！” 　　她从来没拍到过这么好看的照片。 　　松羲看着她。 　　“嗯，很漂亮。” 　　花田面积很大，花也多。 　　云安看着被剪下来的那些花花草草，左右看了看没找到计秋容，就去找了姚珂卉。 　　“珂卉姐姐，这些你们还要吗？我们可以带一些走吗？” 　　姚珂卉：“当然可以带走。” 　　“谢谢珂卉姐姐！” 　　云安愉快地跑到堆放它们的地方，把喜欢的都选了出来，很大一捧。 　　选了一会儿，她又去找了还在忙的绸春。 　　他的化形时间已经不够，现在是障眼法的状态。 　　“绸春老师。” 　　云安压低了声音。 　　“这些拿回去可以种活吗？” 　　公司外面的空地上还有很多位置可以种东西。 　　虽然也可以买，但是，这里有这么多不要的枝干，要是能拿回去种的话，它们就不用被扔掉了。 　　绸春：“……” 　　他有点想吐槽。 　　但看云安眼睛布灵布灵的样子，最终认命地走过去选了能扦插的那些。 　　“哇，这么多都可以再种活吗？太好了！” 　　省了好大一笔钱呢。 第29章 熊猫公仔 　　◎嗯嗯◎ 　　回程路上, 云安抱着她的花花，笑得格外灿烂。 　　一到家，她就催着绸春给它们做保护。 　　绸春把需要扦插的都泡了杀菌药和促进生根的药, 其他的花枝则找了瓶子插好, 摆在适合的地方。 　　这样一来, 房间里的装饰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哇, 绸春老师插的花真好看。” 　　绸春瞥了她一眼。 　　“少来这套。” 　　就知道给他增加工作量。 　　待会儿还要去友谊大厦，累死花花了。 　　不过绸春手上的动作一点儿没停, 把云安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处置得好好的。 　　花田很大很大, 大家忙了那么多个小时，现在都有些疲惫, 还很饿。 　　幸好泠鸢算着他们回来的时间点了饭菜，现在洗了手直接可以吃。 　　吃了两口后, 云安才想起来还有一件正事。 　　“松羲，今天我收集到了很多七情之喜，好像不只是秋容老师的, 还有别人的。” 　　她仔细地说了今天那只积秽的情况。 　　松羲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能模拟人形, 会说话, 有独立思考能力……” 　　以前从来没见过。 　　“那只积秽，应当之前还在其他人身上停留过。” 　　云安呆住。 　　“那是什么意思？” 　　松羲：“那只积秽，很有可能已经成功吞噬过其他人的气运，所以才能拥有人的特征。” 　　不然不可能那么强大。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云安消灭它后, 会收集到不属于计秋容的情绪。 　　“吞噬成功？那被吞噬的人会怎么样？我们还可以做些什么吗？” 　　云安之前遇到的积秽，要么只是周围有还没有成型的积秽气息, 只要她出现在周围, 气息自然会散掉, 不会再造成任何威胁。 　　要么就是江暖和冯怡身边那种, 快要成功但还没有成功的，抓住打散，被影响的人再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 　　成功吞噬过别人气运的，这是第一只。 　　“管理局大概有记录。” 　　被积秽吞噬气运是很严重的事，一定会引起那边的注意。 　　松羲联系上那边的一个负责人。 　　事关重大，很多重要信息在电话里说不方便，大概半个小时后，一辆贴着卡通熊猫外观的私家车停在了云安家政外。 　　来的人穿着西装革履，从头到脚一丝不苟，表情十分严肃。 　　但是，背上却背着一个软萌可爱的熊猫公仔双肩包。 　　云安有点儿眼馋。 　　“可以问一下，你这个公仔是在哪里买的吗？” 　　这个公仔娃娃抱在怀里看电视一定会非常舒服。 　　话刚问出口，她就听见松羲低低地笑了一声。 　　是没忍住的那种笑。 　　“怎么啦？是不可以问吗？” 　　她压低声音，戳了戳松羲的胳膊。 　　松羲朝她轻轻偏了一下脑袋。 　　“那个‘公仔’是管理局的负责人之一，熊嘤嘤。” 　　云安：？？？ 　　在她愣神的时候，公仔动了。 　　他熟练地解开把他固定住的双肩包带子，蹦到奶油色的沙发上。 　　整个过程极其丝滑。 　　一看就是已经重复过几百遍几千遍的那种。 　　另外，他动起来的时候有种动画里的Q弹感。 　　更萌了。 　　云安：想要get同款！ 　　这时，熊猫公仔开口说话了。 　　“你们好，鹅是积秽事件负责人，熊嗯嗯。” 　　一口地道的蜀地方言。 　　云安眼睛里的光更亮了。 　　好有性格的熊猫公仔！ 　　不过，松羲不是说他叫熊嘤嘤吗，怎么现在又说自己叫熊嗯嗯。 　　“斗是enrenr，和en桃儿一个音儿。” 　　云安：“什么是en桃儿？” 　　松羲：“樱桃。” 　　“哦！” 　　云安恍然大悟。 　　“不说那些佬，窝们来讲正事。” 　　熊嘤嘤开始确认云安今天遇到的积秽情况。 　　云安仔细地从在花田那里捡到七情之喜，觉得不对劲儿开始，一直到最后把积秽消灭的过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熊嘤嘤一边听一边拿小本本唰唰唰地记。 　　等云安说完，他用熊猫爪爪灵活地关上本子。 　　“从时间上来看，可能和一个叫黎嗯的小娃儿有关。” 　　他把那人在管理局留下的记录调出来给云安看。 　　姓名：黎莺 　　性别：女 　　身份：青曲二中高三学生 　　状态：昏迷中 　　“昏迷？她是怎么了？” 　　熊嘤嘤：“在家中突然晕倒，一直没醒。” 　　已经快半年了。 　　和计秋容那边出现异常的时间差不多。 　　原本不出这件事，她现在应该通过高考，去到喜欢的大学校园里。 　　“在昏迷之前，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吃饭，每天不停地做题看书背书，晚上也不愿意睡觉。” 　　和江暖当时的情况有点像，但更严重。 　　“我们可以去看看她吗？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熊嘤嘤今天来也是有这个打算。 　　积秽出现的时间短——至少对管理局来说，时间不算长，相关信息很不够。 　　此前驱除积秽的主力是松家那一派。 　　没有能真正去除积秽的人。 　　云安是头一个。 　　他也想看看，那种已经被积秽吞噬气运但还有呼吸的人，还有没有可能回来。 　　“嗯！” 　　云安也希望能帮上忙。 　　晚间珠宝公司那边的工作，她交给了玉小菇和绸春。 　　他们现在都已经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只是因为还没有完全修炼好，需要云安先把他们送去公司那边。 　　没修炼好的小妖怪，不能随意在人世间走动。 　　“云安安，注意安全。” 　　玉小菇很担心她。 　　“放心吧，等那边忙完了我们马上就过来，到时候一起回家，这里就拜托你们啦。” 　　云安挥手告别。 　　奇怪的是，车子没有开向医院，而是进了一个老旧的小区。 　　黎莺昏迷时间比较长，在她父亲的强烈要求下，接回了家护理。 　　但这个小区并不是她父亲康天意住的地方，而是她外公外婆的家。 　　楼房是以前的老房子，没有电梯，需要走楼梯上去。 　　外婆黎思华听说来的是孙女儿的朋友，很开心地迎了他们进去，还拿了家里买的糖果出来给他们吃。 　　“你们有心了。” 　　她拉着云安的手说。 　　云安看上去乖巧，年纪小，像孙女儿的同学。 　　“外婆，我们可以去看看莺莺吗？” 　　云安率先开口。 　　“当然可以，跟我来。” 　　她跟在黎思华后面进了房间。 　　那是主卧，里面布置得很温馨，打扫得也很干净。 　　云安注意到，黎莺睡的那张床上，放的是可以防止长期卧床病人长褥疮的气压床垫。 　　而床上双眼紧闭的黎莺身上穿着舒适宽松的衣裳，也很干净。 　　她被外公外婆很用心地照看着。 　　房间里还有一个小的单人床。 　　黎思华说：“莺莺从小就怕黑，我啊，晚上守着她，这样她睁开眼睛能看到人，就不怕了。” 　　她头发白了，年龄大了，整宿整宿地守着有些吃不消。 　　但她还是守着。 　　老伴儿说换着守，黎思华不愿意。 　　孩子大了，又是个女娃娃，晚上睡觉的时候，哪怕是外公也不好和她待在一个房间里。 　　女儿还活着的时候总说，要懂得尊重孩子的隐私。 　　她啊，不能因为孩子现在睡着了就不注意那些了。 　　莺莺醒了会不高兴的。 　　云安在老人一字一句的满是爱意的唠叨中，走到黎莺床边。 　　床头柜上，摆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他们一家的合影。 　　有黎莺，有一个和黎莺很像的中年女人，应该是黎莺的妈妈，还有黎莺的外公外婆。 　　照片的背景是一棵很大的桂花树，金黄色的桂花缀了满树。 　　黎思华：“莺莺最喜欢桂花了，每年到桂花开的时候，都会去买几枝回来插到瓶子里，一屋子都是桂花的香气。” 　　云安把目光从那个笑容满面的女孩儿脸上收回，伸出右手，拉住躺着的女孩儿的手。 　　今天在秋容老师那里收集到的情绪丝，她特意没有编制成线，都留着。 　　现在，云安希望它们能回到黎莺那里。 　　“莺莺，秋天快到了，桂花要开了，再不醒过来就要等明年才能看到了哦。” 　　回去吧。 　　属于黎莺的情绪们。 　　把她从那个漆黑的世界带回来。 　　此刻，云安头上簪了木簪，能看见。 　　没有动静。 　　这里已经没有积秽，什么都没有。 　　云安右手稍微用了一些力气。 　　她用之前对付积秽的办法，努力控制着彩虹一样的光去碰右手手腕上的情绪丝线。 　　把它们朝黎莺那里带。 　　在触碰到的那一瞬间，云安感觉天旋地转，心慌气短。 　　眼前的世界再次变得清晰的时候，已经换了景象。 　　这个世界只有黑色和白色。 　　呈灰色调。 　　云安认出来，这里是医院。 　　她现在是在黎莺的视角。 　　这个存在于黎莺记忆里的世界，时间流速很快。 　　云安看着黎莺的母亲一点点变得消瘦，然后在某一天，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黎莺没有说话，没有流泪，只是紧紧抱着她。 　　然后是丧礼和坟墓。 　　黎莺的世界天翻地覆，空了一大块。 　　而她父亲的脸上只挂了几天装模作样的悲伤，就迫不及待地露出真面目。 　　“躺了这么多个月终于死了，每天来来回回跑累死我了。” 　　“不能打扫卫生也不能煮饭，每天医药费还那么高，早点儿死对谁都好。” 　　“我怎么可能给钱？都是那两个老东西的棺材本儿。不过这事你可别说出去啊，外面的人都以为我砸锅卖铁救她，夸我是好丈夫说她嫁对了人。有这个好名声在，我好找下一个。” 　　“刚死怕什么？不是还留了一个小的吗？到时候我就说女儿需要人照顾，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哪里懂小女娃的事情？” 　　那一通电话，彻底让黎莺的世界变成一片废墟。 　　“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云安听见黎莺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好听，但现在变成染了血的嘶哑。 　　这里没有积秽，云安没办法打散它。 　　她能做的，是努力发光。 　　彩虹的光带着一根情绪丝落在这片灰色的回忆里。 　　时间倒转。 　　一声啼哭。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莺莺，来，叫妈妈，妈——妈——” 第30章 向日葵 　　◎希望◎ 　　“麻……麻……” 　　一声含糊的奶呼呼的声音响起, 周围立刻响起欢快的笑声。 　　“莺莺真棒，一下子就学会了。” 　　“这孩子随你，说话早。” 　　那是黎莺母亲黎亭和外婆的声音。 　　房间很眼熟, 就是今天云安一行人来的这里。 　　黎思华和黎亭陪着小黎莺, 小黎莺的外公负责做饭和家里的卫生。 　　这一抹回忆是亮色的。 　　尽管也伴着一些哭声, 但依旧是亮色的。 　　因为这些亮光的加入, 一开始云安看见的那片黑白有了色彩。 　　“有用！” 　　云安准备再继续试试点亮其他回忆，结果头晕得厉害忍不住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的时候, 她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身体因为无力而向后仰了一下，被一双手扶住了肩膀。 　　是松羲。 　　“哎呀这是怎么了？” 　　黎思华赶紧帮忙把云安扶到外面椅子上坐好, 倒了热水来。 　　“外面天气热，是不是中暑了？” 　　松羲在旁边按着她手上某个穴位, 缓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天旋地转的感觉终于退去。 　　回去的路上，熊嘤嘤感慨：“云店长, 你胆子真大。”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云安一脸懵。 　　“我怎么了？” 　　松羲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进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其实是你和对方的精神产生了某种共振。” 　　用业内的话来说, 就是进入了对方的内观世界。 　　长时间处于那种状态会非常危险，很容易被对方的自我保护意识绞杀，或者迷失在别人的意识世界里。 　　谁都没想到，云安竟然能在没有任何专业知识的情况下做到那一步。 　　这次如果不是松羲发现得及时, 她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这么危险啊……” 　　云安有点后怕。 　　“不过，我发现莺莺的世界里面都是黑白的, 还有很多的废墟。这次我让一个记忆有了颜色,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把所有的记忆都点亮, 她就能醒过来？” 　　毛绒绒的熊嘤嘤蹦跶到她面前。 　　“你已经晓得这么做有好危险, 一点儿都不怕？” 　　云安大大方方地摇头。 　　“其实还是怕的。不过，我想帮帮她，又正好能帮她。” 　　心令如山。 　　对云安来说，心里想做的事情只要不违法乱纪，她一定会去做。 　　哪怕暂时做不到，也会努力向前，然后把它完成。 　　松羲眸色沉了沉。 　　但最后他也只是说：“下次再去，让我留在旁边。” 　　那样的话，关键时刻他能像这次一样，把她拽出来。 　　“好呀，谢谢松羲保护我，今晚给你点好吃的新甜品！” 　　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被云安这么一搅合变得轻松了不少。 　　一行人去接了绸春和玉小菇，回到店里，她提前点的夜宵也刚好送到。 　　“太幸运啦。” 　　芋圆鲜奶麻薯、芒果奶冻西米露、抹茶栗子、玫瑰米布丁、全家福双皮奶，还有凉面、烤串和铁板烧。 　　“嘤嘤来一起吃啊。” 　　熊嘤嘤没有拒绝。 　　他的确还有些事情要和云安几人说。 　　“后头几天窝会喊人一直关注到黎莺那边，先看看是啥子情况再说，莫着急。” 　　云安点头。 　　“恩恩，知道，安全第一。” 　　救人重要，但她也很重要。 　　她都懂。 　　不会乱来。 　　吃过夜宵，熊嘤嘤跳上来时那人的背，把带子系好，朝他们挥挥爪子。 　　“拜拜。” 　　云安喝着奶茶，目送他们远去。 　　回到大厅，她看见绸春正在字面意思上的花飞叶舞。 　　“你怎么啦？” 　　营养液喝太多了吗？ 　　绸春骄傲叉腰。 　　“我的力量又增加了！” 　　大概是因为之前被托管的植物各自回了家，开始起效。 　　现在，他的力量已经能让他每天化形2个小时。 　　赶超小哑巴胜利在望！ 　　“哇，绸春老师修行得好快啊。” 　　云安家政最重要的作用，就是供小妖怪们修炼。 　　绸春能修炼得这么迅速是好事。 　　而且刚出来的时候他总生病掉叶子，现在随着力量的增长，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只有在情绪波动特别大的时候，才需要喷一喷对应的月季防治药，大部分时候只要有好吃的他就能稳住。 　　“那当然，我可是月季。” 　　云安在旁边点头。 　　“嗯嗯！今天我们去的秋容花园那么大，等那里的花出去，一定可以影响到更多人，到时候说不定你咻地一下就修炼完成啦。” 　　绸春扭了扭绿色的枝条。 　　“哼哼。到时候我顺利毕业找到工作，小哑巴你可不要哭鼻子。” 　　正蹲在花盆里喝水的小蘑菇呆呆地看向他。 　　嗯？ 　　他在说什么？ 　　指针滴答滴答地转着，时间已经很晚。 　　云安在绸春的指挥下搬了几盆花后，就上楼洗漱睡觉了。 　　而在另一边的老旧小区里，黎思华和老伴儿荆远帆却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精神。 　　“动了对不对？莺莺刚才眼睛动了一下是不是？” 　　荆远帆：“我也看见了，虽然没看得很清楚，但肯定是动了。” 　　黎思华双手合在一起拜了拜。 　　“太好了，肯定是今天来的那个叫云安的小姑娘，和我们莺莺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所以莺莺听了她的话想醒过来了。” 　　荆远帆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如果真的是孙女的好朋友，那之前怎么没来过？ 　　不过现在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孙女睡了这么久终于有反应了。 　　说不定哪天，孙女真的能睁开眼睛。 　　这天晚上，荆远帆在房间门口打了地铺，和黎思华一起注意着床上的动静。 　　可惜，黎莺并没有马上好起来。 　　“不管怎么说，我们莺莺有进步，至少有反应了。‘ 　　黎思华熟练地给她和老伴儿打气。 　　只要他们把孙女照顾好，多陪她说说话，总有一天她能好。 　　笃笃笃。 　　门被人敲响。 　　“这么早谁会来？” 　　荆远帆过去开门，发现是楼下的老大爷。 　　他们这个小区只有两栋楼，大门就是一个大铁门，老大爷是每天睡在大铁门旁边小屋的门卫，每天晚上负责给大门上锁，有人回来晚了就去开门。 　　小区的卫生也是他负责。 　　已经在这里干了几十年了。 　　“有你们的快递，我瞅见了就给你们拿上来了。” 　　这家人没了独生女，孙女又出了那种事，日子困难，年纪又大了，腿脚不好，上下楼不方便，平时有什么事情楼里的老邻居都会帮一把。 　　“我们的快递？是不是拿错了？” 　　他们不会用智能手机，不知道怎么在网上买东西。 　　女儿已经去了别的世界，孙女还躺在床上，不可能有快递。 　　老人闻言把盒子给他。 　　“你瞅瞅，我看着是你们的名儿，地址也对。” 　　荆远帆戴上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儿，到窗户边仔细看了两眼。 　　上面写的黎莺，是孙女的名字。 　　地址那里写得很清楚，就是他们家。 　　“奇怪，是谁买的？也没告诉我们啊。” 　　“昨天不是有人来看莺莺吗？说不定是他们买的，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荆远帆一听觉得有道理。 　　昨天那些人都面善，说话轻声细语的，还给他们买了水果和大米、油。 　　而且那个叫云安的小姑娘拉着孙女说了话后，孙女就有了不一样的反应，一定是孙女的贵人。 　　他去厨房拿了刀，把快递盒拆开。 　　里面竟然是一个花盆，花盆里种了花。 　　“这是那个叫什么，向日葵，对，小的向日葵。我听那些年轻人说，向日葵是代表什么太阳和希望，这是在祝莺莺早些好起来哩。” 　　“那些孩子真是有心了啊。” 　　荆远帆乐呵呵地把花摆去孙女房间。 　　小向日葵金灿灿的，看着就亮堂。 　　希望他们家莺莺以后的路，也能这么亮堂。 　　向日葵是云安寄出来的。 　　黎莺的情况本来就不好，她怕再有积秽找上门，放一盆花在那里会稳妥些。 　　同时，向日葵也是她对黎莺的祝福。 　　希望她未来越来越好，向阳而生。 　　昨晚睡觉的时候，云安手腕上属于计秋容的那一部分情绪自动汇集成了七情丝。 　　所以今天她找松羲拿了七情针，抱着泠鸢的本体又缝了一部分。 　　这次和上次两次缝补，让回元灵轴最核心最薄弱的地方顺利收拢，避免了直接断成两段的风险。 　　泠鸢的变化也很明显。 　　最可喜的莫过于，她可以走出云安家政的大门了！ 　　虽然还不能随便行动，但至少可以在属于云安家政的院子里面活动。 　　泠鸢踩在石板路上，在绝对不算小的院子里走了好几圈。 　　那是久违的自由。 　　她守着小妖怪的那些岁月里，一直藏在世界夹缝之中，哪里都去不了。 　　后来云安来了，她可以在商城二楼的那个办公室里活动。 　　当时她就已经觉得很好了。 　　没想到没过多久，云安家政又搬来了这里。 　　这个别墅里面的空间很大，泠鸢很喜欢。 　　她还可以透过那些大大的落地窗去看外面的行人，还有了单独的房间，更是在这里结识了喜好字画的忘年交周泉明。 　　生活里多了很多热闹。 　　泠鸢觉得，这样就够了。 　　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快，现在，她可以走出大门了！ 　　以人形，而不是障眼法。 　　泠鸢站在庭院里，伸展胳膊，仰头望天。 　　天很高，很远。 　　这片空间很大。 　　连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 　　而当她回首的时候，背后也不再是空无一物。 　　那里有笑盈盈看着她的云安，还有绸春和玉小菇。 　　在别人眼中见多识广、理智冷静的泠鸢，这一刻心头涌起了万千思绪。 　　她转身快步朝他们走去，伸出手。 　　云安第一时间也朝她伸出了手。 　　两相会合，变成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你，谢谢你们。” 　　让她在除了保命之外，还得到了那么多美好和幸福。 第31章 新朋友 　　◎怎么晕了？◎ 　　这次修复最让泠鸢开心的, 除了能走出公司大门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的酒量更好了，每天可以喝更多桃花酿。 　　所以她从绸春那里接过照顾院子里花草的工作, 对那几株桃树额外关注。 　　此外, 因为泠鸢力量的提升, 店里还和上次一样, 添了一个新队友—— 　　一只小萤火虫。 　　云安放轻呼吸，盯着新朋友看。 　　现在青曲市里已经没有萤火虫了, 只有在环境很好很好的偏僻村子里才有可能见到。 　　萤火虫小小的一只, 只有一丁点儿大，在光线暗的地方会一闪一闪地发出黄绿色的光。 　　“我以前只在视频里看过。” 　　但那和真的看见萤火虫完全不同。 　　有种看见一点落下的天光的感觉, 太奇妙了。 　　“你们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新朋友似乎还不会说话。 　　玉小菇和绸春纷纷摇头。 　　“不知道。” 　　当初回元灵轴庇佑了很多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妖，并不是每一个他们都认识。 　　“这样啊。” 　　云安轻手轻脚地再靠近了一点。 　　“你好, 我叫云安，是云安家政的店长。这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园艺师，月季绸春。这一位是我们这里最强的金石大师, 蘑菇玉小菇。还有, 那位你肯定很熟悉, 她是回元灵轴泠鸢姐姐。” 　　至于松羲，鉴于他通身的除妖师气息，云安塞了一个草莓大理石慕斯给他吃，让他暂时回避了一下。 　　不然怕吓到刚来的小伙伴, 以为自己进了什么分分钟会没了妖命的龙潭虎穴。 　　做完自我介绍，云安说起了今天的工作安排。 　　“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玉小菇小声补充：“可以修炼。” 　　小萤火虫振翅落到了云安掌心, 用行动给出她的回答。 　　云安小心地捧着这一点荧光, 看向身边的同伴。 　　“绸春老师, 可以借一下你的小草吗？” 　　现在是白天, 对萤火虫来说并不是活动时间，她会更喜欢待在潮湿的草丛里。 　　绸春很大方地同意了。 　　小草是他养的，长得很好很茂密。 　　云安拿喷壶装了干净水喷了两下，增加湿润度，然后把手放到旁边。 　　“你可以先在这里休息，出门的时候我会把这盆草带上，等需要工作的时候再叫你。对啦，这个草可以吃哦，如果你喜欢的话。” 　　里面有很多刚长出来的嫩草。 　　小萤火虫在云安的掌心停留了一会儿，飞进了草丛中。 　　上午的日常保洁只有一个，往常都由松羲单独搞定。 　　今天因为小萤火虫刚来，云安便带着她跟着去了一趟。 　　工作日，客户在上班。 　　好在门是电子密码锁，客户远程发了一个临时密码给云安。 　　一进去，云安就看见客厅堆着很多纸箱子，显然客户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收拾打扫。 　　萤火虫的力量很弱，不会用障眼法。 　　好在这里没有装监控。 　　“到啦。” 　　云安把小草盆抱出来，放到桌子上。 　　闪着光的萤火虫从里面飞出来，直奔客厅的灯而去。 　　这套房子稍微有些老旧，客厅主灯的灯罩看上去灰扑扑的，让人联想到从来没洗过的风扇外框。 　　小萤火虫飞到灯旁停下，抖了抖翅膀。 　　点点柔软的荧光落下，从灯罩到灯带，都变得干干净净。 　　出租屋里的其他灯也被她一一打扫。 　　这是个标准的一室一厅，一进门就是客厅，然后还有一个厕所，一个厨房，一个卧室。 　　小萤火虫把这些地方的灯全都清理干净后，跌跌撞撞地落回小草盆里，趴在青翠的小草上休息。 　　第一次修炼，她累坏了。 　　云安小心地把小草盆收起来，和松羲一起完成这里的清洁后离开。 　　这间房子的来客，一直到夜里十点多才到家。 　　今天工作量太大，季月亮他们整组人都加了班。 　　不过，进门开灯的那一瞬间，季月亮心情好了很多。 　　她当初也是刷到了云安家政的打扫视频后，才跟风抢的日常保洁，价格不贵，没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 　　目之所及已经没有任何的污秽，灯也很亮。 　　“不用再打扫了。” 　　出租屋的浴室很干净，瓷砖缝隙里没有霉菌，下水口上没有上一任租客留下来的头发，洗手台上也没有那种浅黄色的污垢。 　　季月亮拆了用马克笔写着日用品三个字的纸箱子，把今晚要用的东西拿出来摆好，舒舒服服地洗漱，敷上面膜。 　　和云安家政超话里说的一样，他们公司打扫过的房间，有种很舒服的味道，让人很放松。 　　大概是今天实在太累了，天还没亮就起床，赶在上班之前搬家，搬完马上跑去公司上班，一直到那么晚才回来，季月亮窝在床上不一会儿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揭下面膜洗了脸准备直接睡觉。 　　这时，门突然被人敲响。 　　笃笃笃。 　　很有节奏。 　　季月亮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一激灵，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么晚了，她又是今天刚搬的家，谁会来敲门？ 　　她屏住呼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朝外面看。 　　什么都没有。 　　楼道的感应灯已经熄灭，什么都看不见。 　　可能是谁喝醉酒敲错门了吧？ 　　季月亮这么想着，确认了一下防盗门有没有反锁好，转身回了房间。 　　不行，太困了，她必须睡了。 　　季月亮没想到，接下来几天都是这样。 　　她有点儿烦了。 　　到底是谁？ 　　恶作剧吗？ 　　同时，季月亮也有点儿害怕。 　　她大学毕业之后，一直是和其他人一起合租。 　　直到这次搬家。 　　她实在是觉得合租太不方便了，不管是打扫卫生还是生活习惯，处处都是矛盾，恰好房子到期，又正好遇到价格合适的套一，她就果断选择了整租。 　　还没开始享受呢，就遇到这么糟心的事情。 　　季月亮和朋友在微信上说了这件事，朋友发了几个视频给她。 　　“你先照这个做，明天我去陪你。” 　　季月亮稍微安心了一点，按照视频里面女性博主给的建议，上网买了阻门器。 　　因为是在外卖软件上买的，大概半个多小时后就能送到。 　　外卖员很快带着东西过来，敲响她家的门。季月亮每次拿外卖都只会开一条小小的缝，对方把东西递进来，这次也是。 　　不料，她拿了东西刚要关门，门被一只手抵住了。 　　那明显是一个男人的手。 　　“喂！你干什么？” 　　季月亮听到原本已经走了的外卖员的声音，听脚步声她是在朝这边跑。 　　“少管闲事！”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同时用更大的力气来推门。 　　季月亮咬牙拼命把门朝里拽。 　　砰。 　　门夹住了他的手，他受痛松开，门终于关上。 　　但外面传来了击打声。 　　“我让你喊！” 　　那个送外卖的女生发出一声痛呼。 　　季月亮从猫眼看出去，能看到一个男人在打她。 　　关键时刻，那个外卖员推开了男人，朝季月亮这边跑来。 　　“救命……” 　　想到她是为了帮自己才会返回来，季月亮颤抖着手开了门把她往里拽。 　　“快、快进来！” 　　没想到，门开了以后，外卖员并没有立刻往里跑，而是顺势用力把本来只开了一点的门用力撞开。 　　糟了！ 　　季月亮意识到她被骗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 　　门已经被撞开，那个穿着外卖衣服的女生和那个男人都已经过来了。 　　他们堵着门，季月亮没办法朝那边跑，只能往后退。 　　“你们别、别过来！” 　　她哆嗦着手用手机报警，可是面前的人已经跨过那扇给她安全感的防盗门。 　　这一瞬间，季月亮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画面。 　　完了…… 　　她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她曾经在短视频博主那里看见过这种合伙演戏的作案方式，只是没想到真的会在现实中遇到。 　　在那个穿着外卖服的女生求救的时候，季月亮根本没想那么多。 　　只想救人。 　　只想着不能因为她而害了无辜的人。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 　　季月亮思绪很乱，脑子里除了报警什么都想不到。 　　甚至没有朝其他房间里面跑。 　　手机里，救命的电话还没接通。 　　人已经进了门。 　　突然，门口的灯闪了一下。 　　不是季月亮每天回家时按下开关时的白色，而是一种荧光一样的颜色。 　　她不知道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会注意到这一点。 　　她只知道，那个奇怪的荧光闪过之后，闯进门来的两个人哐当一声倒下。 　　季月亮：？？？ 　　这个时候，电话也接通了，她连忙说了这里的情况。 　　工作人员建议她立刻回到一个可以反锁的房间里，等他们过来，千万不要盲目往外跑，外面可能有其他同伙。 　　季月亮这才想到还可以这么做，立刻回到卧室把门反锁好，又把床头柜推过去抵住了门。 　　回到房间里，她心里总算有了点儿安全感。 　　她紧贴着房门，尖着耳朵去听外面的动静，害怕那些人跑过来砸门，又怕他们在工作人员过来之前跑了，后面再来。 　　季月亮经常加班到很晚，要是这些人有心堵她，她肯定逃不了。 　　要换个房子租吗？ 　　换到哪里？ 　　换了就安全了吗？ 　　她脑袋很痛。 　　幸运的是，工作人员到了，那两个歹徒还在门口倒着。 　　他们还抓到了等在外面接应的其他同伙。 　　做笔录的时候，他们问：“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倒在这里？” 　　季月亮摇头。 　　“我也不知道，他们就是走到这里突然就倒了。对了，我有监控。” 　　她一个人住，早早的在网上买了摄像头，昨天刚到刚装好，就放在门口的位置。 　　监控头带SD卡，可以回放。 　　季月亮打开手机小程序，把视频朝前面拉，一直拉到那个歹徒打扮成外卖员送东西的时候。 　　身旁的女警看见她拿快递后又为了救人开门的动作，提醒道：“歹徒可能知道你有外卖到，谎称她就是你，所以从真正的外卖员那里拿了你的东西迷惑你。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人生安全。” 　　他们并不鼓励没有自保能力的群众，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去冒险救人。 　　季月亮后怕得直点头。 　　以后她绝对不会那么做了。 　　几分钟后，她和女警一起看着两个歹徒倒下的全过程，统统愣住。 　　刚才视频里面突然闪了一下的那个，是灯不是电击棍，对吧？ 　　那，人怎么就晕了？ 第32章 宵烛 　　◎花朵应该绽放◎ 　　云安家政。 　　经过近几天的修炼, 小萤火虫终于可以说话了。 　　“我叫宵烛。” 　　云安：“好好听的名字啊。” 　　“是以前的称呼，他们叫我们宵烛，或者叫我们夜光、耀夜、夜照、流萤。” 　　她最喜欢宵烛这个称呼, 所以就为自己取了这个名字。 　　宵烛的修为很低,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 只有一点淡淡的意识而已。 　　如果不是正好遇到变故, 被泠鸢收进了卷轴里，以她当时的修为, 不可能活到现在。 　　不只是没办法抵抗变故, 还因为她的寿命不会太长。 　　也正因为这样，宵烛才会和小菇、绸春不同, 出来之后不能说话，修炼的速度也慢, 直到现在也不会用障眼法。 　　突然，宵烛身上的荧光亮了一下。 　　云安知道，这是她获得修为的表现。 　　不过这次的比之前几次修炼后的光都要亮。 　　果不其然, 等光芒熄灭后, 宵烛说：“我可以用障眼法了。” 　　障眼法下, 她是一个穿荧光色衣服的女性，不是那种很吵眼睛的荧光色，而是很特别的荧光，和萤火虫的光很像。 　　看上去大概在40岁左右, 干练短发，特别时尚。 　　“嗯？” 　　云安看看绸春, 再看看小菇。 　　按时间算, 宵烛的年纪应该比他们小才对。 　　泠鸢解释道：“这是因为萤火一族的寿命本来就很短。” 　　宵烛当初是机缘巧合下开了灵智, 当时的她在族内的年岁, 和人类40左右差不多。 　　她对自己的年龄认知也就停留在了这里。 　　云安：原来是这样。 　　不过，宵烛怎么会突然获得那么多力量？ 　　云安还没问就接到了电话，是让他们配合调查的。 　　在电话里，她大概知道了原因。 　　“宵姨，你救了一个人诶！” 　　宵烛有些不解。 　　云安大概说了季月亮那边发生的事，她轻轻点了点头。 　　“我的专属技能发动了，萤火之辉。” 　　因为她当时负责打扫季月亮家的灯具，灯是现在社会照明的工具，和萤火虫之间有某种关联，所以会有这个效果。 　　萤火之辉的触发条件是，有人有可能即将受到伤害。 　　这个技能没有什么杀伤性，更像是游戏里面那种叫做眩晕的控制技能。 　　不可以主动用，只能被动触发。 　　而且以宵烛如今的修为，附着于灯具上的萤火之辉被触发过一次后就会失效。 　　“宵姨棒棒！” 　　萤火虫的寿命大多只有3到7天，用朝生暮死来形容也不为过。 　　所以宵烛身上有别人没有的紧迫感。 　　每一分每一秒对她而言都非常重要。 　　做完笔录回来，宵烛主动申请：“我希望继续修炼。” 　　之前没办法用障眼法，限制多，所以没办法。 　　现在她已经可以用障眼法了，希望能抓紧一切时间变强。 　　云安想到被宵烛清理过的灯具的特殊效果，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马上安排。” 　　她在线上上架了单独的灯具清理服务，100一次。 　　不管是私人还是大公司的都接。 　　和之前的植物托管一样，云安设置了前三名获得保洁预约的名额。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体验过云安家政的服务，现在公司名气越来越大，粉丝越来越多，这一次的新服务效果更好，一眨眼的功夫就出去了100多单。 　　——“毫无疑问，脸黑的我又没抢到。” 　　——“上次植物托管给了我很大的惊喜，老妈最喜欢的那盆兰花现在状态可好了，好奇这次的灯具清理！” 　　——“200一次的日常保洁也会清理灯具，不知道这个单独清洁的有什么不一样。” 　　——“我知道！你们去看青曲派出所出的通报！” 　　粉丝们一溜烟地跟着指引去吃了瓜，再回来的时候，发现灯具清理的但直线上涨到了300+。 　　通报里面只描述了事实，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但他们很多都是云安家政的老粉，从简单的公司名字就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之前的保洁，可以让人放松，可以治疗失眠。 　　后来的植物托管，则是能让家里的植物大变样，而且也有一些别的作用。 　　比如他们，把托管的花花草草接回家后，感觉每天精神好多了，身上也有力气了。 　　而现在这个灯具清理，关键时刻好像能保命！ 　　不过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声张，只吼着要支持云安家政的新业务。 　　宵烛：“我的力量越强，萤火之辉效果越好。” 　　简单来说，能一次性让更多人进入眩晕状态，同时确保这份特殊的力量不会被坏人利用。 　　也就是说，如果坏人心怀鬼胎订购了灯具清理服务，也没办法利用萤火之辉做坏事，比如通过挑衅其他人，让其他人攻击自己，从而故意弄晕其他人。 　　再比如用来对付追捕他们的人。 　　都不行。 　　“这样啊，那我们先修炼。” 　　和管理局那边的对接，等能量更稳定了再推进，现在先把情况报上去等审核。 　　因为都会是很大的项目。 　　说起来，之前的种花项目还没有过审核呢，看来那边还在观察。 　　已经被预约的灯具清理，分几种情况。 　　一种是真的家里有灯需要清理的，是那种很大很复杂，容易积灰的大灯。 　　比如水晶灯，很有设计感的各种褶皱纸灯。 　　这种需要宵烛去客户家里。 　　一种是单纯为了抢保洁名额，尽管没抢到前三，也想着云安家政的服务每次都会有惊喜，反正都已经预约了，那就试试。 　　这种家里就是寻常的灯，也需要宵烛前往对方家里。 　　还有一种是看过季月亮那件事的通报后，特意来求个安心的。 　　这些人的灯和其他人的灯不一样，他们选择了邮寄或者开车送来店里。 　　考虑到宵烛现在的修为情况，最先接的就是这一批。 　　大概半个小时后，就陆续有灯通过帮送、闪送、同城快递、快车司机带货、亲自护送等途径来到店里。 　　快递过来的，大多是手电筒一类，很小的那种，可以揣在兜里。 　　亲自送过来的，则大多是他们在用的手机。 　　“手机上有手电筒照明功能，这个也算灯具，对吧？” 　　来店里的顾客苏灵灵眸子里闪着期盼的光。 　　宵烛：“如果方便，请在照明模式下给我检查一下。” 　　苏灵灵马上打开手机手电筒，抬起双手虔诚地把手机递过去。 　　宵烛仔细查看，云安在旁边和苏灵灵一样有点儿小紧张。 　　能行吗？ 　　如果手机也可以用萤火之辉的话，那就太好了！ 　　云安永远忘不掉曾经读书的时候，走夜路回家心里有多害怕。 　　要是那个时候知道有个能把坏人闪晕过去的东西，一定会安心很多，能享受夏日夜里的晚风，也有兴致去看头顶的繁星与皎洁的月亮，而不是脚步匆匆地奔逃。 　　宵烛检查得很仔细，几乎是在一寸一寸地感受着什么，所以时间有些长。 　　在这个过程中，云安和等着的苏灵灵屏息凝神，生怕打扰到她。 　　十分钟过去。 　　宵烛放下手机。 　　苏灵灵脸上浮起失落。 　　“请问，是不可以吗？” 　　如今社会，手机最常用，不管做什么都会带着，最合适。 　　不过如果不行的话，她也绝对不会放弃，一定会选到其他合适的，比如刚才看见其他人寄过来的那种小手电筒就很不错，可以买个更迷你的，用绳子挂在手机上当装饰品。 　　她飞快地思考着该怎么做，衡量着哪种方式更好。 　　宵烛开口：“可以。不过手机和其他灯具不一样，所以我先和你确认，100一次的灯具清理服务，我只会负责你这一个手机，不接受更多手机，可以吗？” 　　“当然可以！” 　　苏灵灵脸上的笑容再度绽放，激动地和云安击了个掌。 　　说定后，宵烛开始工作。 　　她先去泠鸢那里的电脑上看了一个详细的同款手机拆解视频，然后拜托云安，通过网络迅速添置了一批必要的工具，再一点一点把手机拆开，仔细地清理了手机后壳上和摄像头摆在一起的灯。 　　云安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宵姨好强啊，那么复杂的拆解视频看一遍就会了！ 　　泠鸢：“时间越短的存在，越珍惜时间。” 　　宵烛就是如此。 　　萤火虫近一年的蓄力才能换来一周左右的发光时刻，所有重要的事情都必须在那一周内完成，然后就必须走向死亡。 　　所以，种族特性决定了宵烛的学习能力极强。 　　宵烛的技能和小菇召唤的孢子不同，不能直接把萤火之辉放到灯上面，而是需要她灌注心神与祝福去做一件事，那样灯上才能附上一次萤火之辉。 　　这就像绸春要种好那些花，除了本身的植物系力量外，更需要他耐心地去观察每一株花，每一片叶子，及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就像小菇想要修好一些有年代感的器物时，不能完全靠蕴养，还需要从其他大师那里学习一些技巧，好在修补的同时保留时光的刻痕，而不是把几百年前几千年前的老物件一下子养成新东西。 　　想到这些，云安在心里默默感慨了几句。 　　真好啊，大家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了呢。 　　她也找到了。 　　绸春种下花草，而她，种下光芒。 　　身旁，宵烛低着头认真地工作着，一身虔诚。 　　云安放轻了动作起身，去接待其他在等待的顾客，泠鸢则负责收客人们通过各种形式送过来的快递。 　　云安家政的院子很大，刚搬过来的时候，他们和绸春一起种的小花已经冒了头，在阳光下肆意地绽放着。 　　生活在钢筋水泥中的客人们欣喜于这份生机与鲜艳，围在一起给它们拍照。 　　云安看着花草们，也看着客人们。 　　是啊。 　　阳光之下，花朵们就应该无忧无虑地绽放。 第33章 红玫瑰 　　◎昔日好友◎ 　　秋容花园的花也在无忧无虑地绽放。 　　经过上一次绸春的指导维护后, 姚珂卉等人每次看向花田的时候，都有种被生机与活力治愈到的感觉。 　　花园的花除了满足计秋容平时的造景外，也会对外销售。 　　最近花的状态格外不错, 吸引了不少新客户, 他们又对接了好几个高端花艺连锁店。 　　今天是其中一家店过来拉花材的日子。 　　漂亮的花朵们, 跟着有保鲜作用的专用车离开花园, 去到各个花店之中。 　　叮铃。 　　花店门口的风铃响了。 　　“你好，我想买一束红玫瑰。” 　　符思勤走进去, 一眼就看见花店小姐姐刚从车上搬下来的玫瑰。 　　刚到的玫瑰很鲜艳, 颜色漂亮。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它们看上去很舒服, 有种当初她直播云安家政打扫家里时的感觉。 　　符思勤喜欢那种特殊的感觉，也许小荷也会喜欢。 　　小荷全名柴露荷, 是她的大学室友，关系很好。 　　是会挤在一个床上追剧，每天一起吃饭一起去教室上课,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会彼此陪着去医院的那种好。 　　大学毕业后, 小荷也留在了青曲, 只不过是在另一个区，离符思勤家有点远，坐地铁要一个多小时。 　　再加上工作后每天都很忙，身边又有了新的朋友, 两人见面的次数就少了，慢慢的关系也淡了许多。 　　今天会来, 是因为符思勤偶然从另一个同学那里听说, 前段时间在医院偶然遇到柴露荷了, 她状态看上去很不好。 　　“她好像和她男朋友分手了, 就是从大一开始谈的那个，工作也辞了。” 　　符思勤很担心，所以她来了。 　　从花店出来，符思勤手里多了一捧红得热烈的玫瑰。 　　她按照昨天柴露荷发给她的详细地址，一路走到了11楼的一个防盗门门口。 　　笃笃笃。 　　门敲了三下后，从里面打开。 　　符思勤站在门口，闻到了一股食物腐烂的味道，还有酒的味道。 　　而开门的那个人，她险些认不出来。 　　一头漂亮的，曾经最让柴露荷珍惜的长发，现在变成了板寸。 　　或者说连板寸都算不上。 　　更像是柴露荷自己拿什么东西把头发贴着头皮全剃了，然后这些日子又长出来了一些的状态。 　　十分潦草，胡渣子一样，看得符思勤心脏像是被用力揪了好几下。 　　除了头发，还有柴露荷整个人的精神也很差。 　　现在外面的温度已经没有盛夏时候那么热，可屋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很足，符思勤站在门口就已经觉得冷。 　　柴露荷眼睛下面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黑眼圈，眼睛肿得很厉害。 　　嘴唇很干，已经起了皮，还有一些裂开的口子。 　　“你……” 　　符思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又难过又生气。 　　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进来吧。” 　　柴露荷的声音很沙哑，把门开了以后就拖着步子走到沙发前面，整个人往上面一瘫，捞起一罐已经开了的啤酒就往嘴巴里灌。 　　但没灌成功，啤酒被符思勤抢走了，换成了一杯温水。 　　“喝完水去把花插好。” 　　符思勤摆出当年还住在同一个宿舍时的语气。 　　柴露荷怔了一会儿，低低地应道：“哦……” 　　她抱着水杯喝了两口水。 　　纯净水的味道很淡，远没有啤酒那么给力。 　　她最近喝习惯了酒，觉得很不得劲儿。 　　但被符思勤盯着，她乖乖地又多喝了两口。 　　喝完，符思勤已经从她家的柜子里找出一个大大的垃圾袋，把客厅东倒西歪的酒瓶子罐子全丢了进去。 　　柴露荷看着她，抿了一下嘴唇，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一束耀眼的红玫瑰就摆在茶几边上，柴露荷看了好一会儿。 　　真好看。 　　比他以前送过的任何一束玫瑰都好看。 　　柴露荷的眼眶又热了起来。 　　“快点儿，别磨蹭。” 　　符思勤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那如梅雨季节的雨丝一样绵延不绝的潮湿情绪。 　　“在做了。” 　　柴露荷找出曾经每天都被她放上鲜花的花瓶，仔细地洗干净，装了适量的水，抱起玫瑰比了比高矮，用剪刀剪了放进去。 　　玫瑰花有独特的香气，不浓也不淡，很好闻。 　　她一根一根地剪着玫瑰枝干，修理着过多的叶片，再一枝一枝地把它们放进花瓶。 　　一旁，符思勤的动作很快，已经把各种瓶瓶罐罐、外卖盒，还有堆着的锅碗瓢盆该扔的扔，该洗的洗。 　　还拿了扫帚把地扫了一遍，现在已经打湿了拖把准备拖地。 　　柴露荷嗅着花香，看着她。 　　不知道怎么的，一直被情绪扰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的脑袋，疼痛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原本觉得天大的事，好像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柴露荷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都像是行尸走肉一样，不停地喝酒，不停地睡觉，日夜颠倒。 　　饿到胃痛，也撑到吐。 　　她和那个人谈了五年，五年里，笑过，哭过，但都走过来了。 　　原本，她想的是再工作一两年，多攒一点钱就结婚。 　　谁知道，五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 　　玫瑰的香气和符思勤的到来，让柴露荷的脑袋在分手后，第一次变清明。 　　她抬起右手捂住眼睛。 　　“呵。” 　　过去那些日子，不停地发消息，发短信，打电话，尝试加回联系方式，还去公司堵人，死缠烂打着想要复合的人，真的是她吗？ 　　明明一开始是她提的分手。 　　手里的剪刀被符思勤抽走。 　　她被拉着坐回沙发上。 　　“现在我来了。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她们在一间小小的宿舍里面一起生活了整整四年。 　　符思勤了解柴露荷。 　　感情对柴露荷很重要没错，但不至于让她要死要活到这种地步。 　　柴露荷抹了一把脸。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像魔障了一样非要和他在一起。觉得没他我就活不了，就会死。” 　　直到现在她才想起来，分手这两个字是她说的。 　　虽然在说的时候，心里有某种隐秘的期待，期待着对方声泪俱下的挽留。 　　但她并不是一个会把分手挂在嘴边的人，既然说了，就是真的想分开，并不是威胁对方。 　　分手的原因是，她听见了他和别人打电话。 　　“结婚？你当我脑子被狗吃了吗？现在我不用给彩礼，不用买三金，也不用花钱办婚礼，还不用负责，她已经在给我做饭，给我睡，给我洗衣服。我随便说一句我的钱要攒下来买我们的婚房，到时候好让她体面地嫁给我，她就心甘情愿地出房租水电。这么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结什么婚？” 　　再回忆起那一幕，柴露荷红着眼睛笑了。 　　“六年，六年我都没看清楚他是个什么东西。但我没吃亏，那天我把他手机砸了，还给了他好几个耳光，把我的手都打红了，把他从我租的房子里扫地出门。” 　　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又觉得必须要和他复合，不然她就完了。 　　柴露荷想了很久都没想到合适的词语，去形容她前段时间的状态。 　　“就感觉有个声音在和我说，我都已经和他谈恋爱这么长时间了，又一直在同居，只能和他结婚，不然没人要我，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幸福。” 　　符思勤：“……” 　　柴露荷笑了。 　　“是不是很封建？我甚至还为了让他和我复合，去威胁他，把头发剃了装进一个盒子里寄去他公司。” 　　那完全不是她会干的事。 　　不过也幸好有这件荒唐事，吓得那个人不敢和她复合，怕被她报复。 　　“不然在我脑子不清醒的这段时间里，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蠢事。” 　　比如不管不顾地拿上身份证就去和他领证，比如产生什么给他生个孩子他就会爱她了这种弱智的想法。 　　只是想想柴露荷就觉得恶心想吐。 　　符思勤叹了一口气，伸手抱住她。 　　“想哭就哭吧，在我面前不需要假装开心。” 　　“谁说我想哭了，我只是……只是……” 　　柴露荷把头埋在符思勤的肩膀上，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 　　六年的真心，怎么可能不难过。 　　符思勤轻轻拍着好友的后背。 　　一开始的默默流泪，渐渐地变成了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在很认真地去喜欢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一阵清风从窗外吹进来，玫瑰香气氤氲。 　　云安家政。 　　绸春的化形时间再度突破，增长到5个小时。 　　“最近力量怎么增长这么快？” 　　他不太明白。 　　云安拍了一下脑袋，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把她和秋容花园那边的聊天记录给他看。 　　“应该是因为这个吧，之前就想和你说来着。” 　　秋容花园里那些被他照顾过的花草，现在已经去到全国各地。 　　除了绸春外，当时去帮了忙的小菇力量也一直在随之增长，化形时间涨到了8个小时，召唤孢子和修复玉石的力量也都在增强。 　　8个小时的化形时间，已经是一天的三分之一。 　　如此程度下，玉小菇可以自行外出修炼，不需要云安陪同。 　　唯一的限制是，因为还没有修炼完成，所以现在的主要修炼方式依旧是接公司的任务做。 　　等她能保证24小时随时化形，就可以从云安家政毕业了。 　　“小菇，准备好了吗？” 　　玉小菇的化形时间刚满8小时，对她来说，今早的日常保洁工作，是她第一次独自外出修炼。 　　“我……我可以！” 　　她捏着蘑菇双肩包的带子，鼓足勇气回答道。 　　云安：“小菇真棒，祝你修炼顺利。” 　　能独自外出修炼，对玉小菇来说是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这也是她要完成修炼，从云安家政毕业所必须经历的阶段，就像小孩子第一次离开家去上幼儿园一样。 　　玉小菇捏着小拳头：“嗯！” 　　她一定会出色地完成修炼，绝对不给公司抹黑！ 第34章 个人单 　　◎小菇的修炼◎ 　　公交车上。 　　玉小菇站在后门边, 背对着所有人，把帽子和口罩都戴得严严实实，努力降低存在感。 　　她紧张地盯着公交车的行驶路线图, 看了一遍又一遍, 反复数着她还有几站下车, 生怕错过。 　　同时她在心里反复演练, 要是到时候司机师傅没有开车门，她要大声喊出来说要下车。 　　这种紧张一直持续到玉小菇顺利下车才稍微散去。 　　她偷偷地擦了擦手心的汗。 　　今天很幸运, 师傅严格遵守公交车行驶规定, 不管有没有人上下车，都会在站台那里停一下, 所以不需要她当着那么多陌生人的面叫师傅停车。 　　而且因为是工作日，车上的人也没有特别多, 不需要挤在一起，没有出现必须和陌生人面对面站着甚至有肢体接触的可怕情形。 　　下车后，玉小菇拿着云安给外勤人员配的手机, 跟着导航走。 　　手机音量被她关到了0, 她怕听见导航播报的声音, 怕别人都朝她看，就盯着手机上面的箭头跟着走到了目的地。 　　门外，玉小菇拍了照片发给云安安。 　　“是这里吗？” 　　如果走错了的话就太尴尬了！ 　　——“是哦，小菇一下子就找到了呢, 真聪明。” 　　玉小菇的脸红了一下，把手机好好地揣进兜兜里, 认真地理了理头发、帽子和身上的小马甲。 　　然后她伸出食指, 飞快地按了一下门铃。 　　门铃响了, 她瞬间屏住呼吸。 　　有人在家吗？ 　　客户会不会觉得她看上去不像云安家政的工作人员, 让她证明？到时候她该怎么证明？ 　　拿身份证还是工作证？ 　　她一个人能把客户家里打扫干净吗？ 　　万一客户不喜欢她觉得她做得不好该怎么办？ 　　她笨手笨脚的，会不会打坏客户家里的东西？ 　　各种想法全都涌了上来，让她呼吸困难。 　　这时门开了。 　　玉小菇一个猛鞠躬。 　　“您、您好，我是云安家政的玉小菇，很、很高兴为您服务！” 　　宋卓茜一开门就接收到一个九十度大鞠躬，有点儿被吓到的同时，手足无措地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 　　“嘘，我是偷偷约的保洁，我奶奶在楼下打麻将，千万不能被她听到。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我想让她轻松一点，希望她能开开心心地过生日，而不是……而不是上了一整天的班回来后还要忙着打扫卫生，忙着为过来吃饭的亲戚准备饭菜。” 　　说到这里，宋卓茜的语调变沉了很多。 　　“每年都这样，明明是妈妈的生日，可是她比平时还累还忙，要做很多菜，洗很多碗，最后还只能吃别人剩下的冷饭冷菜，我不想那样，那根本不是在过生日，所以家里的卫生拜托你了。” 　　宋卓茜的拳头握得很紧。 　　年纪小的时候她不懂，后来懂了一些但没有勇气去尝试改变。 　　但现在，她懂了，也有了反击的勇气。 　　那些人只不过是借着妈妈过生日的由头，凑在一起吃饭喝酒吹牛而已。 　　没有一个人真的是抱着祝福的心来的，没有一个人和妈妈说一句生日快乐。 　　爷爷的生日是妈妈累，妈妈忙。 　　奶奶的生日，爸爸的生日，还有她的生日，都是！ 　　她还在上学，能做的事情不多，但至少今年，宋卓茜希望妈妈能轻松快乐地，过一个正儿八经的生日。 　　她知道家里的人肯定不会愿意，会说这是浪费钱，所以特意把时间约在了其他人都不在家的时候。 　　已经跟着云安修炼过一段时间的玉小菇，已经能理解宋卓茜的心情，顿时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很重。 　　“你放心，我一定会打扫得很干净！” 　　玉小菇之前在脑海里预演过的各种紧张，全部消失不见。 　　她只希望能达成客户的心愿。 　　玉小菇熟练地戴上一次性鞋套，拿出工具开始今天的修炼。 　　从卧室的清洁整理开始，地面、床底、天花板、玻璃，一处都不放过。 　　一路到最后的厕所结束。 　　宋卓茜一边在门口守着，怕有人提前回家，一边惊奇地看着家里的变化。 　　茶几亮了，地板亮了，厨房亮了，灯亮了。 　　哪里都变得和之前不一样。 　　云安家政真的太神奇了！ 　　难怪预约那么难抢到。 　　大概半个小时后，玉小菇结束打扫。 　　“谢谢你把我们家打扫得这么干净。” 　　宋卓茜再三道着谢。 　　玉小菇红着脸把口罩朝上面拉了一点儿，避开客户灼灼的目光。 　　“很、很高兴您能满意，如果方便的话，请给我一个五星好评，谢谢。” 　　宋卓茜当着她的面打了五星，玉小菇开心地再次朝她一鞠躬，取下鞋套，背着蘑菇小包离开了客户家。 　　她还在等电梯时，一个手里提着菜的中年女性从另一个电梯出来，走到了门口。 　　女人诧异地看着整洁的进门口，以往这里总会有乱丢的鞋子，她每次都要蹲下把它们一双双放回鞋柜里。 　　可现在，这里干干净净，不仅没有乱七八糟的鞋子，连寻常会看见的不好清理的头发丝也没有。 　　“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她走错门了？ 　　宋卓茜跑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菜。 　　“妈妈！” 　　宋卓茜领着妈妈宋情朝家里走。 　　宋情看见女儿，松了一口气，原来没走错。 　　那这里是怎么回事？ 　　她在门口换了鞋子，放好，跟着女儿朝里走。 　　总是堆满脏衣服的沙发，干净的。 　　总放着各种小东西的茶几，干净的。 　　餐桌上，电视柜上，餐边柜上，都是干净的。 　　“这是你打扫的？怎么弄得这么干净？用了什么清洁液吗？” 　　宋卓茜：“妈妈你别管是谁打扫的啦，生日快乐。” 　　生日菜她已经定好，特地选的不能退钱的那种，这样就算妈妈心疼也一定会去吃。 　　生日蛋糕也已经定下，此外，她还给妈妈平日里玩得好的叔叔阿姨全都发了邀请。 　　待会儿叔叔阿姨们都会过来玩，和妈妈一起庆祝生日。 　　吃完饭以后是KTV时间。 　　总之，这次生日的事情，宋卓茜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 　　被按在椅子上坐着的宋情听着女儿说生日会的安排，有点儿弄不清状况。 　　“这样好吗？家里的亲戚朋友会说……” 　　“妈妈，今天是你生日，你不要想那么多，都交给我。” 　　所谓的亲戚朋友，一大半都不是妈妈的亲戚朋友，只是想来喝酒吹牛的人而已，平时家里有什么事从来没见他们来过。 　　爸爸和奶奶喜欢和他们一起吃饭，就交给他们来招待好了！ 　　关妈妈什么事？ 　　宋卓茜知道这个想法有些孩子气，可现在她已经不想那么多了，她只想让妈妈好好过生日。 　　宋情看着女儿。 　　自从那次女儿和朋友一起去商场逛街，开心地买了一套不是XS码的、很合身又好看的汉服回来后，性格就开始一点点变了。 　　变得更自信，更有主意，更开朗，也更勇敢。 　　眼睛里满是光亮。 　　宋情眉眼间浮起温柔。 　　“好，我一定好好过今年的生日，谢谢茜茜，我很喜欢很喜欢。” 　　这一天，宋情和朋友们坐在桌上，吃上了热乎的，还没有被动过的新鲜饭菜，而不是在厨房忙完出来，菜都已经被其他人吃得只剩下一点边角。 　　这一天，宋情有了一个独属于她的大大的生日蛋糕，上面写着宋大美女生日快乐，由她亲自吹蜡烛，亲自切，而不是还没吹蜡烛，蛋糕就被婆婆或者丈夫做主分给来家里做客的小孩子，她只能看见一个被丢在垃圾桶里的空壳。 　　这一天，一整桌的人都在笑着给她唱生日歌，对她说生日快乐，祝她今后的日子能红红火火，而不是每个人都在喝酒吹牛，根本不关心到底是谁过生日。 　　这一天，吃过饭后她和朋友们一起去唱歌，去拍了很多很多好看的照片，而不是被一大堆脏碗碟淹没。 　　负责拖住其他人的宋卓茜看着妈妈发过来的照片，笑着偷偷回了一条语音。 　　“妈妈，生日快乐，一直以来您辛苦了。” 　　以后不会了。 　　这是宋卓茜自不再要求自己必须穿下XS的衣服后，鼓起勇气跨出的又一步。 　　而这，不会是她的最后一步。 　　云安家政。 　　店里来了客人。 　　是之前因为积秽的影响，很长时间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的冯怡。 　　今天她看上去面色好了许多。 　　“一一姐。” 　　云安挥手打招呼。 　　冯怡笑着点头，走进来坐到柔软舒适的沙发上。 　　“今天是来特地感谢你们。” 　　她拿出一个大红包。 　　本来也想过送其他的礼物，但她从周叔叔那里得知，云安喜欢大红包，所以就准备了红包。 　　“一一姐，那天你已经给过我红包了。” 　　就是云安去冯怡家的那天，离开的时候拿了大红包。 　　后来周泉明又给了她一个，还帮冯怡的父亲带了一个。 　　冯怡：“不一样，当时情况特殊，准备不周，这才是正式的谢礼。” 　　云安来过之后，她总算能比较正常地吃下食物，也有了食欲，会知道饿。 　　如果不是那样，她根本养不好身体，也做不了手术，只能继续在痛苦中挣扎。 　　冯怡早就该来的，只是一开始在专心地养身体准备手术，后来手术后又休养了一阵子，所以才拖延到了现在。 　　“云安，真的很感谢你们。” 　　如果不是他们，她会忘记她身为一个独立的人，有后悔说不的权利。 　　身体的疼痛让人难以忍受，但到底最初是她自己做的选择，所以有一定心理准备。 　　最难让冯怡接受的是心理的折磨。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她和大部分女性一样，被教导得在某些方面格外内敛、羞涩。 　　却在怀孕之后，突然被要求放下所有内敛与羞涩，还有体面，大大方方地去做各种让她感到惊惶无措的检查，去被陌生人触碰，被无数人评判。 　　她真的，受不了。 　　那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第35章 明朵 　　◎转向◎ 　　冯怡喜欢云安家政的氛围。 　　明明这里在城市繁华的地带, 清风拂过的时候，带进来的却不是街上车辆的噪音，而是自由惬意的花草香气。 　　让人放松。 　　冯怡坐在这里慢慢地喝完了一整杯温水, 走的时候带走了一盆云安养的小多肉。 　　眉目舒展。 　　脚步轻快。 　　云安站在门口目送着她上车, 远去, 眼睛弯成了两道小月牙。 　　见过她曾经眼神空洞的枯瘦模样, 再看如今笑容满面的她，云安格外开心。 　　云安家政做的每一件事, 都很有意义。 　　靠近中午的时间, 玉小菇下班。 　　一回到公司，云安就拿出一大箱子阳光玫瑰给她。 　　“恭喜小菇正式进入修炼新阶段！” 　　云安在内的店里所有人都知道, 玉小菇一个人去面对陌生人，去到陌生人家里, 有多难。 　　每个人都为她准备了礼物。 　　“谢谢你们……” 　　玉小菇脸蛋儿红扑扑地抱着礼物。 　　独自修炼一开始让她惶恐不安，但想到今天客户家里传来的笑容，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而且独自修炼的速度的确很快。 　　拿到五星好评后, 她的化形时间马上涨到了8个小时30分钟。 　　要不了多久, 她就能顺利毕业。 　　玉小菇很喜欢云安家政, 喜欢这里的朋友们。 　　但毕业对她来说依旧很重要——在修炼期间，作为交换，她没有工资。 　　可是她还要攒钱买房和云安安做邻居。 　　眼看云安安看的房子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贵, 她也必须快点开始努力才行！ 　　大厅里，所有人都在开开心心地吃着东西, 连一直忙着工作的宵烛也不例外。 　　这时, 云安喝着奶茶, 感觉到余光里有什么东西闪了几下。 　　她转过头去, 是宵烛。 　　闪光代表着宵烛获得了新的力量。 　　但宵烛此刻的表情有几分茫然不解。 　　“我的力量涨了很多。” 　　很多的意思是，原本经过这几天的修炼，只能化形半个小时的她，突然能化形8个小时了，直接进入下一个修炼阶段。 　　“那么多吗？” 　　云安很吃惊，随即想到了什么，立刻拿出手机查看。 　　很快，她看到了一则通报—— 　　有歹徒趁午休时间持刀闯进了青曲市的一家幼儿园。 　　二十分钟前。 　　青曲市明朵幼儿园。 　　小一班的班主任苏灵灵正坐在休息室门口，守着班里的孩子们午睡。 　　突然外面传来保安大叫的声音。 　　班上有的孩子午睡困难，好不容易乖乖闭上眼睛，她怕再把孩子吵醒，忙走出去想看看到底怎么了。 　　结果一打开门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拖鞋的男人，手里提着一把刀朝里冲。 　　刀上面还有血。 　　门口的两个保安在后面跑得飞快想拦住他，可一靠近就被他拿刀乱砍。 　　按照歹徒现在的路线，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就能跑到了小一班门外。 　　苏灵灵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和胆量，飞快跑回教室把正在睡觉的孩子们一手一个抱起来，跑到教室另一侧的窗户那里，把他们放出去。 　　看他们想说话，苏灵灵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用很小很小的气音说：“小朋友们，我们现在来玩一个游戏，叫谁先说话谁是笨蛋，从现在起，所有人都原地变成小蘑菇蹲好，谁都不可以说话了。” 　　她说得认真，说完还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孩子们马上被带进游戏里，也纷纷用力捂住他们的嘴巴，乖乖蹲在窗户后面。 　　教室的那一边是孩子们平时上活动课的地方，有很大空间。 　　他们个头又小，只要蹲在窗户后面不出声，就算歹徒跑进教室也看不见他们。 　　把所有孩子转移好后，苏灵灵也准备翻窗离开，但眼看着脚步声已经近了。 　　歹徒的脸已经出现在门口。 　　不行。 　　她因为连续多次奔跑着把孩子们抱出去，现在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根本翻不过去。 　　窗户那边的孩子又很多，如果这个时候她往外翻，不仅会被抓住跑不掉，还会让歹徒知道孩子们的位置。 　　而这时，歹徒已经冲进了小一班的教室。 　　苏灵灵手脚发软，抓起之前她坐的小椅子当护盾，踉跄着远离了窗户。 　　歹徒已经红了眼，看见她后抓着刀就劈了过来。 　　速度很快，落在苏灵灵眼睛里不过是眨眼之间。 　　他力气很大，一下就把苏灵灵手上的椅子砸开。 　　没有唯一的护盾，她整个人完全暴/露在歹徒面前。 　　完了。 　　苏灵灵脑袋空了，耳边传来刺耳的长鸣，已经吓得动弹不得。 　　然而下一秒，早就已经在忙乱中跌落的手机的手电筒突然开了。 　　莹绿色的光闪过。 　　砰—— 　　哐——当—— 　　歹徒和他的刀一起摔落在地。 　　屋外追上来的保安呆了一秒，然后迅速冲过来一脚把刀踢开，然后把人压住。 　　苏灵灵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歹徒被带走，其他班的老师过来扶她，她才反应过来。 　　没事了。 　　没事了！ 　　眼泪唰地流下。 　　小一班的孩子们也被老师们接了回来，他们还都在乖乖地捂着嘴巴蹲在窗户后面。 　　看见苏灵灵在哭，他们还跑过来说：“苏老师不要不开心，就算你说话了我们也不叫你笨蛋。” 　　“对，我看见小胖偷偷动了，他才是笨蛋。” 　　“红红也动了！” 　　“还有我、我也动了，还说了一句话。” 　　苏灵灵手脚发软着抱住孩子们，右手紧紧捏着那个救了她一命的手机，泪如雨下。 　　太好了。 　　大家都没事。 　　谢谢云安家政，谢谢…… 　　这些细节并没有被披露，但还是在老师和家长群里传开了。 　　这么大的事，在接到电话的时候，每一个家长都被吓得丢了半条魂，当即放下手里的事情急匆匆赶来。 　　当抱住自家活蹦乱跳的孩子后，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后怕过后，家长们凑在一起，慢慢地还原出了当时的情形。 　　“云安家政？对对对，我听人说过，说他们的卫生弄得特别好，养花也养得好，没想到还能救命。” 　　“听说是他们的一个什么专利发明，是高科技产品，就是在清理灯的时候放在灯里，关键时刻就像今天那样闪一下，把坏人闪晕。” 　　“这么好？我也要去弄，弄一个戴在宝宝身上！” 　　“还要谢谢苏老师，多亏了她，在那种时候还想着保护孩子……” 　　云安家政后台订单激增。 　　“呼，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云安从熊嘤嘤那里了解到这些细节，松了一口气。 　　她查了一下后台订单记录，苏灵灵的确预约了灯具清理服务，是昨天和朋友们一起来的店里。 　　清理对象是手机使用手电筒功能时亮的那盏灯。 　　还好是昨天来的，还好还好。 　　熊嘤嘤：“因为这个事情，管理局这边今天要和对接部门那边开一个紧急会议，你们住好准备，等哈儿可能会有很多大项目来。还有那个种花的事情，之前因为各种原因推进得有点点儿慢，但是前段时间那个很出名的计秋容给你们做了推荐，再加上今天这个事情，估计马上也要落实下来劳。” 　　“好，我们这边随时都可以。” 　　云安最开始想推进大项目，第一原因是因为大项目能赚很多钱，第二原因是想多去除一些积秽。 　　而现在，有了明朵幼儿园的事情，她想得更多了些。 　　如今虽然是和平时代，可是一样米养百样人，总有些心存歹意的混蛋要去破坏那些美好。 　　以前云安看了相关新闻，只能为无辜的受害者感到痛心，只能用文字在网络上表达不满，可现在，她真的可以去做些什么了。 　　云安当即调整了后台订单限制。 　　寻常的灯具清理，从现在起，云安家政不接了。 　　那些其他家政公司也能做到。 　　现在，她只接特殊单。 　　植物托管和保洁服务也一样，特殊情况优先。 　　如果是寻常打扫卫生，完全可以由市面上别的家政公司去做。 　　云安家政人手有限，需要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放到更重要的、只有云安家政能做的事情上去。 　　当然，这些东西不能大摇大摆地放在明面上来说。 　　所以她用了熊嘤嘤提供的特殊筛选小程序。 　　那是管理局出品，能完美筛选每一份订单，表面上看去，寻常客户只会发现他们总是抢不到预约，不会生疑。 　　“谢谢嘤嘤。” 　　熊嘤嘤在电话那边纠正道：“是嗯嗯。” 　　云安笑了。 　　“对不起，我说错了，谢谢嗯嗯。” 　　筛选小程序上线。 　　云安家政正式从一个业务能力超强的家政公司，变成一个和管理局联合的，业务能力超强的家政·特殊事物处理·公司，走上全新的发展道路。 　　而业务调整后的第一单，就是管理局下的。 　　客户住址是黎莺家。 　　熊嘤嘤：“守护这里是窝们管理局的职责，当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积秽出现，是窝们失职。” 　　下单这个单算是补救。 　　云安家政还欠管理局9881万7628元，只要云安接了这一单，欠款将减少100万元——黎莺的情况管理局再清楚不过，也知道云安接这个单的危险系数有多高，以及只有她能处理，所以开价很大方。 　　意识被吞噬不是小事，会要命。 　　不过，因为是直接抵扣的欠款，云安会拿不到那80%的收益。 　　对此，云安问了句：“欠款还清和没有还清对云安家政来说会有什么区别吗？” 　　“当所有欠款还清的时候，泠鸢将获得自由。” 　　这一大笔欠款，连接的是为了救下小妖怪们，消耗了大量珍奇宝物的回元灵轴。 　　泠鸢一直以来无法离开云安家政的所属范围，不只是因为她受伤了力量被削弱，还因为这笔因果还没清。 　　这笔因果会像锁链一样把泠鸢束缚在云安家政里。 　　云安想到泠鸢姐能走出大门去院子里时的开心，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接。” 第36章 补偿 　　◎无价之宝◎ 　　黎莺家。 　　黎思华和荆远帆看见云安和松羲来家里特别高兴。 　　“莺莺喜欢你们, 上次你们来过以后，她眼睛就动了。” 　　说起这件事，黎思华笑得合不拢嘴。 　　最近这些日子, 每天她都能看见两三次孙女眼睛有动静, 特别高兴, 觉得日子一天比一天有盼头。 　　“是吗？我们也很喜欢莺莺, 以后会常来的。” 　　云安第一次来看黎莺就是想帮忙，哪怕没有管理局的单也会继续来。 　　不过, 现在来一次能抵消100万的欠款, 她就更开心了。 　　毕竟，有了超过8小时化形能力的玉小菇和宵烛, 都能独自外出修行，不需要她陪同。 　　绸春那边目前主要还是在做植物托管, 待在店里就好。 　　所以她偶尔外出也不会耽误什么事。 　　云安和黎思华说了一会儿话，问：“外婆，待会儿我和我的朋友可以一起进去看莺莺吗？” 　　松羲毕竟是异性。 　　黎思华忙不迭地点头。 　　“可以, 当然可以。” 　　她活了这么大岁数, 看得懂好坏。 　　云安是好人, 和她一起来的叫松羲的孩子也是好人。 　　虽然她说不清里面的道理，但她知道，他们是在帮孙女哩。 　　云安和松羲一起等在外面，先让黎思华进去整理了一番之后, 再走进黎莺的房间。 　　一进门，她就注意到了床头柜上的小向日葵。 　　那是当初她寄过来的向日葵, 小小的一株, 呆萌可爱, 又阳光灿烂。 　　向日葵被照顾得很好, 现在看上去依旧很有活力。 　　其实最开始云安有想过寄小型桂花过来，毕竟黎莺喜欢桂花。 　　但桂花远远地闻才是最好的，放在屋子里反而太过浓郁，所以就换成了向日葵。 　　这柱向日葵在店里养了些时间，能在这里守着黎莺一家，不让积秽再度来袭。 　　“莺莺，我们又来啦。” 　　云安走到床边，把这次带来的礼物——一盏过了宵烛手的床头灯放下，然后和上次一样，轻轻地抓住黎莺的手。 　　彩虹的光芒浮现，云安眼前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 　　这次的世界又是单调的黑白色。 　　看满屋子的人，还有被丢得满地都是的瓜子壳花生壳，云安猜测这是过年时的情形。 　　“我说莺莺啊，你可千万要争点儿气，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再找个有钱人嫁了，多给你爸赚点儿彩礼钱回来，那才对得起你爸这么多年只养你一个闺女的苦心知道吗？” 　　“就是，你爸可是我们康家唯一一个大学生，最有出息的人，为了你连个后都没留，你千万要记你爸的情。” 　　这些话被一张张嗑着瓜子的嘴说出来，落在当时还是小学生的黎莺身上。 　　一直到黎莺家里出事前，每一年过年都会密密麻麻落上那么一次。 　　云安能感觉到黎莺的情绪变化。 　　一开始是愧疚，是自责。 　　还是孩子的她被那么多大人这么说，真的觉得是她的错，是她对不起她爸爸。 　　后来每一次没考好，每一次失败，她都会痛苦得连做梦都在说“对不起爸爸”。 　　自我批判的力量大得可怕，像长在人的心脏上，刻在人的灵魂里。 　　无法摆脱。 　　黎莺的这片黑白世界不停地响起这些话。 　　她咬着牙，把生活过成了苦修，放下了所有喜欢的课外书、玩具，放弃了和同龄人一起去外面玩的美好时光，不停地学习。 　　终于，她成绩越来越好。 　　本以为这样就好了，可是新的声音又来了。 　　“都说女生外向，果然是这样，你看看，莺莺都不知道劝她妈妈再生一个弟弟，一点儿都不懂事，只知道自己享福。” 　　“成绩再好有什么用？没个儿子终究不像话，以后老了怎么办？” 　　“早晚要嫁人，白养这么大了，还是儿子好。” 　　旁观了这一切的云安：？？？ 　　怎么，生了儿子是能长生不老还是能瞬间暴富中几千亿彩票？ 　　云安没想到，她这个念头一起，就有一条金黄色的丝线从她的右手手腕上浮起，汇入这一片黑白之中。 　　黑白之中开始出现别的色彩。 　　张合的飞溅着口水的一张张嘴外，有一个人总是温柔地看着她。 　　她会在大家开始说这种话的时候，找理由牵着她的小手离开房间，去外面看雪或者吹风。 　　“莺莺，你永远永远是妈妈最爱的宝贝，从一开始妈妈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让你看这里的蓝天白云，吹夏日清凉的晚风，去感受亲情，友情，爱情，不是为了别的，知道吗？” 　　从黎莺记事开始，妈妈就一直这么说，从不吝于表达爱意。 　　在她因为没考好而自责不已的时候，妈妈会带她去公园散步或者放风筝，在奔跑中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 　　“你永远是妈妈最爱的莺莺。” 　　除了妈妈，还有外公外婆。 　　过年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说过那些奇怪的话，而是带着她一起贴红火的对联，贴福字还有漂亮的窗花。 　　外婆还教她写毛笔字，外公教她捏好看的汤圆。 　　还有她的朋友们。 　　他们会一起在小区的院子里捉迷藏，会一起拿着压岁钱买棒棒糖，买喜欢的贴纸。 　　当欢声笑语响起的时候，单调的黑白散去，这片世界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云安睁开眼睛，和上次一样，松羲稳稳地在后面托住了她，没让她晕倒。 　　黎思华忙端了红糖水给她喝，紧张地看着她。 　　云安喝了一大口红糖水，甜丝丝的。 　　“外婆不用担心，我没事。” 　　黎思华欲言又止。 　　她记得，上次云安来看过孙女之后也是这样。 　　这次又是。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再想到上次云安走后孙女的变化，黎思华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她不忍心云安这样，又真心希望孙女能醒过来，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只是，在送云安离开的时候，黎思华到底是没忍住。 　　“好孩子，你千万保重自己，千万千万别逞能。” 　　云安笑着答道：“外婆放心，一切都会好的，我还等着和莺莺一起去看桂花呢。” 　　十月的桂花最好看了。 　　黎思华眼眶发了红。 　　她哪里听不懂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谢谢你，真的谢谢。” 　　松羲扶着云安离开黎莺家。 　　云安几乎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对云安来说，黎莺的意识越清醒她的危险越大。 　　但她的目标就是要把黎莺的全部意识唤醒。 　　换句话说，越到后面，云安越危险。 　　松羲眉眼之间浮动着愁绪，但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在云安强撑着走了两步，避开黎思华的视野后，立刻蹲下，把她背了起来。 　　稳稳下楼。 　　带她回家。 　　这一次云安的确有点难受。 　　但也还好。 　　她舒舒服服地躺在三楼的大床上，好好地睡了一觉。 　　睡醒后起来吃了小半个西瓜，还窝在沙发里喝了超大杯的烧仙草。 　　满血复活。 　　更重要的是，熊嘤嘤来了。 　　带来了几个大合同。 　　他依旧扮演着他的熊猫公仔，到店之后才从助理的背上跳下来，把合同给云安看。 　　“管理局的？” 　　新的客户是管理局。 　　他们想让云安家政做一次全面的深度保洁，还要宵烛的灯具清理和绸春的养护花草，以及玉小菇的修复能力。 　　云安：“你们可是管理局，不应该有很多大妖和厉害人物吗？” 　　尽管最近云安家政的大伙儿进步也很大，可都是从只有一点点意识的小妖怪修炼来的，进步再快也比不上当初从大变中活下来的大妖们。 　　熊嘤嘤倒也没有故意隐瞒。 　　“有是有，但是没得你们这边的特殊能力。你们这里有你坐镇，所以还不晓得积秽的报复心理有好强，以前我们也不晓得，直接把积秽当成凶妖处理，结果遭积秽包抄了。” 　　那次是真的惨。 　　管理局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着了道。 　　幸好在那里上班的没有一个是普通人，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所以他们在确定云安家政的特殊后，就拟出了这几个合同，想借云安几人的力量去对付积秽。 　　“等等。” 　　云安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所以，一般情况下，去对付积秽后会被积秽盯上报复？” 　　熊嘤嘤点头。 　　“是啊，而且我们都只能打积秽，把它们赶到没得人的地方去，不能像你们那么把积秽除了。说起来那个办法还是找松家人教的。” 　　传统的办法对积秽没用。 　　云安表情变得严肃。 　　“那你们为什么还让松羲去对付积秽？” 　　熊嘤嘤卡住。 　　“啊……这个嘛……这个……” 　　刚才熊嘤嘤只顾着吐槽，一不小心忘了这一茬，说漏了嘴。 　　松羲看着云安为他担心和打抱不平，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说：“你放心，我没事。” 　　“你没事是因为你很强，不代表他们没有做错。嗯嗯，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给个说法，还要给赔偿。” 　　松羲现在是她公司的人，而且是她的好朋友，不能白白吃下这个哑巴亏。 　　熊嘤嘤用毛绒绒的爪子挠了挠黑色的耳朵。 　　“嗯……这个……” 　　云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熊嘤嘤身子一抖。 　　“要、要不然，你说想要什么，我们看看能不能办到？” 　　松羲本想摇头，他什么都不缺，下山对付积秽也是自愿，不需要赔偿。 　　但他一低头，撞上了云安满含期待的目光。 　　那个目光写着八个大字—— 　　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俗称，狠狠宰一顿。 　　于是，他拒绝的话在嘴边一转，变成了：“我听闻管理局中有一柄上古时期流传至今的太初剑。” 　　熊嘤嘤顿时捂住了胸口。 　　太初剑，那算得上是管理局的镇局之宝之一。 　　是很厉害的法器。 　　他并不想答应。 　　刚才会那么问，也是因为他知道松羲的脾性，绝对不会要什么补偿，谁知道……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然而熊嘤嘤还来得及没开口问，就听见—— 　　云安：“那个太初剑很厉害吗？” 　　松羲：“嗯，很厉害，无价之宝。” 　　云安：“哇！” 　　干得漂亮！ 　　她毫不犹豫地看向熊嘤嘤。 　　“你刚才自己说的问松羲想要什么，现在他已经说啦，快给剑。” 　　熊嘤嘤：(T^T) 第37章 拦车 　　◎眼睛不好◎ 　　于是, 熊嘤嘤开开心心带着合同来找云安，事情还没办成，就先赔了一把镇局之宝之一的太初剑进去。 　　没办法, 云安说了, 要管理局先履行承诺, 然后再谈合同的事情。 　　不然担心他们出尔反尔。 　　怕在店里和同事打起来, 熊嘤嘤不得不跑回去请了太初剑。 　　太初剑也是一柄木剑，但看上去和松羲那一把完全不同, 是很特别的, 古朴又缥缈的青色。 　　哪怕是云安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人，看见它也觉得特别玄奥。 　　让云安联想到曾经认真思考“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这种哲学问题时, 心里的感觉。 　　绸春他们的感觉就更明显了，麻溜地变回本体藏了起来, 怕被误伤。 　　松羲细细地看过了剑。 　　果然，他和太初很相合。 　　不过一个照面，两者之间就有了某种默契。 　　所以, 他很轻易地学会了运剑, 把正常大小的太初化作了簪子大小。 　　熊嘤嘤看着这一幕, 心里暗自感叹。 　　天才。 　　绝对的天才。 　　难怪听闻松羲一出生就被带上了山修行。 　　而这种感慨，在松羲把太初当做簪子拿去给云安挽发时，变成了—— 　　“……”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熊嘤嘤张了张嘴，最后选择了继续假扮一只不会说话的熊猫公仔。 　　收敛住气息的太初, 就像是一支格外古朴好看的寻常簪子一样，停留在了云安的发间。 　　松羲：“这样一来, 以后你的簪子再也不会掉了。” 　　他说的是上次积秽控制计秋容把云安簪子碰掉的事。 　　另外太初能护住云安的意识, 让她以后再去黎莺那里的时候多一重保障。 　　“噢。” 　　云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管了, 只需要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就可以啦。 　　赔偿完成, 就到了谈合同的阶段。 　　有之前黎莺的单子在前，这次云安决定先发制人。 　　“我知道你们这次肯定还是会拿欠债来抵，所以最好开出让我满意的价格。” 　　云安和云安家政其他小妖怪不一样。 　　她不欠管理局任何东西，反而算帮了他们大忙。 　　拿欠债来抵，她一分钱都赚不到。 　　所以谈起价来格外有底气，比泠鸢更合适。 　　更何况管理局的办公地总面积实在不算小。 　　就算正常谈判，价格也不会低。 　　“全局深度清洁，抵20万。” 　　云安慢悠悠地喝着奶茶，看着他。 　　熊嘤嘤：“……40万，不能再多了。” 　　云安点头。 　　“成交。” 　　“灯具清理，算10万。” 　　云安摇摇头。 　　“嗯嗯，宵姨的萤火之辉对寻常人的确很有用，但对你们局里那些厉害的大妖怪没什么用处吧？所以灯具清理的订单，你不是给管理局预约的，对吧？” 　　熊嘤嘤没说话。 　　云安不在意这一点，继续把话说下去。 　　“不是管理局的订单，不可以用欠款抵账哦嗯嗯。除非你们愿意加倍。” 　　熊嘤嘤：“……” 　　之前到底是谁传的云安家政店长是个天真可爱又傻乎乎的小姑娘？ 　　哦。 　　是他自己。 　　最后，为联合单位预约的灯具清理价格，变成了40万。 　　花草养护，40万。 　　金石修复，40万。 　　几个合同签订，云安家政的外债顺利降至9661万9188元。 　　当天晚上，在云安一行人结束友谊大厦的打扫后，在熊嘤嘤的带领下去到管理局。 　　管理局真的很大，像个庄园。 　　云安站在门口，觉得她钱收少了。 　　不过合同已经签了，要涨价只能等下次。 　　晚上正是管理局最忙的时候——积秽在内的各种东西都格外喜欢在晚上活动。 　　可云安发现，有很多妖在她面前反复出现。 　　比如走路蹦蹦跳跳的兔子小姐。 　　再比如举着大尾巴的松鼠女士。 　　她们至少已经从她面前走过不下十次了。 　　熊嘤嘤解释：“平时基本上没有人来这里。” 　　就算要谈什么事情，也是在外面找地方谈，不会把见面地点定在管理局里面。 　　云安和松羲是少有的来到这里的人。 　　而他们之所以总盯着云安而不是松羲，则是因为被云安当成簪子用的太初剑，更因为她的颜色和其他人和妖都不一样。 　　“她真的是彩虹色的，好漂亮。” 　　“要怎么才能变成这个颜色？能染吗？” 　　“你是笨蛋吗，那是精神，是灵魂，你当染发呢？不过你不介意倒是可以把那玩意儿分分钟变黑。” 　　“在传说里都没见过颜色这么漂亮的存在，她真的太特别了，好喜欢，想贴贴。” 　　一字不差全听见的熊嘤嘤：“……” 　　不是都在忙吗？ 　　怎么全都出来看热闹了？ 　　幸好大家都是正经的打工妖，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等等！ 　　熊嘤嘤睁大圆溜溜的黑眼睛，盯着晕倒在云安面前的小熊猫。 　　“你没事吧？” 　　云安把小熊猫从地上抱起来，然后没忍住rua了两下。 　　啊！ 　　小熊猫！ 　　她摸到小熊猫啦！ 　　而且小熊猫真的好好抱！ 　　软乎乎，毛绒绒，可可爱爱！ 　　云安开心地抱了一会儿，见它没有害怕的意思，还带着它一起工作。 　　不过很快，她又捡了一只小浣熊，一只小狐狸，一只小北极熊，一只小松鼠，一只小兔子，一只小金丝猴，一只小狮子，一只小老虎，一只小雪豹。 　　局面真的开始失控，则是从一只小羊驼在她面前倒下开始。 　　小梅花鹿、小马驹、小山羊等等，都来了。 　　不知不觉，云安身后跟了乌泱泱的一群毛绒绒。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过这些毛绒绒都好萌好可爱好好摸！ 　　云安喜欢被毛绒绒包围的感觉。 　　完成打扫离开的时候，她还给它们每一个都摸了摸头。 　　“欢迎你们来云安家政作客啊，拜拜。” 　　另一边，黎莺家。 　　自上次她的眼睛时不时会动一下后，睡了很久的黎莺有了新的变化。 　　她的手和脚会动了。 　　虽然只能偶尔动一下，而且只是动，没有做出更多的有其他意义的动作。 　　“太好了，老伴儿，太好了。” 　　黎思华激动地抓着孙女的手，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感谢着云安。 　　激动过后，她抹了抹眼泪和荆远帆说：“莺莺有好转的事情千万不能让那个人知道。” 　　“我明白，放心，小区里的老邻居们都不会说出去。” 　　黎莺昏迷之前，和她生物学上的父亲康天意闹得很大。 　　所有老邻居都知道，黎莺之所以会昏迷，和康天意脱不了干系。 　　也都知道，自从黎莺昏迷后，康天意从来没来这里看过一眼，没给黎莺买过哪怕一张纸。 　　当初黎思华他们去接黎莺，还是从医院接回来了。 　　康天意嫌贵，不愿意治了，要放弃。 　　黎思华的一个学生当时正好在医院撞见了这一幕，就悄悄通知了黎思华。 　　他们这才知道他们每个月给康天意拿去付孙女医药费的养老金，竟然被他拿去给了他的新老婆做了产检，根本没有拿去交到医院。 　　亏他嘴巴上还说什么，他们年纪大了，弄不懂医院那些现代化机器怎么操作，也照顾不好莺莺，到时候生病了反而更麻烦，所以让他们在家里等消息。 　　原来是怕他们发现他私吞了他们给孙女的钱！ 　　那次，不管是黎思华还是好脾气的荆远帆都发了火，二话不说带着院子里的老伙计、女儿生前的好朋友，还有家里的亲戚一起，去康天意那里把人抢了回来，又买了各种昂贵的机器，在家里亲自守着。 　　现在，眼看黎莺情况有好转，他们不乐意被那种人知道。 　　怕他以监护人的身份来闹事，把孩子要回去。 　　可惜，康天意还是知道了。 　　从他现任妻子万美君那里。 　　“之前是想着姐姐没了，所以让莺莺过去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好给他们一个念想，现在莹莹快醒了，肯定希望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爸爸，所以我们去把她接回来吧？” 　　康天意表情温柔。 　　“美君，你真的太善良了。” 　　万美君娇羞地挽住他的胳膊。 　　“那毕竟是意哥的孩子，和意哥有关的一切我都喜欢。” 　　比如那两个老不死的高昂养老金。 　　现在她的儿子还小，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钱当然是越多越好。 　　只要把黎莺接回来，不信那两个老不死不给钱！ 　　而且，昏迷那么久的人都能被他们照顾成现在这样，万一再照顾一段时间人真的醒了怎么办？ 　　让她来和自己的儿子抢家产吗？ 　　要知道，黎莺妈妈死的时候给黎莺留下了不少好东西。 　　万美君可舍不得再拿出来给她。 　　倒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借她的名头要钱，又能防止她真的醒过来挡道。 　　想到这些好处，万美君没有犹豫，买了一大堆好东西让康天意带上去接黎莺回家。 　　“之前是因为我怀孕生儿子，分不过身照顾她。现在儿子已经出生，我有时间也有精神照顾了，还留在那边麻烦爸爸妈妈也太不合适了，你一定要把莺莺好好接回来。” 　　康天意听着儿子两个字，心情大好。 　　“还是你懂事。” 　　他开着车去到那个已经很久没去过的老小区，大摇大摆地往里开。 　　门卫李力实眼尖，一眼就认出了人——以前黎莺母亲还在的时候，一家人经常回来吃饭，所以他见过康天意很多次。 　　他走过去拦车。 　　“干什么？你不是小区的车，不许往里开。” 　　康天意降下车窗，故意露出右手手腕上新买的手表。 　　“叔，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莺莺的爸爸，我来接女儿回家。” 　　门卫室里，李力实的老伴儿钱爱香正在泡脚，听了这话，端起洗脚水就朝他车的方向泼。 　　康天意赶紧把车往后退了一大截。 　　“你干什么？没看见这里有车吗？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钱爱香撇嘴，拿了一张竹椅放在车子正前方拦住路，坐下。 　　“老婆子年纪大了，眼睛不好，没看见你。你年轻，眼睛好，可别碰着老婆子，不然老婆子这条命，你也赔不起。” 第38章 拉走 　　◎守护◎ 　　康天意带着炫耀意味的车就这么被堵在了门口。 　　不管他说什么好话, 钱爱香都稳稳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康天意心里暗骂了两句，不得不下车。 　　但他还记得拿上万美君买的各种补品, 一左一右提了一大堆, 故意从钱爱香面前过。 　　这么贵的东西, 他们这些老东西买得起吗？ 　　哼！ 　　康天意高高仰着头朝里走。 　　钱爱香瞅着他耀武扬威的样子, 淬了一口。 　　“烂心肝的玩意儿！老李，你和莺莺家打电话了吗？” 　　李力实忙点头。 　　“打了打了, 他们已经知道了, 把门反锁好了。” 　　“那成。” 　　钱爱香压根儿不乐意让康天琪进小区。 　　可她年纪大了，拦得了车, 拦不了人。 　　笃笃笃。 　　一开始响起的是很有礼貌的敲门声。 　　但屋内，不管是黎思华还是荆远帆, 脸色都很不好看。 　　他们接到老李的电话后，马上把门反锁，还抬了实木椅子过去抵住, 又关了客厅的灯。 　　现在, 老两口坐在黎莺的卧室门外守着, 不出声。 　　隔了不过几秒钟，敲门声从笃笃笃变成了咚咚咚，再到后面的砰砰砰。 　　与其说是敲门，不如说是砸门。 　　一起传到黎思华两人耳朵里的, 还有康天意的声音。 　　“爸，妈, 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莺莺是我的亲生女儿, 我才是她亲生爸爸, 你们这么霸占她也不好吧？” 　　荆远帆气得捏起拳头。 　　事到如今，他女儿没了，孙女还昏迷不醒，康天意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黎思华轻轻握住他的手，拍了拍，摇摇头。 　　和那种人置气没用，现在他们最紧要的是守住孙女，不让她被康天意带走。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门被砸得更响了。 　　“爸，妈，你们再不开门我就报警了！” 　　黎思华和荆远帆对视了一眼。 　　女儿去世的时候，还没有和康天意离婚。 　　莺莺也的的确确是他的亲女儿。 　　要是报警，他也能进来，说不准还会把孩子带走。 　　荆远帆起身，走过去，开了灯，开了门。 　　“你到底想干什么？最开始把莺莺害成这样又不管她的，不是你吗？你现在又来闹什么？” 　　康天意咧嘴，举起手里的东西。 　　“当然是来看你们。” 　　他提着东西，三两下挤开荆远帆，径直往里走。 　　“莺莺，爸爸来看你了。” 　　他声音很大，震得黎思华耳朵疼。 　　“妈，我来看我女儿，麻烦让开。” 　　和康天意一对比，显得格外瘦弱的黎思华直直地站在黎莺的卧室门前。 　　“我会和莺莺说你来过，现在可以走了吗？” 　　康天意一看见她，就想到已经死去的黎亭，牙根一阵发痒，手下意识抬了起来。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 　　是李力实和钱爱香领着小区其他在家的邻居来了。 　　每个人都虎视眈眈。 　　像当初他们把黎莺从他手里抢走的时候一样。 　　康天意捏了下拳头。 　　“我只想看看莺莺，不带她走，可以吗？” 　　他软了声气儿，摆出一副思念女儿的老父亲模样。 　　作为父亲，他有来看望黎莺的权利，他很清楚。 　　谁都阻止不了。 　　黎思华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而只要康天意不带走孙女，她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得太大，影响莺莺休养。 　　所以，她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康天意立刻跟进去。 　　他仔细地盯着床上的黎莺看。 　　果然，气色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说不定真的能醒。 　　康天意用舌头顶了一下后槽牙。 　　仔细想想，醒了也不是坏事。 　　有她在，两个老的不可能不管，所以不用他操心生活费。 　　再养两年就找个合适的男人嫁出去，收一大笔彩礼钱。 　　也不枉他把她养这么大。 　　权衡好利弊，康天意当场改了主意。 　　他朝床边跨出一大步，打算背上黎莺就跑。 　　黎思华知道这个人混账，没想到他这么混账，竟然完全不顾黎莺的身体状况就要强抢，当即心一慌要去拦。 　　康天意黑了脸伸手推人，但在即将触碰到黎思华的前一秒，床头那盏漂亮的灯亮了。 　　莹绿色的光一闪而逝。 　　咚—— 　　康天意，倒了。 　　以五体投地的姿势，就像是朝黎思华磕了一个很响亮的头。 　　黎思华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这……” 　　是碰瓷吗？ 　　荆远帆走过去拍人，发现没反应，又伸出食指去探了一下。 　　“还有气儿。” 　　黎思华松了一口气。 　　人没死就好。 　　钱爱香看见这一幕，拍着心口保证：“我们都能给作证，是他自己突然倒的，和你们没关系。” 　　“对，我们都看见了，你都没碰他。” 　　“也不知道又是玩什么花样，该不会赖上你们了吧？” 　　“打电话叫救护车，让救护车拉走。” 　　“对对对，不然醒了又来抢莺莺怎么办？” 　　黎思华觉得有理。 　　十几分钟后，康天意被救护车带出小院儿。 　　邻居们一边帮忙，一边问：“刚才闪的那个是啥？别是线路老化了，你们回去好好看看，要是有问题赶紧叫电工师傅来修。” 　　他们这是老小区，之前就有人家里的线路因为老化起火，还好门卫老李及时发现，不然差点儿变成大火灾。 　　荆远帆嘴里应着，回到家却发现老伴儿仔细地抱着那个坏了的灯。 　　“你这是做什么？” 　　黎思华：“这盏灯是云安那孩子带来的，刚才是它帮了忙。” 　　她离得近，看得最清楚。 　　这灯闪了之后康天意就晕了。 　　荆远帆觉得这个说法太玄了。 　　“一个灯怎么可能让人晕倒呢？你是不是看错了？” 　　黎思华没和他争辩，只是小心地把灯擦了擦，好好地摆在床头柜上。 　　让它继续守着孙女。 　　云安家政，休息日。 　　一大早云安就收到了程小寄来的快递。 　　拆开包裹，最先看见的是一个漂亮的匣子，表面有仿漆器的那种漂亮花纹，里面装的则是一整套漂亮的配饰。 　　有璎珞。 　　有禁步。 　　还有可可爱爱的毛绒簪子。 　　一看就是乔离做的。 　　除了配饰，剩下的那个就是衣服。 　　一整套偏日常的明制汉服，糖果配色，少了几分寻常明制的正式与庄重，多了几分俏皮和可爱。 　　程小还贴心地发了视频，教云安怎么穿这套衣裳。 　　乔离也发了适合这套衣服的妆造。 　　改良过的衣裳穿起来并不复杂，云安很快就穿好了。 　　只是妆造嘛…… 　　云安看着包裹里打包好的一整套化妆工具，毫不犹豫地跑去找了泠鸢。 　　“泠鸢姐，求助。” 　　泠鸢拿着视频看了两遍，一遍认化妆品和工具，一遍学手法，很轻松地复刻出了妆容。 　　云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好像比视频里的成妆效果更好。 　　“好漂亮！我最爱你啦。” 　　泠鸢笑着把工具都收好。 　　“待会儿把头发梳好，我去院子里给你拍照。” 　　她没办法离开云安家政，每天除了喝桃花酿和写字外，就喜欢在院子里走走。 　　最近她闲得无聊，跟着网上的视频学会了拍照，正是喜欢练手的时候。 　　“嗯嗯！” 　　云安穿着衣裳，带着妆，抱上乔离姐做的饰品下楼，找到松羲。 　　“松羲松羲，可以帮我盘头发吗？” 　　她喜欢松羲盘的头发，很舒服，不勒不绷，怎么蹦跶都不会掉。 　　松羲原本在浇花，听见声音转过身来，怔了怔。 　　明眸皓齿，桃羞杏让。 　　“松羲？松羲你怎么啦？” 　　云安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松羲食指微蜷。 　　“抱歉，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 　　心跳声太过吵闹，扰了心境。 　　云安把手机塞给他。 　　“你看你看，我要把头发盘成这样，要两个小丸子。” 　　也不单纯是丸子，还会留一些头发让它顺着丸子自然垂落下来，看上去特别酷，她喜欢。 　　“好。” 　　松羲认真地看过视频，然后让云安坐下，轻轻用梳子为她顺了如云似的长发。 　　一向寒凉的指尖，微微发烫。 　　左右两个丸子很快被扎好，垂落的头发也一一编成小辫子。 　　最后，松羲再仔细地替云安把一整套发饰一一簪好。 　　一个千娇百艳的女娘出现在众人面前。 　　云安晃了晃脑袋，去听头上珠玉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松羲，好看吗？” 　　松羲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好看。” 　　一直都很好看。 　　“谢谢松羲！” 　　云安笑面如花，开心地提着裙子跑去找泠鸢。 　　“泠鸢姐快来，我的头发弄好啦！” 　　泠鸢露出欣赏的表情。 　　“真真是个大美人。” 　　云安叉腰：“那是，天下无敌美少女是也。” 　　泠鸢失笑，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相机，去庭院里给她拍照。 　　经过这些日子的生长，原本空荡荡的院子如今已经变得热闹。 　　一簇簇的向日葵，一簇簇的绣球，还有满墙漂亮的蓝雪花。 　　处处都是绝美的风景。 　　“啊，对了，还有你们的。” 　　云安拍了一下脑袋。 　　她看见漂亮衣服太开心，都把这事搞忘了。 　　程小和乔离很有心，给店里所有人都准备了礼物。 　　玉小菇的是活泼可爱又稍显内敛的绣花襦裙，绸春的是一袭华丽的异域红衣，宵烛的是又酷又飒的黑金马面，泠鸢的是晋制交领大襟搭八破裙，文气逼人。 　　松羲的，则是一身雾竹绿宋制大袖。 　　中衣是白色的流云纹绣花，外衫衣领、袖口处有精致的刺绣。 　　整体呈现出一种雾气朦胧之感。 　　云安看见的第一眼，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芝兰玉树，明白了为何古人会写出如朗月入怀这般词句。 　　原本一袭青衣的松羲就很好看，现在为了拍照被她拉着装扮过的，更是。 　　“松羲，这里。” 　　云安朝他招手。 　　松羲抬眼，直直地朝她走去。 　　咔嚓。 　　一旁泠鸢的相机捕捉到了这一幕。 　　定格。 第39章 前夕 　　◎项目◎ 　　“我们云安家政的队伍就是颜值天团啊。” 　　云安感慨着, 选了好几张发给程小和乔离。 　　“谢谢你们的礼物，我们都超级超级喜欢！” 　　这是很有意义的礼物。 　　也是很有意义的大合照。 　　因为，管理局那边已经正式谈定了几个大项目, 明天开始, 云安家政全体出动。 　　云安能预见, 要不了几天, 大家的修炼就能圆满，将从这里顺利毕业, 各自走上属于他们的人生新道路。 　　她好好地找了线下的店子, 把合照打印出来，放入相册。 　　无论以后相隔多远, 她都会好好记住每一个同伴。 　　日月轮转，新的一天到来。 　　到今天, 得益于秋容花园销往全国各地的花，也得益于上一次管理局的打扫，和持续的个人订单, 绸春的化形时间已经增长至10个小时。 　　玉小菇则是12个小时。 　　宵烛比较特殊, 因为萤火之辉的原因, 修炼速度后来居上，现在已经可以持续化形足足16个小时。 　　看得绸春和玉小菇很羡慕。 　　虽然萤火之辉对于大妖之间的争斗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也没有杀伤力，但是对云安家政的工作帮助很大。 　　好多客户都是冲着这个“高科技”来的。 　　其实很多大妖怪的力量都比他们强, 但因为他们没有和云安产生关联，所以力量强大归强大, 却没办法克制积秽。 　　而且, 虽然人和妖怪里都分好坏, 可坏妖的破坏力太强, 让人忌惮。 　　现在管理局还在探寻研究妖怪和寻常人最好的相处方式，寻找平衡点，所以被约束起来的大妖们不被允许这么大面积、高频率的使用各自的力量。 　　宵烛看向云安。 　　也许，因为她的出现，以后人与妖能够更好地相处。 　　妖能更自由更安稳地生活在这片天地之间，享受这个时代的高科技，和平，富足，与美食。 　　“宵姨，怎么啦？” 　　云安注意到宵烛的目光。 　　宵烛摇头。 　　“没事。” 　　只是觉得，你能出现，真的很好。 　　这一点，管理局那边当然也想到了，他们意识到这是一个破冰的好机会。 　　所以在前面几次云安家政的服务带来各种正面效果后，他们就开始积极推进试点工作。 　　推进云安家政和整个社会的关系。 　　云安倒是没想那么多。 　　她只知道，有大项目做，有钱赚。 　　开心！ 　　今天要去的，是苏灵灵在的那家明朵幼儿园。 　　因为不久前的持刀袭击事件，管理局找到他们的负责人提起合作的时候，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全园深度清洁+全园绿化 　　尝鲜特惠价，20万。 　　正好周天，幼儿园放假。 　　云安一行人和明朵负责人汇合。 　　负责人一看只有几个人来，还有些吃惊。 　　“我们的幼儿园面积比较大，您看要不要我这边叫一些人过来帮忙？” 　　云安：“放心，交给我们就行，我们很专业。” 　　现在的云安家政已经不是最初的云安家政了，现在的玉小菇也不是最初只能召唤1分钟孢子的玉小菇。 　　有障眼法在，他们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在旁边看，进去后各自拿上带来的工具，开始工作。 　　玉小菇的孢子们先打扫了平时不好清理的天花板，方便宵烛展开灯具清理工作。 　　绸春直接对着幼儿园里的各种绿化动手调整，既美化也养护。 　　云安和松羲则负责整理物品。 　　工作到客户约的日常保洁时间时，玉小菇抽空出去了半个多小时，完成后再回来继续忙。 　　幼儿园和之前云安家政负责的个人住所不一样，这里除了放假外，其他时候都有大批量的人员集中，吸引过来的积秽也多。 　　好在都还没有成形。 　　绸春在每一个房间都安排了合适的绿植或者花卉，既持续净化积秽又增加美观度。 　　园内和大门口的小花园也都一一调整。 　　负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幼儿园的变化。 　　她在这里工作很多年了，对这个园区非常熟悉。 　　现在，有种看着它在自己面前新生的感觉。 　　调整后的小花园更富有童趣，吸引着每一个路人的目光，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各个教室里增加的绿植和花卉，则让整个空间都“活”了过来。 　　更有生机。 　　还有亮堂的、变新的桌椅板凳、窗户、地板，以及头顶的灯。 　　很奇妙。 　　像童话故事里的精灵魔法。 　　这次工作直到下午六点才结束。 　　整个明朵幼儿园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接下来的日子里，这里的每一盏灯，每一朵花，每一丛草，都会好好守护这一片天地，守护着这里的每一个工作人员和每一个孩子。 　　“下班回家啦。” 　　云安脱下小马甲，开开心心往回走。 　　离幼儿园不远的地方，就是这片区域的小学。 　　她特地穿过马路跑过去，找到小学门口的杂货铺，找到以前她小时候想吃但不被允许吃的各种零食。 　　辣条，薯片，冰淇淋。 　　饼干，锅巴，巧克力。 　　买了两大袋，都给松羲提着。 　　她则摸出一包彩色的棉花糖吃。 　　软绵绵的，是小时候盯着它看时脑海里想象出的味道。 　　云安还分了一颗给松羲。 　　松羲比她高，她捏着棉花糖准备踮脚时，他主动低头。 　　“很好吃。” 　　“对吧对吧？我也觉得很好吃！” 　　小时候做梦都想吃，现在终于吃到啦。 　　绸春则毫不犹豫地从袋子里选了大辣片。 　　玉小菇选了一盒蘑菇形状的巧克力饼干，嚼得嘎吱嘎吱响。 　　宵烛手里则拿着一个甜筒冰淇淋，好奇地品尝冰雪的味道。 　　身为萤火虫，她从来没有抵达过冬日。 　　一行人吃着零食向前走着，路上遇到出来玩的小孩儿，被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很久。 　　云安和小孩儿交错而过的瞬间，仿佛看见了童年时候的自己。 　　她和跟在小孩儿身后的母亲确认后，拿出一包没开封的小饼干，轻轻地放到那小小的掌心里。 　　“以后要一直平安健康、幸福快乐啊。” 　　祝你，也祝我自己。 　　“谢谢姐姐！” 　　小孩儿用不太清楚的口齿道谢，抓紧手里的小饼干，开心得仿佛抓住了全世界。 　　“云安。” 　　身后，朋友们在叫她的名字。 　　云安笑着起身朝他们跑去。 　　“我来啦。” 　　忙了一天，有点累。 　　回到家，一行人简单吃过饭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三楼，云安洗漱后趴在床上查看后台信息。 　　她的个人存款，已经到一个她此前不敢想的高度——507万+。 　　“个十百千……” 　　云安数了两遍，抱着手机傻笑。 　　兜里有钱真的很让人安心。 　　公司的欠款也下降了很多，从最开始的1个亿变成了现在的9657万+。 　　“让我来看看明天的工作是什么。” 　　云安滚了一圈，去看泠鸢列的工作安排。 　　明天的工作不是管理局谈的，而是甲方自己找来的。 　　是一个公寓的公共区域大扫除。 　　公寓一般会有长期雇佣的清洁工，不会在外面找家政公司，而且现在云安家政开了过滤程序，能预约成功的都是不同寻常的客人。 　　因此，云安特地搜了一下这个公寓，然后发现，这居然是之前季月亮在的那一栋楼。 　　季月亮刚搬到这栋楼的时候，因为忙不过来，就找到云安家政做日常保洁。 　　当时宵烛刚来，第一次以萤火虫的形态去季月亮家清理了灯。 　　没想到恰好有人盯上了独居的季月亮，和同伙演戏骗季月亮开了门。 　　千钧一发之际，被宵烛打扫过的灯触发了萤火之辉，让两个歹徒统统晕了过去，救了季月亮一命，还让相关部门把歹徒和他的同伙一网打尽。 　　看来，这件事给那栋楼的业主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然没道理出高价特地找到云安家政。 　　毕竟一整栋公寓的公共区域，包括楼道、电梯等的清理，以及各处绿化和照明的维护，价格真的不低。 　　但业主们竟然都没有反对，一致通过了这个决议。 　　不过云安认真想了想，要是她知道有一个东西能让自己更安全，不管什么时间点独自坐电梯回家，以及一个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时都很安全，绝对不会被伤害，那她也很愿意为之付费。 　　那份独一无二的安全感，值得。 　　次日，云安去到工作地点的时候，还遇到了季月亮。 　　她包了一个大红包，很认真地表达了谢意。 　　“真的很感谢你们。” 　　如果不是因为有云安家政，现在的她说不定已经被冠上死者的称呼。 　　季月亮在事发后一直很害怕，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出门，还病了一场。 　　她真的没想过这种事情会真的发生在她身上。 　　没想过坏人胆子那么大，那么不把法律放在眼里。 　　明明那些视频和报道隔着手机看的时候，虽然会感到焦虑和害怕，潜意识里依旧觉得很遥远。 　　云安：“希望你以后能一直平平安安，万事顺利。” 　　听见这句祝福的话，季月亮一直惶惶不安的心突然踏实下来。 　　“谢谢你，云店长。” 　　会的。 　　会平平安安的。 　　两人说过话，云安就和同事们一起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这栋公寓楼还算比较新，平时又有公寓管家维护，打扫起来难度并不大。 　　除了去除盘旋在这边的积秽外，他们的重点工作是各种照明设施。 　　楼道应急灯、自动感应灯，还有电梯里的照明，以及各种灯箱。 　　宵烛都清理得很仔细，确保每一处都可以在紧急情况下触发萤火之辉。 　　从公寓楼那边回来的时候，她的化形时间顺利涨到20个小时。 　　距离完成修炼只差最后4个小时。 　　大概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云安家政也在这一天凌晨两点，迎来了新的伙伴。 　　一只纯白东山狮子猫。 　　照雪。 第40章 照雪 　　◎喵喵喵！◎ 　　照雪的到来很突然, 连泠鸢都没有提前感知到。 　　之所以在凌晨两点到还能被人第一时间知道，不是因为有夜猫子在这个时间点儿还没睡，而是因为和照雪一起来的, 是噼里啪啦一通响。 　　连三楼的云安都被惊醒了。 　　下楼一看, 绸春原地崩溃。 　　“谁砸了老子的花！” 　　刚吼出声, 又一排花盆从花架上砸了下来。 　　他跑得飞快, 记住了宝贝花盆们，也逮住了罪魁祸首。 　　“喵呜——” 　　白色的长毛狮子猫发出警告的低吼。 　　“你还好意思凶我！你看看把我的花弄成什么样子了！？” 　　绸春揪着大猫的脖颈肉, 把它按在碎掉的花盆前面。 　　泥土、花盆碎片、花倒了一地。 　　原本长得好好的植物, 现在叶子和花落的落，茎秆折的折, 一地狼狈。 　　但大猫并听不懂绸春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在凶它, 嗷呜一口咬过来。 　　绸春猝不及防被咬中，下一秒，只见小猫秃噜秃噜伸着粉色的舌头, 像是想把什么东西吐出来, 结果不小心吃到一嘴土, 吓得原地起跳。 　　“……” 　　绸春突然觉得，对这个愚蠢的家伙生气毫无意义。 　　云安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泠鸢姐，这只大白猫也是妖怪吗？” 　　怎么看上去和之前来的小伙伴不太一样？ 　　泠鸢：“妖怪和人一样，有聪明的, 当然也有，不那么聪明的。” 　　比如这只叫照雪的猫。 　　照雪本体体型和寻常的成年大橘差不多, 圆滚滚的。 　　但毛发养得很好, 洁白无瑕, 又是长毛, 蹲坐着不动的时候，很有些雍容华贵的富喵气质在。 　　不过，照雪坐不住。 　　它先是一来店里就上蹿下跳打翻了绸春一堆花盆，然后又跳上奶油色的沙发哐哐哐一通磨爪。 　　漂亮的沙发就这样被抓出一个个洞。 　　泠鸢看着一直被维护得很好的沙发变成这样，毫不客气地走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它的尾巴把他倒提起来。 　　“喵——” 　　照雪嘴里发出尖锐的震慑，下一秒就被云安用手捂住了嘴巴。 　　“小猫小猫，晚上不可以扰民哦。” 　　照雪：“？” 　　狮子猫瞪圆了眼睛看她。 　　猫猫生气骂街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为什么不许？ 　　云安不知道为什么竟然get到了他的意思。 　　“因为现在是新社会，有新的法律法规。” 　　照雪眨巴眨巴眼睛。 　　法律法规管一只小猫什么事？ 　　它张开嘴巴要继续嚎，努力了半天却发现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云安松开手。 　　照雪继续努力，嘴巴张得有半张猫脸那么大，但依旧没成功。 　　云安笑着拍拍它毛绒绒的大脑袋。 　　“好啦，现在先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很晚了。 　　晚睡对身体不好。 　　她很困。 　　这个时候，睡觉是天大的事。 　　于是，照雪在来到店里的第一个晚上，被单独送去一间隔音效果很好的房间。 　　同时门上被绸春贴了一个长长的账单。 　　等这家伙把脑子修炼好以后再找它算账。 　　照雪站在门口，尝试着蹦跶了好几下，最后发现它开不了门。 　　小猫生气！ 　　生气的小猫在房间里无声地喵喵叫，满屋子跑酷，蹦跶起来把爪子一次又一次用力蹬在墙上，疯狂挠门挠窗帘挠地毯挠床单。 　　忙活了一个小时，它累得瘫倒在地，却没一个人理它。 　　这些人怎么这么铁石心肠？ 　　居然忍心这样对全世界最好看的喵喵！ 　　它要把他们都逐出喵喵教！ 　　照雪继续举着炸毛的大尾巴在房间里上蹿下跳。 　　当阳光再一次透过窗户洒进房间的时候，云安开了房门。 　　破破烂烂的被扯掉一半的窗帘，被抓得起球脱线的地毯，落到地上的全是毛的床单，以及四脚朝天露出肚皮呼呼大睡的大白猫，一起映入她的眼帘。 　　云安转身笑了。 　　怎么回事？ 　　本来想假装生气教训一顿照雪的，结果一看见那一团软软的窝在被子里睡觉的大猫，突然什么脾气都没了。 　　这就是猫猫的独特魅力吗？ 　　难怪她经常在朋友圈和视频里看见，有小猫在家里尿尿或者弄坏了东西，却依旧有小罐头吃。 　　以前她还不太理解为什么，现在终于懂了。 　　特别是等云安偷笑结束，敲门进去，看见一只睡眼惺忪的懵逼小猫时，什么都忘了。 　　“小雪，该吃饭啦。” 　　她蹲下来看着小猫。 　　这蓬松的毛，这漂亮的婴儿肥的腮。 　　以及因为不理解所以歪着的脑袋。 　　云安没忍住，朝它伸出了手，抱在怀里下楼。 　　因为是在睡觉，所以照雪现在身上特别暖和。 　　又因为没睡醒，所以软乎乎地用爪爪扒拉着她，把脑袋趴在她的肩膀上，又开始咕噜咕噜睡大觉。 　　云安：(〃v〃) 　　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色令智昏呢。 　　她小心地换了动作，让小猫睡得更舒服。 　　至于什么昨晚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吵醒，什么花盆被摔，什么把窗帘抓破，都不是问题。 　　小猫开心最重要。 　　“云安，你在干什么？！” 　　云安走到一楼的时候，绸春惊呆了。 　　他刚把他的花花草草们重新归置好，一堆碎片和土还装在那里做罪证，要拿去找照雪麻烦。 　　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云安抱着照雪，笑容如三月春风那么和煦温柔。 　　照雪更享受，嫌弃外面的光线太刺眼影响休息，把脑袋埋在云安的胳膊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连路都不用自己走！ 　　云安笑眯眯地抱着小猫咪，用气音说：“绸春老师不要生气，你那边我来赔。” 　　说完就拿手机转了1000块钱给他。 　　绸春看看手机，再看看云安。 　　“你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吗？” 　　云安用脸颊和柔软的小猫咪贴了贴。 　　香喷喷的小猫，软乎乎的小猫，嘿嘿。 　　绸春：“……” 　　一旁的泠鸢揉了揉太阳穴。 　　果然。 　　玉小菇则眼巴巴地看着小猫。 　　她也想被云安安抱抱。 　　也想和云安安贴贴。 　　这时，云安的掌心轻柔地落在了她的头顶。 　　“小菇，早上好呀。” 　　玉小菇的脸瞬间红了。 　　“早、早上好！” 　　早餐一如既往的丰盛，有山药饼、酸奶松饼、酱香饼、鲜肉包、酱肉包和油条。 　　另外还搭配了火腿鲜虾粥。 　　云安把小猫放在旁边的沙发上，给它盖了一个薄毯子，坐下吃饭。 　　绸春眼角抽了抽。 　　“不叫它吃饭？” 　　“睡醒了再吃。” 　　云安其实不太喜欢叫别人吃饭。 　　特别是早上。 　　也不喜欢在想睡觉的时候被人叫醒。 　　推己及人，她就不叫小雪了。 　　今天的工作地点是在方茗的公司。 　　云安家政业务转向团体后，她主动牵线谈定了这一笔订单。 　　价值50万。 　　和之前一样，云安把新来的照雪带上了。 　　不过—— 　　“臭猫，不许啃花！” 　　“别在树上蹭你的毛！” 　　“不许偷喝别人杯子里的水！” 　　照雪和之前来的任何一个小妖怪都不一样，它有妖识，但也只是有妖识而已。 　　并没有比其他小猫聪明，反而更调皮。 　　云安没办法，只能找了个猫咪航空箱把它暂时放进去。 　　“之前的修炼模式对现在的小雪没有用，得想别的办法。” 　　它暂时只点亮了卖萌和捣乱这两个技能。 　　没办法参与工作。 　　而和云安猜想的一样，不参与工作的照雪在这天工作结束的时候，修炼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先带它做日常保洁行吗？” 　　照雪调皮打翻了花盆弄坏了花，还给绸春的工作增添了很多阻力，绸春很生气。 　　但生气归生气，修炼是大事，他还是下意识地帮照雪想办法。 　　云安摇头。 　　“现在它还做不了日常保洁的工作。” 　　对照雪来说，因为有妖识，所以听得懂他们说话，也有认认真真把自己当做云安家政的一份子，只不过在它看来，它就是一只猫。 　　只会做猫做的事情。 　　比如抓沙发，以及把各种桌面的东西用爪爪推下去。 　　那么，猫能做什么属于家政公司业务范围内的事情呢？ 　　云安想了想，没想到。 　　因为之前没有猫以本体出去做家政工作的例子。 　　不过她很快换了个想法。 　　如果别人家里养了小猫，有什么需要用到家政公司的地方呢？ 　　“啊，我想到了！” 　　青曲市某出租屋内。 　　顾征月一边接电话一边飞快地收拾行李。 　　小小的次卧里，三只小猫蹲在行李箱旁边一边眯眼睛一边守着她。 　　在她转身去拿文件时，最小的狸花猫跳了进去，缩在了行李箱里。 　　顾征月顿了顿，又对电话那边说了两句，放下手机，蹲下摸摸小猫的脑袋。 　　“麻团乖，麻麻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把麻团从行李箱里抱出来，把刚才整理好的文件放进去。 　　现在已经是凌晨3点，顾征月本来应该在睡觉。 　　但大概半个小时前，她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是公司那边来的电话，说有一个外省的项目出了问题，需要她立刻过去一趟。 　　没等她说什么，那边就把机票信息发给了她。 　　时间很紧，必须马上出发。 　　顾征月知道那个项目，之前组长就提过可能会出问题。 　　原本定的是另外一个老员工去处理，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件事又突然落到了她头上。 　　顾征月没有说不的权利。 　　但是，她知道如果要处理好那个项目的事情，至少需要半个月。 　　至少。 　　而她收养了三只猫。 　　在这之前，顾征月没有出过远门，也还没有经历过什么节假日。 　　所以家里并没有准备能装下小猫半个月猫粮和水的工具，只能拿大汤碗先装上一整碗纯净水，再拿一个大碗装上猫粮。 　　“对不起，我得走了。放心，我会想办法。” 　　顾征月不舍地依次摸了三只小猫的脑袋，然后带上行李箱走出卧室，把门关上。 　　去往机场的路上，她飞快地看了很多宠物博主的视频，里面有专门讲如果需要长时间离开家，要怎么安置好小猫。 　　安全宽敞的环境。 　　足够的食水。 　　尽量多的猫砂盆。 　　顾征月用力抓了一把头发。 　　这些她都没办法保证。 　　顾征月继续往下滑，一个宠物寄养的视频广告跳出来。 　　宽敞干净的活动空间，专人照看，还有玩伴。 　　她连忙点进去。 　　还能预约，对方提供免费上门接猫服务。 　　但是，要200一天。 　　每只猫。 　　她至少出差半个月，也就是15天。 　　200一天的话，一只猫就需要3000元。 　　三只猫就是9000！ 　　顾征月现在只是个实习生，实习工资并不高，根本没有这么多钱。 　　怎么办？ 　　她疯狂翻看着通讯录，想找朋友帮忙。 　　可是，关系好的朋友要么不在青曲市，要么离她租房子的地方很远，并不方便。 　　顾征月感觉头很痛。 　　她的经济状况果然不适合养猫…… 　　可是当时小猫就那么躺在她面前，就那样一直跟在她身后喵喵叫，就那样一直绕着她转圈圈，用脑袋来蹭她，她实在没办法假装看不见。 　　失神中，顾征月的手碰到了屏幕。 　　视频刷新了一下。 　　跳出来的，正好是云安家政今天刚投放的新广告—— 　　“小猫上门喂养服务全新上线！特惠价300元5次！ 　　服务包含铲屎、喂粮、换水、梳毛、剪指甲、驱虫、陪玩。 　　青曲市全市范围内可预约。 　　我们在云安家政等你哦。” 第41章 毕业 　　◎海阔天高◎ 　　小猫上门喂养, 是云安目前能想到的最适合照雪的修炼方式。 　　随着时代的发展，现在养猫的人越来越多。 　　特别是青曲这种大都市，很多独自在外打拼的年轻人, 都会选择养猫, 希望每天工作回家后, 能有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可爱, 在家等着他们。 　　多一些心灵的慰藉。 　　总有一些人，临时需要靠谱的人帮他们照看小猫。 　　比如这次的客户。 　　因为深夜临时被通知出差, 所以没能给家里的三只小猫准备好食物、水还有猫砂, 希望她们今天去她家一趟。 　　玉小菇怯生生地走到云安身边，晃了晃她的衣角。 　　“云安安不和我们一起去幼儿园了吗？” 　　自明朵幼儿园后, 又一家幼儿园和公司签了合同，需要他们今天过去。 　　云安笑着拍拍玉小菇的脑袋, 替她把蘑菇帽戴得更稳了些。 　　“嗯，今天我就不过去了，你们可以和之前一样, 以最高水准完成今天的工作吗？” 　　不管是玉小菇还是绸春, 又或者宵烛, 化形时间都已经超过8小时，可以独立行动，不需要她的陪同也能修炼。 　　而且他们的业务能力都很强，云安经过前几次项目的观察, 确定她已经不能再给他们提供什么帮助。 　　他们都已经成长了，不再是当初刚来店里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妖怪。 　　玉小菇看着云安安信任的目光, 用力点头。 　　“嗯！我们可以的！” 　　“加油, 我相信你们。” 　　云安目送着三人远去, 然后拿猫包背上照雪。 　　“小雪, 我们也要开始工作咯。” 　　和客户合租的室友在家，云安到了以后直接敲门，顺利去到客户房间。 　　她负责铲屎、换水，添粮。 　　照雪负责陪玩。 　　她不懂什么叫做打工，也不会做别的，但她本来就是一只东山狮子猫。 　　一到房间，云安把猫包打开，她霸气地跳出来，钻进床底，冲着躲在那里的三只小猫喵喵叫。 　　原本因为来了陌生人所以很警惕的小猫，不一会儿就像小鸭子跟着鸭妈妈一样，跟在照雪尾巴后面钻了出来。 　　一只是狸花猫，叫麻团。 　　一只是橘猫，叫蛋黄酥。 　　还有一只是白猫，叫雪媚娘。 　　照雪：“喵喵。” 　　三只小猫排着队去喝了水。 　　照雪：“喵喵。” 　　三只小猫排着队去猫抓板上磨了爪爪。 　　云安被萌到，拿手机拍了视频发给客户。 　　卧室活动空间很小，照雪带着小猫们去客厅。 　　客厅有大窗户，可以晒到太阳。 　　四只猫躺在那里晒了一会儿，又起来跑了几圈。 　　云安这边也把接下来四天小猫需要的东西通通准备好，还去了一趟快递点，帮客户取了刚买的监控拿回去在房间装好，方便对方时刻关注小猫的情况。 　　照雪很喜欢和同类一起玩，喜欢做老大的感觉。 　　顾征月看着自家小猫吃吃喝喝的快乐模样，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谢谢你们。” 　　接下来去的几个客户家里，照雪都带着小猫玩得很欢。 　　有一个客户家离黎莺小区近，云安买了些水果，顺道上门拜访。 　　“安安来了，快进来。” 　　黎思华看见她很开心，忙把人朝屋里领，又拿了瓜子花生出来。 　　“外婆，莺莺最近怎么样了？” 　　“好多了，虽然还没睁过眼睛，但是能经常看见眼睛在动，手脚有时候也会动，晚上我都要给她掖被子了。” 　　以前哪怕过上好几个星期，如果不是她去帮孙女翻身、擦澡，孙女从头到尾都只会保持一个姿势。 　　“那太好啦。” 　　有主动的反应，就证明黎莺真的在好转。 　　不过，云安进卧室看黎莺的时候，发现床头的灯不太对劲，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黎思华解释道：“先前这个灯闪过一次，亮萤火虫那种光。” 　　云安右眼跳了一下。 　　“可能是哪里坏了，我正好认识会修这个的人，拿回去让她帮忙看看。” 　　一盏灯只能触发一次萤火之辉。 　　安全起见，云安把这盏灯带走的同时，取下了挂在背包带子上照相机形状的挂饰。 　　这个挂饰按两下也能发光，也算是灯具。 　　她之前出门都会带着。 　　黎思华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越发感激。 　　送云安出门的时候，她拿了大半只鸡给云安。 　　“是老同事家里自己养的土鸡，味道好，营养价值高，你尝尝喜不喜欢。” 　　“谢谢外婆，我最喜欢吃鸡肉啦。” 　　云安没有拒绝这份心意，开开心心地带着大半只鸡回家。 　　“松羲，今天我们做板栗烧鸡吃吧！” 　　甜甜的板栗搭配香嫩的鸡肉，味道最好了。 　　而且家里人多，不怕吃不完浪费。 　　除了这道菜，云安还点了一大堆好吃的。 　　麻辣烤鱼、烧烤、铁板烧、关东煮、奶茶，以及一大堆雪糕和冰淇淋。 　　“让我想想还差些什么呢？” 　　小菇他们还没回来，云安嗅着食物的香气没认出，先偷吃了几串烤羊肉和一大份铁板鱿鱼，再吨吨吨喝了一大杯莓莓奶冻。 　　一边吃一边等，顺便继续买买买。 　　正忙着，庭院里出现了他们的身影。 　　“你们回来啦。” 　　云安抱着奶茶跑出去迎接。 　　虽然玉小菇、绸春和宵烛修炼至今，早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但这是他们三个人第一次在没有她和松羲的陪同下做大项目，她还是稍微有一点点紧张的。 　　不过幸好，看上去一切都很顺利。 　　玉小菇红着脸给她看他们的工作成果，特别好。 　　云安竖起大拇指一通夸。 　　绸春则凑过来从云安手里抢了一大口铁板鱿鱼吃。 　　又脆又辣，是他喜欢的味道。 　　宵烛则在进店之后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还没扔出去的雪糕箱子。 　　“被你发现啦。” 　　云安本来是打算给她一个惊喜的，不过被看见了也没关系。 　　她跑过去唰地拉开冰箱门。 　　“当当当当，豪华冰雪世界欢迎你！” 　　双开门的冰箱冷冻区，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冰淇淋和雪糕、冰棍，看得人眼花缭乱。 　　明明是冰冰凉的东西，宵烛此刻却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绸春吃醋。 　　“店长，我是不是也应该有一冰箱的辣条？最好款式也多一点儿，大辣片和麻辣丝都要有，泡椒凤爪和泡椒猪皮也要。” 　　云安笑眯眯地看着他。 　　“等你毕业的时候送你十箱。” 　　云安的话一出，绸春和玉小菇都愣住了。 　　泠鸢也有些晃神。 　　“宵烛的修炼完成了？” 　　她总感觉有些不真实。 　　明明不久前他们都还在为生命安全发愁，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小萤火虫却已经修炼完成，可以正式离开云安家政这个中转站，踏入新世界。 　　“对呀，就在刚刚，幼儿园那边给出了五星好评，宵烛同学在云安家政的修炼正式完成！” 　　云安很骄傲地宣布了这个喜讯。 　　这是店里第一个毕业的小妖怪。 　　“恭喜！” 　　店里众人欢呼起来。 　　正好这个时候生日蛋糕送到了，云安跑去拿了后，取出里面的生日帽给宵烛戴上。 　　当她能每天维持化形24小时，也就是随时随地化形的那一刻，她的名字就自动消失在了云安家政的员工列表里。 　　对宵烛来说，此刻是新生。 　　从今往后，只要不触犯法律法规，她可以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海阔天高，任萤飞。 　　宵烛总是没太多表情的脸，此刻看上去依旧很平静，但下一秒，她伸手抱住了云安。 　　“谢谢。” 　　她还记得刚来这个世界时，云安替她准备的那一丛鲜草。 　　那个时候她还需要云安背着去修炼地。 　　宵烛不善言辞，每天都过得很匆忙。 　　身为萤火虫，她习惯了去追逐时间。 　　可唯独在这里，她希望多做停留。 　　云安用力回了她的拥抱。 　　“祝前程似锦，岁岁安康。” 　　得到这个好消息的还有熊嘤嘤。 　　他急吼吼地赶来云安家政，当场拿出一份合同。 　　萤火计划正在布设中，需要她这样的技术人才。 　　宵烛很认真地看了合同。 　　萤火计划——是指联合各部门，改造各公共区域的照明设施，让它们在紧要时刻都能触发萤火之辉。 　　这个计划的前期准备已经全部完成，只差一个她。 　　宵烛见过那些因为萤火之辉被救的人，认为这件事很有意义。 　　但是—— 　　“我不打算离开云安家政。” 　　一旁，云安不解地眨了一下眼睛。 　　“宵姨，你的修炼已经完成，不用再困在这里啦。” 　　虽然如果宵烛离开，她就拿不到宵烛赚的钱的80%了。 　　云安捂了一下心口。 　　好多钱。 　　好痛。 　　一大堆订单都是冲着宵姨的萤火之辉来的呢。 　　但，宵烛已经被迫在卷轴中困了无数个日夜，如今好不容易出来，没必要再画地为牢。 　　外面有广阔的天地等着她。 　　宵烛看着云安。 　　“你说过，修炼完成后我可以自由选择。而留在云安家政，就是我的选择。” 　　熊嘤嘤还想再争取一下：“你想清楚，免试入编的机会就这么一次，错过就没得了。” 　　宵烛：“我想得很清楚，我要留下。” 　　虽然在云安家政的时间不算长，但她已经认定这里是家。 　　也是云安让她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 　　熊嘤嘤叹气，宵烛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办？ 　　只能收回合同走人呗。 　　但有些小得意的云安先一步伸出手。 　　她笑着用食指弹了一下手里的合同。 　　“挖人不成买卖在，这个萤火计划你们可以和云安家政合作啊，我要价不高，全市只需要抵1000万欠债就行，不额外收费。怎么样，是不是很友情价？” 　　清除所有债务后泠鸢姐才能自由，这件事也很重要。 　　而且，萤火计划第一阶段覆盖整个偌大的青曲市市区和外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公共照明，工作量非常大，工作难度高。 　　1000万抵债额真的很划算，完全是友情价。 　　主要是为了宵烛的修炼。 　　以及，作为曾经在黑夜中奔跑过的人，云安也希望每一个在深夜回家的人，都能心无恐惧。 第42章 队伍 　　◎平安到家◎ 　　合同签订成功, 云安家政欠款的首位数从9变成了8。 　　再加上宵烛顺利毕业的事，泠鸢的力量又恢复了一部分。 　　最明显的表现在于——障眼法掩盖之下，别墅有了第三层。 　　云安的房间从二楼变到了三楼, 独占一整层。 　　“谢谢泠鸢姐！” 　　她亲昵地搂住泠鸢的胳膊。 　　泠鸢笑着看她, 提醒道：“宵烛已经毕业, 需要和公司另签合同。” 　　毕业的小妖怪和还在修炼中的不一样, 没有那么多强制要求。 　　另外，不能继续住在云安家政, 而且要开工资。 　　“对哦。” 　　云安放开泠鸢, 拉着宵烛去签合同。 　　“你现在是公司的合作伙伴了，以后你负责的那部分项目, 除去自动扣款的20%，剩下的你随便分配都可以。” 　　修炼完成的宵烛, 已经不需要她的辅助，她没理由再分钱。 　　已经跟着网上教学视频学会用电脑的宵烛，拿过键盘, 手指飞快地补充了最重要的合同内容。 　　从今天起, 由她单独负责的项目, 除去扣款外，剩余部分她和云安平分。 　　云安看了这一条，笑道：“钱的事情我可不会虚心拒绝哦。” 　　“不需要拒绝，没有你就不能净化积秽。” 　　宵烛并不是客套。 　　她是真心实意。 　　云安没有和她客气, 拿起笔签订这份新合同。 　　叮咚。 　　恰巧这时，明天游乐园的大项目预付款到账。 　　100万。 　　自动扣款还账20万, 剩下80万中, 有20万属于灯具维护预付款, 按约定, 云安和宵烛各拿10万。 　　云安的入账和之前一样，由公司账户承担扣税。 　　宵烛现在已经毕业，则自行按10万报税。 　　有了这笔项目收入，她立刻整租了公司附近一个叫向阳小区的房，公司里的人一起帮她搬家。 　　“汪汪汪！” 　　“喵——” 　　一进小区大门，云安就听见了狗狗和猫猫的叫声。 　　不是正常的叫，而是很狂躁的状态。 　　一般攻击状态下它们才会发出那种叫声。 　　“喵喵喵。” 　　跟来玩儿的照雪也开始叫。 　　喵了几声后，几只流浪猫从草丛里钻出来走到她面前。 　　云安注意到，这些猫刚出来的时候还带着很强的攻击性，但在靠近她后情绪平和了很多，肢体动作也放松下来。 　　她轻轻用左手挠了一下右手手腕。 　　是黑色的七情之恐。 　　不是被积秽放大了恐，而是被积秽吞噬了恐。 　　小猫和小狗们被吞噬了恐惧的情绪，让它们失去了对人类、对环境、对规则的正常敬畏，性格大变，疯狂攻击人，疯狂打架。 　　而在小区这种有大量居民居住的地方，如果它们这么发狂伤人，一定会被按规“处理”。 　　云安摸了摸照雪的脑袋，拿出一根猫条。 　　“拜托你了，找到它们。” 　　照雪现在是云安家政的一员，而且已经进行过修炼。 　　能削弱积秽气息。 　　照雪伸着舌头吃了猫条，带着刚收的小弟小妹们朝小区的丛林进发。 　　云安则联系了熊嘤嘤，说明了这边的情况。 　　一个小区的流浪猫狗数量不会少，没办法全部带回云安家政。 　　需要更妥善的安置。 　　做好安排后，云安先和宵烛一起继续搬家。 　　她的东西很简单，主要是各种清理灯具时用的工具。 　　大家都是整理打扫的行家，不到半个小时，就把宵烛的新家打扫得一尘不染。 　　床单、被套这些都是现成的，铺上就好。 　　另外云安下单了一部手机。 　　这是送给宵烛顺利毕业的礼物，之前宵烛看视频学习时用的都是公司的电脑或者外勤机。 　　同城送货，今晚就能到。 　　另外还有一大箱各种口味的雪糕。 　　绸春则把端来的一盆鲜草盆栽放下，另外拿出一包草籽。 　　“说，种哪儿？” 　　十几分钟后，两个新到的花箱摆在了和主卧连通的阳台上，草籽也洒了下去。 　　现在绸春的力量比刚来公司的时候强，在他的帮助下，小草们很快发了芽。 　　做完这些，他们一起下楼。 　　照雪已经把小区的猫猫狗狗集中到一起，有19只。 　　熊嘤嘤也到了小区。 　　云安提出了她的想法。 　　“现在积秽无孔不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突然发狂。我想让照雪把它们编成队，晚上巡逻。” 　　小猫小狗能去到很多人会忽略的地方。 　　而且晚上它们的精力比人更充沛。 　　“是个好主意。” 　　熊嘤嘤对云安的提议表示了赞同，通过管理局和对接部门联系了一下。 　　以往管理局和其他部门关系一般，因为现在人与妖之间的隔阂还很大。 　　提到妖怪，大部分人想到的都是不好的事。 　　会害怕，会恐惧，会排斥。 　　会存在资源分配问题。 　　但因为云安家政的出现，小妖怪们切切实实用他们的力量保护了一部分人，再加上松家的除妖师松羲也在云安家政，让一些人对妖怪产生了改观。 　　所以，现在管理局和各部门对接的时候，工作好做多了。 　　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 　　小猫小狗的安置很顺利。 　　“如果真的有用，可以设项长期合作。” 　　“设项是会给钱的意思吗？” 　　熊嘤嘤：“对，给钱。” 　　云安安瞬间激动，拼命点头。 　　“有用有用，当然有用。” 　　这天，云安豪气地请照雪和她的狗狗队猫猫队吃了大餐，又带它们去做了体检，加钱能马上出结果的那种。 　　当天晚上，健康的小猫小狗们开始第一次执勤。 　　季月亮今天下班也很晚。 　　经历过上次被歹徒破门的事，夜色更让她惴惴不安。 　　但班得上，她需要那份工作。 　　身后有脚步声在响。 　　季月亮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男性。 　　也许只是顺路，可她还是捏紧兜里放着的之前云安给的糖果，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子。 　　身后的脚步也快了。 　　季月亮掌心冒汗，浑身紧绷。 　　怎么回事？ 　　难道…… 　　各种不好的猜想在这个瞬间全部涌上心头。 　　季月亮很希望是她多想了，可是，在确认绝对安全之前，她必须多想一点，再多想一点，让自己更加警醒。 　　也许对方是好人，可是她只有一条命。 　　赌不起。 　　啪嗒啪嗒。 　　这时，有细微而欢快的声音传来。 　　一只黄毛的狗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走到了她身边。 　　季月亮心收紧了一瞬。 　　是后面那个人养的狗吗？ 　　会突然咬人吗？ 　　她跑得过这只狗吗？ 　　思绪百转间，季月亮借着路灯的光看见了小狗背上穿着的小马甲。 　　云安家政，布丁。 　　那一刻，季月亮原本冰凉的食指突然恢复了些许温度。 　　血液再次正常流淌。 　　“布丁。” 　　她喊了一声。 　　小黄狗亲昵地靠得更近了一点儿，尾巴摇得飞快。 　　身后的脚步声远了。 　　布丁一直陪着她，一路走到了她的公寓楼门口。 　　公寓楼之前全体业主一起请了云安家政做深度保洁，很安全。 　　“谢谢你，布丁。” 　　季月亮朝小狗挥手，走进大楼。 　　楼道的灯亮堂堂，照得她心安。 　　回到温暖的出租屋，季月亮给云安家政的公众号发了一条信息。 　　——“谢谢您，谢谢布丁，今晚我平安到家了。” 　　云安家政超话里也出现了很多照片打卡。 　　——“谢谢小猫三三送我回家，平安到家。” 　　——“谢谢路路，平安到家。” 　　——“谢谢两斤，平安到家。” 　　——“谢谢满满，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在夜里抬头看过天上的月亮，今晚月色很美，平安到家。” 　　云安按熄手机屏幕，嘴角上扬着躺下。 　　这个晚上，一向睡眠很好的她罕见地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在高中时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大学时兼职回家的路上，卖完烤肠回家的路上，她开心地听着耳机里喜欢的歌，赏风，赏月，赏夜色。 　　没有恐惧，没有彷徨，没有不安。 　　只有对这个世界、对自己全心全意的热爱。 　　迷迷糊糊中，云安梦中的场景慢慢变了。 　　这一次，她来到了一片茂密的水草丛边。 　　也是晚上，天空中明月皎皎，温柔地笼罩着这一片天地。 　　忽然间，云安眼前出现了一个莹绿色的光点。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那是萤火虫。 　　一只只小小的萤火虫像是提着一个个小灯笼一样，围绕在她身边，上下飞舞。 　　梦幻至极。 　　早上起来的时候，云安脸上还带着笑意。 　　“谢谢宵姨，好漂亮。” 　　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萤火虫一起飞舞的盛景。 　　很喜欢。 　　宵烛轻轻点头。 　　喜欢就好。 　　泠鸢端着早饭走过来，“小雪的力量增加了不少。” 　　猫猫队狗狗队护送了它们遇到的每一个在夜里独行的女性回家，给了她们一份独特的心安。 　　因为反响很好，熊嘤嘤那边已经在着手推进这件事。 　　“真好。” 　　云安喝了一大口软糯糯的青菜火腿粥。 　　今天的工作地点是在游乐场，依旧是主做保洁、绿化和照明维护。 　　这个游乐场很大，但云安他们要负责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区域。 　　一是游乐场那边考虑到暂停营业带来的损失不小，二是他们其实心里也没有太大的底气，对关于云安家政的传闻半信半疑，这一次只是一次尝试和试探。 　　因为工作量比较大，松羲也加入到队伍里。 　　反而云安能做的事比较少。 　　她左右看看，确定这里没有需要她和小雪帮忙的地方，决定先四处转转。 　　非打扫区域，人流涌动。 　　挤挤攘攘的游客在这里排着队等着去坐过山车或者摩天轮。 　　无论走到哪里，云安都能听到欢笑声。 　　空气中飘着可爱的气球，还有各种食物的香气。 　　这就是游乐园啊。 　　云安羡慕地看着游客们，她也想玩。 　　“小雪，我们一起去吧。” 　　她拿出负责人给的VIP通票。 　　旋转木马、海盗船、冒险丛林、碰碰车，云安一个接一个地往下玩。 　　中途玩累休息的时候，她带着照雪去了一趟厕所。 　　和所有游乐园的女厕所一样，这里也排满了人。 　　前面还有人吵起来了，一起传来的还有孩子的哭闹声。 　　一个中年女人紧紧抓着一个男人的胳膊不放。 　　“他是人贩子，他要抢我儿子，求求你们帮帮我！” 第43章 喵喵 　　◎了解一下？◎ 　　女人明显力气不大, 好几次想去抢孩子但都没成功。 　　男人紧紧抱着孩子。 　　“这明明是我儿子，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这真的是我儿子，叫园园, 我有照片！” 　　不仅如此, 女人还准确说出了孩子的出生日期, 以及在什么医院出生, 在哪个地方上幼儿园。 　　“我还知道园园身上什么地方有胎记，最喜欢吃什么东西, 你知道吗？你就是人贩子！你快放手！” 　　男人呆住。 　　“这就是我儿子！你撒手！” 　　他伸手要打人, 被旁边的人拦住。 　　“说不出来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人吗？快把孩子孩子还给人家！” 　　“人贩子不得好死！” 　　现在骗子的手段越来越多，一开始只看照片他们是不信的, 那个太容易造假了。 　　但现在，女人对孩子的一切都很熟悉, 反观这个男人，支支吾吾的，小孩儿喜欢什么, 身上哪里有胎记都不知道, 像和这个小孩儿不熟一样, 一看就不对劲儿。 　　在众人的帮助下，孩子回到了女人手里。 　　女人立刻紧紧抱住孩子拍着哄着，“园园乖，妈妈在呢, 园园不怕。” 　　一看这样，大家更确信男人是人贩子了。 　　真的父母最心疼小孩儿, 怎么舍得小孩儿受到惊吓？ 　　刚才孩子哭成那个样子, 都没见男人哄一下, 只知道和女人吵架。 　　他们把男人团团围住, 打电话报警。 　　“有手有脚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全世界有多少个家庭因为你们破碎？你们都该被抓起来判死刑！” 　　“下地狱！刨祖坟！” 　　在大家围着男人的时候，女人一直声泪俱下地说着谢谢，护着孩子朝旁边走。 　　像是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众人也很好心地让出了通道。 　　云安站在队伍尾巴上看着这一幕，过去拦住了女人。 　　“姐姐，我们已经报警了，很快工作人员就会过来，到时候需要你们配合做笔录，这样能给人贩子最大的惩罚。” 　　在视频里看过那么多套路，云安并不确定男人和女人哪一个才是孩子的家长。 　　不过等工作人员过来准没错。 　　女人抱紧孩子，表现出被人贩子吓坏了的样子。 　　“我想先带园园出去，这里人太多了，他很害怕。” 　　云安：“游乐园外就有驻守的工作人员，很快就能到，你如果想带孩子休息的话，可以去这边售票处的员工休息区，那里人少而且安静。” 　　女人就是这个时候变了脸。 　　她突然抱着孩子横冲直撞，想直接脱离人群。 　　但在即将接触到云安的那一刻，空气中有一道莹绿色的光闪过。 　　砰—— 　　女人摔倒了。 　　变故发生得太快，云安只来得及护住她怀里的小孩儿。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动静孩子竟然都没醒。 　　“大家先散开一点，别踩着人了！” 　　有人倒下，最容易发生踩踏事故。 　　原本在声讨人贩子的人都有点儿懵，他们一边联合控制着那个男人，一边朝这边看。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给用什么药了？” 　　“好啊，你果然是人贩子！” 　　大人突然晕倒，小孩儿的样子也不正常。 　　这时，两个穿着制服的人突然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让一让，我们是警/察。” 　　“警/察同志到了，大家快别挡着路了！” 　　“你们一定要好好惩罚这个人贩子！太可恶了，光天化日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都敢抢孩子，平时还不知道有多猖狂！” 　　男人则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 　　“那是我的儿子，真的是我的儿子。” 　　两人像模像样地拿出本子做登记，了解了情况，然后说：“和我们走一趟吧。” 　　男人忙跟上，晕倒的女人和小孩儿也被他们带上。 　　云安：“等一等，可以看一下你们的工作证件吗？” 　　他们毫不心虚地拿出证件。 　　云安看了一眼，好像很真。 　　她拿出手机准备查询，突然他们中有一个人的手机响了。 　　“什么？好，我们马上过来。” 　　下一秒，云安手里的证件被拿走。 　　“东街有新发的案件，我们离得最近必须马上赶过去处理。” 　　“又出什么事了？现在的事情真多啊。” 　　“你们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一条道被让了出来，方便他们离开。 　　云安混在人群中，默默跟上。 　　刚才让女人晕倒的光是萤火之辉，那证明她不是什么好人。 　　至少在抱着孩子想跑的时候心里存了恶念。 　　被云安紧捏着的手机上，也有她刚刚凭记忆查的那串证件号码。 　　是假的。 　　另外，刚才她已经打电话给派出所，那边说已经派了人过来，但因为游乐场面积大而且人很多，所以他们的工作人员现在还没到。 　　云安想过直接戳破，但理智及时阻止了她。 　　这里人这么多，万一这两个人带了刀，狗急跳墙乱伤人怎么办？ 　　她不擅长打斗，对付不了那些人，但她已经把这边的情况和派出所那边说了，他们已经第一时间调人加速朝这边赶。 　　她只需要想办法拖延一点时间，不能让他们上车。 　　有什么比较安全的办法？ 　　照雪抓了抓猫包。 　　“喵喵！” 　　大猫申请出战。 　　“你会不会有危险？” 　　照雪昂起头。 　　几分钟后，成功借着人群和自称是孩子父亲的男人走散，带着晕倒的同伴和小孩儿朝偏僻方向跑的两人，被一群流浪猫拦住去路。 　　它们发出低吼声，告诉他们，此处禁止通行。 　　“哪儿来的小畜生，滚开！” 　　其中一人一脚踢过去，不料被小猫灵活地躲开。 　　连毛都没碰到。 　　他们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看小猫跑开就要继续往前走，没想到刚走两步，猫又挡了路。 　　反复几次后，他们来了火气。 　　“赶着投胎是吧？老子成全你们这些小畜生！” 　　话刚说出口，他后背就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一个踉跄趴倒在地，膝盖撞在粗糙的碎石子上，痛得龇牙咧嘴。 　　激出一嘴的脏话。 　　照雪举着她的大尾巴，站在石头上，高傲地俯视着她们。 　　“靠怎么又是猫？太特么邪性了！” 　　“邪什么邪？干我们这行的还怕这个？弄死了事，不然谁都别想走！”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猫就是故意来拦路的。 　　男人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根火腿肠。 　　火腿肠里加了料，本来是拿来对付小孩儿的。 　　他把火腿肠掰开朝猫那边丢。 　　“咪咪，来吃肉。” 　　有猫吸着鼻子想过去。 　　“喵——” 　　照雪一声低吼，跳起来给了那猫一爪子。 　　这一叫，其他被食物吸引的小猫也都纷纷变得更警惕，谁都不靠近地上的火腿肠。 　　“妈的！” 　　男人气得不行。 　　难道今天要一直和猫耗在这里？ 　　一两只还好，直接冲就是。 　　可这里的猫太多了。 　　他们一动，它们就拦在正前方。 　　他们换方向，它们也跟着换。 　　一个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竖着瞳孔死死盯着他们。 　　“不管了，直接过去，最多被抓两下。” 　　他们已经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两人一个抱着小孩儿，一个背着同伙，闷头朝前冲。 　　小猫一边躲开他们的脚，一边跳起来。 　　它们纷纷亮出尖利的爪子，朝他们身上招呼去。 　　爪子勾破了衣服，抓破了皮肤。 　　让他们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痛。 　　但他们不管了。 　　一个劲儿朝停车的地方冲。 　　照雪不乐意。 　　在她的大军拦截下竟然还想跑？ 　　想得美。 　　她高高地跃起，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姿态反踹，给了抱小孩儿那人脸上一爪子。 　　“啊——” 　　最后两人被带走的时候，身上满是一条条被抓出来的伤口。 　　已经昏迷但之前想伤害云安的那个女人，也被照雪抓了好几下。 　　以至于工作人员不得不先带他们去打狂犬疫苗。 　　而那个被通知到的男人，这才知道，原来之前那两个穿制服的居然也是人贩子。 　　“谢谢，谢谢你……” 　　园园的亲生母亲杨雨竹拉着云安的手一直道谢。 　　她真的很后怕。 　　今天因为公司临时通知要加班，但又答应好了要带园园来游乐园不想食言，所以让孩子爸爸带着来，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人贩子。 　　天知道她接到电话的时候，险些吓得晕过去。 　　幸好有云安，不然她真的…… 　　杨雨竹完全不敢想要是孩子真的被人贩子拐走，她会变成什么样。 　　云安：“园园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看过，说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没事就好，以后园园一定会平安顺利的。” 　　云安其实心里有些吃惊，原来那个男人竟然真的是园园的父亲。 　　她真的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当时她去厕所外面的时候，园园还没有睡过去，在哇哇大哭，但看上去和那个男人并不是特别亲近的样子。 　　而且园园都快哭得喘不上气了，男人也没有哄一声。 　　完全不像是一个父亲。 　　不然她一开始也不会没办法判断，只能试图把所有当事人都留下，周围的人更不会把他当成人贩子。 　　杨雨竹赶来后，知道了当时的情况。 　　然后—— 　　园园的亲生父亲也躺在了医院里。 　　脑袋、胳膊、腿都受了伤。 　　还是比较重的伤。 　　用杨雨竹的话来说就是：“记不住孩子几岁、读哪个幼儿园、身上有没有胎记、喜欢吃什么没关系，打一顿就记住了。一顿不行就两顿。”* 　　当孩子的事情和他个人能不能平安健康挂钩，他就什么都能记得，什么都能学会。 　　杨雨竹离开的时候，郑重地给了云安一个红包。 　　云安收下红包，拿里面的钱给小猫们买了罐头、冻干、猫条和猫粮。 　　“你们都太棒啦！是全世界最厉害最好的猫猫。” 　　“喵。” 　　小猫们朝她软绵绵地叫，然后低头快活地吃东西。 　　拐卖是绝对不可饶恕的事情，所以这次的事也受到了游乐园方面的密切关注。 　　云安顺势和负责人谈了新的合作内容。 　　“我们有办法训练小猫，让它们对游乐园里的所有异常情况发起警告，包括但不限于漏水、漏电、小偷和人贩子，要了解一下吗？” 第44章 小弟 　　◎不收不收◎ 　　刚发生了那样的事, 负责人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开什么玩笑，要是游乐园里出了孩子被拐卖的事情，他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以后谁还敢带孩子来这里？ 　　相反, 如果和云安家政合作, 确保游乐园里不会出现意外事故, 小偷和人贩子也能被第一时间发现, 那等待游乐园的，将是无比璀璨的未来！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猫猫队训练的事情影响深远, 百利无一害, 游乐园方面开价十分大方，开口就是100万。 　　原本只打算喊10万的云安笑眯眯地签了字。 　　这次的训练, 主要训练官是照雪。 　　它负责和附近的流浪猫们沟通，邀请愿意来游乐园上班的流浪猫入驻。 　　游乐园方面, 则要负责给猫猫们准备安全舒适的居住环境，并为它们的饮食和身体健康负责。 　　负责人立刻答应。 　　猫屋、猫床、猫碗、猫粮等当天安排到位。 　　照雪领着对这份工作感兴趣的流浪猫们，一起参观了它们的生活环境, 尝了这里的猫粮和罐头。 　　不少小猫都觉得很满意。 　　负责人远远跟在后面, 看得啧啧称奇。 　　“你们养的这只白猫太聪明了。” 　　云安微笑着点头并提醒道：“我们公司提供售后服务, 确保猫猫队的成员可以完成每天的工作。但如果小猫的居住环境、食物和身体健康得不到保障，让它们觉得在这里工作不快乐，它们会离开。” 　　“明白，合同里写明了这一点。” 　　说到底, 这是游乐园、云安家政、小猫的三方合作，游乐园出钱出物资出小猫居住地, 云安家政拿钱负责训练小猫完成安保工作, 小猫接受包吃包住包体检包治病的交换, 负责完成具体工作, 要三方都满意才行。 　　经过游览，对工作和居住环境都很满意的小猫留了下来，在云安出的合同上盖上猫爪印，然后由游乐园的人带去统一洗澡、驱虫和打疫苗。 　　完成一天的工作回到家，照雪能化形了。 　　而且化形时间高达一个小时。 　　泠鸢：“大概是因为抓住了三个人贩子。” 　　抓住他们，可以拯救无数个可能因为他们而破碎的幸福家庭。 　　培训的猫猫队未来也能做很多事。 　　不过，照雪的化形和其他小妖怪不太一样。 　　云安看着她脑袋上的猫耳朵，还有她身后摇来摇去的猫尾巴，以及明显更尖锐的指甲。 　　“是因为力量不够所以没办法收起来吗？” 　　柔软的尾巴晃了晃。 　　“不收，喵。” 　　她的耳朵和尾巴多么美貌啊，爪子多么威猛啊，拿出来给人类看是对他们的恩赐喵！ 　　照雪蹲在沙发上，磨了磨爪子，铺在沙发上的垫子瞬间起了球。 　　泠鸢：“……” 　　还以为等照雪化形就不用再担心沙发。 　　化形状态下的照雪不爱吃猫粮了，爱吃各种各样的肉。 　　蒸鲈鱼、炖牛肉、烤羊排。 　　菜一到，照雪第一时间扒拉开盖子想用手抓着啃，结果被烫得瞬间缩回手。 　　“喵呜——” 　　云安带她去水槽旁边用冷水冲了一会儿被烫红的指尖，涂上烫伤膏。 　　“我教你用筷子吧。” 　　筷子比较难控制，照雪只能抓着，怎么都吃不到菜，生气地把它丢开了。 　　不好用。 　　不喜欢。 　　“别急，我们再试试勺子。” 　　云安把一个漂亮的有猫尾巴图案的勺子给她。 　　照雪抓着勺子，成功舀起了一口牛肉放到嘴里。 　　“喵！” 　　好吃！ 　　她捧着她的小猫碗，拿着她的猫尾巴勺，大口大口吃肉。 　　尾巴开心地在背后晃啊晃。 　　玉小菇分了一串葡萄给她，她还记得云安的话，伸出勺子去接。 　　圆滚滚的葡萄被玉小菇摘下来，放了一颗进去。 　　照雪拿着勺子塞到嘴里。 　　甜！ 　　人形的她能尝到更多味道。 　　她又把勺子递过去，晃着尾巴看着玉小菇。 　　玉小菇又摘了一颗。 　　她开心地吃着，柔软的尾巴卷在了玉小菇的手腕上。 　　玉小菇眼睛微微睁圆，看着软乎乎的尾巴。 　　“云安安，她是喜欢我吗？” 　　云安点头。 　　“对呀，她很喜欢你哦。” 　　玉小菇眼睛笑成了两道小月牙。 　　绸春看着她们，也分了一块沾满辣椒面的羊排给照雪。 　　照雪嗷呜一口吃下，然后耳朵和尾巴一起炸了毛。 　　“呸、呸、呸！” 　　云安赶紧把酸奶递给她喝。 　　照雪一口气喝了三瓶酸奶，把舌头伸出来晾着才稍微好了一点儿。 　　绸春：“……” 　　真有那么辣吗？ 　　他吃了一块同样沾着辣椒粉的羊排，没什么味道啊，他甚至吃第二块的时候把羊排在干料碟子里多滚了几圈，好让它沾上更多佐料。 　　看见这一幕，照雪再度炸毛，抱着她的碗坐到了云安和玉小菇中间，离绸春远远的。 　　吃过饭后，云安发现店门外来了很多流浪猫。 　　“小雪，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吗？” 　　此时的照雪已经变回猫猫的样子，哒哒哒跑了出来。 　　“喵。” 　　都是她的小弟！ 　　云安拿了碗出来，招待小猫们。 　　“欢迎你们来小雪家做客啊。” 　　小猫们吃完饭想进房子里面玩，被照雪拦住了。 　　“喵喵！” 　　它们还没有洗澡，也没有驱虫和打疫苗，不可以进去。 　　会弄脏她的屋子。 　　这是照雪在今天的工作中学到的新知识。 　　所以照雪决定带它们去洗澡。 　　云安当时正在房间里面搬花，突然听到外面有很大的水声。 　　出去一看，照雪竟然把外面用来浇花的水管打开了，一只只被水吓坏了的小猫，在她的喵喵声中瑟瑟发抖着跳进小水池，排队洗澡。 　　看见这一幕，她没忍住拍了照片和视频，然后再和泠鸢一起，一手一个把小猫们从水里捞进出来。 　　照雪伸出爪爪按住她的手。 　　“喵。” 　　脏。 　　洗澡。 　　云安：“这样洗会感冒，如果想带它们洗澡的话，可以去那家店里。” 　　街道同侧的方向，有一家很大的宠物店。 　　那里就可以给小猫洗澡，而且看网上的评分很高，服务很不错。 　　云安和老板打了照顾，给照雪刷了个猫猫脸。 　　然后，照雪就大摇大摆带着一溜的小弟，大概二十几只，去了店里。 　　这里的水温度刚刚好，不像外面的水那么冷。 　　胆子大一点的小猫很快就在这里玩了起来。 　　照雪的小弟很多，宠物店全员出动，给它们一一洗干净，再一个一个烘干。 　　顺便给它们清理了耳朵和屁股，还有脸上的泪痕。 　　洗完澡的猫猫们都香喷喷的，十分蓬松可爱，照雪领着它们去了她的房间玩玩具。 　　云安拿手机拍下它们排队进门的可爱视频，然后收到了老板发来的账单。 　　抹零后，15000元整。 　　“这么多啊？” 　　泠鸢笑：“看样子小雪请她的小弟们做了spa一条龙。” 　　多重服务叠加，再加上小弟数量多，价格自然就上去了。 　　“小雪真大方。” 　　云安感慨，截图保存了这次的账单，归类到照雪账单那一文件夹中——这是非工作支出，不报销，全自费。 　　算上她刚来的时候搞的那些破坏，文件夹里的账单已经很客观。 　　等她以后从云安家政毕业了慢慢还吧。 　　楼上，高高在上地坐在猫爬架上的照雪，正昂首挺胸享受着小弟们崇拜的目光，突然觉得背后一冷，浑身炸了毛。 　　几天后。 　　游乐园。 　　小猫们正式入住新居。 　　这里的负责人对这个100万的项目很上心，没有任何偷工减料的想法。 　　给猫猫队安排的是实打实的员工宿舍，而且环境更好。 　　里面有柔软的地毯，有自动化饮水器，有猫抓板，猫猫床，猫秋千，猫爬架。 　　另外像是猫猫台球、猫转盘、猫猫飞轮等他也都全部准备到位。 　　现在，到猫猫队检阅的时候了。 　　小猫们在照雪委任的猫猫队长的带领下，排着队进到新家。 　　它们按照顺序，依次选了喜欢的床位。 　　在最后一只猫猫也爬到小床上时，负责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更让他开心又心惊的是，第二天猫猫队就立功了。 　　它们抓住了好几个扒手，也就是小偷。 　　要知道，游乐园人流量大，每天都有很多人的钱、手机被偷。 　　园方加强了巡逻，可是也没办法完全避免。 　　因为，人真的很多。 　　大家挤挤攘攘着，很难注意到小偷的存在。 　　可对猫猫队来说就不一样了。 　　它们动作灵活，视线是从小往上看，几乎不受人群遮挡。 　　而且小偷并不会注意到它们。 　　靠着这些优势，它们穿梭在人群之中，发现小偷后上去就是一爪子。 　　人赃并获。 　　守住了十几个游客的手机。 　　算上上次人贩子的事情，猫猫队是第二次立功了。 　　派出所和游乐园这边，都很认真地奖励了它们罐头，还拍照进行了表彰。 　　——“看见这个新闻，我以为一觉醒来进童话世界了谁懂？” 　　——“该不会是游乐园的炒作吧？弄出网红猫什么的吸引人去打卡？” 　　——“说炒作的人怎么想的，没看见还有官方表彰吗？” 　　——“其实小动物一直都在立功，看看新闻就知道了，之前有狗狗闻出煤气泄漏，救了一整栋楼的人，还有之前晚上陪独行女性回家的猫猫狗狗们。” 　　——“对对对，也有那种小猫和狗狗打架保护小主人的新闻。” 　　——“新闻里面说了，小猫们以前都是流浪猫，现在有罐头吃，有医生看，还有房子住，多好啊，双赢。” 　　在网友们还在讨论的时候，对猫猫队感兴趣的其他公司已经联系上游乐园这边，打听是谁给出的这个建议。 　　以及是怎么做到让小猫这么听话。 　　也有人根本不需要问，一看见这么合理又离谱的事，就立刻联系了云安家政。 　　“云店长，你们偷偷上新猫猫队培训服务了吗？” 第45章 茶话会 　　◎洒脱一点◎ 　　“对啊, 刚上新，欢迎在公众号下单预约哦。” 　　这是继小猫上门喂养后，云安找到的适合小雪的新的修炼方法。 　　完成游乐园在内的几个大项目后, 今天是休息日, 只有简单的日常工作需要处理, 不需要多少时间。 　　这一天天气不错, 晴朗但不热。 　　庭院里，蓝雪花迎风起舞, 葡萄藤已经顺着绸春搭的架子爬上去, 长出一片绿。 　　花墙也初具雏形。 　　美不胜收。 　　云安谈完工作后，和泠鸢、松羲一起, 搬了两张大大的桌子出来，拼在一起。 　　他们打算今天开个茶话会, 稍微让大家放松一下。 　　首先，既然是茶话会，那奶茶当然少不了。 　　蜜桃酸酪酪、霸王芒果波波、招牌芋圆、芋泥波波绿茶、桂花酒酿、芝士奶盖、葡萄冻冻等, 云安挨个儿点了一遍。 　　别看现在店里就她、泠鸢、松羲, 还有绸春、玉小菇、照雪, 但完全不用担心奶茶喝不完。 　　特别是有照雪这只很能吃的小猫咪在。 　　然后是茶点。 　　淤泥不染、乳酪南瓜、蛋黄酥、蔓越莓红丝绒卷、脆脆肠、四拼慕斯蛋糕，以及几种不同味道的披萨。 　　当然，各种绿豆糕、蛋挞、盘挞、麻薯、椒盐小桃酥、梅花赤豆糕也必不可少。 　　再接下来就是零食小吃。 　　凉面、蟹粉捞面、拇指生煎包、炒酸奶、炸猪排、烤年糕、鸡蛋仔。 　　卤味双拼、鸡翅鸭翅。 　　不知不觉就摆满了两个桌子。 　　云安先啃了一个鸭中翅，又吃了几大只小龙虾, 稍微垫垫肚子。 　　泠鸢早就习惯每次大餐都是如此多吃的，从里面选出桂花酒酿喝。 　　“新的小伙伴是不是快来了？” 　　云安嚼着凉拌笋尖儿问。 　　泠鸢嗯了一声。 　　“按照之前的规律, 最迟明天。” 　　玉小菇的化形时间已经到23个小时, 绸春的是22个小时。 　　都快毕业了。 　　茶话会也算是一个毕业小仪式。 　　“时间过得真快。” 　　从云安家政开业那天起, 玉小菇就在。 　　绸春也很早就来了这里。 　　那个时候, 云安家政还只有商城二楼一个小铺面的面积。 　　现在，小铺面变成了三层大别墅，小菇和绸春也要毕业了。 　　云安喝了一大口奶茶。 　　“是啊。” 　　说起来，小菇喜欢修复各种东西，绸春喜欢种花养草，不知道他们都毕业了以后打算去哪里，公司的日常业务还能不能做下去。 　　不做的话要少赚好多钱呢。 　　虽然她现在已经拥有784个W的存款。 　　但钱嘛，谁会嫌多呢？ 　　她上次看的那个独栋大别墅总价值都超过一个亿了。 　　云安又喝了一大口奶茶。 　　唉。 　　她果然是个贪心的人儿啊。 　　一开始只想买一个小小的二手房，后来是想买方茗小区的大平层，现在…… 　　云安偷笑出声。 　　有钱真好！ 　　她一定会继续努力赚钱，争取早日拥有属于自己的大大大房子！ 　　云安的思绪越飘越远，一旁，松羲切了一碗西瓜块儿放到她面前。 　　红红的西瓜瓤很是喜人，她一下子就收回了注意力。 　　用水果叉叉上一大块正方形的西瓜肉，放进嘴里。 　　水分足，口感清爽，甜。 　　好好吃！ 　　她还特地拍了视频发到群里，@全员。 　　“快回来吃西瓜啦。” 　　宵烛就在附近街区清理路灯，所以最先回公司。 　　云安从小冰箱里拿出一大桶冰淇淋给她。 　　“宵姨，谢谢你的礼物呀，我超级超级喜欢。” 　　人贩子事件后，云安意识到，那一场关于萤火虫的梦，不只是让她欣赏其中的美景。 　　而是宵烛送给她的一道护身符——在危急关头，萤火之辉会生效。 　　宵烛接过冰淇淋。 　　如果不是云安家政，她根本走不到今天。 　　对她而言，萤火之辉是她唯一能送给云安的礼物。 　　那是她不知道怎么用语言表达的心意和祝福。 　　也幸好由于云安家政的特殊性，让她在毕业的时候可以赠送萤火之辉。 　　在其他地方，哪怕是很厉害的千年大妖，也不能随便把他们的专属技能赠送给其他人使用。 　　对此，宵烛心怀感激。 　　她希望云安能一直平安健康，万事无虞。 　　宵烛思绪百转，但表面看上去依旧没有太多情绪。 　　她吃了一口冰淇淋，果然是她最喜欢的香草味。 　　抬头，她和云安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相视一笑。 　　宵烛还带了熊嘤嘤特地准备的礼物。 　　一筐大西瓜，和一筐桃花酿。 　　大西瓜是管理局的西瓜藤种的，云安一拿在手里就知道和外面的西瓜不一样。 　　这个皮看上去很漂亮，切开，和口口脆一样薄。 　　里面的肉却比口口脆要红，她一口一口吃得特别满足。 　　而桃花酿是管理局的桃花精炼制，香气四溢。 　　“你也可以喝，不醉人。” 　　宵烛选了一坛出来，那是她特地通过熊嘤嘤拜托桃花妖给云安酿的。 　　更偏向于桃花味道的饮料。 　　“谢谢宵姨！谢谢嗯嗯！” 　　收礼物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呀。 　　宵烛再次打开包，从里面拿出来一只小熊猫。 　　云安看着，觉得有点儿眼熟。 　　好像上次去管理局打扫的时候见过。 　　“它叫多多，熊负责人说它被积秽影响了，拜托我们照顾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宵烛压低声音。 　　“有谢礼。” 　　云安：！！！ 　　不仅免费抱毛茸茸还能拿谢礼？ 　　天底下竟然有这种好事？ 　　她当即伸手把小熊猫接过来抱在怀里，双手搂着，下巴放在多多的脑袋上。 　　“放心，一定把多多照顾好。” 　　呜呜呜，小熊猫手感真的好可！ 　　平时都只能在动物园隔着玻璃看。 　　幸福！ 　　这时，绸春他们也回来了。 　　“这是新来的同事？” 　　云安捏着小熊猫的两个小爪爪朝他们挥挥手。 　　“不是哦，这是多多，好像是被积秽伤到了，嗯嗯让我们帮忙照顾一下。是不是超级可爱？” 　　多多已经过了小熊猫的尴尬期，一身的厚毛橙红发亮，耳朵边缘和眼睛上面、脸颊两边、鼻子周围一圈圈的白毛，被云安托着小脑袋瓜，正眯眼打瞌睡。 　　萌得她心颤颤。 　　绸春看了一眼。 　　又看了一眼。 　　“你说可爱就可爱吧。” 　　作为月季，他不太能get到云安的点。 　　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云安那么纵容照雪一样。 　　“猫呢？” 　　家里这么多吃的，她居然还没回来？ 　　绸春眉头一挑。 　　云安：“不在家就在张老板那里吧。” 　　张老板就是旁边宠物店的老板，饭点儿还没回家，估计是又带着一群新小弟过去做猫猫spa了吧。 　　那边都快被她承包了。 　　“希望她毕业的时候看见账单不会太难过。” 　　提起毕业，绸春和玉小菇对视了一眼，然后分别端端正正地坐到了云安身边，一左一右。 　　“店长，我们也想继续留在这里。” 　　云安捏小熊猫爪爪的动作一顿。 　　“你们应该明白，云安家政对你们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像玉小菇，在公司做的主要是清洁工作，但她喜欢的是修补金石。 　　绸春虽然在公司也是负责绿化，但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项目，很少像在秋容花园那样大面积种植花草。 　　玉小菇用力抿了一下嘴唇，鼓起勇气。 　　“我、我知道，但是云安安你说过，喜欢的就是最好的选择，我喜欢这里，我想留在这里。” 　　绸春则更直接地表示：“我愿意。好不容易把名声打出去，正是赚大钱的时候，你想赶我走？没门儿。还有，说好的十箱辣条不许耍赖。” 　　云安看着他们，目光柔和下来。 　　“如果你们已经想好，那，我很开心，欢迎你们。” 　　在宵烛快要毕业的时候，云安很是担心过一阵。 　　担心她毕业后离开云安家政，在其他地方工作不小心暴露身份，被人欺负。 　　后来，宵烛选择留在公司，她开心的同时，又担心因为宵烛做的这个选择，以后其他在云安家政修炼的小妖怪们，都觉得毕业后应该留在公司，不然会很愧疚或者不安。 　　那等于把他们困在了这里。 　　完全违背了她和泠鸢姐的初心。 　　但现在，云安想明白了。 　　毕业之后的小妖怪们是自由的，他们可以做出属于他们的选择。 　　喜欢留在公司就留，有其他想法就走。 　　都随他们去。 　　反正工作随时可以换，并不是选了以后一辈子都不能改。 　　何必那么纠结？ 　　来自来，去自去叭。 　　洒脱一点。 　　“好啦，这件事先这么说定了，只要是你们自己出自本心做的选择，我都支持。当然，不可以违法乱纪啊。” 　　“嗯！” 　　玉小菇很开心，把一个蛋糕拿出来放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 　　今天有人生日但她忘记了吗？ 　　云安在心里仔仔细细地把店里所有人的生日过了一遍。 　　没有啊。 　　玉小菇有些害羞地捏着衣角说：“今天的日常清洁单去了宋卓茜家里，她们说很感谢我上次的清洁，让她妈妈的生日过得很开心，这是特意请我们吃的生日蛋糕。” 　　提起这件事，玉小菇自信了很多。 　　宋卓茜家的保洁单是她第一次独立外出修炼做的，当时很担心做不好。 　　玉小菇还记得，那个时候宋卓茜的脸上总露出担忧的表情，可这次去的时候，她脸上笑容多了很多。 　　她的妈妈也是，看上去整个人放松了不少，气色也变好了，整个家里的气氛也和之前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去掉了那里盘旋的积秽。 　　那一幕，让玉小菇突然更明白了入世前必须在云安家政修炼的意义。 　　以及明白，原来就算渺小如她，也依旧很重要，很值得被爱。 　　云安认认真真地听着，拍手鼓掌。 　　“我们小菇超棒！” 第46章 同事 　　◎不能吃◎ 　　云安家政大大的庭院里,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聊天吃东西。 　　大概半个小时后，照雪也回来了。 　　她明显洗过澡，浑身蓬松得像棉花糖, 尾巴举得高高的, 猫步妖娆。 　　看来今天的猫猫party开得很开心。 　　但刚跳进院子她就停住了, 警惕地望向云安——怀里的不明生物。 　　照雪的背微微弓起。 　　“喵！” 　　哪里来的毛球, 居然敢和全世界最美丽的猫猫争宠！ 　　多多听见挑衅的叫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没看见是谁, 就又懒洋洋地闭上眼睛继续补觉。 　　他承受了一只小熊猫幼崽难以承受的巨大工作量，好不容易抢到来店长身边休假的宝贵机会, 要好好睡觉觉。 　　店长身上的彩虹光太舒服了。 　　像树上最红最大最甜的果果。 　　和多多不一样，云安一听见声音就知道是照雪回家了。 　　她在摇椅上拿柔软的毯子团了一个窝, 把多多放上去，朝照雪招手。 　　“小雪，吃饭啦。” 　　饭这个字让多多的耳朵动了一下。 　　他眼睛睁不开也依旧挣扎着伸出一只爪爪。 　　云安见状拿了一个小苹果给他, 他拿爪爪搂着, 把嘴巴凑过去, 也不吃，就这么枕着苹果继续睡。 　　呜，好萌！ 　　下一秒，照雪的脑袋凑了过来。 　　刚洗过澡的猫猫, 身上香喷喷的。 　　不是猫咪沐浴露的香，而是她自己身上的香香味道, 很好闻。 　　云安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给她的猫猫碗里夹了满满一碗肉。 　　照雪骄傲地竖着尾巴开吃。 　　哼。 　　果然她才是店长最喜欢的猫猫, 谁都比不过。 　　今天本来就是茶话会, 一桌子人坐在一起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屋内突然传来动静。 　　新伙伴来了。 　　但进去之后，云安什么都没找到。 　　其他人也没有。 　　反而是本体状态的照雪嗅了嗅，拿爪子三两下从柜子下面掏出个——团子一样的仓鼠。 　　仓鼠绿豆一样的眼睛在看见照雪的那一刻，安详地闭上了。 　　超脱.jpg 　　照雪好奇地拿爪子扒拉了两下，本能地张开嘴巴露出尖牙。 　　“等等。” 　　云安赶紧阻止，戴上手套把小仓鼠从地上捡起来。 　　“还活着吗？” 　　她轻轻碰了碰它的小爪子。 　　松羲过来看过后说：“吓晕了。” 　　泠鸢则仔细看过后认出了它。 　　“黄只只。” 　　黄只只是一只颜值很高的小仓鼠，看上去像个奶黄色的圆毛球。 　　照雪全程蹲在云安身边，目光紧紧盯住它。 　　只要它一动，她就能跳起来一爪把它拍飞。 　　云安伸手轻轻捂住照雪的眼睛。 　　“这是同事，不能吃，也不可以拿来玩。” 　　照雪不开心地扭头。 　　一只小耗子，能被高贵的她当作玩具是它天大的荣幸。 　　玉小菇和绸春则躲得远远的。 　　黄只只虽然长相看上去比耗子好看很多，可对他们这样的植物来说，天然想要远离。 　　试问，有几个长在山里的植物没有被老鼠啃过呢？ 　　“下午一起去修炼吧。” 　　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同事之间的和谐共处，黄只只同学都需要尽快学会化形啊。 　　下午是两次深度清洁。 　　巧的是，这次竟然是在黎莺家。 　　不，或许不是巧合，而是老人家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谢意。 　　他们什么都不曾说过，但心里和明镜一般，什么都知道。 　　云安没有拆穿，收下了老人家的谢礼。 　　黎思华和荆远帆都是知识分子，家里收拾得很整洁干净。 　　只不过他们照顾着昏迷不醒的孙女，又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所以家里堆了一些他们没办法处理的垃圾。 　　云安正准备动手清理，被她揣在包里的黄只只醒了。 　　它爬到地上，朝着一个垃圾张开嘴。。 　　云安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捞起：“……只只，你吃垃圾？” 　　奶团子茫然地看着她。 　　“收纳。” 　　一个一板一眼的正太音响起。 　　那是黄只只的专属技能，收纳。 　　就是可以把一定量的东西藏到腮帮子里，就像寻常小仓鼠会在腮帮子里藏食物一样。 　　“哇，这不就是玄幻小说里的空间系异能吗？” 　　没想到真的有。 　　黄只只认真纠正。 　　“不是。” 　　他现在只能收一点点，比如一瓶矿泉水。 　　收纳的东西也有非常多的限制。 　　在妖怪里，属于很没有用的废物技能，不如一个能随拿随放的法宝法术。 　　“那也很厉害啊，多适合囤货啊。不过，你只能用嘴巴收纳吗？” 　　云安看了看地上的垃圾，总觉得让新来的小伙伴吃这个不太合适。 　　小小的黄只只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用嘴巴收纳，但既然云安这么说了，他就换了另外一种方法搬东西。 　　钻到垃圾袋下面，滚两下，然后背着垃圾袋跑。 　　静电让透明垃圾袋贴在了黄只只的背上，他背着垃圾袋，跑到了垃圾桶旁边，扒拉两下，把袋子丢进垃圾桶里。 　　云安鼓掌。 　　“只只真聪明。” 　　不过垃圾袋要用，不能扔。 　　但他得修炼。 　　最后，云安想了想说：“你去收拾小一点的垃圾和瓶瓶罐罐吧。” 　　小一点的垃圾，比如小纸团大小的那种，黄只只可以用两个前爪抱住，带去垃圾桶里。 　　瓶子罐子，则可以横向放倒后在地上滚来滚去，由黄只只推到垃圾桶旁边。 　　“好！” 　　黄只只脆生生地应了，跑得飞快。 　　一个个小垃圾被他丢进垃圾桶里，要被扔掉的瓶罐也被他扒拉倒然后推过来。 　　小小的毛团子来来回回，忙个不停。 　　云安则负责他处理不了的大东西。 　　一袋袋垃圾被收拾出来，由松羲带下楼。 　　老人家不好爬高取下的窗帘，也在玉小菇的手中变得柔软干净。 　　玻璃窗、纱窗、阳台内外，也一一变亮。 　　床上床下，衣柜顶衣柜内，看得见和看不见的角落，整洁如新。 　　扫秽除尘。 　　清风从打开的窗户外吹进来，整个家都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 　　黎思华和荆远帆觉着站在被打扫干净的房子里，呼吸变得更顺畅了。 　　因为女儿去世，孙女昏迷不醒而积攒的郁气，也缓缓散开许多。 　　依旧担忧，依旧悲伤，但在担忧和悲伤里面多了一束光。 　　一束让他们继续向前走的光。 　　打扫完成后，云安去到黎莺床边。 　　她依旧在沉睡，但看上去嘴唇上有了点血色，不像之前那么惨白。 　　云安坐下的时候，她的手指还动了动。 　　“莺莺是知道我来了吗？” 　　看着黎莺从一开始的无知无觉到现在对外界有感知，云安心里真的很开心。 　　原本她就计划在最近过来一次，今天正好过来工作，大概就是缘分吧。 　　对了，先发定位给熊嘤嘤，让他扣掉100万的欠债。 　　云安没想到的是，发完消息后欠债一下子少了500个W。 　　这么大方？ 　　熊嘤嘤：“根据黎莺的生命体征显示，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治疗，你注意安全。如果你顺利出来，黎莺顺利清醒，再扣500万。” 　　所以，一定要平安出来。 　　云安：“好，一言为定。” 　　原来是因为危险系数和难度增大了，所以从100万变成了500万。 　　云安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就是那柄太初剑。 　　嗯，好好戴着的，很稳，不会随便掉。 　　这次，她要面对的是黎莺心底最深的黑暗。 　　是埋在黎莺心底的深渊。 　　赢了，黎莺就能醒。 　　输了…… 　　不，不会输。 　　云安看着她这一身彩虹的光。 　　彩虹是幸运的象征，她一定能把黎莺带回来。 　　好好带回来。 　　事关重大，这次黎思华和荆远帆都留在了卧室门外。 　　玉小菇和绸春一左一右守在门口，防止任何人打扰。 　　松羲守在云安身边，随时准备中断治疗。 　　开始之前，云安看向松羲。 　　“你有糖吗？西瓜味的那种。” 　　她其实，有亿点害怕。 　　松羲伸手。 　　在他掌心，躺着一颗西瓜味的糖。 　　糖果外面的糖纸很漂亮，折射出细碎但璀璨的光。 　　云安笑了，剥开糖纸，把糖放到嘴里。 　　清爽的西瓜味在口腔里蔓延开，让她回忆起夏日开了空调后的清凉午后。 　　她和云安家政的小伙伴们一起坐在沙发上或者地毯上，一边看搞笑的综艺一边吃西瓜。 　　云安突然就没那么怕了。 　　“我去啦。” 　　松羲：“我们等你回来。” 　　云安牵起黎莺的手，十指相扣。 　　和之前的黑白世界不同，这个世界的颜色看上去很正常。 　　里面装着很多很多黎莺和妈妈黎亭共度的时光。 　　天气好的周末一起去公园骑自行车。 　　妈妈送她去上学。 　　生日时妈妈准备的惊喜。 　　是所有所有妈妈对她的好，都装在这里。 　　云安不明白。 　　为什么这样的世界会是最难的那一步。 　　直到时间来到黎亭检查出身体有大问题的那天。 　　有人出声了。 　　“以前身体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得这么大的病？” 　　“我听人说这种病都是累出来气出来的，我有一个亲戚就是这样，肯定是家里小孩儿不听话闹的。” 　　“要我说，老祖宗说得对，结婚就得门当户对。你看看她家条件多好，爸妈都是文化人，人好，又有正经工作，她自己工作也光鲜，结果找了个什么对象？连结婚的房子都是她买的，养家也靠她，孩子也靠她，每天那么辛苦，没病也要闹出病。” 　　“要不是担心孩子小成长中出心理问题，她早就和那个康天意离婚了吧？那种男人哪里配得起她一点儿半点儿？” 　　在这些声音中，黎莺逐渐缩紧身体。 　　原来都是因为她。 　　妈妈会生病原来都是因为她！ 　　她不应该存在，如果她死了，妈妈就不会生病了，妈妈就能好起来。 　　都怪她。 　　全都怪她…… 　　云安看见的这一幕，还是她已经把计秋容那里的积秽解决掉后的画面。 　　她不敢想象，当时积秽还在黎莺这里的时候，这些画面会变得可怕多少倍。 　　在黎亭生病之前，黎莺和世界上成千上万的孩子一样，每天最重要的就是学习，最大的烦恼就是对谁有好感，哪一门功课偏科，以及和好朋友闹了矛盾。 　　哪怕在网上很多人的口中，17岁的孩子已经是成年人。 　　可是对于黎莺来说，此前她全部的世界就是学校和家，以及各种出去玩的地方，每天思考的问题也很简单。 　　她从来没有独自面对过那么可怕的冲击。 　　最爱她的，她最爱的母亲重病。 　　越来越消瘦，最后永远闭上了眼睛。 　　曾经看上去很爱她的，她也很爱的父亲，说出了“早就该死了”这种话。 　　而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妈妈的死亡是因为她。 　　是她害死了母亲。 　　“不是你。” 　　云安艰难地朝她走出一步。 　　生老病死，人生百态，那是看上去顺其自然，但其实非常沉重的东西。 　　黎莺，你不必把这些东西背负在自己肩上。 第47章 回家 　　◎平安就好◎ 　　这个世界里的黎莺, 像是一座被冻起来的冰雕。 　　云安紧紧抱住了她。 　　冷意袭来。 　　那是彻骨的冷，直击灵魂。 　　像寒冬腊月里把手泡在冷水里，又痛又痒。 　　云安瑟瑟发抖。 　　“不行, 回去之后一定要吃个羊肉锅暖一下才可以。” 　　已经被吞噬过的人原本不可能救。 　　那些被摧毁的世界不可能复原。 　　因为和情绪一起消失的还有记忆, 而记忆是每个人留在人世间的最独一无二的印记。 　　没有了这些, 人就会变成不悲不喜、没有过往没有未来的, 空荡荡的躯壳。 　　幸运的是，云安先遇到了计秋容。 　　从那里, 她拿到了黎莺被吞噬的部分情绪。 　　而情绪是个很神奇的存在, 只需要一个引子，就能顽强地长出来。 　　就像是本来这一天心情很好, 晚上睡觉前却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做过的一件蠢事，后悔和尴尬的情绪立刻突破时空限制, 铺天盖地砸过来一样。 　　云安现在，就把那些情绪还给她。 　　七情之喜，给人以生机与活力, 还有希望。 　　七情之怒, 给人以对不平事的反抗力量。 　　七情之忧、思与悲, 给人以对人世间的留恋不舍。 　　七情之恐，给人以对死亡的恐惧，进而生出对生命的敬畏。 　　原本就属于黎莺的情绪丝脱离云安的手腕，围绕着冰雕浮动。 　　但没办法靠近。 　　云安想了想, “太初。” 　　原本簪子一样的太初剑变回正常大小，她拿在手里哐哐开砸——没办法, 记忆里的那些东西她不能拿来用。 　　身上只有太初剑。 　　别说, 太初剑虽然看上去并不锋利, 还是木头的样子, 拿着也不是很有分量，但是用起来却很顺手。 　　咔咔两下冰层就裂开了。 　　真好用。 　　云安喜滋滋地看着冰雕裂开，各情绪丝归位。 　　正开心着，突然感觉头很痛。 　　周围的世界也开始摇晃。 　　“云安！” 　　松羲的声音传来，云安睁开眼睛。 　　因为她用了太初的原因，原本盘起来的头发已经散开，顺着肩膀垂落，如上好的绸缎。 　　松羲则在身后扶着她的肩膀，眼中是少有的无措和惊惶。 　　云安身上没有力气，整个人向后仰，仿佛被他搂在怀中。 　　看见云安睁眼，松羲紧皱的眉瞬间展开。 　　“你醒了？” 　　他用身子撑着她，把早就准备好的温水送到她嘴边。 　　喝了就口水后，云安感觉舒服了些。 　　好可怕，刚才那种感觉就是被意识排斥了吗？ 　　差一点儿就要被吞掉。 　　不过，之前都没有那么严重，这次这样，是不是证明黎莺真的要醒了？ 　　这时，云安感觉有凉凉的东西贴到了她的太阳穴。 　　那是松羲的手，一左一右。 　　“别想，放空。” 　　指尖轻动，揉着她的太阳穴。 　　云安闭上眼睛，感觉之前神经紧绷后的疼痛一点点撤去。 　　人舒服了，困意就找到了突破口，席卷而来。 　　因为知道有朋友守着她，很安全，云安没有硬撑，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睡去。 　　门外，玉小菇和绸春焦急地等着。 　　他们不希望云安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对他们来说，云安最重要。 　　但云安想做，他们便也没有阻止，而是去做他们可以做到的一切，尽可能保障云安的安全。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可门迟迟没开。 　　玉小菇眼眶逐渐发红，紧捏着拳头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她不敢想，不敢想要是云安安出了事该怎么办。 　　已经不出保洁任务的宵烛，也在从熊嘤嘤那里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 　　全程面无表情地盯着卧室门。 　　黎思华和荆远帆从这气氛中，都感知到了什么，一言不发地跟着一起等。 　　他们希望孙女醒来，也希望云安无恙。 　　如果，如果实在没办法，他们愿意孙女一直就这样躺着，只要云安好好地走出来。 　　无亲无故，云安为莺莺做的已经够多了，千万不要再伤了自己。 　　吱呀。 　　老旧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所有人瞬间站直。 　　出来的是松羲，还有被他抱着的双眼紧闭的云安。 　　宵烛离得最远，却在这个时候第一个上前。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站在后面护着云安。 　　以及，用几乎颤抖的目光去看。 　　看云安还有没有呼吸。 　　还好，屏气凝神的宵烛听见，她呼吸平稳。 　　黎思华赶忙把人带去沙发那里，让云安躺下。 　　“这、这……她还好吗？” 　　绸春和小菇都没吱声，宵烛全副身心都放在云安身上，反倒是松羲微微点头。 　　“还好，只是需要在这里休息片刻。你们可以进去看看黎莺。” 　　黎思华犹豫了片刻。 　　“谢谢。” 　　她跑向孙女的卧室。 　　黎莺还是像平日一样躺着，十分乖巧的模样。 　　黎思华走过去拉住她的手。 　　就这么一个动作，黎思华就明白了松羲为什么让她进来看孙女。 　　因为，和以往单方面握住孙女的手不同，这次她感觉到了回应。 　　“老荆，莺莺……莺莺……” 　　黎思华一时间忘了该怎么用语言来表达，被孙女抓住的那只手颤抖不已。 　　荆远帆怔在原地，而后快步上前，几乎是半跪在了床边。 　　“莺莺，莺莺啊你听得见吗？” 　　黎思华感觉到掌心的手指动了动。 　　“听得见！莺莺能听见！” 　　她的眼边一片红，用两只手包住黎莺的手，颤抖不已。 　　荆远帆的手也合了过去。 　　一家三口，紧紧相握。 　　卧室外。 　　宵烛沉着脸：“我带她去医院。” 　　“她说，她要等黎莺醒来，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再离开。放心，她现在状态还好，只是累了，需要休息。” 　　不然松羲根本不会在此停留。 　　这一次，云安睡得很沉。 　　大概一个小时后才醒来。 　　一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宵烛关切的脸。 　　“宵姨。” 　　她含含糊糊地喊着，揉了揉眼睛。 　　宵烛忙小心把她扶起来，松羲拿来了水，玉小菇拿来了补充体力的小饼干，绸春把之前遮上一点儿的窗帘拉开了些许，让房间里的空气更流通。 　　云安就着松羲的手喝了水，吃了一点东西，有了一点儿精神。 　　她靠在沙发靠垫上，借着宵烛的支撑坐稳，朝黎莺的卧室那边看。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儿被荆远帆稳稳地推了出来。 　　她脸色依旧称不上多好，整个人瘦得可怕，但此时睁开的眼睛里却盛满光亮。 　　云安看着她，笑了。 　　黎莺也展开一个虚弱却满含生机的笑。 　　回去的路上，云安很开心。 　　她一半身子靠在宵烛身上，吃着玉小菇送到嘴边的阳光玫瑰，哒哒哒按着手机屏幕，催熊嘤嘤赶紧履行承诺，再扣500万的欠款。 　　熊嘤嘤没有任何搪塞，当即让管理局那边进行了操作。 　　云安家政后台，那串数字实时变化。 　　7582万3008。 　　耶！ 　　离泠鸢姐的自由又近了一步。 　　云安没想到的是，回到家看见了等在外面的熊嘤嘤。 　　他还是熊猫公仔的样子，被他的助理背着。 　　见到她，他呼出一大口气。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要不是有协议在，他这种大妖不能在未经审批的情况下，随便化形跑去普通人的居住地，他当时早就和宵烛一起赶去了黎莺家。 　　“不用这么紧张啦，我真的没事，就是有一点点头晕。但你要是真的担心，可以请我们吃羊肉火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在精神世界里遇到的那团冰，她现在还感觉手脚有点儿发寒。 　　不太舒服。 　　急需羊肉汤那样温补的东西吃吃。 　　熊嘤嘤二话不说点了超大份羊肉锅子。 　　而且不是在外卖软件上点的，而是让管理局那边送来上好的羊肉，他亲自操刀。 　　等云安上楼睡一觉下来，香气扑鼻。 　　这羊肉没有多余的膻味，但又保留了羊肉的特殊香气，肉质也十分鲜美，汤更是好喝。 　　云安捧着碗喝得浑身都暖呼呼的，那点儿寒气也散得干干净净。 　　“太美味了，以后要是想吃还可以找你们买吗？” 　　熊嘤嘤爪爪一挥：“随便吃，不要钱。” 　　云安这次做的事情太大了，让所有知道积秽的人对它的恐惧都削弱了好几层。 　　以后在对付它的时候，也不会再束手束脚。 　　“哇，这么好？我可不会客气的呀。” 　　熊嘤嘤：“莫客气，想吃啥子和宵烛讲，能弄到的我们一定给你弄起来。对了，还有这个东西你看一哈。” 　　他拿出一个合同。 　　上面写的是，云安如果有意愿，任何时候都可以购买这块原本属于松羲山门的地产。 　　最低价。 　　这是他们给云安的谢礼。 　　谢谢她给与积秽苦苦抗争的各派带来了新的希望。 　　别说，云安真的很心动。 　　要知道买房子，哪怕是最贵的那种大别墅，也总会有她不满意的地方。 　　要么是价格，要么是地理位置，要么是外形设计。 　　可如果能买下这块地，又有泠鸢姐在，房子完全可以变成她想要的任何样子。 　　还不是定型之后不能改的那种，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给房子来个一键换装。 　　然后，她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下目前这块地的市场最低价。 　　10亿。 　　云安捂住脑袋。 　　好多零，头好晕。 　　熊嘤嘤忙解释道：“可以分期付款，不涨价。” 　　云安朝他挤出一个笑。 　　这是分期不分期的问题吗？ 　　而且，她虽然已经攒了785万多的房款，可从来没想过她能赚到10个亿，他们倒是相信她。 　　“别人他们肯定不得信，但你是云安的嘛，不信哪个都要信你哇。” 　　云安保持礼貌而不是尴尬的微笑。 　　“我谢谢你们啊。” 　　但，那是10个亿。 　　10个！ 　　亿！！ 　　好多。 　　好贵。 　　好可怕。 　　更可怕的是，知道这个价格后她竟然依旧很心动。 　　“那个，分期算利息吗？” 第48章 向阳 　　◎藏起来◎ 　　最终, 云安还是签下了这个价值负十个亿的合同。 　　因为她真的太喜欢这个位置了，去哪里都特别方便，对于可以随心意修建的房子更是难以拒绝。 　　她怕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后面人家反悔不卖了。 　　分期条件很宽松, 简单概括就是——随她。 　　想怎么样都可以。 　　“谢谢大佬。” 　　云安再一次真切感受到大佬们对她的信任, 并欣然接受了。 　　于是, 合同上出现了一条特别的分期约定。 　　她每攒够500万打款一次，时间不定。 　　什么时候攒够什么时候打钱。 　　10个亿等于200个500万, 也就是说, 云安需要还款200次，0利息。 　　玉小菇小声问：“云安安, 你真的要买这里吗？这里好贵啊。” 　　“俗话说还钱比攒钱容易，要我攒下10个亿根本不可能, 但如果让我还10个亿的话，也许有机会达成。而且我喜欢这里。” 　　云安签下了合同。 　　然后转了第一个500万，还剩下199期。 　　这片土地的使用权却迅速转移到了她名下。 　　诚意满满。 　　当使用权转移完成后, 泠鸢的感觉最明显。 　　“本体状态变得更稳定了。” 　　她和这个世界的线系在云安身上, 而这片土地现在和云安的关系加深, 对她来说就是终于有了一片安稳的落脚之地，不再是新世界的无根浮萍。 　　那种安心感，不必再四处漂泊的踏实感，泠鸢自从有妖识之后从未有过。 　　很奇妙。 　　像是一只踩着浮木的脚突然触碰到了坚实的大地。 　　说话间, 泠鸢的本体显现。 　　回元灵轴之上，原本缓慢愈合的最细密的外沿裂缝, 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众人：！！！ 　　这简直是一场奇迹。 　　泠鸢身上的疼痛减轻了很多很多。 　　“还好决定买下这块地, 不然都不知道还有这个效果。” 　　云安顿时觉得买值了。 　　尽管是最细小的伤口, 可要是等七情线或者自然修复, 还不知道要多久。 　　而伤口存在的时间每多一分钟，泠鸢就会多疼一分钟。 　　更让云安惊喜的是，因为黎莺的转醒，她得到了足足三根七情丝。 　　这三根漂亮的丝线在她手上，借着松羲的七情针，缝补了回元灵轴三小段巨大得仿佛要斩断卷轴的裂缝。 　　在这天，泠鸢提笔，欢快地写下四个大字。 　　快意人间。 　　次日，还没到出外勤的时间，店里就来了一个人。 　　是林绪杰。 　　云安给的那条情绪丝起了大作用，证明了他没有犯罪，犯罪的是那只能操控人的积秽。 　　于是，他顺利结束调查回来了。 　　可对林绪杰而言，那些他不知道但的确是他弄坏的盆栽，还有这些日子接受的奇怪调查，看见的奇怪的事情，已经让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他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这个世界，要怎么过回正常的生活。 　　对此，云安说：“你生了一场比较罕见的病，现在病好了，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一场病……” 　　林绪杰捧着一次性纸杯，重复了好几遍。 　　对，一场病。 　　现在医学中有一些病就是那样，会让人产生幻觉，还有幻听，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一些东西。 　　但实际上那些东西本来是不存在的，只是生病的人想象出来的画面而已。 　　这么一想，豁然开朗。 　　“谢谢！” 　　林绪杰朝云安大大鞠了一躬，跑去附近商城买谢礼，但在选礼物的时候，他手一转买了一叠红包，给店里每个人都包了一个。 　　他上班的时间不长，这次因为积秽的事还丢了工作，所以没有多少钱。 　　但还是很努力地表达了诚意。 　　其他人包了100，给养好盆栽没有造成更大损失的绸春包了500，给帮他洗清嫌疑的云安包了2000。 　　“谢谢，真的谢谢你们！” 　　林绪杰一边鞠躬一边说，最后更是朝云安咚的一声跪下。 　　“大学的时候是我不要脸，是我脑子被狗吃了，是我乱说话，对不起！” 　　砰砰砰三个响头。 　　他动作来得突然又迅速，等云安反应过来的时候头已经正儿八经地磕完。 　　“……” 　　行吧。 　　都已经磕了，她还能怎么办呀，磕回给他吗？ 　　那不行。 　　她没有动不动就磕头的坏习惯。 　　也不打算学。 　　林绪杰激动地表达完感谢和歉意后，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说是要去面试。 　　很有干劲儿的样子。 　　他离开后不久，云安的手机响了。 　　她打开查看。 　　是一份特殊加密的调查档案，记录的是林绪杰的事。 　　之前事发后，云安本来以为是林绪杰在外面沾上了什么强大的积秽气息，所以才会出问题，还拜托熊嘤嘤那边去追踪了。 　　可现在调查里面写的判断是—— 　　他有99%的几率是在公司内突然被控。 　　证据是周边其他地方的监控拍到的视频，还有林绪杰打车去公司和回来时，快车司机那边的行车记录仪录音录像。 　　云安看了一下，这些视频里面的林绪杰都很正常。 　　不管是说话还是语言逻辑，或者是肢体动作，都和那天主动认罪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云安的表情严肃了几分。 　　“松羲，你能看出来控制林绪杰的那个积秽是怎么回事吗？明明珠宝公司那边我们每天都会去做卫生，为什么还会有积秽？” 　　松羲仔细看过报告，了解完情况，拿出一个很复杂的图。 　　“那天我没有察觉到任何积秽的信息，当时就觉得情况不妙，所以尝试了推演。” 　　他被称为天才，推演是入门课，掌握得很好。 　　但这次他推不出来。 　　泠鸢懂一点推演之术，开口道：“推演讲究机缘和命数，但积秽本来就是扰乱命数的存在，所以对它们无用。” 　　云安叹气。 　　“估计是这样，林绪杰的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熊嘤嘤那边一直没有查到那只积秽在什么地方，大概也和它们这个特点有关系。” 　　那该怎么办？ 　　都能操纵人去公司捣乱针对云安家政了，那个积秽肯定不简单。 　　万一再做出其他坏事怎么办？ 　　这时，一直躲在云安包里的黄只只突然支棱出个毛绒绒的小脑袋。 　　“林绪杰身上有和宵烛一样的味道。” 　　他的声音一出，照雪就立刻朝那个放在沙发上的包扑了过去。 　　黄只只咻地缩回包里。 　　宵烛走过去把照雪拉开，救出黄只只。 　　“什么意思？” 　　“一样的味道，你和刚才那个叫林绪杰的人身上都有，新鲜的味道，不超过4个小时。” 　　这句话听上去依旧没头没脑，但云安却突然灵光一闪。 　　“之前宵姨住的小区里面也出现过异常。” 　　当时宵烛刚毕业，从云安家政搬去那个离得很近，走路只需要15分钟不到的向阳小区。 　　搬家第一天，他们就撞见了一群因为被积秽吞噬七情之恐，而胡乱攻击人的小猫小狗。 　　现在，那些小猫小狗在照雪的训练下，成为了夜间特殊陪伴员，每天晚上陪伴护送辖区内的独行女性回家，在网上有很多妈妈粉、老公粉和老婆粉。 　　那个项目还给公司赚了一笔训练费。 　　“你怀疑这两件事有关系？” 　　云安：“嗯。” 　　她打电话给熊嘤嘤说了这个猜想，熊嘤嘤那边向合作单位调了林绪杰的行动路线图，搜索向阳小区。 　　“真的有重合！” 　　林绪杰之前在珠宝公司上班的时候，乘坐的公交会经过向阳小区。 　　换句话说，每天他都要从那里过。 　　包括对盆栽下手的那天，林绪杰打车赶去公司拿文件，也从这里过了。 　　并且根据那个快车司机的描述，当时他的车到向阳小区外面的时候，莫名其妙熄过一次火。 　　花了一点儿时间才重新上路。 　　后面去店里检查，也没发现车子哪里有问题。 　　巧合太多那就不是巧合。 　　“宵姨，你搬去向阳小区之后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宵烛把搬家之后的事情都过了一遍。 　　“没有，我在家待的时间不多。” 　　她现在忙着萤火计划的事，白天都在外面，晚上又喜欢在公司里待着，和云安他们一起吃晚饭、看电影、聊天。 　　回到家后，很快就洗漱休息。 　　没有怎么在小区里活动过。 　　云安：“这样啊。那嗯嗯，你们之前查向阳小区的小猫小狗查到什么了吗？” 　　“没有。” 　　这也是让熊嘤嘤很苦恼的地方。 　　先前那些被积秽影响的小猫小狗，都是流浪动物，可以在小区内外自由活动。 　　追溯不了问题的源头。 　　连锁定向阳小区，也是因为林绪杰的事情。 　　“那只积秽藏得很好。” 　　云安点点头。 　　“所以它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去影响林绪杰和那些小猫小狗，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了。” 　　证明那只积秽对云安家政的怨气很大。 　　熊嘤嘤：“这只积秽不好找，又能一下子控制那么多小动物，还可以在别人察觉不到的情况下控制人的行动，危险系数很高。管理局的意思是，想委托你们帮忙找到它。” 　　开价为500万欠款额度。 　　要是能活捉，再加500万。 　　云安：“这么大方啊？” 　　他们的价格不会随便报，这个价格和云安最后一次去黎莺的精神世界一样，也就是说，在管理局的大妖们看来，去寻找并活捉向阳小区的积秽，危险系数和那一样高。 　　“我们评估过，如果让我们这边的人去，被控制的风险很大，而且我们看不到积秽，所以这件事只有云安家政能做。” 　　管理局里的都是大妖，对接单位也不是普通工作人员。 　　要是他们被那只积秽控制，可能会造成毁灭性的破坏，甚至带来大量的人员伤亡。 　　不能冒险。 　　云安家政不一样。 　　云安和松羲都能看见积秽，其他员工因为跟着云安修炼，所以也有去除积秽的能力，哪怕不能对付大积秽，也至少能保证不被它控制。 　　“我们可以接，不过，附加合同签一下。” 　　这么大的事，只扣欠款余额怎么够？ 第49章 小区 　　◎寻找◎ 　　向阳小区深度保洁合同, 40万。 　　向阳小区绿化合同，60万。 　　向阳小区照明维护合同，100万。 　　不支持欠款抵扣, 必须付现。 　　熊嘤嘤：“……找积秽抓积秽, 需要这些吗？” 　　“那当然。你们都说那只积秽很危险很能躲了, 不先用云安家政绿化带和灯光带画一个圈, 它万一跑了怎么办？而且小区里面那些囤积的积秽气息也要清清吧？不然它像之前控制林绪杰一样，通过那些积秽气息控制小区里的人闹事甚至伤人、自伤怎么办？” 　　云安表情严肃, 语气认真。 　　熊嘤嘤思考之后, 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还是你想得周到。” 　　合同签订。 　　云安个人账户余额：403万+（10亿买地款项分期进度1/200） 　　公司剩余欠款：7040万+ 　　宵烛也进了40万的照明维护款。 　　签好合同，云安看向绸春：“走吧绸春老师, 去挖绿萝和三角梅吧。” 　　绿萝是绸春之前捡回来的，当时它因为被浇太多水, 沤坏了根，叶子也黄了烂了。 　　在被他捡回来之后，疯长。 　　三角梅是之前在秋容花园那里剪枝带回来的, 和绿萝一样快要攻占云安家政整个庭院。 　　急需找人分担。 　　现在上好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还能拿来换钱。 　　绸春对周围植物的影响有被动效果, 他也不能完全控制, 对这些疯长的植物也很无奈，又看它们长得那么好，舍不得全都铲了。 　　能为它们找到新去处也很高兴，化形状态下衣服上都多出了两朵绽放的瑰丽月季花。 　　云安家政全体出动, 黄只只负责打洞，把植物连根从地里扒拉出来, 绸春和松羲负责把他们运上大货车。 　　云安负责递花盆, 玉小菇和宵烛则负责把挖出来的绿萝种进盆里。 　　照雪负责带她的小猫们围着向阳小区哒哒哒跑图, 确定锁秽圈的具体点位。 　　熊嘤嘤那边负责联系沟通相关单位, 拿到操作许可。 　　一个小时后，众人穿上社区志愿者的小马甲，借松羲符咒遮掩气息，向向阳小区进发。 　　云安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小区保安亭。 　　“叔叔好，我们来检查建筑结构安全。” 　　云安进入角色很快，拿出熊嘤嘤提供的检查仪器按了两下，一边在手上的表格上填数据。 　　检查工作并不是编出来的，真的有。 　　云安和队友们也真的是以志愿者的身份来的小区，在社区那边有记录。 　　包括机器的使用，也是经过正规培训。 　　只不过培训是熊嘤嘤做的，不是去社区统一培训而已。 　　反正要做事，一次性做两件性价比更高，还不容易露馅。 　　保安亭不算大，里面有两个保安，需要二十四小时轮班。 　　在云安来之前，他们正在因为外来车辆登记的事情吵架。 　　现在，两个人看着云安和松羲测这个测那个，突然不记得刚才是为啥吵。 　　云安动作很快，测完所有需要的数据之后，从包里拿出一盆绿萝来。 　　“谢谢你们支持我们的工作，这是我们的一点小礼物。” 　　“哦好，谢谢你们啊。” 　　保安大叔接过绿萝，把它好好地摆在了工作台旁边儿。 　　这绿萝叶子茂密又青翠，看得人心情好。 　　云安走后，两个保安大叔还拿出手机咔咔对着绿萝拍了照片，越看越喜欢。 　　虽然它没有颜色鲜艳的花，可朝这个小房间里一摆，却一下子让这儿多了生机，空气也活了。 　　嘟嘟。 　　保安亭外，有车子在按喇叭催他们。 　　要是放在刚才，他们心里一定会很窝火。 　　会觉得破小区，识别系统坏了这么久都不换一个，每次都要他们来手动操作，烦不烦？ 　　还有那个开车的也是，催什么催？赶着投胎呢？ 　　可现在，其中一人笑盈盈地对了业主的车牌号，没问题后抬杆放行。 　　刚下夜班，心烦气躁的业主乐晓晖在开进小区的时候，一股淡淡的清凉气息从保安室的方向钻进了还没关窗的车里，让他原本想用力踩油门的脚微微放松，想一直按喇叭的手也收了回来。 　　也因为这个小小的改变，他顺利地避开了突然从拐弯路口踩着滑板蹿出来的小孩儿，没有因为车速过快而撞上去。 　　“幸好开得慢。” 　　避开灾祸的喜悦在乐晓晖心头燃起，烧掉了从到小区外面起就在心底膨胀的烦躁。 　　以至于他在回到家看见正要出门上班的妻子张妙时，脸上也带了笑容，没有抱怨生活抱怨工作，没有摆脸色一言不发，而是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 　　张妙吃惊地看了他一眼，眉眼舒展开。 　　“嗯，你先吃点儿热的东西再睡，免得胃痛。” 　　出门时，被张妙关上的门没有发出哐的带了不满的巨响。 　　下楼远去的脚步也比昨天更轻快。 　　另一边，云安已经按计划先去了旁边人流量更大的商业楼。 　　和大部分老小区一样，这边的商业楼都是一二楼是商用，再往上是住宅的那种老式布局。 　　靠近保安室的左边，是一个只占一个门面的理发店。 　　生意萧条，门口的大玻璃门有碎裂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又拿胶带直接贴过。 　　店里的伙计都坐在里面无所事事地低头看手机，麻木地一次又一次滑动屏幕。 　　云安推门而入，笑着说明来意。 　　“测什么测？又想找名头捞钱？” 　　有人嘴里不爽地抱怨着，但到底是没为难云安。 　　“快点儿，别耽误我做生意！” 　　他恶狠狠地说着。 　　云安笑眯眯地点头，拿着机器开测。 　　她负责洗头发那一片区域，松羲负责外面剪头发这一片区域。 　　很快。 　　而在他们唰唰唰写数据的时候，清凉的气息也逐渐在理发店里弥散开。 　　原本一直刷视频刷到头晕发钝的工作人员，脑子清爽了些。 　　有人右手放在肩膀上，扭了扭脖子把手机揣进兜里站起来。 　　“上个月印的传单还在不在？给我。” 　　坐在前台收银的女生在柜子里翻出一沓。 　　他们这家理发店上个月刚开业，当时印了不少宣传单。 　　本来说要全员出动去发，不知道怎么的一直觉得人很累，没力气没干劲儿，只发了半天就没人出去了，传单也就堆在了这里吃灰。 　　“我也去，反正没什么事。” 　　另一个人把手机朝抽屉里一扔，也站起来。 　　绿萝并不是多稀罕的植物，有时候在路边可以五块钱买到三盆。 　　但那个接过绿萝的前台，却认认真真地把它摆在了前台桌子上。 　　没别的原因，就是喜欢。 　　觉得它和自家店哪哪儿都合拍。 　　绿色的叶子看上去也很可爱。 　　云安就这么和同伴们一起，一个门面一个门面的走。 　　一楼的门面，二楼的门面。 　　面馆，奶茶店，网咖。 　　直到向阳小区外围的所有门店里都摆上一盆绿萝。 　　“啊，完成啦！” 　　云安跺了跺脚。 　　走的路太多，腿有一点儿酸。 　　稍微休息了一下，她去和玉小菇汇合，一起围着小区的围墙种三角梅。 　　因为有很擅长打洞的黄只只在，所以他们的速度不算慢。 　　忙完，刚下午三点多。 　　“肚子好饿，先去吃饭吧。” 　　向阳小区外面已经围了一圈绸春种的花草，有它们在，积秽就算发现了什么也跑不掉。 　　这次的积秽太特别，是第一个能无声无息控制人的积秽，管理局和很多单位都万分关注，想抓到它好好研究研究。 　　无息分期卖地给她的那个大好人单位也想研究。 　　干完活之后，云安最想吃面。 　　正好小区外面就有一个面馆。 　　“老板，来一份大碗牛肉面，多加香菜呀。” 　　云安点了这家的招牌面。 　　“哟是你们啊。” 　　服务员看见云安，走过来打招呼。 　　“谢谢你们的绿萝，客人都夸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店里摆了绿萝之后，来的客人变多了。 　　为了不漏收钱，也为了增加效率不记错单，店里的每一张桌子右下角都贴着二维码，客人可以拿手机扫码点餐。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儿，店里的客人不多，不忙，她就亲自给云安一行人点了单。 　　在等面的时候，云安注意到斜对面也有一个来吃饭的客人。 　　客人正对着门口坐，云安能看见他的脸。 　　有点儿眼熟。 　　在哪里见过呢？ 　　包里，还不会化形的黄只只动了动。 　　“一样的味道。林绪杰、宵烛和这个人身上都有。” 　　“诶？” 　　云安立刻打开林绪杰的调查档案，很快在里面找到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和斜对面那位吃面的顾客长得一模一样。 　　上面的标注是司机。 　　他是盆栽出事那晚林绪杰打车遇到的那个司机师傅，叫乐晓晖。 　　乐晓晖脚上穿着最常见的那种黑色男士拖鞋，衣服也很宽松，头发很利落清爽，像是刚修剪过。 　　精神看起来不错，比照片里好。 　　他显然也是这家店的常客，在和一个服务员聊天。 　　服务员问：“你昨天没上晚班？” 　　“上了，刚补了觉，睡得还不错。” 　　服务员：“难得难得，你平时来吃饭的时间都没这么早，还一直打哈欠，今天还挺精神。” 　　听着这番对话，云安轻轻用左手食指挠了挠右手手腕。 　　情绪丝。 　　但她没在乐晓晖身上或者周围看见积秽的影子，也没什么积秽气息。 　　松羲看出云安的想法，提醒道：“保安亭和面店都有绿萝。” 　　绿萝在云安家政长大，又由绸春亲手栽培，能净化一部分积秽。 　　云安：对哦。 　　差点儿忽略了这一点。 　　并不是所有被积秽影响的人，都能产生情绪丝，这个乐晓晖肯定不简单。 　　云安决定跟一下。 　　她大口吃完香喷喷的牛肉面，付了钱，穿着一身志愿者的衣服远远跟在乐晓晖后面。 　　乐晓晖先去小超市里买了包烟，临走的时候，结账处的绿萝映入眼帘，他又多拿了一包盐和一瓶料酒。 　　他记得妻子好像昨天还是前天就说过家里没这两样东西了，但他一直没记得起来要买。 　　然后，乐晓晖提着这些东西，慢悠悠地走回家——向阳小区三栋二单元。 　　一个云安和松羲已经站在单元楼门口，都没察觉到有大积秽的地方。 第50章 三栋 　　◎完美◎ 　　向阳小区三栋二单元, 看上去很干净。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而是精神意义上的。 　　但也是这份突兀的干净，让云安锁定成功。 　　毕竟, 整个向阳小区里都飘荡着积秽气息, 就这里什么都没有。 　　像个被隔出来的真空地带。 　　能把气息收敛得这么好, 力量应该不弱。 　　比她在计秋容那里遇到的那只厉害。 　　云安没有立刻动手, 先和宵烛一起把小区里的照明设施全都清理了一遍，加强锁秽圈的牢固度。 　　别说, 老小区的灯真的挺脏的。 　　天黑亮灯的时候, 还没打扫的灯开了和没开没有任何区别，周围还是黑乎乎的一片, 根本看不清楚脚下的路。 　　和宵烛打扫过的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些被打理干净的灯，光芒朝四周发散, 把地面照得很清楚。 　　接孩子回来或者下班归来的住户们，都停下脚步朝那些灯看了几眼。 　　“物业终于舍得修了，这下走路安全多了。” 　　“哪里是物业, 你看他们身上的衣服, 写的是社区志愿者, 估计是社区的什么惠民活动。就我们那个戳三下动一下的物业，等他们主动换灯还不如等我攒钱换小区实际。” 　　“不像之前那样看着四处黑洞洞的，心里好像都舒服了不少。” 　　议论的人群中，有一个背着书包的高年级学生, 身上穿的是附近一所小学的校服。 　　只不过她脸上没有其他人那样因为小区变好而产生的笑容，只有皱起来的眉头。 　　“世界本来就是一片黑暗, 再亮的灯都照不透人心, 再多都驱不散世间险恶。” 　　以往她产生这种念头后, 路灯一般都会坏掉, 让一切重归黑夜。 　　但这次没有，灯只是很细微地闪了闪，然后继续立在那里照亮众人脚下的路。 　　季娇娇嘴角浮起一抹轻蔑的笑容，背着书包继续往前走，穿过一路明亮的光，走向三栋二单元。 　　宵烛注意到了灯的异样。 　　“是她吗？” 　　云安扯了一下脸上的口罩，朝季娇娇的方向望去，没看到积秽的影子。 　　“我什么都没看见，不过，应该和她有关系。” 　　理由和云安锁定三栋二单元一样，太干净了。 　　向阳小区里的每个人身上多少都沾染了一些积秽气息，可是刚才那个女孩儿身上看上去什么都没有。 　　太刻意了。 　　云安和宵烛一起把最后几盏灯打扫好，然后和松羲汇合。 　　公司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看见积秽，以及能对付大积秽。 　　所以他们去相对最安全。 　　宵烛和玉小菇他们则会守在附近，随时支援。 　　绸春依旧负责送绿萝，只不过这次送到二单元门口没进去。 　　对此，云安还有点儿小激动。 　　“以前在港剧里经常看见这种情节，每次都觉得热血澎湃，恨不得变成主角。” 　　没想到大学毕业后的她，开了一个和电视剧、武打都毫无关系的家政公司，却阴差阳错实现了这个小梦想。 　　大概是因为别人打扫的是物理世界的灰尘，他们打扫的是精神世界的灰尘吧。 　　不知道女孩儿住在几楼，叫什么名字，云安就按正常的楼层，从一楼开始网上。 　　“你好，我们是社区来测量结构安全的志愿者。” 　　测量的事情并不是今天社区才通知的，而是半个月前就已经在通知，其他小区有的已经开始做，最早的那批甚至都检测完了。 　　所以云安的出现并不突兀，一说情况住户核对了一下工作证，又在业主群里问过后，就让他们进去了。 　　云安和松羲一起认真地测了所有数据，填好，照例拿出一盆绿萝。 　　“谢谢你们支持我们的工作，这是一点小礼物。”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两边客套了两句，云安离开。 　　女孩儿不在101。 　　旁边的102也没有。 　　他们就这么顺着楼梯往上，一户一户地敲门。 　　在6楼的时候，云安遇到了乐晓辉。 　　当时他的妻子张妙刚下班，正好开门。 　　她看见云安身上的马甲后，开口道：“检测是吧？辛苦你们了，今天早上回来就看见你们在小区这边忙，还在帮忙修路灯。要不要坐下歇会儿？喝点儿水？” 　　路灯被弄干净修好的事情，业主群里已经说开了，大家都在夸。 　　张妙走在不需要再开手机打灯的小区里，现在心情比昨天上班好多了。 　　云安跟着进去后，才发现乐晓辉也住这里。 　　他在厨房做饭，有饭菜的香气飘过来。 　　“你做饭了？我今天有口福了。” 　　张妙这句话脱口而出，乐晓辉还有点儿被吓到。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挖苦我的话。” 　　以前他做点儿什么事，张妙都会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会做这个”之类的，然后弄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打趣完，乐晓辉才注意到门口还站了两个戴口罩的陌生人，赶紧关了火出来。 　　听说是来检测房屋的，他示意妻子看着一下锅，他则带人去各个房间。 　　检测完，云安拿出绿萝，他多看了两眼。 　　“外面超市里的绿萝也是你们送的？” 　　他当时就觉得看着很顺眼。 　　“对，一点儿小礼物。” 　　云安把绿萝递过去，乐晓辉忙伸手接了。 　　“谢谢啊。” 　　等人走后，他把绿萝摆在了餐边柜上。 　　张妙把锅里的菜盛了端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它。 　　“会养，看颜色多漂亮。” 　　这份绿色趁着桌上简单的两菜一汤，在灯光下氤氲出家的温暖。 　　不管是张妙还是乐晓辉，都觉得心里涌出一股暖烘烘的情绪。 　　“我们是不是已经好久没坐在一起好好吃过饭了？” 　　最近这一两个月，他们好像一碰面就吵架。 　　后面烦了干脆不碰面。 　　她早上赶在他回家之前出门上班，他赶在她晚上下班之前出门上班。 　　房子里终于安静了，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远了。 　　现在，两个人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饭，聊天，好像又一下子回到了彼此身旁。 　　而云安那边，发现从乐晓辉家开始，越往上走，各家住户身上粘粘的积秽气息越重。 　　诡异的是，他们的房子里反而很干净，只是个人身上有特别重的积秽气息，再往前一点点就会凝成形，朝江暖身上的那种进化。 　　云安和松羲视线交错。 　　近了。 　　接下来每一次开门都有可能直面那只，迄今为止危险系数最高的积秽。 　　一扇又一扇门被他们敲开。 　　楼层从6到10，再到11。 　　一踏上11楼的走廊，云安就察觉到了那种突兀的干净。 　　不管是住在11楼的住户，还是11楼的每个房子里，都特别干净。 　　一丁点儿积秽的气息都没有。 　　和楼下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笃笃笃。 　　终于，云安敲响了那扇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身上穿着舒适的居家服，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的气息，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模样，很有气质。 　　“社区志愿者吗？请进。” 　　她语调轻柔，态度亲和。 　　进去之后，云安注意到，一个中年男人身上系着围裙，正在厨房洗碗。 　　这个三室一厅的房子里，有一个他们夫妻睡觉的主卧，一个女儿休息的次卧，还有一个专门给女儿使用的书房。 　　客厅一角还有一个猫别墅。 　　在测量次卧的时候，女人轻轻地敲了次卧门。 　　“娇娇，社区志愿者过来测量房屋结构，方便进来吗？” 　　然后他们在门外等了一会儿，门开。 　　是云安今天和宵烛一起看见的那个女孩儿。 　　她叫季娇娇。 　　季娇娇穿着可爱舒适的卡通睡衣，房间装扮得特别公主，里面摆着一些人物立牌和一些大热的昂贵手办。 　　看上去是很被父母爱着的、尊重着的孩子。 　　书房里，摆的也大多是季娇娇的书。 　　有小说，有漫画，有游戏卡。 　　云安和松羲测数据的时候，季娇娇就在客厅里面看综艺，吃炸鸡喝可乐。 　　她却还是没有感觉到积秽的存在。 　　太奇怪了。 　　而且根据云安的经验来看，被大积秽影响的人，不可能是季娇娇这样。 　　比如江暖，在去除积秽之前，她每天三点一线，没有特别开心的时候，也没有特别不开心的时候。 　　比如冯怡，在去除积秽之前，她几乎失去生命。 　　在她们身上，有很明显的情绪被放大或者吞噬的迹象，很容易被她们自己或者她们身边的人发觉不对劲。 　　所以江暖在感受到希望后选择了自救，冯怡则是身边的长辈帮她寻到了云安家政。 　　可是季娇娇不一样。 　　她很快乐，很开心。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现在，她舒服地窝在大大的沙发里面，抱着小猫，大口吃着炸鸡，喝着冰镇的可乐，随着综艺里面的片段哈哈大笑。 　　沙发旁边，季娇娇的母亲陪着她在一起看，还会和她一起讨论热门的角色，一起笑，一起吃炸鸡喝可乐。 　　季娇娇的父亲则在洗完碗之后，拿着抹布仔仔细细地擦餐桌和灶台，把餐厅和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好像，是一个很完美的家庭，会令很多人羡慕。 　　但身处其中的云安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有什么东西似乎很割裂，如同看见了一幅被剪贴后强行组装拼凑出的画。 　　她想了想，记录好所有测量的数据，把带来的绿萝递给季娇娇的母亲。 　　“谢谢你们支持我们的工作，这是社区准备的一点小礼物。” 　　女人微笑着起身，接过绿萝。 　　那一瞬，云安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指尖。 　　也就是在那一瞬，面前女人脸上完美无缺的笑出现了裂痕，露出眼中的恐慌。 　　“救——” 　　一个字刚出口，她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 　　“就是这种绿萝，我看见他们在群里发了，很喜欢，没想到我们也有。谢谢你们，我们会好好照顾它。” 第51章 钱呢 　　◎到手◎ 　　为了让观看效果更好, 一开始季娇娇就关了客厅的大灯，只开了电视上方的那排灯光比较暗的小筒灯。 　　所以每个人脸上都有很重的阴影，很难看清每个人细微的表情变化。 　　但不知道是不是云安一见到季娇娇就心存警惕, 还是因为她有和积秽交手的经验, 又或者是因为她头上的簪子是鼎鼎大名的太初剑, 她注意到了那个一闪即使的情绪裂缝。 　　刚才那是什么？ 　　是本来的季娇娇母亲吗？ 　　她是在求救吗？ 　　为什么没看见积秽？ 　　云安心脏怦怦直跳, 努力维持住表面的镇定。 　　“应该的，如果不是有你们的支持, 我们的工作也不会完成得这么顺利。” 　　说话的时候, 云安的余光看向了别的地方，注意到季娇娇动作的变化。 　　季娇娇的胳膊越过沙发靠背, 拉住了女人的胳膊，让女人去看电视里一个很搞笑的画面。 　　这个动作看上去很常见, 也很有逻辑，并不可疑。 　　但云安盯住了季娇娇的影子。 　　在并不明亮的小筒灯的散光下，季娇娇有很多个影子。 　　淡的, 半透明的, 还有很浓的黑色。 　　看着那些平日里并不会引起她注意的影子, 云安想到了在计秋容身上见过的积秽。 　　在精神世界里，她看见了一个积秽拼凑成的计秋容。 　　那个计秋容甚至可以和她对话，还能让现实中的计秋容把她头上的簪子弄掉。 　　那么有没有可能，更强大的积秽, 可以在现实世界模拟出什么东西？ 　　模拟人的难度过大，管理局那边还没有任何相关记录。 　　但, 模拟人的影子呢？ 　　在想到这里的时候, 云安的手已经按在了沙发上。 　　准确的说, 是按在了沙发的影子上。 　　那一刻, 云安耳边传来尖利的呼啸。 　　果然是积秽！ 　　云安正要把它拽出来，突然被季娇娇用力推开。 　　“不许动我的朋友！” 　　“娇娇，那个东西叫积秽，它对你很不好，你——” 　　“闭嘴！” 　　季娇娇拿起一把水果刀对准云安。 　　“好不好我自己知道，你一个外人知道什么？它是我最好的朋友，能实现我所有的梦想，能把世界变成网上说的最正确的样子！认识它以后，我很幸福，每天都很快乐。” 　　下一秒，云安眼睛一花。 　　糟了。 　　被积秽拉进精神世界了！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下，眼前的场景却变成了一个看上去很寻常的街道。 　　街道上，有人带着小婴儿出来玩，小孩儿大声地哭闹着。 　　“我讨厌婴儿，这个世界不应该有这么聒噪的存在。” 　　季娇娇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一个球从远处飞来，正正砸在了哭闹的婴儿脸上。 　　哭声戛然而止，孩子彻底没了动静，也没了生命。 　　画面切换，这次出现的是一个孕妇。 　　她因为怀孕被辞退，因为怀孕什么东西都不能吃，也不能出去玩，还总被丈夫、婆婆说不好听的话。 　　“我讨厌孕妇，怀孕的人都脑子不清醒。” 　　季娇娇的声音再次响起。 　　原本稳稳走着的孕妇突然失去平衡，摔倒。 　　血流淌下来，孩子没了。 　　这次的画面没有切换，而是出现了那个孕妇的老公和婆婆。 　　他们在因为孕妇流/产而大哭。 　　“我讨厌男人，讨厌每一个男人父母！都是你们逼她的，如果没有你们，她可以过自由的生活。世界上没有你们，女性才能真正拥有自己。” 　　门外，车祸。 　　男人死了。 　　男人的母亲死了。 　　再然后，画面里出现了女人的亲生父母。 　　“你怎么这么苦命，老公没了，孩子也没了……” 　　“出了这种事，以后谁还愿意娶你？我的任务还怎么完成？” 　　季娇娇：“这不是爱，你们都不配做父母！” 　　然后，和之前一样，女人的亲生父母也死了。 　　但画面还没有停止。 　　后面又来了女人的朋友、同事、亲戚。 　　每一个提到孩子、再婚的，全都没了命。 　　最后，女人一个人做了手术，活了下来。 　　再没有肚子里的孩子带给她痛苦和焦虑，再没有人催生，再没有人给她生活和工作上的压力。 　　全世界逼她生孩子、结婚的人，全都死了。 　　季娇娇：“这就是完美的世界，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然后女人感恩戴德地向她表达了感谢。 　　“谢谢你替我解开了所有捆在女性身上的枷锁，你是我们所有女性的英雄！” 　　云安：“……” 　　季娇娇：“这样的世界难道不美好吗？女性再也不用为生育担忧，不用为婚姻担忧，不用因为年龄担忧，可以做所有想做的事情。” 　　说完，她期待地看着云安。 　　云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羡慕的情绪。 　　于是，画面切换。 　　这一次是一家四口。 　　爸爸，妈妈，大女儿，小儿子。 　　在小儿子哭闹着抢走大女儿碗里的鸡腿时，小儿子没了。 　　在妈妈因为女孩儿学习成绩不好而教训她时，妈妈没了。 　　在爸爸再婚时，爸爸没了。 　　只剩下大女儿一个人，继承这套房子和父母所有遗产。 　　她不用再被逼着上学、读书、考试，不用再为了要零花钱而苦苦哀求，想要什么都能自己去买。 　　“谢谢你，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现在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儿。” 　　云安：“……” 　　她不是不喜欢说话，而是，面对这个精神世界里的画面，她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季娇娇看她的样子，不甘心地再次切了画面。 　　画面里出现很多不同年龄段的男男女女。 　　有和季娇娇差不多的小学生，也有初中生，高中生，大学生，还有大人。 　　不喜欢她的全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意外离开人世，剩下的全都是喜欢她的人。 　　每一个人都很爱她，对她很好。 　　“全世界的人都喜欢我，我是万人迷。” 　　云安有点儿想闭上眼睛。 　　季娇娇不满地哼了一声。 　　“这次不信你不喜欢！” 　　新的画面里出现的是穷人和富人。 　　穷人没有钱，工作很辛苦却过不上舒服的好日子，然后全世界的富人都没了，钱全部到了穷人这里。 　　穷人不需要工作，住上了豪宅，家里有了数不清的仆人。 　　他们每天只需要吃吃喝喝卖卖卖就可以了。 　　他们的孩子也可以上最好的学校，学习任何想学的东西。 　　生活变得无比幸福和简单。 　　季娇娇：“只要你张开手拥抱我，你就能拥有这样美丽的世界，像我一样。” 　　云安沉默了一分钟，又沉默了一分钟。 　　“可是，我得到那么多钱以后，不就变成一开始的有钱人了吗？新的穷人来了怎么办？把我杀了？还是把你杀了？或者把我们都杀了？” 　　季娇娇：“……” 　　这次沉默的变成了她。 　　而她一思考，云安就抓住了一缕七情之忧。 　　计划通。 　　云安捏着这根新生的情绪，扯下头上的太初剑开始咔咔乱刺。 　　之前被啃食干净的忧在季娇娇的心里再度扎根。 　　之前的那些画面里的人变成了她，变成了她的爸妈，变成了她喜欢的好朋友们。 　　不喜欢就消灭的逻辑之轮卡住，不再继续转动。 　　藏在季娇娇心里的积秽也终于藏不住，显露身形。 　　那只拥有季娇娇外貌的积秽并没有害怕，而是来到云安身边。 　　“崇拜我吧，供奉我吧，我能实现你所有的愿望，给你最美的天堂。你是要数不清的金钱，还是要永不衰竭的青春？又或者是万人之上的崇高地位，还是无拘无束的自由？” 　　云安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开揍，而是伸出一根食指，很认真地回答道：“我要钱，现在就要，要100亿，不，1000亿。” 　　积秽在她身边欢快地游动，将周身能调动情绪的气息弥漫开。 　　然而，云安面前并没有掉下金币和钱。 　　积秽和她面面相觑。 　　“钱呢？” 　　积秽又扑腾了一下，精神世界里依旧没有出现1000个亿。 　　云安：“我不要幻想中的钱，我要真的钱，能帮我还房贷的那种。” 　　积秽在空中扭成一团。 　　“只要你虔诚地祭拜我，成为我最忠实的信徒，你会实现心中所想，得到你期待的一切。” 　　云安：“真的吗？什么时候？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哪一时哪一分哪一秒？” 　　“……” 　　云安：“你之前就是这么骗季娇娇的？” 　　用脑海中虚无的幻想？ 　　不管季娇娇想什么都能实现？ 　　积秽在她身边绕圈。 　　“不要抵抗，不要逃避，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你也有愿望，你也想成为我的信徒不是吗？不然你为什么不对我动手？” 　　云安眨了眨眼睛。 　　“你们积秽和积秽之间还会互通有无吗？” 　　不然怎么知道她能够对积秽动手？ 　　“哼，那些愚蠢的东西怎么配和我相提并论？我会成为最伟大的唯一的神，和他们不一样。你只要敞开心扉接受我，让我住在你身上，让我以你的情绪为食，让你我成为一体，我就能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世界本就浑浊，唯有黑暗永恒，而我就是最伟大的黑暗之神。” 　　戴着太初剑的云安看不清积秽的具体模样，但能看见那条像蛇一样的轮廓在面前晃来晃去。 　　怕蛇的她很想一剑砸过去。 　　可是管理局还要抓它，抓到会给云安家政扣掉500万的外债。 　　云安努力地算着钱，好增加自己的耐心，克制住手里的太初剑。 　　等把这个扭来扭去的东西抓到以后，店里的外债就能变成6540万+，离泠鸢姐真正自由能进一大步。 　　到时候她要和泠鸢姐一起去外面的大商场里逛街买衣服，一起去逛美食街，去看电影，去游泳，去爬山。 　　不仅如此，完全自由的泠鸢姐一定会更强。 　　也就是说，家里的房子也会更大更好看！ 　　云安愉快地弯起嘴角，仿佛此刻她已经躺在了她的大别墅里。 　　积秽以为说动了她，更卖力推销起自己。 　　“只要你拥抱我，接纳我，我能让别人把钱都给你。你的朋友，你的亲人，你的同事，你认识的每一个人，你将拥有数之不尽的财富。” 　　云安：“只是认识的人给钱有什么好玩的，要全世界的人民每个人给我一块钱，然后我变成超级大富翁。” 　　小时候她就经常做这种白日梦。 　　“如果你供养我，全宇宙的人民都将为你奉上一块钱，来吧，供养我吧，拥抱我吧，让我成为你的神明！” 　　叮铃。 　　一声锁链响，原本扭来扭去的积秽被牢牢捆住。 　　云安眼前的世界消失，回到季娇娇家里。 　　“抓住了！” 　　云安：500万到手。 　　快乐！ 第52章 呜呜 　　◎悲伤小蘑菇◎ 　　积秽被抓住的一瞬间, 季娇娇和她父母都晕了过去，倒在地上。 　　困住积秽的是一个由锁链组成的牢笼，锁链上缠绕着——绸春种的蓝雪花。 　　蓝雪花顺着锁链攀爬, 开出一簇簇蓝色的花。 　　很漂亮。 　　奇怪的是, 这只积秽都被拽出来了, 却还是长着季娇娇的脸, 就，有点人渗人。 　　啪嗒。 　　云安按开了客厅的大灯, 光亮起来, 积秽弱下去。 　　那张脸也模糊了，在她眼中重新变回果冻一样的轮廓。 　　“舒服了。” 　　积秽在笼子里转圈。 　　“你们不想拥有最正确的世界吗？你们不想拥有梦中的一切吗？亲情, 友情，爱情, 金钱，地位，我都可以给你们, 成为我的信徒吧, 我将带你们去到世界之巅, 坐上属于你们的王座。” 　　云安：“谢谢啦，不过我高反。” 　　对世界之巅没兴趣。 　　蓝雪花球笼由松羲和熊嘤嘤护送去往管理局。 　　他们会对它进行研究，寻找可以大面积推广的对付积秽的办法。 　　绸春也去了，负责捧着一个巨大的花盆。 　　对, 就是长出蓝雪花的那个花盆。 　　在云安家政待的时间久，他领悟到了公司的精髓, 把那盆花卖给管理局, 抵了100万欠款额。 　　毕竟是能困住积秽的花, 而且后面需要他一直维护。 　　顺便借此催催之前说的绿化大项目, 都提了好久了，怎么一直没批下来？ 　　萤火计划现在已经铺了好几条街，他可不希望落后宵烛太多。 　　收尾工作由公司其他人完成。 　　玉小菇、宵烛拿着绸春运来的绿萝挨家挨户送。 　　如果家里没有人，就把绿萝放在门口。 　　哪怕后面被人拿走，也能起一点儿净化作用。 　　向阳小区是三期合一，楼多人也多。 　　吃完饭下楼散步的乐晓辉和张妙看见她们就几个人，忙上前去帮忙。 　　他们还在业主群里喊了一声，热情的大爷大妈，还有有空的年轻人们、孩子们，纷纷找了过来，各自领了表格带上绿萝开送。 　　“就送绿萝吗？要测不？” 　　云安笑道：“要测，只是今天没办法测完，所以先趁着大家下班都回来了，把小礼物送了，明天再接着测。” 　　等绿萝放上一夜，再加上过了宵烛手的路灯，以及绸春加在小区里面的绿植们，积秽气息就算不全消，也能降到对人无害的程度。 　　到时候社区志愿者再来开展工作，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他们就这么送了几千盆绿萝出去。 　　送完最后一盆，云安几人顶着亮堂的路灯光，走出被打扫干净的向阳小区。 　　“辛苦你们了啊。” 　　出去的时候，保安亭里的大叔笑着冲她们打招呼。 　　忙着招呼客人的理发店里，也有人在冲她们笑。 　　小区外的马路上，再不会有车像林绪杰赶往公司的那晚，坏在路口。 　　无言的感动在宵烛和玉小菇心中涌动。 　　云安则左看看右看看，拉着她们朝旁边走。 　　“肚子好饿，吃个烤串吧，我还要加一份蛋炒饭。” 　　在她们身后，向阳小区11楼。 　　三个坐在沙发上的人幽幽转醒。 　　最先睁开眼睛的是季娉。 　　她打了一个哈欠。 　　“怎么都在这里睡着了。” 　　她站起来，轻轻拍醒季娇娇。 　　“娇娇，洗漱了回床上睡。” 　　季娇娇猛地睁眼，大口呼吸。 　　看清楚面前的人是妈妈后，伸手抱住她。 　　“妈妈，我做恶梦了。” 　　季娉抱住孩子的背拍了拍。 　　“梦都是假的，妈妈在呢。” 　　她一边说一边拿脚踢了丈夫。 　　“还睡呢？快起来。” 　　乐文锋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 　　“怎么了？这是哪儿？我梦游了？” 　　看着爸爸傻乎乎的样子，季娇娇噗嗤笑出声。 　　“爸爸是笨蛋。” 　　乐文锋朝她扮了个鬼脸。 　　“我是笨蛋那你就是小笨蛋。” 　　欢快的笑声从窗户飘散而出，惊醒了一只在草丛里睡觉的小猫。 　　它敷衍地舔了舔爪子，换了个方向重新闭上眼睛。 　　城市的另一端，顾征月终于出差归来。 　　打开卧室门，竟一点儿异味儿都没有，只有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让在外奔波许久的她浑身放松。 　　麻团啪叽扑了过来，她伸手接住。 　　“你是不是长胖了？” 　　顾征月捏了捏它肚子上的肉肉。 　　它身上的毛很柔软，被她抱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雪媚娘和蛋黄酥则贴在她脚边，也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像是在说：“欢迎回家。” 　　顾征月顿时什么都不想了，搂着麻团倒在舒服的大床上。 　　蛋黄酥和雪媚娘后脚一蹬跳了上去，贴着她趴下。 　　咕噜咕噜。 　　这一刻，顾征月觉得什么都值了。 　　她把三个猫崽崽都拥到怀里，把脑袋埋在它们柔软的肚肚上。 　　“这次妈妈打猎很顺利，赚了好多好多外勤补贴，而且明天就能去办转正手续，到时候给你们买一大箱罐头吃好不好？转正工资也会变高，下一次我们租一个大房间，给你们弄猫爬架。” 　　“喵。” 　　“对了，我们来拍张照。” 　　顾征月搂着小猫，咔嚓一身。 　　照片被她发给了云安家政公众号。 　　出差的日子里，幸好有云安家政在。 　　不然，她每天都会担心小猫吃不好，担心它们一直被关在狭小的空间里会出问题。 　　是云安家政，保证了它们的食物和水，保证了猫厕所的卫生，每次还带它们去客厅活动，去晒太阳。 　　甚至带了新鲜的猫草给它们吃。 　　最最最重要的是，当时那个上门喂养特惠活动，让她这样的人，也能负担得起。 　　“谢谢你们。” 　　“哇，麻团是不是又长胖了？” 　　云安看到了客户传过来的照片。 　　她刚吃完蛋炒饭和烧烤，正在一边喝奶茶一边往回走。 　　这条街道是萤火计划的起点，头顶亮堂堂的路灯都是宵烛维护过的路灯。 　　照在人身上，特别温暖。 　　从向阳小区到云安家政的路上，云安还遇到了布丁。 　　它穿着小马甲，陪伴一名独自走在路上的老奶奶慢慢走着。 　　看见云安，它摇了摇尾巴，但没有叫，也没有跑过来，坚守岗位。 　　云安也没有叫它，只挥了挥手打招呼，目送它和老人走远。 　　照雪骄傲地举起她的白色大尾巴。 　　她的工作完成得好吧？ 　　看看，小弟们多听话。 　　“小雪最厉害了，回家给你开罐头。” 　　本体状态的时候，照雪最喜欢的还是罐头、猫条和猫冻干。 　　家里囤了满满一柜子。 　　照雪摇摇尾巴，昂首挺胸。 　　这还差不多。 　　刚到家坐下，云安这边就收到了提示。 　　玉小菇的名字自动从公司员工名单里消失了。 　　“小菇，你毕业啦！” 　　玉小菇之前就能化形23个小时了，但最后这一点儿一直没有动静，没想到在今天进度条突然拉满。 　　小蘑菇怔怔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直到云安豪气地网购了十箱阳光玫瑰，她才眨了眨眼睛。 　　“我……我毕业了？” 　　她这样的小妖怪，竟然完成了入世修炼？ 　　她这样被所有大妖怪都嫌弃的，曾经连化形都做不到的小妖怪，竟然，可以毕业？ 　　“对呀，你毕业了哦。” 　　云安把洗了的葡萄放到她面前，下一秒，被她紧紧抱住。 　　“云安安……呜呜呜……我毕业了……” 　　云安轻轻回抱住她。 　　“对呀对呀，小菇好棒，小菇毕业了呢。” 　　以后你就是自由自在的玉小菇啦。 　　不料玉小菇哭得更厉害了。 　　她抽噎着说：“我……可是我……买不起10亿的房子呜呜呜……” 　　云安：？？？ 　　问过之后云安才知道，玉小菇一直想毕业之后和她做邻居，很认真，不是开玩笑。 　　之前每次她看更贵的房子，玉小菇都会更新毕业后的赚钱计划，结果没想到她喜欢的房子越来越大不说，最后还一下子买了块地。 　　云安：“哈哈哈哈，笨蛋小菇，房子买在这里你才更好和我做邻居啊，周围所有的小区都可以买哦。” 　　不管是寻常住宅还是大平层，这里都有。 　　只不过因为靠近市中心，没有特别特别大的那种独栋别墅，但在开车1小时范围内，也有一个评价还不错的别墅区。 　　是以前就有的。 　　玉小菇眨巴眨巴眼睛，不哭了。 　　好像是这样诶。 　　云安摘了一颗葡萄给她，她张嘴咬下去，还是那么甜。 　　一下子什么伤心的情绪都没了。 　　之前玉小菇就说过，毕业后她要继续留在云安家政。 　　不过此时，云安还是很认真地又问了一次。 　　“小菇，你确定要留在这里工作吗？”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云安拿出合同。 　　和当时宵烛一样，如果是玉小菇独立负责的项目，去掉还账的那20%，剩下的收益她和云安五五分，一人一半。 　　至于她接的私活——也就是从倪香霖那边接的修复各种金石的工作，收入全都算她自己的，不用再划入公司账户。 　　“哟，签合同呢，算我一个。” 　　玉小菇正在签字的时候，绸春也回来了。 　　他配合管理局那边，把那盆蓝雪花安置好，栽到了他们指定的土地里。 　　加上之前云安家政全员出动，去管理局那边做过深度清洁，还去搞了绿化。 　　那只积秽没有逃脱的可能。 　　在蓝雪花种好后，这一次的订单算彻底完成。 　　熊嘤嘤及时点击服务完成并给了五星好评。 　　所以，此时，绸春的化形时间也已经抵达了24小时。 　　顺利毕业。 　　“早就等着你了，来，签吧。有不满意的可以再议。” 　　他和玉小菇当时都早早说了要留下，所以合同是早就准备好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合同没有年限限制，你们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告诉我，去就好，不用顾忌别的，知道吗？” 　　绸春扯过合同。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突然变这么啰嗦？” 第53章 翩翩 　　◎不对◎ 　　合同签好。 　　现在, 云安家政的员工数量没变，但其中三位——宵烛、玉小菇、绸春都是可以自由来去，随时离开的毕业妖。 　　还在修炼的则是已经可以化形3个小时的东山狮子猫照雪, 还有刚来不久, 完成向阳小区的工作后, 可以化形30分钟的小仓鼠黄只只。 　　“我们来重新规划和分配一下工作。” 　　毕业妖和正在修炼的妖不一样。 　　修炼妖是要建立和新世界的联系, 所以公司的任何工作，只要可以修炼就必须参与。 　　毕业之后, 修炼已经不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他们的目标是做喜欢的事情，好好生活。 　　像宵烛, 只负责和灯有关的工作，其他的工作都不由她负责。 　　现在的主要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她在意的萤火计划上。 　　除非遇到这次季娇娇家的特殊情况, 寻常时间她都不会再参与团队的工作。 　　“小菇，你从来公司开始负责的就是保洁工作，当时是没有更好的选择。现在, 你可以选择你想做的事。” 　　玉小菇不想给云安带来麻烦。 　　保洁工作是云安家政的起点, 也是最重要的主营业务, 她如果不去做，就没有人能做了。 　　可是，看着云安信任和鼓励的目光，玉小菇到嘴边的话没有说出来, 而是讲出了她的心声。 　　“我……我喜欢修东西。” 　　云安闻言，拿出手机搜索到一堆图片。 　　“你看看喜欢修哪一种。” 　　玉小菇抱着手机, 却看着云安。 　　“可是我的技能是召唤孢子, 如果不去打扫卫生的话会很浪费……” 　　云安笑了。 　　“没有人说有某个特长就必须用起来。再说了, 修东西也是你的特长, 以及你怎么知道你的孢子们对修东西没有帮助？先看看图片吧。” 　　玉小菇抓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点了头。 　　她把她喜欢修也能修的东西勾选出来，还补充了没出现在里面的一些东西。 　　首先是珠宝店里能见到的各种玉石，比如翡翠、玛瑙、和田玉、玉髓等。 　　然后是各种其他石头，比如雨花石、安山岩、太湖石等。 　　只要是石头这一类，玉小菇都能修。 　　换句话说，不管是昂贵的玉石珠宝，还是造景用的假山、铺路用的小石头，又或者家家户户用的瓷砖。 　　已经毕业的玉小菇都能修。 　　而且除了比较特殊的玉石需要她放在帽子里蕴养外，其他的石头她已经可以直接修了。 　　宵烛：“她可以分到维修组。” 　　她就是维修组的，负责修各种灯。 　　玉小菇的话，可以负责修地板、修景观石等。 　　生活中用到石头的地方很多，需要修缮的也不少。 　　“做喜欢的事情，也可以完成店里的工作吗？” 　　云安：“当然可以。如果不可以的话，就证明是这个工作不对。” 　　玉小菇开心地答应下来。 　　从此刻起，她不用再负责每天召唤孢子打扫卫生，可以去修各种石头。 　　接下来就是绸春了。 　　他虽然已经可以24小时化形，但现在又变回了本体，种在他精心挑选的漂亮花盆里，土也是他自己调的，根扎在里面很舒服。 　　云安看过去的时候，他呈现出字面意思上的花枝招展。 　　“我还需要说吗？绿化归我。不管大小我都爱。” 　　植物托管的时候，照顾一盆盆植物他喜欢。 　　去到幼儿园里那种大环境，种下一片一片的花草他喜欢。 　　秋容花园那种漫山遍野的花草维护，他也喜欢。 　　换句话说，只要和植物相关的一切工作他都爱。 　　云安：“好，绿化都归你。” 　　照雪擅长带小弟，负责小动物的工作，黄只只的话…… 　　她回想了上次在黎莺家，黄只只整理垃圾的速度。 　　他不是毫无规划地去打扫垃圾，而是有他的安排。 　　“只只，可以麻烦你整理一下零食区吗？” 　　黄只只飞快地跑出来，朝零食区去。 　　公司零食区的东西很多，形状大小包装材质都不一样，每种零食拿取的频率也不同。 　　有油纸捆扎的点心，也有塑料包装的辣条，还有盒子装着的不需要放冰箱的水果，以及各种易拉罐或者玻璃罐装的小零嘴，全都被随手放着。 　　化形后的黄只只穿着奶黄色的背带裤，上面是衬衣，看上去青涩得像个16岁左右的孩子。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零食区，然后把所有东西全部拿出来，重新摆放和分区。 　　黄只只神情认真，不急不缓地忙着。 　　十分钟后，零食区变了样。 　　公司里平时大家吃得多一些的零食，放在不用弯腰也能随手拿取的位置。 　　各种同材质包装的辣条摆放在一起，由店里有的文件夹当隔断，一个个竖着摆放，不像之前一样都躺着，乱乱糟糟。 　　薯片也由大到小放着，看上去十分养眼。 　　云安过来看的时候，顺手拿了一包话梅吃。 　　“只只的收纳能力太强了，以后的收纳工作都交给你吧。” 　　现在社会，大家都很忙，但也追求生活品质。 　　收纳师这份工作已经在很多大城市出现，只不过目前大部分城市还没有做得特别专业，市场比较散乱。 　　基于此，云安把线上的公司服务项目全部做了调整。 　　已经预约的那些服务，会按原计划完成，但不会再放出新的保洁预约。 　　植物托管、灯具清理、上门喂养、宠物训练保留。 　　再添加专项收纳、园林管理和各种石头相关的修缮服务。 　　“好啦，修改完成，以后大家完成对应的工作就可以啦。” 　　不用混在一起什么都做。 　　说起来，现在在修炼的小妖怪只有两个了，应该能再来一个。 　　“泠鸢姐，新伙伴什么时候来啊？” 　　泠鸢指了指窗外。 　　“其实已经来了。” 　　今早全员去向阳小区的时候，新的小妖怪就出来了。 　　云安往外望了望，只看见一片花海。 　　那是绸春特地种的一簇月季花，开得十分热闹。 　　难道新来的小伙伴也是月季？ 　　宵烛：“是蝴蝶。” 　　那是一对晶闪蝶。 　　翅膀煽动间，如同云霞浮动，又似童话中人鱼的尾巴折射的绚烂光彩。 　　紫白与紫粉交错。 　　光泽很像是某种打磨过的半透明玉石。 　　云安朝它们抬手，两只蝴蝶翩翩而来。 　　它们都还不会说话，不过公司的后台可以查到它们的姓名。 　　玉腰。 　　是用蝴蝶的别称取的名字。 　　她们被放在同一栏里，名字也是同一个。 　　“小蝴蝶，欢迎来到云安家政，明天先跟着大家一起修炼吧。” 　　云安说完一转头，就发现照雪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两只蝴蝶看，看那身子下压的弧度，显然是想扑上去。 　　“小雪。” 　　云安唤了一声，照雪移开目光，舔了舔爪子，假装嗅嗅旁边的水杯，仿佛刚才想扑蝴蝶的不是她。 　　晚上，云安特地在照雪的房间多放了几个大的猫抓板，免得她爪子痒夜袭黄只只和玉腰。 　　不过，次日醒来，云安家政大厅还是一片狼藉。 　　绸春的花盆又砸了好几个。 　　“……” 　　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他？ 　　绸春毫不客气地给照雪记了一大笔账。 　　黄只只和玉腰昨晚本来在好好地休息，结果被照雪追得不得不爬到了高处，瑟瑟发抖。 　　云安醒后，他们才敢从客厅的吊灯上下来。 　　照雪一见他们就又要扑，被泠鸢一把抓住。 　　“还闹？” 　　照雪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猫抓耗子、蝴蝶不是天性吗？ 　　泠鸢一阵头疼。 　　“你已经能化形，和其他猫不一样。” 　　白色的大尾巴垂落下来，扭头跑去大吃特吃猫冻干。 　　今天的早餐一如既往的丰富，熊嘤嘤也来了。 　　管理局那边已经有专人接手积秽调查的事，他今天过来是为了和云安说现有的调查结果。 　　“经过我们的测试，确认目前这只积秽并没得独立的思维。” 　　云安：“可是它在精神世界有人形，而且会说话，还懂得蛊惑人。” 　　“我们之前也被这个现象欺骗了，以为它有独立的意识。但深入研究后发现，它说的那些话都是复制来的，并不是自行产生，没得个人思考的能力。” 　　复制的对象很多，最开始是被它影响的人，也就是季娇娇。 　　它复制了季娇娇的说话方式，面容。 　　又通过她复制了在网上、电视上看到的各种思想。 　　“所以，积秽具有学习和模仿的能力，可以成长？” 　　熊嘤嘤：“没错，最开始我们遇到的那些积秽，一般都是气息，就是让接触到的人容易生气，容易伤心，都是放大那些人心里很重的那些情绪。后头开始遇到可以吞情绪的，就是像江暖遇到的那种。” 　　再后来不必说，更强大了。 　　计秋容和季娇娇的就是这一类。 　　季娇娇的比计秋容遇到的更可怕。 　　它懂得隐藏，虽然隐藏的技巧显得有一些蹩脚，但的确骗过了不少人。 　　这次如果不是因为林绪杰的事情，短时间内云安发现不了它。 　　它还能控制人去做事。 　　说到这里，云安问出了之前就有的疑惑。 　　“查出来它为什么宁愿冒险也要对林绪杰下手吗？” 　　熊猫公仔模样的熊嘤嘤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它主动动的手，是季娇娇。” 　　云安一下子想到了在季娇娇精神世界里看见的画面，再联想到之前小区里闪烁了一下的路灯。 　　“她是觉得，晚上从小区门口过的车太吵了吗？” 　　“恐怕是这个样子。她觉得晚上那些跑来跑去的车影响她睡觉了，所以希望所有的车都坏掉不能跑。” 　　但那只积秽虽然在情绪影响上很厉害，却没有能让所有车都坏了的能力。 　　所以，当时林绪杰坐的那辆车只是在小区门口莫名其妙熄火了一会儿，很快就又能开了。 　　比起车子，当时影响更大的是林绪杰本人的情绪。 　　原本他藏在心底的，对云安来自大学时期被拒而生出的一点儿不满，被积秽放大了几十倍。 　　所以去破坏了盆栽。 　　云安摇摇头。 　　“不对。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后面又会去主动认罪？” 　　逻辑上说不通。 第54章 逻辑 　　◎复制◎ 　　熊嘤嘤的表情变得更奇怪了。 　　“你看看就晓得了。” 　　他把一个文件袋递给云安, 云安打开，里面是昨晚从积秽那里查到的东西。 　　里面有一条是关于积秽思考模式的说明。 　　起因：季娇娇认为晚上开的车吵到她休息了，希望全世界的车都坏掉不要晚上开。 　　处理方式：积秽通过影响他人情绪的能力, 让林绪杰坐的车在门口熄火, 但因为能力不足, 导致熄火的时间很短。但因为它天生对情绪的影响力, 导致林绪杰受影响，破坏盆栽。 　　林绪杰本人不知道他破坏了盆栽的原因是, 在积秽从网络上复制的思维逻辑里有一条, 做人要高情商，就算搞事也要搞得高端, 不能让别人讨厌自己。 　　所以，积秽刻意用吞噬情绪获得的力量, 让自己有了操纵但不被人发现的能力。 　　属于技能专项增强，类似于玩游戏时在某一个指定的技能上加点。 　　这样才符合它复制的行为逻辑。 　　后面林绪杰之所以主动认罪，是因为积秽从网上学到的另一条逻辑——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只要及时认错, 就一定会被原谅。 　　因为积秽想藏起来, 不想被发现。 　　但林绪杰意外被它影响到, 导致有人注意到了林绪杰。 　　这和它上一条逻辑发生了冲突。 　　所以残存的积秽影响让林绪杰主动认错，好让所有人原谅这次暴露，允许它继续藏起来。 　　云安：“嗯……” 　　她现在的心情和看见季娇娇的精神世界时，一模一样。 　　“但是林绪杰之前提到过, 他是听见有动静以为公司里有什么东西坏了才靠近的罗汉松，这怎么解释？” 　　熊嘤嘤又叹了一口气。 　　“有你们帮忙困住积秽, 它不能影响我们的情绪, 所以我们用一个能投射记忆的东西查看了当时的情况。” 　　他把云安手上的记录往后翻了好几页。 　　“你自己看吧。”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一页有几个截图。 　　截图里, 云安看见了当时林绪杰说的那个有动静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棵用根须卷着花盆想逃走的, 罗汉松·精。 　　“咳咳咳……” 　　云安狠狠地呛了一口奶茶。 　　什、什么东西？ 　　她、绸春还有松羲都看过那盆罗汉松，根本没发现端倪。 　　“一开始没发现问题，是因为它在睡觉。它是很多年前的罗汉松了，以前长在一个很大的寺庙里面。这里就是大罗汉松的一个分枝，没做过什么坏事，身上还有点儿佛性，所以身上没得妖气。” 　　但也是因为这就是一个小分枝，所以才在林绪杰搞破坏的时候没有力气阻止。 　　不过它也努力了，抱着它扎根的盆跑了好几圈，只不过因为不会开门所以没跑出去，被林绪杰抓住了。 　　林绪杰手上的土就是抓它的时候沾上的。 　　“那后面，我们把它挖出来的时候，怎么也……” 　　当时罗汉松出了问题，是云安和绸春一起把它连根从盆里挖出来的。 　　熊嘤嘤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唉……它怕痛，丢下分枝跑了。昨天我们找到它的时候，它在另外一棵罗汉松上睡觉，让那棵罗汉松一个小时长了平时一年才能长出的枝干，今天一早我们刚把它送回本体那边。” 　　管理局还和对接单位为这件事吵了一架，被骂管理不严，万一出事故了谁负责。 　　想起这件事熊嘤嘤就觉得委屈。 　　“谁能想到它本体没入世，它入世了？” 　　它又没有妖气，睡觉的时候就是个普通罗汉松，最多长得好点儿，价格贵点儿，他们上哪儿发现去？ 　　每次都要因为这件事被对接单位骂。 　　开会的时候还会被他们拿这种事做文章，导致小妖怪入世门槛越来越高，力量强大的大妖怪更别提。 　　气！ 　　松羲默了默，开口道：“当初下山后感知到云安家政有妖气，我会选择动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人妖之间被隔开。 　　能入世的妖怪，都需要通过层层考核，并且在各门派、各部门那边做报备。 　　不然就是来搞事的黑户。 　　而那个时候，玉小菇还没通过入世修炼。 　　“不过现在好了，有云安家政在，两边合作项目多以后，他们就会松口。” 　　熊嘤嘤重新振作起来。 　　说到底，那边怕很正常。 　　毕竟人和妖之间的力量差大，贸然混在一起，不可能不出问题。 　　还有人妖之间的文化差异。 　　有的睡的时间长刚醒的妖怪，完全不懂法，不知道不能随便吃别人种的庄稼养的猪，不能占山为王，也不能光明正大跑别人家里去住，更不知道汽车、电梯、飞机不是新妖怪，不回话不是因为看不起他们，而是真的不会说话。 　　云安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开口说：“云安家政幼儿园了解一下？” 　　对妖怪们来说，云安家政就相当于一个入世幼儿园，教他们各种常识。 　　从这里毕业的妖怪，都懂得基本法律。 　　熊嘤嘤叹气。 　　他也想，管理局那边也想走这个路子，可现在其他单位还没松口，只允许云安家政土生土长的小妖怪们完成修炼后入世。 　　原因很简单。 　　第一，云安家政的小妖怪都很弱，就算毕业，也能被有关部门约束。 　　第二，到目前为止，云安家政的小妖怪都很遵纪守法，而且帮助了很多人。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们能对付难缠的积秽，让他们入世利远远大于弊。 　　不过，如果云安家政这边的小妖怪表现一直很好，会让其他妖的入世路更好走。 　　如果犯了事，其他妖基本也别想入世了。 　　所以管理局盯云安家政盯得很紧，盯所有其他因为各种原因入世的少量妖怪，也盯得很紧。 　　就怕出问题，堵了整个种族的路，谁都别想来新世界修炼和生活了。 　　积秽刚出现的时候，两边关系更是特别僵。 　　还好后来证明了积秽不是妖，不然管理局都得打包滚蛋。 　　“基本上现在查出来的就这些，后头有新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哦还有这个弄下来了，离你们公司很近的那个小公园儿项目，还是我们管理局牵头先看效果，然后其他单位再跟进。” 　　管理局牵头的意思是，先由管理局出资做一个项目，有用，没问题后，其他单位再考虑要不要做其他项目。 　　由于公共场所的人流量大，安全问题很重要，管理局这边努力了很久，再加上云安家政在明朵幼儿园、季月亮事件、游乐场人贩子事件中做出的成绩，他们好不容易才在公园的事情上松口。 　　云安鼓掌。 　　“你们辛苦了。这次扣多少？” 　　熊嘤嘤拿出公园平面图。 　　那个公园，说是小公园都有些抬举它。 　　站在这头就能看见那头，距离短，宽度窄。 　　大概面积和以前村子里每家每户门口自家院坝差不多。 　　里面种了一些生命力顽强的花，还有一些已经枯了或者长得过于高的草，也没个能坐的地方，更没有健身设施，根本没什么人去。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敢把这个拿出来试了。” 　　成了最好，没成也不亏。 　　熊嘤嘤：“你觉得多少合适？” 　　“你认真的？我当然觉得越多越好。” 　　真让云安来开价的话，她会给这个小公园用上最好最昂贵的花草，最美最贵的石头，价格一下就上去了。 　　她身上背着好多债呢。 　　缺钱。 　　“十……” 　　熊嘤嘤一个音刚出去，就感受到了云安眼中的锋利。 　　“二十万？” 　　“成交。” 　　云安笑眯眯地和熊嘤嘤签订合同。 　　修行中的鼠鼠什么活都干，过去后哐哐挖土。 　　他速度快，小公园里的杂草们迅速被连根清理好。 　　绸春仔细选了一圈，把能拿来做景观的留下。 　　小公园面积不大，里面就三盏灯，宵烛趁休息的空档过来一趟，把它们打扫好就回萤火项目上继续忙了。 　　玉小菇负责拿材料把坑坑洼洼的路面补平，照雪负责在新安的宠物垃圾桶——专门给铲屎官们扔宠物粑粑的垃圾桶上留下味道讯息，告诉这里的狗狗猫猫们不要乱拉乱尿。 　　松羲负责把刚运来的两个长椅摆好，手动刷漆。 　　玉腰则飞舞着在新栽种的花朵上撒下鳞粉，如果有人不看指示牌非要摘花手就会很痒。 　　不会有危险，但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像被蚊子咬了一样。 　　云安试了一下，单纯地靠近这些花给它们拍照或者合照，乃至凑近闻花香，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只有在摘花的时候才会手上发痒，而且持续的时间也和被蚊子咬了差不多。 　　“哇，和宵姨的萤火之辉差不多诶。” 　　都有触发条件。 　　都不会伤人性命但能让人长记性，和小花园的花花们很搭。 　　绸春和玉小菇的工作量有些大，云安没办法帮着补路，就跑去和绸春一起移栽花草进花园。 　　这些花草除了原本从杂草堆里选出来的那些，其他的都是云安家政庭院里种的，长势很好。 　　小树则没有挖，不然就变成亏本生意了。 　　而且小公园这边之前就有一些树，只不过因为没人打理所以长得乱糟糟的不好看。 　　绸春拿着大剪子咔咔修掉乱七八糟的枝丫，又把缠上去的藤蔓移去别的地方，这里的视野一下子就开阔起来，树也变得精神。 　　云安收拾垃圾的时候，看见松羲刷的椅子。 　　除了正常的好看又防水的漆外，椅子隐蔽处还有和花纹几乎融为一体的小符文。 　　如果不是她看过去的角度刚好合适，又知道刷漆的人是松羲，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这个是做什么的啊？” 　　松羲笑道：“驱蚊。” 第55章 老大爷 　　◎谁干的？◎ 　　清晨, 季娇娇捧着豆浆一边喝一边朝学校走。 　　她上的小学就是离家最近的那一个，走路比开车更快。 　　走着走着，季娇娇突然觉得眼前一亮。 　　仔细一看, 竟然是之前那个又臭又丑的小公园。 　　“爸爸你看。” 　　乐文峰顺着女儿的手指看过去。 　　原本荒草丛生的小公园, 现在有了平整的绿色草坪。 　　花坛中, 长着金灿灿的小花。 　　密密麻麻开得很满, 像是一簇被凝固下来的光。 　　风一吹，都轻轻舞动起来。 　　一到下雨天就会积水的破路也修好了, 很平整。 　　还多了两个给人坐下休息的长椅。 　　“什么时候弄的？” 　　乐文锋拿出手机拍了两张发朋友圈和业主群。 　　季娇娇则朝小花园跑去, 顺着里面的小路穿过。 　　以前她走到这里的时候都要被妈妈拉着远远绕开，因为草太多, 蚊子多，也怕有蛇, 而且特别容易踩到狗屎。 　　可现在这里很干净。 　　她看见一条小狗，本来都被牵到树边摆好动作蹲下，突然耸耸黑色的鼻子, 扯着主人跑去了宠物垃圾桶旁边的一个小宠物厕所。 　　季娇娇愉快地点头。 　　“要是这样的小狗我就不讨厌了。” 　　她以前讨厌小狗, 是因为它们乱拉粑粑拉尿尿, 她好几次正常在路上走都踩到了，把最喜欢的一双鞋子弄得臭臭的，心情特别不好。 　　现在看着小狗，季娇娇决定在她脑袋里的那个美好世界里加上小狗。 　　不用全都死掉, 只要像这只小狗一样就行。 　　新公园里的花很漂亮，路很好走, 新的椅子也很舒服, 她也喜欢。 　　“爸爸, 今天晚上我们来这边散步吧。” 　　乐文锋：“可以, 群里好多人也说晚上要过来看看，到时候我们一起来。现在别看了，上学要迟到了。” 　　季娇娇瘪瘪嘴，又回头看了一眼才走开。 　　唉，人为什么要上学呢？ 　　真是想不通。 　　不过学校里有那么多小伙伴，还有她喜欢的语文老师，所以先不从那个世界里消失吧。 　　再考察考察。 　　这一天早上，在小花园这里短暂停留的人很多。 　　崭新的它出现在了一个又一个人的朋友圈里。 　　——“好运，家附近的小公园翻新了，大爱。” 　　——“上班路上遇见的小确幸，幸福感爆棚！” 　　——“第一次看见宠物厕所，还真的有狗狗进去上厕所，太有意思了。” 　　这个重新焕发生机的小花园，就像是荒漠中的绿洲，给路过的人些许慰藉，些许疗愈。 　　下午下班时候，他们再次从这里路过，惊喜地发现花儿依然开得热闹，并没有因为生得太过美丽就被人破坏、摘取，甚至连根挖走。 　　“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早上因为上班赶时间没办法停留的张妙和乐晓晖，这个时候终于能在长椅上坐下。 　　淡淡的青草香从鼻尖掠过，让他们奔波了一天的身体和心灵一点一点放松。 　　那是一种只有青草、鲜花、泥土和蓝天才能给人带来的放松。 　　是来自大自然的力量。 　　他们看着从地里长出来的青草，从泥土里长出来的小花，坐在长椅上仰头看天空。 　　周围驶过的车辆，走过的人群，仿佛一下子隔得很远很远。 　　等享受过这份难得的静谧时光后，他们起身朝家走去，脚步已经轻快了许多。 　　乐晓晖：“我居然没被蚊子咬。” 　　他平时哪怕是在小区里的花坛旁边站上几秒，胳膊上、腿上都会被蚊子叮出十几个红色的小疙瘩，痒得不行，要涂很多很多花露水。 　　刚才在小花园里坐了快二十分钟，居然一个蚊子都没有。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花园这种地方蚊子最多了，今天却连蚊子的声音都没听到。” 　　张妙抬起胳膊看，也没发现被蚊子叮的痕迹。 　　“听说有的草能驱蚊，可能是那里种了什么蚊子不喜欢的植物。” 　　“那感情好，以后晚上没事儿可以过来走走坐坐。” 　　城市另一方，地铁上。 　　乔离拖着疲惫的身体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已经辞去了之前的工作，正式和程小一起创业。 　　程小做汉服，她则根据汉服的颜色、款式、纹样做同款饰品，整套效果很好，店里的客人们大多会整套入手。 　　为了最好的作品完成度，这几天乔离跑了很多个材料商的地方选料，现在腿酸得一秒都站不住，像体育课上刚测了800，外加两个外操场的蛙跳和上百个高抬腿。 　　明天还要继续跑。 　　乔离一边对今天收集到的信息，一边戴着耳机和程小讨论明天的计划，一只手在腿上锤着。 　　好累。 　　回家以后干脆直接睡，明早再起来洗漱。 　　“对了，安安说的干花系列可以做。” 　　她的目光落到衣领上。 　　那里有一个干花做的胸针，是她用云安同城快递寄来的干花制成。 　　树枝状胸针扣加贝壳片，再在贝壳片上加合适的干花。 　　干花和叶子之间的搭配由她和绸春一起想，也咨询了职业花艺师姚珂卉和颜蒙的意见，成品效果很好，有童趣的，有森系的，也有高贵复古的。 　　乔离今天戴的是小蔷薇胸针。 　　实际测试了它在不同光线下呈现出的视觉效果，以及在实际佩戴中会不会有什么不适感，会不会对衣服造成损伤，或者容易把上面的装饰弄掉这类问题，方便后续做细节的优化调节。 　　目前整体表现都不错，可以考虑多做一些。 　　不过干花手链的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单独看很漂亮很仙气的成品，真的上手后，非常考验个人气质，所处的环境对它的呈现效果也有很大影响。 　　比如她如果穿一条田园风格连衣裙，手上戴着这个蔷薇手环，在森林里或者草地上，就很出片。 　　但如果是在地铁里，随便穿一套舒适的衣服，它就会显得不伦不类。 　　而且干花手环戴在手上的舒适感也一般，会有□□花磨到和刮到的感觉，一不小心花还容易被压变形甚至脱落。 　　总之，适用场景偏固定。 　　如果客人有拍照需求，可以找她订做，平时佩戴的话，她不推荐。 　　乔离把这些都记了下来。 　　正说着话，突然，乔离的耳机被人拽了下来。 　　她因为个人喜好，用的是有线耳机，一根手指还绕着线，拽线的那人力气很大，把她的耳朵和手指都拽得生疼。 　　“啊——你干什么？” 　　乔离猛地抬头，发现朝她动手的是个老大爷。 　　老大爷看上去很壮实，面色红润，此刻正对她怒目而视。 　　“你今年几岁？没看见我这么大年纪没有地方坐吗？” 　　乔离平时看见抱小孩儿的，或者是孕妇、老人，都会主动让座，但今天她实在太累了。 　　她腿疼得连坐着都难受，更别说站起来。 　　老大爷说着又来伸手扯乔离的胳膊，想仗着力气大把乔离给拽起来。 　　没想到在刚碰到她胳膊的一瞬，手指上传来细细密密的痛和痒。 　　他赶紧丢开手。 　　什么东西？ 　　他的右手为什么麻了没力气了？ 　　“你拿什么东西扎我？！” 　　老大爷气吼吼地问，朝乔离伸出另一只手。 　　“哎哟——” 　　他的左手也麻了。 　　而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的车厢其他人已经叫来了地铁工作人员。 　　“这个人非要别人让座，还动手打人！” 　　“还有还有，那个姐姐好好地坐在位置上，他突然去拉姐姐，扯她的胳膊和衣服，然后又说他手痛，说姐姐扎了他，肯定是想讹人！” 　　同车厢的人迅速还原了刚才的事，还有人拍了视频，拿给工作人员看。 　　见这情形，老大爷不乐意了。 　　“我手就是不舒服，就是她弄的。她不让就不让，我又不是非要她让，再说了，她一个年轻人本来就该给我让座，我又没说错。” 　　但工作人员不听这些，他们看的是证据，压着老大爷向乔离道歉后，在下一站把老大爷带下了车。 　　乔离惊魂未定地坐在座位上，心跳加速。 　　电话那头一直没挂断的程小已经在往这边赶。 　　“你在下一站下车，我在A口等你。” 　　好友的声音让乔离呼吸缓了一点儿。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什么，目光落到手腕的那个干花手镯上。 　　是它。 　　刚才是它保护了她！ 　　刹那间，乔离眼中浮出一缕坚定。 　　“小小，我们做，我们把所有干花能做的东西都做出来，送给顾客做特色小礼物！” 　　一个小挂饰，一个小胸针，或者一个小发卡、小簪子。 　　只要她能做的，全都做出来！ 　　她不会的就去学！ 　　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对每一个女性，都有用。 　　很有很有用。 　　在乔离思绪纷杂的时候，云安的电话也过来了。 　　她和程小说了一声后，接了。 　　“小离姐你还好吗？” 　　云安的声音有些急。 　　可明明她还什么都没和云安说过。 　　乔离的眉眼软了下来。 　　“安安，我没事，谢谢你们。”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过来。” 　　乔离心头更暖了。 　　原本因为那个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动手的老大爷而产生的战栗，此刻全部消散。 　　虽然手脚依旧发软，可心里不再惴惴不安。 　　“我还在地铁上，你不用担心我，小小在下一个出站口等我，我和她一起回家，不会有事。” 　　云安应了。 　　但等乔离和程小一起回到小区的时候，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等在小区门外的云安。 　　对方远远地看见她，第一时间朝她跑来。 　　“小离姐！” 　　跑过来后，云安第一时间把她拉着转了一圈，仔细看她有没有被伤到。 　　发现她胳膊上有被抓出来的红痕时，眼神变冷。 　　“谁干的？谁把你弄成这样？” 第56章 干花 　　◎逃出去◎ 　　云安和乔离相识是在美食广场, 看上去这段友情不太靠谱，但关系一直很好。 　　她们一起淋过雨，一起吃过烤串, 一起被城管追过, 也在彼此生病的时候去照顾过对方。 　　已经胜过了身边很多的朋友甚至亲人。 　　所以在玉腰姐妹突然获得修炼的力量, 化形成功时, 云安整个人都慌了。 　　这段时间，除了早些时候的小花园, 就只有她给乔离的干花上有玉腰的参与。 　　现在玉腰突然得到这么多力量, 一定是乔离出事了！ 　　幸好。 　　幸好现在乔离好好地站在她面前。 　　“哎呀，瞧瞧你, 已经是大老板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儿一样, 我真的没事，这里只是不小心刮了一下，不痛。” 　　乔离原地转了一圈, 还蹦了两下, 表明她现在依旧生龙活虎。 　　不需要担心。 　　云安被她逗笑。 　　“没事就好。对了, 我带了一些东西给你。” 　　一大堆干花原材料，还有好几个可以戴在手上，也可以当发圈、背包挂饰、手机挂饰用的小玩偶。 　　这些玩偶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能发光。 　　程小也有一份。 　　她对这些小娃娃的兴趣不大, 不过云安大晚上赶来送这些，还是在乔离遇到地铁上的事情后, 直觉告诉她这些都不是普通的娃娃。 　　“谢了。” 　　程小直接从里面拿了一个发光娃娃扣在衣服上当装饰。 　　“看看, 多酷。” 　　云安和乔离笑出了声。 　　她们一起上楼, 程小今晚会留在这里陪着乔离, 云安则在走之前，拜托宵烛清理了门厅那里的灯。 　　还在乔离的床头柜边摆了一束带过来的小玫瑰干花。 　　门口也摆了。 　　说过再见，云安和宵烛一起下楼。 　　她们没有马上打车回家，而是沿着马路往前走。 　　“宵姨，我们女性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好难啊。” 　　力量弱。 　　威慑力弱。 　　就拿乔离这件事说，明明那一截车厢里有和乔离差不多年纪，甚至看上去更小的乘客，但因为他们是男性，或者因为他们结伴出行，老头儿不敢惹，所以选中独自一人并身为女性的乔离。 　　可，身为女性以及独自一人乘坐交通工具，有错吗？ 　　就该被盯上被欺负吗？ 　　云安不喜欢这样。 　　宵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萤火计划，狗狗队猫猫队，和发现玉腰的鳞粉只要在真花上就能生效的特性后，积极尝试推广的各种干花系列。 　　“不，还不够。” 　　云安看着头顶昏黄的灯。 　　远远不够。 　　“但是，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一直做，一直做到很好很好，不，做到最好最好为止。” 　　夜色太过浓重，还需要更亮的光。 　　需要一束照耀着女性，照耀着每一个人，安稳地从童年走向老年的光。 　　叮—— 　　云安手机上收到新的信息，发信人是熊嘤嘤。 　　点开看见的是一个通报。 　　通报里说，半个小时前有一个醉酒的女性被人发现在路边，已经被带去派出所醒酒。 　　图片里，有三只穿着小马甲的猫猫队小猫一直守在醉酒女性身边。 　　——“在工作人员到之前，任何人靠近这个小姐姐，特别是男性靠近的时候，小猫都会亮出爪子和锋利的牙齿，摆出攻击动作，它们真的在很认真地保护她。” 　　——“还有一只小猫甚至一只在抓飞过去的蚊子和虫子，不让它们咬到小姐姐，真的，我哭死！” 　　——“我也看见了，毛毛最长的喵挨着小姐姐的，好像是怕她冻着，所以在把自己当猫猫暖炉。” 　　——“小猫们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进化了？不过这样的进化我喜欢，全世界的小猫都进化成这样的小猫我也接受！” 　　——“呜呜呜，我看见有个夜跑的阿姨把运动内衣外面的外套脱下来，然后由小猫把衣服叼去盖在小姐姐身上，挡住小姐姐的裙子！” 　　——“还有几个穿校服的女孩儿，她们围在旁边，不许那些看热闹的拍到小姐姐的脸。” 　　云安看着看着，呼出一口气，笑了。 　　夜色虽然很浓重，但也有很多很多亮着的灯，有很多很多人在守护着这世间的安宁。 　　守护着每一个人。 　　“宵姨，走，回家啦。” 　　“嗯。” 　　两人踩着一地的光，远去。 　　黑夜消散，太阳再度升起。 　　两只蝴蝶化形，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不仅容貌一样，而且小习惯、动作也都一样。 　　云安完全分不清她们谁是谁。 　　“店长不需要分清楚，我就是她。” 　　“她就是我。” 　　她们共用玉腰这一个名字，不愿意改换。 　　现在，她们只能化形半个小时，选择把这段时间用在中午休息时。 　　吃过自助式花蜜，两只蝴蝶翩翩飞到前台放电脑的地方，变幻出人形，在泠鸢的帮助下打开购物网站。 　　“我喜欢这件白月光，它有好多层！好华丽！” 　　“我喜欢这件人鱼珠光，好闪耀，像我们的翅膀一样！”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对视了一眼。 　　“那我们都要！” 　　“还要选帽子、袜子、鞋子！” 　　“珍珠、黄金、宝石！” 　　玉小菇小声提醒：“你们毕业之前没有工资的。” 　　玉腰姐妹亲昵地贴贴。 　　“我们记账！” 　　没有什么能阻止她们穿漂亮裙裙！ 　　中午30分钟，姐妹俩选购了二十套公主裙。 　　风格多样，有暗黑，有萌系，有御姐，有少女。 　　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都极其华丽，极其重工，和，极其贵。 　　买完小裙裙的玉腰很开心。 　　虽然里面大多数裙子都需要等工期，但也有一两套是现货，很快就能到，她们马上能穿上。 　　好心情的她们，下午给更多成品干花小饰品撒上鳞粉。 　　这里的饰品多是挂饰，挂在包上的那种。 　　有点像挂在门上的那种仿真花装扮。 　　只不过更迷你可爱。 　　做好后，云安给朋友和曾经在云安家政下单过的客户，全都发了一份过去。 　　因为目前云安家政的服务范围只能覆盖青曲市，所以发出去的都是同城快递，最迟当天晚上便送达。 　　超话里，陆续有人晒图。 　　——“啊啊啊啊啊虽然再也抢不到云安家政暂时下架的保洁服务，但收到了老板送的小礼物！好可爱，好好闻！” 　　——“手作娘表示用的是真花！稍微改了一下做小发卡，美翻了！” 　　——“我知道这个，这家汉服原创店也有，免费送！” 　　——“不止，我喜欢的那个珠宝牌子也送，贼好看！” 　　——“哇，这是什么联动吗？我今天去花店买花老板也送了一个干花小发卡给我。” 　　——“大宝上学的幼儿园今天也送了。” 　　——“带小朋友去游乐园也领了一个，不要钱。” 　　——“我就说为什么小区物业突然送小礼品，又没有过节，原来是云安家政出品，我发誓以后天天戴！” 　　这些能扫除积秽气息，也能扫除恶意的尘土的小花，一朵接一朵地，落入他们手中。 　　外卖员荀海彤正好送东西到明朵幼儿园附近，从那些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嘴里听说了这件事。 　　“你好，那个云安家政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他们送的花要给孩子一直戴？” 　　被问到的那个家长，正在小心地把干花挂饰挂在自家孩子的书包上，闻言笑道：“你还不知道呢？之前把跑过来的歹徒弄晕的就是云安家政的东西，这个干花肯定也不简单，说不定也能保平安。” 　　保平安三个字重重砸进荀海彤心里。 　　她一下就想到了那个人发给她的视频。 　　视频里，他抓着穿纸尿裤的，不到一岁的女儿的手，高高提起，又重重丢到床上。 　　他用力扇女儿巴掌。 　　他用力砸女儿的头。 　　他拿枕头捂女儿的脸。 　　视频里，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而他却在对镜头说：“你特么再不回来，老子弄死她！” 　　荀海彤心里揪着痛。 　　她压住情绪，“请问，我可以去哪里领这个花吗？” 　　苏灵灵在门口送孩子们放学，听见这话从兜里拿出一个。 　　“你要吗？我这里还有一个。” 　　那是一个小花环，造型很简单，就是一根线上穿着一朵小花。 　　“谢谢您。” 　　荀海彤小心翼翼地把小手环揣好，顾不得完成手里的单，直奔一个熟悉得让她一想起那个名字就颤抖不已的小区。 　　被她护着的小手环看上去很细，并不像拥有什么奇特的力量。 　　可她还是想试试。 　　试试它是不是真的能保平安。 　　现在正是上班的时间，按照惯例，那个人应该在外面打牌或者喝酒。 　　不在家。 　　荀海彤戴上口罩，戴紧小电瓶配的安全头盔，迅速坐电梯上9楼。 　　一路上她的拳头都紧紧拽着，手心里全是冷汗，背上也是。 　　幸好，沿途经过的楼层电梯都没停，没有人进来。 　　到9楼后，走廊上也空无一人。 　　她三步做两步，拿钥匙去开一道让她痛苦又让她挂念的门。 　　那是她曾经的家，曾经以为可以庇护她下半辈子，结果却让她血肉模糊的地方。 　　幸好那个人嫌换锁太贵，同时认为她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一直没有更换大门的锁。 　　打开门，关上门。 　　荀海彤动作很轻。 　　屋内，酒瓶倒了一地。 　　茶几上全是烟灰和烟头。 　　空气中有让人想吐的酸臭味。 　　荀海彤熟悉那种味道，那是孩子身上纸尿裤长时间没换，屎尿堆在里面捂出来的味儿。 　　她步子急了，第一时间扯了门口的监控电源，然后直奔次卧。 　　果然，不到一岁的女儿正在这里睡觉。 　　在她来之前，房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女儿一个。 　　女儿穿着臭烘烘的很不舒服的尿不湿，不哭不闹不吵地睡觉，不是因为这个不到一岁的宝宝没有知觉，不知道难受，也不是因为她是哑巴，不会哭。 　　而是因为，一直哭一直哭也没有人理她。 　　不管是饿了，渴了，还是不舒服了。 　　都没有人理她。 　　她两个小手攥得紧紧的，脸上带着哭累了的痕迹。 　　“不怕，妈妈来了，妈妈来了……” 　　荀海彤第一时间抱上女儿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把小手环给她戴上。 　　监控里有人出现，那个人的手机上会收到提醒。 　　他很快就会回来。 　　荀海彤知道，她不能多留一分钟。 　　这次，荀海彤选择了抱着女儿从消防楼梯下去。 　　逃！ 　　一定要逃出去！ 第57章 安全 　　◎再无荆棘◎ 　　荀海彤不是第一次想带女儿走。 　　上上上次, 她要求离婚，要求女儿跟着她。 　　结果那个人提刀上门，把露着寒光的菜刀对准她和她年迈的父母。 　　“那是我的种, 敢带走我砍死你们全家！” 　　上上次, 她趁那个人不在家抱上女儿, 为了更快逃离, 她选择了坐电梯，可没想到那人就守在楼下电梯口。 　　孩子被抢走, 她被狠狠打了一顿。 　　如果不是保安及时制止, 她差点儿被重新抓回那个地狱里，被关在那里再也出不来。 　　上次, 她去的时候，被他直接堵在屋里。 　　砸烂的手机。 　　掉落的牙齿。 　　裂开的扣子。 　　黑暗的23天。 　　他提前准备的证据太充分——对外的宠妻爱女人设, 她意外受伤需要在家休养不能出门的证明。 　　以及，如果敢说出去，就杀了女儿、杀了她爸妈的威胁。 　　让荀海彤在遭受那种痛苦和欺辱之后, 什么都不敢做。 　　这一次, 她一定一定要带孩子离开！ 　　一定！ 　　荀海彤脚步飞快, 在女儿睁开因为长时间被关在家里，而显得空洞迟缓的眼睛的那一刻，在她哭之前，把早就准备好的奶嘴喂给她。 　　“嘘, 不哭，不哭妈妈才能带你走。” 　　不到一岁的荀葭似乎真的听懂了这句话, 用小手紧紧抓住妈妈的衣服。 　　荀海彤抱紧孩子, 继续往下。 　　前面失败的次数太多, 这一次她格外小心, 没有直接下到底楼或者地下室，而是找到一个楼层，停留了片刻。 　　还好，没有脚步声。 　　荀海彤迅速下楼。 　　然而在她朝车跑的时候，身后传来声响。 　　那个脚步声，她太熟悉了。 　　曾经让她心安欢喜，后来也让她一听见就痛苦恶心想吐。 　　荀海彤死死咬住牙关，飞速向前。 　　可那个人还是近了。 　　和之前一样，他朝荀海彤怀里的孩子伸出手。 　　每次都是这样。 　　他对孩子没有半分心疼，会用最大的力气拉扯。 　　荀海彤每次都会因为担心女儿受伤而放手。 　　难道，这一次又要失败了吗？ 　　荀海彤绝望地想着，可脚下一点儿没停。 　　而在那个人碰到女儿的那一瞬，却没抓紧她的小胳膊，而是突然丢开手。 　　荀海彤趁这个机会迅速上车启动。 　　他另一只手又抓过来，可这次，还是在碰到女儿后突然松手。 　　这两个宝贵的机会，都被荀海彤抓住了。 　　她抱着女儿，骑着电瓶车，飞速远离。 　　“爸，妈，我抢到葭葭了！你们马上去最近的派出所！” 　　荀海彤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拿着刀上门找她爸妈。 　　所以她一边带着女儿逃，一边给他们打电话。 　　时间紧急，更多的话来不及说。 　　她附近没有合适躲的地方，便看了车的电量，咬牙朝云安家政去。 　　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没办法想更多。 　　她只有一个念头，跑。 　　绝对绝对不能再落到那个魔鬼手中！ 　　就这样，荀海彤的车一路开到云安家政门口附近。 　　没电了。 　　她丢下车抱着孩子继续跑，一直到跑进明亮的大厅里才恢复些许理智。 　　这个时候，她什么都听不见，耳边只有惊雷般的心跳。 　　云安听到声音，本来打算转过头打招呼，没想到一扭头就看见冲天的积秽气息。 　　她立刻起身。 　　之前遇到的积秽气息和现在这人身上的气息比，就是一滴水和一条河的差距。 　　这样浓厚的气息，只靠云安家政种的花草、送的手环消解不掉。 　　幸运的是，这里是云安家政总部，强光刺破了黑夜。 　　七情之恐。 　　四根。 　　店里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慎重起来。 　　只是气息而已，怎么能放大到4根情绪丝？ 　　大厅里，荀海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站在了有光的地方，突然心里就没那么害怕了。 　　也是到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她带着女儿朝云安家政跑，会给这里的人带来多大的生命威胁。 　　“对不起，我马上走。” 　　她不想拖累被人。 　　可是院子外，那个人已经追过来。 　　气势汹汹。 　　泠鸢眼见不对，第一时间锁了门。 　　男人很狂躁，门推不开就用脚用力踹。 　　踹不动就要拿石头砸。 　　一副疯狗模样。 　　不过，在他高高举起石头要砸下来的一瞬间，庭院里的灯光一闪。 　　他和石头一起重重倒地。 　　但很快他又站了起来。 　　萤火之辉只能触发一次，所以现在——闪的是另一盏灯。 　　男人又倒了。 　　然后又站了起来。 　　来来回回一共五次，才终于没再爬起来。 　　云安：“……” 　　还好庭院里有很多小的星星灯，不然都不够用。 　　一旁的荀海彤早就已经呆住，这个时候被泠鸢带去洗手间，用温水给孩子洗漱。 　　荀葭已经很久没有被清洁过，身上黏糊糊，长了很多痱子，还长了湿疹。 　　云安拿了小孩子用的止痒水滴到温水里。 　　洗香香的荀葭很开心，一直在咯咯笑，伸手去捉水上飘着的玩具小鸭子玩儿。 　　“外面那个怎么处理？” 　　云安：“我已经通知了熊嘤嘤，他们马上会带人来。” 　　“这件事归他们管吗？” 　　云安：“当然归他们管。” 　　饲养积秽。 　　四只。 　　并利用它们恶意伤人。 　　罪大恶极，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那条疯狗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咬人。 　　在熊嘤嘤把人带走之前，云安还“不小心”把玉腰的鳞粉撒在了已经清醒的畜生身上。 　　痛和痒席卷他全身。 　　量有点儿大，大概会让他生不如死上至少一个月。 　　“对不起，你看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可惜这个没有解药，不过只要不主动去抓，什么事都不会有，你忍忍吧。” 　　负责抓人的熊嘤嘤看了云安一眼，什么都没说。 　　也没阻止。 　　胡余两眼发红：“我杀了你！杀了你！” 　　太难受了。 　　太痛苦了。 　　像有人在用钢做的梳子梳他的肉，梳开的肉上还有蚂蚁在爬。 　　无休无止。 　　云安看着“它”。 　　“我等着。还有，别对我释放积秽气息了，没用。” 　　胡余的目光转向荀海彤。 　　“我爱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太爱你了！葭葭还小，你忍心她没有爸爸吗？你不怕她以后读书被人指指点点吗？就你那个外卖员的工作，能给她好的生活好的教育环境吗？你需要我，彤彤，你和葭葭都需要我，我们才是一家人！你想想我们的从前，想想我们的以后！” 　　啪—— 　　这番自以为深情的话语，换来的是荀海彤使出全力的一巴掌。 　　“你不配提葭葭。” 　　云安在旁边补充：“忘了说了，对她也没用。” 　　“不可能，不可能！” 　　胡余开始大喊大叫。 　　自从他成为那东西的主人，说的话从来没有失效过。 　　他让那些低贱的蝼蚁感受到恐惧，收割着它们的战栗，掌控一切！ 　　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这招对他们都没用？ 　　喊叫后，胡余再次换了表情。 　　“你们放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被控制了，那些事情都不是我自己想做，是它们在操纵我去做，我也是受害者。” 　　他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乞求着看向荀海彤。 　　“你知道的，我们以前很相爱，我们一家人很幸福，后来的事情都不是我在做，你一定要相信我。” 　　看着这一幕的云安：“……” 　　积秽都没他善变。 　　一向好脾气的熊嘤嘤都看不下去了，抬手让人把他带走。 　　“他是第一个主动饲养积秽的人，所以调查的时间会比较长。” 　　接下来的调查会由管理局和对接单位一起做，确保绝对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放过一个恶人。 　　而且还需要研究他到底是怎么饲养的积秽。 　　被积秽控制和饲养积秽有什么区别。 　　遇到这样的存在要怎么应对。 　　这些都需要步步斟酌。 　　“明白。” 　　云安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那些专业的问题她不懂，她只知道，她“看见”胡余的情绪根本没有被它身后的四只积秽影响。 　　如果积秽吃了它的情绪或者强化了他的情绪，那积秽会和它的情绪相融。 　　可事实上并没有。 　　而且它的理智也没有消失。 　　从各种证据看，它本来就是头畜生。 　　哦不，畜生并不会像它那样对柔弱的妻子和不足一岁的女儿动手。 　　所以，面对这种东西，云安加料的时候毫无心理负担。 　　那个本来用来困住积秽的蓝雪花笼，有特地为它准备的惊喜。 　　胡余被押去特殊关押处。 　　花依旧由绸春种进地里。 　　但这次的花不太一样，它的每一次生长，每一次绽放，都会定向地向笼子里的东西喷洒鳞粉。 　　这点小伎俩当然瞒不过现场负责看守和审问胡余的人和妖，但谁都没出声制止。 　　胡余对荀海彤做的事，对荀葭做的事，还有他利用四只积秽做的事，这点惩罚，连前菜都算不上。 　　他这辈子，别想再从这里离开。 　　“真的，不会再出来了吗？” 　　荀海彤抱着已经睡着的女儿，声音依旧在颤抖。 　　云安：“嗯，再也不会出来。” 　　哪怕死了，烧了，都出不来。 　　荀海彤今天回到那个地方，又抱着女儿逃跑，一路上压着的各种情绪，这个时候终于可以正常表达。 　　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砸，她嘴巴张开大口呼吸，痛苦到哭不出声。 　　睫毛被眼泪浸湿，刺得眼睛发疼。 　　可她双手抱着熟睡的孩子，眼睛里却是终于得以绽放的绚丽光彩。 　　拿出手机和父母通话的时候，她颤抖的嗓音里满是欣喜。 　　“爸，妈，他再也不会伤害我们了，再也不会了……” 　　不管是她，还是女儿，又或者爸爸妈妈，以及身边的朋友，亲戚。 　　都不会再被他威胁。 　　不会动不动被他拿菜刀恐吓。 　　他们都得救了。 　　他们都可以重新过回普通人的正常生活了。 　　云安在一旁静静看着荀海彤，送她走到马路上时，拿出一捧新做的干花小手环。 　　“祝你们此后一路坦途，再无荆棘。” 第58章 回家 　　◎合作◎ 　　夜色中, 灯光下。 　　荀海彤终于回家了。 　　不需要躲躲藏藏，不需要绕一个又一个弯，生怕那个东西跟着她。 　　这一次, 她光明正大地把小电瓶停在了小区停车棚里, 没有戴口罩, 没有戴帽子, 就这么走了回去。 　　在她的怀里，还抱着已经睡着的女儿葭葭。 　　只是敲门之后, 门后面的父母依旧十分小心地开了一小条缝, 让她和孩子进去之后，立刻关上门并且反锁, 和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一样，仔仔细细地把找工人师傅加装的锁链也扣上。 　　然后才敢安安心心地去看女儿和孙女。 　　“你没事吧？那个畜生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荀海彤看着头发花白的爸爸妈妈, 吸了吸鼻子。 　　“我没事，他已经被抓起来了，以后都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爸妈, 我们都安全了。” 　　“抓起来也有放出来的时候, 谁知道到时候……” 　　接下来的话, 荀美丽没敢说出口。 　　他们只知道那个畜生被抓，不知道为什么被抓，也不知道会被关多久。 　　最让他们担心的是，万一到时候他们都离开了人世, 他们的女儿要怎么独自面对那种魔鬼？ 　　“妈，不会出来了, 他再也不会出来, 真的。” 　　这件事, 云安家政的老板认认真真地和她说过。 　　尽管没能说具体为什么, 可荀海彤知道，老板没有骗她，也不会骗她。 　　荀美丽脸上露出几分带着惶恐的喜意。 　　“是无期吗？以后会不会减刑？” 　　荀海彤：“比无期更严重，一辈子都不会出来，死也要死在里面。” 　　“真的吗？老天开眼！菩萨保佑！” 　　白了头发的两个老人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 　　尽管他们悬着的心还是落不了地，可至少能凑过去认认真真看小孙女。 　　“怎么这么瘦？家里之前有买了还没开的奶粉，给葭葭喂一点儿？” 　　荀海彤：“妈，葭葭吃过了，明天早上再起来喂。” 　　“诶诶诶，我这是高兴糊涂了。晚上我们仨睡一屋，让我好好看看我的小孙女。老邱，你晚上不许打呼噜，别吵着我们葭葭。对了，小彤你还没吃饭吧？妈先给你做饭吃。” 　　荀美丽很有干劲儿地忙活开，一扫往日的阴霾。 　　锅里有饭，她迅速炒了一大碗香喷喷的蛋炒饭。 　　特地加了两个大鸡蛋。 　　把饭端过来后，她认认真真解了围裙，拿肥皂把手洗干净，又去阳台那边散了会儿油烟气，然后才从女儿手中接过小孙女。 　　“我来抱着，你吃饭。” 　　不到一岁的荀葭体重很轻，一抱过来她眼睛就有红了。 　　“以后外婆给我们葭葭做好吃的，白白胖胖。” 　　长时间抱着孩子，胳膊很容易酸，腰也会痛。 　　可不管是荀海彤还是荀美丽，都没人想过把孩子放到床上睡。 　　她们都要把她抱在怀里，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安心。 　　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里，这个孩子最最无辜，最最受苦。 　　她刚出生，那个魔鬼就露出了原形。 　　偏偏那时候，不管是还在月子里毫无力气，一身痛楚的荀海彤，还是刚出生连话都不会说的她，都没有逃跑的能力。 　　后来，花了很长很长时间，逃出来的也只有荀海彤一个。 　　她努力了，很努力很努力了，用尽了所有力气，还是带不走女儿。 　　荀海彤只能忍痛先保命，继续等待机会。 　　一次，两次，三次。 　　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绝望。 　　终于，现在他们一家团圆。 　　荀海彤儿时睡的卧室里，她，女儿，还有母亲，一起挤在一张床上。 　　很安心。 　　她和母亲一起看着小小的女儿，什么话都没说，眼角眉梢却都挂着彼此能明白的笑。 　　睡前，荀海彤起身，在门口锁链上挂上那条干花小手环。 　　给爸爸一条，给妈妈一条。 　　“以后出门都把它戴着，它今天救了我和葭葭的命。” 　　荀美丽没有怀疑女儿的说辞，仔仔细细把小手环直接戴上。 　　说来也神奇。 　　明明今天接到女儿的电话后，她一直心惊胆战，按理说晚上应该睡不着。 　　可戴上这个小手环后，她竟然很快就睡了。 　　迷迷糊糊之间，荀美丽想，这真的是个好东西。 　　是个真东西。 　　这天晚上，许久没能睡过安稳觉的一家人，舒舒服服地睡了这一年多来的第一个整觉。 　　清晨，有鸟儿落在云安家政的庭院。 　　泠鸢高兴地拿了面包屑出去喂它们。 　　云安伸着懒腰从三楼窗户望出去，朝她挥手打招呼。 　　“泠鸢姐早上好。” 　　今天没有大项目要忙，都是一些日常工作。 　　宵烛依旧在早餐后去清理沿街的路灯，玉腰依旧在给乔离、江暖和姚珂卉那边送来的干花作品撒鳞粉。 　　照雪还是吃完饭就跑得没影，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张老板那里请她的小弟们做spa。 　　玉小菇在修理倪香霖托人送过来的一套玉珠子，和云安一样努力攒钱买房。 　　云安坐在餐桌旁边，喝完最后一口热牛奶。 　　她要和松羲一起去一趟管理局。 　　熊嘤嘤派了车过来，就在门口。 　　回去的时候，她顺便把小熊猫多多带上。 　　车子开走，多多还趴窗户上看云安家政，似乎舍不得。 　　“喜欢这里下次还可以来呀。” 　　最近很忙，云安其实没什么时间和多多一起玩，不过它似乎自己在庭院里也玩得很开心。 　　如果有客人来，它就假装是雕塑，闭着眼睛睡觉，一动不动。 　　平时就跑来跑去摘果子吃。 　　院子里的蓝莓熟了，酸酸甜甜，它每次都会摘一大把放在掌心，然后一口吃下。 　　大家都在店里的时候，它就追着黄只只和玉腰玩，也爱和照雪打架。 　　照雪打不过它，几次之后就不应战了。 　　熊嘤嘤最近也忙得脚不沾地，头晕眼花。 　　之前从季娇娇那里弄来的积秽要查要研究，现在又来四个，看见多多的时候才想起来，原来管理局还有一只幼崽在云安那里。 　　他已经完全忘了。 　　多多的父母也愣是从头到尾没想起去接孩子回来。 　　“看上去好多了，谢谢云店长。” 　　最开始积秽来捣乱的时候，多多年纪小，修为不够，没注意伤了本源，严重影响修炼和健康。 　　管理局里的大妖治不了，医院的医生也治不了，这次丢去云安家政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想到真的有好转。 　　现在看上去，多多继续修炼的路已经重新被打通。 　　熊嘤嘤按照最初的约定给了她一个大红包。 　　云安弯着眉眼接过。 　　“能帮上忙就太好啦。” 　　她很喜欢多多，也喜欢大红包。 　　局里的成年小熊猫把多多接走，熊嘤嘤则带云安去了办公室。 　　“向阳小区那个积秽对我们有很大研究价值，现在已经确定的是，那个东西没得独立的思维，所有表现出来的和人相关的行为习惯、思考模式，都是它们从吞噬的情感中获取并复制过来滴。它们生来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干饭，不停地干饭。” 　　积秽的饭就是情绪，是气运。 　　不管是人的，妖的，还是小动物们的，都是它们盯上的目标。 　　有没有独立意识很重要，这决定了积秽未来的进化方向，也绝对了他们要怎么看待和对付积秽。 　　为此，熊嘤嘤拿出一个黄底黑字的奖状。 　　就是幼儿园给小朋友们发的那种。 　　“云店长，首先，我代表合作单位向你表达感谢，谢谢你免费发放的干花，帮助到了很多很多人。” 　　和奖状一起出现的，还有10万奖金。 　　云安认认真真把它和转账一起接过。 　　紧接着，熊嘤嘤拿出第二个奖状。 　　“其次，我代表另一个合作单位向你表达感谢，谢谢你带头培训的猫猫队、狗狗队，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它们活跃在晚上，让那一片辖区里头的人不怕晚上一个人走夜路了。” 　　能完全安心地走在城市的黑夜中，是一件很能提升个人幸福感的事。 　　因为云安家政，因为照雪，那几个片区原本在外流浪的，可能会给一些人带来困扰，它们自身安全也无法得到保障的小猫小狗，现在已经成为夜行者信赖的小伙伴，也有了稳定温暖的住处和可以吃到饱的猫粮狗粮。 　　不管是加班到凌晨回家的路上，还是夜跑夜骑，旁边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小可爱们还很懂得协同合作。 　　比如遇到不跟队伍而是喜欢独自夜骑的陪伴对象，它们会接力。 　　一只狗狗跑累了就发出信号，另一只狗狗接上继续跟着跑。 　　轮流上岗。 　　一直到夜骑的人安稳骑完全程回家为止。 　　他们不用因为担心潜伏在黑夜中的危险而被迫放弃骑行的爱好，工作生活上的压力得以顺利被喜爱的事一点点化解。 　　再面对未来的时候，多出许多的热情与许多的勇气。 　　笑容也重新回到了脸上。 　　尽管生活中、工作中还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难题，但至少，心里有那么一束属于他们自己的光在照耀着他们，让他们有力量克服万难，继续向前。 　　这次的奖金也是10万，另外还有一份厚厚的合同书。 　　拿出这份合同的时候，熊嘤嘤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狗狗队猫猫队的训练效果很直观，大家的接受程度也很高，所以接下来我们将全面开展合作！” 　　随着时代的进步，文明的发展，现在小猫小狗成为了越来越多人的家人，成为千家万户中的一份子。 　　再加上队伍里的小猫小狗，如果遇到对毛毛过敏的，或者怕它们的人，都只会远远地跟着，默默地守护着，只在他们有危险的时候才冲过去。 　　所以，这个项目比一开始早就在谈的绿化项目下来得更早。 　　总负责人那边甚至说，如果全面合作后超过10个区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可以考虑让有相应能力的妖怪共同接手这份工作，更快向全国推广。 　　尽管这件事只是提了一下，还完全没有章程，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顺利推行。 　　但对熊嘤嘤来说，对所有急需修炼的小妖怪们来说，对一向喜欢和人一起生活的，想要重回这里的妖怪来说，这是跨出了破冰的一大步。 第59章 七婆婆 　　◎小红◎ 　　那是一份很大很细的合同, 囊括了以云安家政为中心向外扩展的十个区。 　　这十个区必须由云安家政来做，暂时也只能他们来做。 　　一个区200万，全力推进。 　　安全从来都是一个大问题。 　　大家都希望多一点, 再多一点。 　　越安全越好。 　　“没问题, 交给我们。” 　　云安认认真真看过合同, 再一笔一画签上她的名字。 　　这也是今天熊嘤嘤叫云安来管理局最主要的原因。 　　除了这份大合同, 还有两个打扫工作，都是来自管理局的特殊委托。 　　胡余所在小区全面清洁。 　　这边受胡余那4只积秽影响很大, 早清理能预防很多不必要的悲剧。 　　报价：抵扣400万欠款额 　　荀海彤所在小区全面清洁。 　　胡余多次去这个小区, 荀海彤身上沾染的积秽气息也很重，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此前送了很长时间的外卖, 其间去过好几个有云安家政绿化的地方，所在片区一大片路灯又已经过了宵烛的手, 所以气息被压制住，情绪才没有被气息影响。 　　报价：抵扣200万欠款额 　　“都是大项目呀，谢谢惠顾。” 　　云安把它们一一签下。 　　离开管理局之前, 她远远地看了一眼胡余。 　　加料的鳞粉让他根本无法忍住不去抓挠, 而被抓挠过的地方会更痒更痛, 让他皮肤上出现一个个隆起的红色抓痕。 　　抓的次数多了，就会溃烂。 　　笼子里的他，现在就像是一团腐烂却想死都死不了的垃圾，一滩烂泥。 　　痛不欲生。 　　再无未来。 　　云安转身离开, 再没回头。 　　和她一起到家的还有很大几箱干花成品——那是管理局主动帮忙做的。 　　云安和泠鸢一起把它们打开，两只蝴蝶轻轻在上空飞舞, 撒下如碎金一般的鳞粉。 　　它们会像光一样照亮很多人, 会扫去他们人生路上的许多尘埃。 　　从云安家政出去的一个小箱子, 去到了云安的一个高中同学手中。 　　那个同学叫韩瑞禾, 正在一个偏远的山区做支教老师。 　　这是第一个超出青曲市范围的，云安尝试发散得更远的亮光。 　　路途遥远，过了一些时间，韩瑞禾才收到包裹。 　　云安已经提前在电话里和她说过这件事，她很重视。 　　这天上课之前，她把所在村小里的孩子都叫了过来。 　　学校里的孩子并不多，每一个都分到了一个干花小手环。 　　韩瑞禾认认真真把云安的话转告给孩子们：“送手环给我们的姐姐说这是一种新科技手环，一定一定要戴好它，如果有人在你戴着它的时候表现出了很奇怪的样子，那个人就是坏人，一定要第一时间离他们远远的，最好告诉家里其他人或者你们可以信赖的，可以帮助你们的人，知道吗？” 　　“知道啦。” 　　孩子们参差不齐地回答着。 　　小手环很漂亮，他们很珍惜。 　　在课间玩耍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注意不把它弄脏或者弄坏。 　　刚上一年级的丁红也是这样。 　　她一直好好戴着小花环没有取，放学了也带着。 　　路上，她遇见了一直被她叫做七婆婆的老人。 　　那个老人住在她从学校走回家的路上，每次看她从门前过，都会偷偷给她好吃的糖果或者是饼干。 　　村子里因为家家户户都彼此认识，孩子们自己成群结队去学校上学，放学也是自己回来，没有大人接送。 　　丁红之前也和村里的两个小伙伴一起上下学，但前几天七婆婆说：“明天我给你吃好东西，那个东西只有一点儿，只给你，你一个人来。” 　　所以这几天她都是一个人走，每天能吃到的东西也真的多了很多。 　　今天会是什么呢？ 　　丁红背着书包开心地朝七婆婆家里跑，满怀期待。 　　七婆婆和往常一样，就坐在门口等她，旁边还有一个昨天也在的老爷爷。 　　她开心地挥手打招呼，“七婆婆我放学了！” 　　老人朝她露出慈祥的笑。 　　“来啦？过来。” 　　七婆婆拄着拐杖，拉着丁红的手朝屋子里走。 　　那个老爷爷也跟着进了屋。 　　丁红开心地朝里望。 　　以前七婆婆都是从一个木头柜子里拿出好多好多东西，每一个都很好吃。 　　这次也是，她拿的一种夹心饼干。 　　“谢谢七婆婆！” 　　丁红开心地坐在小板凳上吃。 　　七婆婆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突然开口：“你这孩子，今天淘气了吧？瞧瞧衣服弄得多脏，回去了准要挨骂。来，我给你换换。” 　　她拿了一套很漂亮带粉色纱纱的衣服出来。 　　“哇，好好看。” 　　那是丁红只在电视里看过的衣服，是公主才能穿的仙女服。 　　她开开心心地伸开胳膊让七婆婆帮忙换，那个跟进来的老爷爷就站在旁边盯着瞧。 　　奇怪的是，七婆婆刚掀起一点儿她的衣摆，突然丢开手，发出一声痛呼。 　　丁红有点担心地转过头想去看看，这个时候脑海里突然回忆起在学校的时候，韩老师重复了好几次的话。 　　她看看手腕上的小花环，又看看表情怪异的七婆婆，手上捏着还没吃完的夹心饼干，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是坏人吗？” 　　七婆婆的手上正火辣辣的痛，这个时候却挤出一个笑。 　　“我怎么可能是坏人？坏人会给你这么多好吃的吗？来，婆婆刚才是不小心扎到手。” 　　丁红想到这些日子七婆婆给她吃的好东西，又慢慢地走回她身边。 　　但这一次，七婆婆又发出了怪叫。 　　她心里一抖一抖的，放下手里的小饼干。 　　“我、我不吃了……我要回家。” 　　丁红往外跑，一直站在旁边的老爷爷伸手拽她的胳膊。 　　没想到也发出了一样的怪叫。 　　坏人。 　　他们都是坏人！ 　　丁红脚步迈得飞快，一阵风似地刮回了家。 　　奶奶朱许华正在院子里切给鸭子吃的青菜碎，看她跑成这样，“被鬼追了？” 　　“有……有坏人……” 　　她跑得小脸通红，手脚并用把老师发小手环和七婆婆那里的怪叫说了一遍。 　　说完还问：“奶奶，七婆婆真的是坏人吗？” 　　丁红相信老师说的话，又觉得七婆婆对她一直很好，不可能是坏人。 　　朱许华一开始也以为是孩子乱说。 　　“是你衣服脏了想给你换吧？” 　　丁红岁数小，刚一年级，喜欢趴在地上，衣服上全是灰。 　　朱许华三两下把手里的青菜切完撒到院子里给鸭子吃，带她上楼擦脸洗澡换干净衣服。 　　丁红还有点担心奶奶也会发出怪叫，但没有。 　　“为什么奶奶给我换衣服没有变奇怪啊？七婆婆和那个爷爷就很奇怪。” 　　“什么奇怪？你是不是动画片看多了脑子里胡想？” 　　朱许华真这么想。 　　两个年纪比她还大的老年人能对孙女干什么？ 　　晚上在外面乘凉的时候，朱许华还把这事当娃娃的笑话讲给其他人听。 　　“哈哈哈哈，现在的孩子真是，我家那个回来也是，可宝贝那个小花环了，在盆里洗澡把手举得老高，生怕弄湿了。说是什么大城市里面来的高科技，只要戴在手上，坏人就伤害不了他们，你们说天底下哪儿来的那种东西？” 　　“估计是学校里做游戏说的，孩子年纪小当真了。” 　　他们这么说，孩子们听着也就这么想了。 　　觉得老师骗人，第二天委屈巴巴地找到韩瑞禾。 　　“爷爷说是这在骗小孩儿。” 　　“它才不会保护我们，也不是高科技。” 　　对小孩子来说，大人的欺骗是一件非常非常严重的事。 　　特别是对他们说那些话的还是他们一直很喜欢的韩老师。 　　他们现在心里很难过，有种被信任的好朋友背叛了的感觉。 　　韩瑞禾心猛地跳了一下，把几个孩子拉过来仔细询问。 　　“出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孩子们叽叽喳喳把家长说的话学了一遍。 　　丁红更是说了七婆婆和那个老爷爷的事。 　　韩瑞禾立刻重视起来。 　　“今天下午老师和你一起回家。” 　　在韩瑞禾心里，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和年龄、性别从来没有关系。 　　看上去娇俏可爱的女生有可能是坏人，天真烂漫的孩子也可能是凶手，慈眉善目的老人也一样。 　　现在网络发达，她在过来支教之前，在手机上看过太多太多让正常人难以接受的悲剧。 　　很多凶手都是意料之外的那一个，是谁都没有怀疑的那一个。 　　而且，她相信云安。 　　在上高中的时候，她和云安都住校，一个宿舍。 　　她们关系很好。 　　她知道云安是一个怎样的人，不可能在这么严肃的事情上和她开玩笑。 　　下午放学，韩瑞禾和丁红一起回家。 　　路过昨天出问题的那里，丁红还挥手和坐在门口的老人打招呼。 　　“七婆婆。” 　　老人笑容和蔼，依旧拿了饼干给丁红吃。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韩瑞禾在，这次她没有叫丁红进屋。 　　丁红拿着饼干，一路顺利到家。 　　韩瑞禾回头看了两眼。 　　“七婆婆和所有孩子的关系都很好吗？” 　　“才不是，七婆婆最喜欢我，只给我吃好吃的。” 　　村子里其他人也都对那个七婆婆评价很高。 　　“是个热心肠。” 　　“孩子们都喜欢她。” 　　虽然丁红这么说，但韩瑞禾还是在第二天认真地和每一个孩子强调：“以后上下学都戴好那个小手环，学校要检查，也会去家访，戴了的才能拿到一颗小星星，每一周小星星最多的同学可以拿到一张奖状。” 　　她知道解释更多没有太大的意义，直接用了最简答易懂的说法。 　　这话又被孩子们传回了家里。 　　事关小星星，事关名誉，孩子们很上心。 　　“奶奶、奶奶，我要拿小星星，你一定要记得给我戴小花环，千万不要忘了。” 　　“行，以后都给你戴着。” 　　反正不要钱。 　　而在孩子们都戴上小花环一段时间后—— 　　七婆婆病了。 第60章 真面目 　　◎一束光◎ 　　不止是七婆婆。 　　之前和她一起出现在丁红面前的那个老人也病了。 　　不是什么大病, 就是浑身痒。 　　皮挠破了也止不住，擦了药也不行。 　　没完没了的痒有时候比痛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们守不住，去了医院。 　　让村里每个人都没料到的是, 明明是去医院看病的两个人, 却传回了被带走的消息。 　　很快有人来村里调查, 去找那些孩子, 找家长，也找村小的老师。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村里的老人们都有点儿被吓着。 　　很快, 一个通告被村委会用大喇叭念出来。 　　全村哗然。 　　那两个老东西居然对村里的小孩儿动手动脚！ 　　每一个老人都吓坏了。 　　好在等他们问过之后发现, 因为孩子每天都吵着要戴小花环，所以每次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没出事。 　　那两个老东西还没来得及犯事！ 　　这一天, 朱许华紧紧搂住了孙女丁红。 　　孩子当时回来和她讲了，她怎么就没当真呢？ 　　幸好没出事, 幸好没出事！ 　　得知消息的韩瑞禾跌坐在椅子上，出了一身冷汗。 　　她抖着手给云安打电话，说了这件事。 　　“谢谢, 真的太谢谢了。” 　　倒回去看, 显然丁红第一次说七婆婆发出怪叫就是他们准备第一次真正动手。 　　还好那个时候她手上已经戴上小花环。 　　“人怎么可以这么坏, 丁红才刚刚一年级啊，幼儿园毕业没多久，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韩瑞禾忍不住问出这句话。 　　可她知道，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 　　坏的人做坏事不需要任何理由, 不需要任何逻辑。 　　他们和正常人的思维完全不一样。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而云安那边给出的回答是, 轰隆隆的机器声。 　　“这是制作干花的机器, 一次能制作上千斤干花。” 　　每一片干花, 都会成为一束光, 护住孩子们，也会成为一把刀，斩断那些如蛆虫一样扭曲的恶念。 　　“所以，不要惧怕未来，不用惧怕坏人。” 　　在这一次的事件中，玉腰姐妹的鳞粉保护了好几个孩子，力量得到增强，可以制作出更多鳞粉，对花朵的要求也没有之前那么苛刻，鳞粉的持续时间也能更长。 　　因此，云安及时和管理局合作，联系上一个大厂子生产干花。 　　这是现代化机械的力量，是大规模批量生产的力量，生产速度就算是力量强大的大妖怪也比不了。 　　它也是继照雪的猫猫队狗狗队训练之后，云安家政和管理局合作的第二个超级大项目。 　　花是秋容花园在内的多个花田的花，在用那些花之前，绸春都先去过一次，照看过那些花草，确保它们能在未来起到更好的净化积秽气息的作用。 　　积秽很多，处处都是。 　　但不能因为这样就怕了它。 　　大家一起努力，一点一点清，总有一天能把它们全部打扫干净。 　　世界从来不曾完美，但总有一些人，一些事，让人觉得一切都值得期待。 　　这天下午，有一段时间没见的黎莺一家出现在店门口。 　　她在床上躺了许久，现在还没完全恢复，由外公荆远帆拿轮椅推着。 　　“莺莺。” 　　云安当时正在吃点心，看见她出现心里很高兴。 　　“姐姐。” 　　黎莺脸上露出几分小女孩儿的羞涩。 　　还没被外公推到云安面前，她就迫不及待地拿起膝盖上抱着的背包。 　　背包里是这些日子做康复训练的同时，她亲手折的幸运星。 　　是外婆教的，据说只要怀着一颗真心折出来的幸运星，就能给人带来幸运。 　　自从母亲生病后，黎莺很久不曾相信幸运这两个字。 　　但因为云安的出现，希望的光又在她的心中燃起。 　　她甚至在每一张纸上虔诚地写下了祝福。 　　“哇，好好看。” 　　云安第一次见到幸运星，她以前身边没有人折过。 　　一颗颗小星星装在透明的玻璃罐子里，让人欢喜。 　　“姐姐喜欢就好。” 　　幸运星被云安放在了最显眼的架子上，一进门就能看见。 　　这让黎莺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对比起云安姐姐给她带来的帮助，她准备的礼物实在太简单太寒碜了。 　　可云安一点儿都不这么觉得。 　　她甚至拍照发了朋友圈和官方号，向朋友和粉丝们炫耀。 　　——“幸运星啊，我小时候也折过，没想到现在也有人做这种天真可爱的事。” 　　——“折得真好，费了不少时间和心思吧？” 　　——“许愿许愿，保佑我科二一次性过。” 　　“你现在吃东西有什么要注意的吗？喝什么吗？” 　　炫耀完，云安朝黎莺三人面前堆东西。 　　小吃、点心、奶茶、热茶、零食、水果，什么都拿。 　　“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再做一段时间的康复训练就可以重新站起来。” 　　一旁的黎思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我们已经商量好，莺莺先在家里养一段时间，等身体和精神好些了，就开始温习功课，明年回学校读高三。” 　　原本黎莺出事的时候已经高三，准备参加高考。 　　现在醒来，她依旧想要完成学业，然后上大学，找一份好工作，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 　　“嗯，这样很好。” 　　云安和他们坐在茶几旁边，吃着东西聊了很久的天。 　　黎莺醒后黎思华和荆远帆的精神比之前更好了，满面红光。 　　送他们离开的时候，云安拿了一袋子小手环给他们，够他们小区每一个人用。 　　“希望你们今后一帆风顺。” 　　黎思华：“谢谢。” 　　会的。 　　那么艰难的关他们都闯过来了，以后日子一定会顺顺当当。 　　云安目送他们离开，心里有某种充实感。 　　尽管她的力量很小，但总算也帮助到了一些人啊。 　　真好。 　　不过，看着远去的车子，云安倒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们有人会开车吗？” 　　云安家政一直没有车，一开始外出都是坐公交或者地铁。 　　后来公司搬来这边，资金也越来越宽裕，就开始打车。 　　现在想想，方便起见，也该买个公车了。 　　泠鸢他们生活的年代里，根本没有机动车的存在，自然不会。 　　好在松羲会。 　　尽管他在为了积秽下山前，很少在尘世走动，但山间也有需要开车的时候，所以有驾照。 　　“松羲真厉害，什么都会，那我们现在就去买车吧！” 　　云安一直都是只要想到一件事就马上去做的性格，既然有人会开车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直奔车行。 　　不过她不懂车，销售小姐姐的专业词语她也听不太懂，网上的攻略也太过复杂。 　　于是她选择了直接表达需求：“我想要空间大，可以坐很多人的车。” 　　现在的车质量都不错，安全有保障。 　　所以云安只需要选载客量大的车就行。 　　需求明确后，云安很快看到了合适的。 　　那是寻常交通公司会拿来跑城际运输的车，但又不是大巴车那种大块头，比较偏向于面包车，又比面包车车型好看和漂亮。 　　黑色，六人座。 　　空间特别大。 　　价格也很划算。 　　“就它啦。” 　　云安家政第一辆车——小黑就位。 　　公司里的小伙伴们都好奇地围过来看。 　　因为车停在云安家政的范围内，泠鸢也能过来。 　　“这就是车？” 　　来到新世界后，她透过窗户玻璃看过，站在庭院里看过，但还是第一次坐车。 　　很新奇的体验。 　　以前她能自由活动的时候，没有这种车，只有马、马车、轿子、驴这些交通工具。 　　车子里面还算宽敞，座位很舒服，除了最后一排之外，前面两排的座位可以调节，能躺下。 　　热风冷风都有，出行的时候不用担心天气太冷或者太热。 　　跑得也很快。 　　宵烛也对车很好奇。 　　她倒是坐过车，但没开过。 　　对她来说，效率很重要，如果可以自己开车，比打车会方便不少，去哪里都快。 　　于是她在车上看了一圈后决定，她要学车。 　　作为已经完成修炼搬出云安家政的妖怪，宵烛学车不需要走复杂的特殊程序，直接去驾校报名就好。 　　比起普通学员，只多了一个向管理局报备。 　　体检也去管理局合作的医院那边做。 　　主要看她的妖力稳定情况，判断她如果开车会不会有突然无法维持人形的风险。 　　事实证明，不会。 　　不能稳定化形没办法从云安家政毕业。 　　宵烛效率很高，第二天就在工作之余去驾校报道，然后开始刷题。 　　云安见状，想着反正一个人是学，一群人也是学，干脆给已经毕业的玉小菇和绸春都统一报了名。 　　“开不开不重要，但要有个证，当公司福利吧。” 　　万一哪天想开了呢？ 　　不过她没去学。 　　“我对自己的心理素质有数，就不去凑热闹啦。” 　　云安很早就学会了骑自行车，但她只敢在人少的地方骑。 　　一旦真的到了街道上，看着周围呼啸而过的小车大车她就心慌，哪怕隔得很远也慌。 　　一慌自行车就会扭来扭去，很容易出意外。 　　所以开车的事她不强求。 　　“该放弃的时候还是要学会放弃。” 　　勉强不来。 　　不过云安不得不承认，公司里有人会开车真的方便了不少。 　　比如现在，他们要去一个新签的小区打扫积秽气息——小区是管理局刚查到的，之前胡余在那边出没过，而且次数不少，一群人呼啦啦上车全拉走，完全不需要在路边等车，最重要的是各种清洁工具好带。 　　不像之前坐车，还要担心人家的后备箱放不下。 　　不喜欢维持人形的照雪也可以自由自在地以猫猫的模样在车里躺着，不用被要求装进宠物航空箱。 　　“出发啦！” 　　云安坐在副驾驶座上开心地喊。 　　坐自驾车出去打工感觉就是不一样。 第61章 孩子 　　◎从未辜负◎ 　　与此同时, 小区里，某一栋楼的厨房外小阳台，刘玉兰正在手洗一套小孩儿穿的纯棉衣服。 　　家里有洗衣机, 但孩子的衣服不像大人, 上面有各式各样的污迹, 如果不先用洗衣液泡泡, 再拿手搓干净，进了洗衣机再出来会是一大片印, 后面怎么再也弄不干净。 　　洗衣服的同时, 刘玉兰的注意力和目光还分了一半在客厅。 　　客厅里她铺了一个很大的爬爬垫，周围围了护栏, 两个一岁多的孩子正在那里玩。 　　那是女儿身体吃了大亏才生下来的孙子孙女，一对龙凤胎。 　　刘玉兰从女儿怀孕开始, 一直在这边照顾。 　　到现在，已经一年多。 　　孩子太小，离不开人, 女儿女婿要上班, 腾不开手, 女婿那边的爸妈在做生意，也走不开。 　　只有她守着女儿，守着这两个娃。 　　刘玉兰很爱女儿，很心疼她。 　　只是……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小孩子衣服脏得很快, 又容易流汗和尿床——一直用尿不湿会捂屁屁，孩子不舒服, 每天需要换五套六套。 　　每换下一套她就要立刻洗了晾上, 怕不够换。 　　如果遇到孩子生病或者闹肚子, 一天更是十几套都收不住。 　　刘玉兰已经不记得她这些时候手洗了多少套衣裳, 只知道，她的手已经变粗糙，阴天下雨时骨头缝里都在疼。 　　年轻的时候，她还算幸运，父母开明，运气又好，找了自己喜欢的知冷知热的另一半。 　　从结婚到后来有了孩子，她都很少做过什么家务。 　　不管做饭还是炒菜，连带着家里的卫生，也都是他来。 　　女儿怀孕需要人照顾，刘玉兰来最合适最方便，这才来到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学着给孩子们做饭、洗衣、打扫卫生。 　　家里的事情很琐碎，看上去杂乱无章，要一件一件去做。 　　忙完所有事，一整天就过去了。 　　新的一天再重复相同的动作。 　　孙女孙子小，精力足。 　　每天都想往外面跑，不然就满屋子打滚和哭闹。 　　女儿女婿又都在上班，刘玉兰只能一个人带着两个走路都不稳的孩子出去。 　　有时候他们非要下来走，她只能面前绑一个，另一个放下来，弯下腰双手稳着孩子的身子，一步一步往前。 　　小孩儿总是心急，常常连着跨出好几步。 　　等这一个玩够了，那一个又继续。 　　一天下来，刘玉兰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整个后背都不舒服，必须贴膏药才能缓解缓解。 　　“要不然，还是请个保姆？” 　　刘玉兰无数次生出过这样的心思——特别是在孩子很小需要吃夜奶的时候，她连续几个月没办法睡一个整觉，感觉说话、做事、反应全都变得特别迟钝时。 　　那阵子，她真的很累很累。 　　仿佛整个人落到了泥潭里面，一直往下沉。 　　可真的去看，又发现市场上能找到的保姆都价格高得惊人，又担心没有血缘关系，照顾得不仔细出什么岔子。 　　女儿也心疼她，说要辞职在家带孩子。 　　可刘玉兰知道，那样不行。 　　“你好好上班。妈妈和你讲，孩子大了不一定能给你养老，但你要是好好工作到退休，退休工资和养老金能给你养老，让你以后赚不了钱了的年纪里，也能好好过日子。” 　　不用手心朝上向任何人讨钱。 　　只有那样才能活得有尊严。 　　也因此，刘玉兰便继续操劳着自己。 　　她希望女儿轻松些，再轻松些。 　　而且，女儿工作和定居都没有在老家那边，平时忙工作，也有了自己的小家和自己的生活，有空闲的时间很少很少。 　　她也只有来帮忙带孩子的时候，才能和女儿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了。 　　只是，偶尔会有些时候，刘玉兰会像现在一样，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更遥远的天际。 　　尽管此时她已经成为一个妈妈的妈妈，可她还是会想家。 　　想家里认识多年的老姐妹们，想家里的老伴儿，想那套自打结婚就住进去的老房子。 　　飘远的思绪被客厅里孩子的哭声打乱，刘玉兰忙在围裙上一边擦手一边快步跑出去。 　　“怎么了？” 　　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完全不讲道理，动手也一点儿不会收着力道，一个拿着玩具就朝另一个脑袋上用力砸。 　　刘玉兰赶紧把一个孩子抱起来。 　　“乖乖，没事了没事了。” 　　又对另一个在地上躺着撒泼打诨的孩子说：“打人是不对的，知道吗？不可以打人。” 　　这样的场景每天她要经历无数次。 　　有可能是在她给两个孩子喂饭的时候，有可能是在她给两个孩子洗澡的时候，有可能是在她给两个孩子换衣服的时候。 　　每时每刻，说打就打。 　　给女儿带孩子以来，刘玉兰让女儿教她搜过育儿视频看。 　　视频上的那些人说这个科学育儿说那个科学育儿，听上去很有道理，可是真的带孩子时，根本没办法长期坚持。 　　至少她不能。 　　因为，她也是人。 　　她也会累，会困，没有精神。 　　她也会生病，也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唉。” 　　刘玉兰佝偻着腰，哄哄这个，再哄哄那个，抱着孩子在客厅里来回走。 　　窗户外传来一些动静，她抱着孩子过去看。 　　只见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在指挥着人换小区路灯，还有人把一直堆在花园泥巴上的落叶给清理了。 　　那些人动作很快，做事利索，看上去很靠谱。 　　刘玉兰在的楼层不算特别高，隐约看见他们衣服上的字。 　　云安家政。 　　另一边，荀海彤一家正在吃午饭。 　　因为中午11点30到1点30之间的订单最多，她特地选在那个时候出去，高效率地接了很多单，然后就回家给小电瓶充电，和陪着爸爸妈妈女儿一起吃饭。 　　“来看看外公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呀？” 　　她抱着女儿，凑到厨房门口看父亲炒菜。 　　荀美丽笑着把她们娘俩往外赶。 　　“里面这么大油烟，仔细呛着，快出去，马上好了。” 　　为了让荀海彤吃上热乎新鲜的饭菜，他们都是接到她要回来的电话才开始炒，免得菜放冷了或者不好吃。 　　今天做的都是家常菜，一个鸡蛋羹，一个茄子烧肉，一个土豆丝炒肉，一条鱼，还有个蚝油生菜。 　　荀葭一看见鸡蛋羹端出来就开始开心地跺脚，着急地喊：“蛋蛋！吃！” 　　荀海彤和两个老人都被逗笑。 　　“好，我们来吃蛋蛋。” 　　一家欢笑，带起一道道金色的波纹。 　　这样的笑声，也响在了每一个戴着干花发卡或者干花小手环的孩子那里。 　　“爸爸妈妈说，只要戴好小花花，我们就可以一直在小区这里玩到吃饭再回家。” 　　“奶奶也这么说，所以我们来玩一二三木头人吧？” 　　“我想玩奶奶、奶奶几点了。” 　　“捉迷藏！” 　　孩子们四散跑开。 　　他们头发上、手上的一朵朵小花，为他们的童年增添了一份自由自在玩乐的空间。 　　伴着这些在不同方向不同地点响起的笑声，云安家政与尘世间的联系变得越发紧密。 　　正在庭院里做干花饰品的泠鸢若有所感地抬头，唤出本体。 　　原本经过云安一次次修补依旧有着数不胜数的裂缝的卷轴，此时竟被一层漂亮的浅金色包裹，蕴养。 　　她见过那种漂亮的颜色，那是七情之喜。 　　在这层浅金色的环绕下，啪嗒一声细响从屋内传来，泠鸢进去看时，发现茶几上多了一面拨浪鼓。 　　拨浪鼓十分粗糙简陋，鼓上的红色已经出现斑驳，把手上还有裂痕。 　　泠鸢静静地看着这些属于岁月的痕迹。 　　云安那边也察觉到了公司里的变化，倒不是她有掐指一算的能力，而是她手机震了，打开一看，后台多了一个小伙伴的信息。 　　咚咚。 　　她立刻给泠鸢打去视频，没想到，出现在视频那边的除了泠鸢还有一张奶呼呼的脸。 　　那张脸上还有没消退的婴儿肥，身上的衣服颜色鲜艳，带着明显的西域风格。 　　“云安好，我叫咚咚，是一个小拨浪鼓。” 　　视频里的云安凑近了一点儿。 　　“你会化形？” 　　咚咚飞快地摇摇头，又飞快地点点头。 　　“本来不会，但出来以后突然就会了。” 　　泠鸢在一旁补充道：“他说他听到了孩子的笑声所以才会醒过来，之前我的本体也被浅金色的光围绕，可能和这有关。” 　　几句话后，云安确定下来。 　　明明力量很弱的咚咚刚离开卷轴来到云安家政，就能化形1个小时，是因为那些来自孩子们的喜悦。 　　“我喜欢小孩儿，小孩儿也喜欢我。” 　　咚咚开心地对云安说着。 　　他是被一位父亲制作出来，交到了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小男孩儿手上。 　　很长的时间里，小男孩儿都是听着他的咚咚声度过。 　　之后，他又成了小男孩儿孩子的小拨浪鼓，再成为孩子的孩子的拨浪鼓。 　　比起外面商人售卖的拨浪鼓，咚咚的制作工艺显得很粗糙，但他一直被一个又一个孩子们珍视着，陪伴他们度过一个又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修修补补，做了百来年玩伴，然后产生了妖识。 　　再然后天地变换，他被泠鸢护入了卷轴之中。 　　直到再一次被孩子们的欢笑声唤醒。 　　云安很惊喜。 　　“你们能感觉到外面的力量了？外面的力量还可以影响到你们？太好啦！” 　　这证明云安家政被越来越多的人记住、喜爱，泠鸢姐恢复得越来越好，以后小妖怪们的修炼也会越来越顺利。 　　问到咚咚的专属技能时，他想了想：“我没有什么专属技能，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给孩子们带去快乐吧。” 　　制作他的那位父亲，初心就是希望他能给孩子带去欢乐。 　　而他，一直做得很好，从未辜负。 第62章 咚咚 　　◎放松时光◎ 　　云安一行人打扫完小区回来的时候, 带着新客户刘玉兰。 　　她想找一个帮着带孩子的人，但心里又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顾虑。 　　婴孩儿时期的生命实在太过脆弱，一不注意可能就会出现意外。 　　因此她格外小心。 　　于是, 云安把她带回来, 让她当面看看咚咚, 主要是看咚咚带孩子的方式。 　　而咚咚得知有小孩儿来家里, 早就让泠鸢拿着他在庭院门口望眼欲穿。 　　“怎么还没有来？什么时候才能到？他们不是坐这种跑得很快的车吗？快到了吧？还有几刻钟？” 　　他保留着宝贵的化形时间，想把那些时间都拿来陪孩子们玩。 　　“快了, 不急。” 　　于是咚咚又继续在门口望啊望, 热切地看着从门口经过的每一辆车。 　　要是车里面有小孩儿，他会发出咚咚、咚咚的快乐声响。 　　可惜每一辆车都没停下。 　　“为什么还没到？” 　　“云安有说几个孩子吗？” 　　“是两个对吧？” 　　“怎么还没有看见他们的车？” 　　咚咚一句一句说着, 没个停歇。 　　要不是泠鸢拿着他，非人形状态下他也不能四处移动, 早就急得在院子里跑圈了。 　　“宝宝怎么还不来？” 　　在这样的念叨声中，终于有一辆黑色的车没有再掠过门口，而是开了进来。 　　“到了到了！” 　　咚咚立刻乘机化出人形, 飞快地朝车子跑去。 　　远远的, 他就听见有宝宝在哭, 哭得他着急。 　　宝宝怎么了？ 　　为什么不开心？ 　　咚咚来了！ 　　车上，刘玉兰抱着的两个孩子正在哇哇大哭。 　　他们想跑想跳，不想在车里只能坐着。 　　但云安不会带孩子，宵烛、绸春还有玉小菇也不会。 　　小孩儿倒是喜欢照雪, 但刚工作完的照雪现在只想睡觉，不愿意理他们。 　　松羲则要开车, 不好分神。 　　刘玉兰一路上都哄着他们玩, 带他们看窗外的车、房子还有花草树木。 　　只不过才这么一丁点儿大的孩子在车里的时间太长, 很快就觉得无聊。 　　咚咚。 　　这时, 云安听见了拨浪鼓的声音，两个小孩儿也听见了，纷纷扒拉着窗户往外看。 　　“宝宝！” 　　一个看上去像是放大版粉团子的人朝他们跑来。 　　刘玉兰第一反应是抱紧孩子。 　　云安看出了她的防备和紧张。 　　“刘阿姨，这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云安家政很气派，大别墅，宽敞明亮。 　　地理位置也好，在青曲市的繁华地带。 　　再加上现在是下午，天光大亮，整体环境显得很安全。 　　刘玉兰终于尝试着把孩子交给扑过来的人。 　　她没见过男保姆。 　　总觉得比女保姆更不安全，生活和成长的环境教给她的经验也在告诉她，只有没出息的男人才会去做保姆去伺候人。 　　但这里是云安家政。 　　刘玉兰不怎么会上网，但她知道云安家政。 　　因为猫猫队狗狗队——她女儿就总加班，晚上经常是一只叫布丁的狗送女儿回家。 　　那个狗狗队就是云安家政培训的。 　　刘玉兰内心里觉得，能做这件事的公司不会有坏心肠。 　　咚咚顺利接过两个孩子。 　　他看上去奶呼呼的，但力气却不小，轻松地一左一右抱起他们，带他们在庭院里玩耍。 　　庭院里有大草坪，有在桌子上打滚儿晒太阳的照雪，还有很多花花草草，有摘下来就能吃的果子，对孩子们来说就像是什么藏宝屋。 　　而且因为地面是柔软的草坪，就算孩子们走路不稳趴下去也不会摔着。 　　草坪被绸春精心打理过，看上去漂亮无比，完全不会让人觉着脏。 　　而只要没有大人出于安全和清洁等原因的阻止，孩子们总是喜欢大自然的。 　　咚咚精神很好，带着他们一直玩儿，爬来爬去，完全不见一点儿不耐烦或者厌倦。 　　他甚至还能和两个不怎么会清晰表达的孩子无障碍交流，咿咿呀呀着，知道他们想做什么，知道他们饿了还是渴了，或者是要上厕所了。 　　这一个小时的化形时间里，咚咚一直在陪着他们玩儿，刘玉兰一直坐在庭院的椅子上看着。 　　从一开始一颗心高高提起，怕孩子磕着碰着，怕孩子乱捡东西吃，怕孩子…… 　　到后来放松肩膀，微微靠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幕。 　　她依旧不敢让孩子离开她的视线，但，至少不用佝偻着背跟着两个精力旺盛得没边儿的孩子跑来跑去，不用担心他们哭。 　　对于几乎全年无休带孩子的她来说，这是难得的放松时光。 　　她终于不再是一个母亲，不再是外婆，而是可以偷闲做一做她自己，做一做刘玉兰。 　　母亲操心着女儿，担心着女儿，想要为女儿分担一切。 　　外婆操心着孙子孙女，担心着孙子孙女，想要带好他们。 　　而刘玉兰想坐下来晒晒太阳，看看院子里的花，喝一壶玫瑰花茶，吃一点水果，和家里的老伴儿、老姐妹、亲戚们打打电话，打不会被孩子哭声打断的完整的电话。 　　这一个小时的时光，是她来到青曲市后最惬意的时光。 　　一个小时到，咚咚无法化形，借着障眼法借口离开。 　　两个孩子再次由刘玉兰接过。 　　她问：“怎么预约服务？怎么收费？” 　　云安还没回答，耳边就传来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 　　“我不要钱，只要让我和孩子们一起玩就可以了！” 　　对咚咚来说，和孩子们一起玩耍的快乐高于一切。 　　云安笑着表示明白了。 　　但每个市场有每个市场的规则，她也不能真的免费，不然对其他看顾孩子的工作人员而言很不好。 　　每一份合法劳动都值得被尊重，也都有其价值。 　　“这是我们公司还没有在线上推出的新服务，我们还在完善中，希望以后正式投入社会的时候可以做得更好。您如果不介意愿意协助我们，接下来一周可以每天带着孩子来我们公司这里，由我们的工作人员咚咚看顾一个小时，免费。” 　　类似于免费试用。 　　刘玉兰很快理解到。 　　而且不是让一个陌生男人去家里，而是她把孩子带到云安家政这个公共场合来。 　　完全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真的可以吗？这样会不会不太合适？” 　　让人免费帮她看孩子，她总觉得太过意不去，她知道看孩子很累，并不是只要眼睛看着就行。 　　“不会的，我们需要收集客户反馈，您如果愿意来对我们来说有很大的帮助，可以让我们今后的服务更加完善。” 　　云安如此一说，刘玉兰心理负担小了不少。 　　不过她还需要问问女儿女婿。 　　她怕说不清楚，就在公司这里给他们打了电话，说了情况。 　　云安也做了介绍，还发了视频证明是真的云安家政，不是蹭热度的冒牌公司。 　　“我们公司和你们有过合作，我相信你们。” 　　这是刘繁的回答。 　　她在物业公司上班，工作地点就是季月亮在的那个小区。 　　刘繁心疼母亲独自带两个孩子辛苦，一直希望靠谱的云安家政能出育儿服务，没想到竟然真的等到了。 　　甚至还有一周的到店免费体验时间。 　　实在太贴心了！ 　　刘玉兰亲眼看了咚咚带娃，本来就喜欢，现在听女儿这么说，心里更是踏实了不少。 　　“那您看我每天什么时间过来合适？” 　　云安：“您选择您方便的时间就好，可以提前打电话告诉我们，我们公司派车去接你们。” 　　独自带两个孩子出行很累，既然是咚咚真心喜欢的育儿服务，那就服务得更周全些吧。 　　刘玉兰没想到云安家政做事居然这么周到，当即竖起大拇指。 　　“你们工作做得真好。” 　　她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家政公司能做到这份上。 　　“我们是家政公司嘛，家政家政，就是希望能协助客户解决一切生活中的难处。” 　　至少云安家政是这样。 　　回去也是松羲开车送的，云安随行，帮着看顾一下孩子。 　　两个孩子虽然今天第一次见咚咚，但走的时候都很舍不得，黏黏糊糊地还想和他一起玩儿。 　　好在刚才玩得尽兴，活动量大，他们现在有些累了，吃着东西很快睡着，安稳到家。 　　送完他们，回来的路上，云安叹了一口气。 　　“我们的小伙伴还是不够多啊。” 　　不管是萤火计划，还是发放小手环，又或者是绿化、训练猫猫队狗狗队，每一件事都需要很多很多很多助力才行。 　　但云安家政毕业的和没毕业的加起来，也就宵烛、玉小菇、绸春、照雪、黄只只、玉腰，外加一个今天刚来的咚咚。 　　就算把所有时间都拿来忙，也根本忙不过来。 　　不过云安也没有太为此感到焦虑。 　　她相信，只要大家好好表现，做出成绩，总有一天会有很多很多喜欢新世界的妖怪来到这片土地，一起把这里变得更好。 　　一两个妖怪不够，一两百呢？ 　　一两千呢？ 　　又或者更多。 　　只要管理局正在推动的事情顺利完成，一切都不会再有问题。 　　所以，单独提出来做进一步考察的猫猫队狗狗队训练一定不能出乱子。 　　一回到家，云安就把刚带着小弟做完spa的照雪薅去上班。 　　“已经下班了，我不加班！” 　　照雪不开心地扭开毛绒绒的脑袋，十分抵触。 　　“小雪，我们按工作时长算。” 　　时间上看，没错，现在是下班时间点。 　　但问题是，照雪今天根本没有上班，一直在睡觉，睡觉，睡觉，还有做spa。 　　这些在公司后台有明确记录。 　　照雪看见摸鱼的证据被摆出来，竖起来的大尾巴一下子垂落下去。 　　那就勉强工作几分钟吧，喵。 　　她不情不愿地上车去训练场。 　　下车后，她耸耸鼻子，以猫猫形态单独提溜了一只战斗力最强的猫和一条小狗王出来。 　　“以后这一片区的流浪猫都归你管，流浪狗归你，出了问题揍你们喵。” 第63章 幸福 　　◎不舒服吗◎ 　　照雪坐在球墩上俯视着它们, 带着狮子猫独有的矜贵与雍容。 　　她教小喵王和小狗王巡逻规则，带着它们走了一遍路线。 　　走着走着就跑去干别的？ 　　揍。 　　被小蚊子、火腿肠吸引走注意力？ 　　揍。 　　奔跑的速度太快或者太慢？ 　　揍。 　　一通通带着加班怒气的喵喵拳下去，它们很快就什么都学会。 　　效率极高。 　　揍完, 照雪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轻松蹦到云安怀里, 躺下, 睡觉。 　　原地下班。 　　云安：“……” 　　果然，就算是小猫也不喜欢上班呢。 　　现在已经是初秋时节, 夜晚的空气染了凉意。 　　她抱起自家狮子猫, 从车上拿出一床薄毯。 　　小猫舒服地翻起肚皮，伸展四肢, 两只前爪张开，在空中踩了两下。 　　咕噜咕噜。 　　全然不见刚才气呼呼的模样。 　　训练场上, 由照雪亲自带的那只小猫和小狗，已经可以独立完成夜晚的护送工作，此时它们正在教由它们挑选出的第二批次小猫小狗, 带着它们去重复和熟悉那些路线。 　　等这些小猫小狗学会后, 又成为其他小猫小狗的老师。 　　云安在旁边看着, 眉眼弯弯。 　　小雪真聪明。 　　得益于小雪新get的组织能力，晚上收工的时候并不晚。 　　回去的路上，云安还去打包了一大堆夜宵。 　　窗户外，是亮堂堂的路灯, 灯下是三三两两行人。 　　“我们区也开始培训猫猫队、狗狗队了，你们听说了没？” 　　“太好了, 以后晚上一个人出门也不怕了。” 　　“对啊, 猫猫和狗狗会守护我们！” 　　晚上一下子就变得不那么吓人。 　　云安听着被风送到耳边的话语, 扬着嘴角吃下一口烤土豆。 　　回到家, 宵烛和玉小菇他们都还没走。 　　一群人坐在大厅里用幕布看电影。 　　“看的什么？” 　　云安笑着把一堆吃食放到茶几上，睡醒的照雪从她肩膀上蹦下去化作人形，抓起一个烤鸡腿开咬。 　　绸春嫌弃地把纸推过去。 　　“你怎么还这么懒？连路都不愿意自己走，整天赖在店长那儿。” 　　照雪三两口吃完一个烤鸡腿，又抓起一个肉夹馍，专挑里面的肉吃。 　　“云安喜欢我，你嫉妒。” 　　绸春撇嘴。 　　“懒得理你。” 　　他伸手翻出铁板鱿鱼，把云安额外打包的辣椒面全部撒上，一边嘶嘶吸气一边吃。 　　咚咚虽然刚来，但此刻已经和大家玩在一起，好奇地盯着绸春问：“这样更好吃吗？” 　　“当然好吃，越辣越香。” 　　他信了，把手里的烤串拿去也滚了一圈辣椒面。 　　照雪咻地看过去，等着他露出当初她第一次吃辣椒的表情。 　　结果咚咚咔咔两口把烤串吃完，眼睛发光。 　　“真的更好吃！我喜欢这个味道！” 　　然后他又拿了一大把烤串，全都裹上了厚厚的辣椒面，吃了一串又一串。 　　绸春看乐了，把他买的泡椒凤爪抱了出来放到他面前。 　　“尝尝。” 　　咚咚面不改色地啃完一袋又一袋，越吃越开心。 　　照雪默默地远离了他们，缩到玉小菇身边，和她一起啃葡萄。 　　小猫咪才不要吃辣椒，喵。 　　日行月走，又是新的一天。 　　近来的温度已经降下去很多，阳光照在身上并不像盛夏时候那么燎人。 　　云安等阳光照进庭院，就抱着一盆绸春种出来的小番茄吃着，在庭院里的吊椅上晒太阳，怀里抱着呼噜呼噜睡大觉的照雪，时不时捏捏她的爪爪，惹得山竹一样的爪爪开花。 　　软乎乎，暖呼呼。 　　咚咚也很开心，一睁开眼睛就高高兴兴地盼着昨天那两个小朋友来。 　　刘玉兰来得很准时。 　　其实咚咚能陪着孩子玩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可就这一个小时，对她来说已经很够很够。 　　这是她什么都不用去管，只需要做她自己的一个小时。 　　如果咚咚是去家里看顾孩子，这一个小时里，也许她还要忙着洗衣服，忙着打扫家里的卫生，或者忙着做饭。 　　可咚咚是在云安家政这里看顾两个孩子。 　　这里是公司，不是刘玉兰女儿女婿的家。 　　所以，在这里她不需要一直忙着找活干。 　　她可以只做她自己。 　　咚咚的精力比两个小朋友更充沛，正带着两个孩子拿小铲子在地上疯狂挖啊挖，说是要修出个大城堡。 　　挖累了，他就一边肩膀一个顶着他们去摘葡萄架上垂下来的葡萄。 　　也就是绸春出外勤去秋容花园了，不然这一大两小都得挨揍。 　　云安心里想着，开口却是：“我也想要两串。” 　　咚咚给她选了最大最漂亮的两串。 　　绸春把葡萄养得很好，果肉饱满，长相喜人的同时味道也是一绝。 　　云安给刘玉兰分了一串，她尝了也说好。 　　“以前在家，就是在我的家里，也种了葡萄，每年我和繁繁父亲都能摘不少下来，自己吃也送给邻居朋友。” 　　他们买的房子在一楼，有个大院子，有栽种葡萄的条件。 　　那一园子的葡萄，也是让每一个可以窥见院子里一点风光的人羡艳的宝贝。 　　提起家，刘玉兰的语气很轻，仿佛声音大一些就会把那段美好惊走。 　　头顶的阳光落在草地上，落在这一庭院的绿树上，折射出细碎又耀眼的光。 　　和之前他们一家人坐在院子里时看见的一样。 　　那是一段比宝石更珍贵的时光。 　　云安搂着软乎的小猫，被太阳晒得有点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回答着：“那一定很幸福吧。” 　　“嗯，很幸福。” 　　刘玉兰回答着。 　　也许等两个孩子再大一些了，她能回到家，和老伴儿一起继续积攒一些那样闪闪发光的午后。 　　“那就很好啦。” 　　幸福就好。 　　幸福最好。 　　云安用下巴蹭了蹭狮子猫的耳朵尖，挨着她继续打盹。 　　她也很幸福。 　　在阳光下抱着小猫咪一起打盹的感觉真的好满足呀。 　　在这一派的惬意氛围中，松羲却并不放松。 　　他的目光从两个孩子和刘玉兰身上滑过。 　　也从门口带着孩子过来玩的荀海彤母女身上滑过。 　　阳光明媚，荀海彤身后的影子却和他们队伍当初去两个小区打扫前没有任何区别，依旧黑得深沉。 　　和刘玉兰一样。 　　“云店长。” 　　荀海彤抱着荀葭向云安打招呼。 　　云安抬起一只手朝她挥了挥。 　　“我在这里哦。” 　　她本来应该去迎接的，但她现在只想缩在吊椅里，所以就不起来了吧。 　　咚咚看见又来了一个小朋友，一阵风似地过来把孩子带走去玩。 　　“别紧张，这是咚咚，店里的新员工，负责公司的育儿服务，很有育儿经验。” 　　荀海彤的目光追着女儿，嗯了一声。 　　胡余让她对除了她父母外所有抱女儿的人都心存警惕，那样的心情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你最近觉得怎么样呀？葭葭晚上有睡得好一些吗？” 　　云安打起一点儿精神，分了一串葡萄给她吃。 　　“谢谢云店长。” 　　荀海彤用双手接过一整串大大的葡萄 　　“好多了，女儿在身边心里踏实，做什么事情都乐意。葭葭也睡得很香很甜，说喜欢新家。” 　　话虽这样说，但荀海彤坐的时候却扶了一下腰，还按了两下肩膀。 　　“不舒服吗？” 　　荀海彤笑：“带孩子嘛，都这样。” 　　刘玉兰说她也是，总腰疼脖子疼。 　　“繁繁带我去按过肩颈，按的时候很舒服，之后也会轻松几天，只是很快又要疼。不过等以后孩子大了就好了。” 　　“对，孩子大些了就好了。” 　　“这样啊。” 　　云安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行，她真的太困了。 　　刘玉兰和荀海彤见状，都放低了声音，没再打扰她休息。 　　时间过得很快，夕阳西下，睡了一觉的云安起身送客人离开。 　　她今天搂着狮子猫舒舒服服晒了一天太阳，又说了那么些话，这个时候肚子有点儿饿，便拿出手机叫了一大份烤鸭。 　　然后在傍晚等来了熊嘤嘤。 　　小小只的他表情凝重。 　　“云店长，胡余不对劲儿。” 　　胡余不对劲这件事，在云安刚看见他的时候就知道了，管理局也知道。 　　哪有正常人那么打妻子孩子？ 　　哪有正常人会给自己身上主动挂四只积秽？ 　　云安把包裹了烤鸭、黄瓜和大葱丝儿的卷饼塞进嘴里，还给熊嘤嘤卷了一个。 　　“它怎么啦？” 　　熊嘤嘤用爪爪接过，一口吃掉。 　　“我们全面调查了和他有过接触的所有人，发现每一个人身上都有好厚好多的积秽味儿，但是——”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该怎么说下去。 　　云安则已经一边卷烤鸭一边接过他的话。 　　“但是他们的情绪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熊嘤嘤的黑色大眼睛眨巴了好几下。 　　他平时总是维持在熊猫公仔的状态，小小一只，搭配这个表情看上去格外憨。 　　“你……你咋个知道？” 　　云安咬了一大口卷饼。 　　这家店的烤鸭油脂丰厚，蘸料也很香，味道一绝，她很喜欢。 　　“笨蛋嗯嗯，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呀？我也见过那些人啊。” 　　在胡余被发现之前，荀海彤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过了。 　　当时荀海彤抱着荀葭跑进店里求助，冲天的浓郁积秽气息，引得她和松羲瞬间警惕，她差点儿从头发上拔下簪子就开揍。 　　结果荀海彤思维清晰，情绪正常。 　　不管是害怕还是喜悦，所有的情绪都是正常人的模样。 　　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就像是向阳小区的情况一样，这种时候，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一开始云安以为荀海彤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所以才能不受积秽气息影响，是和她一样的个例。 　　可公司接了打扫任务，去了胡余住的小区。 　　每家每户，所有人都是。 　　浓重得快要实质化的积秽气息，黏在每一个人身上。 　　但看上去他们的生活一切正常，没有情绪大变。 　　所以她也没看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能对付积秽，打散积秽，可是在其他方面并不专业，没有什么经验和理论知识。 　　“你们最近有查出到底是什么原因吗？” 第64章 进化 　　◎友情价◎ 　　熊嘤嘤叹气。 　　“没有, 他不晓得有这件事。” 　　胡余看上去凶狠，但实际上一遇到比他强的、他拿拳头打不过的，马上就怂了, 问什么说什么。 　　只是他主动饲养4只积秽, 他的事情积秽都知道, 但积秽的事情他几乎都不清楚。 　　管理局那边对此也很苦恼。 　　“这件事太奇怪了, 那些积秽以前出来都是看见人就开始干饭，啥情绪都吃, 现在一下子来了四个积秽, 结果放了一大堆烟雾弹出来却啥都没吃，我们都想不通是为啥子。” 　　云安看他皱起的小鼻子, 又包了一个卷儿给他，里面放了满满的肉, 肉上蘸了满满的酱。 　　熊嘤嘤鼓着腮帮子一口一口吃了。 　　奶呼呼的。 　　真的和小小只的熊猫一个模样。 　　云安继续卷啊卷，也给了一旁的松羲一个。 　　松羲用纤长的手指拿过，吃了一口, 问熊嘤嘤：“我记得你们之前说过积秽会进化。” 　　“对哇, 最开始就是一点儿气息, 对人影响很小，还没得天气变化对人心情影响大，主要是影响猫猫狗狗。后头它们吃的情绪越来越多，就开始进化了。” 　　先是气息变浓, 可以一口气吞掉更多情绪，对人影响更大。 　　然后是力量变强, 除了吃情绪之外还能放大情绪。 　　再后来逐渐发展成江暖他们身上那种, 全面影响。 　　向阳小区季娇娇身边的那个更吓人, 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影响人做事, 还学会了复制思维，把那些思维变成它们的，企图更进一步模仿人类。 　　说着说着，熊嘤嘤突然停下来了。 　　“你是想说，胡余身上的积秽又是进化了的？它们不是没有吃，而是它们变强了吃了但是我们看不出来？” 　　但是，那样的进化会不会太快了？ 　　根据他们管理局的研究，积秽的进化并不是想进就进，有很多限制。 　　松羲：“如果它们只瞄准一类人呢？” 　　熊嘤嘤抱住爪子。 　　“可是就算这些积秽只对带娃娃的人下手，也会被我们发现，情绪的影响和被污染对象是做什么的关系并不大。” 　　云安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慢吞吞地卷起一个新的饼，再一口一口吃下。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啊？” 　　熊嘤嘤认真地看着她。 　　“我们研究过，所有统计出来的数据都是这样的。” 　　她嚼着好吃的鸭肉摇头。 　　“才不是这么回事呢。除非你说的那个研究只有你们管理局自己人参与了，不然不可能得出这个结论。” 　　“你咋个晓得只有我们的人？” 　　积秽的能力太特殊，他们妖怪要是被影响了不管怎么样至少不会没命，可如果是人就说不定了。 　　所以安全起见，那个研究只有妖怪才能参与。 　　“因为如果有人参与的话，就不会得出你刚才说的那个结论了呀。嗯嗯，对我们人来说，情绪的影响和被污染对象是做什么的关系很大很大，特别大。” 　　云安给他举例。 　　同样的情绪发生在不一样的人身上，当事人和旁观者的反应都会不同。 　　比如开心。 　　一个小孩子很开心，开心到原地起跳哇哇乱叫也很正常。 　　但如果一个大人做出同样的动作，有时候会被认为是疯子。 　　如果一个老人做出同样的动作，则一定会被认为是疯子。 　　比如难过。 　　一个小孩儿说她很难过，大多数人的反应会是：“一个小孩子有什么难过的？每天不是除了吃就是玩儿吗？矫情！” 　　一个成年人说她很难过，会有朋友来安慰，想办法让她重新开心起来。 　　一个老人说她很难过，周围的人可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叹气。 　　熊嘤嘤看着云安，他的确不太明白。 　　时间的刻度在妖怪那里和在人这里不一样，相应的一些价值观也会因此变得不同。 　　云安看他努力想要想明白但又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样子，把沾了烤鸭香味儿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真的想弄明白这个问题想可想不出来，你真的融入这个世界，去和身边的每一个普通人相处才能知道。” 　　熊嘤嘤在工作上也接触过一些人，但那些和大部分人不一样，而且他们也只是工作上偶尔接触一下，并没有一起生活过。 　　松羲对此表示赞同。 　　“你可以来店中兼职。” 　　他在云安家政以来，学到了很多很多在山上学不到的东西。 　　另外，店里缺人手。 　　云安每天都在问泠鸢什么时候可以来更多小伙伴。 　　如果熊嘤嘤愿意来可以多一个劳动力，能带上更多管理局的同事来便更好。 　　“我……我回去打个申请。” 　　熊嘤嘤觉得，他如果了解了云安说的那些，会让他把工作做得更好。 　　不过这件事并不着急。 　　他接上之前的话题。 　　“所以这次积秽进化得那么快，是因为它们不再像以前那个样子追求数量多，每个人都要去影响，而是选择了针对某一个类型的人进化吗？” 　　同样的100力量，如果分给1000个人，被盯上的人每一个只会受到0.1的力量影响。 　　如果分给1个人，那个人就会受到100的力量影响。 　　完全不一样。 　　松羲：“目前来看，应该是。今天刘玉兰和荀海彤来过，她们也带了孩子，孩子没有任何问题，但她们有。” 　　熊嘤嘤瞬间炸毛。 　　“除了被那么多积秽气息影响但情绪却很正常外，还有什么问题？不会还有积秽吧？可是你们不是已经彻底打扫过他们在的小区了吗？” 　　从云安家政建立以来，打扫积秽可谓是人到积秽除，从来没出现过打扫不干净的情况。 　　连之前向阳小区那个奇怪的、可以影响人记忆的积秽，也在云安家政去过之后，整个小区都恢复了正常。 　　云安也睁大眼睛看过去。 　　刘阿姨她们身上出别的问题了吗？ 　　她完全没感觉到。 　　松羲吃下手中最后一口卷饼，拿湿巾纸擦干净手，语速平稳依旧。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叫它们积秽。” 　　“什么？” 　　熊嘤嘤和云安都有点儿紧张。 　　除了积秽之外又来新的搞事精了吗？ 　　“是影子。她们的影子有问题。” 　　云安：“是之前我们在向阳小区里面见过的那种影子吗？” 　　当初她和松羲在季娇娇那里的时候，发现积秽藏在了季娇娇的影子里面。 　　藏在影子里的积秽和围绕在人身边的那种不一样，隐匿性更强，而且没有明显的积秽气息。 　　这样的积秽也更有耐心。 　　它们无声无息地改变着被它们盯上的人。 　　“没错。甚至更强。” 　　胡余已经被抓住一段时间，得益于松羲和云安的力量，他身上的四只积秽——原本他们看不见的积秽，一直显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可就算这样，它们还是在“进食”。 　　刘玉兰，荀海彤。 　　还有别的他不知道的人，都还在被那四只积秽当做食物。 　　“可那是季娇娇的那个积秽啊，为什么胡余身上的积秽也会变成影子？不，还不只是变成影子，它们是把它们放出来的气息都变成了影子！” 　　明明以前积秽气息是最好对付的，只要和云安家政有关的东西，都可以轻松把它们彻底灭除。 　　而且按照松羲的说法，“影子”甚至可以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跟着荀海彤和刘玉兰进云安家政。 　　完全不受影响。 　　松羲看向云安一眼，脸上如山间清雾一样冷的表情柔和些许。 　　“没错，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如果我刚才的猜想都是真的，那么，积秽似乎掌握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联系方式，它们能吸纳其他积秽证实有效的新技能。” 　　换句话说，如果世界上有100只积秽，那么，一只积秽学会了吃悲伤的情绪，另一只积秽学会了吃高兴的情绪，还有一只积秽学会了放大悲伤的情绪，那么，这100只积秽都可以轻松进化出这三种力量。 　　它们像是彼此之前毫无隔阂地共享所有的讯息。 　　这是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会让它们的进化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失控。 　　熊嘤嘤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沉默下来。 　　他一直都知道，他们要对付的积秽很麻烦。 　　数量多，发散快，影响大。 　　可是云安出现之后，他们都松了一口气，觉得有云安家政积秽根本不是问题。 　　事实上所有知道积秽存在的人都这么想。 　　云安是积秽的克星，还有一个天才松羲辅助。 　　管理局和合作单位那边，也都一直在跟着松羲修行，学会了很多除积秽气息的办法，再加上云安家政这边接的大项目，清除所有积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们都这么以为。 　　可现在情况好像再次失控了。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证实积秽存在的那个时候。 　　知道它们就在那里，知道它们很可怕，可是却拿它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种无力感…… 　　熊嘤嘤脑海里浮现他们曾经被积秽报复的画面。 　　整个管理局一片黑暗，没有一个妖怪逃脱。 　　失控的狮子发怒，疯狂地攻击，墙上被锤出一个又一个大洞。 　　兔子亮出尖利的牙齿，啃了所有电脑和桌子。 　　孔雀的羽毛被他自己一口一口啄下，血流了一地。 　　那是一个警告。 　　警告他们不要多管闲事。 　　难道……难道现在又要变成那样了吗？ 　　这次会不会更严重？ 　　会不会他们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 　　会不会所有人，所有妖怪，全都走向毁灭？ 　　会不会…… 　　叮—— 　　一道空灵的响声传来，熊嘤嘤的所有思绪都被强行打断。 　　他面前是云安，她手上拿着一个装了水的玻璃杯，刚才他听到的那个声音就是勺子敲在玻璃杯上所发出的声音。 　　“你和多多一样有后遗症啊？之前怎么没说过？” 　　云安伸出右手，在他毛绒绒的脖子上——就是小时候会被熊猫妈妈叼着的那块软肉那里，拍了一下。 　　熊嘤嘤刚才心底膨胀开的恐惧像肥皂泡一样轻轻炸开。 　　他愣在沙发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 　　除了当时出事那天，其他时候他从来没有情绪失控过。 　　他以为他没有后遗症。 　　云安看出他的疑惑，又拿勺子在水杯上敲了一下。 　　叮—— 　　“你先别想那么多，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刚才那个东西已经彻底没了，不会再影响你，我保证。” 　　情绪本来就是难以琢磨的存在，又是积秽的主场，面对胡余身上的新型积秽，还有松羲提出的可怕猜想，都不是一下两下能想明白的问题。 　　与其在这里纠结不可能得出答案的问题，不如先把能做到事情做好。 　　不过，云安真的没想到熊嘤嘤身上那个那么久之前留下的漏网之鱼，居然也能跟着目前最强的积秽在进化，学会了隐藏起来。 　　这个东西真的好烦。 　　“这样吧，我和松羲先去给你们再看看，给每一个工作人员都看看，把它们埋的雷全都拆了再说。” 　　不然到时候他们在前面对付积秽，结果身边的同伴被积秽控制了对他们出手，那可就太糟糕了。 　　说完，云安在熊嘤嘤感激的目光下又补充了一句。 　　“友情价10万一个，不用给现金，扣欠款额度就行，我是不是很贴心？” 第65章 胜利在望 　　◎这就好了？◎ 　　贴心的云安跟着熊嘤嘤一起回了管理局。 　　当然, 她还捎上了松羲。 　　“找积秽残留的事情就靠你啦，小羲羲。” 　　术业有专攻。 　　虽然她先前找到过好几次积秽，但其实都是运气好, 积秽撞到她面前了, 想看不见都难。 　　真的要找, 要确保没有疏漏, 还是得松羲这样科班出身的专业人士。 　　她做好她的战力担当就行啦。 　　眼睛+拳头，完胜积秽！ 　　前排, 熊嘤嘤小小的眼睛里露出大大的惊悚。 　　什么羲？ 　　什么小？ 　　小什么？ 　　云安在叫谁？ 　　可当事人对此却面不改色, 还温柔地点头应下。 　　“好。” 　　到管理局后，所有妖怪一个接一个过来看。 　　松羲左手持木剑, 右手成印，一一探过。 　　云安抱着一包家庭共享装超级大薯片, 跟在后面边走边吃。 　　偶尔还会拿出一个喂给松羲，或者分给已经旁边的妖怪。 　　她的这个样子逗得管理局的妖怪发笑，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 少了刚接到通知时的紧张与焦虑。 　　积秽当年给他们留下的心理阴影, 不可谓不大。 　　但看云安咔嚓咔嚓开心嚼薯片的模样, 似乎又没有那么可怕。 　　熊嘤嘤：“……” 　　她当然开心。 　　10万额度一个妖呢…… 　　他都能猜到云安现在心里在数：一个10万，两个10万，三个10万。 　　是他他也高兴，也能哐哧哐哧吃薯片。 　　不过, 熊嘤嘤心里虽然这么吐槽着，其实目光也和其他妖怪一样跳动着光芒。 　　特别是当松羲回眸看云安, 云安伸手轻松捏碎积秽残余的时候。 　　那一刻, 熊嘤嘤觉得虽然之前松羲给出的推测很可怕, 虽然很多事情现在还是一团乱麻, 但都不需要太过恐惧。 　　因为有云安在。 　　只要积秽被揪出来，就都会被一一灭掉。 　　他们要做的，只是把它们揪出来而已。 　　比最初的时候好了千倍，万倍。 　　而且萤火计划、公园、猫猫队狗狗队、干花，一个个的都在一点一点铺开。 　　它们冲击着积秽气息，斩断着积秽无限生长的温床。 　　以后，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希望是世界上最宝贵的存在。 　　有了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太一样。 　　松羲和云安配合很默契，效率很高。 　　不一会儿就看完了7个妖怪，让公司欠款少了70万。 　　后台数据变成5009万9000元，马上就要小于5000万，也就是一半。 　　“小羲羲冲啊！” 　　冲完今晚回家开庆祝会！ 　　熊嘤嘤身上突然出现的积秽影响让整个管理局都很重视，所以今天哪怕是出外勤的妖怪们也都回到了这里，一个不落。 　　数量不少。 　　每一个都是10万。 　　当下一个妖怪被松羲探过，身上的积秽残余被云安一圈砸碎时，她激动地给泠鸢打去电话。 　　“泠鸢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泠鸢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调出本体认真感受了一下。 　　“似乎更轻便了。” 　　没有之前那种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住，无法动弹的感觉。 　　“那就太好啦！” 　　真的有用！ 　　正说着，突然哐当一声响，一个镜子从卷轴里摔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条大黄狗。 　　听见动静的云安：“！” 　　来新伙伴了！ 　　两个！ 　　她激动地打开云安家政后台小程序，打算看看小伙伴的名字是什么——自从泠鸢姐力量恢复一些后就能看了，之前好长时间都看不了。 　　“玉照，哇，好好听。” 　　还有一个呢？ 　　云安继续往下看，然后两个熟悉又显得有点儿遥远和陌生的字落入云安眼底。 　　大黄。 　　云安和松羲结束工作回家的时候，大黄正在追黄只只。 　　“为什么你也来追我！” 　　穿着背带裤的少年为了逃命，不得不再一次变回原形爬上大厅吊灯。 　　小小只的仓鼠难过地看着下面的新同事。 　　而上一个这样追他的老同事照雪，正以原形的模样优雅地端坐在新同事的背上。 　　新同事完全不生气，反而尾巴摇得飞快。 　　黄只只：“……” 　　说好的猫狗见面就打架呢？ 　　为什么这只狗如此猫奴！ 　　门口正好撞见这一幕的云安：接下来还是多带只只接几个大项目，让他尽快毕业吧。 　　照雪只追原形状态的黄只只，大黄不一样。 　　不管他什么形态大黄都追。 　　对黄只只来说，这真的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 　　“店长！” 　　黄只只第一个看见云安，咻地从吊灯上蹿下来，躲到她身边。 　　照雪都已经摇着尾巴弓着身子准备进攻了，看见云安后舔了一下爪子，重新坐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大黄想扑，被她敲了一爪子，便也只好端端正正在原地坐好。 　　“待会儿我们吃大餐，你们先过来选菜吧。” 　　云安无奈，笑着瞪了照雪一眼，拿出平板打开外卖软件。 　　绸春对此最是兴致勃勃，第一个上手开始加加加。 　　云安则在一旁认识新来的朋友。 　　“大黄你好，我是云安家政的店长云安，很高兴见到你呀。” 　　她蹲在大黄面前，大黄动了一下耳朵，抬起右边前爪。 　　大黄是一只田园犬，毛不长，看上去很威武。 　　云安握住它的爪爪晃了晃。 　　还有一个新朋友是玉照，是一面古老的铜镜。 　　不是梳妆台上很大的那种，而是可以拿在手上的小铜镜。 　　铜镜款式十分精美，背后有好看的花纹。 　　这是店里来的第二个器物化成的小妖怪，上一个是拨浪鼓咚咚。 　　玉照的镜身上有一些裂痕，云安朝玉小菇招招手。 　　“小菇，你来看看。” 　　毕业之后，玉小菇一直做着各种石头的修补工作，虽然玉照不是石头，但玉小菇学了很多相关的修补知识，说不定有办法。 　　她仔细地给玉照做了检查，告诉云安：“多多修炼就能好。” 　　玉照毕竟是有妖识的小镜子，只要力量增加，这些都可以养好。 　　“那就太好啦。” 　　今天云安真的太开心了。 　　去管理局给妖怪们看积秽残余，每一个扣10万额度，她和松羲一共看了200多个。 　　现在，公司欠款只剩下2999万9000元。 　　胜利在望。 　　店里还添了大黄和玉照两个小伙伴。 　　泠鸢姐的身体也更舒服了。 　　三喜临门。 　　所以今晚吃大餐，她请。 　　茶几旁边，大家都围在一起看平板，七嘴八舌地说着想吃的东西。 　　云安不急，叫上松羲拿上小篮子，去外面院子里摘水果。 　　她用花店里会用的那种厚厚的小剪刀，剪下一串串葡萄。 　　院子里的葡萄有两种，一种是绿色的青提，一种是紫色的葡萄。 　　青提口感偏脆甜，葡萄则是酸甜味，她都很喜欢。 　　云安剪了大概小半个篮子的葡萄和青提，又去摘了些蓝莓和小番茄。 　　“差不多啦。” 　　亲自动手摘水果的感觉真好啊。 　　感谢绸春老师。 　　回到大厅，松羲负责洗水果，以及做番茄乌梅，云安则去看其他小伙伴选菜选得怎么样了。 　　干锅鸭中翅、酱鸡爪、糖醋茄子、椒盐小排、红烧猪蹄、毛血旺、金汤肥牛、锅包肉…… 　　云安往下翻了好久才看完所有的菜。 　　不错不错。 　　现在大家都知道什么菜好吃了，也不会再拘谨，喜欢什么选什么，她不需要再添些什么。 　　绸春甚至还点了一个可以送上门的火锅。 　　好样的。 　　下单。 　　东西到得很快，在一片腾腾的热气中，众人热热闹闹地围到一起。 　　玉腰姐妹穿着新到的漂亮公主裙，头发妆容都十分精致，此时正翩翩着拿漂亮的杯子给大家倒饮料或者桃花酿。 　　绸春已经吃上毛血旺，嘴巴上沾了鲜亮的红油辣子。 　　照雪怕辣，可眼睛却一直朝红红的火锅和毛血旺那边看，云安无奈地给她接了一碗清水，帮她把食物都洗了一遍，又给她拿了解辣的酸奶。 　　玉小菇捧着葡萄，黄只只动作飞快地剥着核桃——那是鲜核桃，并不好剥，他却三两下弄开核桃壳，把里面的果肉完整地剥出来，撕掉核桃肉外面的褐色表皮，露出里面脆生生的白嫩果肉。 　　不一会儿就剥出一大碗。 　　云安完全没和他客气。 　　“只只，我想吃核桃。” 　　黄只只把刚剥好的一整碗新鲜核桃肉都给了她。 　　“谢谢只只。” 　　云安朝他比了一个心。 　　鲜核桃仁儿特别好吃，有点儿淡淡的甜香味儿。 　　她一直都很喜欢，但每次用核桃夹子的时候，不是弄不开核桃壳，就是把核桃壳夹得太碎，里面的肉也碎了，老是扣不出来。 　　吃得总不尽兴。 　　现在好啦，身边有个剥核桃的高手在，她终于可以大口吃鲜核桃肉了。 　　刚来的大黄也很开心，大口吃着肉很多的红烧猪蹄。 　　这样欢快的聚餐在公司已经有过很多次，虽然东西都很好吃，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也有很多话说，可团建活动还是太单调了一点儿。 　　幸好，要不了多久泠鸢姐就可以解开束缚，到时候他们可以外出聚餐。 　　去露营，去钓鱼，去放风筝，去做很多很多没做过的事。 　　想想就很期待。 　　云安吃完核桃，又戴着手套抓着一只酱鸡爪，美美地畅想未来。 　　这样的好心情在第二天刘玉兰带着两个孩子来的时候，更进了一步。 　　因为松羲说：“影子有松动。” 　　刘玉兰每天在云安家政这里获得的1个小时自由，让她的身心都得到短暂的休息，让她生出了喜悦，生出了期待。 　　而那些真实的情绪腾起时，躲藏在影子里的积秽就露出了端倪。 　　趁此机会，云安一拳砸过去。 　　昨天还在让人觉得紧张和无从下手的进化版积秽气息，现场物理升天。 　　正为新积秽焦头烂额的熊嘤嘤得到消息后：？ 　　这就好了？ 第66章 来了 　　◎大英雄◎ 　　熊嘤嘤他们就刘玉兰的情况作了研究, 然后发现—— 　　新积秽的进化技能就是利用了带孩子的人的被迫失语，所以一旦有人能看见他们的辛苦和付出，积秽就藏不住了。 　　这种失语无处不在。 　　孩子晚上闹了, 没睡好, 头晕头疼, 带孩子的她们和身边看他们带孩子的人觉得应当忍受, 觉得很正常。 　　孩子精力充沛，消耗掉她们过多的力气, 让她们思考速度变慢, 身体不舒服，她们和他们觉得应当忍受, 觉得很正常。 　　孩子需要日夜不舍的看顾，让她们失去自我空间, 远离同伴或者爱人，她们和他们依旧觉得应当忍受。 　　积秽就隐藏在那份抽象又具体的理所应当后面。 　　明明这些情况一旦和孩子脱钩，就会被重视, 被认为不应当。 　　可事实偏偏是更辛苦付出更多后, 反而被认为应当, 反而不被理解和看见。 　　甚至被指责为“对社会没有贡献”、“经济和人格都不独立”。 　　云安听着熊嘤嘤说的话，吃了一大口双皮奶。 　　“就是既要又要吗？” 　　既要她们去带孩子，还要带得很好，不能丢在一个地方玩手机就行, 要带孩子们出去玩，要给孩子们吃好, 穿好, 最好还要教育得比其他孩子聪明, 又要她们能赚钱, 打扮得体且漂亮之类的？ 　　“就是你说的这个。” 　　云安撇嘴。 　　“谁的脸这么大啊？” 　　不安好心。 　　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种既要又要的，就算没有积秽找上门，她们的情绪也不可能好吧？ 　　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够忍受和应该忍受的东西。 　　云安有点儿生气，她想到了之前游乐园的那个拐卖的事情，当时那个孩子的父亲会被认为是人贩子，就是因为对孩子的事情一问三不知。 　　好像那个孩子不是他的是别人的一样。 　　哦不，别人都知道孩子在哪里上学喜欢吃什么呢！ 　　搞不懂那样的人为什么要生小孩儿，对他们来说生了和不生有任何区别吗？ 　　云安吃了两大口双皮奶上撒着的红豆和葡萄干，才稍微没那么气。 　　熊嘤嘤：“我也想不明白，我们不这个样子。” 　　妖怪的世界里，谁喜欢带娃谁带，都不喜欢就让娃自己长大。 　　不过好像人不能这样。 　　妖怪的崽崽随便打随便摔，而且经常一个种族一起带娃，完全不在乎是不是自家崽崽，顺便就带了。 　　人类幼崽不够糙，玻璃瓶儿似的磕碰不得。 　　不能那么养。 　　“不过对你们来说这倒是一个机会啊。” 　　熊嘤嘤：“啥？” 　　“就是之前说的那个更融入新世界更了解人类情绪的机会呀，也是推进你们那个和谐共处计划的机会。你看，现在已经确定新的积秽可以分散很多气息，把气息针对性地藏在带孩子的人那里，一直进食继续进化对不对？” 　　熊嘤嘤点头。 　　“那我们今天又确定了只要他们被看见，被分担，气息就能被揪出来灭掉是不是？” 　　他继续点头。 　　“所以啊，你可以把这件事报告上去，申请让能帮忙带娃的小妖怪们出来带娃啊。你不是说过吗，现在积秽的事情最大，其他的都靠边儿站。” 　　反正对云安来说，新世界本来就是大家共有的。 　　只要不搞事不捣乱，谁都可以在这里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何况小妖怪真的有很多很多寻常从业者比不上的地方。 　　比如咚咚，他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小孩子，能拿出200%的耐心去了解关于孩子的一切，能无障碍地和孩子们交流最近他们喜欢的游戏和动画片。 　　也能永远精力充沛地陪着孩子们玩耍，爬树、摸鱼、堆积木，一点儿不耐烦都没有，一直乐在其中。 　　这一点，哪怕很多金牌育儿嫂都办不到。 　　并且相应的价格也更美丽，大多数人都能承担。 　　还因为妖怪们的契约特殊，一旦签订合同就直接起效，所以不需要担心孩子被私底下虐待、忽视、伤害。 　　一万个安心。 　　熊嘤嘤听得一愣一愣的。 　　“可以吗？” 　　幼崽牵涉一个种族的未来，是非常珍贵的。 　　哪怕是放养的妖怪幼崽也一样。 　　那么重要的群体，能允许小妖怪去照顾吗？ 　　云安：“可不可以的试试就知道啦，只要能百分百确保不会伤害孩子们，问题应该不大。” 　　新闻上的黑心育儿嫂层出不穷，什么把孩子丢在一边不管啊，给孩子吃安眠药好让他们不哭啊的很多很多，但育儿嫂们不还是在继续做这一行吗？ 　　小妖怪通过契约可以完全保证他们不伤害小孩儿，相比之下比去赌一个陌生育儿嫂的人心善恶似乎更靠谱。 　　熊嘤嘤一想也对，立刻猫不停蹄地赶回管理局走流程。 　　刘玉兰的实际情况摆在这里，妖怪契约的效力也摆在这里，再加上之前季娇娇那里的积秽，已经表现出了可以控制人去做事的特征，所以这一次，两族拥有共同的敌人。 　　一致对外。 　　熊嘤嘤的申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得到了通过。 　　当然，限制依旧很多，很严格。 　　比如，不能让妖怪们随意去到别人家里，不能随意走动，只能开设托儿所，让那些需要帮助的父母把孩子送到托儿所里来。 　　比如只能先开设一个托儿所，确认可行后再谈其他。 　　比如过来的妖怪必须没有攻击性，力量不能太强，参考线为云安家政的妖怪们。 　　可，对管理局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进步。 　　熊嘤嘤特地带着他们开会拟定出来的妖怪人选来找云安，让她帮忙参考参考。 　　都是性格很温顺的妖怪。 　　比如小鹿，水豚，荷花，多肉等等。 　　“选好之后我们会先送他们来你这里学习，让他们知道要怎么带娃儿，合格之后才能上岗。” 　　这是考虑到不同幼崽的带法不一样。 　　比如鸳鸯妖，他们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可以带去水里玩了，而且都很喜欢玩水，可人类幼崽绝对不可以丢水里去。 　　“我还以为会有姑获鸟呢，传说中他们很喜欢带小孩子。” 　　熊嘤嘤抱着毛绒绒的肚子叹气。 　　“他们是很想来，但是他们不符合规定。” 　　姑获鸟一族的力量相对来说有点强，不能申请过来做托儿所老师。 　　“这样啊，没关系，以后他们肯定可以过来带娃。” 　　云安说完认认真真继续看名单。 　　其实能通过一层层审核的名单肯定没问题，所以她选的时候完全不需要考虑安全性，直接按照水陆空的区域划分推荐了几个。 　　熊嘤嘤盯着她选的妖怪看。 　　“有什么说法吗？” 　　为什么这么选而不是那么选？ 　　云安：“啊？还需要什么说法吗？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不同视角看世界更有趣，故事差别大，孩子们更喜欢？” 　　天空，海里，地上。 　　三个角度。 　　“噢……” 　　熊嘤嘤很认真地记下这句话。 　　要不同的视角去看这个世界，小孩子会更喜欢。 　　回去了要和候选妖都说说。 　　记好后，熊嘤嘤摸出一个大红包。 　　“谢谢你能提醒我们这件事，它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全管理局都知道，云安最喜欢的就是钱，所以每次拜托什么事情，或者是准备谢礼，一般都直接送红包。 　　云安愉快接过。 　　“还有这个培训合同。” 　　熊嘤嘤拿出一叠文件。 　　上面写的是关于托儿所老师的培训事宜。 　　老师们会跟着她学习一段时间。 　　这件事非同小可，管理局出手特别大方。 　　抵扣800万欠款额。 　　“就喜欢你们这么直接的客户。” 　　永远掏钱说话。 　　谈定后，第二天第一批育儿妖就来云安家政报道了。 　　看得出来，这批妖选管理局那边定得很稳妥。 　　第一批育儿妖就三位，分别是眼睛特别水灵好看的梅花鹿哟哟，软乎乎可可爱爱的小肥啾啾啾，还有小海带绿绿。 　　性格都特别好。 　　见面后，他们都有点儿紧张。 　　“云店长好！” 　　三个小妖怪一齐鞠躬。 　　看上去来之前已经偷偷练习过很多次，不管是喊声还是动作乃至鞠躬的幅度都很整齐。 　　气势十足。 　　他们还准备了礼物。 　　哟哟带的是她在山林间采来的新鲜蘑菇，满满一大筐。 　　啾啾带的是他摘的各种浆果。 　　绿绿则是超大捆海带。 　　“谢谢你们呀，今天中午我们把这些做来当午饭吧。” 　　云安把东西交给松羲处理。 　　“现在让我看看你们会的技能吧，从哟哟开始。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知道你们所有的技能。” 　　哟哟上前一步，双手合在身前，开口歌唱。 　　空灵的歌声在大厅中响起，让云安瞬间感觉到快乐和放松，仿佛她来到了美丽的森林里面，看见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来，看见了山林间的松鼠，看见了那里的各种漂亮花草。 　　“这是我的能力，呦呦鹿鸣。” 　　她的歌声有奇妙的能力。 　　此外她还能跳得很高。 　　接下来是啾啾。 　　啾啾的本体是鸟，而且是被称做小肥啾的可爱小鸟。 　　他的特长是速度很快。 　　只要在他的视线里，任何小朋友都不会遇到危险，他都能保护好他们，不让他们磕着碰着摔着。 　　绿绿则是很会做饭。 　　她简单学习过厨房里各种工具的用法后，做了今天的午餐。 　　鲜香十足。 　　“我们都是小妖怪，在妖族最不厉害的那种。” 　　吃饭的时候，哟哟对云安说着。 　　他们的技能都很普通，打起架来没有任何用处。 　　可也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能被选来做育儿妖。 　　“这是我们最光荣的时刻！好多妖怪前辈都很羡慕我们！” 　　哟哟绘声绘色地说着当初名单定下来之后，管理局的妖怪去接他们三个来新世界的场景。 　　所有的宝宝妖、同龄妖还有大妖怪，都特别羡慕地看着他们。 　　“那个时候我们好像一下子从最没用的小妖怪变成了大英雄！” 第67章 育儿妖 　　◎欢乐◎ 　　店里来了三个新的育儿师的事情, 经由刘玉兰阿姨的嘴巴传向了各个阿姨群，再通过阿姨们传到各个小区里。 　　一周免费带娃名额，先到先得。 　　其他家政公司出这种消息, 会引起警觉, 觉得是什么想偷娃的大骗子。 　　但这是有口皆碑的云安家政。 　　而且过去几天刘玉兰的两个龙凤胎孙子孙女, 就是育儿师咚咚免费带的。 　　孩子回家后胃口也好了, 每天玩得尽兴后睡觉也踏实了。 　　因为咚咚很耐心很温柔，孩子在他的影响下也变得没有之前那么急躁爱扔东西。 　　特别好。 　　连方茗都第一时间让她母亲把孩子送来。 　　“当初第一次选了你们家的保洁服务后, 我就在想要是你们有育儿嫂就好了, 没想到我们竟然真的有幸等到了这一天。” 　　云安笑着逗兰兰玩儿。 　　“我们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呢。” 　　现在店里有咚咚、哟哟、啾啾、绿绿四个育儿妖，他们都很喜欢小宝宝, 很快带着方兰去玩了。 　　方茗看着女儿跟着他们一起跑跑跳跳，笑容越来越深。 　　她早就已经是云安家政的忠实粉丝, 在她心里，只要是云安家政的服务，一定是最好的。 　　没想到, 实际上比她想的还要更好。 　　育儿师咚咚很温柔, 会和小朋友沟通, 真的是平等沟通，用小孩子能听懂的话在说。 　　他会和小朋友一起决定接下来要做什么，哪怕是会把衣服弄脏、家长们觉得有些危险的，平时不让孩子玩的项目, 他也不会表现出绝对不可以玩的态度。 　　育儿师啾啾则像是孩子们的骑士。 　　看上去他是在和孩子们一起玩游戏，但方茗很快就注意到, 因为有他在, 孩子们就算摔倒也是摔在柔软的草地上, 绝对不会受伤的那种。 　　有可能受伤的游戏, 他都能在第一时间不动声色地护住孩子。 　　给他们绝对安全的保护。 　　爬高、蹦床、滑滑梯、海洋球等等，所有的游戏孩子们都可以想怎么玩怎么玩，完全不需要担心出问题。 　　而且啾啾不只是保护，还会在一场游戏结束后，让孩子们意识到刚才哪里做的什么是有危险的动作。 　　孩子们不记事，下一次照样犯。 　　他也完全不会发火，而是再一次以游戏的形式让孩子们知道危险，以后再遇到的时候要怎么做会更好。 　　一点儿都不枯燥。 　　也完全不会用命令和吓唬的语气说什么“不许再这样”、“你再这样我生气不带你玩了”之类的话。 　　孩子说的每一句话都会给出回应，不会敷衍他们。 　　哟哟则会带着孩子们一起唱歌跳舞，孩子们都喜欢她。 　　绿绿则会做一些小点心小饮品，给孩子们补充体力，营养又健康，还很好吃。 　　兰兰一直不太喜欢吃青菜，也不太爱喝水，今天吃了不少。 　　第一天的体验结束，不管是方茗还是其他闻讯而来的家长，都很满意。 　　“我和孩子的爸爸都要上班，又不想把孩子丢回老家让她变成留守儿童，之前只能尽量一个早班一个晚班，轮流带她，人吃不消，现在你们能有这么专业的育儿师真的太好了。” 　　“育儿所的价格太合适了，哪怕是我们也能承担得了。” 　　“爸爸妈妈年纪大了，本来就该享福而不是一直替我们带孩子，太辛苦了。我们年轻人都吃不消更别说他们，现在好了，哪怕他们不放心，也可以一起入园看着，既安心又不需要亲自带。” 　　“幸好有云安家政，我刚怀孕的时候特别焦虑，现在好多了。” 　　云安家政的价格一直都很美丽，又这么专业，到时候她完全可以定这里的育儿师帮她分担一二。 　　她只需要多多赚钱，多多让老公赚钱就行，不需要担心育儿师不尽心不专业对孩子不好等乱七八糟的问题。 　　比起之前面临的怎么做都有问题的育儿困境，仿佛一下子从超困难副本进了简单副本。 　　云安笑着给了她一个干花小饰品，可以贴在衣服上的那种。 　　“很荣幸您能喜欢我们的服务。” 　　第一批育儿师第一次实习，圆满结束。 　　吃完饭的时候，三个育儿师都有些小激动。 　　“原来养育人类幼崽要担心那么多问题，吃饭，吃菜，喝水，上厕所，衣服，奶粉……” 　　绿绿一个一个数。 　　因为她是负责小朋友食物的育儿师，今天好多家长都在和她聊天，问她要怎么做青菜孩子才爱吃，怎么让孩子多喝水之类的。 　　都是她之前根本没想过的问题。 　　因为妖怪崽崽没有那些问题。 　　啾啾也表示说：“他们太紧张了，宝宝稍微跳一跳跑一跑，他们就会露出特别害怕的表情。” 　　每一个家长都不希望孩子摔跤，有的家长甚至不希望孩子弄脏身上的干净衣服和鞋子。 　　啾啾很不理解。 　　“孩子本来就在探索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求他们做得和大人一样甚至比大人更好？” 　　如果可以，他怀疑有些过分紧张的家长想把孩子捆在床上，让他们一直闭上眼睛睡觉，什么都不做。 　　云安笑着听他们说今天的感悟。 　　“所以才需要你们呀，到最后的时候，因为你们的专业性，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家长再紧张得不敢让孩子离开自己半步了。” 　　孩子脸上的笑脸做不得假。 　　害怕孩子受伤的家长们，看见孩子开心的模样，不会完全没有任何感触。 　　只要条件允许，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快乐地度过童年。 　　而育儿妖们就创造了这个宝贵的条件。 　　“对！特别有成就感。” 　　接下来几天，孩子们都来云安家政这边体验免费的育儿师托育。 　　家长们认真而谨慎地观察着，发现育儿师们竟然不是在做样子，每一天他们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意，用比他们还要大得多的耐心在照顾着孩子们。 　　很多地方让他们自愧不如。 　　比如其中有个孩子大概是肚子不太舒服，刚换了尿不湿就又拉裤子了。 　　来来回回育儿师给换了十几次尿不湿。 　　就算是家长这个时候也烦了。 　　可那个叫咚咚的育儿师一点儿都没有，还会认真地观察尿不湿的状态，让绿绿做了一些暖胃的食物给孩子吃。 　　还请了医生过来给孩子看。 　　到下午那个孩子忙得一点儿时间都没有的家长来的时候，孩子已经不拉肚子了。 　　这一切都让家长们感到放心，愿意把孩子交给他们。 　　因此，当管理局那边改造好托儿所之后，托儿所招生很顺利。 　　熊嘤嘤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他们那么信任我们吗？” 　　云安：“因为你们真的做得很好很好，很用心，他们都能感受到。” 　　育儿妖们真的解决了带娃家长们很多问题，打消了他们很多顾虑。 　　那些担心孩子出意外的顾虑，让每一个家长心里焦虑不已，让他们害怕着很多事，而育儿妖们把这些都给打消了。 　　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本领。 　　哟哟三妖也在这段时间知道他们负责多少孩子合适，所以在去托儿所正式上班后，他们三个负责的班级只招收那么多孩子。 　　确保他们能照顾好每一个孩子，不忽略每一个孩子的心情，聆听他们的每一句话。 　　他们上岗后，第二批育儿妖又去了云安家政学习。 　　这次是四个。 　　依旧和之前一样是免费服务。 　　有家庭情况不太好的父母，从上一批次开始，一直把孩子送到这里来接受免费的育儿服务。 　　对此他们很不好意思，也会偷偷担心云安家政会因为他们一直不给钱，一直蹭免费的服务，而对他们的孩子区别对待。 　　可是没有。 　　不管他们什么时候偷偷去看，育儿师都对他们的孩子很耐心，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玩、一起吃东西。 　　从来没有说排挤或者冷落。 　　他们还注意到，那个很厉害很有责任心的叫咚咚的育儿师，一直都在带着其他新的育儿师做免费育儿服务。 　　他在带着孩子们玩耍，以及和孩子们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永远光芒万丈。 　　那是真实的爱。 　　对所有孩子的爱。 　　比很多家长眼中的爱更干净澄澈。 　　有家长加咚咚老师的联系方式，遇到孩子不舒服或者别的什么问题，随时问他，哪怕是在深夜，哪怕是在凌晨，他都很热情地回答，告诉他们可以怎么做。 　　如果遇到他也不知道的，他会去问医生，去学习，知道以后马上教他们那些方法。 　　对新手爸妈来说，他真的帮了他们很多很多。 　　让他们和孩子都少受了很多罪。 　　“真的太感谢您了，老师。” 　　每到这个时候，咚咚就会露出向日葵般纯粹的灿烂笑容。 　　“能给宝宝带来快乐是我最大的荣幸。” 　　不止是他，还有跟着他学习的育儿妖们都这么想。 　　他们都是真心热爱着这份事业，爱着每一个小生命。 　　以至于除了带新的育儿妖外，有想要更进一步，想要给孩子们带去更好服务的人类育儿师过来学习，大家都会互相帮助，互相传授经验。 　　绝不藏私。 　　云安被这份纯粹感染，咬着新鲜出炉的烤肠很认真地想了想她真心热爱的是什么。 　　带小妖们修炼？ 　　带着小伙伴们帮助所有人，给他们排忧解难？ 　　和松羲一起去除所有积秽，做救世主？ 　　想着想着，她的目光就落到了手机上。 　　那是她的后台信息。 　　账户余额：161万5000元 　　房贷还款进度：5/200 　　公司欠款：2199万5000元 　　云安笑了。 　　果然，她爱得最最深沉的还是小钱钱呀。 　　云安三两口吃掉手里的烤肠，跑去摇椅上提溜起照雪，一手牵起现在还不能化形的大黄。 　　“走，开工。” 　　早点儿完成之前和熊嘤嘤签的训练任务，好接下一个。 　　训练任务都是一个大区一个大区地接，每一个区都100万呢。 　　多接多赚。 　　谁都别想偷懒耽误她赚钱。 第68章 赔钱 　　◎不用来了◎ 　　“喵！” 　　照雪不开心地挣扎着表示抗议。 　　她才不要上班！ 　　她要睡觉喵！ 　　云安熟练地摸出一根猫条。 　　她立刻安静下来, 伸着粉色的小舌头一下一下地开吃。 　　大黄则本来就很开心。 　　它喜欢出门。 　　更喜欢和猫猫一起出门。 　　它欢快地跑动着，跳跃着，一溜烟地上了车, 亲昵地用脑袋去蹭座位上的狮子猫, 尾巴摇得飞快。 　　小猫。 　　香香软软的小猫猫！ 　　汪汪汪！ 　　照雪伸出右爪, 冷淡地抵住狗头, 把它推开。 　　大黄愉快地伸出舌头。 　　小猫喜欢它！ 　　小猫主动和它贴贴了！ 　　汪汪汪！ 　　狮子猫就这么被舔了一脸口水。 　　“……” 　　她一爪子飞出去，挠掉大黄脑门儿上的一撮狗毛, 然后第一次在非吃饭时间化出人形。 　　不料大黄看着小猫变成人, 眼睛更亮了。 　　喜欢小猫！ 　　喜欢人人！ 　　小猫+人人，双倍喜欢！ 　　它开心地立起身子想和照雪贴贴, 照雪伸出右脚，嫌弃地把它摁在车门上。 　　“臭死了, 离我远点喵！” 　　最讨厌狗了。 　　大黄还以为照雪在和它玩儿，尾巴唰唰唰地甩来甩去。 　　每一下都砸到了照雪嗯着它的那条腿上。 　　照雪伸出手。 　　下一秒，前排副驾驶座上, 云安及时开口：“小雪, 不可以在车辆行驶中将同事扔出去。” 　　此时的大黄已经被照雪抓住了四只脚提起来。 　　左手两只右手两只的那种抓法, 还很开心地在吐舌头呢。 　　砰—— 　　云安发话后，照雪不开心地松开手，任由大黄自由落体回车内。 　　大黄获得自由后又乐呵呵地把狗头凑过来，下巴放在座椅上, 一副乖巧模样。 　　小猫人，喜欢！ 　　到新的训练场后, 大黄咻地从车上跳下来。 　　但它没跑远, 而是等在车门口。 　　云安正在疑惑它要干嘛, 就看见变回本体的狮子猫骄矜地踩着小猫步, 稳稳坐在了大黄背上。 　　背到小猫的大黄伸着舌头跑远，欢快得像是捡到了肉骨头。 　　云安：“……” 　　猫主子果然是猫主子，魅力无边。 　　照雪就这样连路都不需要走，骑着坐骑开始今天的工作。 　　和之前一样，训练场上有流浪猫也有流浪狗。 　　都是这边工作人员找来的，已经给它们做过体检洗过澡，驱虫和打针也早就已经完成。 　　就等着训练员到场。 　　现在，训练员到场了，但她打了个哈欠就继续睡了，连像上次那样找个小喵王小狗王都懒得找。 　　不过训练完全没有被耽误，因为大黄在。 　　大黄积极地承担了所有工作，欢快地带着猫猫狗狗一起跑。 　　像牧羊犬牧羊一样，一会儿跑在最前面，一会儿跑在最后面，以一犬之力同时训练了在场的上百只猫猫和狗狗。 　　云安拿出手机拍下这有趣的一幕。 　　大黄玩儿得很开心，带着小猫小狗们一趟又一趟地跑需要巡逻的那些路线，一点儿都不见累。 　　有时候跑着跑着，还会跑来云安面前求摸摸头，或者跑去烦一下正在睡觉的狮子猫。 　　照雪不胜其扰，背过身拿爪爪捂住眼睛和耳朵。 　　“看来大黄的修炼不需要担心了。” 　　它可以走照雪的路子。 　　这片土地很宽广，有很多的小猫小狗可以纳入编队，工作量很大。 　　足够大黄和照雪顺利修炼到毕业。 　　所以，让她好好想想玉照的修炼方向就可以了。 　　玉照是一面小镜子，没有很突出的专属技能，只是拥有寻常镜子的特点。 　　镜子嘛，最主要的作用就是给人照见容貌。 　　不过现代科技和古时候不同，现在的社会并不缺少寻常的镜子，手机的摄像头也可以当镜子用。 　　云安拿着玉照，看见光落在镜身上，反射出一道光线。 　　那光线没有现在的小镜子那么亮，但也足够刺眼。 　　她脑中灵光一闪。 　　“玉照，你可以让普通的镜子在特定的情况下，反射出这种晃人眼睛的光线吗？” 　　玉照没试过。 　　而且它现在还不能化形，不知道要怎么操作。 　　云安朝周围看了看，走到一个公共厕所外面。 　　和大多数公共厕所一样，这里有洗手台，洗手台那儿有一面墙的大镜子。 　　云安拿着玉照，站在有光的地方，尝试着把光线通过它折射到那面镜子上。 　　同时，她和玉照解释什么叫做特定的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镜子能影响到的这一片区域里发生不好的事情时。” 　　镜子不能动，固定在墙上，能影响到的区域就是镜子能照到的一小片范围。 　　不好的事情主要是指——有人企图犯罪，或者是别有企图。 　　比如某些故意走错去女厕所的男性。 　　前些时候，云安看见新闻报道，就是在一个公共厕所里，一个男性趁着女厕所只有一名女性，闯进去意图犯罪，还重伤了那名落单的女性。 　　现在那个无辜的受害者还躺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这是只凭眼睛就能确认的明显犯罪，玉照能分辨。 　　它按照云安说的，把光反射存储到洗手台前的镜子里。 　　玉照是镜子。 　　被它本体反射过的光就能被它使用和控制，不过它的力量很弱，能用的光很少。 　　“不怕少，能刺一下人的眼睛就行。” 　　现在只是尝试，看看她想到的修炼方向能不能行。 　　当然，既然是尝试，就没道理只拿这一个镜子尝试。 　　不然很难得出结论。 　　云安又带着玉照去了附近的商城。 　　商城里面的镜子很多。 　　忙完，云安回到训练场，继续看大黄带猫猫队狗狗队训练。 　　商城。 　　芮虹拿上喜欢的几套衣服，去到试衣间换。 　　和这栋楼里的大多数服装店一样，这里有三个试衣间，每一间门口都挂着可以扣起来的厚帘子做遮挡。 　　空间有限，试衣间和摆放衣服的展架在同一片区域，外面有过来看衣服的其他顾客走动，所以芮虹拿着衣服进去后，很仔细地把帘子拉好扣好，还用手拽了拽确认不会突然打开。 　　然后才开始换衣服。 　　谁知道就在她把身上的裙子换下来，只穿着贴身衣物时，突然有只手抓住了帘子的边缘。 　　芮虹很轻易就看出那是一个小男孩儿的手。 　　他要掀帘子！ 　　芮虹在反应过来后忙拿东西挡住自己，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身痛呼，那只手离开了帘子。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重新穿好衣服走出去看。 　　只见外面有个大概七岁的男孩儿正双手捂着眼睛叫喊。 　　“痛！好痛！” 　　他说他眼睛睁不开，很痛，很花。 　　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男孩儿身边的成年男人恶狠狠地看向芮虹。 　　“是不是你？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拉扯芮虹，突然眼睛前面有什么东西闪过，钻心的疼痛感传来。 　　“啊——我的眼睛！” 　　男人不干了，大吵大闹着要去医院。 　　芮虹第一时间报警。 　　店里有监控，可以明确地看见，是小男孩儿要跑去拉试衣间的帘子，当时店里的营业员在给其他顾客介绍衣服，所以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发现后，马上跑过来要阻止，结果那孩子没放手还是想拉。 　　再然后就是孩子捂住眼睛的画面。 　　期间没有任何人碰到他，不管是试衣间里面的芮虹还是外面想要阻止小男孩儿的那个营业员。 　　两个工作人员对视一眼，立刻把这个情况上报。 　　随后这个案件被移交给相关单位处理。 　　医院那边，男人和小男孩儿都做了检查，结果是没事。 　　只是眼睛被强光刺/激到，暂时出现不适。 　　和平时不小心被远光灯照了一下，和夏天抬起头看了一下太阳差不多。 　　不会留下后遗症，也没有照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不可能，我眼睛很痛，赔钱！必须让那个店铺还有那个商场，那个女人赔钱！” 　　男人还在闹，可惜这招对工作人员没用，他等来的是一通严厉的批评和教育。 　　“那是一家女装店，你和你儿子都是男的，跑去那里干什么？去看就算了，还在知道试衣间里面有人的时候去掀帘子？怎么，想当众耍流氓吗？” 　　刚才还很嚣张的男人，这个时候怂了。 　　“误会，都是误会，孩子不懂事闹着玩儿，绝对没有耍流氓。” 　　“他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你是监护人，有照顾和教育他的责任！他做的一切事情都要由你来承担责任知不知道？” 　　男人缩了一下脖子。 　　“您别吓唬我，没那么严重吧。” 　　不就是小孩子闹着玩吗？ 　　别说没掀开了，就是掀了又怎么样？ 　　被别人看了能少块肉吗？ 　　又不是什么天仙一样的大美女，矫情什么呢？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严重不严重了。” 　　严格说来，男人和小男孩儿的确没有犯法，不过现在是什么时代？ 　　网络时代。 　　熊孩子乱掀试衣间帘子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正常人都很看不惯这种行为。 　　今天这事被当时在店里的人拍了发到网上，已经有好几万浏览量。 　　视频底下全是骂声。 　　——“教不好孩子当初就别生！生下来不好好教的都是垃圾！” 　　——“这个年纪就敢当众掀帘子，再大点儿想想都知道会做出什么破事！” 　　——“熊孩子乱跑乱跳乱碰衣服一直没人管，还以为爹妈死绝了是个孤儿呢，没想到最后儿子眼睛不舒服知道跳出来讹人了，啧。” 　　——“我的天，这个人是我们公司的，平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盯着公司里的小姐姐们看。昨天有一个小姐姐穿了短裙，他还想动手，说什么穿这么短就是给人摸的，yue！” 　　男人正在看，想和评论里的人吵架。 　　他们懂什么？ 　　他和儿子根本就没错！ 　　那些女的整天逛街买新衣服，不就是为了给男人看吗？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电话就响了。 　　是公司打来的。 　　“你的行为给公司形象造成了恶劣影响，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第69章 裂缝 　　◎积秽的野心◎ 　　特殊案件都会报上去, 管理局那边也会注意到。 　　当天工作完回家，云安就知道了商场里发生的事。 　　“效果这么好？” 　　光的事情是云安今天偶然想到的，只是试试,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反馈。 　　她仔细地看了那个视频。 　　镜子里的光的确是在小男孩儿已经有掀帘子的动作时触发, 以及在那个男人想对女士动手时触发。 　　换句话说, 玉照的这个技能, 和宵烛的萤火之辉一样，可以在满足一定条件时被动使用。 　　用处很大。 　　可以预防很多悲剧的发生。 　　“小镜子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云安当即上线了新服务——专属玻璃清洁。 　　除了正儿八经的镜子外, 如今的玻璃也能映出人影, 玉照的技能也能用，只是效果会差一些。 　　如今的云安家政已经是行业标杆, 一上新就有人抢服务。 　　抢购的人群被小程序筛了一遍，按照优先级排列。 　　第一单来自一家图书馆。 　　那是一家现代化图书馆, 设计上用到了大量玻璃。 　　这里外观漂亮，里面的分区也很合理，藏书多, 书桌上配备了免费插座, 可以充电。 　　椅子也很舒服, 不是以前的老图书馆爱用的硬板凳，而是更适合读者久坐的工学椅。 　　每天有很多人会来这边看书，小孩儿、学生、老人，都有。 　　自由工作者也爱拿着电脑在这里完成工作。 　　看网上的评价, 这所图书馆的管理员们都很负责，如果有人大声喧哗他们会上前制止, 制止不了就会让保安把不守规矩的人请出去。 　　所以图书馆的氛围很好, 没有被当做遛娃场所, 也没有大声接电话、视频的人, 来这里的人都可以安静地学习。 　　另外除了公共阅读区外，还有隐私性更好的自习区。 　　那边虽然收费，但价格很划算，一个月才400元。 　　在这里除了安静外，每个人的座位是隔开的，可以拉上帘子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很适合不愿意被打扰或者不喜欢被盯着看的人。 　　反正云安是挺喜欢的。 　　比那些乱糟糟座位也不舒服，并不适合长时间学习的、拿来做样子的“假”图书馆好多了。 　　为了今天的打扫，图书馆今日闭馆。 　　云安、松羲和障眼法下的玉照，穿着工作服进来后，简单打过招呼，开始忙。 　　得益于昨天的那些镜子，玉照有了30分钟化形时间。 　　她利用这些时间为图书馆的镜子、玻璃汇聚了光线。 　　云安和松羲则去打扫卫生。 　　今天玉小菇和绸春没有要忙的事情，也跟着一起来帮忙。 　　小菇现在召唤的孢子特别多，很快就把玻璃擦得干净透亮。 　　里外都没放过。 　　玻璃窗外，秋日的阳光洒了进来。 　　照得这里很亮。 　　很暖。 　　次日开馆，芮虹早早到岗。 　　作为这里的工作人员，她在看见图书馆的一瞬间就发现了它的不同。 　　玻璃打扫起来很不方便，容易花，容易落灰尘。 　　雨后也会留下一些水渍，显得不干净。 　　但现在，那些玻璃澄澈，漂亮。 　　不过这并不是最让芮虹惊讶的。 　　从心底里意识到云安家政的特殊，是在下午时分。 　　当时，一个原本坐在靠过道位置写卷子的女生起身去上厕所了，有个看上去很正常的男生从旁边经过。 　　突然他啊了一声，手里的东西尽数摔落在地。 　　芮虹当时正在这边整理东西，没错过他痛苦的表情。 　　那表情和昨天在女装店里看见的那个小男孩儿和男孩儿父亲脸上的，一模一样。 　　而且他也捂住了眼睛，说眼睛很痛。 　　鬼使神差的，芮虹选择了报警，并且不让任何人靠近他，不许动他周围的东西。 　　电话里她详细地说了这位顾客的情况，那边很快来了人。 　　男生被带走，他落在地上的东西被全部拿袋子装好。 　　引起注意的是落在他身边的一个小瓶子，小瓶子装着未知液体，检测之后，发现竟然是违规药品。 　　案子瞬间升级，他们顺着男生说的那个群和贴吧开始查，找到了大量用这种违规品伤害女性的施害者。 　　可怕的照片在暗处被他们传播，倒卖。 　　甚至有人对亲妹妹甚至母亲下手。 　　一个一个骇人听闻的犯罪被揪出来，令人心底发寒。 　　“他们身上带着这种东西，在各种公众场合随机抓捕猎物。” 　　每一个他们觉得不错的，长得好看的，或者让他们有想法的，他们都会下手。 　　有的人使用那种被私下交易的自制违规药，有的则朝别人杯子里倒其他恶心人的液体，有尿液，也有其他。 　　以此来满足他们扭曲、丑陋的恶臭心理。 　　云安家政全员气得不行。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坏的东西！ 　　在他们妖怪的世界里面，就算是有灭族的大仇，也是光明正大地打架。 　　可是这次被抓的那些，一个个偷偷摸摸作恶，还对身边的朋友、亲人下手。 　　“为什么要这么做？” 　　黄只只不懂，刚来的玉照更不懂。 　　云安摇头。 　　“抱歉，我也不知道答案。” 　　她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大概是，人和鬼的思考方式天生就不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玉照，这些魔鬼都被抓了。 　　未来不会再有人因为它们受到伤害。 　　而这一次的事情，也让玉照获得了很多力量，从只能化形三十分钟变成能化形六个小时。 　　不仅是因为她救了很多人，让那些罪有应得的魔鬼受到处罚，还因为通过这次的事情，她对这个新世界的认识又多了一些。 　　深了一层。 　　原来，这个世界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美好。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好人。 　　他们虽然没有大妖怪那可怕的破坏力，可是做出来的事情却比大妖怪可怕很多很多。 　　“是啊，人比妖可怕多了，所以为什么你们要冒险和人生活在一起？” 　　夜里，迷迷糊糊之间，玉照听见有谁在和她说话。 　　“这是新世界，是人的世界，我们想来新世界。” 　　“人的世界？不不不，这里本来就是属于你们的世界，曾经所有土地都属于你们，是自私自利的人抢走了它们！是他们抢走了你们的土地，抢走了你们的修炼机会，不然你们怎么可能沦落成现在这样？你们比人类强大那么多，应该集军攻打，杀了他们，夺回一切。” 　　玉照：“不是！店长说，人和妖怪都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我们是朋友，要和平相处！” 　　“和平？哈哈哈哈哈，你忘了图书馆的那个男孩儿了吗？忘了那些看上去道貌岸然、人模人样的家伙，背地里是怎样的怪物了吗？他们连自己的亲人、孩子都能下手，何况是你们？和人类和平相处？你们玩得过他们吗？你们不怕被悄无声息灭族吗？” 　　随着这些话语在耳边响起，玉照脑海里印出今天看到的一切。 　　白天看上去彬彬有礼有身份的人，会在黑夜里伤害什么都不懂的幼崽。 　　表面上乖巧懂事的孩子，却偷偷拍下母亲洗澡的视频发给其他人看，和其他人一起评价母亲的身材，说着不堪入耳的词。 　　看似恩爱的夫妻，丈夫却暗中肆意散播着妻子的个人隐私，还提供“定制”服务。 　　别人发几块钱的红包给他，他就按别人的要求拍各种照片、视频。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查到，谁都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是那种东西。 　　那么可怕。 　　如果妖怪们都来到新世界生活，能识破他们的伪装吗？ 　　妖怪们会不会被这些擅长演戏的人欺骗？被他们伤害？ 　　“当然会。你们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吗，在某一个朝代，那些人抓住了一只狐妖之后是怎么对她？” 　　玉照是一只小妖，没见过狐妖那么高级的大妖怪。 　　可是在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她眼前出现了和狐妖相关的画面。 　　狐妖生得美丽，魅力无可阻挡，却因为一直生活在山里心性单纯。 　　她爱上了一个凡人。 　　凡人生病，她为了救他显露了妖怪的身份。 　　然后，凡人病好了以后却没有感激她，而是一边害怕着她，一边把她转手卖给了对狐妖感兴趣的富商。 　　富商想办法控制住了狐妖，把她带去各个地方表演赚钱。 　　不管她愿不愿意，只要客人给钱，什么都要她做。 　　“求求你放了我。” 　　狐妖求着富商。 　　一开始富商骗她，说他买她花了所有积蓄，赚够了钱就放了她。 　　狐妖当真，很卖力地表演，为富商赚钱。 　　可是那钱怎么都没够，最后，她妖力越来越微弱，身体越来越差后，被当做诱饵引出了来救她的同族。 　　然后同族们都被抓住，遭受非人的折磨，她则被生生做成了狐裘，死不瞑目。 　　玉照看着被披在别人身上当做战利品的狐裘，看着那些原本和小狐狸一起开开心心生活在山里的同族被凌虐，践踏，一次又一次地摇着头。 　　“不要……不要这样……” 　　忽然，那些被抓住的狐狸变成了她熟悉的妖怪。 　　有危难时刻护住她的泠鸢，被人撕裂成碎片，被火烧。 　　有教她这个世界各种常识的宵烛，被关进玻璃罩子里，当做逗人开心的萤火虫生态缸。 　　有第一次见面就认真想办法帮她修本体的玉小菇，被一把锋利的刀剁碎，煮汤，被人一口一口吃下。 　　还有绸春，照雪，黄只只…… 　　每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小妖怪全都在她眼前失去自由，甚至丢了性命。 　　“人类有句俗语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不可能接受我们这些妖怪，一辈子都不可能。在他们心里，我们永远都是低贱的蝼蚁，可以被随意碾压，杀死。所以，去吧，去和人类战斗吧，去夺回这个原本就属于你们的世界，你们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主人！” 　　黑色的雾气顺着玉照的镜身蜿蜒而上，盛着光的镜面忽明忽暗。 　　积秽在黑暗中狞笑。 　　现在的一切合作，都是基于云安家政。 　　一旦云安家政出现问题，一旦云安死去，所有的同盟都将分崩离析。 　　到时候，世界将重新变成积秽的天下。 　　眼看镜面里的黑暗越来越浓，光芒越来越弱。 　　突然，即将被积秽占领的情绪世界地动山摇。 　　“咕噜噜……” 　　奇怪的吐泡泡声响起。 　　玉照醒了。 　　睁开眼睛，她整面镜子被摁在了冰水里。 　　“云安安，这样真的能降温吗？” 　　云安回答得很自信。 　　“她是镜子，发烧之后物理降温准没错，冰水不行就再放冷藏室试试。” 第70章 谢谢 　　◎物尽其用◎ 　　十几分钟后, 云安家政一楼大厅里，所有成员围成一圈。 　　在他们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暖和的小毯子。 　　小毯子下面还放了三个刚充好的电热水袋。 　　小毯子上面, 躺着一个巴掌大的铜镜。 　　被云安一个电话紧急叫来的宵烛盯着铜镜, “这个真的是玉照？”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 玉照的本体虽然也是一个小镜子, 但绝对没有如此小。 　　云安有亿点心虚。 　　“可能是热胀冷缩，玉照缩水了。” 　　宵烛：“？” 　　什么缩？ 　　一个已经能化形的妖怪, 本体热胀冷缩？ 　　云安：“修炼是修炼, 物理是物理，修炼不破物理。” 　　只是, 她真的没想到玉照遇冷会缩水。 　　本来云安晚上下来找玉照，是为了和她说说图书馆案子的事情, 以免她多想多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那样肮脏。 　　来的时候，云安还带上了孩子们寄来的感谢信, 和云安家政每一个客户传过来的照片。 　　那些都是这个世界的美好与光亮。 　　玉照来新世界的时间短, 见过的人少, 对世界的了解不多，很容易被那个可怕的案件给吓坏。 　　结果没想到，玉照发烧了。 　　整个镜子都很烫很烫，碰一下手指都会被烫出水泡。 　　云安没遇到过小妖怪生病的事, 网上也没有相关资料，其他小伙伴也没相关经验——绸春倒是总生病, 但它的经验对小镜子不管用, 只好按人的逻辑处理。 　　吃药, 输液。 　　小镜子现在不是化形状态, 药不知道朝什么地方喂，液不知道朝什么地方输。 　　直接去医院？ 　　云安能搜索到的都是寻常医院，不能给妖怪看病。 　　最后没办法，只能尝试对人来说并不合适的物理降温。 　　云安咨询过熊嘤嘤后，用衣服裹着小镜子，把她泡进了加了冰块的水里。 　　然后，烧退了。 　　镜子也缩水了。 　　最可怕的还不是缩水，而是镜子本身的变化。 　　原本玉照的本体是一面正常的铜镜，有背面，有正面。 　　可是现在，小镜子看上去还有镜面，但那个镜面印不出任何人影。 　　灰扑扑的。 　　同样赶过来的熊嘤嘤表示：“按理说这个办法没问题，我找一个大前辈问过的。” 　　那个大前辈也属于器物类妖怪，以前遇到族里的小妖怪发烧生病，都是这么处理。 　　不然他也不敢随便支招。 　　玉照倒是没有生命危险，这一点从公司后台的员工表可以看出。 　　她名字那一栏写的是，自闭中。 　　就是不知道那个自闭是指心情，还是单纯指她现在的本体状态。 　　围在这里的妖怪们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最后齐齐把目光落到松羲身上。 　　俗话说，敌人永远是最了解敌人的存在。 　　松羲是除妖师，对妖怪的了解也许更深。 　　此时，松羲也完成了推演。 　　“她没事，只是抓了一只积秽。” 　　严格来说不是抓，而是困住。 　　玉照本就是和人息息相关的器物，灵智开得早，又看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很聪明，在被冰水激醒的那一瞬间，马上想明白绝对不能让那个来搞事的积秽跑掉，不然它肯定还会去攻击店里其他小伙伴。 　　她是云安家政的员工，而且住在云安家政，它都敢来，肯定很厉害。 　　万一伤了其他同伴伤了云安怎么办？ 　　恰好玉照又听云安说过，积秽吃情绪，影响一个人靠的也是情绪。 　　而她，是一面镜子。 　　镜子在妖识沉睡的时候就是一个物件儿，没有任何情绪。 　　所以玉照立刻让自己睡着了。 　　本来攀在她情绪裂缝上的积秽，啪叽掉落，被困在了镜子里。 　　没有情绪，它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东西仅凭观察看不出，好在松羲作为天才除妖师，下山后又一直住在云安家政，可以算作全世界最了解积秽和妖怪的人。 　　能推演出玉照自闭的缘由。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不担心啦。” 　　云安最怕的是玉照身体出问题，如果是积秽的话就不怕。 　　熊嘤嘤：？ 　　难道不是应该知道是积秽后更害怕吗？ 　　那是积秽！ 　　什么都干得出来，防不胜防！ 　　然后他很快明白了为什么云安会这么说。 　　玉照今天的化形时间用光了，妖识又已经沉睡，积秽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需要把积秽弄出来就行。 　　玉照靠睡觉困住了它。 　　“这只积秽胆子真大，我们都在家还敢来找小镜子的麻烦，不能就这么放过它。” 　　当云安家政是什么地方？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积秽只要显形，对云安来说抓起来没有任何难度。 　　玉照自闭后本体就这么大点儿，她很轻松把积秽提溜出来，装在玻璃瓶里——玻璃瓶是在店里实验玉照技能的时候，玉照亲自处理过的，可以困住它。 　　“你竟然还想污染小镜子？” 　　云安弹了一下玻璃瓶，毫不客气地灭掉了半个它。 　　积秽身体受损，自然而然地吸引了周围新的气息做补充。 　　那是一种求生本能。 　　云安注意到这点儿，脸上的喜悦跃然而上。 　　“原来你们还可以把气息召唤回来啊？” 　　以前遇到积秽她都是直接解决，要不然就是被积秽拉到精神世界里面了，还不知道这一点。 　　既然知道了，那当然不会假装没看见。 　　“嗯嗯，我们谈个生意吧？保洁生意。” 　　深度保洁，打扫对象是积秽气息。 　　这个东西充斥着天地间，还会长大变成更麻烦的大积秽，没人喜欢它们。 　　云安家政员工修过的路灯、做过的绿化灯，可以净化它们，可相比无处不在的它们，净化范围实在太小。 　　更何况现在的气息也进化出了藏匿技能，生长得又快，上一批没了下一批很快就会补上，没完没了，清理起来更难。 　　云安说的生意，是能让一个区被清理干净后，不再有新的积秽气息过来的意思。 　　彻底解决问题。 　　方法也很简单。 　　首先，在区域分界线上弄出分割线。 　　路灯、花草都可以。 　　然后云安找个合适的地方，把抓住的这只积秽削了，让它被动吸引周围的气息。 　　差不多了再削。 　　至于报价嘛，工作量那么多，就2199万3000元好啦。 　　熊嘤嘤：怎么还有零有整？ 　　一查，原来是云安家政欠管理局的账正好剩最后2199万3000元。 　　“……” 　　之前回元灵轴和小妖怪那种情况，其实管理局没想过能收回那一个亿的账。 　　没想到云安出现了，还开了个家政公司开始还账。 　　对管理局上下来说，这1亿属于意料之外的回款，所以用起来一点儿都不心疼，每次和云安签合同都特别大方。 　　几百万几千万随随便便就给了，反正主要是扣欠款额度，不需要他们额外出什么钱。 　　可现在，眼看账就要还清，以后他们和云安家政要合作的地方却还数不胜数。 　　那岂不是说以后他们都要实打实拿钱出来了？ 　　不行。 　　绝对不行！ 　　虽然钱迟早能还清，但，能晚一天是一天。 　　熊嘤嘤捏着爪子，开始讲价。 　　“2000万太多了，我们都是认识这么长时间的朋友了，再便宜点儿咋个样？” 　　云安点头。 　　“那就2199万，少你3000。” 　　公司接的大项目多，3000的欠款还起来很快，这一单少扣3000问题也不大。 　　熊嘤嘤：“……能再少一点不？” 　　云安恍然大悟。 　　“你是想抹零啊，那就2190万吧。” 　　抹了9万3的零，绝对够意思。 　　熊嘤嘤张了张嘴，最后老老实实签了合同。 　　他不是第一天认识云安，知道她在钱的事情上一般不让步。 　　能少9万3已经真的是很把他当朋友看了。 　　签好，云安晃了晃手里装着积秽的玻璃瓶，笑眯眯。 　　“谢谢你过来送钱呀，放心，我不会辜负你们的一番‘好意’，一定会物尽其用。” 　　都不需要她费心思从各种角落里去找，自己就撞上门来了。 　　正好，十个区的猫猫队狗狗队训练也即将完成。 　　大黄和照雪都有空。 　　三天后，云安家政全员出动。 　　要隔离出这一片区，需要做很多工作。 　　首先，选定几个花田，由绸春出面把它们都照看一遍。 　　然后，把这些花草种进分界区域。 　　栽种真的是一个大工程，青曲的每一个区都很大很大。 　　好在，绸春已经毕业很长一段时间，修为一直在进步。 　　经过他照看的花草，都沾染了足够的云安家政的力量，交给其他人种就行。 　　事关积秽，管理局很上心，人手充足，再搭配黄只只的挖坑速度，花草种得很快。 　　而种好花草后，就该做第二重保障路灯了。 　　这个会慢很多，因为只有宵烛和云安能做——宵烛毕业的时候，送了云安萤火之辉的能力。 　　好在花草已经覆盖足够多的区域，宵烛又一直在忙萤火计划，所以需要动的灯不算太多。 　　其他人也没闲着。 　　玉小菇修补圈上的景观石或者路面，松羲刻画符文，大黄和照雪联系附近的小猫小狗，玉照清理玻璃，咚咚录制下他本体敲击出的咚咚声，各自用他们的方式分担工作量。 　　在众人的团结下，这2190万的扣款额项目，云安家政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圆满完成。 　　当云安装好最后一盏灯的时候，花草、树木、灯盏、符文、路面，彻底连成一个圈，区域内和区域外的积秽气息被瞬间阻隔，不再互相流通。 　　交界区域内形成一个绝对干净的，没有任何积秽和积秽气息的真空地带。 　　“该你上了。” 　　云安打开玻璃瓶的口子，被困在里面的积秽马上钻出来想逃走。 　　没想到一钻出来就被削得只剩最后一团气。 　　为了自救，它不得不拼命吸收周围的积秽气息，来重新壮大自身。 　　好不容易积攒起逃跑的力量，咻，又被削了。 　　积秽：？ 　　再吸。 　　咻—— 　　三吸。 　　咻—— 　　只能复制思想和知识却不能灵活运用的积秽，机械地重复着吸收气息的动作，云安则和松羲轮流削它。 　　一次两次三次…… 　　整片区域的积秽气息越来越稀薄。 　　在这片区域生活的不少人，都突然察觉到有什么很沉重的东西碎开。 　　并且发现前段时间他们产生的想法有多么荒唐。 　　“奇怪，为什么之前我只是看个视频而已，却突然觉得世界很差劲干脆全部毁灭吧？毁灭什么？我还有好多想吃的东西没吃，想去的地方没去呢，现在死了多不划算？” 　　“不就是一次考试没考好吗？不会少胳膊少腿，连感冒都比它严重，我为什么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情突然那么丧连饭都不愿意吃了？” 　　“因为新闻觉得世界不值得，觉得全世界的男人都该死，可是……我外公我爷爷我爸我哥明明都是正常人，从来没做过新闻里那种恶心的事，一直对我对身边的其他女性都很礼貌很绅士，太搞笑了，我为什么会因为一些人否定所有人？” 　　“救命，前段时间我只是看见了一个讨人厌的熊孩子而已，突然就恨上了全世界所有孩子。不会说话的小婴儿，甚至是还在妈妈肚子没出生的胎儿我都恨！我前段时间究竟是怎么了？被什么玩意儿夺舍了吗？好可怕！” 第71章 喜悦 　　◎喜上加喜◎ 　　云安看着网上的这些评论, 毫不客气地把剩下那一缕积秽塞回玻璃瓶中。 　　“小羲羲，积秽对人的影响变大了吗？” 　　以前虽然积秽气息也无处不在，但并不是有气息的地方所有人都会被影响到。 　　可现在看网络上的反应, 受影响的人很多。 　　已经远远超过之前的数量比。 　　松羲：“气息在进化。” 　　影响范围变大, 影响力度变大。 　　按照如今采集到的最新版积秽情况, 这些气息也许还会很快学会隐藏。 　　“啊？它们也都要一起进化吗？” 　　云安不开心地用力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瓶, 把里面那只已经十分虚弱的积秽摔得眼冒金星。 　　“你们就不能消停一点儿吗？” 　　动不动就搞小动作。 　　她只想好好经营云安家政，让它享誉世界, 然后快快乐乐地赚很多很多钱, 把房贷还清。 　　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打怪上。 　　哪怕打怪也能赚钱。 　　积秽气息变得更棘手，对人的影响更大, 让云安很不高兴。 　　世界之大，气息无处不在, 如今的云安家政顾不过来。 　　带着这样的心情，云安回到公司。 　　刚下车，熊嘤嘤那边就点了服务完成。 　　再加上一批植物托管服务的完成, 云安家政与管理局之间的1亿债务, 归零。 　　无形的枷锁被解开, 原本什么都不知道的泠鸢感觉身体突然变轻，仿佛鸟儿重新拥有了翅膀一般。 　　了却历史中结下的因果，回元灵轴被松绑，由一副看上去小小的卷轴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副巨大的山河图, 当初四方妖王各出了一件至宝祭图，祈愿妖族繁荣昌盛, 世世太平, 生生不息。 　　泠鸢也的确在危难之中护住了无力自保的四方小妖, 并通过与管理局、云安结缘, 真正地在新世界立足，为小妖们提供了回这世间的稳固通道。 　　履行了身为妖族祭器的职责。 　　泠鸢没想到在这份因果里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脸上画着象征着大自然的斑纹的云安。 　　长得太像了。 　　但气势完全不一样。 　　因果里的那个女子周身气质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而云安在泠鸢眼里，一直是一个总开开心心的小孩儿。 　　“那是……大祭司？” 　　大祭司身份特殊，对妖族而言很重要，是妖族的气运所在，关系着妖族的未来，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所以哪怕是身为祭器，之前在她的回忆里，大祭司的脸也总是模糊不清的样子，从来没有看明白过。 　　妖族最年长的大妖，也从来不曾见过大祭司的真容。 　　后来天地大变，大祭司为了整个妖族的未来祭图后，更是连身形都变模糊，随时可能消散。 　　这是她第一次看清楚大祭司的脸。 　　原来是云安。 　　原来云安就是当初的大祭司！ 　　难怪，难怪她能寻到气息已经微弱的回元灵轴，难怪力量微弱的、根本受不了任何一点外在气息干扰的小妖怪，可以在她的陪同下外出修炼，难怪所有小妖怪看见她都会天然地感到亲近。 　　那是大祭司啊。 　　守护了妖族许多许多年的大祭司。 　　关键时刻舍去性命也要护住妖族上下的大祭司啊！ 　　大祭司真的为妖族找到了通往未来的光明之路。 　　泠鸢心中翻着惊涛骇浪。 　　这是身为祭器的她才能看见的过去。 　　当眼前的画面散开，泠鸢第一眼就看见了云安。 　　“大——” 　　她正要开口喊，却看见云安脸上纯粹的笑意。 　　那是大祭司脸上从未出现过的笑意。 　　大祭司背负着整个妖族的未来，从出生起，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很多很多，从来不曾有过自由。 　　云安不同。 　　云安认为她是一个运气很好的普通人，每天都在开开心心赚钱。 　　最喜欢的是抱着一堆零食缩在家里看综艺或者玩游戏，爱睡懒觉，有很多很多能让她高兴的东西。 　　思绪百转间，泠鸢发现云安朝这边看了过来。 　　她到嘴边的话换了方向。 　　“大老板！” 　　云安：？ 　　怎么突然换称呼了？ 　　怪怪的。 　　“泠鸢姐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呀？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话音落下，云安感觉到泠鸢的目光也怪怪的。 　　过于亮堂了。 　　像她以前每次去博物馆看见闪亮的金器时一样。 　　“很好，很自由，我很喜欢。” 　　泠鸢一字一句回答得认真。 　　“谢谢你。” 　　谢谢你，大祭司。 　　谢谢你，云安。 　　“不用谢呀，泠鸢姐，我们是一家人，不要这么客气啦。” 　　她能够获得自由，云安比谁都高兴。 　　云安亲昵地挽住泠鸢的胳膊，说：“泠鸢姐有想去的地方吗？哪里都可以！” 　　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经畅想过很多次，等泠鸢姐能随意走动的时候，全公司要一起好好出去玩。 　　泠鸢想去的地方有很多。 　　对这个新世界，她处处好奇。 　　“这样啊。” 　　云安表示理解。 　　如果她被一直困在一个地方很多年，能活动后也会哪里都想去。 　　想了想，她给泠鸢最想去的几个地方标上序号，然后把手机递过去。 　　“我们来抓阄吧。” 　　抓到几号就去哪里。 　　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每一个地方都能去到。 　　泠鸢听着来日方长这四个字，晃神后展颜。 　　“好。” 　　新的道路已经打开，妖族的黄昏不会到来。 　　的的确确是来日方长。 　　枷锁的消逝，让泠鸢的力量大幅增强。 　　身为祭器，她在打破束缚后，对妖族的护持之力步步攀升。 　　尽管因为过去的岁月里，她的本体消磨了太多力量，可从云安到来后，她虽然不能离开公司范围，却也一直在跟着修炼。 　　当云安家政的名头越来越响，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她的修为也在一步步增长。 　　更何况，大祭司也在这里。 　　泠鸢一边用手机摇骰子选今晚要去的地方，一边自然而然地借着大祭司将这份如春风般的力量分散开。 　　与此同时，生存在废弃之地的难以存活的妖族幼崽们，羸弱的身体被一股温柔的力量蕴养，减了病痛，添了生机。 　　“妈妈，肚肚不痛了。” 　　“站起来了！崽崽终于能站起来了！” 　　“老牛快来！二牛能吃下东西了！” 　　妖怪们欢欣鼓舞。 　　而上了年岁的、一直为族人苦苦支撑着这片废弃之地的，因为耗损的力量太多而意识混沌的大妖们，也如逢春的枯木一般长出新芽，获得一时清醒。 　　他们纷纷露出恍然的神情。 　　“这、这是……” 　　眼前龟裂的土地生出点点绿芽，空中翻滚的风沙小了许多许多，头顶黑压压的乌云中，露出一丝金色的光来。 　　那股力量熟悉和温暖得他们眼眶发红。 　　大祭司。 　　是大祭司！ 　　大祭司回来了！ 　　妖族有救了！ 　　大祭司真的为气运断绝的妖族寻到了一条生路！ 　　他们泪眼婆娑着仰望着那一缕亮光，心中激荡万分。 　　他们想去拜见大祭司，想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说一说这些年来妖族的不易与委屈，说百年来妖族几乎没有幼崽诞生，说他们只能缩在这个没办法修炼的地方等死，说一个个为了支撑这片天地而永远逝去的族人，说那些无望的垂死挣扎。 　　但最终他们谁都没有移动半分，而是继续稳稳地站在原地，撑着这片天地。 　　大祭司当初舍弃生命，承受旁人难以承受的抵抗灭族之运的苦痛，好不容易为妖族寻到生机，他们也绝对不能松懈，要守好族人，一直到所有族人都顺利去到新的世界。 　　等到那一天，他们才有脸去到大祭司跟前，对祂说一句：“幸不辱命。” 　　“阿嚏——” 　　云安家政，云安鼻子突然发痒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难道是最近降温她感冒了？ 　　云安拢了拢身上的小外套。 　　松羲倒了热水过来，她喝了两口，舒服了一点儿。 　　泠鸢已经投出了1这个数字，对应的是自助餐厅。 　　云安正在给她看附近评分最高的那家餐厅介绍。 　　“这家餐厅里面什么都有，不限量，只要每个人交了餐费就可以进去一直吃一直吃，吃到他们规定的时间为止，两个小时左右。” 　　一般来说，人多吃自助不太划算。 　　比如她们在看的这家自助，每个人要299元，十个人就是2990，这个价格去其他餐厅已经可以点很多很多菜了。 　　如果换成其他人，性价比很低。 　　但这是云安家政团建，完全不需要担心。 　　黄只只甚至觉得惊奇。 　　“不限量？他们不怕破产吗？” 　　云安失笑。 　　“因为一般人都只能吃一点点东西啦。我们平时选自助，大多是冲着里面的东西多去的，交了钱之后，饮料、冰淇淋、烤肉、铁板烧、炒菜、炖菜什么都可以吃到，完美地解决了晚饭吃什么这种世纪难题。” 　　一般的饭店，只主做两三种东西，要么是面，要么是烧烤，要么是火锅或者炒菜。 　　如果想要同时吃到很多东西，就需要跑好几个地方或者点外卖。 　　选自助餐厅就没这个烦恼啦。 　　“哇——” 　　黄只只露出期待的表情。 　　什么都有，什么都可以吃！ 　　那就是大家说的老鼠掉进米缸的快乐吧！ 　　每一个人都对今晚的自助餐之行很期待。 　　他们还没有一起去过那种有趣的地方呢。 　　呜呜。 　　云安的手机在这个时候震了两下。 　　拿出来看，发现是公司后台的消息。 　　“因为目前云安家政已具有一定知名度，且已还清公司外债，所以前往新世界的通道将进行升级。升级完成后，公司在职员工每完成一次有效服务，便可获得一名新的公司员工。” 　　云安：！！！ 　　这条消息的意思是不是，以后她再也不需要担心公司人手不够了？！ 第72章 团建 　　◎吃吃吃◎ 　　一时间, 大家都凑了过来。 　　“什么算有效服务？” 　　“完成有效服务后来的小伙伴也是卷轴里的吗？” 　　泠鸢也有些好奇。 　　尽管那些小妖怪是在卷轴里，云安家政也是基于她本体建造的公司，但在债务解除后, 特别是在她看清大祭司的面容后, 许多事情已经不由她来控制。 　　比如这个完成有效服务就能接到新员工的后台消息, 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云安也在看。 　　不过后台只有这么一条消息, 没有任何其他解释。 　　她在有效服务那里点了两下，没反应。 　　“看来又要我们自己慢慢探索啦。” 　　云安早就习惯这一点儿, 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反正有效服务的完成速度, 肯定比寻常小妖怪的修炼速度快。 　　对她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现在公司太缺妖了。 　　从公司建立开始, 从来没有过妖怪充足的时候。 　　想到这事儿，云安还去戳了戳熊嘤嘤。 　　“你们那边能再送些帮手过来吗？” 　　熊嘤嘤也想。 　　他恨不得把所有好好生活不搞事的妖怪都被送来新世界。 　　可之前幼儿园的事情已经是天时地利人和, 加上他们非常非常努力争取后的成果。 　　“短时间内没办法再批准新妖怪入境了。” 　　一次性放太多妖怪进来，不管是管理局还是另一方，都担心会出问题。 　　云安：“不对呀, 你之前不是和我说, 等我们公司完成十个区的猫猫队训练后, 你们就可以接手了吗？” 　　“这不是先办了幼儿园吗？把名额用光了。” 　　名额有限，当时幼儿园那边开绿灯，他们当然先顾了那头。 　　送过来一个算一个。 　　只要走正规途径过来的妖怪，在新世界就受到两边的法律保护, 修炼也更方便。 　　要是未来他们谋求的妖族之路没能成功，这也算是为妖族尽力保留了部分传承, 不至于彻底灭族。 　　“这样啊。” 　　云安倒没有太多别的想法, 她经营着云安家政, 亲眼看着小妖怪们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变化, 很确信未来妖怪们能与这片土地的人和谐相处，彼此都过上更好的日子。 　　她不认为熊嘤嘤他们的努力方向有错，更不觉得他们会失败。 　　所以，听完熊嘤嘤的话，她话题一转：“那十个区外的其他区还训练猫猫队狗狗队吗？欢迎过来签合同哦。” 　　天大地大，赚钱最大。 　　每个区的训练费很是吸引人。 　　特别是在云安家政已经不欠管理局任何钱的情况下。 　　“我们现在还在选区，等确定了第一时间和你说。” 　　熊嘤嘤没瞒着云安。 　　他们的合作一向很愉快，以后要合作的地方也很多，这种事没什么好藏的。 　　之前的十个区都在青曲市，现在出现了两种声音。 　　一种是邻着这些区继续往外扩展训练，一种是选择新的城市训练，不能只顾青曲市这一个地方。 　　两种声音都各有道理，一时间很难抉择。 　　另外，各大区也在争取。 　　他们都看到了猫猫队狗狗队带来的好处——覆盖区域内，无论男女老少都不怕晚上出门或者加班晚归了，走在路上的时候，不会因为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惊慌失措。 　　那种安全感，大大提升了区内居民的幸福度，对大家的心理健康也很有好处。 　　同时，也震慑了一些想在黑夜中犯罪的家伙。 　　最最明显的，是在酒吧外面，几乎已经没有蹲守想要带走喝醉酒的女性的混账。 　　因为那里长期有狗狗队轮流驻守。 　　他们要是想做什么，就等着被狗狗们群起而攻之，被撕咬住院吧。 　　酒吧小酒馆，是公共场合，是无论男女都可以去的地方。 　　有了狗狗队猫猫队们，女孩儿们也能没有顾忌地去到这里，缓解工作生活上的压力，或者和朋友们喝上一杯。 　　从来都没有规定说只有男的能去酒吧酒馆喝酒，女的就不行，但因为女性总是在喝酒的事情上吃亏，所以才慢慢的被迫失去了这项权利。 　　现在，她们把这项权利重新拿了回来。 　　守着她们的，是对男人和女人一视同仁，没有任何偏见的小猫小狗。 　　网络上，每天都有各个地方的人打卡问，什么时候他们那里能有猫猫队狗狗队。 　　云安笑了。 　　“很荣幸能帮到大家。” 　　以后他们也会继续努力的。 　　挂断电话，泠鸢正被玉腰姐妹抓着化妆和试衣服。 　　“这是姐姐第一次出门，一定要有仪式感。” 　　“要惊艳全场。” 　　“抓住每一个过路人的目光。” 　　获得自由，又窥见妖族生机的泠鸢心情很好，好脾气地由着她们俩发挥，只提醒了一句：“不要错过时间。” 　　去太晚，自助餐厅都没什么菜了，就餐时间也不够。 　　自助自助，最愉快的就是无所顾忌吃吃喝喝的过程。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新世界，很在乎这一次行程。 　　“放心吧泠鸢姐姐，我们一定让你这辈子都忘不了今晚！” 　　她们身上穿着繁重且华丽的公主裙，动作却优雅灵活。 　　这些日子，为了让漂亮裙子最大程度绽放出它的魅力，她们从零开始跟着各种教学视频学会了各种复杂的妆造，搭配更是不在话下。 　　玉腰没有把她们对华丽裙子的喜好强加在泠鸢身上，而是选了更适合她的旗袍。 　　泠鸢通身的书卷气，搭配大方的全开襟旗袍，装饰上漂亮的坠子和手镯，更显气质。 　　最后做出相宜的发型。 　　“泠鸢姐真好看！” 　　云安亮着眼睛夸到。 　　优雅漂亮大姐姐，真真是美人如画。 　　庭院外，宵烛已经把车开过来——之前公司买车后，云安送他们都去学了车，现在已经拿到驾照。 　　不仅如此，因为前段时间忙区域积秽气息打扫，每天都需要全员出动，所以她发现一辆车不够用，出行不太方便，就又卖了一辆。 　　现在，云安家政有两辆公车，每一辆都是7座，可以坐下14个人。 　　“来来来，大家上车去吃饭啦。” 　　云安冲屋里的众人喊。 　　他们都对第一次外出团建很重视，换衣服的换衣服，梳头发的梳头发。 　　被她一喊，全都从楼上跑下来。 　　黄只只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他最喜欢的那条背带裤，眼睛亮晶晶的。 　　绸春选了最漂亮的自制干花胸针戴上。 　　照雪也难得没有保持猫猫形态，穿着她软糯糯的粉白配色衣裳。 　　大黄——换上了他的大骨头图案T恤。 　　玉小菇、玉照还有咚咚，也都穿了新衣服。 　　云安也穿上了一件正式但又不会过于隆重的小礼服裙，拜托松羲用太初帮她簪了新发型。 　　很是俏皮。 　　“我在网上看了，他们家的小蛋糕很好吃，到时候一定要多尝一点儿。” 　　“水果也有很多。” 　　“鸳鸯锅、烤肉！” 　　“牛排喵。” 　　他们叽叽喳喳着上车，出门。 　　当车驶出云安家政车库后，泠鸢的目光落到外面。 　　漆黑的夜被一颗颗明珠似的灯点亮，人流如织，车水马龙。 　　“很热闹。” 　　泠鸢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 　　此前她倒是用电脑和手机看过，可隔着屏幕看和真的汇入这车流人流，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此刻，泠鸢坐在车里，目光掠过窗外的繁华，又落在车窗上印着的云安的笑脸上，无比真切地明白——妖族真的在大祭司的带领下，走向了一条新的，通往繁盛的康庄大道。 　　终有一日，其他族人们也能和如今的她一样，汇入这新时代的星河之中。 　　熠熠生辉。 　　他们定下的那家自助餐厅并不太远，车子驶过几条街后就到了。 　　泠鸢从车上下来，没有错过路人惊艳的目光。 　　那目光很纯粹，是来自同性的欣赏。 　　她稍稍放松下来。 　　外间的世界，并不全然是网络上说的那般可怕。 　　云安已经提前线上排号，时间算得刚刚好，他们刚到就可以进去。 　　穿过走道，里面装修得十分大气。 　　空间很大很开阔。 　　在服务员领他们去座位上的时候，就经过了摆放食物的取餐台。 　　那里有放在冰上的虾子、鱼，也有冒着热气儿的炒菜炒饭，更有五颜六色的果汁儿饮料。 　　看得第一次来自助餐厅的黄只只和大黄眼花缭乱。 　　好多吃的！ 　　好多肉！ 　　“这些我们都可以吃吗？” 　　云安点头。 　　“对，都可以吃哦，不限量。” 　　299一个人的餐费，在自助餐厅里已经不算特别便宜。 　　云安就是看中了这里菜品多以及供应充足，不会出现吃着吃着就没东西的情况。 　　这样大家才能吃得尽兴。 　　有云安这句话，大家也都不再觉得不好意思。 　　刚找到位置，戴着口罩的玉小菇就跑去唰唰唰把店里所有水果各装了一大份。 　　装好后坐在位置上开吃。 　　她速度看上去并不快，但一个个果盘就这样被清空。 　　等绸春端着烤串和各种火锅菜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去拿第二轮了。 　　今天是泠鸢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真的走在新世界的餐厅里，看什么都觉得好奇和有趣。 　　特别是那满柜子的酒水。 　　她伸手取了十几瓶，对每一种没喝过的味道都很有兴趣。 　　店里的服务员见了，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店里有规定，不能浪费食物，不然要额外收费，收得很高。建议您少量多次，喝完之后有需要再来拿。” 　　一旁的云安笑着上前。 　　“我们人多，能喝完，不会浪费的。” 　　看上去很多的16瓶酒，被泠鸢咔咔咔打开，一会儿就全空了。 　　负责随时收桌面垃圾的阿姨被惊呆了，真心实意地夸道：“你们肯定能吃回本儿。” 　　在自助餐厅里面，吃得多是很值得被羡慕的事情。 　　一般人喝饮料酒水，最多三四瓶就撑着了，别的什么都吃不下。 　　但泠鸢喝了十几瓶，一没醉二没撑，又去选新菜了。 　　不仅如此，桌上也很快堆满绸春剥下来的虾壳、蟹壳，被他吃掉的鱿鱼、羊肉卷、丸子等更是数不胜数。 　　连穿着公主裙的玉腰面前也很快堆了许多个碗碟。 　　她们把所有高颜值的食物都尝了，还把橱窗里的小蛋糕全部拿了一份，水果捞之类的也没错过。 　　只要好看，她们就喜欢。 　　大黄则大口吃着肉。 　　只牛排就吃了四十几块，更别提各种烤肉。 　　云安在旁边愉快地啃着鸡翅，时不时拿着手机抓拍。 　　以前她每次吃自助的时候都会想，要是有个大胃王朋友一起来，那看着多有食欲啊。 　　现在，她的愿望终于满足，坐在身边的每一个朋友都很能吃。 　　看着被迅速消灭的一桌又一桌食物，连带着她都觉得胃口更好了呢。 第73章 新伙伴 　　◎有效服务◎ 　　云安家政第一次外出团建, 大获成功。 　　每一个小伙伴都吃得很满足。 　　吃饱喝足后，云安还带着大家伙儿一起去了附近的KTV唱歌。 　　照雪拿着话筒喵喵喵，大黄在旁边汪汪汪, 云安就捧着杯奶茶在旁边慢慢喝, 脸上带着惬意的笑。 　　真好啊。 　　1亿还清了。 　　泠鸢姐自由了。 　　未来店里的妖怪也会越来越多, 给公司赚更多小钱钱。 　　正开心着, 有穿着黑色马甲的服务员鱼贯而入，端来一大堆果盘、小吃、酒水。 　　看上去都很精致, 价格不低。 　　云安：“我们没点这些, 你们是不是走错包厢了？” 　　“没走错，不请自来是我唐突了, 这是我为诸位准备的一点小小的赔罪礼。” 　　屋外有人走进来，是一个打扮成熟的女性, 大概三十五岁的模样。 　　“云店长好，我是这家KTV的老板万兰滟，很荣幸能为您服务。” 　　万兰滟踩着细细的高跟鞋, 走到云安面前。 　　宵烛不动声色地摆出防御姿态。 　　“原来是万总, 不知道你来这里是？” 　　万兰滟给了身边人一个眼色, 跟过来的服务员们都退了出去，并关好包厢门。 　　这家KTV的隔音效果很好，门一关，屋子里就只剩下四周飘出的原唱的歌声。 　　她主动坐到离云安有些距离的沙发上, 没有靠得太近。 　　“今天是我唐突了，抱歉。” 　　万兰滟说完主动倒了一大杯酒准备喝下, 被云安按住酒杯。 　　“万老板有什么就直说吧, 在我们这里不兴这个。” 　　万兰滟习惯了在酒桌上解决问题, 被拦下还稍稍有些不适应。 　　不过毕竟是做老板的人, 大大小小的场面见过不少，看云安真的不习惯这一套，便也从善如流地放下了杯子。 　　“多谢您不怪我这么唐突。其实，我是想请您帮帮忙。” 　　KTV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再正经不过的场合，是朋友、同事、家人聚在一起唱歌放松的地方。 　　但总有些人把这里当做猎艳场合。 　　他们借着玩游戏输了的借口，肆意跑去别人的包厢搞事。 　　又或者约不知情的小姑娘来这里，借着昏暗的光线灌酒、揩油，甚至做得更过分。 　　“监控，安保，巡逻，我们一直在查漏补缺，但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对此万兰滟很是头疼。 　　监控可以被破坏，安保、巡逻可以被避开。 　　有些看上去是很正常的情侣关系，他们也不知道当管不当管。 　　人心复杂，难以看清。 　　KTV的安保能做的事并不太多，很多时候都无法干涉。 　　她只能尽可能保证客人在店内的安全而已。 　　但那些客人一旦走出店子，她便再没了插手的权利。 　　万兰滟从朋友那里得知了云安家政的特殊之处，了解了猫猫队狗狗队的事，还有入室行凶反被抓的那次事件，以及明朵幼儿园的事，之后一直在努力地想要抢到云安家政的服务。 　　但太多人抢了，她一直没能成功。 　　万兰滟也想过通过朋友去订购服务，但也没成。 　　云安家政那边并不能通过人情去走后门。 　　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云安一行人来了她家KTV，于是她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主动找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 　　云安若有所思。 　　她和玉照对视一眼，玉照眨了眨眼睛。 　　能合理帮助人的事情，她们都愿意去做。 　　得到准话，云安给出了回答。 　　“如果不介意，现在我们就可以签合同，今晚完成工作。” 　　如果真的如万兰滟所说，那么宜早不宜晚。 　　“当然不介意，谢谢！” 　　万兰滟立刻取了章来，就在这个包厢里签下合同。 　　10万，一次性玻璃清理服务。 　　现在已经不需要扣除20%去还管理局的债，不过云安划出了50%也就是5万到公司账户上。 　　以后的每一个合同她都会划账，用以公司建设、日常开销以及交税。 　　对应的，以后泠鸢姐和其他修炼中的小妖怪，单独接家政公司外的活赚到的钱，不需要再放入公司账户里，可以自行支配。 　　那样一来，就算还没有毕业，他们也能有自己的钱，可以去买想要的东西。 　　比如照雪请她的小弟们去宠物店做SPA，再比如玉腰姐妹买各种仙女裙各种首饰，都可以靠做私活去赚。 　　如果毕业后要离开公司去创业或者做别的什么，手里也能有些积蓄。 　　这算是云安给大家伙儿的一点儿小礼物。 　　合同签好，大黄和玉照一起出去，开工。 　　大黄负责打扫玻璃，玉照负责在玻璃里放下一束束光。 　　他们优先打扫了没有客人的空房间和各大公共区域，比如大厅和走廊。 　　然后回到包厢继续唱歌，等有包厢空出来，再去打扫。 　　玉照需要一直在，但因为之前那个清理整个大区积秽气息的工作，让她的力量得到了大幅提升，所以不需要消耗太多时间，另一个负责打扫玻璃的队友工作量反而更大，但他们可以轮换着来。 　　工作结束的时候，他们都没觉得有多累，也都唱到了喜欢的歌。 　　途中，某个包厢里，被要求必须参加社团集体活动的某个女孩儿的对面，那个不怀好意的家伙被闪花了眼。 　　呜呜。 　　有效服务次数：1 　　正在回家路上的云安有些诧异。 　　之前还想着要多多实验才能看出规律，没想到误打误撞就完成了一次。 　　那个1后面，跟着一个按钮。 　　按钮上有“使用”的字样。 　　“按了这个就能有小伙伴来吧。” 　　云安决定等到家了再按。 　　而一回家，她被惊呆了。 　　原本只有一栋三层楼高的别墅，现在变成了两栋楼。 　　前面的是云安家政办公楼，各有分区。 　　专属室内室外花房，工具间、工位、休闲区、运动区等。 　　后面的是单独的一栋，一共三层。 　　最下面那层是员工们的住处，上面两层都属于云安的住所。 　　“哇——” 　　云安看着新房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那10亿花得真值！ 　　“谢谢泠鸢姐！” 　　办公区和生活区完全分开，让两边的布局都变得更合理也更气派好看。 　　原本公司已有的家具、装饰品被最大程度保留，只需要添置新区域需要的物品即可。 　　绸春要的控光控温设备，玉腰要的干花机器等。 　　这么一算，云安顿时又觉得钱不够花了。 　　公司资产才5万，这还是没扣税的数。 　　她的个人资产更别提，现在还是负数。 　　得赶紧继续赚钱！ 　　云安一边想一边点了后台的使用按钮。 　　1次有效服务次数被扣掉，新的小伙伴出现。 　　不过这个小伙伴一点儿都不小。 　　那是一只大乌龟。 　　龟背上能坐下好几个人的那种大乌龟。 　　照雪一看见它，马上变回原形跳上了乌龟背上。 　　她还从来没有体验过乌龟坐骑喵。 　　不过照雪很快就又跳了下来。 　　没别的原因，实在是这只乌龟虽然看上去很大，但行动速度却非常非常慢。 　　她可以绕着屋子跑十几圈的时间，乌龟才慢慢地走出一步。 　　无聊。 　　嫌弃。 　　大黄见状化出原形。 　　“汪汪。” 　　照雪又开心起来，跳到大黄狗的背上。 　　还是狗狗跑得快。 　　“店长，好。” 　　大乌龟刚来就会说话。 　　而且听声音，他的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是一个老爷爷。 　　“你好，欢迎你来到云安家政。” 　　云安拿了一些吃的招待新朋友。 　　据介绍，新朋友的名字叫做元绪，是一种新世界里已经不存在的乌龟。 　　绸春站在旁边研究了一会儿。 　　“你能变小吗？” 　　元绪的本体太大太显眼了，又是新世界没有的品种，如果直接带出去，很有可能会被抓去做研究。 　　障眼法倒是可以让别人看不见他的本体，可是障眼法必须超过他的体积才能覆盖住，那么大，没办法假装他是个普通人。 　　得变小一点儿。 　　可是，元绪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没办法变小，他的修为太低了。 　　“那要怎么带你出去修炼呀？” 　　玉小菇有些担心。 　　修为低倒是在大家的预料之中。 　　当初会被泠鸢本体护着的妖怪，每一个修为都很低，有的灵智都处于半开半不开的状态，傻乎乎的，分不清人和妖怪有什么区别。 　　比如一开始到来的照雪。 　　云安想了想。 　　“你会游泳吧？” 　　元绪这次点了头。 　　身为乌龟，在他没有灵智的时候就已经会游泳了。 　　河里海里都能游。 　　“那就好，以后你就负责水下工作吧。” 　　陆地上不方便，水下却很好藏。 　　到时候用障眼法把元绪带去工作地点，入水后再用水遮掩一下就行。 　　云安拿东西过来给元绪试了试，确定他能胜任新工作后，和往常一样为新来的小伙伴上架了新的服务。 　　水域清理。 　　刚上架好，就有公司老粉丝下单订购。 　　那是之前合作过的游乐园，也就是云安当初和照雪一起抓人贩子的地方。 　　“前段时间很多人来游乐园打卡猫猫队，游乐园生意很好，带来人气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问题。” 　　比如游乐园里面给游客们划船赏景的湖。 　　因为人实在太多，湖里面被扔了很多垃圾。 　　平时负责水域维护的工作人员，只能用网子捞一些比较大比较好捞的垃圾，那些很小的比如棒棒糖的棍子，或者很重的直接沉底的垃圾，没办法捞干净。 　　那是一个人工湖，自净能力本来就差，就算加了净水用的机器，在垃圾超标且一直不能被清理干净的情况下，也会让水质出大问题。 　　到时候湖里投放的鱼还有各种在水里生活的其他动物，都会生病死去，会给游乐园造成很大的经济损失，传出去也会让游客们担心这里的环境安全，导致游客不愿意再来。 　　云安：“放心，交给我们。” 　　这就是公司出名的好处了。 　　连推广新服务的特惠活动都不需要上，就会有客户订购新服务啦。 　　“元绪，做好准备，明天我带你出门修炼。” 第74章 行吧 　　◎我可以去◎ 　　元绪来了之后, 泠鸢解开束缚的又一好处体现出来。 　　她可以轻松地在云安拥有使用权的土地上，构建出新的建筑。 　　元绪现在不能化形，在卷轴里还好, 处于几乎静止的状态, 离开卷轴后却不能长时间离开水。 　　云安也不可能带着原形状态的他去找大池子, 连载他的交通工具都没有——别看现在云安家政已经有不少毕业的妖怪, 其实把他们放在妖怪群体里，依旧是不能打的小妖, 像元绪本体太大的问题都完全没有应对的办法。 　　松羲倒是有办法, 可元绪还没毕业，按照规定, 离开云安家政时需要云安全程陪同，并且因为还不能化形, 暂时只能在任务期间外出。 　　好在，那1亿的欠债还清了。 　　巨大的池子在这片区域里构建出来，连接好水管朝里面注水后, 元绪就被妖怪们一起抬了进去——没办法, 他在陆地上走得实在太慢, 说不定还没等他走到就已经因为长时间脱水而生病。 　　乌龟形态体重不轻，还好大黄的力气比较大，又有松羲的辅助，不然还抬不进去。 　　遇水的元绪畅快地在对他而言依旧有些局促的池子里扑腾了几下。 　　“谢谢你们。”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到水中了。 　　云安摆手。 　　“等以后我有钱了, 给你换更大的住处，到时候更舒服, 可以随便游。” 　　现在因为云安的分期进度才5/200, 所以泠鸢不能随意地在区域内的所有地方构建新建筑, 会受到一些区域上的和面积、高度上的限制。 　　大概也是和之前那1亿欠债一样的因果限制吧。 　　所以, 果然还是要好好赚钱才行。 　　忙完元绪的事情，云安一转头，发现玉照的力量又变强了。 　　她不是修行的人，“看”不出来，但公司后台那边有提示。 　　区域积秽气息清理加上今天的有效服务单，玉照即将毕业。 　　“之前服务刚完成的时候没有这个提示，看来是KTV的服务帮助到了一些人。” 　　玉照面上透出欢喜。 　　“真的吗？真的帮到了他们吗？” 　　之前，图书馆里那个给陌生女性下东西的罪犯，以及由他牵扯出的一整个腐烂的犯罪群体，让她的心里生出了裂痕，以至于积秽趁机跑来搞事，想控制她。 　　虽然后来积秽被店长抓走，但她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在那个时候，店长告诉她：“不需要害怕黑暗，我们终会点亮所有的灯火。” 　　从此以后，每一次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到其他人，去驱散暗处的那些龌龊时，玉照心里都会很踏实。 　　就像现在。 　　“嗯，真的哦。” 　　云安把手机屏幕翻过来给她看。 　　在那上面，玉照的考核分数一直在发生变化。 　　就在玉照盯着看的那一刻，抵达了100。 　　100分，考核通过。 　　她，毕业了。 　　从此刻起，玉照有了独一无二的身份证，正式被这个新世界接纳。 　　成为了这里的一份子。 　　其中的不同并不只是能24小时化形那么简单，而是有种被新世界认可的踏实感。 　　那种感觉，仿佛是之前她只是一个去外地务工的漂泊者，现在，这里成了她的家。 　　“店长！” 　　玉照红着眼睛看向云安。 　　云安朝她露出大大的笑容。 　　“小镜子，毕业快乐。” 　　严格算起来，小镜子到来后，云安没有一对一地带她出过几次任务。 　　最开始是做技能尝试，在照雪和大黄训练猫猫队狗狗队的附近打扫过几次镜子，后来是去图书馆搞卫生。 　　再然后，公司接了清理一整个区积秽气息的大项目，玉照跟着忙了一个月。 　　今天刚刚能休息，又在唱歌的时候顺手接了一次工作。 　　而后，玉照便迎来了毕业。 　　说起来，都是她自身的努力，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谢谢店长，谢谢大家，如果没有你们，我不可能这么顺利地通过考核，谢谢！” 　　玉照郑重地向大家鞠了一躬。 　　她和之前毕业的小伙伴一样，选择了继续留在这里。 　　原因很简单。 　　“我觉得留在公司可以更好地帮助大家。” 　　一开始跟着云安去做那些事情，她是为了修炼，为了获得力量，为了通过考核。 　　做小妖怪很久了，被很多人很多妖欺负过，她想要变强。 　　只是后来，那些因为店长云安在，而和修炼获得的力量一同到来的根根情绪丝，让她感受到了那些因她的力量而躲过一劫的人们的喜悦。 　　那种喜悦，比金子更宝贵，比她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更让人喜爱。 　　玉照很确信，今后的日子里，她想要一直和云安在一起，一起继续去做那些能让人产生喜悦之情的事。 　　因此，她留下了。 　　对此云安当然很高兴。 　　她和店里的小伙伴们一开始就不是上下级关系，而是朋友。 　　现在她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钻牛角尖，担心朋友们明明获得自由却又被云安家政、被她束缚，而是坦然地接受他们做出的一切选择。 　　因此，玉照能留下，以后她能和玉照继续一起工作，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不过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说了那句话：“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别的想法，可以随时解除我们之间的合同。” 　　玉照用力点头。 　　“嗯！” 　　一旁，猫猫形态的照雪盯着玉照看，一会儿又把目光移到云安身上。 　　小猫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妖喜欢工作。 　　云安家政太忙了，不能每天睡大觉和晒太阳喵。 　　毕业后的玉照做了她的选择，除了做公司接的玻璃打扫服务工作外，她还和玉腰姐妹一起做东西。 　　玉腰姐妹做的是各种干花饰品，她做的是各种玻璃饰品。 　　玉照不会做玻璃，但有的是做玻璃的机器。 　　她打算找工厂定制各种小玩意儿，然后拿回来给它们都盛上一束光，然后像送干花发卡、干花胸针一样，把它们当做小礼物送出去。 　　毕业的小伙伴，云安完全不会再操心。 　　他们已经完成考核和修炼，找到他们的路，不需要她再做什么。 　　每天他们会商量着自行分配当天的订单，或者休息。 　　云安的重心一直都在修炼中的小伙伴身上。 　　新的一天到来，她舒舒服服地醒来。 　　从三楼的窗户望出去，是云安家政于闹市中生出的静谧。 　　那是松羲用的能阻隔大部分噪音的阵法，庭院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阵法的一部分。 　　街道上经过的路人可以望见这一处的美景，但看不清房子里的人。 　　有种云遮雾绕的错觉。 　　只知道这里很漂亮，偶尔会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拍下从某个地方支棱出去的一丛漂亮小花。 　　按理说，如今这个容易跟风的时代，城市里这样奇特的美景应该会引来一群又一群的人拍照打卡，或者是拍摄各种短视频。 　　但没有。 　　庭院里那股淡淡的香气让经过的人们放松，喜悦，唯独不会把这里当成拿去炫耀的地方。 　　今天外面下着小雨，有些冷。 　　云安洗漱后披了宽松的外套，踩着毛绒绒的拖鞋下楼。 　　池子里的元绪已经在吃早餐，有肉也有苹果。 　　荤素搭配，很是营养健康。 　　“早上好呀。” 　　云安笑着和他打招呼。 　　院子里，泠鸢弄出一个漂亮的玻璃屋。 　　准备好的早餐都已经摆上桌。 　　淅淅沥沥的雨滴砸在玻璃上，有种独特的意境。 　　熊嘤嘤也在。 　　“云店长。” 　　他是来签合同的。 　　训练的事情还没定下来，但萤火计划上一个阶段已经完成，该开启下一阶段了。 　　云安叫来宵烛，和她一起看过合同，分别在上面签下名字。 　　新工作的在另一个地方，离公司有些距离。 　　宵烛算了下路程，决定买一辆车。 　　她已经毕业有些时日，如果是她独立负责的项目，会分到一半的款项，所以手里已经攒下不少钱。 　　定下后，宵烛打电话给之前买车的那家店，要了一辆和店里同款的7座商务车。 　　正好有现车，那边负责帮忙跑手续，很快就能送过来。 　　绸春那边也新签了几个公园项目。 　　签完需要云安出面的合同又吃过早饭后，她就带着元绪出门去了。 　　考虑到元绪很大只，在陆地上行动速度又慢，她拜托松羲用了些除妖师的本事才顺利来到工作地。 　　和游乐园负责人见面后，他们各要了一艘小船，元绪也被偷偷放进湖中。 　　水里是元绪的地盘儿，他行动很快。 　　一个个不属于这片湖的垃圾被带上来，破坏这片水域生态系统的入侵物种也被他咔咔干掉。 　　松羲：“湖里有积秽的痕迹。” 　　云安一听，毫不客气地拿出玻璃瓶，把里面的积秽又削了一遍，利用大积秽对小积秽的吸引，硬生生把藏得很深的已经成形的小积秽团子解决掉。 　　“游乐园已经被我们打扫过，它们是觉得藏在这里就不会被我们注意到吗？” 　　看来它们的智商又提高了，知道了什么叫做灯下黑，也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这个老道理。 　　而且游乐园人流量大，它们在这边能吃到很多情绪，说不定还能吃到气运变成大积秽。 　　很会选地方。 　　不过现在它们已经连一丝气息都没剩下。 　　游乐园里的湖看上去很大，但对于元绪而言很小，连游都游不尽兴。 　　不过一天时间，他就把这里清理好。 　　没了沉底的垃圾，湖里的过滤系统一开，湖水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恢复正常，甚至看上去比之前更好了。 　　云安看着重新变漂亮的大湖，心里感慨不已。 　　难闻的臭味儿没了，水也变透彻了，真好。 　　所以嘛，妖怪们为什么要打架，都来建设美丽新世界不好吗？ 　　看看，哪怕是还不能化形的小妖怪，都能做好多好多事。 　　这些小技能对妖怪们来说没有任何用处，显得十分鸡肋，可对人很有帮助呀。 　　回去的路上，云安忍不住问：“元绪，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他们愿意加入云安家政吗？” 　　水下垃圾清理耶，一看就是个大商机，很多地方都需要这个服务。 　　不过，元绪联系不上他的兄弟姐妹，他们没在新世界这边。 　　“没在啊，没关系，我们去管理局看看。” 　　既然管理局那边能接哟哟他们过来开办托儿所，肯定有往返妖族领地和新世界的办法。 　　他们过去的时候，管理局这边刚通过之前抓的积秽，研究出新机器——可以用它找藏起来的积秽。 　　据说是利用了积秽所在之处磁场和空气成分会发生变化这两点，很是科学。 　　再配合松羲这些时日教的对付积秽的法子，管理局这边能更快更好地清理这片土地上的积秽，早日还大家太平——他们虽然一开始在积秽手里吃过亏，虽然没有办法完全掌握云安和松羲那种力量，但他们从来都没有因此站在原地不动，而是一直在努力往前。 　　一直在努力做得好一点儿，再好一点儿。 　　直到把所有积秽全部消灭。 　　云安看着眼前忙碌的妖怪们，之前去过店里治伤的小熊猫多多也在。 　　小小一只，还没有办公桌高，却很努力地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云安微微叹了一口气。 　　行吧，毛茸茸的小熊猫都这么努力了，她怎么好意思继续躺平？ 　　她伸出右手食指。 　　“如果积秽气息不清理干净，杀一两只积秽毫无意义，它们会无休无止地再生。所以，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 　　在他们找到积秽后负责解决，以及打扫整片区域并保证其他区域的积秽气息不会再过来。 　　熊嘤嘤和正在忙碌的妖怪们纷纷看向她，眼睛一个比一个亮。 　　云安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偏过头去不看他们。 　　“不过我可是要收费的，不打白工，而且我还要几个妖怪名额。” 第75章 出发 　　◎房车◎ 　　因为过去的人生经历, 云安其实只想赚钱，然后躺平享受人生。 　　她不是坏人，没想过要去害谁, 却也并不是那种因为有了家政公司就想着要拯救世界的圣人。 　　云安一直认为, 她是自私的。 　　那时, 看似恩爱的父母突然告诉她他们已经离婚, 而后各自迅速再婚，有了新的家庭, 孩子。 　　过去十几年里一直被爸妈爱着的孩子, 突然变成一个不管去找爸爸还是妈妈，都只能看着熟悉的爸妈和陌生人一家亲的, 多余的那个。 　　她变成了客人。 　　她再也不能用手里的那把钥匙打开那扇名为家的门，再也不能一到家就脱掉鞋子丢下书包朝爸妈撒娇, 再也不能安稳地躺在她的小床上入睡。 　　曾经一直注视着她的爸爸妈妈，目光落向了别的地方，不再为她而停留。 　　云安明白, 这个世界上许多事都强求不来, 特别是感情。 　　坏掉的感情不如放手让它被风吹散, 好过互相折磨、谩骂，留下一地鸡毛。 　　可，知道这个道理是一回事，让她接受这个道理, 是另一回事。 　　去爸妈家做过客后，云安背上行囊, 永远地离开了家乡。 　　再也没回去。 　　爸妈也再也没有给她来过电话, 不曾寻找过她, 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他们对她, 再没了父母对远在他乡的孩子的牵念。 　　她不再是任何人的羁绊。 　　父母的事情，让云安认为亲情是转瞬即逝的东西，如无根的浮萍，风一吹就飘远了。 　　从那以后，云安不再执着于稳定的亲/密关系，对家再没了曾经的归属感和期待。 　　她认定会一直陪着她的，只有她自己。 　　所以，她近乎疯狂地爱着她自己。 　　当她手里只剩下最后100元的时候，她不会去在乎要怎么花才能让这100都用在刀刃上，让她活得更久，而是会在乎怎么花她会最开心。 　　她敢买下99的喜爱的花束，只留1元买当天的食物。 　　身边有很多不理解她的人，觉得她完全不会规划生活，不懂得计划未来。 　　他们劝她不要那样，给她分析着利弊。 　　云安每次都微笑着听完，对他们表达衷心的感谢，然后继续这样。 　　但也没完全疯。 　　她用的都是她已经到手的钱，不曾提前预支还不曾赚到手的钱。 　　因为那个时候，她并不怎么相信明天。 　　她只信此时此刻。 　　毕竟，昨天还笑着和她开玩笑的爸爸妈妈，转眼就成了别人的爸爸妈妈，和她再无关系。 　　那还有什么值得相信的东西？ 　　后来，云安远离了家，不再期待来自父母的关爱，自己兼职赚生活费，一步一步地，才逐渐重新找回心中的坚定，相信每一个明天。 　　她爱着自己，给自己最好的一切。 　　却也不曾盲目消费，去预支还没赚到手的钱，她用的都是她手里已有的钱。 　　再后来，她遇到了云安家政，遇到了新朋友们。 　　有些东西，在过去的这些时日里，悄然改变。 　　还有些东西，依旧在心里，没有被新朋友和新生活改换容貌。 　　云安会为那些被帮助到的人高兴，也会主动去做干花饰品之类的东西发放，看上去，似乎很关心周围的一切。 　　可是，她自己知道，她一直处于游离状态。 　　她很努力地，让自己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问题。 　　努力地只去关注每一次工作赚到的具象化的钱财。 　　云安知道，钱财不会辜负她。 　　但感情会。 　　无论是亲情，友情，又或者其他。 　　那是云安心底因为父母的原因，变得矛盾而冲突的一部分情绪。 　　平时，它不会给她带来任何明显的影响。 　　但每次当她想要和这个世界挨得更近的时候，当年的创伤就会跳出来提醒她，一切都不可靠。 　　可靠的只有她自己。 　　她是云安，是家政公司的店长，却不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她刻意地忽略着这份很淡却怎么都赶不走的情绪，不去深究，只过好自己的日子，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赚钱才是最最紧要的事。 　　其他的都不重要。 　　但，此时此刻，云安却站在管理局里，对熊嘤嘤和一众妖怪说出了那番话。 　　和他们一起行动。 　　那和之前她在青曲市，在云安家政安排工作参与工作完全不同。 　　管理局要做的，是解决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积秽。 　　需要前往世界各地，不会在一个地方一直停留。 　　那是云安曾经最不喜欢的，最让她心慌的不稳定。 　　如同她发现，爸爸有新家，妈妈有新家，只她没了家时一样。 　　但这一刻，云安说出那句话，说得无比清楚。 　　她的心中，却没了惶然。 　　那一道陈旧的伤口依旧没有愈合，就埋在心底，但她突然意识到，她已经不怕了。 　　尽管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疼。 　　熊嘤嘤看着云安，麻溜又熟练地和同事一起去拟了合同。 　　再回来的时候，他发现眼前的云店长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 　　熊嘤嘤说不明白，非要形容，大概就是一个原本站在玻璃橱窗里的人，突然走出了橱窗，来到了人间。 　　云安则没想那么多。 　　她一向随心。 　　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不需要太多理由，不需要说服她自己。 　　她永远忠于自己。 　　只是，签字的时候，每一笔她都写得很认真。 　　云安。 　　云是气蒸云梦泽的云。 　　安是国泰民安的安。 　　这个决定很突然，等她拿着合同回去告知店里其他朋友时却没有听到任何反对的声音，而是—— 　　宵烛拿起手机打给萤火计划负责人。 　　“我要跟队。” 　　队伍停在哪儿，萤火计划在哪儿开展。 　　绸春点着店里的花花草草，给需要精心养护的列出来发给姚珂卉，让他们花园的人帮忙照看。 　　玉小菇则联系倪香霖，让她派人过来去之前修复的宝石，又联系另外一个在青曲小有名气的收藏家，告诉她东西已经修复好可以取了。 　　咚咚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很能装的妈咪包，朝里面塞各种小玩具，准备带着一路上遇到的孩子们玩儿。 　　玉腰姐妹则抖了很多鳞粉下来单独装好，方便后面做干花饰品的时候用——出门在外，肯定没有在云安家政这么方便，不能随便露原形。 　　连这个点儿一向翻着肚皮睡觉的照雪，都迷迷瞪瞪地去房间叼了她最喜欢的毛绒小老鼠玩具，打算带上。 　　云安看呆了。 　　“你们在做什么？” 　　“陪小朋友出门。” 　　云安：？？？ 　　小朋友？ 　　谁？ 　　半个小时后，云安坐在满载的车上，神情恍惚。 　　哦，原来她就是那个小朋友。 　　店里的大家以最快的速度把店里的一切收拾好。 　　有泠鸢在，他们出行期间不需要担心公司的安保问题，也不需要担心家里会变乱变脏。 　　所有的工作也都被他们协调好，一点儿都没出差错。 　　咚咚的包里仿佛装了整个宇宙，一会儿掏出零食给她，一会儿拿出一瓶苏打水提醒她该喝水了，一会儿拿出水果让她吃，说补充维C。 　　车上没有更小的“孩子”，她就成了他眼中的小宝宝。 　　车是房车，不知道熊嘤嘤从哪儿弄来的，很宽敞。 　　可以坐可以躺，行驶中全然感觉不到任何颠簸。 　　云安手里被咚咚塞了一堆吃的，她抓起苹果咬了一口。 　　口感沙沙的，很甜，是小宝宝最爱吃的那种没错。 　　啃苹果的时候，她的目光掠过车里其他地方。 　　照雪现在是猫猫模样，趴在靠近窗户的那边床上晒太阳。 　　松羲在刻什么符咒，据说能让房车旅行，啊不，是前方工作地的路上更舒适。 　　玉腰姐妹在拉着泠鸢看衣柜里的漂亮衣服。 　　没错，衣柜。 　　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公主裙，还有各种新款。 　　是玉腰姐妹强烈要求一定要带的新衣服，刚到，还没穿过。 　　有那么一瞬间，云安忍不住想，这真的是去做危险的消灭积秽的任务，而不是什么房车团建吗？ 　　以及，这里真的是房车里，而不是缩小版的云安家政大楼吗？ 　　世界上有能让十几个人，哦不，一个人，十几个妖拥有足够活动空间和休息空间的房车吗？ 　　连原形状态的元绪都能装下！他甚至能在里面游泳！ 　　那必然是没有的。 　　之所以这里面看上去那么宽敞，是因为这一辆房车是管理局出品。 　　里面有类似于空间折叠、芥子空间之类的玄妙阵法。 　　这是熊嘤嘤告诉她的。 　　云安听完，第一句话是：“多少钱一辆？” 　　她也想买。 　　同时很羡慕管理局能做出这么能赚钱的好东西。 　　熊嘤嘤已经习惯了云安对钱的条件反射，很是淡定。 　　“不能卖，只能管理局内部用。” 　　经过大变，以及众多大妖的陨落，再加上天地的变换，不管是妖术还是其他术法，都已经和神话故事里面的很不一样。 　　没那么强大。 　　使用的时候也有严格的限制。 　　比如这个房车上用到的东西，寻常人用不了，因为身体和意识无法承受。 　　云安不解：“但我也是个寻常人啊。” 　　松羲也在车上。 　　熊嘤嘤丢了个白眼儿过来。 　　“你到现在还觉得你们是一般人？” 　　松羲，天才除妖师。 　　天才这两个字在派内可不是什么泛滥成灾谁都可以用的词。 　　他从出生起就没有被放在过寻常人的位置上。 　　云安，看在开云安家政之前似乎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但瞅瞅那一身的彩色情绪线。 　　正常人能有这个？ 　　而这个东西又不是她在遇到云安家政之后才出现，而是从出生开始就有。 　　能普通？ 　　“哦。” 　　拿情绪线说事，云安的确没办法反驳。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熊嘤嘤正色起来。 　　“青曲市外一所出了大问题的小学。” 第76章 小学 　　◎他们的世界◎ 　　青曲市外, 长帆小学。 　　一大早，石雅真骑着小电瓶车送小侄儿上学。 　　她正在青曲市一所大学读研，昨天听到姐姐意外摔倒右腿骨折的消息后, 刚请了假赶回来。 　　青曲市离这里不远, 昨晚就到了。 　　还好, 姐姐摔得不算特别严重, 养一两个月就行。 　　姐姐申请了在家办公，支着小桌板躺在床上用电脑完成工作, 影响不太大, 但小侄儿上学的事就需要人帮忙了。 　　恰好她请了几天假，这项工作就暂时落到她身上。 　　正是上学和上班的时间点儿, 路上的车很多，挤挤攘攘, 石雅真小心地操纵着小电瓶左拐又拐，在小电瓶和自行车的队伍里穿行。 　　突然她的肩膀被很用力地晃了一下。 　　石雅真被惊到，险些和旁边的自行车撞上。 　　“你特么的不长眼睛吗？！” 　　那人朝她吼了一句, 开远。 　　石雅真忙把车停到了路边。 　　“喂, 林林你干什么？知不知道刚才那么做有多危险？” 　　林林, 大名石子林，她姐的亲儿子，她的亲侄儿，现在在长帆小学上三年级。 　　石子林理直气壮地回道：“是你自己不小心。” 　　他一边说一边从小电瓶后座上爬下来, 头也不回地朝学校的方向走，不再理会石雅真。 　　“诶, 你等等我。” 　　石雅真骑着电瓶想追上去, 但这边人多车多, 她虽然有车, 速度却远不如石子林走路快，只能看着他独自进学校大门。 　　“今天是怎么了？脾气这么大？” 　　她嘀咕了两声，却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因为他妈妈摔伤所以心里不高兴。 　　石雅真还有别的事要忙，确认小侄儿到校后就转过方向走了。 　　所以她没看见，在她离开后，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那是石子林的眼睛，仔细看时会发现，他的瞳孔黑得仿佛望不见底。 　　站在学校里的他，正在不舒服地抓着右手。 　　那是他刚才去推石雅真的那只手，本来是想让她和车一起倒下。 　　早高峰，车流量大，她要是倒了一定会被撞。 　　但石子林的手才刚搭上去用一点儿力气，就突然又痒又痛，只能收回来。 　　“我怎么这么倒霉？” 　　他小声嘟囔着，不情不愿地朝教学楼的方向走。 　　石子林不想上学。 　　本来以为让那个女人摔断腿以后，他就能不来学校，没想到还是被送来了。 　　“为什么不想上学？”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奇怪的是他却并不觉得突兀。 　　那是一个穿着学校保洁服的人，手里拿着扫帚，一脸好奇，看上去没有任何攻击力。 　　这么年轻却跑来打扫卫生？ 　　石子林撇了撇嘴，心里很嫌弃。 　　没出息。 　　他以后绝对不这样。 　　“关你什么事？” 　　云安摸出一包卡片。 　　卡片是咚咚买的，据说是现在小学生最热衷于收集的套卡。 　　上面还有他的一点儿对孩子的亲和力加持。 　　石子林看见卡包后果然变了态度，一把抢过。 　　“所有人都不喜欢读书，读书没用，赚不到钱也找不到好工作。” 　　这是他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网上也有很多人这么说。 　　他也这么觉得。 　　不过那些大人都是笨蛋，明明没用的、浪费时间的事情却还要逼着他们做。 　　不来上学、不做作业还要骂他。 　　石子林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小姨没受伤，明天肯定还会送他来学校。 　　学校的保安也是个笨蛋，可以随便让他进来，但要是他出去就会被拦住问这问那，然后给他的老师或者爸妈打电话，到时候他又要被骂。 　　烦死了。 　　云安了然。 　　读书无用论在网上一直很有市场，总有人拿那些不读书也能做大老板，和那些读了书却只能给老板打工或者找不到工作的情况举例。 　　很多人信那一套。 　　说来也奇怪，如果有人跳出来说，因为这块田里种的水稻有一穗坏了，里面没有长出能吃的大米，所以大家都不要种水稻了，因为种了也长不出大米，一定会被所有人骂他是个蠢货是个神经病，可要是把种水稻换成读书，很多人却又觉得他说得很对，很有道理。 　　本来就觉得学习苦学习累，想在家里看电视玩手机的小孩儿更是容易被动摇。 　　云安在公司的时候，就看过不止一个哭着闹着不去上学的小孩儿，倒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也不少。 　　所以面前这个小孩儿这么说，她也没觉得很惊讶。 　　真正让她过来搭话的原因是他一直在挠手。 　　之前那个叫胡余的垃圾，被她加过很多次鳞粉，她太清楚鳞粉被触发后的效果了。 　　一看石子林的动作就知道他是碰到了那个。 　　云安很好奇，一个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在上学路上是动了什么心思才会沾到玉腰姐妹的鳞粉。 　　身边的小男孩儿已经拆开卡包开始看，很投入。 　　她随口问了一下他的情况，他这次很配合地告诉了她他的名字，以及在哪个班。 　　连他妈妈骨折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说完还抱怨了一句：“她都站不起来了为什么还要让我来上学？” 　　在石子林说出这话的时候，耳机里传来松羲的声音。 　　“确认。” 　　失控的情绪显露，躲藏起来的积秽显露踪迹。 　　上次它们挑的是带孩子的母亲、外婆、奶奶。 　　这一次，被选中的是长帆小学的学生。 　　云安拿出松羲给的东西，不动声色地贴在石子林背后。 　　那个像符一样的东西在贴上去后很快消失，显露踪迹的积秽被困在那里。 　　它不能再往外传递任何信息，也不能再继续控制石子林的情绪。 　　他被放大的怒会随着时间一点点平复。 　　不会打草惊蛇引起这所学校里其他积秽的注意。 　　“不愧是小羲羲。” 　　这种神奇的东西都能做出来，帮大忙啦。 　　还有那个暂时让云安家政全员不自动净化积秽气息的符，也很有用。 　　只是因为天地大变后多出各种限制，再加上积秽一直在进化的原因，饶是天才除妖师做的锁秽符，也有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缺点——只能用在的确身染积秽的人身上。 　　如果那个人没有积秽，锁秽符的力量没办法和积秽抵消，就会被其他积秽察觉。 　　没错，一开始只会复制各种思想，完全不知道变通的积秽，现在已经因为共享技能，进化到能给他们挖坑了。 　　这也是为什么管理局确认长帆小学有大问题，却不敢直接把这里围了或者让学生们全部停课的原因。 　　积秽是不讲理的东西，溜得也快，而且现在还很懂得隐藏。 　　要是他们打草惊蛇引起积秽们的注意，它们一溜烟跑了，又要花费很多时间去寻找搜寻。 　　那个过程中很有可能会有人像黎莺一样被吞噬气运，昏迷不醒。 　　甚至丧命。 　　管理局不能也不会拿鲜活的生命去冒险。 　　所以积秽克星云安来了。 　　现在，她和她的小伙伴们穿着保洁员的工作服，散落在长帆小学的各个角落。 　　最危险异常的区域由她来，其他区域由绸春他们来。 　　松羲负责判断，确定有积秽后向同伴发信号，同伴把锁秽符贴上去。 　　当然，贴的时候不能被人发现。 　　不然积秽也就发现了。 　　好在保洁员的身份很好用，不管出现在什么地方都不会引人怀疑。 　　大部分小学生，特别是低年级的孩子的防备心也没那么重，看见他们是学校里的工作人员后，他们上前主动交谈的时候，多少会答两句话而不是直接跑开，让他们有机会靠近。 　　受普通积秽影响的小孩儿表现比较明显，说话逻辑不通，或者脾气明显不正常。 　　绸春他们很快就能确认。 　　大只积秽在的地方会麻烦一些。 　　像石子林，看上去说话问题不是很大，也看不到积秽的影子。 　　只有在原本不属于他的恶意展露时，才会露出端倪。 　　得一个一个试。 　　云安在线上表格里勾掉名单上石子林的名字，表明他已经被贴符，不用再重复试探。 　　这样很慢，效率低，但够保险。 　　她和队友们一个一个排着，不急不缓。 　　一个小学的人数不会特别多，孩子们又会集中在一个个班级里面上课，更好观察，最迟晚上放学之前就能排查完毕。 　　到时候他们可以把学校里的积秽一网打尽。 　　但云安没料到，她会在危险的天台遇到一群孩子。 　　真的是孩子，不过二三年级的模样。 　　他们没发现她。 　　这里的孩子有男孩儿也有女孩儿，围成一个圈坐着在说话。 　　“我今天要死，我要让他们后悔不给我买玩具！” 　　“他们不让我玩手机，我说不给我我就去死，他们还笑我觉得我在说假话，今天我就死给他们看！” 　　“我要看电视，不想做家务，我要反抗要自由！” 　　他们说着从网上学来的话，眉飞色舞地约定待会儿一起从顶楼跳下去，要“惊呆所有人”，让所有人后悔曾经那么对他们。 　　云安听得皱眉，立刻在群里发了信息。 　　一个个被障眼法遮掩的大蘑菇在楼下长出，铺成一片厚厚的软垫。 　　绸春的藤蔓从楼下顺着墙壁攀沿而上，在天台外围扩展开一片网。 　　原本看上去没有任何阻挡的区域，现在如果有人不小心跳过去，会发现会被什么东西挡住。 　　做好万全的保护后，云安才拿着扫把走出来。 　　一起出现的还有她身上那些彩虹一样的光芒。 　　曾经，她借这些丝线去过黎莺的意识世界。 　　现在，也能用这些丝线把别人拉入她的意识世界。 　　在孩子们发现有人来的一瞬间，他们面前的景色闪了一下。 　　但一心想着要让爸妈、朋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后悔的他们没注意到。 　　“快跳，不然她会去告诉老师，到时候我们的计划就失败了！” 第77章 礼堂 　　◎舞蹈◎ 　　云安意识世界的天台之上, 没有人拦住这些一心要用生命去报复、去反抗的孩子们。 　　他们成功了。 　　失重感传来的那一刻，有人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后悔的情绪蔓延。 　　可是他们已经抓不住什么，脚下已经没有了能让他们立足的结实地面。 　　不过瞬间, 对他们而言却好像拉长了。 　　也有孩子在笑。 　　他们想象着爸妈得知他们真的死了以后大哭的样子, 觉得心里特别开心, 特别解气。 　　不让他们看电视, 不让他们玩手机打游戏，逼着他们上学、写作业, 现在知道害怕了吧？ 　　哼, 晚了！ 　　某种得意洋洋的情绪充斥着他们的内心，让他们对坠落一点儿都不恐惧。 　　不曾明白什么叫做死亡, 只把这当做一种报复手段的他们，对那两个字没有任何的敬畏。 　　他们只知道, 网上说，所有爸妈都怕自己的孩子受伤，怕孩子出事。 　　如果孩子出事了, 父母会特别特别难过, 特别特别痛苦。 　　他们就是要处处管着他们, 这个不让他们做，那个不让他们做的人痛苦！ 　　越痛苦越好！ 　　那样以后就没有人管他们了，他们想干什么干什么。 　　可以一直看电视，看到天很黑了很黑了都不用去睡觉。 　　可以玩手机, 玩到手机没电了还可以换个充满电的继续玩。 　　可以不去上学，不写作业, 可以早上睡懒觉, 不想吃饭就不吃。 　　那是多好多好的未来啊。 　　砰—— 　　一声声巨响, 一声声尖叫后, 孩子们期盼的未来并没有来。 　　来的是流淌的鲜血，失去生机的身体，以及哭到晕厥的父母亲人。 　　以及让他们不愿意再回忆的剧痛。 　　好痛。 　　原来死亡那么那么痛。 　　他们后悔了，他们不想死了。 　　可是，他们只能眼睁睁地听着死亡的宣判，听着震天的哭喊。 　　那个让他们痛恨的，要用生命去报复的母亲或者父亲，病倒了。 　　那个之前处处管着他们的家，破了，散了。 　　“他们”变成了灰，被放进冰冷的坟墓之中。 　　他们的名字渐渐的不再被人提及，他们想做的不想做的事情，此刻都无法再完成。 　　孩子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阻止不了。 　　原来，死亡不是用来争取看电视自由、睡懒觉自由、玩手机自由的好办法。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 　　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过他们。 　　一切的好与坏都和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一时间，原本喊着口号要惩罚家人的孩子们都哭了。 　　“妈妈，以后我再也不偷吃冰淇淋了呜呜呜……” 　　他会去天台，是因为昨天他偷偷吃了五个冰淇淋后被妈妈发现挨了打，还被拉去医院扎了针。 　　他很生气，觉得妈妈对他不好，所以就来了。 　　网上说，人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还是个小学生的他不是特别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听见了视频里的说法，那就是如果他要死了，妈妈就会为之前的事情向他道歉，并且答应让他随便吃冰淇淋。 　　他想让妈妈道歉，想吃冰淇淋，想以后随便做什么都没人管。 　　但是现在，他不想偷吃冰淇淋了。 　　他想回家。 　　以后再吃冰淇淋，他会好好和妈妈说，让妈妈同意。 　　妈妈要是不同意，就去找爸爸。 　　他不死了。 　　他不想死了。 　　有人开了头，其他的孩子也都哭了起来。 　　他们在手机上看视频，看那些“你要是不给我玩游戏我就去死”的话，也说那些话，可那天真的走上天台，是被一股膨开的情绪推着催着。 　　那个情绪让他们急切地想要争取自由，想要用性命去威胁去报复。 　　如今，那股情绪散了，他们后悔了。 　　云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孩子和三观已经成形的成年人不一样，他们许多人还不懂得怎么去辨别网络是纷杂的信息，不明白不管是书本上的还是网络上的东西，都不能全信，都需要加以自己的思考再去做出判断。 　　他们看见那些嚷嚷着“读书没用”的话，就相信了读书真的没用，是在浪费时间。 　　他们听见那些“爸妈应该无条件地爱孩子，应该给孩子百分之百的信任和自由”的话，就认为只要父母不顺着他们，不让他们打游戏、吃冰淇淋，就是错的，就要报复要反击。 　　他们相信着他们想相信的一切，并且被那些言论推着更相信他们做的都是对的。 　　在那样的认知里，死亡是他们最锋利最好用的武器，可以帮他们达成一切目的。 　　这个认知，就算解决掉他们身上的积秽，也没办法完全消除。 　　所以云安把他们拽进了这个复刻版的现实世界，更深刻地让他们认识到了什么叫做死亡，而不是把这当做一个绝对不能谈论的、避之不及的话题。 　　她知道，这么做不一定能让这些孩子以后都不会再做如此极端的事情，但至少，他们了解了什么是死亡，也许不会再随便把宝贵的生命拿来随便使用。 　　意识世界散去。 　　天台上，孩子们睁开眼睛。 　　他们还保持着要朝天台边缘跑的动作，但在此刻纷纷收住了脚步。 　　跌坐在地，哇哇大哭。 　　“妈妈……呜呜呜……妈妈……” 　　云安以工作人员的身份，把他们都带下天台，并告知了他们的班主任。 　　很快，天台这边的门就被再度加固，确保不会再有孩子随便打开。 　　那些锁秽符也都落在了这些孩子身上。 　　“唉，我们明明只是一个家政公司来的，怎么现在接的工作越来越不家政了？” 　　下楼后，云安向松羲感慨了一句。 　　松羲抬手替她整理了微乱的头发，温声道：“扫除心上的尘埃，也是清洁。” 　　且，这是只有云安家政才能完成的清洁。 　　积秽横行之下，这样的清洁弥足珍贵。 　　不可或缺。 　　“好吧，我接受你的安慰了。” 　　云安抱着西瓜杯吨吨吨喝了小半杯水。 　　拉人进意识世界而且要确保感受真实符合逻辑，并且不伤害到他们，挺累人的。 　　先休息一下下。 　　松羲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两个桃子给她。 　　现在已经不是吃脆桃的季节，但管理局那边还有美味的桃子。 　　是之前酿桃花酒的那个妖怪种在管理局的桃子树结的果子。 　　那棵长在窗边的桃树看上去不是很大，但果子却是很多，味道也很好。 　　云安一口一口地啃完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分给了松羲。 　　“你也吃，很甜的。” 　　“好。” 　　松羲接过桃子，站在她身边一起吃。 　　食物的美味冲走了繁杂的思绪，云安把桃核种进泥土里，再次精神奕奕地投入到工作中。 　　靠谱的同伴已经把大部分学生都过了一遍，贴出了许多张锁秽符。 　　只剩下少量不好分辨容易出现错漏的，需要云安再去看看。 　　他们负责打辅助。 　　云安照着表格里的名字，一个个地排。 　　不是。 　　没有。 　　很好。 　　虽然他们的情绪也受到了一些影响，但那只是积秽气息，很快就能消除。 　　尽管气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在如今的情形下，的确算幸运。 　　排查暂停在一个小礼堂里。 　　这里和许多学校的礼堂一样，一般会在特殊节日或者开学典礼时使用。 　　下面是一大片空地，方便学生老师们带着小板凳就坐。 　　上面是一个大舞台。 　　今天学校没有活动，这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点儿天光从外面漏进来，显得很黑很昏沉。 　　但舞台上有人。 　　是云安在找的那个六年级的学生，卢春羽。 　　因为网络的发达，现在的六年级学生和许多年前的六年级学生已经不一样。 　　他们知道很多事情，也有了更多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 　　现在是放学时间，孩子们都已经背上书包朝外走。 　　只有卢春羽一个人在这儿。 　　他穿着校服，脚上是一双芭蕾舞鞋，立着绷紧的脚尖，跳跃，旋转。 　　优美又有力。 　　卢春羽跳得很投入，没有注意到空荡荡的小礼堂里来了观众。 　　云安站在舞台之下，没有出声，静静欣赏。 　　他跳的是《吉赛尔》女主角的部分。 　　六年级的小学生，有很多高难度的动作还没办法完成，却也跳出了他的理解，和他自己。 　　光明与黑暗。 　　云安不太懂芭蕾舞剧，但戴着太初的她却看得见那些情绪的丝线。 　　那里有一根彩色的丝线。 　　她第一次看见彩色的丝线——除了她自己有的那些外。 　　舞蹈中的卢春羽，彩色的情绪丝线闪闪发光。 　　云安想，他是真的热爱着芭蕾。 　　舞蹈结束，她送上了她的掌声。 　　单纯地作为观众给出的掌声。 　　卢春羽僵了一下，朝舞台下看，这才注意到原来这里还有别人。 　　看装扮，那是学校做保洁的工作人员。 　　他的心被捏紧。 　　她会出去乱说对吧？ 　　阿姨们总是喜欢聚集在一起，说着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什么话都能传得沸沸扬扬。 　　明天全校的老师，连食堂的大妈都会知道，他放学后没有回家，而是偷偷跑到礼堂里跳舞。 　　他喜欢芭蕾。 　　每一次在舞台上的时候，他都觉得他像是鸟儿一样高高地飞在天上。 　　在还小一些的时候，父母愿意送他去学习。 　　年幼的他会觉得累，常常偷懒，找借口不去上课。 　　只是学着学着，他开始每天都期待上课的日子。 　　但，现在他长大了，要升学了，被叫做小男子汉了，芭蕾舞课被永久暂停。 　　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还在继续跳舞，不然以后上下学会有人紧紧盯着他。 　　让他在眼皮子底下进学校，再在眼皮子底下出学校，他就再也不能跳舞了。 　　卢春羽换下舞鞋，在老地方藏好。 　　他不能把舞鞋带回家，会被家长发现。 　　穿上上学时候的运动鞋，卢春羽一步一步走到台下那个人面前。 　　他朝她露出一个孩子的天真的笑。 　　“姐姐，你想青春不老吗？” 第78章 不好吗 　　◎用起来◎ 　　卢春羽想继续跳舞。 　　耀眼地在所有人面前继续跳舞。 　　所以, 他想让所有人都青春不老。 　　如果他永远是一个小学生，如果他的爸妈永远是现在的年纪，如果学校里的老师、同学, 永远保持现在的模样, 那他是不是, 就可以梦想成真？ 　　爸爸妈妈告诉他, 他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浪费在芭蕾上。 　　那如果他能一直留在这里呢？ 　　他是不是就有时间了？ 　　带着这样的执念, 卢春羽伸出手主动拥抱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神明。 　　神明没有骗他。 　　在他拥抱祂之后, 他做了一场美梦。 　　那场梦那么真实，他在巨大的舞台上表演着, 成了世界知名的芭蕾舞蹈家。 　　祂告诉他，祂会帮他实现一切。 　　卢春羽能感觉到, 很快他爸妈就能同意他继续跳芭蕾，而且会给他报最好的班。 　　只要在此之前，他偷偷做的一切不被发现。 　　只要他遵守承诺, 给神明足够的供奉。 　　不就是情绪吗？ 　　那些愤怒、悲伤被吞掉不好吗？ 　　没了那些东西, 每个人都能开心快乐, 再也没有烦恼。 　　缺乏勇气的人，当愤怒悲伤放大的时候，也能变得勇气可嘉。 　　比起什么都不敢做的畏畏缩缩，那样不是更好吗？ 　　云安看着卢春羽。 　　他和胡余不同。 　　大概是胡余被发现被抓后, 那些积秽共享了讯息，把胡余这类人划归成了非最佳猎物。 　　所以这一次, 在这个小学里面居于领导地位的那一只最大力量最强的积秽, 选择了和胡余完全不一样的卢春羽。 　　胡余暴躁, 情绪不稳, 本来就是个烂透了的垃圾。 　　卢春羽性格好，听话，懂事，有梦想有追求，是父母的骄傲，是别人家的孩子。 　　积秽在试错。 　　在用排除法去寻找对它们来说最合适、最正确的那个人。 　　个人的思想，感情，生命，对它们来说就如同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不，还不如小白鼠。 　　实验的小白鼠会被精心对待，以求结果尽量准确。 　　它们不会那样对待人类。 　　人类对它们来说，就是用了便扔掉的一次性试验品，一个不成就两个，两个不成就百个千个万个。 　　至于那些被实验过的试验品，是死是活还是疯，它们不在乎。 　　就像被玉腰鳞粉伤到的石子林，像天台上的那些小学生，还有眼前的处于疯狂中的卢春羽。 　　明明不必到如此地步。 　　可积秽却还觉得不够。 　　卢春羽微笑着，又用孩子气的口吻问了一遍：“姐姐，你想青春不老吗？” 　　云安眨眨眼睛，很认真地看着他。 　　“我不想。” 　　卢春羽：？ 　　“青春不老不好吗？可以永远有活力，永远有时间去做想做的事，可以拥有想要的一切。” 　　云安点头。 　　“那是挺好的，有无穷无尽的时间我就可以赚很多钱了。” 　　具象化版时间就是金钱。 　　卢春羽的嘴角高高朝天花板的方向提。 　　“那你要青春不老吗？” 　　云安拿出手机。 　　屏幕上已经显示它没有信号，不过并不重要。 　　店里常来新朋友，所以她早就已经下载好。 　　云安熟练地翻到关于杀人的那些法律条文给卢春羽看。 　　“小朋友，杀人犯法哦。” 　　青春不老分很多种。 　　一种是玄幻世界里的不老不死，一种是未来世界里的基因改造，还有一种，也是最容易实现的，那就是死亡。 　　被按下暂停键的生命，永不增加的年龄，永久的青春。 　　而在云安说出那两个关键字的时候，顺利拽住了积秽的尾巴。 　　锁秽符先行，让它没有逃离的可能，然后开揍。 　　云安对付积秽没有什么特别的技巧，就是正面硬刚。 　　只要积秽出来，她就开打。 　　已经汲取过前面每一个被云安揍过的积秽的教训，努力加强隐藏力和防御力的积秽，被揍得怀疑秽生。 　　为什么？ 　　为什么它都这么努力一直在进化了，还会被揍得满地打滚儿？ 　　云安果然是积秽的克星！ 　　它扭着身子，试图来个同归于尽。 　　结果还没碰到云安，整只积秽就被装进一个玻璃瓶里。 　　而后，某一只积秽曾共享过的，被当做刷怪机器的经历，在它身上重现。 　　削一半，让它自动吸收周围的气息恢复，然后再削。 　　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到最后，卢春羽这里的积秽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老老实实做工具秽。 　　算了，打不过。 　　它还是把这次失败经验分享给同族，将战胜云安的大任交给它们吧。 　　管理局里，一直被关着拿来做研究的几只积秽接收共享的讯息，整个呆住。 　　一开始，它们本以为云安就是能净化个气息。 　　那东西要多少有多少，随便净化，无所谓，反正产得快。 　　后来，云安开始打小积秽。 　　它们觉得也还行吧，小积秽虽然需要吃点儿情绪才能进化出来，但也还算数量庞大。 　　少一两只的没问题。 　　再后来，大积秽也被干掉。 　　再再后来，刚进化出新技能的积秽也被干掉——哦不，没有被干掉，它们被抓了。 　　网上说，打不过就加入。 　　要不然它们投降吧？ 　　管理局和云安家政都很缺劳动力，它们投降的话，说不定能不被全部灭掉。 　　几只被抓的积秽努力思考着。 　　可惜，有松羲的锁秽符在，它们没办法对外传递信息。 　　现在能接收到外面的信息，完全是因为这边的妖怪要搞研究，想最快了解积秽的新技能。 　　——“不想了，我们好好配合，争取在这里养老。” 　　以前它们还没有任何思想的时候，不会想这些，只会被动地去影响人的情绪，吃人的情绪，追求气运，追求进化。 　　后来，它们从人和其他地方，特别是网络上，复制了各式各样的思想，却也不会用，就把那些东西当做行为指导来用。 　　结果季娇娇那里那只积秽证明，那个方法不好使，会翻车。 　　于是，积秽们继续进化进化再进化。 　　现在，终于学会了思考。 　　学会思考的积秽，各有各的想法。 　　比如管理局里的这几只，见识过云安一拳一个积秽，再看看被反复折腾的胡余后，就彻底歇了逃出去的心思。 　　算了算了，出去之后说不定就被打散了，在这里至少还能苟住。 　　还管饭。 　　别说，它们觉得管理局管饭的方式还挺可持续发展的。 　　不像它们的大队伍，之前都是把人朝死里压榨，人倒了就得去找下一个。 　　管理局这边，一群妖怪看恐怖片的时候带着它们，给它们吃恐惧的情绪，有时候也让它们放大恐惧的情绪。 　　说是更有代入感看电影更有意思。 　　也会拿特制的工具装着它们去墓园、医院这些地方，那里有充足的食物，喜怒忧思悲恐惊都有，怎么吃都行，味道好极了。 　　虽然不能一直吃一个人的，只能吃到恰到好处——比如一个因为生病而非常恐惧和悲伤的人，它们可以吃到对方虽然依旧恐惧和悲伤，但还能打起精神继续接受治疗，继续努力活下去。 　　这有点儿难度，以前它们都是胡吃海吃，从来没控制过食量。 　　不过它们很聪明，学得很快——学得慢会被揍。 　　能控制食量后，它们的待遇一下子就变好了。 　　每天都有好吃的，还有夜宵吃，动不动就加餐。 　　竟然比在外面的时候还要幸福。 　　——“要不然我们想办法叫其他族人都来吧？” 　　不用东躲西藏冒风险，管吃管住，多好。 　　——“笨蛋，你没听他们说吗？只有从来没有真的害到过人的积秽才能来这里，要是害过人，进来就等着被无力超度吧！” 　　它们就是因为虽然是大积秽，但那个时候脑子不好使，一通瞎操作，吃的情绪虽然多，但没有吞到气运，也没有间接或者直接害死过人，没有重罪在身上。 　　不然被抓后它们也会被打散。 　　——“再说了，我们族人生生不息，一个能变成三个四个五六个，全部过来哪儿来的那么多饭？” 　　——“对对对，别到时候我们吃不饱。” 　　一旁的管理局工作人员听着它们用很大的声音说这些悄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云店长不愧是积秽的克星，在所有人都觉得所有积秽都要直接干掉的时候，对他们说也许有的积秽不一样，可以开发开发，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现在看来，她说的果然是对的。 　　“阿嚏——” 　　长帆小学里，云安收了拳头，把位置让出来让松羲接上继续削那只大积秽。 　　她则走到一边喝了一点儿保温杯里的热水。 　　鼻子痒呼呼的，不知道是谁在想她。 　　还有这次的积秽不知道有没有共享什么新的技能出去，能不能给管理局里的那几只积秽升升级，让它们更能物尽其用，比之前省钱省力。 　　情绪是最最难捉摸的东西，可以给人希望，也能给人绝望。 　　要是那几只积秽配合工作，多多帮助被情绪折磨的人就好了。 　　特别是在各类心理疾病的治疗上，她想，它们一定能起大作用。 　　不过，前提是那些积秽没伤过人。 　　像让黎莺昏迷的那只积秽就不能留。 　　它伤过人，必须按照积秽对应处罚法干掉，免得污染其他抓回去的还有改造空间的积秽。 　　不过现在还在试行阶段，不知道能不能成。 　　云安又喝了一大口水。 　　希望能成吧。 　　积秽做了那么多坏事，总要做点儿什么赎罪才行。 　　不然直接被灭，算下来亏的还是出人出钱又出力的他们。 　　想着这些，云安看向眼前那只兢兢业业吸收气息的积秽眼神就变柔和了很多。 　　那只积秽一激灵，更卖力了。 　　它已经有思想，它不想死。 　　然而，当附近的气息被处理干净后，云安的拳头还是轰了过来。 　　那一拳出得很干脆，不是吓唬它，是直接物理超度送它归西。 　　“想害人性命的垃圾，死。” 第79章 醒来 　　◎为什么◎ 　　放学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 　　此刻的长帆小学里, 只剩下值班的保安。 　　没有人注意到一只积秽的消失，也没人看见漫天积秽气息的消亡。 　　只有少部分当事人惊觉其中的不同。 　　石子林原本冷眼看着卧床养伤的妈妈，想叫她起来做饭。 　　他不在乎妈妈会不会因为这样而难受, 或者说, 他正是知道妈妈现在不适合做家务, 所以才故意叫她做。 　　那样一来, 她的伤就会一直不好，甚至越来越严重。 　　到那个时候, 家里人就顾不上盯着他上学。 　　他就能留在家里看电视玩手机。 　　石子林嘴都已经张开要喊, 突然之间，被高高垒砌的情绪支架最核心的那根断开。 　　整个架子轰然倒塌。 　　那句话就这么卡在了他的嗓子眼上。 　　他呆呆地站在主卧门口, 脸上涌起一阵阵羞愧。 　　之前，他为什么会有那么恶毒的想法？ 　　今天早上去上学的路上也是, 为什么他会去推小姨，还在心里祈祷小姨被车撞死？ 　　太可怕了！ 　　刚上三年级的石子林眼睛红了一圈，眼泪就这么滚落。 　　卧室里, 石雅慧刚在电脑上完成工作, 余光瞥到门口有人, 抬眼正好看见儿子正哭唧唧的模样。 　　“林林怎么了？” 　　一瞬间她想了很多。 　　是在学校和同学闹了矛盾吗？ 　　被高年级的学生欺负了？ 　　被排挤被孤立？ 　　还是遇到了其他委屈的事？ 　　石雅慧忘了她腿上还打着厚厚的石膏，想站起来去儿子身边。 　　石子林见状忙快步跑到床边。 　　“妈，你不要乱动……”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话也说得不太清楚。 　　满满的歉疚。 　　石雅慧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好, 妈妈不动。林林，还记得爸爸妈妈和你说过的吗, 不管发生什么事, 爸爸妈妈都是你永远的后盾, 所有的事情我们都可以一起去面对, 一起想办法解决。所以，你可以告诉妈妈你为什么会那么难过吗？” 　　儿子虽然才上三年级，但已经很在乎他小男子汉的形象，平时很少会哭成那样。 　　“对不起……” 　　石子林被妈妈摸了头，一下子哭得更加厉害。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能重复着这三个字。 　　妈妈对他那么那么好，他却只是为了不去上学就故意不提醒妈妈前面路滑，害得妈妈摔骨折。 　　小姨对他那么那么好，他却在车流中想把小姨推下电瓶车，祈祷她被其他车撞。 　　石子林心中煎熬，痛苦，无措。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坏的想法。 　　那些想法和行为让他脸红，让他不敢面对妈妈和小姨，让他觉得他很不好很不好。 　　很差劲儿。 　　“哎这是怎么了？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吗？告诉小姨，小姨明天去找他们。” 　　石雅真从外面走进来，在石子林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一股淡淡的香气从她身上的干花胸针上传来。 　　石子林吸了吸鼻子，闷闷的，被堵住的心口一下子通了。 　　“妈妈，小姨，没有人欺负我，是我没做好。但是以后我一定会做好，我保证。” 　　他脸上挂着眼泪水，表情却很认真。 　　石雅真和石雅慧被这郑重的模样逗笑，随即对视一眼，摆出同样严肃的表情。 　　“好，我们相信你。” 　　曾上过天台，一起约定要用生命去报复家里人的那些孩子们也都好好地回了家。 　　他们依旧会想要多看一会儿电视，多在外面玩一会儿，多吃几个冰淇淋。 　　但他们会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或者爸爸妈妈说，努力去争取。 　　争取不成功的时候就哇哇大哭，哭着喊着说他们不爱自己了。 　　然后收获一通笑或者一通骂。 　　没再想过再一次去天台。 　　那段模糊又清晰的记忆让小小的他们明白，网上说的不对。 　　“我去死”这几个字不能随便说出口，更不能随便去做。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不会说话，不能去玩儿，什么都做不了。 　　痛苦的只有爱他们的人，那些讨厌他们的人，不认识他们的人，很快就会把他们忘得干干净净。 　　而且死亡一旦发生，就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 　　那些在意识世界里切身感受到的疼痛和无助，给他们留下了很深刻很深刻的印象。 　　尽管有很多很多的道理他们依旧不懂，因为他们还没有经历过，对这个世界还没有太多的认识，但至少，他们学会了珍惜生命。 　　知道了宝贵的生命不能拿去做交换，做威胁。 　　不过—— 　　不能多看会儿电视真的很难过。 　　明明电视那么好看。 　　既然电视被生产出来，被买回家，那么多好看的动画片被放到电视上，为什么不让他们看呢？ 　　还有冰淇淋。 　　那么甜那么香，超市里什么口味都有，为什么他们不可以吃一个再吃一个呢？ 　　这个世界真奇怪。 　　不知道长大以后能不能想明白大人为什么不让他们那么做。 　　他们叹着气，苦恼着想办法争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或者去缠疼爱他们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或者趁着爸妈不注意偷偷看偷偷吃一点儿，或者答应爸妈说的条件，先去做作业看书或者什么，交换一些看电视的机会和吃冰淇淋的机会。 　　孩子总有孩子的办法。 　　他们才不会轻易放弃呢。 　　哼。 　　在数个灯火之外，卢春羽也回了家。 　　他依旧没有带上他的舞鞋。 　　那双鞋子被他好好地藏在老地方，没有其他人会发现。 　　不过，坐在餐桌前面，和爸妈一起吃着饭，他试探着地问：“妈妈，以后我真的再也不能跳芭蕾了吗？” 　　这样的问题，卢春羽已经问过很多次。 　　他曾经期待着在那位“神明”的指引下，得到不一样的回答。 　　但一次又一次，都没能成功。 　　总是说他马上要升学了，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 　　或者说他是个男孩子，男孩子不应该喜欢芭蕾那样的舞蹈。 　　别人会嘲笑，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会觉得他不正常，思想有问题。 　　失望一次次生长出来，埋怨也是。 　　现在，卢春羽知道，“神明”已经不在。 　　他没看见“神明”的离开，但他能感觉到。 　　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但他还是想要再问一次。 　　卢春羽真心热爱着芭蕾，就算被爸妈否定一百次，一千次，他也还是喜欢。 　　只不过，心里有个小小的角落，在期待着父母的认可和支持。 　　那对他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 　　餐桌旁，母亲放下了筷子。 　　卢春羽身体微微绷紧。 　　来了。 　　又一次拒绝要来了。 　　“当然不是。你如果喜欢，如果不怕吃苦能坚持住，可以兼顾，当然可以一直跳。” 　　一旁的爸爸也开了口。 　　“小时候，你喜欢什么我们就送你去学什么，就是想让你找到你想一直做的事情。我们小时候没那个条件，现在你有了，当然要让你去体验不一样的东西。现在你找到了，我和你妈妈都很高兴。” 　　“只不过，文化课也很重要。我们的能力有限，能给你的支持只有那么一些，知道的也只是你需要好好考试，去好的初中、高中，然后才能去更好的大学。” 　　桌子旁的爸爸妈妈说着他们对这件事的看法。 　　他们说，他们支持他继续跳芭蕾，也从家庭情况和社会环境，以及他未来的发展方向，说了为什么需要他优先顾好文化成绩。 　　“人这一辈子也许一直找不到一件喜欢的事，也许会有很多件喜欢的事，这个时候喜欢的，未来也许不喜欢，这个时候不喜欢的，未来也许会喜欢。我们没办法确定你以后会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所以希望你能拥有更多的选择机会。” 　　而顾好文化课，至少对他们这样的寻常家庭来说，是让他拥有更多选择机会的基础。 　　他们没有家财万贯，没办法给卢春羽很多次试错的机会，只能更稳妥一些。 　　说这些的时候，他们没有把卢春羽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而是很认真客观地分析着利弊。 　　“能有喜欢的事情很好，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我们也不得不考虑现实情况。如果能找到平衡点那再好不过。” 　　他们说的有些话卢春羽不懂，但他已经是六年级的孩子，大部分能明白。 　　这一次关于要不要继续跳芭蕾的话题，他们聊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到深夜。 　　卢春羽明白了爸妈考虑的那些问题，爸妈也明白了他的热爱并不是说说而已，更不是为了逃避学习而找出来的借口。 　　夜里睡下的时候，卢春羽已经明白，如果他要继续跳芭蕾，一定会比现在辛苦很多很多，也不一定会获得他想要的那一切。 　　但，黑暗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根彩色的，大积秽眼馋的想要吞掉的情绪丝线，却愈发光彩夺目。 　　大概，是没有任何阻力、难处的喜欢，与处处有困难有阻力有不理解的喜欢，在一个人心中的重量全然不同。 　　又大概是，他知道那些利弊那些未来可能的失败后，对芭蕾的爱依旧不减分毫。 　　就算未来可能会失败。 　　就算也许有一天他会不再热爱芭蕾。 　　但至少此刻，他热爱着它，想要追随着舞台的光一路向前。 　　命运是世上最不可捉摸的存在，它幽深，玄奥。 　　给人希望也给人绝望。 　　谁也不知道未来究竟会怎样。 　　卢春羽只能站在此时此刻，做出这一分这一秒的选择。 　　为此，他愿意竭尽所能。 　　只是，辗转反侧后，热血澎湃中，卢春羽心中产生了疑惑。 　　今天爸爸妈妈说得很真诚，不像是随便说来骗他。 　　那为什么在这之前，答应要帮他完成梦想的“神明”在的时候，他们的反应却不是这个样子，甚至完全相反？ 第80章 进化 　　◎好好的◎ 　　云安家政专属房车中, 玉腰姐妹也问出了类似的问题。 　　她们当然不知道卢春羽家里发生了怎样的对话，她们只是好奇，为什么大积秽对卢春羽的态度是那样。 　　“和季娇娇的那只积秽有点像, 但又不完全一样。季娇娇的那只真的在帮季娇娇实现愿望, 让她的爸爸妈妈完全按照她想的样子对她, 可是卢春羽身边的人好像没有都支持他跳芭蕾。” 　　季娇娇的梦想世界里, 母亲是高贵的，知趣的, 什么都顺着她的。 　　在积秽的影响下, 她的妈妈开始穿得如同宫廷贵妇，爸爸则变成十佳好男人。 　　做饭洗碗洗衣服, 包下所有家务，并且不抽烟不喝酒, 一心努力赚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下，线索指向了向阳小区，他们发现不了那只刚学会隐藏的积秽, 说不定小区里其他人也都会慢慢变成季娇娇喜欢的那种。 　　然后是她身边的同学, 一路辐射至更多人。 　　打造出一个真实的季娇娇版梦中世界。 　　但卢春羽周围没有出现这个情况。 　　依旧没有人支持他的芭蕾之梦。 　　甚至原本支持他的人都变得不支持了, 他身边的朋友，以前一起学芭蕾的同学，都告诉他，他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或者说他没有天赋, 这条路走不通。 　　云安撑着脑袋，回答道：“可能是因为季娇娇身上的积秽失败了, 所以它们这次尝试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积秽产生了思想, 学会了不重复过去的失败。 　　但它们的思想高低不平, 各有各的想法。 　　卢春羽身上那只, 大概是觉得既然全盘顺应宿主的愿望没用，那就和宿主对着来。 　　“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也有可能和卢春羽身上那根彩色的情绪丝有关。” 　　那是云安知道积秽后，在别人身上看见的第一根彩色的情绪。 　　松羲：“积秽生来以情绪为食，彩色的情绪丝对它们而言，也许比气运更重要。” 　　经过这些日子的研究，他已经确定，积秽之所以想要夺走别人的气运，是为了让它们被这方新世界接受。 　　对这个世界来说，它们都是黑户。 　　是不被允许存在的东西。 　　它们想在这个世界真正立足，活下来，就必须拿到那份承认。 　　吞噬气运占为己用是它们“想”出来的办法。 　　那些人能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证明是被这个世界允许的。 　　抢了他们的气运安到它们身上，并找到合适的身体，代替他们生活，它们就能骗过新世界。 　　在积秽还没有思想的时候，这是它们的求生本能。 　　云安点头。 　　“应该是吧，之前遇到的积秽都挺馋彩色情绪丝的，可能味道很好。” 　　它们不止一次试图说服她，让她主动把情绪给它们吃。 　　不过因为她的彩色光芒太闪亮了，它们没办法靠近。 　　聊完积秽的异常举动，他们又凑在一起看起这次积秽进化出来的新技能。 　　第一个，更好地控制人。 　　之前林绪杰被积秽影响操控去烫盆栽的时候，他整个人没有意识，之后也没有相关记忆。 　　所以一查一问就能发现问题。 　　这次的积秽控制人的时候，人是有自己的意识的，并且以为那些因为积秽生出来的想法和做出来的事，真的是他们自己产生的，不是因为受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影响。 　　这绝对是力量的进化，更可怕。 　　清醒地控制一个人，让人没有自我意识去控制一个人，完全不同。 　　更可怕的是那些人不会觉得有错有问题。 　　也几乎不会产生怀疑。 　　第二个，控制范围变大，开始呈现出群体性。 　　以前，不管是江暖还是计秋容，又或者冯怡和季娇娇，他们周围都只有那一只积秽。 　　尽管到季娇娇的时候，一只积秽已经可以用气息影响周围其他人了，但积秽的数量却没有增加。 　　但长帆小学的却不是这样。 　　这里有一只大积秽，也就是卢春羽身上的那只，还有很多只小积秽，在天台上那些孩子身上，在石子林身上。 　　气息更不用说，覆盖面积广而且收放自如。 　　想放出来影响其他人就放出来，要藏起来的时候就收起来，让整个学校看上去干干净净。 　　云安吃了一口猪肉脯。 　　“之前它们对刘玉兰阿姨他们出手，利用了他们在看顾孩子，每天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还总不被理解，甚至被认为他们不独立，不知道在外面赚钱做事业，每天在家里偷懒享福。这一次，选的则是还不能为自己人生负责和做主的小孩子。” 　　他们之间有共同点。 　　那就是他们都是被忽视和被迫失语的群体。 　　如今，因为各种原因，带孩子的主力军是宝妈、奶奶或者外婆。 　　宝妈刚受过生育之苦，又被孩子牵绊住，没了工作，没了收入。 　　工作的时候还可以偶尔摸鱼，能有周末有节假日，有下班的时候，可带孩子没有。 　　孩子说要吃饭就要吃饭，孩子的衣服也要洗，家里的家务也要做。 　　年幼的孩子容易生病，她们得带着孩子一趟一趟地朝医院跑，晚上睡不好觉，调闹钟给孩子一遍又一遍地量体温，抱着不舒服所以哭闹不止的孩子来回走动。 　　奶奶或者外婆，辛苦了一辈子，带大了她们的孩子，又来给孩子带孩子。 　　精力、身体都跟不上，还有很多人不得不远离她们自己的小家，远离熟悉的生活环境，到哪儿哪儿都不适应的大城市来生活。 　　带孩子的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儿，一刻都不能松开。 　　怕孩子摔了，怕孩子病了，怕孩子在外面和人打架受欺负，怕孩子欺负别人，怕孩子被人贩子拐走，怕孩子被坏人伤害，等等。 　　这些东西，很重，让她们很辛苦。 　　可外界的声音里，却没有多少感念。 　　“别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们为什么不能？” 　　“女人带孩子天经地义。”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不会赚钱，有钱不就好了吗？” 　　各种声音传来，让她们更加疲惫。 　　本来是心疼孩子才选择去这么做，到头来却变成了理所当然。 　　她们的声音、辛苦被忽视着，没有出路。 　　长帆小学里面的那些孩子们呢？ 　　他们大多被父母爱着，衣食无忧，每天最紧要的事是学习。 　　看上去他们不应该有任何的烦恼，因为没压力——网络上和现实中，很多人都这么认为。 　　但实际上呢？ 　　他们的声音会被重视和看见吗？ 　　“爸爸，我不想上学，我不喜欢上学，他们都不和我玩儿。” 　　“不和你玩儿你要找找你自己的原因，为什么他们愿意和其他孩子玩就不待见你？肯定是你哪里做得不好。” 　　“又想偷懒不去上学是不是？不可能，你必须去学校。” 　　“小孩子要什么喜欢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上班，你看我能不去上吗？” 　　这样的对话一次又一次地发生。 　　他们的想法，心情，一点儿都不重要。 　　云安看着长帆小学的那张表格，里面没有被小积秽攀附的孩子，无一例外家庭都很幸福。 　　父母能和孩子沟通，能有互动。 　　当父母时间、精力不允许的时候，他们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会和他们互动。 　　他们身边都有愿意听他们说话的亲人。 　　他们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但事实上，因为现实条件的限制，能做到那些的家长很少很少。 　　有的是没耐心，有的是不在乎，觉得以前的孩子都是自己长大，哪儿需要那么麻烦，有的则是有心无力，生活压力太大工作太忙，实在没有时间。 　　当声音不被听见，情绪的裂缝就会产生，然后越来越大。 　　对积秽来说，那是敞开的大门。 　　它们很轻松就能从他们那里获得食物，很轻松就能控制他们。 　　可凭外力，没有谁能在短时间内改变这一现状。 　　那是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觉醒、改变、抗争和坚持，才能改变的庞然大物。 　　“唉，要是可以知道积秽是怎么产生的就好了，那样就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熊嘤嘤跟着叹气。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一哈两哈还找不到它们到底是咋个来的。” 　　现在还没人也没有妖知道，第一只积秽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突然产生了。 　　“胡余养了4只也查不出吗？” 　　熊嘤嘤：“他那里的积秽是本来就已经有的积秽气息，和周围的小积秽进化出来的，只是他主动养了，不是凭空长出来的。” 　　云安鼓了鼓腮帮子。 　　胡余真没用。 　　等回去了再给他加一瓶鳞粉！ 　　现在的话，就先做她最喜欢的事吧。 　　“明天周六，学校不上课，我们早上九点过去打扫吧。” 　　朝九晚五，单纯的打扫和清洁，都是云安的最爱。 　　她喜欢那种乱糟糟的屋子变整洁的感觉，很治愈很有意义。 　　云安好好睡了一个懒觉，第二天穿上工作服和同伴们一起再次走进长帆小学，脚步比昨天轻快了不少。 　　他们一起把秋日落叶一堆一堆地装好，洗了地，擦了灯，门窗桌椅也一一打扫干净。 　　坏掉的灯泡也一一换掉。 　　花坛里枯萎了的花草该换的换，该补的补，让这里重新变得生机盎然。 　　照雪懒洋洋地趴在长椅上晒太阳，不愿意动，大黄接过了工作，把在学校里面和周围活动的流浪猫狗都简单训过。 　　熊嘤嘤见状，积极地联系当地人，在这边建立了一个和青曲市那边一样的小基地，负责安顿这些猫猫狗狗。 　　云安站在二楼走廊上往下看，因为积秽对孩子们的影响而低落的心情再次变得飞扬。 　　“我们过年的时候一直有大扫除的习惯，就是希望能把不好的东西全部扫出去，来年过个好日子。希望我们把学校打扫过后，这里的孩子们以后也都能好好的。” 　　松羲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既轻又重，满目珍视。 　　“嗯。” 第81章 雨夜 　　◎寻找◎ 　　在云安家政全员的打扫下, 长帆小学焕然一新。 　　等熊嘤嘤把项目款——来自各界的专用于对付积秽的款项，划拉给云安，并给出五星好评之后, 后台的数字又从0跳成了1。 　　“这个也算有效服务吗？看来很快我们的小伙伴都会到岗呀。” 　　妖多好办事。 　　不过云安没有马上点使用。 　　他们的房车还在城里, 周围人来人往, 要是来的是元绪那样原形特别显眼的小伙伴, 很容易被人拍到。 　　尽管管理局那边希望推动人与妖怪的和谐共处，希望人能接受妖怪,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时机不对。 　　她还是得先遮掩一下才好, 免得坏了大事，引起恐慌。 　　因此, 云安让宵烛先把房车开到比较偏僻的郊外。 　　确认周围没有人，瞒过监控的障眼法也用上了后, 她按下按钮。 　　一枝荷花出现在云安手中。 　　清香阵阵，花虽然还没开，但看上去依旧很漂亮, 带着荷花独有的禅意。 　　不过云安还没来得及高兴, 就发现碧绿的荷叶开始卷边儿。 　　这熟悉的一幕让她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快, 快找水！” 　　幸好附近有一条小溪。 　　云安把荷花放进小溪里后，荷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绿绿的特别清新和养眼。 　　“呼，还好还好。” 　　还好之前绸春来的时候也是差不多情况, 她已经有点儿经验了。 　　解决了枯萎的问题，云安终于有时间认真地去看新来的小伙伴。 　　她叫青荷, 是一只小荷花妖。 　　青荷的本体看上去很漂亮, 一片荷叶, 一支亭亭玉立的荷花。 　　当天空下雨的时候, 她会把荷叶举起来给荷花打伞。 　　太阳太大了也会。 　　青荷还不会说话，技能暂时不清楚。 　　想到她也是花，云安暂时让绸春照看。 　　绸春本来就喜欢各种花草，很干脆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昨天和今天他们都在忙，有些累，晚上就没有开车继续往前走，而是找了一个当地人很推荐的老馆子吃饭。 　　饭店里都是家常菜，味道很不错，很下饭。 　　他们饱饱地吃过一顿，又去买了点儿特产带上。 　　修整一夜后，向下一个目的地去。 　　目的地距离长帆小学所在的城市只要一个多小时车程，不算太远。 　　熊嘤嘤说：“刚上升到最危急状态。” 　　原计划中，他们本来应该先去另一个地方。 　　如今，得益于云安家政的特殊和松羲的天才，普通的小积秽他们的妖怪就能解决。 　　会带上云安他们一起去解决的，都是比较棘手的情况。 　　之前的长帆小学算一个——涉及人数多，积秽数量多，藏得深。 　　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也算一个。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城市，经济发展属于不好不差的水平。 　　寻秽仪有巨大反应的，依旧是一所学校。 　　不过这里比长帆小学规模大，是一个有小学、初中、高中的综合性学校。 　　云安仔细看着相关资料。 　　他们都不会傻乎乎地认为，这次出大问题的又是一所学校只是偶然。 　　另一边，离学校不远的一栋居民楼里，苏红果刚挂断电话。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四十分，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苏红果把手机丢进包里，拿上钥匙和伞往外跑。 　　“果果，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雨，你去哪儿？” 　　被她不小心吵醒的母亲从卧室里走出来，满脸担心。 　　“学校临时有点儿事，我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妈，你先睡。” 　　苏红果一边说一边换好鞋子，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天很黑。 　　街道两边的路灯只能照亮附近一小块区域，光线被雨幕遮挡。 　　从小就怕黑，十几岁的时候晚上起来上厕所还需要外婆陪着的苏红果却顾不上害怕，撑着伞冲进雨里。 　　豆大的雨滴砸在伞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周围其他声音仿佛都被隔开了很远。 　　风也很大。 　　苏红果用上了两只手才勉强稳住手里的伞，没让它飞走。 　　太晚了，又下大雨，路上已经没有来往的出租车。 　　拿出手机想打车，也无人接单。 　　苏红果一边刷新一边往前走。 　　没走几步裤子就已经被溅起的雨花打湿。 　　她关注着群里的消息。 　　那是年级群，他们年级的老师都在里面。 　　在这个雨夜，所有老师都被那通电话叫出了家门。 　　——“西街没有。” 　　——“学校里所有教室都已经找过了，没有。” 　　——“你是班主任，知道他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吗？@苏红果” 　　苏红果一边艰难地撑着伞一边回：“孙天硕平时喜欢去网吧、游戏厅、台球室，还喜欢打篮球。” 　　她仔细回想着过去每次逮到孙天硕的地方，生怕错过。 　　已经快晚上十二点，他能去哪儿？ 　　今天学校是正常放学，因为孙天硕平时就比较调皮，放学后会在外面和同学玩儿，天黑了才回家，一开始孙天硕的家人没看见他，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结果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过去，孩子一直没回家。 　　孙天硕已经读初三，马上要中考，家里怕他上课玩手机耽误学习，不许他带，所以也没办法联系。 　　苏红果踩着一鞋子冰冷的雨水往前走，又给平时和他关系好的几个学生家里打去电话。 　　“苏老师啊，天硕还是没来我们家，我儿子给他发的消息他也没回，视频、语音都打不通。” 　　这是听说儿子的同学找不到后，跟着担心的家长。 　　同为父母，他们也希望孙天硕能平安。 　　“我说了我们真的不知道，我明天一大早还要上班，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这是本来已经休息，结果被苏红果电话吵醒的人。 　　“嘟——嘟——” 　　这是一直没接电话的人。 　　时间这么晚，苏红果也不想打扰他们，但她不敢放过任何一个找到孙天硕的可能。 　　万一他去找他的朋友了呢？ 　　苏红果一遍遍打着电话，发着短信，赔着小心，拜托对方如果看到孙天硕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她。 　　她也继续关注着群里，希望能看见找到人的好消息。 　　同时踩着大雨聚起来的积水朝附近的网吧走。 　　孙天硕偷偷去网吧被她和他爸妈抓到过几次，特别精，经常换阵地。 　　所以任何一个网吧里都有可能有他。 　　还有打台球的地方，玩游戏的地方，都要找。 　　苏红果开着地图，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 　　天太黑了，好几次她都不小心踩到了大水坑里，再加上越下越大的雨，身上衣服已经湿透。 　　头发上也开始滴水。 　　已经是秋天，这样被水浸着，苏红果手脚冰冷，骨头隐隐发痛。 　　她没管那些，擦了眼镜儿上沾着的水滴，好让视线保持清晰，不错过路上每一个行人。 　　说不定就遇到孙天硕了。 　　苏红果这么想着，和年级上其他老师一样继续前行。 　　有车从旁边驶过，溅起路上的积水扑了她一身。 　　更冷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苏红果的电话响起。 　　她一喜，以为是找到人了，但仔细看时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妈妈。 　　“妈，我马上就回去了，你先睡，不用等我。” 　　知道妈妈担心她，但苏红果只简单说了几句就挂了。 　　她怕错过更重要的电话。 　　太黑了。 　　苏红果从一个台球厅里出来后不小心踩空，崴了脚。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缓过劲儿又继续往前走。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已经是凌晨。 　　雨终于小了点儿，但风更大了。 　　湿透的衣服贴着皮肤，被风这么一吹，凉得人浑身不舒服。 　　苏红果的手机早就已经连上她带出来的超大容量充电宝，群里的消息还在一条一条地发。 　　老师们把已经找过的地方都发了出来，免得重复，提高找人的效率。 　　每一个人老师都还没停下，心情沉重。 　　之前那么大的雨，又这么晚了，孙天硕不会出事了吧？ 　　遇到坏人了？ 　　意外？ 　　还是别的什么？ 　　他们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又不愿意深想，抱着一定要把人找到的决心一步一步走在城市里。 　　特别是在离孙天硕家近的和学校近的地方，一寸都不敢放过，仔细查看。 　　不管怎么样，只要没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放弃。 　　早一点儿找到人早一点儿安全。 　　苏红果这边也给找过的每一家店老板留了孙天硕的照片和她的电话，拜托对方看见孙天硕就打给她。 　　现在，她嗓子干得厉害，小腿很酸，感觉快要抬不起来。 　　头也很重。 　　手脚已经没有什么知觉。 　　苏红果从包里摸出已经湿了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去喝才发现里面早就已经没有水了。 　　附近没有开着店的门，苏红果叹了一口气，把瓶子丢进垃圾桶。 　　这里离学校不远，老师们来得勤，所以学生一般不敢来这边上网。 　　一开始也有人找过这里，没看见孙天硕。 　　苏红果想着来都来了，再去看看，顺便买一瓶水。 　　这边也只有这里还开着了。 　　苏红果止不住地咳嗽了两声，嗓子火辣辣的疼。 　　找人很要紧，但她也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那是一个网咖，环境很好，在二楼。 　　苏红果迈着已经变重的步子上去，习惯性地忘了一眼。 　　这么晚没睡加上几个小时的奔走，以及着凉，让她的脑子有些迟钝。 　　在转过头来之后才突然瞪大眼睛再次看向左手边。 　　那里有个脱了校服外套的男生，戴着耳机，专心致志打着游戏。 　　他面前放着一大堆零食，泡面和关东煮的热气在空中腾起，让他的面目变得模糊。 　　“垃圾队友，你们倒是上啊！” 　　“靠！我用脚打都比你们打得好！” 　　“你妈死了！看不懂信号吗就知道冲冲冲，冲你妈X！！！” 第82章 好老师 　　◎好学生◎ 　　孙天硕很不爽。 　　随机匹配就是不好, 一群猪队友，本来能赢结果现在输得那么难看！ 　　气死了！ 　　垃圾玩意儿！ 　　他大口吃了热腾腾的东西，这是网咖里卖的, 味道还凑合。 　　一边吃, 孙天硕一边又开了一把。 　　他还不信他今天赢不了了。 　　这时, 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干什么？没看见老子在忙吗？” 　　孙天硕不爽地耸了一下肩膀, 把那只手抖开。 　　“孙天硕。” 　　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他身子一僵。 　　回过头, 果然看见那张熟悉的班主任的脸。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本来就长得一般，现在身上还湿哒哒的, 看上去丑得一批。 　　“干嘛？现在是放学时间，我玩会儿游戏放松一下不行吗？” 　　孙天硕撇嘴。 　　烦死了, 怎么一个二个的阴魂不散？ 　　之前他本来在另外一个网吧，就是看见有学校的老师去才不得不换地方来这里。 　　害得他在雨里等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裤腿都打湿了, 游戏也要重新开。 　　孙天硕当着苏红果的面再一次投入到游戏当中, 苏红果站在他背后。 　　“你知道现在几点钟了吗？你知不知道你爸妈都快急疯了？我们找了你几个小时！” 　　“哦哦哦,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厉害你们了不起，你们是全世界最好的父母和最优秀的老师行了吧？现在你找到我了，没事了, 快走快走。” 　　孙天硕嘴里说着他早就已经说习惯的话，目光没有从屏幕上挪开一秒钟。 　　又不是他让他们来找他的, 是他们自己非要来, 关他什么事？ 　　再说了, 他不就是在外面玩会儿游戏吗,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苏红果站在原地，看着屏幕上的花花绿绿。 　　之前一心急着找人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站在没有风也没有雨的室内，她才发现她很冷，脚踝很痛。 　　低头一看，原来之前扭到的地方已经肿得很高。 　　她用发冷的手在群里发了定位。 　　“找到孙天硕了，在这儿。” 　　很快，所有参与寻找的人都赶了过来。 　　年级组长，年级老师，学校其他领导，孙天硕的爸妈、亲戚，包括年迈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来了。 　　每一个人身上都是湿的，都很狼狈。 　　头发贴在脸上、脖子上，有雨水顺着在往下淌。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见孙天硕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说出的话却带着嘶哑。 　　那是一遍遍在大雨和黑夜中含孙天硕的名字带来的嘶哑。 　　而这一切，都没让孙天硕的眼睛离开屏幕。 　　孙天硕的家长把苏红果挤开，嘴里说着话。 　　担心的，愤怒的，不解的。 　　过去的这几个小时里，他们想到了最坏最坏的可能，怀着悲痛在找他。 　　可是他呢？ 　　他舒舒服服坐在电脑椅上，吃着零食喝着啤酒玩着游戏。 　　就是不愿意回家，连和家里说一声他在那里都不愿意。 　　可是这些话并没有让孙天硕有反应。 　　孙天硕的爸爸气得不行，伸手关了电脑。 　　屏幕黑了，孙天硕终于转过头看向他们。 　　“你敢关我电脑？” 　　紧接着就是摔东西的声音。 　　键盘摔了。 　　椅子摔了。 　　桌上的泡面、关东煮摔了。 　　扭打，谩骂，咆哮。 　　“我特么不要你们管！” 　　那泡面砸到了苏红果身上。 　　她昏沉的脑袋没让她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就被人推了一下。 　　幸好旁边的老师动作快扶了她一把，不然，她会撞到桌子上。 　　推她的人是孙天硕，他红着眼睛满是怒气。 　　“谁让你找我了？啊？” 　　还有别人的话也落了下来。 　　“你们之前不是说找过这里没有吗？为什么我儿子现在又在这里？你们是不是故意不说想让我们着急上火？” 　　“学校是怎么教我儿子的？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们这些老师怎么上的课？怎么教的孩子？就知道拿钱不知道办事是不是！？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你们毁了！” 　　“我要去举报！” 　　密密匝匝的话落下来，撞得苏红果头更晕了。 　　“呵……” 　　本来应该赔着笑脸像往常一样解释的她，裂开嘴笑了。 　　“你们想要一个让你们满意的好儿子吗？好，我给你们。” 　　苏红果的语调上扬着，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诡异。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拍了拍孙天硕的肩膀。 　　“你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许吓唬我孙子！” 　　这一次，孙天硕动了。 　　他突然砰地一声跪到地上拼命磕头。 　　“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他每一下都磕得很响，听上去就很痛。 　　旁边的人想去把他扶起来，但没能成功。 　　他就这么磕着，念着，额头开始发青，然后破皮，流血。 　　苏红果看着他，笑容越来越大。 　　没错。 　　这才是她的好学生。 　　不是说学生送进了学校，所有的一切都应该老师负责吗？ 　　学习，品行，生活习惯，都要老师来教。 　　既然这样，就彻底教给她吧。 　　她一定一定，会做一个好老师。 　　很好很好的老师。 　　“你对我孙子做了什么？” 　　老人很生气，旁边的人赶紧打圆场。 　　“您看时间这么晚了，要不然先回家，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孙天硕同学可能是因为到这个时候还没睡觉，所以脑子犯迷糊了，睡一觉就好了。” 　　“对对对，赶紧去休息，现在这个天气容易感冒，别生病了啊。” 　　一身湿漉漉的人哄着他们一家离开了网咖。 　　看着车子走远，有人叹了一口气。 　　“这都什么事儿啊，第几次了？” 　　孙天硕不是第一次不回家，也不是第一次大晚上让他们所有人出来满县城地找人。 　　班主任苏红果还有年级组长、教导主任，已经和孙天硕的家长沟通过很多次，说实在没办法让家里人每天放学的时候来接他。 　　有人看着，至少能知道他去了哪儿。 　　结果人家怎么说？ 　　“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这些事情不应该你们负责吗？要是什么都交给我们家长来做，还要你们干什么？” 　　他们是老师，手底下学生多，对接的学生家长更多，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家长。 　　没办法。 　　讲道理不听。 　　说不关心孩子吧，每次找不到人比谁都着急，闹着全校的老师和其他家长一起去找。 　　说关心吧，明明有能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们就是不乐意做。 　　像是那么做了就让学校占了什么大便宜。 　　嘴里骂着孩子打游戏影响学习，却又有人偷偷拿钱给他，让他可以在外面逍遥。 　　他们做老师的真的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苏老师你也别太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作为孙天硕的班主任，孙天硕平时有什么事他的家长都会来找苏红果闹。 　　他们只是看着听着都觉得不舒服。 　　“我没事，是我没有看好学生，以后不会了。” 　　苏红果很平静。 　　搭班的老师觉得她情绪不大对劲，想再安慰几句，苏红果脸上却露出笑容来。 　　“不管怎么说，学生安全就好。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她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小城市里，晚上的出租车并不多。 　　有开了车的老师说送她，被她拒绝了。 　　苏红果回到家，客厅的灯亮着。 　　头发花白的妈妈在等她。 　　听见开门的声音，她连忙拿了热着的生姜水给她喝。 　　又催着她去洗漱换干净衣服。 　　女儿这样，她看着心疼。 　　苏红果看着母亲，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晃了晃，仿佛是什么东西在挣扎。 　　酒店里。 　　熊嘤嘤正在向云安他们介绍这所中学的情况。 　　“学校里有几位名师，据说教出来的学生特别懂事听话，学习也很刻苦。” 　　不管之前多调皮的孩子，到他们手上马上就会变成乖乖孩儿。 　　每天所有时间都拿去学习，成绩一天比一天好，在家里也很听父母的话，不玩手机不玩游戏不看电视，早上也不会赖床，很早就起来背单词或者做卷子。 　　家长们都很高兴。 　　一开始没有人觉得这个学校有问题，提起来都是夸赞不已。 　　那么好的老师，那么省心的孩子，让家长们欢喜。 　　他们能发现，一是因为管理局那边在松羲的协助下，做出了能检测到积秽的工具，二是有学校里的老师偷偷和身边的朋友说，觉得学校里怪怪的。 　　正好那个朋友和管理局这边有七拐八绕的联系。 　　云安看着那些孩子的照片。 　　管理局发现问题后整理过它，所以有孩子之前和现在的照片。 　　之前的照片里，孩子们笑容明媚，也有哭闹大哭的时候。 　　最近的照片里，他们都变成了小大人的模样。 　　目光沉稳，走路的时候很规规矩矩，衣服穿得规整，头发完全是最符合规定的模样。 　　不管什么时候的照片里，他们都在学习。 　　走路时手里有书，吃饭时手里有书，下课时手里有书，体育课时手里还是有书。 　　而且没有一本是课外书，全都是教科书或者资料。 　　他们也不是为了应付老师或者家长在装样子，而是真的在认真读，认真记。 　　好像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的世界里只有那一本本书，一道道题。 　　云安把所有照片摆放在一起。 　　可以明显看出，之前的照片里面，每一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有各自的喜好和各自的脾气，会哭会笑会耍性子。 　　而后面的照片里面，他们虽然长相不同，年龄不同，身高也不同，来自不一样的家庭，可是，一举一动完全一样。 　　虽然也还是在表露不同的情绪，有哭有笑，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连微笑时候的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如同复制粘贴。 　　仿佛他们已经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用一个模板批量化生产出来的，标准化玩偶。 第83章 咚咚 　　◎什么东西◎ 　　积秽果然又进化了。 　　上一次它们针对的是长帆小学的小学生们, 这一次针对的是老师。 　　老师和学生不一样，学生会毕业，会离开学校。 　　老师则有可能一直待在这所学校里, 一直教不同的学生。 　　对现在想要隐藏起来的积秽来说, 不随便移动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而且对老师动手比对学生动手难度小。 　　老师人数少, 而且比较固定。 　　把一个老师控制好后, 那个老师就能成为它们的下线，主动帮它们寻觅更多食物。 　　咚咚很生气。 　　孩子们那么好那么可爱, 它们太过分了！ 　　松羲分析道：“长帆小学失利后, 它们依旧选择留在学校，而不是立刻放弃, 证明这里有它们觉得很重要的东西。” 　　因为积秽的经验共享，以前如果一次“实验”失败后, 其他大积秽就不会再那么做。 　　像先前大积秽对带孩子的群体动手，在云安那里失败过一次后，就没有大积秽再那么做。 　　只派小积秽去。 　　小积秽不需要云安和松羲出面就能解决, 管理局的妖怪正在有序清理。 　　“应该是为了彩色的情绪丝。” 　　云安从卢春羽那里分析, 应该是大积秽第一次接触到那种东西。 　　似乎和梦想有关。 　　倾注所有情绪的梦想。 　　而孩子身上最容易有梦想。 　　积秽在卢春羽那里尝试的办法——让周围的人都去否定他的梦想, 只有它支持，并没能成功吞掉那一抹彩色，现在应该是想尝试更多方法。 　　所以选定了老师这个群体。 　　老师接触到的孩子最多。 　　而且很多老师之所以成为老师，本身也是怀着教书育人的崇高理想, 对这份工作有一种独特的信念感。 　　云安顺着这个角度分析着。 　　“现在积秽越来越厉害，而且明显出现了想要人性命的举动, 我们不能再落后了。” 　　前面每次对付积秽, 都是积秽已经有了, 已经带来影响了, 再被他们发现，然后消灭。 　　今后再那样，从天台的事来看，很有可能会有受害者丢了性命。 　　或者成为罪犯。 　　林绪杰那里就是一个警告，卢春羽也出现了倾向，如果不是他们到得及时，说不定悲剧已经发生。 　　积秽进化得太快，而且不受法律和道德约束，越来越危险。 　　熊嘤嘤：“我们正在努力，只是……” 　　人太多了。 　　很难一下子全部覆盖。 　　“先全力做起来。” 　　和云安家政相关的，能起到预防作用。 　　比如照雪和大黄训过的小猫小狗，其他人和它们接触之后，积秽就没那么容易搞事。 　　比如绸春照顾过的花草，玉腰姐妹做的干花饰品，玉照打扫过的玻璃，也有相同的效果。 　　“这样吧，宵姨，你先带着大家出去做能做的事，范围越大越好。学校这边的事交给我和松羲还有熊嘤嘤。” 　　难也要做。 　　哪怕做一点儿也比什么都不做强。 　　宵姨影响最广的是灯光，照雪和大黄则是和小猫小狗接触，黄只只…… 　　云安顿了一下，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是我太局限了，只想到你们的技能和之前做的工作。” 　　明明有更快的法子。 　　宵姨是萤火虫，虽然现在萤火虫很少了，但其他的昆虫有的她也能进行对话。 　　既然照雪和大黄训练的小猫小狗对积秽有用，那些昆虫怎么就不能有呢？ 　　要知道，小虫子们的数量十分可观。 　　还有黄只只，之前云安总想着他的收纳整理能力，怎么就忘了他的本体是仓鼠呢？ 　　仓鼠的话，和老鼠是一族吧？ 　　老鼠种类多，数量大，不比一家一户去做收纳整理影响大吗？ 　　玉腰姐妹也一样，蝴蝶、飞蛾之类的，她们都能对话。 　　元绪本体是乌龟，可以和水里的一些动物交流。 　　思路打开后的云安，迅速安排好这些事。 　　玉小菇、绸春还有刚来的青荷，就负责植物们。 　　他们的力量并不足以影响到所有植物，但对相近的植物影响会很大。 　　玉照和咚咚不能和器物对话，但是光和声音本身就是覆盖面积极广的存在。 　　特别是在有网络的情况下。 　　云安从熊嘤嘤那里要了一个强光手电筒，配合玉照的技能拍了一个短视频，然后买了各种推，让更多人看到它。 　　不小心刷到视频的人都感觉他们的眼睛被狠狠闪了一下。 　　——“什么东西？刷个视频都能遇到刺客！” 　　——“靠！眼睛差点儿瞎了！” 　　——“恶作剧吗？” 　　他们的吐槽让视频热度增加，又让更多人被闪到。 　　咚咚也一样，录了他本体的敲击声发出去。 　　这样做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多少能起一点儿预防作用。 　　而一点儿预防能帮到很多人，缓解积秽不断进化带来的威胁。 　　也许能在关键时刻保住受害者的命。 　　人力妖力有限，积秽却无穷无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云安家政的诸位都忙起来。 　　他们不知道，在某个医院里，某个病人家属外放的咚咚声，在关键时刻拉了多少人一把。 　　学校。 　　苏红果走在上班路上，突然听到一段轻快活泼的鼓点。 　　似乎是拨浪鼓的声音。 　　那是路过的人外放出来的短视频配乐。 　　神奇的是，她感觉那个声音像是敲在了她耳边，因为昨天淋雨又熬夜而昏沉不已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这是个好东西。 　　苏红果这么想着，拿出手机搜了一下。 　　春困秋乏，现在这个季节有不少学生容易打瞌睡，课间不少老师都会选择放一点儿激昂的音乐，或者让学生站起来活动活动，好有点儿精神。 　　她看这个就不错。 　　于是，这一天，在苏红果的班上响起了这个拨浪鼓的声音。 　　她发现下节课的时候学生的精神真的好了不少。 　　“效果这么好？我也试试。” 　　其他班的老师找她要了文件，也回去放。 　　咚咚，咚咚。 　　活泼的声音响在耳边，正在背书的孙天硕晃了一下神。 　　他像是刚睁开眼睛一眼，不解地盯着手里的书。 　　“我在做什么？” 　　为什么会背书？ 　　他最讨厌背书。 　　孙天硕丢下手里的课本，准备从后门溜走。 　　没想到刚跑出去就和班主任迎面撞上。 　　“你，去讲台旁边站着。” 　　苏红果一看就知道这个学生想干嘛。 　　初一到初三，她几乎每一天都在和孙天硕斗智斗勇。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孙天硕怼人的话到了嘴边，但没说出来。 　　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变了，老老实实站起来，拿上下节课要用的书本乖乖站到了讲台旁边。 　　脸上没有任何不服气，甚至站在那里的时候还在背古诗词。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孙天硕也没有直接冲出去，而是继续坐在位置上看书、写卷子。 　　平时一起捣蛋的同学凑过来。 　　“你不去吃饭吗？” 　　孙天硕：“人太多，浪费时间，我看会儿书，等他们吃完了我再下去。” 　　“？” 　　那个同学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喂你没事吧？是你爸妈打你了？” 　　孙天硕摇头。 　　“我要看书，请不要和我说话。” 　　“！” 　　完了！ 　　孙天硕疯了！ 　　下午第一节 课也是学生打瞌睡的点儿，苏红果赶在上课前又来放了那个拨浪鼓的音频。 　　本来在埋头写卷子的孙天硕听了，眼睛闭上再睁开。 　　他看着面前写得满满当当的卷子，眼睛睁得老大。 　　“靠！” 　　什么玩意儿？ 　　谁写的？ 　　他？ 　　数学卷子？ 　　孙天硕整个人都不好了。 　　旁边从中午那番交谈后一直关注他的同学见状忙过来，“怎么了？你真不舒服啊？” 　　“我写卷子了！” 　　“对啊，不止写卷子，今天上课也认真，老师抽你回答问题答得那叫一个标准。我还想问你呢，以后打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孙天硕：“上课认真？答题？” 　　他越听脸越白。 　　更可怕的是，被同学提醒之后，他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 　　可记忆中那个人怎么看怎么陌生？ 　　拜托，他诶，孙天硕，世界里除了打游戏就是打游戏，会好好学习认真听讲？ 　　相信这个还不如相信他是秦始皇转世。 　　孙天硕抓住同学的胳膊，一脸认真。 　　“我可能撞鬼了，你要救我。” 　　“……” 　　孙天硕急了。 　　“你别不信，待会儿肯定还要出问题，你一定要看住我，千万别让我凉了！” 　　虽然他不爱学习，但他不想死啊。 　　同学半信半疑，觉得他可能是怕挨打所以故意装疯。 　　昨天他跑出去打游戏忘了时间，害得老师和家长淋雨找一晚上的伟大功绩，学校里都传开了。 　　看他好好的没被揍过的样子，说不定昨天在家里就开始装疯卖傻，所以才逃过一劫。 　　别说，这个方法好，下次他考倒数第一的时候也试试。 　　老爸老妈的混合双打真的太难捱了。 　　就在他想七想八的时候，苏红果放完音频走下来。 　　“上课不许交头接耳。” 　　这两个人关系好，一上课就叽叽喳喳在下面说话，要不然一起玩游戏，没手机也能玩。 　　她特地把两个人位置分开，结果他们又开始丢纸条。 　　因为这，苏红果经常觉得她带的不是初三，而是小学三年级。 　　太幼稚了。 　　头痛。 　　“苏老师我们没说话，我在问孙天硕一道数学题。” 　　苏红果一个字都不信，这种说辞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结果一扭头，孙天硕竟然真的在写数学卷子，而且写了不少。 　　虽然字还是那么丑，正确率估计也不是很高，但态度很值得表扬。 　　“好样的，坚持。现在努力还来得及。” 　　距离中考还有一段时间，苏红果相信，只要孙天硕一直保持，至少上个普通高中没问题。 　　“谢谢苏老师的鼓励，我一定会好好学习。” 　　孙天硕嘴角扬起标准的笑容，言语谦逊。 第84章 致富路 　　◎赚钱◎ 　　一整个下午, 孙天硕都投入到学习当中，没有丝毫分神。 　　被他嘱咐过的同学钱小宏盯着他看了一眼又一眼。 　　一开始钱小宏的表情是：我看你能装多久。 　　然后逐渐变成了——不是吧，演技这么好这么稳？ 　　而当他一次又一次在下课的时候, 跑去孙天硕那里看他做的笔迹和卷子后, 脸上的笑容彻底裂开。 　　什么东西？ 　　真撞鬼了？ 　　钱小宏急了。 　　虽然孙天硕平时性格特别不好, 动不动就生气、骂人, 有时候还踹人，但不能看着他撞鬼变成另一个人啊。 　　钱小宏先把网上找到的办法都试了一遍。 　　十字架、蒜头、念经、指尖血。 　　一个一个来。 　　都没用。 　　孙天硕还对他说：“同学你好, 可以不要打扰我学习吗？我还有很多试卷要做, 没有时间和你一起浪费。” 　　“……” 　　完了完了，真完了！ 　　钱小宏跑去找班上其他朋友帮忙, 可一大堆靠谱的不靠谱的办法用过以后，孙天硕还是那个样子。 　　甚至更严重了, 他们在旁边晃来晃去、念念有词，孙天硕都不带抬头的，一直在写试卷或者背古诗词、英语单词。 　　像是看不见他们也听不到他们说话。 　　“这是什么鬼啊这么爱学习？” 　　“可能生前是一个学霸。” 　　“我们还救他吗？他这样他爸妈还有老师都喜欢吧, 我觉得挺好。” 　　钱小宏一巴掌拍在那人头上。 　　“说什么呢？好什么好？你们看看这还是个正常人吗？” 　　就是班上真正的学霸也不是孙天硕这个样子好吗？ 　　钱小宏不愿意看见兄弟变成鬼, 等啊等, 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放学，强行拽着他朝医院跑。 　　医院肯定有办法治！ 　　孙天硕挣扎了两下没成功，就不挣扎了, 一边被拉着跑，一边低头看书。 　　完全不耽误学习。 　　“妈的, 疯了！孙天硕你真疯了！” 　　钱小宏和孙天硕是小学同学, 一直到初中, 对他再知根知底不过。 　　孙天硕是什么人？ 　　一开始学的东西简单还行, 每天都老师夸奖爸妈夸奖，也乐意学。 　　后来随着年级越升越高就不行了。 　　书上那些东西就是天书。 　　老师怎么讲他们都听不明白。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摆烂了。 　　反正听了也听不懂，还不如把这些时间拿出来玩游戏开心开心，别白白浪费了，可惜。 　　上初中后，他们兄弟俩每天上课的时候躲着偷偷玩游戏。 　　手机容易被发现就玩别的。 　　至于听课？ 　　算了，那玩意儿不是他们这种凡人能听懂的东西。 　　钱小宏本来以为他们会一直这么躺，躺到最后一起出去进场拧螺丝，没想到兄弟突然撞鬼，叛变了抠脚摆烂联盟。 　　那不行。 　　是兄弟就要一样。 　　让他和现在的孙天硕一样整天捧着书看比要他的命还难，所以，他要把孙天硕治好。 　　学什么学？继续嗨！ 　　钱小宏火急火燎地带着好兄弟孙天硕到了医院，拉着他去窗口挂号。 　　“他突然爱学习了，每天只知道学学学，肯定是脑子出了问题，挂神经科！” 　　他朝着窗口后面的工作人员喊。 　　工作人员盯着孙天硕看了几眼。 　　他看上去一切正常，不喊不闹，手上捧着一本书在看，看得很认真，活脱脱一个刻苦努力的好学生模样。 　　再看看他们身上穿的校服。 　　哦，是二中的学生。 　　她还和孙天硕交流了几句，发现他逻辑清晰，说话顺畅，思维也没有问题。 　　学生爱学习是好事，算什么病？ 　　果然是同学之间的恶作剧吧？ 　　“必须挂号，他脑子出问题了，真的，大问题！” 　　钱小宏急了，站在窗口不肯走。 　　工作人员没办法，给他挂了。 　　孙天硕就这么又被拉去了神经内科。 　　医生看过，没问题。 　　“肯定有，你们相信我，他昨天不是这个样子，因为在外面通宵玩游戏害得家长和老师找了一晚上，怎么可能今天突然变得这么爱学习？” 　　医生乐了。 　　“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突然想通了，想好好学习了，这是好事。” 　　钱小宏：“不行不行，必须给他开检查，照他脑子，肯定有病！” 　　检查不能随便开。 　　特别是孙天硕没有任何病症表现的时候。 　　所以钱小宏的愿望落空了。 　　他不乐意，又去挂了其他号，都一样。 　　“真的有病，他真的有病！” 　　钱小宏愤怒地喊着，但是大家都没当真。 　　孙天硕也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的身体，但我真的没有任何问题。谢谢你，我现在要回家了，我还有三套卷子要做。” 　　说完，他往外走。 　　这一次钱小宏没能抓住他。 　　主要是抓住也没用，医院这里治不好他。 　　难道必须去找神婆？道士？ 　　书里电视里都是那么写。 　　钱小宏立刻上网搜，把孙天硕的情况发给了很多个线上的大师——付费的那种。 　　另一边，云安等人早就已经就位。 　　不过这一次情况有些特殊——大只积秽在一些老师身上，可是很多时候它们都蛰伏着仿佛不存在一样，只在某些时候出现。 　　云安他们还不确定它出现的契机是什么。 　　像在长帆小学里的那种面对面交谈，积秽完全没出来，变得比之前谨慎了很多。 　　不露出马脚，云安拿积秽没办法，锁秽符也不会起效。 　　贸然行动可能会让积秽破罐子破摔，要了这些老师的命。 　　而且这一次，被老师影响到的那些孩子们也不太一样。 　　大积秽并没有像在长帆小学的时候一样，和其他小积秽合作，以及引入周边的积秽气息。 　　松羲看见的，是和大积秽一模一样的小积秽和气息。 　　他推断：“这些都来自同一只积秽。” 　　那只积秽从它那里分出了一些小积秽，养在老师们身上，把它们都养成大积秽。 　　又在学生身上放下气息，让它们吃掉学生的情绪，慢慢变成小积秽。 　　这种做法还是第一次出现。 　　显然又是某种新的进化。 　　也因为所有的气息和积秽都出自同一只大积秽，所以，在没有抓到第一只积秽的时候，哪怕把其他积秽和气息都消灭了也没用。 　　反而会激怒它，让它伤害宿主。 　　所以云安他们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这段时间，他们依旧以不起眼的身份在校园里活动。 　　最先做的是种花草藤蔓。 　　云安带着绸春、青荷还有黄只只出动。 　　青荷还不能化形，但因为她和植物们交流后，净化了这个城市的一些气息，所以也获得了一些力量，现在可以缩小了。 　　缩小后的青荷只有巴掌那么大，像一个莲花摆件儿。 　　她负责水生植物的指导和沟通。 　　绸春则已经可以独立行动，专心致志地沿着学校的围墙种下爬山虎。 　　黄只只则是挖坑挖土的主力。 　　宵烛和之前一样，在修理学校的灯。 　　按照计划，先修的是围绕学校的那一圈。 　　在这之前，熊嘤嘤已经派人出面谈妥了这些事，这个时候没有人管他们，看见了也不觉得奇怪。 　　除了钱小宏。 　　他找了一大堆大师，没用。 　　“全都是骗子，我把他们都举报了，哼！” 　　亏他那么认真地和他们说孙天硕的情况，结果没有一个有用的。 　　抱怨着也气愤着的钱小宏，在这天早上走进熟悉的小院。 　　他怕孙天硕出问题，现在每天都跑去孙天硕家里，拉着对方一起上学。 　　今天也是。 　　两人穿过学校大门的时候，孙天硕颤了一下。 　　“靠，你怎么了？” 　　钱小宏在知道孙天硕真的撞鬼后，一直对他很关注，马上发现了这件事。 　　孙天硕则低头看着他手里的英语书。 　　“这是什么玩意儿？” 　　那说话的调调和欠揍的语气，让钱小宏泪目。 　　“靠兄弟，你特么回来了！？” 　　钱小宏真的快哭了。 　　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结果兄弟还整天只知道学习。 　　害得他爸妈整天拿这事儿怼他，让他向孙天硕学习。 　　每天都说，念得他晚上做噩梦都是一早一来，也和孙天硕一样撞鬼。 　　现在，孙天硕终于回来了！ 　　钱小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孙天硕说了这两天的事，最后还不忘嘀咕一下：“到底是哪个大师的办法起效果了？我要给他红包打赏！” 　　孙天硕不爱学习，但不是个傻子。 　　一开始他还想的是和老师、家长说，但听了钱小宏的话，马上明白他说了不会有人信。 　　甚至，他们都会觉得撞鬼的他更好。 　　爱学习，讲礼貌，乖巧听话。 　　是老师和家长最喜欢的那种人。 　　所以，要活命，他必须自救。 　　但从这两次的情况看，他如果撞鬼就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学习。 　　必须有人帮他。 　　孙天硕把目光放到还在哭哭啼啼的钱小宏身上，十分热切。 　　“喂哥，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我害怕。” 　　总感觉下一秒孙天硕就会变成可怕的鬼，张嘴把他囫囵吞了连骨头都不剩。 　　钱小宏抱紧自己，默默远离。 　　但他还没走两步就被孙天硕拽了过去。 　　“是不是兄弟？” 　　钱小宏回答得很坚定：“不是！” 　　“……去你丫的。我和你说正经事，我身上这个鬼不简单，你帮我盯着，看我每次出问题的时候都是什么情况。要是能把它抓住了，我们就比你说的那些大师牛，毕业可以去帮人抓鬼！抓鬼知道吗？比大螺丝赚钱一万倍，随便接个单就是几百万，还有人上赶着给我们送钱送房子！” 　　孙天硕说得认真，把书里电视剧里的情况拉出来当证据。 　　钱小宏：“可是那些不都是假的吗？” 　　“我以前也这么想，但你看看，我身上的鬼假吗？” 　　既然鬼是真的，那其他的肯定也是真的！ 第85章 学习 　　◎不想学◎ 　　为了赚大钱住别墅开豪车, 钱小宏成了孙天硕的抓鬼助理。 　　他拿了一个本子，认真记下孙天硕的情况。 　　早上第一二节 课，孙天硕正常, 一直在和他哔哔抓鬼大业, 还畅想了以后有花不完的钱的美好生活, 说得他热血澎湃。 第三节 课, 班主任苏红果来了一趟，发了新的数学卷子下来。 　　发完特别表扬了孙天硕。 　　“孙天硕同学最近表现很棒, 大家都要向他学习。” 　　然后重申了一遍现在开始学习还不晚的观念, 把钱小宏提出来当对照组训了一顿。 　　莫名躺枪的钱小宏：靠！ 　　果然，必须想办法把孙天硕身上的鬼抓了, 不然以后他岂不是一直要生活在这种水深火热之中？ 　　老师批，爸妈批, 谁谁都来怼他，他还怎么happy？ 　　钱小宏正准备和孙天硕吐槽这事儿，没想到一回头, 好嘛, 又学上了。 　　他正要发怒, 突然想到豪车和大别墅，干净看了教室里的时间，在本子上记下来，多少分多少秒, 孙天硕的鬼来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孙天硕还在埋头学习, 钱小宏叫不动他, 又怕他一个人出事, 只好在旁边盯着。 　　他拿出偷偷带来学校的手机开始玩游戏, 还没开始，一只手就按住了手机。 　　是孙天硕。 　　“教室里不能玩手机。” 　　钱小宏想反驳，以前都是他们一起玩的好吗？ 　　但想到孙天硕现在不是孙天硕，安全起见，他只能顺着放下手机，不玩。 　　可是不玩手机好无聊。 　　钱小宏又拿出偷偷带来的课外书看，又被按住。 　　“教室里不可以看这些和考试无关的书。” 　　“……” 　　钱小宏很生气。 　　但他可能打不过那只鬼，只好再一次放下。 　　来来回回，能玩的有意思的东西都没了，他只能趴在桌子上看孙天硕背书。 　　孙天硕看了他一眼，从默记变成了朗读出声。 　　钱小宏一听这些东西就头晕，孙天硕却读得很认真，感情充沛。 　　他捂住耳朵都能听见。 　　听着听着，他发现孙天硕会反复读同一首诗。 　　“你怎么一直背这一首？” 　　孙天硕：“我一遍背不住，反复朗诵可以加强记忆。” 　　“嗤——” 　　钱小宏笑开了花。 　　原来那个鬼也不是万能的，就算以前是个大学霸，到了孙天硕这里，还是会被他兄弟的笨脑袋影响。 　　这么一笑，他突然觉得那个鬼也不是很可怕。 　　憨憨一个。 　　刚这么想，面前的孙天硕合上书本开始背刚才那首诗。 　　前面两句很顺，后面就开始卡了。 　　钱小宏嫌弃地看着他，自然而然地接了下一句。 　　然后愣住了。 　　靠！ 　　为什么他会背！？ 　　这个学霸鬼会传染？！ 　　钱小宏瞬间不觉得它是憨憨了，麻溜地远离孙天硕。 　　不行不行，他绝对不要放弃他的亲亲游戏投入到学习的苦海里去！ 　　那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 　　可是他离得远后，孙天硕朗读的声音也变大了，一个字一个字朝他耳朵里钻。 　　一遍，两遍，无数遍。 　　一首诗就这么横冲直撞、不讲道理地印在他的脑袋里，想忘记都忘不掉。 　　“你有毒，真的，你就是这么对兄弟的吗？” 　　钱小宏觉得脑瓜子嗡嗡痛。 　　为了保护他的脑瓜子，他咬牙把孙天硕拖出教室，押着他去吃午饭。 　　神奇的事，走着走着孙天硕就回来了。 　　回来后他的第一反应和钱小宏一样——用力揉太阳穴。 　　头好痛。 　　谁朝里面塞了一首诗进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这里有什么东西能驱鬼吗？” 　　钱小宏激动起来。 　　他看过很多和学校有关的鬼故事，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他们学校里就有驱鬼的法器。 　　太牛了！ 　　钱小宏一边感慨一边朝四周看。 　　没什么特别的啊。 　　路，灯，草，没别的了。 　　以前也有。 　　就是这个灯被擦过，亮了点儿，好看了点儿。 　　草好像也被修剪过，看上去整整齐齐。 　　路嘛，好像破了的地方补好了，变平了。 　　但这些显然都和驱鬼啊法器啊没任何关系。 　　法器应该是桃木剑、八卦镜那种高大上的东西。 　　钱小宏叭叭着说这些，扭头发现孙天硕根本没在听，而是在盯着什么东西看。 　　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食堂里有一个穿着保洁衣服的人。 　　学校里的保洁一般都是大爷大妈，可眼前那个不一样，很年轻，很好看。 　　钱小宏脑子里想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那种好看，只知道跟着孙天硕一起盯着人。 　　新来的保洁小姐姐吗？ 　　以前怎么没见过？ 　　云安正在吃午饭。 　　因为现在他们是学校里的工作人员，所以熊嘤嘤给他们弄到了饭卡，可以吃学校食堂。 　　她大学毕业也没多久，但已经感觉很久没在食堂吃过饭了。 　　以前读书的时候，总是嫌弃学校的菜不好吃，但工作以后发现，食堂里的东西不仅好吃还便宜。 　　两荤一素一汤的价格，在外面吃一碗面都不够。 　　而且这个学校的食堂味道竟然很不错。 　　云安开心地干饭，一旁的松羲却把目光转向食堂外的两个学生。 　　他们的目光没有任何遮掩，很容易发现。 　　那两个人中，有一个人在他看过去之后心虚地躲开了目光，还有一个眼睛却变得更亮了。 　　在松羲的注视下，他们走到了他和云安在的餐桌旁边。 　　一上来，那个眼睛变亮的学生就朝什么都不知道的云安鞠躬。 　　“大师你好，我是初三七班的学生孙天硕，这是我的同学钱小宏，求大师教我们抓鬼！” 　　嘴里还叼着粉蒸排骨的云安：？ 　　她一脸茫然地看向松羲。 　　这是怎么回事？ 　　来找他的吗？ 　　松羲是天才除妖师，很多玄学的事情都能解决，绝对算大师中的大师。 　　有人特地来找他也在情理之中。 　　松羲眼中浮起笑意，递了一张纸巾给她，然后才看向孙天硕两人。 　　“为什么会觉得这里有大师？” 　　之前他们并没有见过。 　　孙天硕看向云安。 　　“看见她我就不想学习了，所以她一定是大师！” 　　云安：？ 　　这句话怎么听上去像是在骂她？ 　　松羲神色一凛。 　　“你们不想学习？” 　　孙天硕和钱小宏用力点头。 　　“对对对，不想学习，但控制不住偏要去学习。” 　　他们太激动，以至于有点儿语无伦次。 　　云安却终于听懂了。 　　这些就是传说中的被名师扳回正道，突然变得特别爱学习的学生吧？ 　　只是，她看了两人，表情灵动，眼睛里有光，和照片上的被影响的学生不一样。 　　一直想让孙天硕别学习的钱小宏嘚啵嘚地把什么都说了。 　　包括一开始孙天硕多混蛋多不爱学习，到后来每天只知道学习。 　　他还拿出了他亲手写的孙天硕犯病记录本。 　　“大师你看，我兄弟的情况都在上面，他还有救吗？” 　　云安和松羲一起看了那些记录。 　　在此之前，管理局注意到的那些学生，都是突然变了模样，并且一直没有变回去。 　　像孙天硕这种一会儿被积秽影响，一会儿又变正常的还是第一次见。 　　这是为什么？ 　　他们仔细对比了其中的不同。 　　首先，从记录上看，让孙天硕变成这样的人是班主任苏红果。 　　每一次孙天硕的变化都和她有关。 　　这个名字也是管理局那儿没有的。 　　在名单上的是另外几个老师。 　　苏红果是一个很认真负责的老师，当过很长时间的班主任，对班上每一个学生都很上心。 　　她的教学能力也很强，只不过和那些名单上的，疑似被积秽寄宿的名师们不同，没有让班上学生全部变得很爱学习的能力。 　　比如钱小宏，再比如之前的孙天硕，都是刺头。 　　名字从来没和爱学习这三个字沾边过。 　　孙天硕不稳定的来回切换，可能和她是刚被积秽影响到的老师有关。 　　也和记录里面提到的音频有关系。 　　“咚咚的影响力比预计的大。” 　　大概是因为孙天硕也刚被影响，时间不长，气息还没有在他这里完全长成小积秽。 　　不稳定。 　　这里的积秽很狡猾，看上去达成的效果属于让家长、老师满意的那种，不像之前，会去想结束生命，或者做其他极端的事情。 　　所以没有在一开始就被人发现有问题，都以为是孩子们突然想通了，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了，所以才转了性子。 　　作为老师和父母，很乐见其成。 　　“好，我们知道了。” 　　云安拿出两个干花胸针给他们。 　　“如果可以，希望你们能尽可能戴着它。具体的我们还需要再查探一下，确保稳妥之后再动手。另外，这件事希望你们保密。” 　　孙天硕和钱小宏忙接过胸针，嘴里说着谢谢和一定保密的话。 　　松羲则在他们离开之前，在他们的肩膀上各拍了一下。 　　两道肉眼看不见的符落在那里。 　　有它在，孙天硕和钱小宏将彻底没有说漏嘴的可能。 　　他一般不会这么做，但事关重大，小心为好。 　　目送两人离开，云安吃完餐盘里的饭菜，起身。 　　苏红果这个名字被传回去，熊嘤嘤有些惊讶。 　　“一开始觉得情况不对劲的就是这个老师。” 　　苏红果一开始也为学生变得听话懂事好学而高兴，但时间长了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每一个都不同，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性格和爱好，擅长与不擅长。 　　可那些变得听话的学生，好像突然变成了同一个模样。 　　仿佛是同一个人。 　　正是因为苏红果当时的怀疑，和朋友说了这件事后，管理局这边才及时注意到了这个不起眼儿，看上去完全没有积秽作恶的学校，开始跟踪调查。 　　也是因为这样，在情况变危急后，管理局才得以及时发现，带着云安他们赶来处理。 　　“她应该是不同的。” 　　积秽作用于情绪，现在还会隐匿，不让被寄宿者发现它的存在。 　　苏红果会觉得不对劲儿，一定有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上次长帆小学里面，卢春羽也是知道积秽存在的对吧？” 　　那个热爱芭蕾的六年级男同学，把积秽当做能帮他实现愿望的神灵。 　　其他被积秽影响的人都没怀疑过他们不对劲儿。 　　云安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猜想苏红果身上大概也有一条彩色的情绪丝线。 　　下午，她找机会去见了苏红果一面，果然是这样。 　　因为苏红果身上有彩色的情绪丝线，所以被积秽重视，区别对待。 　　它要尝试吃掉那根与众不同的情绪线，所以格外小心，没有像对待那几位名师一样对她。 　　而是一步一步小心试探，所以积秽的影响才会不稳定，若有若无。 　　确认这些后，云安找绸春要了一盆绿植，趁着打扫办公室的机会放到苏红果的办公桌上。 　　这次的积秽没那么好对付，但能拖一时是一时。 　　只要它没得到那根彩色的情绪线，就不敢放开手脚乱来。 第86章 初中生 　　◎我来啦◎ 　　初三七班。 　　钱小宏既激动又恐惧地坐在他的座位上。 　　激动的是, 他真的接触到大师了，以后他的人生会变得多姿多彩，而不是每天被按头学习。 　　恐惧的是, 他不知道戴上大师给的小花会不会真的有用。 　　那个干花胸针虽然很好看, 但材料很普通, 就是寻常的干花而已。 　　上面没有异样的光芒, 也没有玄妙的符文。 　　和钱小宏想象中的炫酷法器完全不一样。 　　不会是骗人的吧？ 　　钱小宏在最开始发现孙天硕不对劲儿的时候，被太多所谓的大师骗过, 本来就不太信这些。 　　“不, 她一定是很厉害的大师，我能感觉到。” 　　孙天硕在看见那个人的第一眼, 就知道她不简单。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但是撞鬼这种事都发生在他身上了, 还有什么不可能？ 　　那个人肯定不一般，那个人能救他。 　　孙天硕觉得他身上的鬼很狡猾，控制他以后没有让他去做坏事, 而是做了很多人会觉得很好的事, 导致就算他清醒了去找别人说, 别人也不会信。 　　甚至会偷偷觉得他一直变成那样最好。 　　说不定还会和那个鬼合作把他彻底干掉，让鬼成为他。 　　可恶！ 　　教室外，苏红果从走廊上走过。 　　她在隔壁班上有课，顺便看看她班上的学生有没有在下课时间偷偷拿出手机玩儿, 或者有没有小情侣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说话。 　　这是身为班主任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一群初三的学生凑在一起，精力充沛, 每天能想出来的花样数不胜数, 一不注意他们就能翻了天, 搞出一堆烂摊子。 　　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度过, 她得严防死守。 　　毫不意外，没走几步她就看见孙天硕和钱小宏又凑在了一起，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苏红果快步走进去。 　　两人散开，竟然不是在玩手机。 　　“你前两天表现得很好，要坚持知道吗？学习的事情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持之以恒。你要记住，你是为了你自己的未来在学习，不是为了其他人。” 　　她对孙天硕说了一句，然后离开。 　　这些话孙天硕早就已经听腻了，从初一分到这个老师班上开始就没断过。 　　苏红果走的时候，步子有点儿奇怪。 　　孙天硕多看了一眼，发现她右脚脚腕上包了纱布。 　　他没多想，准备继续和兄弟商量抓鬼的时，整个人却突然一个激灵。 　　在钱小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孙天硕已经跑出去追上苏红果，把苏红果手里的东西帮着搬去办公室。 　　“苏老师对不起，是我不懂事才害得你脚崴伤。” 　　孙天硕跑去医务室买了治疗扭伤的药过来赔罪，还去学校超市里买了一箱牛奶。 　　苏红果想到那天晚上冒着大雨找这个学生的情形。 　　说实话，当时她和其他老师那么狼狈，结果孙天硕舒舒服服在网吧里面玩游戏，有吃有喝，而且被找到以后一点儿悔改的意思都没有，还说了不好听的话，她挺心冷的。 　　那一刻，她觉得她之前的坚持没有任何意义。 　　坏学生就是坏学生，不可能改。 　　但现在，混不吝的孙天硕却站在这里向她道歉。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和苏红果说，不对劲儿，孙天硕不可能做这种事。 　　但另一个声音在说，要是所有学生都这样就好了。 　　孙天硕曾经捣乱弄得她头痛不已的事冒出来，最近几天认真听课写作业，还有刚刚诚心道歉的事也冒出来。 　　她心里的天平逐渐有了偏移。 　　如果所有学生都那么懂事，她就不会那么辛苦那么累了吧？ 　　他们也都能考上好高中，以后再上好大学，有个好前程吧？ 　　“唉……” 　　办公室外面，孙天硕已经走出一段距离。 　　钱小宏等在教室门口，一看见他飞快跑过来。 　　“你怎么了？” 　　孙天硕：“和苏老师说一点事。” 　　钱小宏一听这个礼貌的称呼和回答，就知道完了。 　　又变鬼了。 　　所以今天在食堂遇到的那个人真的是骗子吗？ 　　钱小宏心里浮出“果然是这样，他就知道”的想法，又默默祈祷对方不是骗子，不然孙天硕不就完蛋了吗？ 　　在他纠结的时候，孙天硕回了教室开始埋头学习。 　　这一学就到了第二天，中途一直没有恢复。 　　云安很快知道了这件事。 　　“这只积秽这么强吗？” 　　一开始不是音频和花草、路灯都有一点儿用吗？ 　　现在怎么突然没用了？ 　　他身上还戴着玉腰姐妹做的干花呢。 　　松羲垂眸。 　　“应当是有一个特殊的触发点，让孙天硕身上的积秽影响变大了。” 　　那天他见到孙天硕的时候，孙天硕身上的积秽气息并不浓，还没变成积秽，靠那个干花胸针完全可以净化干净。 　　绸春揉着手腕。 　　“依我看，问题肯定出在苏红果身上。” 　　其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有孙天硕有变化。 　　但苏红果班上有很多学生，不那么听话的也有好几个，比如钱小宏。 　　可是钱小宏为什么没事？ 　　这次的积秽身上，有太多谜团，让他们不得不更小心一些。 　　积秽不会在意一条人命，但他们在意。 　　他们不希望任何人出事，希望所有人都活下来。 　　孙天硕的情况表明，只净化他那里的气息不能解决问题，必须从源头上解决。 　　“我想去看看怎么回事。” 　　云安开口道。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成为苏红果的学生。 　　其他身份和她交谈的时候，积秽从来没有露出过端倪，没有抓住的可能，甚至让人觉得她身上没有积秽在。 　　看孙天硕的模样，也许只有作为学生才能逮住那只积秽。 　　“太危险了。” 　　宵烛摇头。 　　“现在我们对那只积秽的了解很少，防不胜防。” 　　她担心云安去会出事。 　　“但我最合适啊宵姨。” 　　云安理所当然地说着。 　　从那天主动说出要随队出行离开青曲市后，她就已经不是站在旁边看的旁观者。 　　她真心想要用她的力量去改变能改变的一切不幸。 　　“我有宵姨送的萤火之辉，如果有人想伤害我就会被闪晕，我还有一身彩虹光，积秽拿我没办法，没有比我更合适的选择啦。” 　　积秽已经进化过很多次。 　　从一开始云安附近的气息都会被净化，也不能伤害云安家政的员工，到后来可以藏在影子里去云安家政而完好无损，再到险些控制员工玉照。 　　一步一步，越来越危险。 　　云安不放心他们去。 　　宵烛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依旧不想让云安冒险。 　　除去能克制积秽的光，以及她送的萤火之辉，云安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她没有任何妖力，不懂术法，很容易受伤。 　　但一旁，松羲却说：“去吧。需要我做什么？” 　　宵烛和绸春他们都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虽然没有人捅破窗户纸，可是有眼睛的妖怪都看得出来他对云安的在意。 　　给她簪发的时候动作都那么轻，怕让她疼。 　　现在却说出了这种话？ 　　面对他们的目光，松羲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在，也没有解释。 　　他只是坚定地看着云安。 　　身为除妖师，松羲很清楚这次行动的风险有多大。 　　他怕。 　　但，云安想做。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不是以为了她好的名义让她不要去做，而是做好辅助工作，尽可能降低其中的风险，让她完成她想要完成的事。 　　云安也看着他，然后笑了。 　　“到时候你和他们一起在外面守着，千万别让那只积秽跑了啊。” 　　松羲：“好。”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连泠鸢和玉小菇都没有再劝。 　　作为和云安相处时间最长的妖，她们很清楚，虽然云安每天看上去乐乐呵呵好说话的样子，其实一旦做了决定，谁都别想改变。 　　她们能做的，该做的，是守好防线，不让那只积秽跑出学校，去祸祸更多人。 　　云安的性子本来就有些孩子气，眼睛也很清澈，穿上初中校服后毫无违和感。 　　特别是现在经济条件变好，孩子们从小吃得好营养足，一个个初中都已经蹿得老高，都有一米八的高个子了。 　　她走在学生堆里完全不突兀。 　　是熊嘤嘤那边帮忙办的，以转学生的身份去到初三七班。 　　云安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讲台下的钱小宏惊呆了。 　　这、这不是大师吗！？ 　　大师和他们一样也是初中生？ 　　大师来捉鬼了？ 　　一连串想法在他脑袋里跳出来。 　　不过除了他，没有人觉得特别惊奇。 　　他们学校有名师在，时不时有人转来。 　　而且新同学的名字好听，长得也软软的，他们都很喜欢。 　　云安做完自我介绍，坐在了倒数第一排。 　　孙天硕在倒数第一排。 　　苏红果倒是想把他调前面去好盯着，但他个子太高，坐在前面会挡住其他同学的视线，所以一直占据这个他最喜欢的摸鱼位置。 　　不过云安来的时候，孙天硕没有摸鱼，而是在认认真真写一张试卷。 　　现在是上课时间，云安没有和他打招呼，冲着一直朝她挤眉弄眼的钱小宏笑了笑，拿出课本认真听课。 　　这节课是苏红果的。 　　她讲得很好，深入浅出。 　　云安已经初中毕业有些年，很多知识点都忘了，但被她一点，马上就想起来。 　　下课后，苏红果单独叫她出去谈了话。 　　“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办公室问我，遇到任何问题也可以找我。” 　　“谢谢苏老师。” 　　云安乖乖应了一句，没看见积秽出现。 　　接下来的一天，她实验了好几次，确认好学生的她引不出积秽。 　　云安想了想孙天硕之前的事迹。 　　懂了。 　　积秽喜欢看学生“改过自新”。 　　当天晚上云安就拉着玉腰姐妹改了那一身校服。 　　玉腰姐妹喜欢华丽的公主裙，但其中一些细节她们觉得更好，所以特地去学习了相关知识，现在已经能做一些简单的修改。 　　校服裤子宽大的裤腿在她们手下被缝纫机收窄，还添了一圈漂亮的花边儿。 　　衣服看上去和之前差不多，但其实已经被她们用精巧的手法改了版型，穿起来格外好看。 　　云安还在显眼的位置贴了一个可以扯掉的纹身贴，是一只可爱小猫的模样。 　　头发由玉腰姐妹卷过，脸上化了偏重的妆，确保一去学校就会被抓风纪的教导主任发现。 　　“我还是第一次故意和老师对着干呢。” 　　尽管现在已经毕业，故意照着纪律表反向操作，还是让云安有点儿小紧张。 　　同时还有点儿特别的期待感。 　　不知道苏老师明天看见这样的她会是什么反应。 　　积秽会出来吗？ 第87章 帮助 　　◎很好◎ 　　一早, 苏红果被通知去教导处领人的时候有些懵。 　　云安这个名字她记得，昨天刚转来，看上去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学生, 上课的时候也很认真, 没有开小差, 做题的时候又快又好。 　　她昨天还在高兴捡到一个好苗子, 怎么今天云安就被抓了？ 　　苏红果匆匆赶去，然后看见一个五彩斑斓的脑袋。 　　真的是五彩斑斓, 什么颜色都有, 彩虹小马一样。 　　在看见的那一瞬间，苏红果觉得她心脏险些停止跳动。 　　“你——云安, 你昨天不是黑头发吗？” 　　彩虹版云安笑着转过身。 　　“嗯，这是我昨天放学以后刚染的。苏老师, 好看吗？” 　　她在苏红果面前转了一个圈。 　　带花边的校服，改过的裤子，招摇的运动鞋, 随着云安的动作全都暴露在了苏红果眼前。 　　“……” 　　救命！ 　　苏红果头很晕。 　　这种熟悉的感觉, 往常只有在面对刺头孙天硕的时候出现过。 　　现在好不容易孙天硕一改前非好好学习了, 怎么又来了一个云安？ 　　不行，冷静，不能骂学生，说不定孩子心里是有什么苦衷。 　　苏红果平心静气着, 把苏红果带回她的办公室，仔细询问。 　　“云安同学,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是刚来到新学校不适应吗？或者是家里有什么人让你不开心？你都可以和我说, 我保证不会告诉你的家长。” 　　看着苏红果认真严肃又小心、关切的模样, 云安在心里朝她磕了好几个头。 　　对不起苏老师, 等抓到积秽后一定向你好好道歉！ 　　而现在，她的叛逆人设不能倒。 　　“苏老师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没遇到什么事啊，这里很好，同学也好，校服也比我之前的学校好看，我家里也和之前一样，想做什么他们都会同意。我的校服还是他们找一个很厉害的姐姐帮我改的，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那个姐姐介绍给你认识。” 　　云安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出这些话，当着苏红果的面拿出手机翻那个姐姐的电话号码，一点儿都没有要遮掩的意识。 　　苏红果心头一闷。 　　“云安同学，我们学校不允许学生带手机。” 　　“哦。” 　　云安听了，熟练地取出里面的电话卡——昨天晚上特地练了十几次，把手机交给苏红果。 　　“我上交。好了，还有别的事情吗？我点的奶茶快到了，我要回教室里喝。” 　　苏红果：奶茶！？ 　　她有点儿想吸氧。 　　这个新同学，比之前的孙天硕更…… 　　“苏老师你没事吧？你也想喝奶茶吗？正好我点了很多，到时候给你拿一杯过来。” 　　云安欢快地说着。 　　苏红果：“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觉得在学校点奶茶不合适吗？” 　　“啊？为什么不合适？哦我知道了，苏老师是说在学校点奶茶不能送到手上，还要跑很远去校门口拿对吧？我也觉得不方便，但是没办法，外卖小姐姐打电话和我说门卫不让她进来，我说给他进门费他也不允许，只能自己去拿了。” 　　云安自顾自地说着。 　　“不过问题不大，我已经雇了其他人去拿。” 　　她说的雇是真的雇。 　　给愿意去的同学一笔钱，让他们帮忙把奶茶拿回来。 　　苏红果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又该对云安说什么。 　　教室里，奶茶已经到了。 　　不是一杯两杯，而是几十杯，每个同学都有，教室里闹闹嚷嚷。 　　云安觉得她已经做得很过分，但苏红果身上的积秽还是没出现。 　　但她确定，她做的这些事情肯定让苏红果生气了，也的确违反了学校的纪律。 　　难道说，这只积秽的触发点不是苏红果的怒气吗？ 　　那是什么？ 　　云安不确定，只能继续试。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每天都买奶茶或者炸鸡、汉堡，以及各种小零食分给班上的同学们吃。 　　一直没见到积秽后，又开始升级——带了游戏机来学校，不止一个，分给同学们一起玩。 　　以及各种化妆品。 　　这些东西惹得初三七班的学生心思浮动，虽然不至于全部变成钱小宏那样完全无心学习，但多少也有一些不好的影响。 　　云安一边做这些，一边在心里向老师、同学们道歉。 　　对不起，她抓完积秽以后一定好好赔罪。 　　良心不安。 　　幸运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苏红果一次次苦口婆心的劝告化作无用功，甚至会让云安更加变本加厉时，积秽的尾巴终于露了出来。 　　那是云安带着全班同学去KTV玩，并导致他们没能及时回家，惊动所有家长来找后。 　　苏红果当时看着云安，没有像往常一样劝导，而是叹了一口气。 　　“我管不了你了，云安同学。” 　　这句话后，云安就撇到了从苏红果背后长出的积秽气息。 　　怕它发现不对溜走，云安取下头上的太初丢了过去，并一手拽住烟雾一样的小尾巴。 　　下一秒，她被拽进了苏红果的精神世界之中。 　　和其他被积秽影响的人不同，苏红果的精神世界分为彩色和黑白两个部分。 　　两边一直在做着对抗，此消彼长。 　　彩色的那部分世界里，云安看见了苏红果一路上遇到的老师。 　　人很好，对学生很上心负责。 　　苏红果当初因为学习不好险些辍学，就是那个老师一次又一次朝她家里跑，强行把她拽回了学校，押着她继续读书。 　　那个老师告诉她说：“苏红果，我希望你能记住，虽然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对于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来说，读书绝对是性价比最高的，最好的出路。读书能让你和其他阶层的人去到同一所大学，是最最公平的道路。” 　　她记住了，并且在毕业后也成为了一名老师。 　　苏红果从自身经历中明白，教育者的重要性。 　　一个好的老师，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她心底自此有了教书育人的信念。 　　这些记忆都是温暖的，如春光。 　　而另一部分的记忆则是刺骨的冷。 　　教书育人，从来都不简单。 　　它很难。 　　是一条艰辛的荆棘之路。 　　苏红果认真备课，不怕熬夜，不怕吃苦，却怕站在讲台上的时候，看见底下开小差、不愿意听课的学生。 　　“学不进去。” 　　“学习没用，出来还不是给别人打工。” 　　“我爸妈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以及今天被她抓去办公室训话，嘴上答应着以后不会再犯，但隔天就继续上课睡觉开小差。 　　更让苏红果揪心的是—— 　　一个女学生因为上课总是打瞌睡，被她叫来后说出了真相。 　　“我爸爸每天晚上在家里和其他叔叔阿姨一起喝酒，很大声地说话、看电视，我睡不着。” 　　烟味儿、酒味儿也熏得她难受。 　　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很快又被吵醒。 　　很多时候，她的门会被爸爸哐哐哐地敲开，她被从床上拽下来，要求给叔叔阿姨们表演节目，唱歌或者跳舞。 　　不表演不让走。 　　那个学生说着说着就哭了。 　　“苏老师，我……我不想唱歌也不想跳舞，我想睡觉……晚上睡不好，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我想听课却听不了，苏老师，我该怎么办？” 　　苏红果安慰她说：“别怕，老师去和你爸爸说。” 　　当天下午放学后，苏红果和这个学生一起回家。 　　一打开门，屋子里臭烘烘的，酒气熏天。 　　学生的父亲昨晚喝了一整晚的酒，现在正趴在沙发上睡觉。 　　地上有喝醉酒后吐出来的脏污。 　　酒罐子也倒了一地。 　　“爸爸，我们老师来了。” 　　学生小声说着，同时熟练地收拾起这一屋子的狼藉。 　　一个没睡醒的酒鬼，交流不了什么。 　　苏红果的这一次家访无功而返。 　　后来，她又去过这个学生家里好几次，一遍一遍地说明孩子每天上学时间长，晚上要休息好才能有精神读书。 　　那个男人应着，但并没有改。 　　女学生一天天地打着瞌睡，她爸爸一天天地喝着酒，深更半夜把她从床上拽起来让她唱歌跳舞。 　　“我没办法了……” 　　云安听见了苏红果的无力。 　　她只是一个老师，能尽最大可能地向学生传授知识，能在学校里尽可能地约束他们的行为，告诉他们什么事对，什么是错。 　　她管不了学生的家事，改变不了学生的家长。 　　很想好好学习的学生，因为睡眠严重不足，有心无力。 　　而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那是积秽初至的时刻。 　　它攀着那抹想要让每一个学生都有一个美好未来的、教书育人的伟大理想下，发现很多事情她无能为力的无力与绝望后产生的裂缝，一点点长大。 　　它没有急着吞噬苏红果的所有情感，而是选择在每一次特殊时候出现。 　　当发现每一次测验中，打小抄作弊的学生时。 　　当发现不管她怎么说都不愿意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学生时。 　　当她终于吼出了那一句“你不是为了我在学”时。 　　每到这个时候，积秽都能吃到一口彩色的情绪。 　　彩色的情绪让它迅速成长，变成大积秽。 　　每一个让苏红果产生无望感的学生，则被它种下积秽气息，成为乖巧懂事的孩子。 　　孙天硕不是第一个。 　　积秽在实现苏红果的愿望，仿佛是在和她做某种交换。 　　这样一来，它就不会被因果缠绕。 　　尽管它做的这些事情，苏红果并不知道。 　　而且，变得更好的学生们，能给苏红果信心，让她相信只要她好好当一个老师，就能教好学生，让每一个学生都走上光明正途。 　　这样的信心让那根彩色的情绪丝，一直生长着，成为大积秽的美食宝库。 　　“是汲取了季娇娇和卢春羽那里的经验教训吗？” 　　所以才想出了这种办法。 　　似乎，还利用了人心。 　　如果换个人看见这些，大概会觉得，这只积秽很好，能帮老师和家长的忙，也能给学生们更好的未来。 　　积秽也的确这么认为。 　　“你看见了，我是在帮他们，他们每个人都很高兴很喜欢我不是吗？难道你要和所有人作对？” 第88章 同行 　　◎生前◎ 　　一幅幅画面在云安面前展开。 　　原本鸡飞狗跳的家里, 因为孩子变得认真懂事，一家人恢复曾经的和谐美满。 　　原本因为辅导孩子作业而险些气进医院的母亲，因为孩子开始认真学习, 错题变少, 反应变快, 而喜笑颜开。 　　原本怕孩子早恋而千防万防的家长, 因为孩子主动远离异性而变得心安。 　　“看，这是多么美好的生活。” 　　积秽没有露脸, 声音就响在云安的耳边。 　　它学乖了, 怕一出来就像之前的那些积秽一样，被云安拿拳头揍散。 　　刚才被云安抓住的那一截, 早就像壁虎的尾巴一样被它断开，已经消散。 　　越来越多的因为积秽影响而变得和谐的画面出现, 其中还有因为它而被从邪路拉回来的混混们。 　　云安不为所动。 　　“你不喜欢好孩子吗？” 　　积秽问。 　　云安：“那些不是好孩子，那些都是你。” 　　每一个变了样的学生，都成了积秽的一部分。 　　它种下的气息在他们身上生长, 变大, 最后取代他们, 成为他们。 　　身边人说出的每一句：“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好，比原来懂事多了，希望以后能一直这样，不要又变回以前的样子。” 　　都是对积秽的认可, 能帮助积秽吞噬那些学生的气运。 　　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承认它们，认为它们比曾经的他们好, 不就是说希望它们去做他们吗？ 　　积秽：“云店长毕竟是云店长, 一眼就看出了关键。但那又如何？我只是满足了他们的心愿而已, 就算是天道也不能说我有什么过错。” 　　它的语调里已经没了其他积秽表现出的疯狂, 语调平静。 　　这只吃到彩色情绪的积秽，思维比先前的更活，离“人”的距离近了好几步。 　　它懂得谈判。 　　“你既然能在这里找到我，想必对我已经有一定了解。那你应该知道我对气息的控制能力有多强，不会想和我赌我在消散之前能不能把他们都带走。” 　　那些由它蔓延开的触角，不仅是实验，还是后路。 　　孙天硕那般被控制的每一个学生，都是它手里的人质。 　　云安有心理准备，干脆原地坐下。 　　“你想要什么？当然，如果是毁灭世界、统治世界之类的就不用提了，谈不拢。” 　　“哈哈哈哈哈。” 　　愉悦的笑声传来。 　　“云店长不觉得，我已经在征服世界了吗？只是时间问题。” 　　能改变每一个学生的控制力，借着老师们发挥出去，就能缔造一群名师，一个名校，召来更多学生。 　　只要时间足够，它发展出足够多的教师队伍，一个老师又能教导很多个学生，他们都会成为它的助力，去到世界各个角落，各个行业。 　　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这个世界迟早全部攥在它手里。 　　云安肯定了它的说法。 　　“你说得没有错，但你也说了，是时间问题，而你的时间有问题，所以你走不了这条路。” 　　积秽发出寻常电视剧里反派的专属仰天大笑声。 　　“谁告诉你我的时间有问题？只要人有七情六欲，我们就会一直存在于世间，等你离开人世的时候，我们还活得好好的。时间对我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这里是一个思想空间，只要“想”就能“有”。 　　云安发现后，舒舒服服想了一个懒人沙发出来窝着，又想了一大桌小龙虾，慢慢剥着吃。 　　对积秽的说法，云安没有反驳。 　　“你说是就是吧。” 　　不过，要是积秽真的没有任何弱点，时间也不紧急的话，为什么要把她拉进这个精神世界里？ 　　当时它被抓住，第一时间断尾求生，如果就此缩回苏红果那里，再也不露头，蛰伏上十几年甚至更久，她和管理局那边拿它根本没有办法。 　　可它没有那么做，尽管那是一个必胜的办法。 　　又是一阵笑。 　　“你不怕？” 　　在精神世界里杀死一个人，很简单。 　　云安：“当然怕啊，但这里是苏老师的地盘儿，我很安全。” 　　她现在还是苏红果的学生，尽管是一个让苏红果头疼的学生。 　　只要那一团彩色的教书育人的光还没有彻底熄灭，她待在这里比待在外面更安全。 　　“一个让老师失望和憎恶的坏学生而已，她不可能会护你，而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一股烟尘腾起，如同最强烈的沙尘暴朝云安卷去。 　　轰轰烈烈，惊天动地。 　　云安继续剥着小龙虾吃。 　　想象中的味道真的好极了，那是现实之中不可能做出来的绝顶美味。 　　她要趁机多吃一点儿。 　　风暴扑来，在绞杀她之前咻然消散。 　　就像是一道炸雷砸下，在距离她头顶只有一寸距离时突然整个消失。 　　恢复平静。 　　“你怎么做到的？” 　　积秽不解。 　　它和苏红果共处许多时候，比云安和苏红果更熟。 　　它还帮了苏红果很多忙。 　　云安抬了一下手。 　　“喏。” 　　她展示的是她的校服。 　　这校服被她改过，又被苏红果押着改回来，现在是正常校服的模样。 　　上面印着学校的名字。 　　在苏红果的精神世界里，这身校服是最无坚不摧的保护罩。 　　她在乎着每一个学生。 　　云安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而且只要她在这里，这只积秽什么都做不了。 　　一做什么，她就能在第一时间抓住它，对它进行物理超度。 　　云安不急不缓地又弄了一个烧烤架子出来。 　　在这里，只要她“想”，什么都能有，而且可以尝到味道肚子还不会撑，是个享受美食的好地方。 　　就是不知道积秽急不急。 　　积秽急不急没人知道，反正钱小宏很急。 　　“大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不能抓鬼吗？” 　　孙天硕已经开启学习模式好多天了，为了好兄弟的人身安全，他不得不寸步不离地跟着，结果被孙天硕拉着一起背书刷题，整个人很不好。 　　“啊啊啊啊啊你到底什么时候能不学习啊！” 　　每次看见好兄弟一本正经学习他就害怕。 　　更可怕的是，钱小宏感觉他快要习惯兄弟的新人设了！ 　　“不行不行，这是假的，是鬼想学习不是孙天硕想学，千万不能习惯，鬼是鬼，孙天硕，是两个东西！” 　　他要是信了说不定也会被鬼找上。 　　钱小宏找不到大师，但他运气很好，转悠的时候发现了之前和大师坐在一起吃饭的那个人。 　　大师的朋友肯定也是大师！ 　　他二话不说就冲了。 　　“大师好！” 　　钱小宏180度鞠躬。 　　松羲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何事？” 　　“那个，大师，我想问问我兄弟的事。” 　　钱小宏把孙天硕拽给松羲看。 　　孙天硕属于受害者，管理局最近一直在关注他，当然知道他的情况。 　　不过，松羲看着此时的孙天硕，脸色变得严肃。 　　孙天硕一会儿看书，一会儿看他，像是想说什么，但还没说又低头去看书。 　　像两个人在他身上不停切换着出场。 　　松羲在孙天硕的颈后点了两下，感应到了云安的气息。 　　他当即扣住孙天硕，找了安静的地方，盘腿坐下，闭眼，内观。 　　云安果然在。 　　只是他不知道云安为什么会在孙天硕的意识里。 　　事实上，云安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孙天硕的意识里。 　　她本来在苏红果那里吃香的喝辣的，还玩了一会儿单机游戏，突然就换了地方。 　　云安研究了一下。 　　“你还可以这么跑？厉害。” 　　原来是那只积秽把她带过来的。 　　孙天硕身上的积秽是它分出来的一部分，它可以用融合的方式偷渡。 　　如果不是云安守着它，还真会被它给溜了。 　　以为逃脱成功的积秽：“……” 　　为什么她能跟过来？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能在不同人的意识里切换？” 　　意识是很奇妙的东西，云安身上一片彩虹光，能在苏红果身边的时候，因为它进到苏红果的意识里，它不奇怪。 　　可现在都已经换人了，她没醒，身体没跟过来，怎么意识也来了？ 　　这不科学！ 　　云安摸出她的太初剑。 　　“可能是因为它砸到你了吧。” 　　太初，当初她帮松羲从熊嘤嘤那里坑来的好东西，有灵性。 　　从拿到它开始，太初一直被云安当簪子用，几乎不离身，再加上她对它是真的喜爱，所以现在的太初剑上，已经有和她周身一样的彩虹光芒。 　　苏红果刚才对她产生无力感的时候，她拿太初砸了积秽。 　　估计是混着剑气之类的，刺到积秽本体里去了。 　　“你——” 　　这在积秽的意料之外。 　　它本以为这次的谋划万无一失。 　　经过一次次实验，一个个教训，它明明已经避开了所有的问题，后路更是早就想好，唯独没有想到云安竟然可以跟着它移动。 　　积秽不信邪，继续逃。 　　一个，两个，三个…… 　　积秽在一个个它可以去的意识世界切换着，每一次云安都在，还不是追过来的那种，而是和它完全同步。 　　云安吃着烤羊肉串，劝道：“不用试了，我们俩绑定了，你去哪儿都得带着我。” 　　作为一个没有任何理论知识的家政公司店长，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反正就是做到了。 　　她真棒。 　　积秽又挣扎了半个小时，最后不得不出现在意识世界里。 　　“别想对我用老办法，否则我会带走所有人。” 　　面前的积秽是人形。 　　不是计秋容他们意识世界里那种，复制来的人形，而是一张全新的脸。 　　那张脸没有在管理局的数据库里出现过，不是复制而来。 　　云安好奇地看着她。 　　“这是你自己的脸？” 　　积秽朝她走来，身上穿着白大褂。 　　“没错，我叫陆佳茗，生前是一名医生。” 　　云安：“生前？” 　　陆佳茗点燃一支烟。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已经死了。” 　　云安把手里的羊肉串分了一大把给她。 　　“因为什么？” 　　陆佳茗没拒绝，接过来大口吃着，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普通打工人的模样，不像是积秽。 　　“我以前不是积秽，但现在是了，而且是元老，最先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七只积秽之一，掌你们说的七情之悲。” 　　在意识世界里，陆佳茗很容易察觉了云安心里想的东西。 　　“本以为已经布局完整，实验数据已经足够，以为找到了成功之路，所以我才出动，没想到还是栽在了你的手上，云安。” 　　云安愣愣的。 　　她有名字，叫陆佳茗，还有职业，就证明她曾经是一个人。 　　可是人怎么能变成积秽？ 　　云安能解决积秽的问题，但解决不了人的问题。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积秽？你们不是还没有办法做到吗？” 　　如果可以做到，之前的积秽就不至于失败。 　　它们的学习能力太强了。 　　一个会，其他的都能会。 　　陆佳茗吐出一口烟。 　　“我说过，生前是一名医生。我不是人变成的积秽，而是人的意识，或者说是情感变成的积秽。” 　　因为极致的悲伤而成，所以掌握七情之悲。 第89章 悲伤 　　◎庆幸◎ 　　“呜呜呜……” 　　孙天硕哭得很凄惨, 声音很大，眼泪流得很厉害。 　　钱小宏吓得原地起跳。 　　“这里不止一只鬼？除了学霸鬼还有爱哭鬼？” 　　妈妈啊，这个世界好可怕！ 　　他想去叫醒孙天硕, 但又怕坏事。 　　想问问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却看大师右手在做一看就很玄妙的手势, 也不敢去打扰。 　　钱小宏只能着急地走来走去。 　　以前老是嫌弃电视剧里演的, 一心急就走啊走，现在他算是明白了, 什么都做不了又着急的时候, 除了走来走去没别的法子。 　　他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 走两步看看闭着眼睛的两个人，不敢把步子的声音放得太大。 　　唉, 这到底是怎么了嘛？ 　　云安也有这种想法。 　　这到底是怎么了？ 　　陆佳茗点燃第三支烟，吸了一口。 　　火光点点之中，给云安看了那个世界。 　　那是一个普通医院。 　　医院修建好已经有些年头, 看上去房子显得有些旧。 　　不过去年修了一栋新的住院大楼, 还算气派。 　　云安走进去后, 就感觉到了这里和其他医院的不同。 　　她眼睛里能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板着脸，都很不满。 　　“只是一个小感冒而已，居然一会儿查这个一会儿查那个，不就是为了骗钱吗？” 　　“我以前身体好好的, 怎么来这里一查就出问题了？肯定是这个医院有问题！” 　　“垃圾医生，全都掉钱眼儿里了, 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问题为什么非要开那么贵的检查？” 　　他们并没有掩饰他们抱怨的声音, 云安听得很清楚。 　　继续朝里走, 是新的声音。 　　“我真的是要疯了, 反反复复说了几十遍手术之前不能吃饭不能吃饭，结果12床病人还是偷偷吃了苹果。这还是我套话套出来的，不然他们一口咬定没吃饭，上了手术台出事了怎么办？！” 　　“唉，34床病人也是，被我说了还说什么他吃的是水果不是饭，他没吃饭。还说又不是胃上面要做手术，为什么不可以吃东西，说我骗他存心想让他饿肚子。” 　　“别提了，之前我遇到一个老太太，每次需要翻身都按铃让我们去，本来人手就不够，每次就我一个人去。老太太体重大，我一个人力气不够，她的家属就在旁边玩手机也不来帮一下忙，我叫他们搭把手，他们说他们给了钱的，事情就该我做。” 　　这些声音落在耳朵里，云安睫毛颤了颤。 　　她知道，这些抱怨这些问题一直都在，但是像这家医院一样，所有人都在抱怨都在愤怒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见。 　　云安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朝楼上走。 　　她想知道陆佳茗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废物，怎么又生了一个赔钱货？” 　　“我不想负责，打了。” 　　“什么止痛针？不许打，对我孙子不好！” 　　“有什么好哭的？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别人都能生你矫情什么？不就是一下子的事情吗？” 　　云安从人群里走过，从这些别人听不见的喧嚣里走过。 　　再上。 　　“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生病的是我？” 　　“好痛，让我死了吧。” 　　“太贵了，他本来就年纪大了，救了也活不了几年，还要让我们这些当子女的欠那么多外债，不如不治疗了。” 　　“幸好当初让女儿留在身边了，不然这个时候还要我儿子来回跑辛苦照顾我。生女儿就是好啊，会照顾人会心疼人。” 　　“只知道在外面赚钱，每天都忙忙忙，我都这样了都不知道来服侍我吗？白眼儿狼，不孝女！” 　　一路走上去，再走下来。 　　云安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说，医院就是整个人间的缩影。 　　生老病死，人生中的重要轮转似乎都与这里有关。 　　这里有孩子，有壮年，也有老人。 　　有笑脸，有泪水，有世间所有最深的情感。 　　因为牵涉生死，医院变得很特殊很特殊。 　　那让这里承载的情感被放大了无数倍，也缩小了无数倍。 　　好的坏的，分不清楚。 　　陆佳茗：“觉得很魔幻是不是？但这就是我看见的世界，真真实实的世界。” 　　她曾经是这个医院里的医生。 　　因为工作能力出色，有些许名气。 　　到这个时候，云安已经猜到了什么。 　　“你是死于……” 　　后面那两个字让她心颤，陆佳茗却用无所谓的语气接了过去。 　　“医闹。” 　　当时，陆佳茗刚完成一个有难度的手术，刚下手术台，精疲力尽，肚子很饿，也很渴。 　　没有任何防备的，她被砍了几十刀。 　　陆佳茗不认识那个人，他是一个患者的家属，带着他的家人跑了很多个医院看病。 　　钱没了，人也没了。 　　然后，他随机冲进了一家医院，亮了刀。 　　尽管，他从来没有带他的家人来这家医院治过病，他也不认识陆佳茗。 　　“他单纯地觉得全天下的医生都是坏人，是一伙。” 　　所以想杀了所有医生。 　　当然，法治社会，他没能杀了所有医生，他只杀了陆佳茗。 　　陆佳茗出生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里，被家人无数次要求辍学，咬着牙挨打许多许多次，很难很难才顺利读了书，上了大学。 　　她学习比谁都认真，成绩很好，自己赚学费生活费。 　　后来，大学毕业，她终于走出泥潭，成为她梦寐以求的医生，救死扶伤。 　　然后她死了。 　　不是寿终正寝，甚至不是生病，而是因为一个病人家属对所有医生的仇视。 　　那一刻，陆佳茗觉得她这一生很可悲。 　　“有什么意义呢？一切都是枉然，一切都可以轻易被抹杀。” 　　一个陌生人可以轻易改变另一个人拼尽全力争来的命运，夺走她的后半生，完全由不得反抗。 　　陆佳茗不是对某一个人某一件事情失望，而是对整个世界失望，对所谓的命运失望。 　　“如果善无善报，恶无恶报，一切还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悲伤混着医院里被放大的各种情绪，陆佳茗的意识浑浑噩噩地飘远，在某一天变得清晰。 　　她成了积秽。 　　掌七情之悲。 　　后来所有积秽能吞噬或者放大悲伤的情绪，都是因为有她在。 　　她是积秽，又好像是悲伤本身。 　　烟雾缭绕，熏疼了云安的眼。 　　她意识到，她的情绪也在陆佳茗的控制之中。 　　这是陆佳茗和其他积秽又一个不同的地方。 　　“我知道，你既然来了，我肯定走不了。” 　　陆佳茗将烟按熄在烟灰缸中，看向云安。 　　“我并不担心你让我彻底消失，我能看见每一个动过七情之悲的积秽传回来的所有信息，我明白这个世界终将如我所愿走向毁灭，哪怕没有我。” 　　她走近云安。 　　“我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人，所以，让我看看你的世界。” 　　云安是一个正常人，有七情六欲。 　　自然也会悲伤。 　　陆佳茗能看见那些悲伤。 　　云安看着自己的记忆被翻找，笑道：“你这样很不礼貌。” 　　记忆和情绪是很私人的东西，在陆佳茗面前却像是一本敞开的任人翻阅的书籍。 　　虽然她只能看见关于悲伤的那部分。 　　陆佳茗也笑了。 　　“送你一个礼物算赔礼。” 　　下一秒，云安回到了那些悲伤之中。 　　悲伤看上去有大小之分。 　　丢了最心爱的玩具，和亲人离世，似乎不用。 　　但对于当事人而言，当时的悲伤并没有高低之分。 　　云安看着小小的她抱着死去的小猫，嚎啕大哭。 　　那是家里的小猫，是她的小猫，和她一起长大。 　　小猫病了，治不好，于是走了。 　　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她还在上小学。 　　但此刻，云安站在这里回望那段记忆，依旧能感受到跨越时空而来的悲痛。 　　虽然时间已经将它冲淡。 　　而后，是外婆的离开。 　　云安和很多孩子一样，由外婆带大。 　　从小小的一只变成大孩子。 　　在云安的童年里，外婆一直一直都在。 　　外婆会做好吃的饭菜，会在冬天把被子和她的衣服烘得暖暖的，一点儿都不冰。 　　家里当时有一个老式的钟，是立在桌上的那种。 　　有一天，外婆把钟放调了头，晚上突然醒来去看时，发现已经9点钟，匆匆起来给她做早餐怕她上学迟到。 　　云安迷迷糊糊地被外婆叫起来，趴在床边柜子上一口一口吃着，吃完了也清醒了，才发现不大识字也没发现不对劲儿的外婆把钟放反了方向。 　　不是九点，是六点。 　　还很早。 　　“外婆是笨蛋。” 　　云安和外婆笑成了一团，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这件事，她一直记在心里，时不时想起。 　　每次想起都会笑。 　　这样的细节还有很多很多，云安仿佛来到了博物馆，认真地看着这些留藏在记忆中的宝物。 　　悲痛在心口蔓延，她却满怀感激。 　　能再看见外婆，能再看见那段时光，真好啊。 　　陆佳茗让她能真的走在那段尘埃里，而不只是回忆。 　　继续往前走，是更多亲人的离开。 　　以及父母离婚。 　　如果是在高三的那个暑假里，或者在大一大二的时间里，让云安看见这些，她会不得不捂住心头，不然会喘不上气。 　　太疼了。 　　但是现在，已经与自我和解的云安，只是走在这里，去看那段过往。 　　尽管那段过往对她的人生、性格有很大很大的影响。 　　最后，云安脸上带着显眼的泪痕回到陆佳茗身边。 　　“谢谢你，的确是很好的礼物。”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过家——哦不，她已经没有家了。 　　但心底，总是会想念一下他们。 　　他们一直都很爱很爱她，对她很好，很尊重她的每一个决定。 　　只不过现在他们有了新的生活，身边没有了她的位置。 　　云安不适合再回去，能在这里看看他们也好。 　　免得忘记他们的模样。 　　陆佳茗又抽了一支烟，看着云安。 　　“它们说得对，你的确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悲伤是真的，眼泪是真的，但也只是如此。 　　云安的情绪是真的，是痛痛快快的悲伤，在陆佳茗面前做不了假。 　　可是，在那样的悲伤里，在写着不公的过去当中，陆佳茗的气息也没能寻到她的情绪裂缝。 　　她的情绪太过真挚，哪怕沉重也不曾被她排斥和厌恶。 　　一丝一缕的悲伤都闪着彩虹一样绚烂的光，陆佳茗和她的气息都无法靠近，哪怕她是积秽之中的元老，有着远超其他积秽的力量。 　　“我现在觉得很庆幸，庆幸世界上只有一个云店长。” 　　如果每个人的情绪都闪着那样的光，积秽大概无法生长出来。 　　她会在那一场事故中彻底死去，他们的事业也无法走向成功。 　　幸好，云安只有一个。 　　其他人都不是云安。 第90章 人间 　　◎烟火◎ 　　松羲心沉了下来。 　　他感应到云安在难过。 　　浓重的悲伤如同大雨到来之前的厚厚阴云, 重重地压在那里，怎样的风都吹不散。 　　这种时候，他却没在云安身边。 　　“嗷——” 　　孙天硕发出一声痛呼, 正在哗啦啦流眼泪的他, 手腕被扣得更紧了, 感觉下一秒骨头要直接断开。 　　钱小宏在旁边急得手足无措。 　　“大师, 轻点儿，轻点儿, 别折了。” 　　他这倒霉催的兄弟啊, 怎么就撞鬼了呢？ 　　而且还一次性撞了两个。 　　不知道大师把人捞回来以后，孙天硕会不会变成个傻子。 　　钱小宏忧心忡忡, 开始在心底练习到时候要怎么向孙天硕的爸爸妈妈交代。 　　不会赖上他，让他养一辈子吧？ 　　他没那么多钱啊救命！ 　　要不然一起去捡垃圾？ 　　钱小宏的思绪越飞越远, 没了边儿。 　　松羲全然不受影响，继续通过孙天硕去追云安的气息。 　　与此同时，在那个意识世界里, 云安已经吃完羊肉串, 换了冰淇淋。 　　她肠胃还不错, 能吃冰的东西，不过也不能吃很多。 　　在这里就没有那些顾虑了，想吃多少吃多少，想吃什么味道吃什么味道。 　　现实中做不出来的味道, 她也能想象出来。 　　陆佳茗也在旁边吃。 　　“想好怎么对付我了吗？” 　　她主动伸出手去触碰了云安，没有像之前那些积秽一样被彩色的光直接驱散, 只是有点儿轻伤, 眨眼间就好了。 　　换句话说, 云安的拳头对她没用。 　　要打败她, 只能靠情绪。 　　她是极致的悲伤，对她最有用的，就是极致的欢喜。 　　云安只有那条路可以走。 　　而一旦那么做，陆佳茗的同伴就能对云安动手，突破她的牢固心理防线。 　　这也是陆佳茗气定神闲的原因之一。 　　用她来换一个云安，很值得。 　　没了云安阻挡，云安家政将没办法对他们产生任何威胁。 　　到时候，那个让她厌恶的世界将毁灭，新的美好世界将拔地而起。 　　她的愿望也就实现了，赢的还是她。 　　死而无憾。 　　云安笑着点头。 　　“想好了。” 　　手却没有停，继续吃着东西。 　　同时，周围还在产生各种新的东西。 　　漂亮的裙子，最新的电子产品，各种美味的食物。 　　之前还是一个个出现，现在俨然成了一条商业街。 　　云安吃完最后一个冰淇淋，觉得差不多了，站起来走到陆佳茗面前。 　　“我可以邀请你一起逛街吗？” 　　陆佳茗答应了。 　　她们一起走在这个想象出来的商业街上，这里有卖烤肠的小摊贩，有棉花糖，有糖人儿画，有各种小饰品，也有大酒店，服装店。 　　还有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模样的路人。 　　烟火气十足。 　　云安带着陆佳茗，一路买买买。 　　她们一直向前走，一直走。 　　陆佳茗身上换了新衣，那大概是云安带来的今年新款，她以前不曾见过。 　　“这些东西对我没用。” 　　她告诉云安。 　　虽然是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但她忙着活下去的她，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烟火气，现在也对它们并不感兴趣。 　　如果这就是云安想出来的办法，实话说，她很失望。 　　云安应该是不同的。 　　不然怎么对得起他们曾在她身上经历的数次失败。 　　云安笑而不语，带着陆佳茗继续往前。 　　走过人间最寻常的烟火，前面，是医院。 　　是陆佳茗生前在的那家医院，还保持着当时的模样。 　　云安在被陆佳茗带去看那里的时候，记下了所有细节。 　　没有那些吵得人心晃荡的心声，这是一个普通的医院。 　　密密麻麻的人群，哭声，笑声，焦急，庆幸。 　　各种情绪混杂于此。 　　手术成功，手术失败。 　　治好，治不好。 　　一切都很真实。 　　陆佳茗：“我以为你要编造一个童话。” 　　只有好的，没有坏的，用那种虚假的、不合实际的美好来感化她。 　　所有的疾病都能治疗，所有的病人都尊重医护，其乐融融。 　　只有欢笑，没有悲伤。 　　云安摇头。 　　“让人欢喜的从来不是童话，而是真实里的那一点儿光亮。” 　　那些缝补着破烂世界的人。 　　一份份自愿捐献的遗体。 　　一个个死去又活过来的器官。 　　一声声对着医院墙壁的虔诚祈祷。 　　一次次鞠躬，一重重感激。 　　一条条被从死亡线上抢回来的生命。 　　陆佳茗看着那些光亮，什么都没说。 　　这个时候，云安却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她。 　　“陆佳茗医生，谢谢你，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没有一个苦痛被否认，被遮掩。 　　所有的情绪与过去都得到承认与接纳。 　　而后依旧期盼着未来，眼睛依旧看向明天。 　　陆佳茗没有回应，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可身上的力量却一点点消散。 　　她变成了在父母争吵、摔东西、打架时候，躲在衣柜里捂着嘴不敢哭出声的小孩儿。 　　变成了饿得胃抽筋儿、头晕眼花还咬着牙继续读书的学生。 　　变成了被要求出去打工和嫁人时，发狠拿出菜刀对着父母的女儿。 　　变成了穿上白大褂的医生，最后，一身染血。 　　而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云安都没有松开她。 　　珍重地拥抱。 　　云安没有说话，陆佳茗却听见了。 　　“你很好。” 　　“你没有错。” 　　“我爱你。” 　　以及更多更多。 　　不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演绎出来的虚假，而是发自内心的真实。 　　这是陆佳茗掌控的名为悲伤的河流，没有人能在这里用情绪骗她。 　　她被理解了。 　　茫茫世间，重重指责中，她被一个跨越时间的人，理解了。 　　那一刻，陆佳茗身上有什么轻如鸿毛又重如泰山的东西，被轻轻卸下。 　　那些想要去证明什么的固执，点点淡去。 　　她愣了一会儿，回应了云安的拥抱。 　　“我希望这个世界上，没有来生。如果非要有，我希望我不再是一个人。” 　　她想做一块石头，一粒尘埃，一棵树。 　　不愿意再做人。 　　云安保持着那个拥抱。 　　“好。” 　　一切都将如你所愿。 　　陆佳茗的力量消散之后，身形也开始变得透明。 　　云安终于松开了她，对她说：“陆佳茗，一路走好。” 　　是陆佳茗，不是陆佳茗医生，也不是陆佳茗女儿，或者陆佳茗学生。 　　是她自己。 　　世上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个体。 　　医院消失，美食街消失，云安脚下的地变成一片虚无。 　　她从高处坠下，失去支撑。 　　让人眩晕的坠落感却并没有到来，太初稳稳地，轻轻地托住了她。 　　把她送回来处。 　　再睁开眼，云安看见的是一片白。 　　她在医院。 　　手是暖的，云安侧过头去看，见到了松羲。 　　他身上透着一股遮掩不住的憔悴。 　　从认识他起，还是第一次。 　　云安轻轻勾了勾食指，松羲瞬间睁眼。 　　两人四目相对。 　　什么话都不必说，笑容已经在他们的脸上齐齐绽放。 　　那双握着的手也没有松开，而是互相牵得更紧了些。 　　微风吹起蓝色的窗帘，窗外阳光明媚。 　　陆佳茗永远地离开了，那些气息渐渐散去。 　　只影响比较深的一些人，还需要时间来治愈。 　　钱小宏跑来找了云安好几次，又是感谢又是担心，嘴叭叭叭个没完。 　　“真的被抓走了？以后都没事了？” 　　“为什么孙天硕还在学？他什么时候才能继续和我一起打游戏？” 　　孙天硕却一直没停下。 　　虽然他会打游戏了，也会在放学的铃声响起之后，第一个冲出教室。 　　“都没鬼逼你了你还学什么？不会是什么后遗症吧？” 　　孙天硕一巴掌拍在钱小宏脑袋上，拉着他一起学。 　　没有和任何人解释，也没说原因。 　　他没有那么大志向成为陆佳茗或者苏红果那样的人，但，他不想成为那个吵吵闹闹的医院里那些抱怨的人，不想成为那种会向无辜者亮刀的、欺软怕硬的废物。 　　他从心底里鄙视那种垃圾，要和它们拉开距离。 　　苏红果像是做了一场梦。 　　诡异又引人沉醉。 　　如果学生真的能那么听话就好——不，那样的好还是算了吧。 　　苏红果摇摇头。 　　教书育人，育的是人，不是机器。 　　真要一个机器学习上进，还需要她来教吗？ 　　不需要，只需要写入一段程序，让它们按照程序执行即可。 　　那不是她要做的事情。 　　因此，面对云安的道歉，苏红果的回答是：“谢谢你，云安同学。” 　　初三七班的同学们面对她的道歉时，则一个个亮着眼睛。 　　“所以你是大师吗？” 　　“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 　　“有修仙者吗？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吗？” 　　云安笑着回答：“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另外的问题，不需要她来回答，苏红果就把几个学生提溜起来。 　　“你们又偷偷看小说了？书交出来，手机交出来，让你们的爸妈来我这里领！” 　　讲台下一片哀嚎。 　　云安离开教室，顺着台阶往下走，松羲等在那里。 　　两人一起走出了学校。 　　学校在云安家政手中焕然一新，花草树木在阳光下无比可爱，生机无限。 　　就像是这里的每一个人。 　　“真是不容易呀。” 　　松羲：“嗯。” 　　“接下来我们去那家医院看看吧。” 　　松羲：“好。” 　　云安回身去看他。 　　“你的话怎么这么少啊？” 　　松羲看着她，眼睛里是压不住的笑。 　　“你想听什么？山经八卦？或是命行生迹？” 　　云安捂住脑袋。 　　“不要，听不懂，太深奥了。” 　　松羲眼中笑意更浓。 　　“那，我和你讲一讲这些时日学会的新菜，可好？” 　　“嗯嗯嗯！” 　　两人说笑着向前。 　　房车那边，同伴们都在等她。 　　食物的香气已经透过窗户玻璃飘荡而来。 　　云安加快了步子。 　　而后，房车稳稳地驶向下一站。 　　医院。 第91章 落叶 　　◎他的日子◎ 　　宵烛给医院换了灯, 绸春给医院梳理了花花草草。 　　一开始，他们是冲着陆佳茗生前上班的医院去，后来想了想, 在房车经过的每一个医院都做了停留。 　　花草荡去此处的积秽气息, 小积秽交由管理局的妖来处理。 　　灯, 则照耀这里。 　　当有人想伤害其他人时, 萤火之辉触发，让那人倒下, 而后被相关部门带走。 　　这灯就像是宵烛的技能名字一样, 萤火之辉，以微弱的光去驱散一部分无望的黑暗, 尽可能地不让下一个陆佳茗倒下。 　　青荷已经能化形。 　　她喜欢做香包，和绸春、玉腰姐妹的关系极好。 　　元绪比她先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乌龟，修炼慢。 　　几次任务后，依旧是原形模样。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进步——现在元绪能缩小成寻常乌龟体型了。 　　管理局那边, 当初出发前要的几个妖怪名额也已经被批下来, 元绪的几个族人拿到了手续来到新世界。 　　他们本就懂得化形, 现在以云安家政外聘员工的名头，在做水里的清洁工作，做得很好，才几次服务后就打响了名声, 很多有需要的公司都会请他们去。 　　元绪知道这件事后很高兴，去河里叼了一条野生大鱼给云安当谢礼, 被云安拉着上了好几天的普法课。 　　从苏红果在的学校离开后, 云安家政后台积攒了一次有效服务数, 云安点击使用后, 新来的是一株小水草，名字叫飘飘。 　　飘飘以本体待在水里的时候，可以净化水质。 　　“好厉害！” 　　说起来，水污染一直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飘飘的技能太好用了。 　　尽管现在他力量弱，净化范围小，净化速度慢。 　　房车一路往前，中途去的好几个地方，虽然有大积秽，但还算好对付。 　　有松羲的锁秽符，云安的拳头，还有大家的默契配合，一般情况下半天最多一天时间就能收工。 　　管理局其他成员也在积极行动。 　　上次的事情给了松羲一些灵感，他研制出了新符，对净化积秽气息的效果很好。 　　他把这种符的制法交给了其他同行，众人一起制作，产量很高。 　　积秽小组的成员则带着这些符去到各个地方。 　　这次通力合作，让管理局那边拿到了一些新的名额，放了一些能帮上忙的小妖怪出来。 　　据熊嘤嘤说，好几个区的猫猫狗狗训练已经展开。 　　安全的环境能让生活在那里的人心安，心安的人更不容易被积秽影响产生极端想法。 　　算是双重保障。 　　一切看上去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云安却并不认为危机已经过去。 　　“陆佳茗告诉我，她是七情之悲。既然有她，就会有另外六个与众不同的元老级积秽。” 　　可是一路上他们都没遇到。 　　大概是因为陆佳茗的离开，让它们变得更加谨慎小心。 　　熊嘤嘤：“但我们的确是按照危急程度来定的路线。” 　　“这样吧，你把最新的表格给我看看。” 　　云安拿过记录着积秽情况的表格和地图。 　　这两个东西都会根据实际情况实时更新。 　　她参考了陆佳茗的形成和行为逻辑，去推测其他特殊积秽可能出现的地方。 　　“要极致的情绪。” 　　医院里的生死，产生极致的悲伤，于是陆佳茗成了特殊的积秽，那么其他的呢？ 　　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除去悲，另外六种情绪会在什么情况下抵达极致状态？ 　　世界很大，有很多地方，有很多人，情绪不可捉摸，极致与否，难以衡量。 　　不过，他们有松羲。 　　云安筛了几遍单子后，把剩下的地方给他看。 　　“可以算出来哪个地方最有可能找到目标吗？” 　　松羲推演过后，指出了一个地点——养老院。 　　“老人吗……” 　　房车开往了那个地方。 　　表面上看，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养老院，在镇上。 　　也是镇上唯一一家养老院。 　　说是养老院，其实是用几乎废弃的小楼改造而成。 　　云安他们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在镇上找了地方住下，然后出去打听那家养老院。 　　没想到，一开口被问的那些人就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你们要送你们家里人来吗？千万别来！要死的嘞！” 　　“今年都死掉几十个了。” 　　“身上烂了，长疮长蛆，太不像样了。” 　　福利院每个月收的钱不多，只一点点，大多数家庭承担得起。 　　所以，哪怕周边的人都谈之色变，每个月依旧有老人被送来这儿。 　　“唉，以前条件苦是苦，但一个妈妈一个爸爸养得活好几个娃，现在条件好了，几个娃却养不了一个爸爸一个妈妈，真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只求老得慢点儿，再慢点儿，能赚钱，能给娃娃带小孩儿煮饭，不然，等我们没用了，成拖累了，也只能进养老院咯。” 　　“我们这一辈人啊，小时候条件差，吃饭吃不饱，穿衣穿不暖，上学上不起，一辈子操劳，临了临了，还要去看人脸色，也不知道活着有个什么劲儿，生下来就是为了吃苦吗？” 　　自然规律里的变老，成了让人恐惧的事情。 　　这一次的潜入云安办不到，由元绪上。 　　在能控制本体变小后，他终于学会了化形。 　　虽然清理了那么多只大积秽，才只能化形一个小时，但总算是能化形了。 　　做什么事都不慌不忙的他，第一次化出的人形就是老人模样。 　　白头发，白胡子，佝偻着身子。 　　其实在乌龟的族群里，元绪年龄不算大。 　　不过，他一直受着“乌龟长寿”这个大众印象的影响，导致他一直觉得他是个老者。 　　化形的时候受心境影响，便成了这样。 　　当云安和松羲把元绪送去养老院的时候，毫无违和感。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晒得很暖和。 　　养老院门外，几个老人在坐着晒太阳。 　　他们无一例外早早地戴上了毛线织成的帽子，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看上去并不暖和的衣服，颜色灰扑扑的，像路边的枯树。 　　对比之下，元绪完全是个显眼包模样。 　　他虽然对他的认知是老人，但—— 　　来养老院，头发胡子花白的元绪脸上满面春风。 　　头上是绿色的时尚画家帽，身上是皮衣皮裤，脚下踩着莹绿色运动鞋。 　　元绪喜欢和老人们待在一起，觉得他们是同类。 　　都是长寿的吉祥象征。 　　“老伙计你们好啊，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元绪学会说话的时间还不长，正在兴头上，看谁都想聊上几句。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了松软的蛋糕分给他们。 　　没剩下几颗牙的老人也能吃得动，可以把蛋糕扯成一小块放进嘴里，蛋糕会自己软下来。 　　很香。 　　等云安和松羲办完手续出来，元绪已经交了一堆朋友。 　　什么年龄什么性格的都有。 　　里面有个叫富田的，不爱说话，看上去凶巴巴的模样，一个人待在一边晒太阳，不和任何人凑堆。 　　元绪不怕冷场，硬拉着他聊天，聊成了半个朋友。 　　熟了以后，富田告诉元绪：“我想回家，家里还有几亩地要种，要是我不在，地该荒了。” 　　他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村里人，早些时候赶上政策分了地，一辈子精心侍弄着，头朝黄土背朝天地干，靠那些地娶了媳妇儿，生了娃，又把娃养大。 　　不让他种地，他浑身不舒服。 　　但富田出不去。 　　元绪之所以能让孤僻的富田和他交朋友，就是因为他偷偷藏了一个小花盆，花盆里种着小葱，长得很好。 　　每天他都偷偷揪一点儿放在清汤无油无盐的面里，香。 　　看元绪会种菜，富田很把他当兄弟。 　　“我们村儿，家家户户门口有一个大框，框里都种了小葱和蒜苗，平时煮面炒菜就去掐上一两根。” 　　他还说他的地里种些什么。 　　有茄子、土豆、豆角、凉薯、花生。 　　也种生姜、辣椒那些。 　　每年除了糊弄自己的嘴，还能挑一些去市场上卖，能攒下一两个钱。 　　他们村里也种大头菜，一种就种好几块地，等到长成的时候，卖给来村里收大头菜的老板，能赚好几百。 　　家里劳动力多的，田多的，赚好几千都不成问题。 　　富田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语气里都是怀念。 　　怀念他的地，他的家，也怀念年轻时候的自己。 　　富田没读过什么书，只上过扫盲班，不懂那么多大道理。 　　他只知道只要勤快，人就饿不了肚子。 　　做什么都不能糊弄，特别是种地。 　　人糊弄了地，地就会糊弄人，长不出东西。 　　寡言的富田每次在这个时候，话会比平时多不少，一句一句说着，不想停下来。 　　好像只要和元绪说起他的地，他就真的回到了那个小山村里。 　　他总说：“等我娃来看我，我就和他们讲，让他们接我回家。我娃最聪明，会读书，找了好工作，在大城市买了房子，也孝顺，怕我一个人在家里吃饭吃不好，没有人照顾，花钱把我送来这里。” 　　“我和他说，让他们接我回去，他们准听话。到时候我种了地，给你送菜来，我种的菜长得好，挑去市场上卖，人家都愿意买我的菜。” 　　怀着这份期待的富田，每天都朝外面的路上望。 　　望着儿子的车能开过来，能来接他回家。 　　他也把元绪的那盆小葱照顾得很好，涨了一茬又一茬。 　　每次他盯着那盆葱的时候，脸上会露出和长相不符的憨厚笑容。 　　用了点儿障眼法，然后以工作人员身份混进去的云安每次看见那样的笑容就知道，他是想起了他的田，他的地。 　　那是他的家，他的日子。 第92章 养老院 　　◎恐与忧◎ 　　只是, 富田的孩子们从来不曾来过。 　　他一天天地望着到养老院的唯一的那条路，重复着那名为失望的情绪。 　　生老病死，自然规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衰老变成了一个惩罚, 变成了被人厌弃的存在。 　　哪怕年轻时候, 他们从来不曾怠慢生活。 　　看富田这样, 云安偷偷带了一个泡沫做的装了很多土的箱子进来，交给元绪。 　　有障眼法的遮掩, 再加上他们的小心谨慎, 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然后，富田有了一个泡沫箱子大小的“田”。 　　他在这个“田”里, 认认真真种起了鸡毛菜。 　　心中的苦闷依旧在，只是, 在看着那些绿色时，能缓解一二。 　　云安的光驱不散围绕在他身边的浓重恐惧，但这箱“田”可以。 　　那是富田心里的光。 　　除了富田, 元绪还有一个好朋友, 大家都叫他老三。 　　老三每天早上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永远是：“你们是谁？这是哪里？我要回家！” 　　然后, 他会收拾好他那几件换洗的衣服，提着破布包往外走。 　　当然，老三走不了。 　　尽管养老院的大门敞开着，他也走不了。 　　他的孩子在这里交了费用, 养老院的工作人员要负责看住他，不让他乱跑。 　　于是, 老三一次次地被带回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让我回家？” 　　老三抱着他的破布包, 警惕又愤怒地看着工作人员们。 　　充满恐惧。 　　这个世界怎么了,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不许他离开这个地方，不许他回到他自己的家里？ 　　他明明不认识这些人。 　　老三想让家里人来救他。 　　只是电话一个个打出去，却没有一个被接通。 　　或者接通了，答应了，却迟迟等不来人。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人，让他害怕。 　　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老三不能走。 　　云安和元绪商量过后，在允许范围内，给他用了一点幻术。 　　让老三看见的景象发生了一些变化。 　　养老院的房子变成他眼中家的模样，陌生的人变成老邻居的样子。 　　老三终于安静下来，每天好好吃饭，和老邻居唠嗑，困了就去睡觉。 　　幻术是虚假的，欺骗着人的眼睛，但在这里，却是难得的慰藉。 　　云安无法去说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她只知道，这样能让老三的心里得到安宁与幸福。 　　那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又一处恐惧缓缓散开，变淡。 　　第三个，也是养老院里最后一个恐惧之泉的“泉眼”，老人周美心。 　　周美心年龄不算大，只六十多岁。 　　她的生活非常规律，每天早上8点吃早饭，然后出去散步，中午12点吃午饭，然后出去散步。 　　六点吃晚饭，然后出去散步。 　　“看，今天是阴天，冷了，你们要加衣。” 　　“太阳很好，我们一家人一起出去走走，好吗？” 　　“这里的花开了，颜色很好。” 　　每一次云安在房间外面见到周美心，都会听见她说话。 　　问养老院其他人，他们都摇头说不知道怎么回事。 　　“从来的第一天起就这样。” 　　没有人说过原因，问起来周美心也不理。 　　云安关注了周美心几日，发现她很喜欢拍照，每次散步的时候都要用照片记录下来。 　　而她拍出来的照片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每一次都会把左手放在脸颊旁边，一起入镜。 　　那只手上有一个戒指。 　　戒指的款式很简单，只是云安看着看着，恍然大悟。 　　她把照片给松羲看。 　　“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松羲没有否认。 　　那枚戒指，是一个家。 　　周美心不是一个人来的养老院，而是和她的丈夫、女儿一起来的这里。 　　戒指里，装着他们的部分骨灰。 　　他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永远永远不分离。 　　周美心只有一个女儿，在一次意外中，和丈夫一起永远地离开了她。 　　那时的周美心，父母早已过世，那次车祸将她唯二的亲人一并夺走。 　　从此，世界上只剩她一人。 　　她是唯一会祭奠他们的人。 　　周美心不恐惧衰老，不害怕死亡本身，她怕的是找不到他们。 　　现在，她还能通过戒指去触碰他们，还可以带他们一起散步，死去之后呢？ 　　他们一家三口，是不是就彻底散了？ 　　仿佛世界上从来没有过他们一样。 　　那种恐惧看上去很轻，却像是一层层粘粘在心脏上的蛛丝一般，盘旋在周美心心中。 　　不想分开。 　　不愿意再一次失去他们。 　　对此，云安只能轻轻叹息。 　　“给她一个梦吧。” 　　一个一家团聚的梦。 　　那天夜里，周美心见到了她的家人。 　　她挽着丈夫的胳膊，女儿挽着她的胳膊，一起走在阳光里。 　　养老院里，最后一个泉眼淡了，可空气中弥漫的恐惧却没有淡。 　　那丝丝缕缕的情绪，不仅存在于这些老人身上，也存在于他们的家属身上。 　　那里有恐惧，也有忧心。 　　“唉，我们的经济也很吃紧，希望爸爸能过得好一点儿才下定决心把他送去养老院，但外面的人都在说我们不孝。如果可以，我怎么会不想亲自照顾他呢？可是我办不到啊……” 　　在如今的经济压力下，家中离不开任何一个劳动力。 　　一旦有一方停下来，好不容易维持的平稳生活就会失衡。 　　房贷要还，车贷要还，孩子上学要花钱，还要为未来可能遇到的各种事情存一些应急金。 　　他们已经压缩了能压缩的所有时间。 　　“爸爸在我们这里住不习惯，说这里没有地种，到处都是高楼，住在一个楼里的人连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像在老家一样聊天，串门，到彼此家里吃饭，遇到时间互相搭把手。” 　　对家里的老人来说，繁华的城市是冰冷的囚牢。 　　可是，做儿女的他们，没办法放下这里的一切回到老家去陪伴父母安度晚年。 　　他们有他们的工作，他们的朋友圈，他们的孩子。 　　也有人选择放弃拼搏的一切，回到家里照顾老去的父母。 　　可是…… 　　周围的人在夸奖他们孝顺的同时，也暗地里说着他们没出息。 　　周边没有好的学校，没有便利的交通，也没有他们早就已经习惯的外卖。 　　那个有着他们童年回忆的家，已经没办法再给他们带去儿时那么多欢乐。 　　心气儿一点点磨掉，他们明明才三四十的年纪，却像五六十的老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回到家乡。 　　病了的老人也和记忆中不同，他们会大喊大叫，会突然在他们做饭的时候砸碗。 　　如果记忆不好，还会猝不及防走出去。 　　有时候是早上五点多爬起来往外跑，有时候是夜里三点多爬起来往外跑。 　　他们会突然不认识自己的孩子，拿拳头或者其他工具打他们。 　　“滚出我家！我要报警了！” 　　有时候，他们会突然当着他们的面蹲下，就在屋子里上厕所。 　　也有时候在床上、在厨房。 　　防不胜防。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总有人说，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父母也是这样把他们带大的，结果轮到他们父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做不到了。 　　但其实，真的去照顾过生病的老人后就会明白，那句话毫无道理。 　　孩子会长大，懂得越来越多，总有熬出头的希望在那里。 　　可老去的病人没有。 　　他们的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去年过年，我们一大家子一起过，做了很多饭菜，他突然犯了病，把桌上一口没吃的饭菜全都掀到了地上，还从厨房里拿菜刀出来追着我砍。不是吓唬我，是真的砍。” 　　她运气好一些，跑得快，没被砍到。 　　她哥哥慢了一些没反应过来，整个右手手掌被砍掉。 　　真的掉了，断开的那种。 　　也就是现在的医学发达，他们带着哥哥和断掉的那只手及时赶去了医院做了缝合，才勉强保住。 　　可那次事情留下的阴影再也无法消散。 　　他们谁都不敢再和父亲独处。 　　这其中有忧虑，有恐惧。 　　云安循着这些情绪，一路继续往前。 　　然后，像是一个循环一样，她看见了做父母的人。 　　做了父母的人，担心着孩子的学习、身体和未来，恐惧着孩子在他们看不见的时候遇到坏人，遇到意外。 　　孩子，父母。 　　从之前的学校到现在的养老院，一重重像是什么诅咒，不断重复转换。 　　和之前的七情之悲不同，七情之恐和七情之忧没有像陆佳茗那样的具象化载体，它们无处不在。 　　云安：“这不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能解决的问题。” 　　那需要建立一整个完整优质的线。 　　不过，他们谁都没有停下来。 　　养老院的花草、清洁先做起来，同时熊嘤嘤和泠鸢出面，申请更多助力。 　　就像当初的托儿所一样。 　　老人和孩子，其实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清新的花草安抚人心，耐心、有活力、有力气的妖怪们入驻养老院。 　　他们活的时间长，什么都能聊，可以陪着老人们聊天。 　　他们力气大，背老人、扶老人都不在话下。 　　他们有耐心，而且纯粹比较年龄的话，其实他们看这些老人，就像是看小孩儿，所以会更加包容。 　　妖怪们没有急匆匆地非要赶着去做的事，所以自有一股平淡如水的佛系心态。 　　带着老人们跳广场舞、种地、写毛笔字、画国画等等，都不疾不徐。 　　有之前托儿所的成功经验在，这一次熊嘤嘤申请到的名额不少。 　　一个焕然一新的养老院就这样建立起来。 　　老人们不懂智能设备？ 　　没关系，上最智能的，只要会说话就能操作。 　　想念家人的时候，只需要说一句：“我要给孙女打视频。” 　　视频就能打过去。 　　他们还学会了发视频到网上去，分享他们刚学会的广场舞，分享他们写的毛笔字，分享他们种的花花草草和蔬菜。 　　此刻，他们像重新回到了小时候，被重新养了一遍，在生活的重压和一辈子的操劳中，找到了属于他们的乐趣。 第93章 契约 　　◎婚书◎ 　　富田拿着锄头, 脖子上挂着擦汗用的帕子，笑得裂开嘴。 　　他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在养老院里种上田。 　　不白种，要是种的菜长出来了拿去食堂, 那边按市场价给他算菜钱。 　　现在, 富田不仅能在这里种菜赚钱, 一日三餐也都在食堂和其他老伙计一起吃, 营养均衡又方便。 　　平时，他们还有活动, 组织看电影、茶话会之类的, 很有意思。 　　他用养老院的那个什么机器拍了这些，发出去, 以前明里暗里嘲笑他辛苦一辈子，结果到老了没有一个孩子管他的那些人, 什么挖苦的话都说不出了。 　　亲戚们也说：“还是你们娃孝顺，这是让你去享福的呢。” 　　富田也觉着他是真的在享福。 　　每天能做点儿事，不会躺着等死, 还热热闹闹的。 　　挺好。 　　老三则带起了队伍。 　　他每天早上都和一群同样想逃出去的老朋友一起, 各种琢磨出逃的方法, 制定了N多逃离养老院的计划。 　　那些一起行动的，有真的忘了的想跑出去的，也有养老院的工作人员——对妖怪来说，要变成老人的模样并不难。 　　他们每天都很努力地忙活着。 　　要是真的克服当天的困难顺利走到养老院外面, 养老院这边就真的送他们回家待一天。 　　这一天里，工作人员会随行, 负责照看他们。 　　于是, 老三顺利和家人团聚了, 然后再回养老院。 　　有时候他醒来不会忘记昨天的事, 但也接受良好，乐呵呵地和他在这里交的朋友一起继续做攻略。 　　这个养老院的变化，在多方协作下被推广开，很多人都看到了。 　　很多人现在会追这个养老院的视频和直播。 　　看着他们过得真的好，日子真的有意思，观众们的心里焦虑感也减轻了。 　　——“一直担心养老问题，现在不怕了哈哈哈哈哈，求推广！我现在就开始努力赚钱攒入园费！” 　　——“最近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晚上陪我们回家的小猫小狗，把孩子们照顾得很好很专业的托儿所，现在养老院也在变好，突然一下子觉得生活越来越有盼头了！不怕老了！” 　　——“有盼头+1，以前我每天都焦虑，担心有孩子以后精力不足带不好，担心老了以后的生活，现在都不担心了。为了我们未来的美好生活，我们会持续监督你们的，不许变烂知不知道？不然我们这么多网友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本监工报道。让我来看看，不错不错，之前我们提建议说要加的那个辅助栏都装好了，爷爷奶奶们推荐不好也能靠着那个栏杆站起来动动了。” 　　一派热闹。 　　哪怕现在还只有这一个与众不同的养老院，但对每一个担心养老的人来说，它都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慰藉。 　　妖怪们到来后，这里之前就在的工作人员也没有被辞退，只不过换了合同。 　　新合同用的是妖族的契约，一旦签字就会生效。 　　不只是口头说说。 　　如果有恶意辱骂、虐待等行为，他们会被立刻发现、辞退，并且进入行业黑名单，永远不能再做和老人相关的工作。 　　这是之前建托儿所得来的经验。 　　管理局那边从来都不打算建立那种只有妖怪员工的托儿所或者养老院，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人和妖怪和谐相处。 　　所以不管是托儿所还是现在的养老院，都有妖怪和人类两种员工。 　　这也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如果一切都好，更有利于后面整个妖族的搬迁。 　　相比起之前在学校的谨慎与难，这一次一切都很顺利。 　　净化七情之恐和七情之忧的特殊积秽时，还顺带推进了管理局的妖怪计划。 　　而且云安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契约那么有用，可以真的约束承诺人的行为，是不是可以先把它推广开？” 　　比如用在结婚的事情上。 　　网络上，现实中，婚姻下的悲剧个个触目惊心，如果有这种约束在一定会好很多，能让大家不再那么害怕。 　　契约有个特点，是必须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才能签订，而且因为它的强制性，契约内容还需要公证方审核，确定不违背法律等，杜绝被坏人利用。 　　很靠谱。 　　人心难测，暂时没有什么机器能去判断一段婚姻会不会幸福，判断有的人是不是装的那么好，其实背地里是个烂人。 　　契约也不能判断，却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比如，如果一个人在对妻子做出婚姻的承诺时，如果只是嘴上说说，背地里有别的打算，那契约就没办法签订成功。 　　妻子一看就知道这个人在撒谎，可以及时止损。 　　另外，也可以预防那种谈恋爱的时候看上去很好，实际上很暴力的人，不让女性或者男性在婚姻中受到暴力威胁和伤害。 　　云安越想越觉得可行。 　　房车一边朝下一个目的地出发，她一边和大家商量各种细节，不断完善。 　　做出一个完整的企划后，云安家政和管理局共同签了字，交上去。 　　云安对这件事很上心。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每天都问好几次。 　　中途也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地方。 　　熊嘤嘤犹豫着告诉她：“云店长，你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情，如果真的把契约摊开，就等于向所有人承认了妖怪的存在。我觉得这个不大可能会成功。” 　　签字之前，肯定需要说明情况，让签字的人知道在契约上面签字意味着什么。 　　契约和一般的合同不一样，合同签了，遵不遵守很多时候看个人品德，可契约是签了就必须遵守。 　　签之前可以商量修改，签订之后就不能动了。 　　肯定会有人反对，觉得这是控制他们，侵犯他们的个人自由和隐私。 　　云安嗯嗯着点头。 　　“我知道啊，不过试试总没错。” 　　她觉得这个好，就这么提了。 　　如果真的有问题，那些考虑事情更全面的人肯定会驳回的，到时候他们再修改就是了。 　　总能够磨得利大于弊，让人能够接受。 　　熊嘤嘤本来以为是云安没想到这一头，结果现在一看，原来她什么都知道，顿时心里更加感动了。 　　云店长是个好人啊。 　　念头刚起，面前的云安递过来一个小合同。 　　“如果这个推广成功了，要给我咨询费哦。” 　　云安虽然人在外，但一直没忘记她的还款大业。 　　现在的进度才20/200呢。 　　熊嘤嘤对此毫不意外。 　　“当然，到时候给你包个大红包。” 　　那是跨历史的一幕，对整个妖族有重要意义。 　　现在回想起来，从遇到云安开始，一切都很顺，而且越来越顺。 　　熊嘤嘤美滋滋地摘了个新鲜的小苹果吃——绸春充分利用房车的特殊空间，已经用盆种出一棵苹果树，现在树上挂满了苹果，看着特别喜庆。 　　房车又走了几个地方，那里都没有特殊的积秽，只是寻常的大积秽，最多和胡余那种一样，一个人身上背好几只。 　　对于已经对战过特殊积秽的云安来说，清理起来很方便。 　　有违法行为的，直接按照特殊管理规定物理超度，没有的则抓起来交给管理局。 　　看他们到时候拿来怎么处理。 　　顺便处理了一些积秽引起的，被其他人认为是灵异事件的小事，赚了好些大红包。 　　公司的妖怪们也没闲着。 　　照雪和大黄在停留的时候就去训练猫猫狗狗，宵烛则去改造附近的公共照明设备，继续推进萤火计划。 　　绸春就近接单，去搞绿化。 　　现在他有了青荷这个帮手，还有水下的帮手飘飘——一株水草，可以做的庭院管理更大了，钱也更多。 　　咚咚则就近带管理局那边的小妖怪，在附近改造新的托儿所。 　　因为已经离开青曲市，目标都是危急状态的积秽影响地，所以他们的这些行动没有什么规律，就像是有人在地图上随手点点画画一样。 　　但每一个都是一盏灯，照亮周围，驱散积秽。 　　云安则照例关注着契约婚书这件事。 　　她加上小伙伴们，哪怕脚不沾地地干，每天能做的事情也有限。 　　契约婚书用起来就不一样了，直接在一开始就做好预防，可以帮到数不清的人。 　　很好，很有用。 　　不过那毕竟需要公开承认妖怪的存在，是大事，现在的环境并不是特别合适那么做。 　　对此，云安的想法是：“其实很多妖怪们也不希望被区别对待，所以可以和之前的干花手环一样，说是分子高科技技术。” 　　短时间内，很难让所有人接收妖怪的存在。 　　但事情不能等到所有人都接受以后再做，而是越早越好。 　　早一天，就多帮一些人。 　　契约婚书是高科技还是妖力导致，对当事人来说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帮到他们，而他们愿意接受这份帮助。 　　又是一番详细地调查和分析，大概一周后，云安这边终于得到了准确的答复。 　　可以，但要像托儿所和养老院一样，先在她的担保及指导下做试点。 　　云安家政如今的知名度在那里，它就是妖怪融入新世界做出的最佳成果。 　　所以云安这两个字就是一种保证，绝对不会出事的保证。 　　这很重要。 　　“可以做就行。” 　　云安也知道，理论和实践之间有距离，看看实际效果的确更合适。 　　试点的位置采取就近原则，就在离他们上一个清秽点最近的登记中心。 　　但那不是结婚证，也没有要求来这里登记的人必须签，而是一个额外的免费附加服务——试点中，费用由管理局承担。 　　云安到了以后，先和这里的工作人员沟通。 　　他们已经收到通知，而且都很激动。 　　“真的有那么好的东西吗？” 　　“如果真的有用就太好了！” 　　他们见证了很多的亲密恋人走向分崩离析，打心底里希望每一对来这里登记的新人都能一辈子幸福快乐。 　　“嗯，一定会有用的！” 第94章 喜娘 　　◎哈哈哈◎ 　　显眼的广告牌拉了起来。 　　门口, 高一雯正好今天领证，还在排队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个广告牌。 　　因为上面拍的那个婚书真的太有历史感了，就像是回到了古时候, 有种厚重、郑重, 特别有仪式的滋味。 　　而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注重生活仪式感的人。 　　“我们也签一份这个吧。” 　　她的未婚夫时益彬看了一眼, “好。” 　　后面排队的那个男生听见他们的话, 不太赞同。 　　“看上去像是骗人的东西，你们注意点儿, 大喜的日子不要被骗了。” 　　高一雯倒不这么觉得。 　　“这么显眼的位置, 肯定是里面的工作人员知道，不然不可能让他们把这个东西摆在这儿, 不会是骗子。” 　　而且她看见，说话那个男生旁边的女孩儿也在看那个婚书, 明显是很有兴趣的样子。 　　只是男生说出那个话后，女生就把目光收回去了，假装不在意。 　　高一雯想说什么, 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孩子说。 　　毕竟他们之前不认识, 她也不清楚两人是什么情况, 不好乱说话。 　　今天不是5月20那类特殊的日子，所以人不算很多，很快就到了他们。 　　高一雯和时益彬携手走过去，填写表格, 拿证件过去等。 　　婚书的环节在他们交那些表格之前。 　　他们被单独带到了旁边的办公室里。 　　云安先给他们看了样版。 　　那是很漂亮的两份婚书，红得庄重, 有细碎的金粉。 　　“婚书的内容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作出调整, 一共两份, 签好之后一份由你们带走, 一份我们保管。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这不是普通的婚书，它采用了分子高科技技术，和你们的身份证有关联，签订之后，婚书上写下的每一个承诺就不再只是文字，而是必须要履行的承诺，一旦违背，另一方就会收到提醒。” 　　云安简单举了几个例子。 　　比如，他们双方自愿在婚书里写下未来如果有宝宝，父亲会参与到育儿中来，尽一个父亲的责任，给孩子喂夜奶，换尿不湿，给孩子拍嗝等等。 　　如果真的到那一天的时候没有那么做，另一方就会收到相应的提醒。 　　时益彬有些吃惊。 　　“真的能做到吗？这也太高科技了，请问用的是什么技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另外，家里的事都会知道吗？那会侵犯我们的隐私吗？” 　　这些问题，在当初写计划的时候，云安和熊嘤嘤他们不知道盘过多少遍，这个时候回答得很顺畅，用最通俗易懂的话做了解释。 　　时益彬和高一雯听得很认真。 　　“所以说，这个高科技婚书就像是一份受到监管的合同，如果有人违约就会收到警告，违约次数多了，另一方可以用这个做证据对吗？” 　　云安：“不只是这样。” 　　她做了更详细的解释。 　　对于一些违法犯罪的行为，签订合同后如果有人违反，会在操作中受到限制。 　　比如打人。 　　如果动手，会受限没办法下手。 　　至于怎么判断那种情况是自卫还是暴力，原理就太复杂了，交给熊嘤嘤那边的妖怪来解释。 　　他们有完整的资料准备，说得云安都快信了。 　　“签订这份婚书有一定的风险，所以你们可以仔细考虑之后再做决定。” 　　现在只是尝试，并不强制。 　　这婚书，像是一把扫帚，帮助有心人去扫婚姻里的尘土。 　　护能护之人的一生美满。 　　不过，这里面有太多未知的东西，时益彬和高一雯表示他们先想想。 　　接下来，又来了些咨询的人。 　　婚书做得好看，不少人冲着它的颜值来，只不过了解到具体的情况后，都有些犹豫。 　　这是个新的东西，听上去总感觉有点儿泄露隐私。 　　不太好。 　　在他们犹豫的时候，高一雯和时益彬回到了这个房间。 　　“您好，我们决定了，要签，这是我们想写在婚书上的。” 　　高一雯递过一张纸，上面写得很清楚。 　　关乎婚姻里的责任，彼此的包容，风雨同舟的承诺等等。 　　当然也有很多新人百年好合的心愿，不过，那不在契约范围内。 　　人心复杂，不可控制。 　　谁也不知道今后会遇到什么，又会走上什么样的路。 　　云安做了解释之后，他们也很配合地做了修改，把空泛的类似于百年好合这种话，变得更具体。 　　确定内容后，高一雯本来以为会在电脑里打出来，印在婚书上，没想到有一个人拿着细细的毛笔，一笔一画写下了那些话。 　　“哇……” 　　他们已经很久没看见有人写毛笔字了，而且还写得那么好看。 　　写好后，精致的婚书搭配漂亮的毛笔字，顿时更漂亮更有意义了。 　　高一雯和时益彬对视一眼，郑重地在上面写下他们的名字。 　　这是他们对彼此的承诺，也是他们对婚姻的诚意。 　　他们离开的时候，云安送了他们一人一个干花胸针。 　　“祝你们平安幸福。” 　　“谢谢。这份婚书很有意义，我们一定会好好保管。” 　　他们离开。 　　外面还在犹豫的人看他们出来，看了他们的婚书。 　　“哇，真的好好看。” 　　“这个字也太有韵味了吧？” 　　婚书的高颜值催动两对新人也去签了他们的婚书，出来的时候都喜滋滋的。 　　这件事也被他们发到了网上，收获一堆祝福的同时，很多人讨论起这个高科技婚书来。 　　——“感觉是吓唬人的，为了让某些男的管好自己，不要觉得结了婚是去当大爷的吧？” 　　——“说真的，我真希望那个高科技有用，免得渣男渣女出来害人。” 　　——“我家里有个亲戚就是结婚遇到了不好的人，一直过得特别惨，命都快没了，要是有这个婚书说不定就不那样了，唉。” 　　婚姻是一生中的大事，就算不打算结婚的人也明白它的特殊。 　　所以这个高科技婚书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有人抓着冒犯隐私不放，有的则许愿推广开，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科技党则从科技的角度分析，怎么都觉得不可能，感性的那些网友则列举各种不幸的婚姻说，要是有这个婚书，很多不幸都可以避免。 　　真的只是灵光一闪觉得契约婚书很有意义的云安，没想到这番讨论，让她突然见到了七情之喜。 　　七情之喜是第一只主动出现的特殊积秽。 　　她自称喜娘，但其实并不是某个具体的人，很是很多新娘新郎的欢喜聚集而成。 　　“这个真好。” 　　喜娘对婚书爱不释手。 　　大概是因为她掌管七情之喜，所以性格和其他积秽不一样，很活泼很有生机。 　　喜娘身着凤冠霞帔，像古时候的人。 　　她坐在云安面前，问：“你可以帮我写一份婚书吗？” 　　“我很荣幸，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写成。” 　　契约建立有条件，不是随便写什么都能起效。 　　喜娘娇俏一笑。 　　“还请您试试，我很想要一份。” 　　喜娘递了她想写的话过来。 　　很明确的语言。 　　第一条是，如果有一天不愿意再做夫妻，就坦白地说出来，两人和平分开。 　　这也是喜娘觉得最重要的一条。 　　“有的人明明不想在一起了，还不说，背地里折磨人。” 　　她用小女儿家的语气说着，脸上依旧带着笑，云安却捕捉到了一丝怒的气息。 　　之前的恐与忧就是相生相伴的，并不完全独立存在。 　　难道喜与怒也是？ 　　倒是在情理之中，情绪本来就不是独立存在的，每个人都同时拥有很多种情绪。 　　不过，喜娘的情况好像和养老院时不同。 　　就在云安写下喜娘说的那一条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不爱我就去死吧，哈哈哈——” 　　云安抬头，喜娘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有生气的模样。 　　幻觉吗？ 　　就在这思考的一瞬间，眼前的情形变了。 　　婚书落到了喜娘手里，她拿着毛笔，翘着二郎腿坐在云安对面。 　　云安则被捆在了一根柱子上。 　　柱子在一个巨大的天平上，天平下面是很深的深渊，能看见里面有翻腾的岩浆。 　　热气熏人。 　　云安：？ 　　这又是什么东西？ 　　天平上只有云安，所以她在的那一端一直在往下落，眼看就要落到岩浆里去，突然，天平另一边受力，又重新抬起。 　　云安吸了吸鼻子。 　　云雾的气息。 　　“松羲？” 　　果然，在另一个方向传来他的声音。 　　“我在。” 　　松羲来了，稳住了天平。 　　喜娘开心地鼓掌。 　　“好玩好玩，结婚咯！” 　　云安：“……” 　　这个积秽怪怪的。 　　一转念，喜娘的表情已然变了样。 　　“不要结婚，我不要结婚！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惊恐的人儿在这片幻境里跑来跑去，怎么都跑不出去。 　　云安看她跑得太累了，试着开动了一下脑筋。 　　首先，空地里出现了一匹马。 　　但喜娘没上去。 　　“你不会骑马吗？” 　　于是，马换成了车。 　　喜娘站在原地，没动。 　　看来也不会开车。 　　云安想了想，汽车变成了小孩子在广场上开着玩的那种车。 　　“这个很简单，只需要踩就能前进，速度还可以，四岁的小孩儿都能玩儿。” 　　惊慌失措的喜娘看着面前的儿童小车车，脸上的惶然消失，重新化作春风一样的笑意。 　　“真好看，这是你送给我的新婚礼物吗？我很喜欢。” 　　云安侧着头认真地看着她。 　　“真的吗？那你看在礼物的份上回答一个问题好吗？你们是一个人还是三个人啊？” 　　喜娘坐进小车车里，呜呜呜地开起来，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三个人哈哈哈。” 　　车子开远，喜娘的笑声也走远，天平开始发生变化。 　　松羲在的那一方一直往下掉，离岩浆越来越近，天平底下他站的地方开始融化。 第95章 无厘头 　　◎她能想到的所有◎ 　　喜娘的笑声放大了许多倍, 像个幸灾乐祸的，没有善恶观的小孩儿。 　　天平落下去了，落入岩浆里。 　　“哎呀, 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要生气——” 　　喜娘的声音戛然而止。 　　没入岩浆里的松羲平安无事。 　　她瞪大了眼睛,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直到空气中传来火锅的香气。 　　喜娘：？ 　　云安：？ 　　松羲：。 　　沸腾的岩浆变成了火锅。 　　云安很快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想到同一个东西了。” 　　有点像默契大考验的游戏, 只不过游戏输了只需要受一点儿罚，在这里输了可能会要命。 　　喜娘趴在上面往下看, “这么快就结束了？不好玩。” 　　换一个。 　　陆佳茗的事情在前, 喜娘没有动云安的意识世界，而是动了松羲的。 　　松羲, 出生之前就被断言为天才除妖师。 　　看上去似乎很荣誉，但其实很苦。 　　被抱上山的画面, 下山后看见父母和各个姐姐很自然的交流，对待他时却很客气，带着几分疏离感时的画面。 　　其他孩子能在父母身边撒娇, 能去上学, 去玩耍。 　　他只能日复一日地学习除妖相关的知识。 　　每日早课四点就起, 晚上直到十二点才睡下。 　　每一天都是这样，没有任何惊喜。 　　练功时摔破了皮，流了血，小小的团子会哭着找妈妈。 　　后来就不哭了。 　　因为松羲明白, 哭了也没有人在意，不会有人安慰。 　　所以, 在后来的时间里, 哪怕在除妖时候摔断了腿, 他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些画面被拽出来, 放大，一遍遍循环。 　　但松羲只是看着，淡淡地说一声：“天意如此。” 　　不悲不喜。 　　喜娘又换了场景。 　　这一次是各种妖怪，无休止地打，不停地打。 　　它们破坏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松羲却依旧没有动怒，也没有下手诛杀，而是用了净化。 　　如今的他，面对妖怪时已经没了最初的杀心。 　　在云安家政这些日子里，他重新认识了妖，发现他们和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芸芸世界中最寻常的一员。 　　画面中，又出现了松羲父母的惨状——因为他是除妖师，所以父母被报复，被连累，然后家里上上下下都死了。 　　“虚构。” 　　面对喜娘等着看好戏的模样，松羲的语气依旧很淡。 　　虚妄而已，他能看破。 　　这些小把戏都是之前寻常的积秽用过的，都没成功，云安不明白喜娘为什么非要再做尝试。 　　喜娘答：“我就是想看你们被我左右的样子。” 　　那比什么都重要，已经成了她的执念。 　　凡世间种种，人，动物，植物，都有情绪。 　　天然克制积秽的云安有，只不过她不抵触任何情绪，哭就哭，笑就笑，太坦然，她抓不到漏。 　　只能在松羲这里找破绽。 　　其他的情绪都没用，喜娘用了她最擅长的招数。 　　一晃眼，这里变成了一个中式喜堂。 　　云安身上穿了红装，盖了红盖头。 　　“……” 　　她反应过来这是在干什么后，麻溜地掀了那块红布。 　　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新娘子不能见人的时候，也不存在什么盲婚哑嫁，为什么还要这个东西？ 　　然后一掀开，就看见了松羲。 　　他也换了装，一身红衣。 　　松羲平时喜欢穿青衣，总让云安想到雨雾中的竹海。 　　清冷又安静。 　　现在一身红衣，平白多了些亮色，竟然也不觉得突兀，反而有种平日里没有的魅力。 　　“你穿这个真好看。” 　　云安坦白地夸到。 　　松羲耳尖红了一下，目光从云安身上移开。 　　“你……也很好看。” 　　云安的一身嫁衣十分精美，烛火摇曳下，看得他微微心慌。 　　“真的吗？谢谢。” 　　被夸奖的云安踩着绣花鞋走到松羲身边。 　　鞋子很漂亮，也很合脚。 　　不过云安低头看见它，总会联想到各种可怕的场景，于是把它换成了一双——毛绒绒的拖鞋。 　　这个思想意识里的世界，似乎参考了现实中的温度，有一些凉意。 　　“我们出去看看吧。” 　　云安和松羲一起往外走，结果到门口的地方就被挡住了。 　　不过问题不大，松羲很轻松就把那道障碍打破。 　　走出来，外面是一排排差不多模样的房子，每个房子都朝着中间的小巷开门。 　　小巷很长，弯弯曲曲延伸着，仿佛没有尽头。 　　云安盯着那些房子看了又看。 　　左右对称，微微拱起。 　　怎么越看越眼熟？ 　　“好像是坟茔的模样。” 　　喜娘觉得婚姻是人生的坟墓？ 　　她不是掌七情之喜吗？ 　　看来不是她那里有好几只积秽，而是她一个人掌控好几种情绪。 　　不然，在喜的世界里，不会出现现在这一幕。 　　云安：“我们把门都打开吧。” 　　别让里面的人困在那个四四方方的喜房里。 　　她和松羲一左一右，开了所有房间外的屏障。 　　里面的人走出来，云安发现很多熟面孔。 　　方茗，倪香霖，冯怡、林绪杰，江暖…… 　　林绪杰一看见松羲就哭了。 　　“姐！救命！” 　　林绪杰觉得他真的很倒霉。 　　之前莫名其妙被奇怪的东西影响，毁了公司的高价盆栽，险些坐牢。 　　幸好有云安作证，他才顺顺当当证明清白。 　　云安还开解了他，让他不要总琢磨那个奇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林绪杰离开青曲市后，不停地忙，眼看终于要完全忘记那天的事情，谁知道突然脑袋一晕，人就在这里了。 　　旁边是个不认识的女人，穿着嫁衣在和他结婚。 　　太可怕了！ 　　倪香霖一家是做珠宝生意的，接触过许多老物件儿，见过的听过的事情多，出来后又看见了好友方茗和大佬云安，很快平静下来。 　　“云店长。” 　　她和云安打招呼，云安大概说了一下情况。 　　然后眼尖地看见了胡余。 　　胡余一直被关在管理局，每天被鳞粉折磨得生不如死，这次突然获得自由要多高兴有多高兴，身边还有个长得好看的美女。 　　他高兴地要和美女继续结婚的步骤，不料门突然开了，美女跑了。 　　胡余心里不爽追出来，想把人抓回去， 　　然后—— 　　砰！ 　　他被掀翻在地。 　　掀他的人甚至没有靠近他就做到了这一点，痛得要命。 　　“谁特么打老子？” 　　胡余嚷嚷着，看见了云安的脸。 　　“……” 　　他缩起脑袋，不敢再开口。 　　第一次见到云安，他被抓了。 　　后来每一次见到，都是她来撒鳞粉的时候。 　　可以说，云安在他心里，完全是恶魔的代名词。 　　一看见她，胡余就觉得身上像是被撒上了鳞粉，又痛又痒。 　　这片意识世界的主管人是喜娘，云安能改变的东西并不多，但也够了。 　　密密麻麻的像坟墓一样的房屋，她没办法改，所以，她弄了一艘怪异的船来。 　　整体是船，很大，所有被喜娘弄来的意识全都被她带上去。 　　船下面却是车轮一样的东西，可以在陆地上开着走。 　　船上的装饰很具有童心，让看见它的人一下子就想到各种游乐园里吸引小朋友的小车车。 　　突然就不怕了呢。 　　意识世界，一切归于意识，可以很现实，也可以很荒诞，取决于每一个人在想什么。 　　没了恐惧和惊慌失措，笼罩在这里的乌云缓缓散开，变得晴朗。 　　秋日的晴朗很舒服，光线明亮却不刺眼，阳光温暖。 　　云安一行人待在游乐船上，有种朋友们一起组团外出旅行的既视感。 　　游船上甚至出现了瓜子、薯片和烤肉。 　　油脂香在空气里飘散开，喜娘营造出的恐怖气氛荡然无存。 　　云安不知道她原本弄出那么长一条喜房街是要做什么，只知道在他们开始烤肉派对后那些房子都消失了。 　　隐约间，她感觉到了喜娘的咬牙切齿。 　　喜娘本以为她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没想到云安真的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只要云安在，她的幻境毫无作用。 　　环境消散，喜娘穿着一身红嫁衣出现。 　　“你是个怪人。” 　　她从来没遇到过云安这样的人。 　　“谢谢夸奖。喜娘，你想做什么？如果可以沟通的话，我们不是非要战斗。” 　　管理局收的那些没违反犯罪的积秽都很好用。 　　他们不怕苦不怕累，是很称职的打工人。 　　心理疾病一直是一个大难题，有他们这些能影响到情绪的家伙在，对病人很有帮助。 　　因为这，管理局抓积秽的积极性越来越高，就希望多抓几只回去打工，分担一线压力。 　　年纪看上去不大的喜娘晃了晃脑袋，头上的珠钗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不知道。我只想做好玩儿的事。” 　　喜娘觉得，把云安和松羲绑在天平的两边很好玩，但他们顺利下来之后就不好玩了。 　　她想看相爱的人在危难中互相为对方考虑，希望看见一方为另一方不惜生命。 　　如果不是云安捣乱，之前的喜堂街也好玩，很多人穿上好看的衣服结婚。 　　不过要所有人都笑才好玩。 　　喜娘一字一句说着，虽然云安总捣乱，但她并不讨厌云安。 　　她喜欢云安弄出来的那个契约婚书。 　　不然她才不会主动出现在别人面前。 　　“哦！我知道你喜欢看什么啦！” 　　云安恍然大悟。 　　喜除了自己能控制喜悦的情绪外，也喜欢这样的情绪。 　　但在此之前，因为积秽的影响，也因为各种各样的现实问题，喜悦的情绪比其他的怒、忧、悲等少很多。 　　“我带你去感受真实的喜悦。” 　　意识世界里喜娘弄出来的喜悦，都是虚假的，喜娘没办法从这里得到力量和满足。 　　云安家政小分队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能倒回去走，云安也没有舍近求远，就带着喜娘去看附近的事。 　　看宵烛修理路灯，夜里照亮夜归人的路，也照亮他们的心。 　　喜娘看着一个醉醺醺的非要拉着一个独身女子要联系方式的混蛋，在路灯闪过后倒地被工作人员带走，开心地拍手。 　　“好呀好呀，以后再也不怕走夜路了，看，天上的月亮多亮啊。” 　　她记忆里，夜晚是不安全的。 　　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 　　眼前这一幕，比她冥思苦想出来的少得可怜的快乐——结婚，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些，更让她开心。 第96章 真与假 　　◎来吧◎ 　　“为什么这个人没有和人结婚, 我也会感觉到她这里有喜悦的情绪出来？” 　　喜娘指着心口的位置问。 　　她不明白。 　　喜娘不是一个具体的人，和陆佳茗不同，她是诸多喜乐的集合体。 　　很多事情她都不懂。 　　云安回答道：“因为庆幸得救, 因为感觉到了安全。” 　　安全感对于一个人来说, 很重要很重要。 　　如果生活在一个地方, 每天都要担心生命会不会突然被人夺走, 每天都要害怕出门遇到危险，那个人不可能获得快乐。 　　而如果不管一天之中哪一个时辰出去或者归来, 都不用为人身安全担忧, 那本就是一种至高至上的幸福。 　　喜娘似懂非懂，又跟着宵烛一路往前走了很久。 　　看过萤火计划后, 云安带她去看照雪和大黄。 　　他们在训练小猫小狗。 　　毛绒绒的小猫小狗本就会给人带来治愈，喜娘很喜欢。 　　当看见夜晚到来时, 小猫小狗变成守卫，陪伴着每一个独行的人，那种喜悦又上了好几个台阶。 　　“这也是因为你说的安全感吧？” 　　喜娘眼中带着亮光。 　　“对呀。” 　　云安和她一起看着小猫小狗和夜晚归来的人们, 喜悦的情绪自心底生出。 　　不止这些。 　　还有咚咚带着过来的妖怪们, 和这里的人一起改造过的托儿所。 　　有他们在, 孩子们开心，父母放心，长辈省心。 　　元绪带着人改造的养老院，则让老人们开心, 老人的子女们也开心。 　　这些带有服务性质的产业本来就是双赢的，只不过此前一直有人私底下搞事, 弄得乌烟瘴气, 让人不敢相信, 担心自家长辈和孩子送到这些地方去后, 会被伤害，不会得到好的对待。 　　现在好了，他们认准了带云安标识的店，百分百相信。 　　为了不让这个局面被老鼠屎影响，松羲和熊嘤嘤还想办法给标识做了防伪，确保市面上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 　　云安家政此前本来就因为一系列的事情，在网友们心中拥有了极高声誉，现在加了云安名头的其他店推行难度低了许多。 　　喜娘看完说：“原来安心可以给人带来那么多的快乐。” 　　和结婚带来的那种喜悦不同，安心带来的喜悦更绵长，有种让人舒服的气息。 　　她很喜欢。 　　“我们还在做一些别的事情，现在刚开始，效果还不是特别明显，但以后一定会起大作用。” 　　云安说的是飘飘。 　　飘飘的本体是水草，带水质净化的力量。 　　她现在力量比之前刚来时强了一些，净化范围和速度也快了。 　　最重要的是，她净化过的水质经过了检测，报告交上去后，管理局那边拿到了一些名额，都是飘飘这一类的妖怪。 　　今天，他们正在净化一条小河。 　　小河是围绕着城市的那种，不是特别宽，有太阳的时候会散发出很重的臭味儿，一直让附近的居民苦不堪言。 　　现在，他们在这些地方种下了特殊的植物。 　　第一天的时候，臭味儿淡了，不会很远就熏到路上的行人。 　　第二天，臭味儿更淡了，就算走在河边也不会闻到很明显的味道。 　　再后来，水的颜色也一点点发生变化，清亮了许多。 　　小河的变化落在附近居民的眼中，让他们喜上心头。 　　“以后终于不用闻臭味儿了。” 　　河水本来是一道不错的景致，现在总算被用起来。 　　以前也有做过净水，但因为河水是流动的，经过的地方很多，所以总是只能治标。 　　现在有那些含着妖力的植物在，再也不会出现那种问题。 　　绸春还在河道周围种下了植物。 　　那些植物既起美观作用，和河水相映成趣，也是保护带，保护路上的行人不掉落到河里，也保护小河不被人扔垃圾。 　　这些都是在云安一行来到这里之前，喜娘不曾见过的景象。 　　“你们很好。” 　　喜娘这么说着，脸上的笑容很纯粹。 　　她对云安家政、对管理局、对这个世界没有敌意，也不曾伤害过任何人。 　　她不是某一个已经离开人世的人，不是被做出来的傀儡，她是自然而然产生的情绪集合体。 　　喜娘很特殊，寻常对付积秽的办法对她没用，而且根据意识世界里的情况看，喜娘身上还有其他情绪的力量。 　　因此，由云安和松羲亲自带回青曲市。 　　青曲市里，因为云安家政的总公司在这儿，所以这里的气氛和其他地方全然不同。 　　一到地方，喜娘就说她喜欢这里。 　　喜悦的情绪在四面八方弥漫，如同蜜罐。 　　“你怎么能被这种小恩惠收买？” 　　怒出了头。 　　喜娘说：“我想要一个满怀喜悦的国度，现在这里不就是吗？” 　　“你背叛了我们！” 　　喜娘：“不，我只是忠于我自己。” 　　这句话是她从云安那里听来的。 　　她很好奇云安为什么不受积秽的影响，云安就回了这句话。 　　忠于自己。 　　接纳自己。 　　喜娘喜欢这种说法。 　　突然，云安愣住。 　　“松羲，为什么我会知道喜娘的想法？” 　　她本来因为喜娘的到来，积秽的彻底解决而开心着，这个时候却突然发现了问题。 　　为什么她会知道喜娘是怎么想的？ 　　另一边，松羲还穿着那一身红衣。 　　他和云安一起把云安家政推向了世界，积秽的事情也全部落幕，妖怪们都搬来了新世界。 　　一切都很顺利，很好。 　　今天，是他和云安的婚礼。 　　云安说喜欢中式婚礼，所以他请教了许多长辈和妖怪，仔细地筹备了这一场婚礼，改了其中因为历史限制而让人不喜的步骤，让它变得更好。 　　嫁衣是他拜托最会做嫁衣的妖怪前辈订做，屋子里的所有古意十足的摆设也是他寻来的珍品。 　　他还取了最好的玉石与珠宝，为云安打造了婚礼用的头面。 　　云安喜欢热闹，他便继续住在云安家政那栋房子里，和大家一起生活。 　　也在附近买下房产，写云安的名，在云安想去的时候去住。 　　松羲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怎么都静不下来。 　　手心微微发热，各种思绪飘散。 　　云安的每一种模样都在他脑海中浮现。 　　开心的，生气的，都有。 　　敲门。 　　里面的人应了，松羲的心提了起来，略微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只是，在看见盖着红盖头，端端正正坐在桌子旁的云安那一刻，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你是谁？” 　　“我是云安啊，你怎么了？” 　　松羲的目光从桌子上的糕点上扫过。 　　他知道云安容易饿，特地早早准备了这些。 　　可现在，一口没动。 　　她不是云安。 　　木剑飞出，盖头掀开，里面确确实实是云安的脸。 　　一模一样。 　　松羲的目光却没被这平日里一想到就让他欢喜的人捂暖，反而更冷。 　　毫不犹豫的，木剑周围符文围绕。 　　那人消失了，整个婚房都消失了。 　　看清楚面前清醒的那一刹，松羲看见一根黑色的链条穿透了云安的心脏。 　　鲜血淋漓。 　　“小羲羲，快走……” 　　那是云安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而后，意识被彻底抹去。 　　“云安！” 　　松羲眼中腾起杀意。 　　喜怒忧思悲恐惊，一一点亮。 　　“哈哈哈哈哈，我成功了，所以这世界之神的宝座，本就该我来做。” 　　喜娘牵着情绪的锁链，如同操纵傀儡娃娃一样控制着松羲。 　　这个修身养性的天才除妖师，终究是被她找到了软肋。 　　哦，对了，里面还有一个。 　　喜娘看向另一团情绪线组成的茧。 　　那里已经有金黄色的喜被点亮，现在正在缓缓点亮的是忧、思、惊。 　　一个美好的真实的梦。 　　喜娘知道云安肯定会发现那只是一个梦，而不是真实，甚至她特地在结尾的地方留了明显的破绽。 　　就为了收获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浮动的情绪。 　　现在看来，她成功了。 　　喜娘摇曳着身姿朝云安的方向走，她的面容一直在变化。 　　有男人，有女人，有大人，有小孩儿。 　　云安有一点没有说错，她不是一个具体的人，她是很多人喜的集合体。 　　她这里的确有帮助了其他人后，心里获得的灵魂上的欢喜，也有看见别人避过灾难时为他人感到庆幸而产生的欢喜。 　　只是，世界上的人有很多，喜自然也分很多种。 　　比如喜娘这里装着的情绪虽然都是喜，却很复杂。 　　有厌恶儿媳，觉得儿媳抢走了儿子的婆婆，看见儿媳死在生产中时，心底生出庆幸的。 　　传宗接代的任务完成，又没有人来和她抢儿子，这是天大的好事！ 　　有看见曾经羡慕乃至嫉妒的人走坏运身体得病后，心里生出洋洋得意的。 　　活该。 　　谁让你之前那么有钱！ 　　这些喜背后的东西，都长在喜娘的心中。 　　对喜娘来说，这些喜和那些满是善意的喜一样，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她通通接受。 　　喜娘生于自然，她对人、妖怪、积秽没有任何倾向。 　　她只做她想做的事。 　　而现在喜娘最想做的，就是污染松羲和云安，然后让他们去毁掉这个世界。 　　曾经爱惜珍宝的人亲手砸碎那件珍宝，是世界上最最有趣的事。 　　是她最最喜欢的小游戏。 　　之前的积秽都拿他们没办法，但她做到了，这让那份喜欢加了倍。 　　“云安小乖乖，来吧，成为我的奴隶吧。这并不是什么不可以做的事，每个人都是情绪的奴隶，这是你们生来便已注定的命运，尊崇我吧，诚服于我吧，我会给你们整个世界。” 　　喜娘走到那团情绪茧前，期待着全新的云安化蝶。 　　到时候，她会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全都给云安，让云安产出无穷无尽的欢喜。 　　快来吧小乖乖，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崭新的世界。 第97章 前路 　　◎拜托◎ 　　房车那边。 　　泠鸢接到了老朋友周泉明打来的电话。 　　“泠大师, 不久前冯怡那孩子突然晕倒了，到现在都没醒过来，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冯怡是周泉明朋友任宏伟的女儿, 之前云安去过他们家, 为冯怡驱赶积秽。 　　泠鸢直觉不妙, 让公司其他妖怪联系了之前被积秽缠过的其他人。 　　冯怡、林绪杰、江暖、计秋容、黎莺…… 　　所有人都出现了和冯怡相同的情况。 　　“糟了！” 　　泠鸢他们放下手里的工作, 从四面八方赶往契约婚书试点地。 　　云安和松羲都失去了踪迹。 　　监控里，没有拍到他们外出的情形, 他们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 　　“找！” 　　宵烛红了眼。 　　她不能接受云安出任何事。 　　熊嘤嘤也调集了能调动的所有妖怪和人加入寻找队伍。 　　泠鸢负责守在他们消失的那个房间。 　　云安也的确还在这个房间, 只是被积秽扯进了另一个小世界。 　　这是喜娘弄出的一个小世界，要对付云安和松羲, 她调用了所有积秽的力量。 　　其中就有在管理局打工的那几个。 　　看见云安被情绪茧困着，他们偷偷跑过去名曰监工, 实为帮忙。 　　“好不容易弄到的铁饭碗，千万别就这么丢了啊。” 　　“老大闹成这个样子，不会让我们全都被灭吧？” 　　“我其实挺喜欢那份工作的, 光明正大吃好吃的, 还会被病人感谢。” 　　他们叽叽喳喳着犯愁。 　　情绪茧是老大的终极武器, 他们连碰都不敢碰，不然会变成情绪茧的一部分。 　　云安是积秽的克星，很多行动都必须有她在才有意义，不然积秽会无限再生, 无穷无尽。 　　要是她被控制了，这个世界绝对会天翻地覆。 　　他们以前也想天翻地覆, 但现在, 他们不想了。 　　他们觉得现在的世界挺好的。 　　“可是我们能做什么？” 　　“云店长身边有那么多厉害的妖怪, 他们一定有办法。” 　　几只积秽决定去送信。 　　这里的积秽很多, 少一两只一点儿都不显眼。 　　他们偷偷地跑了出去，回到管理局，说了里面的情况。 　　松羲已经被控制，云安沉睡中，有被控制的风险。 　　这个消息迅速传到了云安家政每一个成员的耳朵里。 　　宵烛问：“有办法带我们进去吗？” 　　积秽很为难地摇头。 　　“不能，那里只有被积秽控制过的人可以进。” 　　玉照咻地举起右手。 　　“我被积秽控制过！带我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高频率修炼，玉照的修为已经精进很多。 　　她跟着积秽进到那个小世界，以本体的模样。 　　小世界里有各种模拟出来的东西，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镜子不会引起关注。 　　进去后第一件事，她把自己当做一团橡皮泥，把云安和情绪茧整个围了起来。 　　只是这样一来，喜娘立刻注意到了这边。 　　“呀呀呀，让我发现了什么？原来是以为被人类利用一二，就当他们真的把你们当人看，能给你们公平公正的小叛徒啊。” 　　她笑嘻嘻地凑到这几只积秽面前，开心地鼓掌。 　　火苗瞬时间在他们身上蹿起，疼得他们满地打滚。 　　这火焰也烧到了玉照那里。 　　那是能烧到情绪的火焰，痛在灵魂深处，没有谁能承受。 　　可玉照硬生生坚持住了，没松开云安，把她挡得严严实实。 　　很快，熊嘤嘤他们也进来了。 　　之前机会突袭管理局，管理局上下都被积秽影响过。 　　他们都能来。 　　“今天真热闹。” 　　喜娘第一次遇到这么多主动跑过来被她吃的意识。 　　真是丰盛。 　　她并不自己动手，而是打了一个响指。 　　松羲从暗处走出来。 　　一向如青竹般的他，此刻杀气腾腾，显然是情绪失控的模样。 　　“喏，杀了他们，他们是伤害云安的人。” 　　喜娘的声音响起，松羲朝他们冲来。 　　松羲的战斗力很强，现在又已经被控制，如果真的打过来，他们全都会死。 　　可是没有一个人，一个妖怪让开。 　　“不许靠近云店长！” 　　“离安安姐远点儿！” 　　木剑露出锋芒。 　　千钧一发之际，一朵如彩虹一样的花朵绽放。 　　云安醒了。 　　“糟了……情绪茧开了，云安也被……” 　　对熊嘤嘤他们来说，那比他们被松羲杀死更让人绝望。 　　云安是完全控制住积秽的保障，如果没了她，这个世界一定会被积秽占领。 　　喜娘欢喜地看向绽放的情绪之花。 　　那是七情花，蕴含着七种至纯至真的情绪，对以情绪为食的她来说具有绝对的吸引力。 　　“云安，把花给我。” 　　云安睁开眼睛，目光清明。 　　“好啊。” 　　电光火石之间，七情花困住了喜娘。 　　喜娘吃了一惊。 　　“你竟然没有变成我的奴仆，真是个不听话的小乖乖。” 　　她并不怕七情花，这种刚长出来的小东西，对她没什么用。 　　可很快，喜娘发现不对劲儿，她竟然不能离开这朵花的范围了。 　　“你做了什么？” 　　云安：“七情七情，相辅相成。” 　　没有谁身上只存在一种情绪。 　　现在，七情花只是个刚长出来的小花，但这里所有妖怪和人，乃至积秽对她的担忧，都成了七情花的情绪养料。 　　被喜娘可以激怒的松羲身上的滔滔怒火，也成了丰富的养料。 　　七情花迅速生长着，压制着喜娘。 　　那些都是真是无比的情绪，来源于这里的每一个存在。 　　云安想明白了，其他的方法都对喜娘没用，那么，情绪本身呢？ 　　积秽天生可以控制情绪，但严格说来，其实人也可以，妖也可以。 　　人会因为愤怒去反抗不公，去舍弃生命，激出平日里没有的勇气争取自由。 　　人会因为新生的喜悦克服心底的恐惧，孕育生命。 　　情绪从来不独立存在，也从来不只有一面。 　　情绪的力量，其实所有存在都会用，不只是积秽。 　　想明白这一点后，云安身上那些彩色的线在她手中成了最有力的武器。 　　而这里的所有支持她的人，想要维护情绪家园的存在，都成了她的战友。 　　松羲的怒气被七情花迅速吸收，在新的愤怒产生之前的间隙，云安将太初丢过去，他抬手接住。 　　如今的太初跟着云安已经很长时间，除了本来的力量外，还缠绕了彩色的情绪丝线。 　　拿着他，松羲的情绪便不会再乱。 　　而本以为云安已经死去的松羲在接剑的那一刻，红了眼睛。 　　她还在。 　　“呀呀呀。” 　　喜娘发出奇怪的声音。 　　她费了些功夫，把真实与虚假穿插在一起，好不容易才控制了松羲，没想到云安只需要一个这么小的动作就能把他拉回来。 　　情绪茧是她的制胜法宝，对付一般人连拿都不用拿出来，却对云安没有用，反而还帮了云安一把，弄出了一个情绪编织的牢笼。 　　“真实嫉妒你们呢，总是被命运眷顾的幸运儿。” 　　想她积秽一族，孕育千年才得以见人世。 　　见人世后，一直被追杀，不曾有过一刻安宁。 　　莫非这就是天命？ 　　喜娘不信命，但这个时候她信了。 　　她已然清楚，他们输了，等待他们的将是灭族。 　　“我真是不甘心啊……” 　　喜娘仰头，双手缓缓收紧。 　　这是她弄出来的空间，这个空间里的所有她现在已经无力掌控。 　　但如果已经到了陌路，她愿意带着他们一起死去。 　　就算上不到云安，其他的也能被她带走，同归于尽。 　　“等等，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云安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拜托松羲和熊嘤嘤，对之前在管理局打工的积秽们解除了部分禁制。 　　没了禁锢，积秽们正常打工，帮助他人治疗情绪上的疾病的画面被同步到所有积秽那里。 　　喜娘一开始脸上带着讥讽，后来是茫然。 　　那些积秽没有被追杀，反而被感谢，并且拥有丰富的食物。 　　最重要的，他们没有吞噬任何人的气运，却随着治疗隐约得到了新世界的认可。 　　新世界的认可，是她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东西。 　　为此她策划了很多很多事情，伤害了很多人，却都没成功。 　　现在却让她看到了希望。 　　原来就算他们能拨动情绪的弦，也不代表他们有错。 　　原来他们并不是生而有罪。 　　原来前路就在那里，就那么简单。 　　原来，如果一开始她有意识后，不是带着族人伤人、害人，而是去找管理局商讨，所有族人都能找到生路。 　　不…… 　　不是那样。 　　当时的管理局很弱小，并没有让族人去到医院上班的权利。 　　是云安家政开了以后，他们才慢慢有了方向。 　　喜娘笑了，又哭了。 　　她坐在那朵七彩的情绪之花上看着云安。 　　“你啊，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 　　如果她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有云安家政，已经看见希望，或许，她不会走现在这条不归路。 　　只是，没有如果。 　　喜娘的手缓缓松开，熊嘤嘤他们都被排离了这个小世界，只留下云安一人。 　　“我把他们交给你。” 　　不是问句，而是一个陈述句。 　　喜娘和其他的积秽不同，她是类似于积秽之母的存在。 　　她要的一直是整个族群的未来。 　　曾经，喜娘找不到路，只能想到毁灭一切，让一切从零开始，那样积秽才有可能延续。 　　而现在，她找到了更好的路。 　　一条不用躲躲闪闪，不用族人一次又一次付出生命的路。 　　云安答应了。 　　“走吧。” 　　她准备带喜娘去接受审判，但喜娘没有跟她离开。 　　眼前景物变幻，云安回到现实世界，喜娘封闭了她的小世界。 　　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送族人最后一程。” 　　一个小世界坍塌了。 　　巨大的能量横扫了整个世界，乌云散去，金色的光线从天空中落下，照耀在大地之上。 　　喜悦传递到了每一个人心中，在那里种下名为希望的种子。 第98章 真甜 　　◎安心◎ 　　喜娘走了。 　　彻底走了, 没有留下任何气息。 　　如今，积秽的指挥权在云安手中。 　　喜娘不信其他人或者妖怪，她只信云安。 　　云安收回了所有在外游荡的积秽。 　　控制权在手, 她能清楚分辨哪些积秽曾犯过罪, 哪些没有。 　　完全没有问题的那一批被交到管理局那边紧急建立的负责人那边, 做基础常识培训和工作培训。 　　有一些问题的, 则需要等待更多针对积秽拟出来的规矩出来，再做处理。 　　这是一个庞大又复杂的工程。 　　云安跟着忙了整整一年, 才终于给了每一只积秽去处。 　　该处罚的处罚, 该戴罪立功的戴罪立功。 　　最后一只积秽交付的时候，万千情绪丝涌入云安家政。 　　泠鸢的本体彻底修复, 被她护在其中的所有小妖怪来到新世界。 　　还好有宵烛、绸春他们在，及时把小妖怪们分好组, 各自安排工作。 　　云安只需要作为监护人陪同前期的修炼即可。 　　也因为小妖怪们的加入，萤火计划的推进速度快了几十倍。 　　一条一条街道的灯亮起，守护着夜晚中的归客。 　　乡间角落、山林小道、公园, 一处处被覆上萤火之类的存在。 　　青曲市内, 只要有公共照明的地方, 变得绝对安全。 　　这份亮光，飞快地朝着其他地方扩散。 　　夜里，无论是男人女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儿, 都能安心外出散步或者跑步。 　　喜欢爬山的，可以独自在一天里的任何时候上山, 萤火计划确保他们不会被坏人尾随、伤害, 猫猫队狗狗队成员负责陪同, 确保他们不会不小心踩空摔倒有生命危险。 　　绸春和青荷他们沿路种下的花草树木, 则负责在危急时刻护住他们，是最坚实的护栏。 　　元绪一行可以长时间在水下活动的妖怪，联合各大环保组织，一起清理水中的垃圾。 　　飘飘一行有净化能力的小妖怪，则负责把元绪他们清理掉垃圾湖海一点点修复，变回曾经干净漂亮的模样。 　　咚咚的队伍就更大了，妖怪和人一起接受培训，把一个个托儿所做得更好更规范，更让家长们放心，孩子们开心。 　　出成绩后，托儿所的改变延伸到了幼儿园。 　　契约婚书的试点很成功，预防了好几起骗婚和暴力事件，开始推广。 　　同时，契约也被用到了其他地方即更多的合同当中。 　　它们约束着每一个从业人员遵守职业道德，不违法不乱纪。 　　云安开心地看着这些变化，然后，咚—— 　　她被撞得踉跄，要不是松羲及时扶住她，她险些摔倒在地。 　　云安捏拳头。 　　“风小小！” 　　她刚喊出声就又听见一声巨响，熊孩子撞墙上了。 　　熊孩子没事，墙塌了。 　　云安的拳头顿时更痒了。 　　不行，不能再放这个家伙在家里搞破坏！ 　　“你，现在立刻马上跟我一起出门修炼！” 　　像斗牛一样冲来冲去的风小小一眨眼就出现在云安面前。 　　“真的吗真的吗？我终于可以出门了？” 　　云安看着脸上脏兮兮的熊孩子，忍住揪她耳朵的冲动。 　　“可以，但要约法三章。第一，在外面必须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这一条，是因为她之前带风小小出门吃过苦头，不过一转眼的时间，熊孩子跑得没了踪影，出去捣乱弄坏了人家一大堆东西，给公司带来了巨额损失。 　　“第二，好好走路，不许横冲直撞。” 　　风小小的横冲直撞不是一个比喻，而是写实。 　　就看那堵被撞倒的墙就知道，她遇到障碍物不会选择绕开，而是直接撞过去，把人或者东西撞开。 　　要是不注意，很容易出人命出事故。 　　比如撞飞骑车撞飞行人…… 　　云安不希望在法治频道看见风小小的脸。 　　“嗯嗯嗯！第三呢？” 　　风小小围着云安跳来跳去，像刚下山的野猴子，吱哇乱叫，一刻也不能安静。 　　“第三还没想好，想到了再告诉你。能做到吗？” 　　“能能能！店长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风小小抓住云安的手往外跑，被拖着走的云安瞪了她一眼，她才乖乖地放回正常步速。 　　“好好走路，我记得。” 　　云安家政现在已经变成漂亮的建筑群，面积很大。 　　在走到门口的过程中，云安得以有时间反复提醒风小小需要注意什么，总算顺利抵达门口。 　　到门口后，交到风小小手里的是一辆外卖车。 　　风小小最大的快乐就是跑和冲，云安为她选择修炼方式的时候尊重了这一点。 　　在云安的监督下，车子没有飞起来，而是正常行驶出去。 　　然后，风小小开始了取餐送餐的快乐工作。 　　对其他人来说很辛苦的爬楼过程，对她而言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一整天她都修炼得很开心。 　　次日，云安又带她跑了闪送，就是帮人送紧急的文件。 　　送的过程中，有一个风小小一直联系不上的客户，但是手机的声音就在屋子里面响，隔着门都能听到。 　　她们用了一些时间和客户取得联系，客户拖着身子来给她们开了门，没想到一打开人就晕倒了。 　　“啊！” 　　风小小被吓到。 　　“送医院，快。” 　　云安给风小小开了禁。 　　她背起客户一阵风似地跑远。 　　现在外面堵车，开车会很慢，她选择了开障眼法直接跑。 　　不到5分钟，客户被送到了医院，挂上了水。 　　原来客户本来今天生理期请假休息，结果公司那边还是打电话让她处理各种事。 　　疼痛加上操劳，她就晕了。 　　幸好被风小小发现及时送到医院。 　　这件事情之后，风小小找到了她想做的事——“我要做送人到医院的工作！他们需要我！” 　　为此她还拽来了她族里的另一只小风妖。 　　那只小风妖之前修炼得就还可以，所以是从妖族聚集地来的，现在和元绪的族人一样，以外聘员工加入云安家政。 　　风小小负责女病人，她朋友负责男病人。 　　当然，他们力气大，其实不管男女都能背去送医院，只不过为了让病人更有安全感更安心，所以才这么分配。 　　一天24小时，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在线上下单送医服务，他们都能在最短时间内赶到，然后稳稳当当地最快把他们送去医院。 　　这个服务的评价很高，特别是一些独自在外打拼的年轻人，身边没有亲人帮忙，有风小小他们在，也不用担心一个人突然生病的事情。 　　要是需要送医之外的全程照顾，也可以订购云安家政的陪护服务，特别贴心和周到。 　　送医服务上线之后评价很高，很快在其他地方做了推广，吸纳了一大批外面的妖怪进来打工。 　　有云安家政的牌子在，客户对他们放心。 　　单独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的母亲，可以用这个服务先把生病的孩子先送去医院，再请一个陪护，等有人来照顾另一个孩子后，再去医院。 　　不用担心两个孩子顾不过来，健康的孩子带着一起去后也跟着感冒之类。 　　老人和孕妇也不需要担心，哪怕是没有电梯的老房子，哪怕是住在顶楼，云安家政的工作人员也能稳稳地把他们抬下楼送去医院，不会有任何颠簸和危险。 　　——“云安家政这一波在大气层！太好了，这个服务真的太好了！呜呜呜，以前我爸爸生病，我和妈妈没办法把他弄下楼，来的人也没办法抬他，险些错过最佳治疗时间。” 　　——“你们真的太好了。以前就算攒了钱也觉得，如果后面真的遇到什么事情，身边没人还是不行，现在你们让我知道，没有什么不行的，只要我继续努力打工赚钱，就算以后我一直独居，我的生活也能得到最好的保障！” 　　不用担心恶毒的、私底下搞事甚至要人命的保姆，不用担心生病了没办法下楼。 　　要是觉得遇到危险，觉得不安全，还能去免费领干花手环和小手电筒，有需要的话，也能去猫猫狗狗基地申请一只小狗或者小猫陪伴一段时间，直到觉得安全为止。 　　她们不需要因为担心独居的安全，而逼着自己在不想结婚的时候，捏着鼻子认下一段只会给她们带来痛苦的婚姻。 　　那种心安的幸福感，无与伦比。 　　她们触碰到了更多的自由，可以继续去做她们想要做的事情，去实现她们心中的理想。 　　她们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在路上，不用害怕暗处的危险。 　　在客户们感慨着这些的时候，云安裹着她的小披风，舒舒服服地坐在庭院里看雪，面前是用来煎茶的小火炉，旁边是帮她烤红薯的松羲，对面坐着泠鸢和宵烛。 　　照雪还是原形状态，和大黄一左一右凑在旁边烤火，发出开心的咕噜声。 　　云安捧着热茶喝了两口，半个身子趴在松羲胳膊上哼哼唧唧。 　　“小羲羲，什么时候能好啊？我饿了。” 　　虽然刚吃过饭。 　　松羲稳稳地托着她。 　　“快了，你先吃点板栗。” 　　板栗是他单独炒的，香甜软糯。 　　云安抱着暖呼呼的开口板栗开始吃，一边盯着香喷喷的红薯。 　　吃着吃着，她的目光落回到板栗上。 　　这个好好吃！ 　　她开心地吃着，宵烛和泠鸢也惯着她，帮她剥。 　　等红薯好的时候，肚子已经被板栗喂得饱饱的。 　　云安熟练地嚼了四颗健胃消食片，张开嘴巴嗷呜咬下去。 　　真甜！ 第99章 来啦 　　◎新的道路◎ 　　医院, 最开始在管理局协助治疗的积秽正式来上班了。 　　不是隐藏起来协助，而是真的作为医生来上班。 　　她在帮助了许多病人，得到许多的感谢后, 被这方世界承认, 走上了正统修炼之路, 现在终于能够化形。 　　这也是积秽中第一个化形成功的, 让其他还在接受教育的积秽都非常振奋。 　　“云店长真的没骗我们，我们不做坏事也可以在这里正常生活！” 　　“难怪老大会把我们交给云店长, 谢谢……” 　　一开始产生的积秽, 没有思维，没有善恶观, 凭借本能去吃别人的情绪，扰乱这个世界正常人的生活, 乃至伤害他们。 　　后来，积秽一点点进化，从智能复制和重复思维, 到拥有思考模式——虽然进化到这个地步的并不多, 但总算拥有了从不同角度看这个世界的机会。 　　这一批积秽, 不再单纯地按照本能做事，而是会去看，会去判断，逐渐有了善恶观。 　　也正式因为这样, 再加上云安家政和管理局在，他们才接触到另一种生活。 　　那是可以让他们正大光明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活方式, 很是不同。 　　过过那种生活后, 他们不愿意再躲躲藏藏地去搞事。 　　那一部分特殊的经历, 在同步到喜娘那里后, 推动喜娘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她拿命承下了之前族人的所有过错，表明诚意，为族人开了一条道。 　　现在，她的族人真正走进了这个世界。 　　“喜医生早。” 　　新上班的积秽喜生笑着挥挥手。 　　“早早早，大家都早哈哈哈。” 　　她很开心。 　　而当她开始接诊病人，那些被人说成“矫情”，被漠视的病人们，发现原来每一种情绪都是重要的，都被人好好对待，并且被医生带着一起去接纳自己时，那种开心也传到了他们那里。 　　特别是之前一直担心来看医生没用，还会被身边人嘲笑的病人，在听到那句“人生来就有无数种情绪，既然人的出生没有被判有罪，那么这些情绪自然也无罪”时，心里获得了很大的抚慰。 　　喜生上班很积极，对她来说，每一天都很值得被爱。 　　在她之后，一个又一个同族化形成功，他们分散在世界各个地方，在阳光下做着喜欢的工作——能合法合规地享用情绪大餐，还能帮助到其他人。 　　他们在绝望者心中种下种子，在彷徨者心中种下希望，在焦虑者心中种下理解与包容。 　　绸春的花儿草儿也种到了医院外，玉腰姐妹的同伴在花丛间飞舞。 　　走在路上的每一个人，虽然还是需要处理工作和生活上的问题，但眉目间却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踏实。 　　带着萤火之辉的路灯一路延伸到云安家政外，那里种着的西瓜再次成熟。 　　在一片西瓜的清香中，松羲把一个盒子递给了云安。 　　云安打开，里面是两把木梳子。 　　梳子用的木头很特殊，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上面雕刻的花纹也十分特别。 　　那是松羲寻来的木头，然后再一点一点把它做成了这两把梳子。 　　“好漂亮啊，谢谢小羲羲。” 　　云安拿着梳子爱不释手，眼睛亮晶晶地伸手搂住他。 　　和之前在公司因为不小心而产生的拥抱不同，这一次，她怀着满心爱意。 　　松羲一如既往地红了耳尖。 　　这里是他们的小院子——单独的一栋房子，上面三层，下面一个地下室，外面是一个大院子。 　　院子里种着绸春青荷他们送来的花草，也有松羲种的一些菜。 　　如今，基础已经铺好，管理局那边的门终于打开。 　　待在废弃之地的妖怪们，只要做好登记通过审核，就能搬来新世界居住、工作。 　　他们可以选择在云安家政落脚，管理局也行，一步步适应这边的生活。 　　只是，泠鸢的脸上除了欢喜，还有一些担忧。 　　“怎么了？大家不是都已经能过来了吗？” 　　泠鸢：“我担心妖族的长老们。” 　　她第一次和云安提起长老。 　　废弃之地是一个不断坍塌的空间，长老们为了保护族人，在大变到来的时候就主动舍弃一切，成为那片空间的支柱。 　　现在，妖族终于找到出路，可是，长老们却无法离开，只能待在那里和废弃之地一起消失在世间。 　　熊嘤嘤他们本来就是妖族，大妖们也都在想办法，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找到带他们来新世界的法子。 　　云安听了，笑道：“怎么不和我说？没办法带他们出来就不带，我们进去就可以了。” 　　去过喜娘的那个空间又接了喜娘留下的东西后，云安对空间的理解不算少。 　　长老们和废弃之地已经是一体，不能分开，那就把废弃之地当做需要救援的一部分。 　　云安抓着松羲埋头研究了一阵子。 　　等出来的时候，妖族那边的妖怪们已经搬迁完毕，只剩下那块故土和守在那里的长老们。 　　“好了，开始吧。” 　　云安用彩色的丝线编织出七情花，松羲的阵法结出。 　　妖怪们的情绪为力量的源泉，通过七情花不断汇入阵法之中。 　　电闪雷鸣。 　　此前妖族们为这个世界带来的种种改变，此刻都变成了阻挡惊雷的墙，让它们不能靠近。 　　而后，有一片空间被撕裂。 　　整个废弃之地与新世界接壤，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乌云散去，阳光再次照耀整个大地，包括妖族曾经的故土。 　　至此，整个妖族全数走上新的命运道路。 　　而在众妖、众人的喝彩声中，云安和松羲相视一笑，十指紧扣。 　　“小羲羲，真好呀，大家都来啦。” 　　“嗯，真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