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师父今天黑化了吗 作者:清风月灼   文案:   论穿成师徒恋虐文女主角要如何自救?大佬师父天天都在黑化边沿反复横跳不说,白月光女配还是重生的!!!   系统:阻止男主黑化,拯救三界苍生……   锦悦:我选择和男配跑路。   蔺大佬冷笑:我去杀了他。   跑路不成只能硬着头皮感化了,锦悦决定以美貌上位母凭子贵,遂将蔺大佬堵在墙角,说道:“师父,弟子听说灵修是修行最快最好的法子,师父你教教弟子?”   打坐半个时辰后——   “师父我错了,弟子不修行了可以吗?”   “不可以。”   锦悦:我理解的灵修和师父理解的灵修好像不太一样???   六界皆不知,蔺沉渊其实身患顽疾,后来他破例收了第一个女徒弟,再后来他发现只有这个女徒弟能治他的顽疾。   此顽疾是心之所向身之所往,浮世三千吾爱唯有你一人,生死皆不可夺之。   锦悦:“师父,你这病叫渴肤症……”   *   1.1v1双c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主角:锦悦,蔺[lìn]沉渊 ┃ 配角:下一本写《我穿成了万人迷师尊》,戳作者专栏可收藏。 ┃ 其它:文案2019.8.10已截图   一句话简介:师父太爱我了怎么办 ================ 第1章 拜师   *   “怎么能是她!”   大殿本来寂静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猝不及防有人大喝,愤怒又不解的声音便在整个殿内回荡着。   锦悦一秒挺直身板跪好,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自己也没偷懒走神。   名门大派昆仑派刚结束三年一度的弟子招收大会,此刻,好不容易通过试炼的弟子们正齐聚正殿等候拜师。   一刻钟前,锦悦仗着自己身形娇小,左右瞟了圈见无人留意她,便悄悄分开双腿一屁股坐到地上偷懒。   跪了半天膝盖好疼,反正她在队伍倒数第二列中间,就算没有好好跪着也不会有人发现,哪知她刚伸手揉揉膝盖,面前的光线突然亮了不少。   愣愣抬头,便见身前跪得笔直如白杨树般的橘汐突然变成歪脖子树了,身体转了过来,满脸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怎么了?她又没对她做什么,她干嘛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不仅是她,锦悦扭头看周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变成焦点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众人不但盯着她看,在她面前的弟子们还往旁边挪了挪,分出一条约两米宽的路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往两边挪,但锦悦认为这种时候最好是随波逐流,不要太鹤立鸡群独树一帜,遂也想往旁边挪。   “她不行!”   先前大喝的那人又吼了一嗓子,宏亮的声音震得锦悦僵在原地没敢动,她很想抬头看看大吼的人是谁,但众人的目光好像还是落在她身上,尤其是橘汐,眼睛都快瞪出眶了,一副恨不得立刻生吞活剥她的凶恶样子。方才入殿前两人还有说有笑的,怎地一个时辰不到她这样生气?   锦悦满头问号,然碍于众目睽睽不方便咬耳朵,便只能规规矩矩跪着。   就在这时,前方某师兄招呼她道:“锦悦师妹,快到前面来。”   啊?为什么叫她到前面去?这么快就轮到她拜师了?   锦悦疑惑地皱皱眉,随即从地上爬起来,提起裙摆往前走,谁知一步都还未迈出,一道灵光冷不防甩了过来,“啪”的一声重重打在她手背上,疼得她立刻放下裙摆将被打疼的双手背到身后搓一搓。   “沉渊,你看看,这种毫无资质和天分可言,言行举止又不雅放肆的弟子,怎能做你的徒弟!”   刚才大吼的男子又发话了,声音照旧中气十足无比宏亮。   不过锦悦没工夫管他,比起他本人,让她更在意的是他说的话。   沉渊,很明显,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她心里想到的那个人。   三年前,在现代不幸猝死的她穿越到这本小说里,小说名叫《仙侠恋之师父太清冷》,男主角叫蔺沉渊,女主角叫锦悦。对,没错,就是她。   《仙侠恋之师父太清冷》是一本2010年完结的师徒恋小说,全文狗血虐心,文笔极差逻辑混乱,几乎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在《仙侠恋之师父太清冷》这本小说里,女主角被从头虐到尾,最后死在了女配手里,直到结局都没复活和男主角HE,死透透的那种。   锦悦:很想骂人。   不幸穿成那个同名的最惨女主角后……   锦悦:拜拜了您!谁爱做蔺沉渊的徒弟谁做去,反正她不做!   所以!为了不让小说里的剧情出现,她决定余生都不要和蔺沉渊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再来说当下,出手教训她并对她各种瞧不起看不上的男子叫渡恶,是蔺沉渊的师兄,性子严厉脾气火爆,天天板着脸,昆仑派的戒律归他管,大部分弟子都被他惩罚过,因此所有弟子都非常怕他。   锦悦记得在原书中,渡恶特别讨厌她,在他眼里,她是坏了昆仑派这锅好粥的老鼠屎,阻碍蔺沉渊飞升成神的绊脚石,他时刻想着将她逐出门派。   “这么多弟子,哪个不比她好,你为何要收她为徒?”   高台上,渡恶气得声音又拔高了一些,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气冲冲的说话声。   锦悦登时明白众人的目光为何落在她身上了,原来是蔺沉渊要收她为徒,原书剧情开始发展了。   啧,这个师父,谁拜谁傻!   她立刻大步走到高台下跪好,抬高双手至额前,两手相叠,低着头恭敬无比地行了个礼,再朗声道:“启禀掌门真人,弟子今日不用再拜师父了,因为弟子昨日便已拜风沅君为师。”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渡恶浓眉一挑,凌厉的目光投向台阶下跪着的少女,少顷又转向当事人晓风沅那边。   晓风沅是昆仑派掌门亲传弟子之一,朗目疏眉面冠如玉,不但相貌生得好,性子也极好,随了他师尊,温和仁慈。   为了不拜蔺沉渊为师,锦悦在昨日最后一关试炼中,靠系统开金手指帮忙获得了晓风沅极大的好感,随后她趁机提出拜师,对方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师尊,师兄。”手持折扇的晓风沅忙从位置上起身,朝着主位的掌门行了个礼,再对渡恶抬了抬手,薄唇一抿笑道:“是有此事,昨夜归来太晚,怕打扰你们休息便没有知会。”他转向台阶下的锦悦,“她叫锦悦,我昨日已应允收她为徒。”   闻此言,锦悦方要抬头配合地唤声“师父”,一个冷淡无比的声音先她一步冒出。   “行拜师礼了吗。”   短短一句话,冷冰冰一点起伏都没有,每一个字眼都好似带着彻骨的寒意,这人一开口,大殿瞬间又静的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了,站在高台附近的弟子甚至把呼吸都屏住了。   毫无疑问,此时说话的人便是《仙侠恋之师父太清冷》里的男主角——蔺沉渊。   在小说中,锦悦是身份低下的雪貂妖,蔺沉渊是高高在上出尘如仙的正道翘楚,地位悬殊,种族有别,都不能阻止她对他一见钟情死心塌地。   为了和蔺沉渊朝夕相处,拜师时她得罪了雪貂族未来女君……   为了让蔺沉渊以她为荣,弟子试炼大会时她得罪了已位列仙班的锦鲤仙子……   为了帮蔺沉渊降妖除魔,她不惜放干自己的血……   为了解救中了情毒的蔺沉渊,她献上自己的清白之躯……   为了保护蔺沉渊的声名,她主动顶罪受天雷刑……   为了不让蔺沉渊为难,她挺身上前迎向他的长剑……   虐身虐心八百回,在她被女配杀掉后,终于得到了蔺沉渊的一丝怜悯……   这种师父,可不是谁拜谁傻呢!   锦悦默默咽了咽嘴里的唾沫,心内寻思着她已提前拜晓风沅为师,蔺沉渊应该不能再收她为徒吧?   静悄悄的大殿很快响起晓风沅温和的回话声,他道:“拜师礼尚未……”   “弟子锦悦拜见师父!”   锦悦飞快地打断晓风沅的话,紧接着“哐哐哐”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头后直起身,终于抬眼看上方,目不斜视,就看着一袭白袍的晓风沅,大声道:“师父,弟子刚行完拜师礼了!”   晓风沅扬了扬眉,饶有趣味地看着锦悦,心中在想这个小丫头就那么想拜他为师吗,该不会是对他的皮囊有什么想法吧?往年也有不少心猿意马的小丫头无知无畏,拜入昆仑派就为了追求他,结果都被渡恶师兄逐出门派了,这个锦悦莫不是也爱慕他?不过比起她,他更好奇的是沉渊师兄,六界皆知,他从不收女徒弟的,怎地今日却打破常规,看上了锦悦这个丫头?   想罢,晓风沅将目光投向自己那个同样生得一副好皮囊但从不近女色总冷着一张脸的师兄蔺沉渊。   着纯白色星辰纹长袍的男子已站起身了,宽大轻薄的袖子一扬,提步走到正中央的台阶上,棱角分明的面庞看似冷冷淡淡没什么表情,细看会发现他幽深的眼中凝着一层淡淡的寒意和不耐。   他往那一站,高大挺拔的身形显得骨重神寒,其身上散发出的疏离冷漠气息令众人不敢直视,纷纷低头垂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似一朵清冷洁白的玉莲,长在砭人肌骨冰天雪地的寒池中,莫说是亵玩,便是远观都不可。   蔺沉渊锐利幽寒的眼眸望向台阶下跪着的少女,发现她居然没像其他人般不敢直视他,而是睁着一对林中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三年前,两人曾见过。   那日,他屠腾云观满门,刚拧断最后一名弟子的脖子,她便从屋顶掉了下来,恰好落到他刚掐死的弟子头上。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她看向他的眼神惊恐极了,下一瞬两眼一闭吓晕过去。   三年不见,她长进了不少,不但修出人形了,还敢直视他,就是眼中的畏惧依然存在。   天下惧他者比比皆是,她怕他,倒不稀奇。   蔺沉渊移开目光,淡淡开口道:“行拜师礼是次要,有无拜师信物才是重点。”   “……”   这锦悦还真没有,但没关系,她可以马上找晓风沅要的。   晓风沅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笑着说:“你身上已经有拜师信物了。”   锦悦:?在哪?是什么?   突然,渡恶几步冲到台阶上,指着她怒道:“大胆!你竟敢偷盗沉渊的闻风铃!”   什么闻风铃???   锦悦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就在这时,蔺大佬发话了,不咸不淡地启唇道:“她手上戴着的闻风铃是我亲手所赐,她是我的徒弟。”   最后几个字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的目光又一次齐聚锦悦身上,震惊、嫉妒、羡慕、困惑皆有,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不一样,但都好奇她身上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令正道赫赫有名的凌息君如此看重。   ???   锦悦有些懵逼地低头看手腕上露出一角的浅金色铃铛,这玩意儿是三年前一个小道士给她的,说能护身,让她别摘,怎么变成蔺沉渊给的拜师信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锦悦女儿终于和大家见面啦,蔺大佬也表示终于轮到他出场了~   PS:渴肤症是一种心理性疾病,渴望能够和别人肌肤相亲,产生很强烈的被拥抱、被抚摸的欲望,不然情绪会变得不受控制。本文里关于这个设定我还加了私设。   *   终于开新坑了!收藏评论对我非常重要,拜托各位小仙女小可爱小精灵小宝贝!收藏呀!评论呀!爱你们!祝你们身体健康!瘦瘦瘦!吃不胖!   截止下章发表前,在本章内评论的都送晋江币!再抽一个小乖乖送100点晋江币~ 第2章 拜师2.0   *   锦悦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她手腕上戴了三年的浅金色铃铛就是一个小道士送的,绝不是什么拜师信物,更不可能是蔺沉渊亲手所给,就他这张剑眉星目俊美无暇的脸,她要是见过怎可能忘记。   那小道士是三年前她在一座叫腾云观的道观里认识的,彼时她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没多久,无依无靠饱受欺凌。   想她二十几岁,在现代全靠外卖过活,做人时尚且不能自力更生,穿成一只雪貂后就只有饿死的份。雪貂是纯肉食性动物,不吃素的,刚穿过来的那几天,锦悦日日站在山坡上思考人生,望着草丛里蹦跶的野兔还有树下刨坑的活老鼠,心理斗争了好几日还是下不去嘴。   吃野味也太恐怖了,谁知道它们身上有多少寄生虫!   于是,为了活下去,她将主意打在了山脚下那座香火旺盛的道观上,悄咪咪爬到道观屋顶上躲着,本想趁夜半无人时偷点供品吃,哪知一口肉还没吃着,一个小道士突然从头而降把整个道观的人都杀了!   她当时趴在屋顶打盹,被惨叫声惊醒后,从她的角度看下去,院子里已经横七竖八全是被一剑抹了脖子的尸体,殷红的鲜血汇聚到一起把整个院子的泥土都染红了。   吓死了好么!她趴在屋顶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也死翘翘,谁知脚下踩着的瓦片突然下滑,毫无防备的她从屋顶掉了下去,恰好砸在一个刚被掐死的道观弟子头上。   当时,锦悦扒拉着死去弟子的头发挂在他肩膀上,一抬眼看到个满脸凶相的小道士,他杀了那么多人,身上却一点血都没沾着,只有手中的长剑在“滴滴答答”往下流血。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不小心交汇,他的目光十分阴冷狠戾,好像没杀过瘾似的,锦悦害怕极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然后没出息的吓晕过去……   锦悦对三年前这件事印象深刻,她不可能记错的,那个小道士相貌平平,和蔺沉渊的颜值有着天壤之别,两人绝不会是同一个人。想罢,她大着胆子道:“我这个铃铛是朋友送的,它和别的铃铛不一样,不管怎么摇都不会有声音,就是个有点奇怪的铃铛,绝不是什么、什么风铃。”   这话说完,锦悦斜眼去看晓风沅,朝他眨了眨眼,暗示他这个未来师父也帮忙说说话,别让人半路截胡抢走她这个未来徒弟。   可晓风沅已回到位置上坐着,不管她怎么眨眼暗示都没动也不说话,在那摇着扇子笑嘻嘻,一脸吃瓜看热闹的表情,似乎不想要她这个徒弟了。   呵!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师父都叫过了,磕头也磕了,他现在却一句话都不说,难不成是不想收她为徒了么?   再看那凶巴巴的渡恶,他倒是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蔺沉渊手一抬,他就闭上嘴黑着脸退下了。   怎么人人都害怕蔺沉渊啊!   锦悦有点自闭了。   突地,雪白的云靴从层叠素雅的衣摆中探出头往下迈,高高在上的男子一步步缓缓走下台阶,拖着宽大飘逸的袖袍在锦悦面前站定,后者不自觉屏住呼吸往后缩,一刹那间感觉周围的温度低了几度。   蔺沉渊朝她伸出了手,声音淡淡地说道:“把手给我。”   锦悦看着递到面前的大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手指修长白皙,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她不由暗叹这手真好看,顿一顿又腹诽着手再好看有什么用,手的主人是个喜怒无常随时会黑化的大佬,还是在原书里害她被各种虐身虐心的罪魁祸首,张无忌的娘曾说过“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此话对男人也适用。   他长得这么好看,就算真黑化杀了很多人,别人看他满脸正气的样子也不会相信的,这种人多可怕啊!为了自个儿的小命和安稳日子着想,她还是少犯花痴的好,有多远离多远才是上策。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把手给他?   若是她真傻乎乎把手递到他掌心,下一刻他是不是会握着她的手宣布她是他徒弟了?   锦悦默默想着,最终没有把手递过去。她解开袖口的暗扣,将袖子挽起一些露出系在手腕上的红绳铃铛,接着举起来挥一挥,说道:“凌息君可仔细看看,这枚铃铛同你说的什么风铃绝不是同一个,还有,在拜入昆仑派之前,弟子不曾见过凌息君。”   “凌息君”是对蔺沉渊的尊称,源自他手中那柄气势逼人的灵剑凌息剑,据说被剑指着的人会被凌厉的剑气震住,不自觉屏住呼吸,故而有了“凌息”一名。   纤细白嫩的手臂乍一暴露在众人眼中后,识礼数的男弟子立刻将目光移开,不敢多看一眼,旁的女弟子则纷纷皱起眉头,认为锦悦此举太过放浪,一点作为女子的羞耻心都没有。   “放肆!”渡恶自然是第一个出声呵斥的,开口的同时故技重施甩了道灵光出去,意在让锦悦放下袖子不得无礼。   不过这回,灵光尚未击中锦悦就被一人甩袖挡下。   雪白的广袖在半空中翻飞,内层绣着的星辰纹泛着淡淡金光,跪在地上的锦悦只觉一阵微风扑面而来,吹得她鬓边发丝轻动。   蔺沉渊身长如玉宽肩窄腰,交领星辰袍外罩着纯白色广袖薄纱大氅,仙气飘飘的衣衫本就好看,再搭配他俊美迷人的脸,甩袖的动作便做得十分惊艳勾人心魂。   锦悦脑中瞬间蹦出一个念头:得到他!!!   “叮铃——”   “叮铃叮铃——”   几声清脆悦耳的铃铛声猝不及防冒出,惊醒了看得入神的锦悦,她循着声音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铃铛,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没有听错吧?在她手上挂了三年从未发出过任何声音的铃铛,此刻居然响了几声??   “闻风铃是我亲手铸造,天地六合内仅此一枚。”   也只有他的灵力能让铃铛发出声响。   从锦悦迈入昆仑山第一刻起,蔺沉渊便知道她来了,他身患顽疾,只有她能解,而此刻,那顽疾又发作了。   须臾之间,似有万千虫蚁在体内游走,又似无数羽毛轻抚全身,先是奇痒难耐,再是片肉削骨,不可言说之苦痛,不能解决之渴望。   蔺沉渊伸手抓住锦悦举在半空中的手臂,两根手指勾住袖子往下拉,同时,剩下几根手指缓缓抚过她细腻微凉的肌肤,最后隔着薄薄几层绢纱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小手指状似随意地搭在她手背上,与她的肌肤相贴。   如此这般,渴望和苦痛都得到纾解,他眼中暗藏的戾气才渐渐压下。   雪貂耐寒不耐热,蔺沉渊的手很温暖,温暖到锦悦有些不适,她下意识转动手腕想挣开但没有成功。   袖子已经拉下来了,他怎么还拉着她的手不放?   “凌息君此举……才是放肆吧……”   锦悦嘀咕一声,见一只手挣不开,便用另一只手去掰看似随意握着她手腕却不知为何怎么都挣不开的大手,然还是没用。   男女授受不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却同她一个小姑娘拉拉扯扯的,此举未免太不得体了,他怎么这样啊?   锦悦抬头瞪蔺沉渊一眼,他仍是那副神情淡淡的样子,薄唇轻启,说道:“闻风铃便是我给你的拜师信物……”   “可我不想拜你为师啊!”锦悦登时急了,虽不知蔺沉渊同那小道士有什么关系,但当下她万万不能变成他的徒弟,便高声道:“这、这铃铛其实是我捡的,没想到是凌息君的东西。我错了,对不起,我马上还给你,不管它是什么信物我都不要了,更不要拜你为师,还请凌息君放过我。”   话音刚落,眼前的一切突然静止了,紧接着一个浅青色对话框弹出。   [不得不出场的系统临时工:宿主你好,为了剧情能顺利开展,请你拜蔺沉渊为师。]   嗷~原来是小作坊系统出现了。   她穿书后捆绑了一个小作坊系统,开发它的公司又穷又破,分配到系统里监督她完成任务的还是个戏精临时工,除了废话连篇给自己加戏外压根没什么用处,对方不出现的话她还真差点忘了有系统这件事。   但她才不要拜蔺沉渊为师呢,谁拜谁傻!   便道:谁说一定要拜蔺沉渊做师父才能开展剧情?不拜他为师,我也能开展剧情。   [感到无语的系统临时工:宿主是不是又把穿书系统颁布的任务忘了?1.阻止男主角黑化;2.拯救三界苍生。姐妹你清醒一点,蔺沉渊是本文的男主角,你必须拜他为师和他朝夕相处刷好感。]   锦悦:我觉得蔺沉渊没救了,不如咱们商量一下,换个男主角?比如晓风沅?   [表示拒绝的系统临时工:你又不是我编辑大大,还想让我换男主,哼,不换,快点拜师啦,不拜师我就惩罚你哦!]   惩罚?   呵呵,她倒要看看这个小作坊系统会有什么惩罚。   [邪魅一笑的系统临时工:也没什么,就是每个女人每个月都会经历的一些事情,比如大姨妈痛到怀疑人生……]   太狠了吧!对她这个自发育后就饱受大姨妈痛折磨的苦逼来说,惩罚还没开始,光听到“大姨妈”三个字,她的小腹就隐隐作痛。   她怂了:我觉得蔺沉渊非常好,脸好看,个子高,身材想必也不错,谁不拜他为师谁傻。   刚回答完,周遭的一切立刻重新动了起来。   她方才说了,不想拜蔺沉渊为师,这话一出,整个大殿都好像很震惊的样子。   锦悦是不知道,六界内想拜蔺沉渊为师的人数不胜数,可他不爱收徒弟,上千年来拢共只收了六位男徒弟,座下至今没出过一名女弟子。今日,他打破常规要收女弟子不说,收的还是锦悦这种没家世没天分的普通女子,此事着实稀奇,更稀奇的是锦悦居然拒绝了。   一片哗然后,率先开口说话的是渡恶,他比蔺沉渊这个当事人还着急,急急道:“沉渊师弟,她既不愿拜你为师,你何必强求,真想收个女徒弟,不如看看旁的。”   闻此言,殿内所有女弟子纷纷挺直身体,脑袋虽低着,目光却频频往前方高大俊美的男子身上瞟,心中都在期待自己能成为那个幸运的女弟子,被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凌息君看上。   锦悦:“……”   怎么办,好尴尬,她刚才把话说的那么直接,现在想改口都不知道怎么改口。   正当她皱着眉冥思苦想之际,头顶响起蔺沉渊低沉但清晰无比的说话声。   “闻风铃是我的,它戴在你手上,你便也是我的。”   “你,从此刻起便是我蔺沉渊座下第七个徒弟,行拜师礼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渡恶:我怀疑沉渊师弟给的闻风铃不是拜师信物,而是定情信物。【生气.JPG】   锦悦:我真不想拜师啊……   戏精系统临时工:【邪魅一笑.JPG】不,你想。 第3章 师父   *   蔺沉渊每次一开口,众人便会噤若寒蝉,故此即便他说话声音低沉,所说内容还是一字不漏传到每个人耳中。   话说到这个份上,以蔺沉渊的性子,收徒之事显然没有再转圜的余地,渡恶气得一甩袖子回到自己的位置,不敢对蔺沉渊甩脸子便用凶神恶煞的目光瞪着锦悦。   锦悦这会子没空管渡恶如何,她跪在蔺沉渊面前,着实被他的话惊到了,仰着头愣愣望着他,眼里装满了困惑。她明明说了那么多拒绝和不留情面的话,他怎么还要收她为徒?难道是因为男女主角之间一定会有互动发展的缘故?   “三年前我屠腾云观满门时,那只从屋顶掉下来的小雪貂,是你吧……”   脑中冷不防冒出蔺沉渊冷淡又低沉的说话声,锦悦吓了一跳,随即发现这个声音好像只有她能听到,周围其他人是听不到的。   她眨了眨眼,望着他的目光更加困惑,同时还夹杂着一丝不安。   蔺沉渊怎么会知道腾云观之事,莫非三年前那个嗜杀残暴的小道士真是他?可原书里,他是正道大佬的设定,黑化也是很后面的事,前面他一直正气凛然保护着人界。那腾云观虽说只是个小道观,但也算正道的一派,就算犯了什么大罪,按正道的规矩,他不能直接灭门,得大家伙儿聚在一起讨论后再决定。   因为原书是十年前完结的烂尾作品,写文的作者文笔差逻辑混乱,所以原书她只草草看了一遍,知道一些重要剧情但对细枝末节的剧情并不清楚,腾云观恰好属于细枝末节那一块……   是漏掉什么关键剧情了么?   灭腾云观之事,蔺沉渊为什么要特地密语告诉她,他是在暗示什么吗?暗示她这个目睹他屠了腾云观满门的小雪貂最好闭紧嘴乖乖拜师,否则惹恼了他,她的下场就会和那些惨死的道士一样?还是他担心她会把腾云观的事说出去,所以非要收她为徒,将她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放心?   锦悦的脑子快变成浆糊了,一堆问题搅在一起黏糊糊找不到答案,但她没时间细想,当务之急得先稳住蔺沉渊才是,要是真惹恼他了,万一他恼羞成怒黑化直接杀了她怎么办?以他现在的声望和地位,杀完随便给她按个罪名绝不会有人怀疑,渡恶还会立刻下场添油加醋抹黑她,坐实那些莫须有的罪名,那她就真冤死了。   [发来贴心提醒的系统临时工:宿主亲,给你补补课,原书中灭腾云观满门的小道士就是蔺沉渊易容的哦~]   锦悦:?   [化身网课老师的系统临时工:因为腾云观的道士杀了很多妖怪用它们的妖丹修炼,还故弄玄虚祸害周围的村民给他们上供,所以他没和其他人打个招呼就提剑屠了整个道观。这个剧情的作用在于塑造蔺沉渊我行我素桀骜不羁的性格,暗示杀伐果断的他没有把正道那些规矩放在眼里,为他日后和正道闹翻黑化做了铺垫。]   锦悦:“……”   我行我素、桀骜不羁、杀伐果断、不把正道的规矩放在眼里……   ???   这种性格和设定哪里是正道人士,更像是反派好不好?看来她再不拜师,蔺沉渊没准真会一巴掌拍死她。   保命守则第一条,打不过对手的时候就先投靠对方再说。   锦悦暗暗握紧小拳头,随后对垂眸看自己的蔺沉渊露出个灿烂且狗腿的笑容,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高声道:“嗳呀!我想起来啦!这个铃铛的确是凌息君……啊不!是师父给的!”   她这样说完后,大殿依旧很安静,蔺沉渊没有马上接话,他面无表情,幽深的眼眸无波无澜,一看就很薄情寡义的薄唇轻抿着。   “……”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左右两侧站着的弟子都低着头,高台上坐着的几位也没动静。   见此情形,锦悦有些紧张地捏住自己的袖子,眼睛左顾右盼,悄悄看看四周再飞快地看面前的蔺大佬。   “师……父?”   她试探着又叫了声,可蔺沉渊还是没理她。   锦悦讨好的笑开始僵硬,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当下是什么情况。是她讨好和投靠的态度不够真诚热情吗?蔺大佬感到不满意,不想收她为徒了,打算还是一掌拍死她了事……   不行,那她得搬出保命守则第二条了——卖惨大法好!   “师父!”她往前挪了挪,另一只手主动去拉蔺沉渊的手,再两只手一起晃着,眨巴眼睛可怜兮兮道:“师父,其实我方才否认铃铛的事是因为我觉得不配做您的徒弟,渡恶师叔说的很对,我资质差没天分,做你的徒弟只会给你丢人。”说完这些,表情换成坚定无比,“但我想好啦,师父既然看得起我要收我为徒,我发誓拜师后一定勤学苦练悬梁刺股学有所成,绝不给师父丢人!”   这样说,蔺沉渊应该满意了吧……好像没有……   他不但没有露出满意的表情,还挣开了她的手往后退,眨眼间瞬移回高台上。   锦悦:很慌。   “师父?”   她硬着头皮期期艾艾地再次唤了声,牙齿咬住一点下嘴唇,勉强镇定地抬头看蔺沉渊。   “够了!不必说那么多废话,好好跪着行拜师礼起完誓就退下吧!你没看到其他弟子还等着拜师吗?你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到什么时候!”   谢天谢地,总算有人接她的话了,虽然对方是看她各种不顺眼的渡恶,但还是得多谢他开口解围。   锦悦忙重新抬手恭恭敬敬行礼,“师父在上,弟子锦悦,拜见师父。”   磕完头还差个起誓,她想了想,大声道:“弟子锦悦起誓,拜师后会少吃饭多做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若违此誓,就让师父将我逐出师门!”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少吃饭不可能,多做事就更不可能了,拜师后不用三天她就会违背誓言,到时候渡恶肯定会跳出来让蔺沉渊按照誓言将她逐出门派,那她就可以直接跑路了,嘿嘿!   “一窍不通!”   别说,都不用等三天后,渡恶现在就气得蹦出来冲到高台前,满脸恼怒地指着她吼道:“你这叫哪门子的誓言?重新说一遍!指天为证,拜师后须对师父恭谨有礼不得僭越,你师父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得有任何异议说辞,不可自作多情,更不可以下犯上,若违此誓,天地不容形魂俱消!”   锦悦:“……”   虽然知道古代人很尊师重道,对师父向来唯命是从,但渡恶说的誓言也太夸张了,她要真按他说的内容起誓,估计话没说完老天爷就要用雷劈她这个心口不一的不肖徒弟了。还有,蔺沉渊才是她的师父吧,他都不急,他急什么?   锦悦默默看向蔺沉渊,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便见他神情清冷地站在高台上,一只手背在身后,姿态优雅从容,狭长幽深的眼眸淡淡看着她,说道:“不必了,就这样吧。”   渡恶不依,山羊胡子抖一抖,“沉渊!”   蔺沉渊直接打断他,“我的徒弟我中意便可,师兄若有什么想法,自己收个徒弟好生调教便是。”   这话一出,渡恶气到眉毛都跟着抖了。   锦悦在下面偷乐,陡然觉得蔺大佬我行我素的性格也挺好的,谁也管不了他,潇洒自在!   正乐着,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有人揽住她的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下一瞬身体腾空而起,脚下踩着一柄剑往殿外飞去。   是蔺沉渊,他居然抛下殿内所有人,直接带着她离开了。拜师大典还没结束呢,他就这样走了,看来是不打算再收别的徒弟了。   清风阵阵,意识到自己在天上飞的锦悦忙张开双手死死搂住身旁的大佬,她不恐高,但头一回飞这么高还是会害怕,便将脸埋在蔺大佬怀中,一眼都不敢看脚下,怕吓晕过去。   锦悦并不知道,她抱得太紧了,紧到蔺沉渊想用灵力将她震开,但他搭在她腰上的手刚抬起,她便紧张地叫起来。   “师父你抱紧我啊!你别松手,我腿软了……”   仍是软绵绵的声音,其中又掺杂着一点委屈和恳求。   她说这些话时,脑袋埋在他怀里,小巧的鼻子隔着几层布料蹭着他胸膛,蹭得那一片肌肤似着了火般烧起来,烧得他心头一烫,抬起的大手不由重新落回极为纤细的腰肢上。   蔺沉渊微微低头,扫一眼怀里的小脑袋,少顷,他加快了御剑的速度,很快便回到凌息山。   刚一落地,锦悦还晕乎着,手中一空,抱着的蔺沉渊化作白烟闪到一边,与她保持着三米左右的距离。   他不咸不淡地说道:“这是凌息山,我住山顶的云烟小筑,你六个师兄住在山脚下。”   “噢……”锦悦敷衍地应了声,待站稳脚后又听蔺沉渊道:“你想住哪?”   “山脚!”   锦悦这时已缓过晕乎劲儿了,毫不犹豫便选了山脚。   “师兄们都住在山脚,弟子当然不能搞特殊,师父你说对吧?”   朝夕相处最容易日久生情,山顶就蔺沉渊一个人住,她躲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傻到与他同住。   “嗯。”蔺沉渊没什么表情地应了声,锦悦的答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自落主凌息山以来他便独自一人住在云烟小筑,多个人少个人皆可。   锦悦松了口气,“多谢师父。”   蔺沉渊道:“居所就在前面,你自行去吧。”   说罢飞身而去。   初来乍到对凌息山完全不熟悉的锦悦:“……”   这个师父果然清冷,就这样丢下她走了,正常思维不是该带她熟悉一下周围么?   算了算了,她自己熟悉也行。   环顾四周一圈,这凌息山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无外乎是山清水秀天杰地灵,对修行者是极好的环境。   锦悦无聊地耸耸肩,末了收回目光抓起裙摆顺着石板台阶往上走,打算去住的地方看看。   忽地,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定睛一看,是蔺沉渊又回来了。   锦悦忙放下裙摆站好,怕蔺沉渊会和渡恶一样觉得她提裙子不得体,再抬眼看他,见他站在几步外,低头锁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便小心翼翼道:“师父,你还有事吩咐么?”   “……”   蔺沉渊没说话。   敌不动我不动,锦悦站在原地不动,“师父?”   “你随我上云烟小筑。”   他终于说话了,还转头看向她。   锦悦登时如临大敌,干笑一声道:“云烟小筑是师父的居所,弟子怎敢打扰,弟子住山脚下就好。”   蔺沉渊为什么改主意要她住山顶?难道是眼皮子底下盯着比较放心,以免她把他屠腾云观之事说漏嘴?   不行,她不能和蔺沉渊同住。   她是个颜控,定力又差,蔺沉渊的长相气质恰好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若真朝夕相处,没准他没动情,她倒是先沦陷了。   还是那句话,美色诚可贵,自由价更高,离他远一点比较稳妥。   这时,前方的蔺沉渊突然道:“把手给我。”   锦悦:“?”   把手给他?她要是照做了,他是不是会一把拉起她跳到剑上就往山顶飞?影视剧里这种桥段又不是没见过。   她默默绞着自个儿的手,脑中在思考要怎么拒绝蔺沉渊。   当下正是三月桃花烂漫时,一阵微风拂过,有着天人之姿的俊美男子站在石板小路旁的花树下,衣袂翩翩出尘如仙。他缓缓抬手,骨节分明的大手朝锦悦递了出去,隔着扑簌落花目光幽幽地注视着她,不知为何,他的目光好像有些热烈,似乎很希望她把手递给他。   望着美如画的这一幕,锦悦有点慌。   作者有话要说:  不近女色的蔺大佬感到困惑,新收的小徒弟前一刻喊着要他别松手抱紧她,为何下一刻她却不愿意把手给他?   蔺沉渊:[迷茫.JPG] 第4章 小筑   *   云烟小筑。   别问她为什么还是上来了,问就是蔺沉渊都朝她伸出手了,她怕自己再拒绝的话他伸出的就会是凌息剑。   不过蔺沉渊带她上云烟小筑不是要她同住,而是师兄们住着的居所外有二师兄布下的机关和阵法,他不知道破解的法子又不好强行摧毁,便先带她到云烟小筑坐坐,等大师兄忙完回来后再送她下去。   小筑外围有一层朦胧的禁制设着,人在外头看不清里面的情况,随蔺沉渊入内后,锦悦发现禁制内是晚上,浩瀚星辰挂在头顶上方,下方所有建筑景物则被皑皑白雪覆盖着。   锦悦匆匆扫了眼云烟小筑的环境,心道不愧是清冷人设的男主,住的地方一看就很清新脱俗高冷独特。   两人落了下去,脚踩在地上后,蔺沉渊收起长剑往里走。   阵阵寒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冷得锦悦不由抬手环住自个儿的身子,脚下加快步伐跟上蔺沉渊,想着到里面后能暖和点,可进入前殿后她傻眼了。   偌大的前殿空荡荡,除了几张矮桌和垫子外没有别的家具摆设,连照明用的蜡烛都只点了几根,地面被不知是寒气还是雾气的白色气体笼罩着,置身其中感觉不到半点暖意,反而觉得比外头还要阴冷几分。   锦悦瑟瑟发抖地安慰自己前殿空旷凄冷没事,后院主人居住的寝房一定不会这么寒酸冰冷。   带着美好的想象,她跟着蔺沉渊从前殿拐入后院,率先跃入眼帘的是一棵巨大的树,全身被厚厚的寒冰冻住了,枝桠上挂着许多冰凌,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寒光。看着怪吓人的,刮风时说不定会掉下来,谁要是刚好在下面就惨了。   她正腹诽着,突地,走在前面的蔺沉渊停了下来,她走神没留意,一头撞了上去。   “咚”的一声,真有闷响发出。   锦悦揉着自己撞疼的额头,庆幸撞上去的不是鼻子,不然没准会流鼻血。   她看向背对着自己的蔺沉渊,寻思着他后背是铜墙铁壁么,也太硬了,但只敢在心里嫌弃,表面上没有流露出来,故作不解地问道:“师父,你怎么停下来了?”   对,就是这样先发制人,只要她脸皮够厚,语气够无辜,撞到他之事就不是她的错,是他突然停下才会撞上,绝不是因为她走神没看路才撞上。   还好,蔺沉渊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他回过身来,神情淡淡地看着她,“前面是我的居所了。”   居所是指睡觉的地方吧?他现在是在介绍周围的环境吗?   锦悦揉着额头,眼睛眨巴几下,回到:“好的师父,我记住了。”   “……”蔺沉渊登时有些无言,不知是他刚收的小徒弟有些傻,还是妖族不讲究男女有别这件事,他不直说的话,她看起来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便道:“男女有别,你去别处玩吧,不能与我在居所内独处。”言罢转身便走。   锦悦扭头看一眼银装素裹冰天雪地的四周,去别处玩,堆雪人么?怕是雪人还没堆完,她就先冻死在外面了,就算她耐寒,可这云烟小筑也太冷了,寒意仿佛透过血肉沁入到骨头里,冻得她手脚都开始僵硬起来。   她什么都不想玩,也哪都不想去,就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   鼻涕都冻出来了,她吸了吸鼻子,几步追上蔺沉渊拉住他袖子一角,讨好地笑笑:“师父,我是您徒弟,人族有句话叫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师父以后就是我爹了,我是师父的女儿,女儿进爹爹的居所没什么不妥的。”   她可真机智,此时认蔺沉渊为爹,不但能将师徒恋的萌芽掐灭摁死,还能给他灌输两人是父女决不可胡来的观念,那原书里她被虐身虐心的剧情就肯定不会发生了~   突然喜当爹的蔺沉渊:“……”   他再次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幽幽道:“弟子事师,敬同于父,习其道也,学其言语。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其意是指学子对待老师要向对待父亲一样敬重,而非是你拜我为师便是我女儿了。师父是传授你学业的老师,不是生你养你的亲爹,莫要胡言乱语。”说着顿一顿,语调严厉几分又道:“怎么,我看起来很老吗,你竟会觉得我像你爹?”   蔺沉渊的语调一严厉,卖弄小聪明的锦悦瞬间怂了,低着头弱弱道:“弟子错了,弟子只是不希望师父拿弟子当外人,所以才乱用比喻……”   实力悬殊,为了不惹恼蔺沉渊,她还是先苟着吧,待日后变强或是找到靠山了,再和他闹掰。   “师父一点都不老,是弟子为了套近乎想和师父拉近关系才说出那样的话来,我真的知道错了,师父你别生气……”   蔺沉渊:“……”   低头认错的小徒弟没发现,她的尾巴露出来了,长长一条蓬松雪白,毛茸茸的,在她身后摇来摇去,像是小狗在摇尾巴讨好主人。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熟悉的渴求和奇痒在体内出现,张牙舞爪狰狞丑陋地叫嚣着要触碰眼前的少女。   蔺沉渊屏住呼吸勒令自己冷静,藏在宽大袖子中的手紧紧攥住,他脚下往后退了一步,然下一瞬便被剧烈的疼痛定在原地。周遭的风雪在刹那间变强,寒风吹刮到脸上如刀子一般,巨树上的冰棱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如铃铛般的声响。   “师父,好大的风啊!”   锦悦被风吹得差点摔倒,便本能地伸手抱住了面前的蔺沉渊,把脑袋埋在他怀里,以此躲避寒风的侵袭。   衣摆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体内一波又一波的不适令蔺沉渊几乎走火入魔,就在这时,锦悦抱了过来,娇小的身子靠在他怀中,与他几乎没有缝隙地相贴。   肆虐的风雪瞬间凝固,晶莹的雪花在半空中停住。   蔺沉渊终于能重新呼吸,在他吸入第一口空气时,悬浮在半空中的风雪消失了。   觉察到风雪消失的锦悦抬起头来,黑亮水润的眼珠子转动几下,“雪停了?”   刚才是怎么回事,突然刮那么大风,天上的雪也变大许多。   突然,她发现自己正抱着蔺沉渊的腰,他身上好暖,抱着像个大暖炉,和他清冷的性子一点都不像……不不不不对!这可是将来会毁天灭地的大反派,她怎么敢抱他还心生绮念!抬头一看,果不其然,未来的大反派脸色阴沉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像是要吃了她。   “师父我错了!”   这种时候当然是认错保命。   锦悦忙往后退开,再“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弟子不该对师父无礼,弟子知错了,师父你千万别生气……”   她发誓,真不是故意去抱他的,是刚才的风太大,周围能让她稳住身形的只有他,所以才……   惨了惨了,男女之间肢体接触是大忌,最容易生出暧昧的情愫来,她这会子主动投怀送抱,他该不会觉得她对他有什么想法吧?还是很反感她的行为,要一剑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锦悦:害怕.JPG   系统临时工:莫慌!你还有我!   锦悦:不知道为什么更害怕了……   * 第5章 小筑2.0   *   锦悦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感觉后背和脖子都凉飕飕的,她已经在脑补蔺沉渊会怎样杀她了,是一剑抹脖子血溅三尺,还是直接打她个魂飞魄散?   惶惶不安之际,系统临时工出现了。   [忧郁的系统临时工:宿主你为什么老觉得蔺沉渊会杀你?拜托,你是女主角,他是男主角,他不可能老想着杀你,你俩有互动和肢体接触都是正常的,那是师徒恋剧情正在发展的缘故!]   锦悦:他喜欢我抱他?不生气?   [系统临时工: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要学会自己察言观色随机应变,拜拜我去休息了~]   锦悦:……   等一下!她的重点错了!师徒恋剧情已经开始发展了吗???因为她还是拜了蔺沉渊为师???   好慌!   从来没谈过真正恋爱的锦悦有些不知所措,她只看过别人谈恋爱,自己可以说一点经验都没有,学生时代虽然有暗恋的人,但因为太没自信而直到毕业都不敢表白,只敢在拍毕业照时偷偷站在对方身后……   现在要她在书里谈恋爱,攻略一个高冷禁欲将来还会黑化的大佬,她觉得自己完全不行……   “起来吧。”   头顶冷不防响起蔺沉渊淡淡的说话声,锦悦打了个激灵不敢再走神,道谢后才敢站起来。她很想抬头去看蔺沉渊此刻是什么表情,可又不敢,便低着头看他仙气飘飘的衣摆。   头顶静默了片刻,随后听到蔺沉渊缓缓道:“你亲近我……这个师父,不是什么错,不会感到不适便好。”   闻此言,锦悦没有多想地回道:“师父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我巴不得亲近师父呢,怎么会感到不适!”   大佬没生气实在是太好了,至于他说什么不重要,捡好听的话哄他开心准没错!   蔺沉渊:“……”   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抿了抿唇,少顷转过身去迈步往前走,丢出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来:“既如此,随你心意。”   “谢谢师父,师父你真好!”   锦悦忙加快脚步跟上去,她搓着快要冻僵的胳膊,心情复杂地看着蔺沉渊高大的背影,在想自己是努力攻略他还是赶快找个男配恋爱,好摆脱师徒恋剧情。   嘶——话说这云烟小筑也太冷了,就跟蔺沉渊这个人一样。   锦悦抬手环住自己冻得发抖的身体,觉得还是和男配在一起这个目标更容易达成,攻略蔺沉渊也太难了!   思索间,拐入一个山洞后终于来到蔺沉渊的居所。   锦悦本以为睡觉的地方能暖和些,可望着建造在山洞中的露天小筑,她惊呆了,这都不能称之为房子,用凉亭称呼恐怕更贴切一点。   小筑没有门窗,头顶用灵力挡住风雪,屋内用木条白纱做着隔断,到处都很乱,地上堆满了书和一些奇怪的兵器,她之所以能区分出书房和卧房,还是因为卧房里有块巨大的石头,上面铺着毯子,但毯子上面不是被褥和枕头,而是一些瓶瓶罐罐……   见此情形,锦悦不由在心中感慨不愧是大佬,连居所都这么与众不同。   “近日他们都在忙,没有上来整理,有些乱,你随意坐吧。”   蔺大佬泰然自若地走到矮桌后,用脚挪开几本厚厚的古籍,接着一撩衣摆坐下,捡起桌上画到一半的阵法图继续研究。   “……”   一阵寒风裹挟着雪花从镂空的木条墙外吹过来,锦悦抖了抖,默默走到勉强能挡住风的屏风边坐下,看蔺沉渊在忙不敢打扰他,便抱紧自己努力抵抗严寒。   一刻钟后——   她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实在是太冷了!冷到她想变回原形用尾巴取暖……   就在这时,蔺沉渊冷不防开口道:“尾巴。”   “?”   他是在和她说话么?   锦悦瞪大眼看着蔺沉渊,但他没有抬头,周围静悄悄的。   是她冷到出现幻听了?   “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她看到蔺沉渊抬头了,的确是他在说话,她没有出现幻听。   尾巴露出来了?   是她的尾巴么?   锦悦愣愣回头,下一瞬忙把晃来晃去的大尾巴收回去。   太秦昆仑派与别的正道门派不一样,他们讲究众生平等不分贵贱,故而六界内一心向善者皆可拜入其门下求学。似她这样的妖族来此,一般有两个原因,一是想成为真正的人,二是想飞升成仙摆脱妖籍。   她已拜入昆仑派门下,将来不管是做人还是成仙,言行举止都得注意,不能太随心所欲没个正行。   收好尾巴后,锦悦站起身来,借口要帮蔺沉渊收拾屋子,实际是想活动一下暖暖身,免得在那坐着越来越冷。   蔺沉渊没有拒绝,锦悦便忙活起来,折腾了一个时辰左右,屋子收拾得还算整齐,只剩石床上的瓶瓶罐罐。   闻着药味挺重,应该是一些疗伤用的药膏药粉之类的,她看了看附近,打算把它们放一边的柜子里去。   放完药瓶后,在石床上没看到被褥和枕头,她便去柜子里找,哪知翻箱倒柜半天都没找着。   “师父,你平时睡觉用的枕头和被褥呢?”   找不着只能问主人了。   蔺沉渊正用灵力试着画刚研究出的新阵法,听了锦悦的话后,头也不抬地答道:“不知,我从未用过。”   锦悦从屏风后走出来,惊讶不已地看着他:“师父平时不睡觉的吗?”   神仙也有休息的时候,他却说自己从未用过被褥和枕头,难道他已经强大到不用睡觉了???   “这样睡,便可。”   蔺沉渊挥手散去面前的阵法,端坐在矮桌后看着锦悦,后者立刻皱眉道:“坐着怎么睡觉啊,有床为什么不躺着?”说完回到卧房内继续找。   “……”   蔺沉渊没有深思过睡觉这个问题,千余年来他一直是困了便睡,那张石床的作用就是用来堆放各种物品。   “找到了!”   屏风后传来少女的欢呼声,片刻后,对方抱着满是灰尘的被褥和枕头出来了。   “师父,我在床底下找到的,洗干净就能用了,你以后睡觉睡床吧,别坐着睡了,那样多不舒服啊。”   她脸上沾了落灰,有点脏兮兮的,抱着枕头被褥站在那,好似捡到什么宝贝似的,笑得又傻又乖。   许是被她的笑取悦了,鬼使神差的,蔺沉渊点了点头:“嗯。”   锦悦趁机道:“那我们这便下山去洗被褥吧,师兄们说不定也回来了。”   蔺沉渊没有拒绝。   两人便飞离云烟小筑来到山脚下,一名男子和一名少年已等候在弟子居所入口处。   “师父。”   男子和少年拱手行礼,蔺沉渊微微颔首。   锦悦看了看四周,见只有男子和少年两人在,不由有些奇怪,蔺沉渊不是有六个徒弟吗,怎么此刻只看到两个?   “七师妹见谅,二师弟和三师弟外出了,四师弟下山未归,五师弟在闭关,故而只有我和景清为你接风洗尘。我是你的大师兄岳蓁,山丘茂岳,草木繁蓁。”   开口说话者是年长一些的男子,锦悦在之前的招收弟子入门试炼中见过他,便忙抬手行礼,末了方要说话,那名少年突然冲到跟前将她一把抱起转起圈圈来,边转还边兴奋不已地大喊着:“太好了!小七师妹一来,我终于不是老幺了!”   猝不及防被人抱起来转圈圈,锦悦下意识抓住对方的胳膊,怕对方手滑将她扔出去。   “景清你又胡闹了,别吓着七师妹,快放她下来。”   还是大师兄靠谱,成熟稳重温柔体贴,相貌也不错,锦悦对他好感倍增,心内想着不如就选大师兄岳蓁发展恋爱关系好了,思及此,她佯装害怕地出声:“大师兄救我,我怕~~~”   话音方落,身体腾空而起朝后飞去,一条有力的胳膊接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锦悦:有床为什么不躺着?   系统临时工:可能一个人躺太寂寞,不如你和蔺大佬一起?   锦悦:谢邀,再见。 第6章 杀戒   *   冷不防嗅到一股雅致的淡香,白雪落松枝,清新里夹杂着几分寒意,须离得极近才能嗅着。   几个时辰前,昆仑派正殿拜师大典上,锦悦曾在一人身上嗅到过这种淡香,那人便是蔺大佬蔺沉渊。意识到身后之人是他,锦悦忙往前走了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回头恭恭敬敬行个礼,“弟子冒犯师父了。”说完退到一边,神色紧张地靠着大师兄岳蓁站定。   紧张倒不是演出来的,是真紧张蔺沉渊将她从少年手中召过去这个举动,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什么男主占有欲之类的上线了吧?千万别,师徒恋注定虐身虐心,她宁肯找个合眼缘的男配凑合,也不想做什么虐文女主角。   目前,最合她眼缘的男配便是大师兄岳蓁。   “不怪七师妹,是景清太顽皮了,没吓着你吧?”   大师兄显然是暖男人设,见她满脸惶恐地靠过来,立刻便开口为她解围,不但说话语气温柔,面上亦带着亲切和煦的浅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的相貌虽不及蔺沉渊俊美夺目,但五官隽秀肌肤雪白,言行举止斯文有礼,一看便是温润如玉的端方君子。锦悦决定了,就选他发展感情谈恋爱,好摆脱师徒恋剧情。   便继续装出一副忐忑不安受了惊吓的样子,往大师兄那边又靠近些,小小声道:“多谢大师兄,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   话音未落,岳蓁不知从哪取出个小匣子,打开递到她面前,温声道:“师兄这有一些果脯和蜜饴,七师妹若不嫌弃便尝尝。”   果香和甜味扑面而来,定睛一看,银质小匣子内装着几枚红枣干和方形糖果。   锦悦对甜食并不钟爱,但不想拂岳蓁的好意,便捡了一枚红枣干捏在手里,冲他甜甜一笑:“谢谢大师兄,大师兄你真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几乎是一样的话,一个时辰前,蔺沉渊也听到过。   ——谢谢师父,师父你真好!   他不由斜眼看锦悦,刚收的小徒弟好像很容易便满足,旁人只要待她和善,她便会夸对方真好。   锦悦只顾着讨好岳蓁,并未发现蔺沉渊在看她,亦未觉察到另一束带着敌意的目光。   刚好差不多到用晚膳的时间了,岳蓁便提议众人用过晚膳后再聊。   蔺沉渊没有和众人一起用晚膳,独自一人回云烟小筑去了。   很明显,大佬通常都不用吃饭。   不过他走了也好,锦悦趁机粘在岳蓁身边问长问短套近乎,一门心思想着和他结道侣。   “大师兄你喜欢吃什么菜呀?改天我给你做好不好?”   “大师兄你身上好香呀,蝴蝶都在你头上飞嗳~”   “大师兄我还要吃糖~~~”   ……   夜深。   锦悦躺在榻榻米上,手摸着瘪瘪的肚子,脑中一点睡意都没有,原因就一个,没吃饱,饿得慌。   雪貂是吃肉的,在她飞升成仙之前,不吃肉恐怕会活不下去,可昆仑派禁荤腥,晚膳上只有青菜豆腐,她勉为其难用了一些。现在一个时辰过去了,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数了上千只羊都不能睡着,耳边全是放大的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又翻来覆去了半个时辰,她实在熬不住,翻身变回原形,从窗户溜出去,偷偷摸摸潜入居所后山,打算猎个野兔山鸡之类的填填肚子。   老天爷总算开眼了一回,凌息山天杰地灵,养出的山鸡比普通山鸡更肥美一些,而且都傻乎乎蹲在那,直接伸手抓就抓到了。随后,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她特地绕到悬崖峭壁那边,寻了个隐蔽的山洞躲在里头烤山鸡。   忍着口水烤了半天总算烤好了,谁知她刚咬一口,一团白雾从山洞外飞了进来,“嘭”的一声撞到石壁上变成个大活人。尚未回神,又有一道剑光追了进来,带着极为耀眼迫人的光芒砸落在地,光芒渐弱后,她看到蔺沉渊站在那。   锦悦:???   四目相对,手里拿着大烤鸡的锦悦脚一软跪到地上。   会在此处与她相遇,蔺沉渊看起来也有些诧异,凌厉的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了片刻,然后才转向撞到石壁的那人身上。   他冷冷开口道:“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那人捂着胸口勉强站稳,抬头怒视蔺沉渊,唇角有污血挂着,说道:“我不过夺了她们清白而已,作为补偿,我给了她们那么多钱财,她们是心甘情愿同我双修的,你怎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要杀我?我罪不至死,我要见掌门!”   回答他的是一道剑光,精准无误击中他雄性之处,鲜血瞬间染红小腹下方的布料,他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双手捂着受伤之处瘫倒在地,靠在石壁上直蹬腿。少顷,他挣扎着看向蔺沉渊,哆哆嗦嗦的嘴唇轻动:“你怎敢!你怎敢如此待我!蔺沉渊,我不会放过你的,有生之年,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锦悦突然发现这人身上穿着的衣衫很眼熟,仔细一看,竟是昆仑派地位较高者才能穿的星辰袍!   他又说话了,“你不过是天资好一些罢了,再能降妖除魔又如何,我也是昆仑派一山之主,你若杀我,就算掌门包庇你,我那些道友也不会放过你的!哼,蔺沉渊,我劝你想清楚了,你的实力有没有强到能和整个正道为敌!”   在大佬面前放狠话真是勇气可嘉,其下场也必定惨不忍睹。   这位所谓的一山之主很快死于凌息剑下,魂魄也没能逃走,连同尸首一起被蔺沉渊击成齑粉。   杀完人后,他再次把目光落到锦悦那边,薄唇轻启:“你在这做什么。”   “……”   锦悦嘴里还含着那一口山鸡肉,不敢咽下也不敢吐出。   还以为老天爷终于开眼了,结果根本没有!她也太惨了,违反昆仑派门规偷吃肉被发现不说,又一次撞见蔺沉渊杀人,杀得还是昆仑派地位极高的修者……   现在怎么办,她求饶的话,蔺沉渊会放过她吗,还是直接杀了她灭口了事?等等!戏精系统临时工说过,蔺沉渊不会随便就杀她,那她今晚是不是能逃过一劫?思及此,她咽下嘴里的肉,再声情并茂的卖起惨来,将自己塑造成一只因无法违背吃肉天性而不得不哭着向肥山鸡下手的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雪貂。   卖惨完后,她边嘤嘤嘤边偷看蔺沉渊的反应,结果对方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高冷样子,没法从他冷峻的脸上看出什么表情来。   既然他不说话,那她就继续说了。   “师父,弟子犯此大错羞愧不已,觉得不配再做师父的徒弟,师父便将弟子逐出师门吧!”   只要她脑子转得够快,就能把什么事都往解除师徒关系上带,一旦师徒关系解除,师徒恋剧情不攻自破~   “那不是山鸡。”   不咸不淡的说话声响起。   “啊?”   锦悦有些懵,蔺沉渊怎么只字不提她违反门规之事,反而把注意力放在她手中的山鸡上?   正想着,又听他淡淡道:“它叫肥遗,是老六养的灵鸟。”   肥遗是什么,锦悦不知,但她知道灵鸟是什么。   低头瞅一眼手里肥嘟嘟冒油的山鸡,这货居然是灵鸟???至于老六……蔺沉渊嘴里的老六是指六师兄景清么?   还没想明白,忽然又听他道:“把手给我。”   锦悦循声抬头,便见蔺沉渊站在几步外,又一次朝她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   怎么又要把手给他啊?他要做什么?   锦悦心中充满了疑惑,但不敢拒绝,从地上站起来,慢吞吞往蔺沉渊面前挪,待到近前后,颤巍巍地把手伸过去,眼看快要碰到他的手了,忽又猛地缩了回去。   蔺沉渊道:“不是要罚你犯了门规,把手给我,我带你回云烟小筑。”   “啊?为何要上云烟小筑?”   锦悦缩回手不是怕蔺沉渊罚她,而是手太脏太油不好意思递过去,想在自己衣衫上蹭干净了再说。她犯了杀戒,蔺沉渊不管么,还是想把她带到云烟小筑后再慢慢惩罚?   她忐忑地把手递到他掌心,刚一递过去,他温暖修长的手指便落下握住她,接着另一只手袖子一甩,携她御剑离开山洞。   “师父你飞慢一些!”   仓皇间,她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   在呼呼风声中,隐隐约约听到蔺沉渊的回话,他说:“老六若是知道你吃了他的灵鸟会杀了你。”   锦悦:“……”   六师兄年纪小小却如此凶残么?   先前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时,她找戏精系统临时工补了一下蔺沉渊几个徒弟的资料。   大师兄岳蓁是树精成人,快三千岁了,年龄比蔺沉渊还大,成熟稳重温柔细心,凌息山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他在管,不仅如此,他在昆仑派诸多弟子中亦备受尊敬,掌门和几位师叔也对他青睐有加,可以说是标准的大好人。   而其他师兄,精通机关阵法的二师兄外出未归,三师兄好像出了什么事,目前是下落不明的状态;四师兄是花界的花精,五师兄是石精,六师兄便是景清,那位将她抱起来转圈圈的少年。   景清似乎是蔺沉渊所有徒弟里唯一的人族,年龄非常小,今年才满十八岁,生得细皮嫩肉唇红齿白,小模样瞧着特别乖巧。许是年纪小的缘故,他有些调皮捣蛋,学业在整个昆仑派属于垫底级别,经常被渡恶惩罚。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不出来,景清竟是小肚鸡肠之辈,为了一只灵鸟会做出杀人这种骇人之举来?可她已经把他的鸟给烤了,蔺沉渊将她带到云烟小筑又能如何,难不成他想施法复活她手里的烤鸟? 第7章 心猿   *   重回云烟小筑,依旧是白雪皑皑冰冷刺骨。   蔺沉渊直接带她落到居所外,落地后松开她的手径直往里走,锦悦做贼心虚,追着进去后不等他发话便重重跪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小筑内显得十分响亮。   真挺疼的,锦悦的面孔有一瞬扭曲,但不敢喊出来,她举高双手捧着那只烤鸟,弱弱道:“有劳师父救六师兄的灵鸟。”   蔺沉渊欲到矮桌后的步伐顿住,他回过身去,看着那只被烤成焦黄色的肥遗,说道:“灵鸟族死后魂归凤都神木,未成精者不可复活。”   锦悦抬头看他,急声问:“那师父知道在哪能捉到这种鸟么,弟子去捉一只赔给六师兄。”   蔺沉渊道:“老六记仇,你便是赔一只给他,他也会再报复你。”   此事有前车之鉴可寻,老五曾不慎压死过老六的一只鸟,即便他事后寻了别的小鸟赔老六,但老六还是明里暗里给他使了不少绊子。   锦悦:“……”   六师兄这么难办吗?   沉思片刻,她眨巴着眼再问:“那师父……六师兄要是报复我的话,会怎样报复啊?”   蔺沉渊不说话了。   锦悦心中登时七上八下,她忍不住用牙齿咬下嘴唇,须臾,拧巴着眉心小心翼翼道:“他是不是会剥……剥了我的皮?”   她原身是只雪貂,若六师兄真要报复,她能想到最惨无人道的举动便是剥了她的皮。   她脑补了一下自己被活生生剥皮的样子,身体立刻打了个寒颤,那画面实在太血腥恐怖了。   突地,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到她手臂上,抬眼看,是蔺沉渊,他眉眼轻垂神情淡淡,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起来说话。”   云烟小筑常年飘雪,长夜漫漫寂静无声,他早已习惯,见她身子颤了颤,才想到地上是不是太冷了。   锦悦倒是没猜到他当下的心思,不过他从刚才起就没责备过她半句,想必对她犯戒杀生吃肉之事没有生气,便赶紧说好话讨他欢心,感动不已地软声道:“师父你真好,弟子犯此大错,你不但没有责罚弟子,还关心弟子,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   蔺沉渊收回手背到身后,他看着面前的小徒弟,水润黝黑的眼睛亮晶晶,正一眨不眨盯着他,白里透红的小脸上堆满了感激之色,殷红的小嘴边则沾着还未消灭的“罪证”。   生而为人上千载,救人无数,传道无数,道谢感激之言听过无数,倒是不曾有人像她这般直接地说他真好,又或者说从始至终只有她喜欢如此对他说话。   他真好吗?   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着盈盈光泽的红唇上,掩在垂袖中的手手指蜷缩了一下,这一刻,顽疾没有发作,但他却想伸手触碰她看起来湿润温软的唇瓣。   泛着潋滟水光的红唇轻动,她张嘴说着什么,然蔺沉渊破天荒的走神了,并未认真听她说了些什么。   心猿意马,绮念丛生。   蔺沉渊面上依旧无波无澜神情淡淡,他如此,锦悦根本猜不到他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更没有留意到他落在她唇上的目光停留的过久了一些,炙热了一些。此时的她实在是饿极了,方才因害怕忘了饥饿,这会子缓过来,腹中又开始闹饥荒。   她有小小声问蔺沉渊能不能再吃几口,而后盯着手里的烤鸟直咽口水,心想反正烤鸟也没法复活了,不如她继续吃,免得暴殄天物?   等了小会没等到回话,锦悦熬不住,悄悄低头咬了一口,结果刚下嘴便听到蔺沉渊幽幽道:“你怎么还吃?”   锦悦嚼着嘴里的肉,缓缓抬头,大着胆子回到:“师父,虽然我一百岁了,可我还是小雪貂呢,还在长身体的……”   妖精族大多一百岁算成年,她这个理由说出来其实有些牵强,说完见蔺沉渊盯着她不放,忙飞快地咽下嘴里的肉,生怕慢一步得吐出来,然后哭丧着脸道:“师父我不能吃了吗?”   蔺沉渊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在想自己这个小徒弟是有点傻还是心太大,不好好想想怎么应付记仇的老六,竟当着他的面继续吃起肉来。   看她委屈又可怜的样子,他真不知该说什么,顿一顿,他道:“你在此不要乱跑。”言罢旋身往外走。   “师父你还会回来吗?”   虽不知蔺沉渊要去做什么,但锦悦还是问了一句,问完接着啃手里的烤鸟。   蔺沉渊脚步未停,缓步朝外走,垂下的袖子同衣摆翩翩而动,高大的背影修长挺拔,如雪松如绿竹,超凡脱俗清雅出尘。   锦悦看得神魂颠倒,手里的烤鸟突然都不香了,好半响后她才回过神来,用力摇摇头,暗道自己在花痴什么呢,蔺沉渊便是再出尘绝艳,那也不能觊觎半分,否则下场就是被虐身虐心八百遍。   她还是继续吃手里的烤鸟吧,谁知道这顿肉吃完后,下顿肉要什么时候才能吃到……   [恨铁不成钢的系统临时工不得不上线: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蔺沉渊当着你的面杀了一个正道同门,你都不好奇为什么吗?]   对哦,这个问题她刚才忘了想了,可就算她想到了,也不敢问蔺沉渊原因吧……   锦悦:那个被杀的男子也穿着星辰袍,在昆仑派还是一山之主,听起来地位很高的样子,蔺沉渊为什么要杀他啊?   [气鼓鼓的系统临时工:这你也不知道?《仙侠恋之师父太清冷》这本小说有那么难看吗,你居然有那么多剧情不知道,肯定跳着看的,对不对!]   锦悦:原书写成那个鬼样子,十年过去了,收藏都没过三百,评论也才几十个,不用想也知道原书一定很难看,我当然跳着看完了~   [系统临时工:其实这本书的作者就是我……]   锦悦:黑人问号脸.JPG   锦悦:……   锦悦:大大你好,我刚才那些点评说的其实是另一本小说,叫什么《这个师父有毒》的,那个作者写的可烂了,女主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被男主师父虐成那个鬼样子还和他欢喜大结局!和大大您比起来,那个作者就是个狗比,写的文都很糊,在晋江都没人看还敢写,我当初特想给她刷负分,嗳~   [系统临时工:那本的作者也是我!]   锦悦有点懵:不对啊,那本书的作者不叫清风月灼……   [系统临时工:我后来改笔名了,谢谢。]   锦悦:……   就挺尴尬的。   [正直善良绝不公报私仇的系统临时工:我们还是继续说蔺沉渊的事吧,被他捏成齑粉的男人叫空昙,是昆仑派山主之一。空昙为更快提升修为便哄骗少女同他双修采阴补阳,此事便是蔺沉渊杀他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难怪蔺沉渊要断他命根,换成她,她也会那样做的,对畜生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必有任何仁慈之心!   锦悦:那蔺沉渊杀得好,人渣死不足惜!   [无奈的系统临时工:空昙虽然可恨但罪不至死,他很聪明,为了此事不败露,于人间各处搜寻合适的少女,哄骗她们心甘情愿同他双修,且事后绝不会找他的麻烦。如此一来,就算事情败露,他不曾伤及任何少女的性命和身体,正道最多废了他的金丹将他逐出修真界,但不会要他性命。]   锦悦怒从心起:这种垃圾就该死啊!他伤害了那么多女孩子,古代这么看重女子的清白和名节,他那样做等同于杀人!时间能治愈身体受到的伤害,可心理受到的伤害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痊愈,不可能所有女孩子都用自己的清白去换什么钱财之类的。   [系统临时工:有道理……但你刚才应该阻止蔺沉渊杀空昙的,因为蔺沉渊随便杀人算是在黑化,你的任务是阻止他黑化,所以你得阻止他随便杀人。]   锦悦:被空昙伤害的女孩有多少?   她觉得蔺沉渊杀得好,就算事先知道这段剧情,她也不会阻止他的,说不定还会上前给人渣空昙补几刀。   现在人已经杀了,再马后炮也没什么用,比起人渣该不该死,她更关心那些被人渣哄骗丢了清白的少女们如何了。同为女子,更能感同身受,她打算让系统临时工把那些少女的住址给她,待她学会御剑后便去找她们,看看她们的情况如何了。   [被说服的系统临时工:你说的没错,人渣确实该死!晚一些我会把整理好的住址放到你房里,但姐妹你还是要注意一下,不能让蔺沉渊随便杀人,毕竟你的任务是阻止他黑化……]   锦悦忍不住腹诽:蔺大佬杀伐果断,怕是不等我开口,他已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系统临时工:那你想想办法撒?]   锦悦:不用想,我现在就有个好办法!就让蔺大佬直接黑化变成反派吧,你修修文改改剧情,安排暖男大师兄上位做男主角呗!   [系统临时工:我下线了拜拜!]   锦悦:……   “小七师妹,三更半夜的,你为何在此?”   清朗的少年音冷不防冒出,刚和系统临时工对话完的锦悦吓了一大跳,循声朝外看,便见景清站在小筑外的拐角处,不知他何时站在那的,半个身体隐在石壁阴影中,面上的神情瞧着有些阴森。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我:吃吃吃!我女儿要啥都给她吃!   系统临时工:你不要精分了!我也是你!   锦悦:师父你还回来吗?你再不回来,六师兄要剥我的皮了! 第8章 偏见   *   每个人学生时代都有的经历,不经意的一个抬头或回眸,便惊恐的发现玻璃窗外或后门站着严厉的班主任,更惊恐的是你和对方的视线还对上了。   锦悦当下便是这样的情况,发现景清不知何时站在小筑外后,她还没来得及把脚边吃剩的鸟骨头藏起来,目光就和他对上了。   “六、六师兄,对啊,三更半夜的,你为何在此?”   幸好她脑子转得够快,来不及想说辞便把问题抛回去。   她此时是盘腿坐在地上的,吃剩的鸟骨头堆在脚边,万幸景清那个角度看不到她脚边的情形,她便挺直腰板,接着佯装整理裙摆,将鸟骨头拨到裙摆下藏着。   “我有事寻师父问问,小七师妹在此莫不是也有事问师父?”   景清缓缓开口,说话间从拐角处走到小筑门口,他并没有朝里张望,而是定定注视着锦悦,提步靠近,“小七师妹为何坐在地上,师父呢,不在?”   越是心虚越要镇定,锦悦坐在地上没动,没有起身给景清行礼,她两手垂在身前的裙摆上,假装在玩手指,面不改色地回到:“师父刚才还在的,临时有事出去了,六师兄有急事么,若是没有,不如先回去休息吧,待师父回来我会告诉他你来寻他了。”   这话刚一出口,周遭的一切忽又静止了,系统对话框凭空弹出。   [系统:警告,检测到周围有杀气,请宿主谨言慎行保全自身。]   ???   有杀气?谁??   然而还没等到回复,周遭已恢复正常。   景清走得极快,须臾之间便走到锦悦面前了,别看他年纪最小,身高却是蔺沉渊几个徒弟里最高的,往锦悦面前一站,修长的身板将门口的烛光全部挡住,令锦悦置身在他的阴影之中。   “你替我传话给师父?”   他沉沉出声,眼睛低垂着看锦悦,逆光的脸庞看起来有些阴森。   锦悦正要点头答是,他倏地笑开,一边唇角有些诡谲地勾起,目光阴阴地盯着她,说道:“小七师妹有何事需大半夜惊动师父?莫不是嫌大师兄准备的卧房不够好,师妹住着不舒服,便到师父的云烟小筑来了。”   锦悦忙否认:“六师兄说笑了,自然不是。”   “男女有别,那你便不该三更半夜同师父单独相处!”景清蓦地拔高音调,神情变得凶恶起来。   “……”   锦悦突然明白系统说的危险是什么了,此刻离她最近伸手便能取她性命的人只有一个——记仇的六师兄景清。不过他好像不是为灵鸟上来的,而是不满她和蔺沉渊相处?思及此,她立刻解释道:“说出来六师兄可别笑话我,锦悦深夜到云烟小筑来打扰师父,是担心自己灵力低弱不能在明日的秘境中寻到好的灵剑,便想让师父指点一二。”   找借口这种事难不倒她,在没弄清楚景清为何生出杀气之前,她见机行事便是。   “不知师妹让师父指点什么,说来听听,师父既出去了,我这个师兄也可以指点一二。”   景清说着,脚又往前迈了一步,布靴状似无意地踩住锦悦裙摆一角。   他这个小师妹可真蠢,自以为是自作聪明,难道她没发现整个云烟小筑的风雪都停了吗?无风流动,小筑内弥漫着淡淡肉香味,然即便没有这股味道,他也能肯定自己养的其中一只灵鸟就在小筑内,又或者说在面前的蠢师妹腹中。   她是不想活了吧,刚来凌息山不到一日便敢吃了他的爱鸟,不过是一只修为百年的雪貂,既无天资又不聪慧,真是不解师父为何非要收她为徒还同她那般亲近。   师父清风明月,是正道翘楚,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毁坏他的声誉和威望!   景清鄙夷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锦悦,心中十分看不起她,认为她一定会给蔺沉渊丢人,应当尽快将她赶走,若是赶不走,那便将她杀了。   他脸上的笑意越浓,心里的杀意就越重。   “师妹身上有什么魔力吗,师父不但非要收你为徒,还对你如此亲近。我很好奇,莫不是因师妹这张我见犹怜的脸蛋?”   师父从未收过女徒弟,这个女人要是长得丑一些便罢了,偏偏她姿色不错,师父执意收她为徒又对她举止亲昵,难保日后不会有流言蜚语传出。这般想着,他脸上的笑容瞬间被阴冷取代,居高临下瞥着锦悦,脑中已经在思考要怎样才能杀了她又不会被别人发现。   “……”   恍惚间,锦悦好像看到了渡恶2.0,她寻思着蔺沉渊的偏激粉也太多了。所谓偏激粉,就是只想让自己中意的人独自美丽,一心搞事业不恋爱,任何人都不能和他亲近,谁要是敢亲近那就是倒贴不要脸,会被追着骂到不敢再靠近他。   她看出来了,景清和渡恶一样嫌弃她,觉得她不配做蔺沉渊的徒弟。渡恶还好,再厌恶她也没流露出杀气,可景清却好像随时会出手要她性命。   她忙撇清关系,道:“六师兄说笑了,我长得这么普通,师父哪里看得上,他答应指点不过是怕我明天丢他的脸罢了。”   景清冷冷道:“你不该缠着师父。”   明知自己资质差不配做师父的徒弟,她却还是拜师父为师了,她一定心怀不轨觊觎师父!   “……”   她哪里缠着蔺沉渊了??   锦悦感到无语,可跟偏激粉没有道理可讲,眼看景清的情绪愈发高涨,她决定搬出保命守则第三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同理,最危险的方法没准儿能变成最安全的方法,她打算主动坦白自己吃了灵鸟之事,此举一来能解释蔺沉渊为何半夜三更将她带上来独处,二来应该能转移景清的注意力。   遂开口道:“六师兄,我错了!其实我……”   “你既知错,为何不好好跪着。”   清冷的说话声猝不及防冒出,一道剑光从山洞上方砸落下来,现出衣袂翩翩的蔺沉渊。他反手将凌息剑背到身后,大步走了进来,景清忙小跑着迎上去,刚要行礼,下一瞬脸色大变,抓住他的手急急道:“师父,你怎么受伤了!谁伤了你,我去找他算账!”   锦悦闻言探头看了看,瞥见蔺沉渊胳膊上确实有伤,不是很严重,星辰袍被抓了道口子出来,口子边沿的布料上有血渍沾着。   她也很好奇是谁伤了他,按道理说,他是大佬,先前在山洞里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那个看起来挺厉害的同门捏成了粉末,现在他离开半个时辰不到却带伤回来,可见能打伤他的人一定很厉害,她好想拜对方为师哦……   这时,蔺沉渊淡淡道:“不碍事,一点小伤。”言罢,他从景清手中抽出手来,手指轻动,一团黑雾出现在掌心。   “赤鬣?”景清看着黑雾,眼睛睁大了一些。   “什么东西?”锦悦好奇死了,要不是为了继续藏鸟骨头,她早爬起来奔到蔺沉渊身边去了,“师父,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蔺沉渊还真越过景清往前走了几步,看一眼锦悦后,将手中的黑雾甩到门口,几声犬吠声骤然响起,一只黑黑瘦瘦四肢极长的狗站在地上,被无形屏障困着还不安生,爪子不停四处抓挠,龇牙咧嘴叫个不停。   “这不就是狗么?”   锦悦瞬间没兴趣了,一条大黑狗罢了,蔺沉渊和景清都满脸严肃的,她还以为是什么厉害新奇的玩意儿。   景清呵呵一笑,说道:“小七师妹,这可不是普通的狗,它是赤鬣,天狗的亲戚,迅敏凶猛极为贪吃,遇到它,便是九重天上的神仙都不敢贸然出手。你可千万记住了,日后要是不慎碰到,定要立刻逃命才是。”   景清话刚说完,那赤鬣恰好看到锦悦了,狩猎的本能令它面对比自己弱的猎物时会立刻露出凶恶模样吓唬对方,它便低吼一声张开大嘴露出上下两排锋利无比的尖牙,嘴巴四周漆黑色的流涎滴滴答答往下流。   锦悦:“……”   惊吓是有,但更多的是恶心。   再凶也不过是条狗嘛,又被困住了,她才不怕呢。   她刚想龇牙咧嘴吓唬回去,蔺沉渊袖子一扬,赤鬣重新变成黑雾飞到景清面前,结果把他吓得后退几步。   “师父这是何意?”   景清勉强稳住心神,不敢碰面前的赤鬣,用不解的神情看着蔺沉渊。   蔺沉渊道:“一个时辰前,这只赤鬣闯入凌息山咬死了你的肥遗,为师现在将它交给你,如何处置随你心意。”   景清愣了愣,目光立刻投向锦悦,一抹恼怒出现在他眼中。肥遗究竟是不是被赤鬣咬死的,他不知,但锦悦吃了他的鸟这件事毋庸置疑,师父却不提这件事,摆明了在包庇她!这个蠢女人果然是祸害,她一出现,向来公正严明的师父竟变了!   “若无事便退下吧。”   蔺沉渊下逐客令了。   景清还瞪着锦悦,心中在想师父没有提那只肥遗在哪,只将赤鬣交给他,摆明了是在堵他的嘴,令他不好再多问。   “师父……”   他咬了咬牙,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蔺沉渊神情冷淡,薄唇轻启:“退下。”   闻此言,景清压下心中的不快,拱手道:“是,师父,弟子领命。”他嘴上如此道,心里却有别的念头冒出。   [世界上最好的系统临时工出现:温馨提示,一条大黑狗马上就要扑向宿主,请宿主不要惊慌不要尖叫,大胆勇敢地伸出胳膊给它咬!]   锦悦:???能不能说点人听的话?   [系统临时工:景清要放狗咬你了。]   锦悦:我能躲吗?   [系统临时工:忍一忍,你被狗咬伤后,蔺沉渊会亲自给你上药,这是发展感情线的好机会啊!]   “六师兄!我错了!你的肥遗被我吃了!我不是故意的,但你可以打死我,我不会怪你的!”   锦悦大叫着扑到景清脚下,伸手抱住他的大腿。   本想假装不小心放出赤鬣咬她的景清愣住了:?   [系统临时工:???]   作者有话要说:  锦悦:只要我反应够快,感情线就别想出现! 第9章 她怂了   *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非常实用,锦悦也没想到自己主动坦白吃了灵鸟的事后,景清对她的敌意居然少了很多,不但脸色不难看了,说话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师妹起来吧,不知者无罪,我怎可能打死你。”   原来师父命她在此罚跪自省,不是与她单独相处亲近。   听完锦悦一番话后的景清顿时放下心来。   锦悦还不能放心,仰头看着景清,小心翼翼地问:“六师兄不生气吗?”   当着蔺沉渊的面,景清自然不会表露出半点不悦,相反的,他还做出很大度的样子,将锦悦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是赤鬣咬死了我的爱鸟,至于师妹犯下的错,师父已罚过了,师兄还生什么气。”说完抬头看向蔺沉渊,笑着道:“师父,既然小七师妹已经知错了,那便饶了她吧,夜色已深,师妹明日还要前往秘境内寻剑,弟子这便带她回去休息。”   “嗯。”   蔺沉渊没有拒绝,应声后旋身往里走。   景清拉起锦悦,示意她和他一起向蔺沉渊的背影行礼。   “弟子告退。”   行完礼后两人往外走。   锦悦欲言又止,她很想说蔺沉渊胳膊上的伤口还没处理呢,六师兄不留下帮忙么?可景清没有留下的意思,她又不好开口,便偷偷回头看了眼,蔺沉渊已经走到屏风后的卧房去了,隔着屏风和窗棂朦朦胧胧看不清。   算了,蔺沉渊那么厉害,那点小伤应该没事,随便上点药就能好。   ……   回到山脚下后,锦悦为了刷景清的好感,特地找了个风景不错的地方挖坑埋了鸟骨头,还像模像样垒了个小坟包出来。   景清站在几步外的梨树下,双手抱胸靠着树干,一言不发地看着锦悦折腾。   锦悦埋完鸟骨头后回到他身边,站在旁边的大石头上才能和他平视,问他:“六师兄,我埋好了,你要去看看么?”   “不必了。”景清冷淡无比地启唇,眼带鄙夷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我听说你本不想拜我师父为师,为何。”   这世上想拜他师父为师的人数不胜数,她在拜师大典上却多次拒绝,莫非是欲擒故纵,故意用此方法吸引师父的注意?   这个女人好心机!   心机女人锦悦:“六师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是故意违反门规吃肉的,为的就是让师父赶走我。可师父心地善良胸襟宽广海纳百川慈悲为怀,他并没有赶走我,只让我罚跪。”   她这个回答,景清应该很满意,前半部分强调了她不愿做蔺沉渊徒弟这件事,后半部分再把他夸一通,侧面表达了她并非是因嫌弃蔺沉渊而不愿拜他为师。   景清听完她的回答后,冷酷的神色确实有所缓和,他斜眼看她,问道:“你想拜的师父是晓风沅?”   “对啊。”锦悦毫不犹豫点头。   景清不高兴了,“我师父难道比不上晓风沅,你竟为了晓风沅拒绝我师父?”   锦悦:“……”   大哥你不是不希望我做你师父的徒弟吗?那你这样问我几个意思啊!   锦悦:“凌息君是整个正道人人敬仰的仙师,能做他的徒弟是三生有幸,我怎么可能会觉得他比风沅君差。是我配不上他,我怕成为他的徒弟后会丢他的脸,毁坏他的声誉,所以才不愿拜他为师。可凌息君是那么霁月光风霞姿月韵,他不嫌弃我是只平庸无能的雪貂,抱着普度众生的大仁大爱之心收我为徒,救我于凡尘俗世的苦海之中!啊——凌息君!天地六合内最好的仙师!亦是世间最好的师父!!!”   听完一整段抑扬顿挫赞美词的景清:“……”   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蠢师妹夸赞师父这件事令他心情大好,她说的没错,师父就是天地六合内最好的仙师、最好的师父!   他道:“既然你明白师父的好,那明日的寻剑秘境就要好好表现,若是给师父丢脸,我便扒了你的皮。”说罢转身便走。   夜风徐徐,锦悦站在梨树下懵了。   六师兄怎么回事,他不是讨厌她吗?那为什么不把她违反门规吃肉的事上报给渡恶?若是被渡恶知道这事的话,他一定会将她赶出昆仑派的,摆在眼前能赶走她的机会,六师兄居然不要???   沉思片刻,她决定自己去找渡恶。   刚一转身,望着黑漆漆的山路和路两边飞来飞去的不明光芒,她怂了。   差点忘了,进出的机关阵法她还没掌握,想走都走不了,且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那种大黑狗。自由诚可贵,小命价更高,跑路之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六师兄你等等我啊,我怕黑!”   ……   翌日。   睡眼惺忪的锦悦和新入门的弟子们站在广场上,等候寻剑秘境开启。   不多时,晓风沅出现了,今年寻剑秘境内的关卡和试炼轮到他设计安排。   寻剑秘境的作用有两个,一是新弟子可在秘境内寻一把有缘称手的初级灵器,二是帮新弟子定下修习的方向,比如有的人适合做剑修,有的适合做音修……   寻剑秘境的剧情锦悦记得一二,原女主为了不让蔺沉渊失望,进入秘境后便拼尽全力寻找灵器试炼自己,想第一个从秘境中出去,过程中她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伤,然后还和情敌之一的女配橘汐打了一架彻底撕破脸成了死对头。   橘汐便是原文中女主得罪的雪貂族未来女君,幸好她在来昆仑派之前就同她交好,故而拜师之事她虽有些嫉妒羡慕,但没有像原文中般怨恨憎恶并与她势不两立。   反正锦悦一口咬死自己想拜的师父是晓风沅,迫不得已才拜了蔺沉渊为师,而后为了安抚橘汐,还答应帮她在蔺沉渊面前多说好话,日后也会多制造机会让她和蔺沉渊相处。   同橘汐讲和后,两人暂时分开,锦悦知道自己最终会成为一个音修,对试炼之事便不怎么上心,打算随便糊弄一下了事。至于初级灵器,她联系戏精系统临时工,软磨硬泡让对方直接把灵器所在之地告知给她,便也不用费心找了,直接去拿就行。   她的初级灵器是一张古琴,藏在秘境内某个莲花池中,看守古琴的怪物是一条成精了但尚未生出灵识的水蛇,只要拿到古琴便算通过试炼。   有系统临时工提供的路线,锦悦很快便来到那个莲花池前,但她还没靠近,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蛇就从碧叶莲花中蹿了出来。   ??   这蛇也太大了吧?身上长着鱼鳍不说,脑袋上还有角???   锦悦忙变回雪貂原身躲避,她差点被巨蛇咬掉脑袋,这蛇行动速度很快,力气也非常大……啊它还会喷毒液!!!   不慎被蓝色毒液溅到的锦悦疼得大叫,低头一看,手背上的毛被腐蚀掉了,底下的皮肉也遭了秧。见此情形,她忍不住在心里咆哮:系统临时工你出来!你确定这是没什么杀伤力非常好解决的水蛇精???   [发现异样之处的系统临时工:这好像不是水蛇精,是我笔下原创的一种叫虬蛇的妖兽……咦?它怎么会出现在这,新入门的修者可对付不了这样厉害的妖兽。]   锦悦的确毫无还手之力,后背也被毒液溅到了,疼得她直叫唤。   与此同时,秘境外坐着品茶的晓风沅也发现异样之处了,他掐指一算脸色微变,坐在他对面的蔺沉渊见了,低眉垂眼淡淡问了声:“何事。”   晓风沅看他一眼,心中突然有了别的想法,他不疾不徐地呡了口茶,微微一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投放精怪的弟子出错了,不慎将一条虬蛇放到寻剑秘境中。”   “嗯。”   蔺沉渊随意应了声,目光重新落到面前的棋盘上。   晓风沅还在笑看他,须臾,悠悠开口道:“唉~该是你的小徒弟倒霉,那么大一个寻剑秘境,偏偏让她遇到虬蛇了……”   话音未落,对面的男子已化作一道剑光飞入寻剑秘境中。   晓风沅展开手中的折扇摇了摇,隔空给蔺沉渊传话:“师兄怎么跑了啊,这棋还下着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临时工:我原文里不是这样写的,剧情为什么变了?[沉思.JPG] 第10章 占有欲   *   水蛇精变成虬蛇妖兽,眼看锦悦要被一口吞了,裹挟着寒霜的长剑破空而来,带着耀目白光砸落到她面前将虬蛇震开。   雪青色衣摆在锦悦面前一晃而过,蔺沉渊现出身来,随意扬了下广袖,那条虬蛇便被凌息剑削成了肉泥。   “师父……”   锦悦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见蔺沉渊出现才敢变回人形。   蔺沉渊朝她伸出手去,“把手给我。”   这回,锦悦倒未犹豫,立刻便将手递了过去,抓着他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多谢师父相救,要不是师父及时出现,弟子今日便要葬身蛇腹了。”   蔺沉渊留意到她手背上有伤,二话不说便用灵力为她治疗,将已侵入血肉内的蛇毒拔出,再取出伤药为她包扎。   他动作太快了,锦悦尚未反应过来,左手便已经包扎好了。   他问:“还有哪里不适?”   锦悦下意识要转身给他看背上的伤口,但她猛地想到要处理后背伤口的话岂不是要脱衣服?这种互动过于危险,容易滋生感情线,为了不做虐文女主,她还是忍忍吧,待出去后找别人疗伤也是可以的。   “没有不适之处,弟子很好,多谢师父。”   遂摇了摇头,往后退开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前方的莲花池倏地水声哗啦,碧绿的荷叶分开,莲花轻轻晃动着,一张朴素的古琴从水中升起悬到半空中。   见此情形,蔺沉渊道:“音修甚好,不必近身缠斗,去取琴吧。”   锦悦把手背到身后,面上挤出个笑来,说道:“弟子取完琴,试炼便算结束了,师父你先走吧,免得旁人看见了会说弟子是靠师父通过试炼的,不是靠自身实力。弟子脸皮厚,不怕旁人说三道四,但弟子不想连累师父落人口实。”   他要是不走,她过去取琴时,后背的伤口肯定会被发现。   蔺沉渊环顾四周一圈,隐约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邪气,他抿了抿唇,下一瞬抬手将那张古琴吸到手中,“无妨,你是我的人,不必理会旁人说什么。”   锦悦:“……”   大佬就是大佬,真霸气!   她“噢噢”着接过蔺沉渊手里的古琴,末了方要道谢,周遭忽然地动山摇,脚下踩着的土地冷不防裂开一条缝隙,毫无防备的她直直往下掉去,惊吓之余眼前一花,蔺沉渊竟跟着跳下来了,还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护着,以免上方的落石砸到她。   锦悦满头雾水地缩在蔺沉渊怀里,心道试炼结束是这样的吗?不是该直接回到昆仑派广场么?   困惑间,下落停止了,她的脚重新踩在地面。   “婆娑秘境。”   头顶上方传来蔺沉渊低沉的说话声,锦悦从他怀中抬起头,惊讶的发现自己并没有离开寻剑秘境,而是身处一个怪石嶙峋阴森可怖的山谷之中。   蔺大佬刚才说什么秘境来着?   [疑惑的系统临时工:你们怎么掉入婆娑秘境了?原文里没有这个剧情啊,蔺沉渊也没进来帮你。]   锦悦:???   [又在科普的系统临时工:婆娑秘境,又名五浊秘境,秘境由多个盘旋空间构成,每个空间内都有犯了罪孽的生灵关押或流放,必须经历种种苦难和劫数后,才有机会离开。说白一点,婆娑秘境就是个移动牢房,里头除了关押着妖魔鬼怪之外,还有一些犯了大错的凡人被流放在内。入得里头后,生死全看自己的本事,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锦悦:你居然给我安排这么难的剧情?   [系统临时工:否认三连.JPG,不是我安排的,我去查查怎么回事,剧情好像出错了。]   锦悦:……   突地,一阵诡异阴沉的笑声冒出,锦悦吓了一跳,忙伸手抱紧蔺沉渊,“师父,我听到有人在笑,你听见了吗?这地方该不会有鬼吧?”   虽然这个世界一定有鬼存在,但她还没做好面对它们的心理准备。   凌息剑飞出,绕着两人头顶盘旋,凌厉的剑意使飘在半空中的几缕邪气不敢落下。   “别怕,我在。”蔺沉渊低低出声,接着收了收手想将怀里的少女搂得更紧一些,不料对方猛地一颤,口中发出几声细小的呻吟,他立刻低头,便见自己手上沾着发黑的污血。   后背的伤口终究还是被发现了,锦悦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小小声道:“方才掉下来时不小心被落石划着了……”   蔺沉渊没有说话,他把手往腰侧移了移握住她纤细的腰肢,随后召了凌息剑在脚下,飞天而起冲出山谷,朝邻近能落脚的地方飞去。   虬蛇蛇毒若未拔出,轻则发热神志不清,重则心脉受损昏迷不醒,虽不知他的小徒弟为何说谎藏着伤口,但当下先将她体内的蛇毒逼出更为要紧,责罚之事不急于此时。   幸好隔了两座山有一小镇,落地时,锦悦已浑身滚烫四肢发软,蔺沉渊拦腰抱起她走入一间客栈内,将一团灵力丢到柜台上后瞬移到二楼客房之中。   锦悦被放到床上时还保留着一些神志,手抓着自个儿的衣衫不肯让蔺沉渊脱,可她那点子力气根本阻止不了他。   外衣中衣里衣三件一起脱到只挂在手腕上,仅剩最贴身的小衣还穿着,客房照明用的不是蜡烛而是暖色磷火,橘红色的光芒洒在少女光洁的后背上,将那对蝴蝶骨染成漂亮的浅红色,冰肌莹彻皓如凝脂。   “师父,我冷……”   锦悦轻颤着开口,并非是想催促蔺沉渊快些处理完伤口为她穿衣衫,而是周围鬼气森森确实冷得很。   那蛇毒已从伤口扩散到整个后背,吹弹可破的肌肤下布满了蓝色脉络。   蔺沉渊伸手,指尖凝着灵光触碰锦悦后背,将那些蓝色毒素缓缓引到伤口处拔出,这个过程有些漫长,他的指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抚过细腻微凉的肌肤,为了顽疾不会突然发作,他聚精会神用上了全部自制力来控制自己的心神。   就在最后一缕蛇毒被拔出时,一团黑气突然顺着床帐落了下来,朝着锦悦便扑过去。   蔺沉渊眼疾手快,大手滑到锦悦腰肢扣住往后一拉将她拉入怀中,另一只手甩袖将黑气击散。   “小七。”   他唤了一声,目光自然而然往怀中之人身上落去,入目便全是晶莹粉嫩似桃花般美好的风景,纵有素色小衣遮掩,仍是春色无边风光极好。   脑中轰鸣一声,无法呼吸的痛楚和汹涌澎湃的渴望骤然冒出,他猛地收紧扣在锦悦腰上的大手,下一瞬将她整个人掀到一边的被褥上。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临时工:虽然剧情出现了一点问题,但师徒恋感情线顺利发展,我表示很开心。 第11章 顽疾   *   窗边燃着的那团磷火不知何时变弱了许多,方才只顾着帮小徒弟清理蛇毒,这会子才发现不少黑气已悄悄潜入房内,借着昏暗之色的遮掩,无声无息的在床帐上围了厚厚一圈。   蔺沉渊摊开手,一个简单的防御阵法升到两人头顶,将跃跃欲试要下来的黑气暂时挡住。此等地方,灵力暴露的越多,便越容易引来不干净的东西,故此他才没将凌息剑召出护身,仅凝了个灵障出来,然黑气源源不断从外头溜进来,灵障恐怕挡不了多久。   “师父?”   面朝下趴在床上的小徒弟疑惑地叫着他,被衣衫束缚着的双手反剪在后腰上,雪色的玉背一览无遗。   疗伤时,心神不宁是大忌,蔺沉渊迅速默念醒神诀,片刻后召了凌息剑出来,将房中游移的黑气全部击散。   有“噼啪”断裂声冒出,两人身下的木床忽然下坠。   “师父!”   锦悦扑腾一下想从床上爬起来,可她越是着急反剪的双手就越是没法自由活动,果然,被扒衣衫这种事就特别恐怖,谁知道和谐和意外哪个会来,行动受制的后果就是逃跑都来不及。   蔺沉渊额上亦有细密汗珠冒出,他伸手将锦悦捞到怀中,带着她闪身离开木床。   “轰隆”一声巨响,木床整个掉到下方的黑洞中去了,数团黑气立刻从洞口飞出,血腥味和腐败臭味扩散到空气中。   这根本不是什么客栈,而是由无数邪气怨气凝结出的陷阱。   婆娑秘境内的一切皆变幻无常虚虚实实,便是九重天上的神仙入此也需集中精神万分谨慎,若是分心走神,极易身陷险境。   蔺沉渊飞快地将锦悦的衣衫穿好,醒神诀在这时发挥作用了,他体内的躁动平息了不少,还剩一些靠定力压着倒也无妨。   他将锦悦扳过身来,压低声音安抚她:“别怕,有我。”   突然,先前在山谷中听到的诡异笑声又出现了,这回不仅有笑声,还有阵阵鬼哭狼嚎夹杂其中,绕着两人立体循环播放。   “吾终于寻到你了。”   “沉渊,你也在?”   “那真是太好了。”   对方的声音不男不女,说的话甚是古怪,听起来很有故事的样子。锦悦听着大脑嗡嗡作响,眼前不断闪过许多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她好像看到蔺沉渊了,不知为何,他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披头散发伤痕累累,身上的白衣都被鲜血染红了,血珠顺着他的发丝和衣角往下滴落。   你怎么了?   她张了张嘴想关心一下,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胸口处猝不及防一阵剧痛,她的呼吸猛地顿住,眼前黑了又亮,然后,她看到蔺沉渊站在面前,双眸猩红如血,布满了血污的面庞狰狞可怖,他握着一柄银色长剑,身上陡然间蹿出滔天的杀气。   “不要杀我!”   锦悦大叫起来,唇上却倏地一痛,那些画面立刻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浓密的睫毛和幽邃的眼眸。   ???   发生了什么,蔺沉渊为什么在亲她???   从幻象中回过神来的锦悦震惊了,呆愣在原地任凭蔺沉渊歪着头亲她,他亲得很浅,没有丝毫掠夺和侵占的意思,仅仅是用温热的唇瓣触碰她的下唇,微微含住,牙齿轻轻咬了咬,用小小的疼痛感将她从幻象中拉回。   蔺沉渊没有亲很久,见她双目清明后便退开了,声音略微沙哑地说道:“把眼睛闭上。”   “好的师父!”   锦悦被美色所惑,色迷心窍地闭上眼睛,还把小嘴噘起,她以为他还要亲,她也想再亲亲。   星爷的电影里有句台词特别有名,女孩子闭上眼睛就是要你亲她呀!   可她误会了,蔺沉渊不是这个意思,他让她闭上眼睛,是不想她看到前方那些刚从洞内爬出来的骷髅架和恶鬼。   “抱紧我。”   头顶传来蔺沉渊低沉的声音,等着亲亲的锦悦终于意识到自己误会对方了,她窘迫地睁开眼,一个七窍流血脸上挂着烂肉的恶鬼恰好扑过来……   “啊啊啊——好可怕好可怕!!!”   太吓人了!她错了!!她不该睁眼的!!!   ……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   周遭的鬼哭狼嚎声终于停了,蔺沉渊也不再移动。   “师父,我可以睁眼了吗?”   锦悦最害怕的就是腐烂的尸体,看一眼要做好几天噩梦,晚上还得开着灯睡觉。   蔺沉渊扫一眼狼藉的四周,单手控剑画了个阵法出来,蓝色幽光阵法砸落到地上,将那些骷髅残骸都击成齑粉,如此这般,他才应声道:“可以了。”   锦悦的眼睛小心翼翼睁开一条缝隙,确认不会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后才完全睁开眼。   两人先前所处的客栈已消失不见,周围被夷为平地,黑漆漆散发着恶臭的地面有几缕残存的魔气往远处逃去。   她正想问刚才发生了什么,前方地面上的黑土突然旋转着升起在半空中凝成一个人形,说是人形不太准确,因为它和真正的人有些区别,手脚有长有短,身后还有尾巴翘着,耳朵也比正常人要肥大许多,用畸形人来形容它恐怕会更符合一些。   “废土阴祟。”   蔺大佬缓缓蹦出四个字。   跳过原书细节的锦悦:???   他说的东西是什么?戏精系统临时工在吗?求科普!   但戏精临时工还没回复,蔺大佬便飞身扑向那坨黑乎乎的东西,凌息剑在眨眼间分出成千上百的化身,随后在蔺大佬的带领下从黑坨坨身上穿过。   黑坨坨被凌息剑片成片片坨坨了,刚聚拢出的人形一片一片飞散消失,不过它看起来并不痛苦也不生气,还笑着道:“几千年不见,你杀伐果断的性子倒是未变,可你杀不了我,我来此也非为了对付你。”   闻此言,蔺沉渊神情微变,他立刻旋身朝不远处的锦悦飞过去,然还是迟了,一团黑气比他更快一步扑向她。   黑气扑过来时,锦悦有抬手抵挡,结果什么都没发生,黑气撞到她身上后就不见了。   “我把那黑坨坨挡开了吗?”   锦悦迟疑着放下手查看自己的身体,没觉察到哪里不对,可落到她面前的蔺沉渊却神情严肃如临大敌。   见蔺沉渊一脸严肃的,锦悦心里发毛,弱弱道:“师父,我没挡开那个黑坨坨吗?它去哪了?”   话音未落,对方已单手抱起她御剑升空,另一只手快速掐诀,耀眼的灵光冒出,锦悦下意识闭眼躲避,待再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回到昆仑派广场了。   她不是第一个从寻剑秘境出来的,周围已有不少弟子完成试炼出来了,乍一见蔺沉渊抱着她出现,在场众人都愣住了,慢了半拍才纷纷下跪行礼。   蔺沉渊并不理会众人,他还抱着锦悦不放,抬头看向高位的晓风沅,冷声道:“一刻钟后到云烟小筑见我。”言罢御剑离开。   全程把头埋在蔺沉渊肩窝处不敢露面的锦悦:“……”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的,他居然这样抱着她,她又没受伤,完全可以让她站在身后一起御剑的啊,为什么非要抱着?   这事要是传到渡恶和景清耳朵里,那她又要倒霉了……   “师父,你放我下来吧,不用抱着了。”   “……”   蔺大佬飞得很快,几乎眨眼间回到了云烟小筑,本以为他应该会放下她了,哪知并没有,他抱着她长驱直入大步往卧房走。   卧房那张她亲手整理好的大床,现在铺了干净的被单上去,枕头和洗好的被褥也摆得十分整齐。   锦悦是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躺在这张床上的第一个人。   蔺沉渊终于肯放下她了,他把她抱到床上坐着,随后二话不说开始扒她身上不久前才被他亲手穿好的衣衫。   锦悦抓住他的手,期期艾艾开口:“师、师父,这是做什么……”   脱了穿,穿了脱,大佬都这么反复无常的吗? 第12章 鳞片   *   大床头顶的帐子也换了新的,为灰白两色,上好的蚕丝所制,轻飘飘垂在床边。   锦悦死死攥着自己的衣领,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让蔺沉渊碰她。   蔺沉渊的表情很严肃,甚至有些严厉,他温暖宽厚的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掰了掰没掰开,想再用点力气又怕伤着她。他抿了抿唇,倒吸一口冷气,末了耐着性子道:“给我看看。”   “师父要看什么?”   其实锦悦心里挺害怕的,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居然敢和蔺沉渊僵持。   “师父,你能不能把手拿开啊?”   也许是他掌心的温度太过滚烫,她觉得不舒服,身体有点排斥他的触碰,便蹬掉布履往后挪,想离他远一些,别与他太亲近。莫名的,她骨子里生出一股强烈的畏惧,发自内心的想远离他。   “小七。”蔺沉渊压低了声音叫她,身形高大的他坐在床边极有压迫感。   “我脱了鞋的。”锦悦胡乱应了声,从床尾挪到床头坐着,胸口突然闷闷的,她抬手按住,秀眉微蹙。   奇怪,后背的伤口不是被蔺沉渊处理好了么,那为何此刻她会觉得胸闷气短?难道是蛇毒的副作用还没全部消失?   “……”   蔺沉渊把锦悦不适的神色看在眼里,他决定不把时间浪费在解释上了,径直伸手抓住她的脚腕,没用多大力气便将她拉回到身边,接着抬手,掌心带着灵光从脚底开始缓缓往上移,没有触碰到她,仅仅是隔空检查。   锦悦这下是真躺在床上了,她慌了一下,揪着衣领急声道:“师父,我已经没事了,不用再看什么的。”说完发现自己好像又误会蔺沉渊了,他并非要占她便宜,而是她身上出现了什么问题,需脱了衣衫才能弄明白。   “这里。”   蔺沉渊的手停在她心口上方,神情变得凝重。   和小命比起来,什么男女有别清白名誉的,都是次要,这回,不等他开口,锦悦便主动扒开衣衫,还想把最贴身的小衣也解了。   “这件不脱。”   蔺沉渊眼疾手快地阻止她,随后双手快速变换几个指诀,一团灵光飞入她心口处。   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些疼又有些痒。   锦悦下意识抬手按住,结果指腹触到的不是柔嫩细腻的肌肤,而是一枚光滑坚硬的——鳞片?   “这是什么?”   她坐起身来,低头看自己心口处那枚若隐若现的鳞片,脑子里充满了疑惑,她的原身不是雪貂么,怎么现在身上长出鱼鳞来了?   蔺沉渊也伸手过去,想看看她心口处的鳞片是什么,然他的手刚伸过去还未触到她,他的小徒弟便无意识往后躲,清澈湿润的双眸中有恐惧浮现。   他大概知道她为何会惧他,便收回手起身,退到三尺外,沉声问道:“会疼吗?”若不疼,他可以不继续触碰她。   “师父我不疼。”只要你别碰我,就不疼。   后面的话,锦悦没敢说,从刚才起她便一直在拒绝蔺沉渊,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她坐在床上,他站着,她看他得抬头,也不敢直勾勾盯着他,就看几下别开眼,然后再偷眼看过去。她这个样子,就差把说谎心虚写在脸上了。   “……”   蔺沉渊皱起眉,如墨般的双眸深深凝视着床上的小徒弟,她今日对他说的谎太多了,先前在婆娑秘境内不适合教导,现在倒是个教导她的好时机。   便冷声道:“你不必对我隐瞒任何事,亦不许对我有所隐瞒。”   锦悦佯装无辜地接过话:“师父我没有……”   蔺沉渊脸色一沉,厉声道:“你亲眼见过的,对我说谎没用。”   锦悦:“……”   他指的说谎人士该不会是腾云观那些道士还有昨夜被他捏成齑粉的大叔吧?   说起来,如果师徒恋感情线不发展的话,那她对蔺沉渊而言就是个普通女配吧,没了女主角光环,要是真惹恼他的话,被杀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后知后觉醒悟过来的锦悦秒怂,连忙从床上下去,“扑通”一下跪到地上,真诚无比地说道:“师父我错了,我撒谎只是怕师父担心,我以后不敢了,师父你别生气!”   这句话也说谎了,她不是怕他担心,纯粹是不想和他有太多亲密接触。但她不怕对他说谎,只要戏演得好表情到位,他未必能分辨出她有没有说谎。   “……”   蔺沉渊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她看起来是真心认错的,连衣衫都没穿好便急着解释,他的目光本不该在她身上逗留,可她这个样子跪在地上,从他的高度看过去,青丝遮掩下的那点雪白便被衬得更加醒目。   呼吸略微沉重了几分,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顽疾又发作了,好像比之前还要严重一些,不知是不是她身上的鱼鳞作怪。   “师兄,你在小筑吗?”   晓风沅的声音远远传到小筑内,他上来的很及时,蔺沉渊压下心中的躁动,命锦悦在床上休息后离开卧房。   ……   前殿。   蔺沉渊沉着脸站在中间,晓风沅立在他身侧,一名男子跪在两人面前。   “师兄,将虬蛇放入寻剑秘境的人便是他,好像是去年拜入我门中的,平日里不怎么说话,为人老实能干,故而此次才选他帮忙准备了秘境中的精怪。”   听罢晓风沅所言,蔺沉渊也不废话,直接质问道:“受谁指使,所欲何为。”   他的小徒弟来昆仑派没几日,不可能和这个男人结仇,但对方摆明了要置她于死地,此事必有人幕后指使,就是不知是谁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寻剑秘境内动手脚。   寻剑秘境和婆娑秘境本不相连,是有修为极高者提前布阵,两个秘境才会连到一起,而眼前的男子,修为低浅,没那个本事布阵。   “我不会说的。”   男人梗着脖子一脸坚决。   蔺沉渊眼中登时冒出肃杀之气,对方既和废土阴祟扯上关系,定不是等闲之辈,看来是问不到什么有用的内容了。   所以他决定杀了他。   没用的东西不必留着。   他下手很快,晓风沅都没来得及说句话,跪在地上的男人就被凌息剑一剑穿心杀了,不仅如此,魂魄也被凌息剑片成千万片散于天地间。   “师兄你怎么不留着他再问问?”   晓风沅皱眉,他本想说这男人罪不至死,废了一身修为赶出昆仑派便是了,哪知蔺沉渊杀念如此重,眼皮都不眨一下便出手了。   “我会查清楚。”蔺沉渊冷淡无比地开口,“我需外出几日,我不在,我的小徒弟由你护着。”   晓风沅点点头:“好,那有关秘境的学业,她便先不学了,免得再出什么意外。”说完他换上轻快的语调,冲蔺沉渊挑挑眉,“师兄,这个丫头有什么特别之处么,竟让你如此上心?”   蔺沉渊抬手收回凌息剑,斜眼看剑身上缓缓滴落的血珠,一字一句道:“她是我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服气的作者:我的我的锦悦女儿是我的! 第13章 他醋了   *   昆仑派中的修者分两种,一种在修行的同时会和普通人一样成婚生子,另一种虽不至于断情绝爱,但大多清心寡欲不染红尘,修行到一定境界便会飞升成仙。此两种修者,前者因红尘俗世牵绊过多,通常都不能修行到成仙的境界,能脱离凡胎位列仙班的多为后者。   蔺沉渊生得俊美,千余年来明送暗送秋波者数不胜数,各大仙门世家里想做他徒弟的女子更是成千上百,但都被他拒绝了,直到小雪貂的出现。   晓风沅同众人一样,对蔺沉渊执意收锦悦为徒这件事至今都没想明白,一只平平无奇的小雪貂罢了,资质差不聪慧,寿命也短,收她为徒可谓是毫无益处徒增烦恼。   而当一个男人反复对一个女人宣誓主权时,两人之间一定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晓风沅好奇极了,他忍不住绕到蔺沉渊面前去,定定看着他问道:“师兄,你该不会真动凡心了吧?”   他师兄千余年来一直潜心修炼恬淡寡欲,座下六个徒弟,从未见他对哪个有特别关心过;对女色,貌美倾城如琼毓都入不了他的眼,如今一只小小的雪貂精却令他判若两人不同以往,此事实在是令人疑惑。   想到琼毓,晓风沅冷不防想起一件事来,他忙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坛子酒和一幅画,将两件物品递给蔺沉渊。   “昨日拜师大典后,琼毓仙子到正殿外等你,没等着便将这两件东西托给我,要我务必亲手交到你手上。”   蔺沉渊没什么表情地接过画,“酒给你。”   晓风沅早便猜到这个结局,他笑嘻嘻地收起酒坛,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道:“琼毓仙子与你本就有缘,你既动了凡心,不如考虑一下同她连连红线,她若真成了我嫂嫂,日后我便有喝不完的美酒……哎师兄,你这就走了?不和我喝几杯?”   寒风阵阵,殿内已只剩他一人。   晓风沅摇摇头,挥袖离开云烟小筑。   ……   蔺沉渊回到小筑时,除了小徒弟外,老六也在,许是方才他在前殿见晓风沅时上来的。他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老六在训话,被训的人自然是他的小徒弟。   “我知道你蠢笨如猪,不指望你能在寻剑秘境内给我凌息山长脸,可你居然花言巧语哄师父进去帮你通过试炼!”   “六师兄,你听我解释……”   “你还要解释什么?师父抱着你从秘境内出来,整个广场上的人都看见了,此事还迅速传遍整个门派,渡恶师叔气得要过来重重惩罚你,要不是大师兄在山下拦着,现在训斥你的人就是他了!”   卧房内,锦悦站在景清面前,被他喷了满脸唾沫星子,她抬手抹抹脸,弱弱问道:“渡恶师叔会怎样惩罚我啊?”   景清叉着腰冷哼:“会将你这败坏我师父高尚清白形象的弟子逐出门派!”   缠着风沅君的那些女弟子都是以被逐出昆仑派为结局的,若真让渡恶师叔上来了,想必他的蠢师妹也会被赶出去。   “你知不知道大师兄硬着头皮阻拦渡恶师叔有多辛苦?你……”   一听会被渡恶逐出昆仑派,锦悦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打断景清,大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也觉得我错了,六师兄别生气,你现在便带我下山去找渡恶师叔,我愿意接受惩罚!”   “这可是你说的。”景清的眼睛也亮了,抬手拍拍锦悦的脑袋,很是慈祥地笑道:“那待会到了山下见着大师兄,你记得对他说是你以死相逼我才带你下去的,记住了没有?”   锦悦刚要点头,眼角余光瞥见蔺沉渊幽灵般阴森森地站在门口,便将涌到嘴边的“记住了”硬生生咽了回去,接着脚一软跪到地上,伸手抱住景清大腿,用可怜无比的腔调开口道:“那我要是被逐出门派的话,师父会不会很伤心啊?我不想师父伤心,师父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他对我那么好,我怎能伤他的心呢……”   后背莫名冷飕飕的景清:“……”   低头看突然抱住他大腿的蠢师妹,她张了张嘴,口型在说“师父”。   他瞬间懂了,“唰”的一下单膝跪地,抬手搭在锦悦肩上,用痛心疾首的口吻说道:“我又何尝舍得小七师妹走,师兄方才那些话都是气话,师妹你千万不要当真,你放心,师兄一定会保护你的,不管渡恶师叔要惩罚你什么,我和大师兄都会帮你一起扛着!”   “呜呜六师兄你太好了,你是世上最好的师兄!”锦悦哭唧唧地抱住景清,她这副躯壳有个好处,那便是想哭就能掉眼泪,同她楚楚可怜的外貌十分般配。   “小七师妹也是世上最好的师妹!”   景清说着也想回抱锦悦,但一股力量突然将他掀到一边,要不是他反应够快差点撞翻屏风。   “师、师父?”   锦悦跪在地上,假装才看到蔺沉渊在门口,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方要说点煽情的台词,大师兄上来了。   大师兄简单汇报了山下发生的事,他拦了渡恶半天差点和他打起来,幸好风沅君从云烟小筑下来,看到渡恶后拉走了他,一场风波才得以暂时平息。   听完岳蓁的回禀后,蔺沉渊没什么表情地说道:“无妨,此事风沅自会和渡恶师兄说清楚。”   岳蓁立刻拱手道:“是,师父。”言罢他斜眼看跪在一旁的景清,再看坐在一旁的锦悦,面上浮现出疑惑之色。   景清也在看锦悦,一脸幽怨,为什么他跪着,蠢师妹却坐着?师父究竟看重她什么?她除了脸好看之外简直一无是处,可师父并非肤浅贪色之人,那琼毓仙子花容月貌瑰姿艳逸,也没见师父多看她一眼。该不会……锦悦表里不一,看似天真愚蠢,实际城府颇深,偷偷给师父下蛊了?   突然精通蛊术的锦悦:“大师兄,午饭吃光了吗,有给我留一份吗,有肉吃吗?”   景清:“……”   昆仑派门规写得明明白白,禁荤腥!他这个师妹果然表里如一的蠢,他放心了。   ……   寻剑秘境中发生的事,蔺沉渊没有再提,锦悦心大,便也没再去想此事,之后一连几日她都在上课,未与他来往,也没见着他。   作为新入门的弟子,她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如此勤奋拼命学习的原因就一个,弱鸡女主太容易成为虐文女主角了,只有自己牛逼轰轰,什么恶毒女配男配炮灰路人之类的才不能欺负她。   天分不够后期来凑,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   扎扎实实勤勤恳恳学了一个月后,锦悦发现这是口毒鸡汤,她努力也没用,成绩照旧是所有弟子里倒数的,而橘汐因为先天基因好适合修行,不用怎么努力就名列前茅……   你妈的为什么!她枯了!   郁郁寡欢,食不下咽!   温柔的大师兄继续给她灌鸡汤,试图让她振作起来。   同样倒数的六师兄则大力拍着她的肩膀感谢她的到来,有她的成绩对比,他一塌糊涂的成绩突然也能看了。   锦悦倒也没忧郁多久,她很快就想明白了,既然努力了也没用,那就不努力了,咸鱼人生也挺好的,反正她不和蔺沉渊谈恋爱的话,多半也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震惊的系统临时工:你坚持学习才一个月就放弃了!这叫什么努力啊!人家修仙都坚持几十几百年的!]   混吃等死的锦悦:谢邀,我不修仙,我就想做个开心快乐的小废物。   [咆哮的系统临时工:你清醒一点!你是女主角!!!你的任务是阻止男主角黑化!拯救三界苍生!!!]   锦悦:那你可以换个女主角,我觉得橘汐就很好,聪明漂亮还上进,又喜欢蔺大佬,不如你安排一下换女主角的剧情?   [系统临时工:……]   翌日。   酿酒课。   立志要做个废物的锦悦在废物人生开启的第一日就遇到麻烦了,给她上课的老师叫琼毓,是已经位列仙班的神仙,她在她的课上偷吃果子被逮住了。   望着站在面前一脸凶相的冰美人,锦悦冷不防想到琼毓在原书中的身份,不就是那个将来会弄死她的白月光女配么?   系统临时工真是个狠人,不安排换女主角的剧情就算了,居然把恶毒女配安排上线来虐她!   作者有话要说:  景清已被蔺大佬列入暗鲨名单之内。   小可爱们,问一下你们,接下去想看师父和锦悦互动,还是锦悦和女配男配互动? 第14章 降智   *   锦悦在酿酒课上偷吃的果子叫冰霜果,产自太秦大陆北边的玉海雪原,她就吃了一个,琼毓便罚她去摘一箩筐回来。   经系统临时工提醒,在原文剧情里,琼毓第一次为难她是因她太过蠢笨,在她的课上不小心打碎了玉瓶,然后她就被罚跪了,在磅礴大雨中跪到晕过去,事后琼毓哭唧唧地去找蔺沉渊道歉,说自己不是有意为难她,只是想教好她云云。   毫无疑问,琼毓的人设多半是心机绿茶,表面和善,实际心狠手辣,原文里傻白甜的锦悦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才被她虐的体无完肤凄惨死去。   玉海雪原极为寒冷,又有雪骢兽出没,其他弟子或许能顺利摘到冰霜果归来,但锦悦的御剑术和防身术学得都不太好,让她一人去玉海雪原怕是凶多吉少。好在众弟子平时和她相处得不错,便纷纷开口为她求情,橘汐和唐三千还说要与她同去。   琼毓对外的人设一直是人美心善,见那么多弟子为锦悦求情,她心里气得要命又不能表现出来,便只能慈眉善目的假装原谅锦悦了,改成罚跪两个时辰小惩大诫。   罚跪比去什么玉海雪原要简单多了,锦悦方要道谢,渡恶突然落了下来,他朝琼毓抬手行了个礼,而后振振有词道:“修行之路本就不易,这么多弟子里你是最顽劣朽木的一个,今日就该罚你去玉海雪原摘冰霜果,惩罚为次,磨练为主!便是你师父归来知道了,也会十分赞同我做法的,无需多言,若摘不回一箩筐冰霜果,你便去六合塔抄书思过!”   六合塔类似镇妖塔,塔中关押着很多奇怪吓人的妖邪,要是没记错,在原文里,傻白甜锦悦就曾因犯错被关在里面,后来蔺沉渊救她出来时她已被折磨得快不成人形……   这样一对比,玉海雪原显然比六合塔要安全多了。   众弟子都惧怕渡恶,不敢再为她求情,橘汐和唐三千昨日才被训斥过,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偷偷塞给她几张符箓防身。   之后,渡恶亲自御剑送她到玉海雪原外。   渡恶冷哼道:“走过这冰桥便是玉海雪原,冰霜果长在何处,含慈真人授课时想必说过了,去吧。”   “是……”   锦悦恭敬地行了个礼,接着磨磨蹭蹭往冰桥上走,期间频频回头张望,期盼着大师兄岳蓁能来救她,放眼整个昆仑派,如今蔺沉渊不在,能指望的人就只剩他了。   然磨蹭半天都不见有人出现,就只见渡恶站在冰桥另一边瞪着她,一副她要是敢临阵脱逃他便立刻抓她回去关入六合塔的凶恶样子。   “……”   她还能怎么办,只能先进入玉海雪原再说了。   ……   昆仑派。   锦悦被渡恶带走后,橘汐和唐三千本想立刻去凌息山报信,但琼毓不让他们走,以上课为由,两个时辰后才放他们离开。   这时天都黑了,橘汐和唐三千急得不行,忙奔到凌息山传话。两人到凌息山后没见着岳蓁,只见着景清,便将事情始末告知给他。   橘汐和唐三千走后,景清独自一人在山路上徘徊,他并不想去玉海雪原找锦悦,甚至希望她从此别再回来,那样凌息山就能恢复往日的平静,师父不会判若两人,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清风明月的正道翘楚,谁都不能将他从云端拉下凡尘。   一阵风吹过,路边的梨树落花扑簌,景清有些烦躁地抬手拂去头上的落花,目光无意间落到不远处的小坟包上。   “……”   小坟包是那个蠢师妹垒的,她还在旁边种了一棵小树,说是为死去的肥遗遮风挡雨。   他的肥遗早已魂归凤都神木,再大的风雨都淋不着它,她种树时他便说过不必多此一举,但她还是认认真真把小树种下了,之后隔三差五便会过来查看照顾。   景清便想,那个蠢师妹若不幸死在玉海雪原了,他也可以考虑在小坟包旁垒个大坟包给她,再给她种棵树,但片刻后他便否决了这个想法。   凌息山钟灵毓秀鸟语花香,若是多个坟包出来那该多难看,他想好了,还是去找那个蠢师妹吧,不能让她以师父徒弟的身份死在外面,要死也得被逐出师门再说。   说起来玉海雪原其实也没什么危险,顶多是雪骢兽有点攻击性,但它们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勉强算得上危险的是神出鬼没的飓风,若是不小心被飓风卷入其中,对锦悦这种没什么本事的小雪貂来说确实有性命之虞。   景清御剑在玉海雪原找了半个时辰左右,最终在一个冰湖旁找到了锦悦,她正踮着脚伸长手去够长在冰湖旁崖壁上的冰霜果,好不容易摘着一个了却没有放到箩筐里,而是放入自己嘴里吃掉了。   景清:“……”   他后悔了,这么愚蠢又贪吃的师妹,就不该来救她!   景清无语地落下去,伸手揪住锦悦后领将她从崖壁上拉下丢到一边的雪地上。   “罚你来摘冰霜果,你箩筐空空就知道吃,天都黑了还不想着回去,打算在这吃到老不成!”他落到她身边,很是嫌弃地看着她。   “呜……”   呵!她还有脸哭?   景清眯了眯眼瞪地上躺着的少女,后者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仰头看他,嘴巴一扁大哭起来,边哭还边甩手踢腿。   “……”   她居然对他使小性子闹脾气?   景清伸手将她从地上揪起来,刚要训斥她,周遭忽地狂风大作,冰面裂开好几条缝隙,不少冰块雪花被卷到半空中。   该说她倒霉还是幸运,他刚找到她,便有飓风出现。   景清忙带着锦悦御剑飞离,升到天上后,蠢师妹吓得哇哇大叫,还用双手双脚缠着他,任凭他怎么呵斥都不放开。   算了,他且忍着,待回去后再教训她。   两刻钟后,两人回到凌息山,彼时岳蓁已回来了。   一落地,景清便粗暴地将锦悦从身上扯下推到一边,要不是岳蓁扶着,她就摔地上去了。   锦悦大概被景清弄疼了,眼泪汪汪地靠在岳蓁怀里。   “这是什么?”   岳蓁方要训斥景清无礼,后者却从地上捡起一个蓝色果子,定睛细看一番后,他睁圆了眼睛看向岳蓁怀里哭得眼尾泛红的少女。   “师兄,怎么办,蠢……小七师妹好像误食蹉跎果了……”   蹉跎果,外形与冰霜果极为相似,若不细看很难分辨,人若误食,食一枚便会降低五岁心智。   难怪蠢师妹从方才起便表现的不太正常。   景清有点慌,他半蹲下身问缩在岳蓁怀里的锦悦:“小七师妹,这个果子你吃了几个?”   岳蓁怀里的少女闻言,吸溜一下鼻涕没说话,被泪水打湿的睫毛颤了颤,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不知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还是不知要怎么回答。   岳蓁也有点慌,他扯过衣袖为锦悦擦眼泪,再柔声问她:“妹妹乖,告诉哥哥,你今年……几岁了?”   同小孩子说话果然温声细语更妥当,便见锦悦伸出三个手指头,娇声娇气道:“妹妹,三岁了……”   “……”   “……”   四目相对皆是无言。   须臾,景清犹犹豫豫开口:“师兄,师父外出一月有余,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吧?” 第15章 蹉跎果   *   在虐文小说里,当男主角不在时,女主角通常都会遭遇危险,被男配女配或是路人甲乙丙丁之类的暗害。   锦悦又不傻,明明琼毓都让她罚跪了,渡恶却非要罚她离开昆仑派去什么玉海雪原,如此,她不得不阴谋论一下,当她孤身一人进入玉海雪原后,是不是有什么陷阱杀手之类的在里头等着她。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便在进入玉海雪原后机智地变回雪貂原形,借白雪隐蔽,再用橘汐给的符箓变了个替身出来。   果不其然,她进入玉海雪原后没多久,便有一个戴着丑陋面具的黑衣男子要杀她,其手持银光闪闪的利剑,悄无声息自后发起突袭,出剑极快,替身连叫都没能叫一声便被抹脖子了。   锦悦是音修,不必靠近攻击,躲在一旁偷袭便可,她月前在寻剑秘境内获得的古琴虽杀伤力不大,但与橘汐给的符箓一起用起来,双管齐下倒也击中了那黑衣男子命门,可万万没想到是,黑衣男子也是符箓变的!   一团火焰凭空冒出,黑色符箓被烧成灰烬,风一吹便散的无影无踪。对方看起来早便猜到替身是符箓,假意刺杀不过是要引她本人暴露行踪。   锦悦暗道不妙,忙扭头钻入身后的灌木丛中,她咬紧牙关往前狂奔,能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地追赶声,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对方的本事显然比她要厉害多了,被追上的话她肯定会被虐的,受伤吃点苦头还好,怕就怕没准儿小命都会玩完在此。   无言以对,难道这就是不做女主角的下场吗?没有女主角光环后,配角随时随地小命不保?那她现在反悔了,她打算继续做女主角,把男主角换掉得了!   戏精临时工没理她,不知是没上线还是坚决不换男主角。   既然垃圾系统派不上用处,那她只能靠自己保命了。   天无绝人之路,眼看快被追上时,锦悦发现自己跑到灌木丛尽头了,飞扑出去后,外头恰好是一个雪骢兽家族养育小崽子的地方。   满地圆滚滚白乎乎的雪骢兽幼崽,她以雪貂原身蹿入里头后,仗着毛色相似身形娇小,很快就和一堆耸动的幼崽融为一体,那名追杀她的黑衣男子冲出灌木丛后愣住了,举着剑好半天没动,估计是看花眼了。   随后,黑衣男子不敢进入雪骢兽群内寻找便在外围徘徊,锦悦则窝在一堆暖和的肉团子中间不动,反正她藏的很好。   天色渐晚,不知过了多久,锦悦都快睡着了,那黑衣男子竟还没离开,就站在灌木丛旁盯着雪骢兽群。   突然,所有大雪骢兽纷纷往地上倒去,一只只瘫在地上露出肚皮,锦悦满头雾水地看着,便见身旁几只小雪骢兽挪到倒下的大雪骢兽身边,脑袋在肚皮上拱了拱,然后张嘴吃起奶来。   锦悦:“……”   就挺茫然的,现在怎么办,所有小崽子都在吃奶,就她一个僵在原地。   为了不被黑衣男子发现,挣扎片刻,她也挪到大雪骢兽肚皮旁,盯着那个在晋江不可描述的器官咽了咽唾沫,要……吃吗?   她艰难地把脑袋凑过去,结果被腥臊的奶味刺激地干呕起来,黑衣男子立刻便发现她了,长剑一挥,一条火龙擦着雪地冲开雪骢兽群朝她扑了过来。   锦悦扭头便跑,将橘汐给的符箓全部甩到身后,被符箓打到的雪骢兽又惊又怒,替她暂时拦住黑衣男子。   她边跑边观察四周,想看看有没有其他躲藏之处,谁知前方竟是一个巨大的冰湖,一眼望不到边际,除了右面有座陡峭的崖壁外,无处可藏。   惊慌张望间,那黑衣男子追过来了,锦悦忙变回人身,口中急急道:“这位大侠,我们有话好好说,不知我哪里得罪你了,你非要杀我不可?”   黑衣男子还真停在三丈外不动了,顿一顿,他抬手奇怪地比划着,一道道灵光渐渐形成一个阵法。   锦悦紧张地盯着他,又道:“我、我我我告诉你哦,我师父是蔺沉渊,你要是真杀了我,我师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终于,搬出蔺大佬的名字后,黑衣男子回话了,用明显变声过的粗哑声音道:“住口!你不配提他的名字!呵,比起杀了你,不如让你在婆娑秘境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婆娑秘境?是先前她和蔺大佬一起去过的那个秘境?   [系统临时工:这种时候你发什么呆啊!快往旁边躲一躲,坚持一下,景清马上来救你了!]   锦悦瞬间回神,接着往旁边的崖壁跑去,同时在心里询问系统临时工黑衣男子是谁。   [苦恼的系统临时工:剧情又出现变动了,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马上要用飓风打开婆娑秘境了。]   锦悦:飓风不是要人命的狂风吗?和秘境有什么关系?   来玉海雪原前橘汐同她说过的,要她过来后若是看到飓风一定躲远些,免得被卷入其中撕成碎片。   [系统临时工:玉海雪原的飓风对修为高的修者来说并不算什么危险,便是不慎被卷入其中亦能全身而退,强大一些的修者甚至可以直接将飓风击散。几百年前,曾有一只梦魇从六合塔中逃出,当时负责追捕它的修者是蔺沉渊,因两团飓风相撞有可能出现秘境,他便在那日将整个玉海雪原的飓风都击散了,彻底断了梦魇借秘境逃脱的可能。]   所以黑衣男子是在布阵招来飓风?   锦悦:这人该不会是渡恶吧?   是他执意要罚她到玉海雪原的,当前所有已出场人物里也只有他最厌恶她。   [系统临时工:景清来了!]   锦悦抬头,隐隐看到天际有道剑光正朝这边飞过来,那黑衣男子也看到了,他似乎不想和景清见面,便停下布阵旋身消失。   [系统临时工:恭喜你逃过一劫,我还有事先下线了,你好好做你的女主角,别想着换男主了,蔺大佬长得好看身材也棒一夜七次A出天际,这么好的男人不要傻不傻!]   锦悦:……   狗屁的一夜七次,晋江让写吗?让写吗?脖子以下不能描写,别说一夜七次了,就是拉个手都给锁文!哼!所以蔺沉渊再好看有什么用,她又不能和他这样那样!   她想好了,师徒恋太虐身虐心绝对要不得,还是换男主角比较妥当,如果系统临时工不让,那她就自己努力爬墙男配!   想罢,锦悦的目光落在手边的墨蓝色果子上,这是一种和冰霜果长得非常相似的果子,学名蹉跎果,一枚就能降低五岁心智。   她便想,大佬应该都不喜欢带小孩,若她在接下去一段时间里是哭哭啼啼的小屁孩,那蔺沉渊肯定会觉得她烦人讨厌,届时,一定是她那个好人大师兄带她照顾她……   降智计划通√   作者有话要说:  锦悦:只要我变成小孩哭哭啼啼作天作地撒泼打滚,蔺沉渊就肯定不会喜欢我了! 第16章 心猿2.0   *   蹉跎果和冰霜果从外形上看几乎没有区别,连叶子都长得极为相似,要辨认二者,需挖开根部区别。   望着坐在软垫上吃糕点的少女,景清双手环胸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脸上写满了嫌弃,哼道:“师父便不该收这样愚蠢无用的废物为徒。”   岳蓁听了微微皱眉,缓缓道:“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苍生万物,世间百态,有其短处并有其长处,不可偏见,不可傲慢,师父教的你需记得。”   他的小师弟,显然忘了自己刚拜入师父座下时也什么都不懂,还闹出不少令人啼笑皆非的糗事。   “师父说过的大道理太多了,也只有大师兄你全部记得。”景清撇撇嘴,末了走到岳蓁身边,拿过他手里的帕子,“好了我的大师兄,你在外面累了一天快去休息,把她交给我,我会照顾好她。”   岳蓁道:“小七现下只有三岁心智,照顾小孩并非易事,还是我来吧。你早些休息,明日不要惊动旁人,悄悄去寻含慈真人过来给小七看看便是。”   早些年常有村民误食玉海雪原的蹉跎果,掌门便命含慈真人炼制了一些解药以备不时之需,后来飓风肆虐,村民们不再去玉海雪原,误食蹉跎果之事便几乎没有了。   此时夜色已深,不好再去叨扰含慈真人,岳蓁便想着明日一大早再请他过来,叮嘱景清莫要惊动旁人,是怕此事传到渡恶耳中后又要生出其他事端来。   岳蓁这几日都在外面东奔西走行医施药,劳累数日,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倦意,景清见了,不由分说拉起他往外推:“照顾小孩能有多难,不就是吃喝玩乐,大师兄放心,我可以的。”   “……”   岳蓁拗不过景清,但又放心不下,便打算先去沐浴,待洗去一身风尘后再回来。   岳蓁走后,景清回到锦悦身边,她已经吃完小匣子里的糕点了,这会子东张西望地像是在找什么,见他回来,伸手拉他衣摆,仰着头说道:“哥哥,肚子饿饿……”   她眼睛水汪汪湿漉漉,很像深山老林里的小鹿,极其无辜又惹人怜爱,谁见了都喜欢。   一刹那间,景清突然有些明白师父为何要收她为徒了,拜师大典那日,不知她是不是也像此刻般跪在师父脚下,杏面桃腮双瞳剪水,娇娇软软说着话。   心口处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几分慌乱又有几分愉悦。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摸了摸脚边少女的发顶,便觉她的发丝柔软细滑,摸着好似一块上好的丝绸,指尖往下滑了滑,触到她鬓边的脸颊后又似在轻抚娇嫩的花儿,少女香惑人,情难自禁爱不释手。   “哥哥?”   锦悦眨巴着眼疑惑地又唤了声,岳蓁给的糕点虽美味但不足以让她吃饱,她还是小孩子呢,小孩子要吃肉肉才能长高高。   而现代的小孩子,想得到什么东西时,要么撒娇,要么撒泼。   “哥哥,妹妹要吃肉肉。”   肉肉是什么,锦悦其实不太知道,是脑子里自动冒出的词语,嘴上便脱口而出想要。   昆仑派门规禁荤腥,景清一秒回神,手指一动捏锦悦脸颊,故作凶恶地道:“吃什么肉,不许吃!”   “……”   既然撒娇失败了,那只能撒泼了。   锦悦“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拨开景清的手躺在地上打滚,边滚边哭:“我就要吃肉肉!妹妹就要吃肉肉,呜呜呜!哥哥坏!哥哥坏蛋!”   “对我耍无赖是没用的,快点起来,再哭我就封你嘴。”景清凉凉出声,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箓,打算锦悦要是不听话就真贴她嘴上去。   可三岁心智的小孩根本不怕口头吓唬,锦悦还在地上滚个没完,衣衫脏了也不管,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景清:“……”   他便回忆了一下,小时候他不听话,爹娘怎么做来着?哦,是打一顿。   他弯腰拉起地上打滚的少女,将她拽到矮桌上坐着,然后拉下脸用凶巴巴的表情瞪她,沉声威胁道:“再哭我就打你了。”   求生欲本能上线的锦悦:“哥哥,不要打妹妹……”   “……”   又来了,她又用那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他。   景清有些挫败抿抿唇,接着弯腰用手上的帕子为锦悦擦拭脸上的眼泪和鼻涕,边擦又边嫌弃不已地低声:“脏死了,你这个蠢师妹……”   “哥哥……”锦悦又开口了,鼻音很重,嗓音有些沙哑,她今日哭了两回,两回都哭得很大声,便有些伤着嗓子。   “闭嘴,不许说话。”景清用手捂住她的嘴,不想再听她用软绵绵娇滴滴的语调叫他哥哥,每听一次,他的心就会软一分,只怕再多听几次,她要什么他都会答应。莫非……这便是她对师父下的蛊毒?难怪师父待她特别,当她娇娇软软一声声叫着师父时,后者是不是同他一样整颗心都乱了?   景清皱起眉,为心中异样的悸动而感到不安,就在这时,手上忽地一痛,是锦悦用牙咬了他。   “你怎么咬人!”   他迅速抽手,便见手指上有几个小小的牙印,她咬得挺用力的,再晚一些手指怕是要被咬破。   “哥哥,想吃肉肉。”   锦悦有些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双眼发亮地盯着景清,两枚小尖牙露了出来,身后一条雪白的尾巴晃来晃去。   她现了雪貂妖形。是了,他给忘了,蠢师妹不是人族,是妖精族。   妖精族分妖和精两种,邪道是妖,正道是精,两者只在一念之间。   景清瞪着露出妖形的锦悦,没想到她说的吃肉肉是要吃他。   “哥哥,求你了,妹妹就吃一口。”   妖精真会缠人,蠢师妹竟直接扑到他怀里,用双手抱着他的腰,脑袋在他身前蹭啊蹭,而后张嘴叼住他衣襟想扯开。   景清刚要伸手去推她,一道雪亮的剑光从窗外飞了进来,擦着他的耳畔飞过,在他身后砸落。   后背一凉,须臾,那熟悉又低沉的声音响起:“老六。”   “……”   景清莫名感到一股肃杀之气,后脑勺阴阴的冒寒气,像是被利器指着一般。   “哥哥……我要……”   怀里的蠢师妹完全没意识到房中多了一人,嘴里还说着令人浮想联翩的话。   一滴冷汗滑落,景清忙再次捂住锦悦的嘴巴,然后转过身去,干笑一声:“师父回来了……” 第17章 心猿3.0   *   才阳月中旬,路边草丛里便有虫儿在鸣了,岳蓁披着半干的湿发回到景清房中时,发现蔺沉渊回来了。   “师父。”   岳蓁立刻拱手行礼,礼毕发现蔺沉渊有些反常的没有回应,抬头一看,便见他盯着景清那边,又或者说是盯着躲在景清身后的锦悦。   景清额上浮着一层薄汗,他能感觉到蔺沉渊身上的肃杀之气越发强烈,可蠢师妹不肯过去又不是他的错,师父作甚用吃人的目光瞪着他。   遂陪着笑脸道:“师父别生气,小七师妹现在是三岁小孩,怕生不肯亲近师父是正常的,待明日含慈真人过来,蹉跎果的药效便能解开,师父不必担心。”   蔺沉渊面无表情地问道:“风沅君今日不在昆仑?”   “回师父,风沅君今日去蓬莱了,帮琼毓仙子择冰清茶。”岳蓁回话回得极快,他是蔺沉渊收的第一个徒弟,同他共处千余年,对他的性子比旁人要了解些。他觉察到了,蔺沉渊此时虽面无表情但说话语调却比往日要低沉几分,若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眼中有一层杀气凝着,如风雨欲来,只差一道雷电便会倾盆落下。   毫无疑问,师父此刻是不悦的,而他不悦的原因,多半是小师妹去玉海雪原差点遇到飓风又误食蹉跎果之事。   “我知道了。”   蔺沉渊淡淡出声,接着突然瞬移到景清身后,二话不说抱起锦悦便御剑离去。   景清终于敢松口气,末了有些别扭地凑到岳蓁身边,嗫嚅道:“大师兄,师父他老人家……会照顾哭哭啼啼撒泼打滚的小孩子吗?”   在他的记忆里,师父好像没什么耐心,从前教他剑术时,他稍有偷懒便会被竹条抽打,若是哭了,会被打得更狠。蠢师妹比他能哭,她要是哭的话,师父会不会也打她?   岳蓁闻言笑看景清,“怎么,我的小师弟这是在关心小师妹?”   景清瞬间急了,大叫道:“谁、谁关心她了!我只是担心她吵着师父!”   他才没有担心她会被师父打!   一点都没!   这样想着,景清又忍不住走到院中,抬起头看云烟小筑所在之处。   ……   云烟小筑。   被强行带走的锦悦确实害怕地在哭,但她十分畏惧蔺沉渊,不敢像景清面前般放声大哭,只咬着嘴唇不住啜泣,泪珠不断滑落到腮边。   她不久前才刚哭过一回,泛红的眼尾还未消下去,这会子再哭,眼睛都要肿起来了。   蔺沉渊其实是带伤归来的,他心脉中有一缕邪气尚未逼出,到小筑后便将锦悦放到石床上,自己在一旁盘腿运转体内的气息灵力,想先把邪气逼出来。   小孩子的畏惧大多是因对方令其不适,蔺沉渊便是如此,不知为何,他一靠近,锦悦便觉得心口处不舒服,如同压着一块巨石,闷闷的有些疼。   她便下意识想远离他,趁他闭着眼调息之际,偷偷从床上爬了下去,边往外走边回头看,生怕他会追过来。走了几步,当她又一次回头时,本坐在床上的男子猝不及防出现在面前,高大的身形如小山一般耸立着,将烛火的光芒全部遮住,令她严严实实置身在他的阴影之中。   “我要找哥哥……”   锦悦没憋住,呜呜哭出声,她很想转身逃跑,可身子被吓得不听使唤,僵硬无比地杵在原地。   蔺沉渊一见她哭便蹙眉,随即往后退开几步,说道:“他们是你师兄,不是哥哥。”   “找哥哥……”三岁的锦悦表示她不听,她就要找景清和岳蓁,因为和他俩相处时她不会觉得害怕,心口也不会疼。   蔺沉渊望着面前哭得泪汪汪的锦悦,顿一顿,从百宝囊中取出个油纸包,“把手给我。”   “……”   锦悦嗅到肉香了,正是油纸包里散发出的,她泪眼婆娑地看看蔺沉渊又看看他手里的油纸包,最终没能抵抗住肉的诱惑,乖乖朝他伸出手去。   蔺沉渊板着的脸柔和几分,低声道:“两只手一起。”   “喔……”   锦悦眼睛直勾勾盯着油纸包,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两只手一起递到蔺沉渊面前。   她这个样子很乖。   他喜欢她听话的样子。   将油纸包轻轻放到她手上,他还特地避开肢体接触。   那枚鱼鳞长在她心口处,若他碰她,她会觉得疼,他并不想弄疼她。   “谢谢。”   他的小徒弟真的很乖,接过油纸包还会道谢。   油纸包里是一只烤鸡,归来时在山下买的。   昆仑派的门规他一向没放在心上过,路过铺子时,想到小徒弟是吃肉的,便给她买了。   还好买了,否则现下不知要如何哄她。   在狼吞虎咽吃完一整只烤鸡后,他的小徒弟看起来不那么害怕排斥他了,在他打了热水为她擦拭梳洗时也没躲,乖乖坐在床前的踏板上。   他帮她清洗完油乎乎的小手时,她笑了,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叫道:“哥哥,我喜欢你,妹妹明天也要吃肉肉。”   蔺沉渊道: “叫师父。”   锦悦疑惑地眨眨眼:“什么是师父?”   蔺沉渊:“……”   解释起来是有些麻烦,说了她也未必理解。   便道:“叫师父才能吃肉。”   这句话立竿见影,她登时不再好奇什么是师父,而是乖乖唤他师父,怕他不高兴会没肉肉吃,又讨好的加了句话。   “妹妹最喜欢师父了,师父是世上最好的人!”   这句话真是耳熟能详,蔺沉渊望着她眼里的星光,双眸幽深,少顷,他端过放在一旁的木碗,递到她面前,沉声道:“你把这个喝了,我便答应你。”   锦悦低头看木碗,里头装着橘红色的液体,她抽动鼻子嗅了嗅,嗅到一点点甜味,同时又有一点略显古怪的味道,但她现在只有三岁,没法正确表述这点古怪的味道是什么。   她希望明天也能吃肉,便接过木碗,小口小口把里头的液体都喝了,喝完后咂咂嘴,感觉有点像在喝糖水。   “我都喝完啦,明天也要吃肉肉。”   她把空了的木碗翻过来给蔺沉渊看。   蔺沉渊并没有看木碗,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锦悦身上,等她喝下碗中的液体后,他抬起手,大拇指试探着落到她被液体染红的唇瓣上,缓慢又轻柔地摩挲着,将沾在外头的液体都蹭到指尖上。   “好。”   他温声点头,话音方落,他的小徒弟冷不防伸出嫣红的舌尖舔了舔他的指尖。   一个无意识的举动罢了,蔺沉渊脑中却一阵轰鸣,眼前甚至黑了一瞬。   他喘息了一下,用强大的定力命令自己收回手,身体隐忍到轻颤,再起身退开,沉声道: “不可以舔别人。”   锦悦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歪着头问:“不可以舔干净吗?”   蔺沉渊很严肃地摇头:“小孩子不可以,长大了……对喜欢的男子可以,旁人也不可以。”   “噢……”锦悦似懂非懂,下一瞬困意袭来,她抬手揉揉眼睛,嘟囔道:“妹妹要睡觉觉了,哥哥抱我。”   “……”   蔺沉渊怎可能在这种时候触碰她,他剪了个纸人出来,让纸人陪她睡觉,自己则闪身到外面去。   外面已是狂风暴雪,蔺沉渊有些狼狈地跪在冰湖边,被冻得通红的手按在严寒刺骨的冰面上,他深呼吸一口,努力压制体内那只拥有着丧心病狂念头的恶兽。   他眼前似被一层血雾遮着,满脑子都是些暴戾下作的想法。   他在想,若是含慈真人现在便送蹉跎果的解药过来该多好,但这个想法只存在片刻便被否决。   然后他又想,顽疾发作的越发厉害了,必须寻个法子缓一缓才是,若不然,他怕是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第18章 占有欲2.0   *   天还没亮,景清便去请含慈真人,谁知他座下的童子说他有急事外出了,昨个儿半夜就走了。   景清又问童子蹉跎果的解药在哪,结果童子去找了一番后说没有了。   无奈,景清再问含慈真人去哪了,童子说他不知道。   特地起大早来求药的景清:“……”   看来蠢师妹不仅蠢,运气还特别差。   含慈真人这一走,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想必不会回来了。   走运的是,在回去的路上,他碰到了碧烟山的琼毓仙子。   琼毓仙子是特地来感谢含慈真人的,她近日所授的课业和冰霜果有关,座下一名仙侍先前为采摘冰霜果去过玉海雪原,不小心也误食了蹉跎果,她便找含慈真人讨了几枚解药。那仙侍服了一枚便恢复正常了,她今日来一是为感谢,二是想将剩下的解药还给含慈真人。   一听琼毓手中有解药,景清便将锦悦误食蹉跎果之事道了出来,前者听罢很是自责,立刻便要同他一起回凌息山给锦悦治疗。   因云烟小筑外围有灵障和禁制设着,琼毓无法进入,但她又坚持要向蔺沉渊当面致歉,景清便安排她在弟子居所等候,他上去请蔺沉渊下来。   景清离开后,琼毓轻抚怀中的白猫,浅笑着对一旁的岳蓁说道:“锦悦呢,她在何处?听景清说她变成三岁小孩了,一定很顽皮捣蛋吧,不然也不会做出偷吃冰霜果这等事来,真是让人头疼。”   岳蓁刚为琼毓奉上热茶,听了她的话后,眉毛轻不可闻地皱了皱,回到:“我师妹还小,难免贪嘴些,冰霜果之事是我这个大师兄的过错,在家时没让她吃饱,才会在课堂上闹了笑话,让琼毓仙子见笑了。”   岳蓁对自己的几个师弟向来偏袒,从前景清闹事挨罚,有大半惩罚都是他替他受的,锦悦被罚那日他恰好不在昆仑派,否则绝不可能让她一人去玉海雪原。   他护短这件事,整个昆仑派人尽皆知,锦悦成为他的师妹虽没有多久,但他护着她的心思同其他师弟们是一样的。在他看来,琼毓已经罚过锦悦了,便不该再提昨日之事并出言诋毁,遂在回完那些话后又道:“琼毓仙子,我师妹日后对仙子若有冒犯之处,不管是什么责罚,仙子与青承说便是,青承都会受着,仙子不必为难我师妹。”   岳蓁后面这番话说得有些冷硬,琼毓静静听着,面上笑容不变,柔声道:“青承误会了,我并非为难你师妹,只是怕她品行不端习以为常,日后给你师父添麻烦。”   果然搬了师父出来压他。   “我也是为了你师父好。”她继续说着,“你师父是正道翘楚,朗如日月清如水镜,他座下的徒弟怎能是鸡鸣狗盗之徒?我知道你这个大师兄心善,可有时候心善反而会害了一个人,莫非你想让你的小师妹落得个和三师弟一样的结局?”   最后一句话无意扎了岳蓁的心,他瞬间闭上嘴不说话了,自责和悲痛出现在脸上,使他脸色十分难看。   琼毓勾起一边唇角冷笑,悠悠道:“还是将你的小师妹叫出来吧,她如今只有三岁心智,身边无人看着不太妥当,万一磕着碰着哪了,你这个大师兄又要自责心疼了。”   岳蓁声音低低:“多谢琼毓仙子关心,小七师妹有师父照顾,定不会有任何不妥当之处。”   “你师父在照顾她?”   琼毓面上的笑容一扫而空,手中一个用力,白猫的毛被她揪掉一撮,但它不敢痛叫,怕惹恼自己的主人。   “怎能让你师父亲自照顾她,你不是她大师兄吗,为何不是你照顾!”   琼毓蓦地拔高音调,艳美的面上露出恼怒之色,气冲冲地瞪着岳蓁。   岳蓁方要回答,蔺沉渊几人从云烟小筑下来了。   “师父。”岳蓁不再理会琼毓,迎上前去对蔺沉渊行礼。   “小妹见过哥哥。”   温柔似水的女子声冒出,循声看去,便见抱着白猫的女子从软垫上站起,优雅端庄地对蔺沉渊行了个礼。   蔺沉渊微微颔首算是回礼,而后说道:“你已位列仙班,不必对我行礼。”   闻此言,琼毓娇羞一笑,缓缓道:“哥哥答应过我的,就算我成仙了,你也是我哥哥,会照顾我一生一世的好哥哥,小妹一直记着。”   蔺沉渊确实说过此话,便没有否认。   琼毓本是一尾普通的锦鲤,既无灵性也无仙根,是蔺沉渊用九重天赏赐的仙丹助她生出仙根,再手把手带她修炼,更为她抵挡天劫,她才能飞升成仙。   在外人看来,两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若不是人妖不能相恋,琼毓必须飞升为仙,两人怕是已共结连理。同为神仙便能成婚,现下就等蔺沉渊飞升了。   “哥哥,昨日之事,不是我让你小徒弟去玉海雪原的,是……”   琼毓抱着白猫走到蔺沉渊面前,细眉微蹙泫然欲泣,她弱弱出声,本欲将昨日之事都推到渡恶身上去,谁知话说到一半突然被人打断。   “她为什么叫你哥哥?”   一只细白的小手扯了扯蔺沉渊的袖子,披散着头发的少女从他身后探出头来,三千青丝都快垂落到地上去了。   景清站在锦悦身后,手纠结地伸了伸,想帮蠢师妹捞起头发又不敢随便碰她。   就在刚才,他上云烟小筑找师父时,上去后发现蠢师妹在闹脾气,抱着师父的腰不撒手,哭哭啼啼闹着不要梳发髻,非要披着头发。   昆仑派门规写得清楚明白,弟子不可披头散发衣冠不整。   师父是君子,君子轻易不动怒的,动怒多半要打打杀杀了,他便飞快地冲过去想拉开蠢师妹再训她一顿,不料手还没碰着蠢师妹就被师父拂袖打飞……   事后,师父冷冷看着他,说男女有别,要他以后不准碰蠢师妹。   那还是算了吧。   景清默默收回手,再默默站在两人身后。   前方,锦悦问完话后,蔺沉渊没有马上回答,于是她又问了:“她为什么不叫你师父?”   她也想叫蔺沉渊“哥哥”,可他不允,非要让她叫“师父”,不然就没有肉肉吃。   蔺沉渊反手揽住锦悦的腰,手一转将她带到身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想不想吃糖。”   锦悦不爱吃甜的,她转身抱住蔺沉渊,仰起下巴不住摇头,嘟着嘴道:“妹妹不要吃糖,妹妹要吃肉肉。”   她小时候没有名字,别人一直叫她妹妹,故而心智变成三岁后,她的自称就一直是“妹妹”。这其中的原由,旁人不知,便都当她在撒娇才会如此自称。   琼毓眼皮跳了下,无法掩饰的嫉妒和怒火出现在眼中,她怀里那只白猫觉察到她身上的怒意后吓得瑟瑟发抖。   “哥哥……”   她以为从来不近女色的蔺沉渊会推开怀里的少女,可他不但没有还抬手为她掖了掖头发?   这便开始了么?拜师不过一个多月,他二人的感情便突飞猛进到如此地步?不,有她在,这一次,她会更早的杀了她。   琼毓垂下眼眸,将眼中的嫉妒之色掩去,再抬眼时面上的神情显得很关心锦悦。她靠近两人,把早前准备好的玉瓶递了过去:“哥哥,这是蹉跎果的解药,你快喂锦悦吃下吧,否则她这个样子被渡恶真人瞧见了,怕是又要罚她了。”   在蔺沉渊接过玉瓶后,她顺势把锦悦拉开,慈眉善目地笑着:“妹妹乖,姐姐给你梳个漂亮又好看的发髻好不好?梳完便给你肉肉吃。”   听到有肉吃,锦悦毫不犹豫便答应了,“好呀好呀!”   蔺沉渊把人拉回身边,从玉瓶里倒出一枚药丸,看了看后才递到锦悦唇边,“张嘴。”   是药总有些奇怪气味,锦悦立刻皱眉往后躲,抬手捂着嘴不肯吃。   蔺沉渊定定看着她,沉声道:“你要听我的话。”   锦悦摇头。   “……”   蔺沉渊便有些不高兴了,他不喜欢她抗拒他,关于他的一切,不管是什么,他希望她都能顺从、都能接受。   她是他的小徒弟,她应该听他的话才对。   遂冷不防出手掐住她下巴逼她张嘴,再将药丸强行塞了进去,手指伸入她嘴里,确认药丸推入她喉咙里后才抽出手。   “你要听我的话。”   他冷冰冰地开口重复了一遍,不高兴的时候,不仅声音冷,脸上的神情也冷。   “师父我错了……”   认错或许已变成锦悦的本能,见蔺沉渊冷着脸,她忙泪盈盈的道歉,接着为了讨好他,抬手抓住他塞药的那只手,伸出舌头把他的手指舔了一遍,确认舔干净后才放开。   蔺沉渊垂下手,手指蜷缩起来紧握成拳,幸好袖子宽大,这个小动作无人能看到。他面上有些泛红,耳根子微微发热,没想到锦悦会做出这样的惊人举动来,但并没有觉得她此举大逆不道为世俗所不容,心中反而有些愉悦和欢喜。   周围静的只剩呼吸声,景清和岳蓁早已将目光别开,好似没看到方才发生了什么。琼毓则被惊到了,等回过神来时,锦悦已舔干净了蔺沉渊的手,她很想说点什么,可看到蔺沉渊落在锦悦身上的目光明显是宠溺后,她攥紧手憋了回去。   是这个孽畜在勾引哥哥,不是哥哥的错,孽畜该死,她要忍!   琼毓不留痕迹地吸口气,再亲热无比地揽过锦悦的肩膀,对蔺沉渊笑道:“难怪哥哥非要收她为徒,原来锦悦这么可爱,吃完药还知道帮哥哥弄干净手指,好像是灵宠在讨好主人,平日里,小白也常这样舔我的手指。”   她说的小白,便是怀里的白猫,真真正正的灵宠。   蔺沉渊看一眼那只摇着尾巴讨好琼毓的白猫,心中的愉悦登时消失了,在他心里,锦悦不该是他的宠物。   作者有话要说:  锦悦:不是宠物的话,那我是什么呀~   系统临时工:你猜猜~   PS:大师兄凡人姓氏是岳,字蓁,本名青承,有特别含义的哈,后面揭晓~ 第19章 北冥鲲   *   偏院月亮门旁的紫曦兰开花了,满树粉粉紫紫,瞧着甚是好看,锦悦路过时顺手折了一枝在手里,嚷嚷着花花好看,待会儿梳完发髻后要别到头上去。   她方才已服下蹉跎果的解药,不过心智何时恢复还得看她个人体质,有的人半个时辰左右便能恢复,也有人得吃十天半个月的药才能恢复。   远离前院后,琼毓压低声音试探了几句,想看看锦悦有没有恢复心智。   “我乖乖听话可以吃肉肉么?”   一听这话,便知眼前的少女还没恢复心智。   琼毓登时露出和善的笑容,将看起来傻乎乎的少女领到偏院弟子房中的妆奁前坐着,铜镜中能看到她的脸,戏便还得继续演。   她拿起梳子为少女梳理长发,边梳边柔声细语道:“从前我同你师父住在一起时,他的发髻大多是我梳的,我便像现在这般在你师父身后,仔仔细细为他梳发戴冠。说起来,自我飞升成仙后,他身边不曾有旁的女子出现过,许是如此,他不怎么戴冠了,头发都用发带随意一束。”   “喔……”   少女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看起来并没有认真听琼毓在说些什么,她低着头在玩自己手腕上系着的闻风铃,不管怎么拨弄都没有声音发出。   琼毓也看到闻风铃了,一想到这个铃铛在世上只有一枚,她心里便嫉妒的不行,恨不得立刻剁了少女的手,再把铃铛抢过来。   她幽幽启唇:“你很喜欢这个铃铛?”   “没有呀!”少女回答的很快,她侧了侧身,抬起戴着闻风铃的手不停甩动,边甩边嘟囔:“这个铃铛坏掉了,它都不响,我不喜欢它,我想摘掉它。”说着,她抬眼看向琼毓,一脸期待地说道:“姐姐,你能帮我摘掉这个铃铛么?”   闻此言,琼毓细眉一挑,缓缓道:“你当真不喜欢,要取下它?”   “一点都不喜欢。”锦悦用力点头,随后扁着嘴恳求道:“姐姐,你帮我摘掉吧,妹妹求求你了。”   琼毓求之不得,她立刻抬手掐诀,用灵力画了几个蔺沉渊设计的解封阵法出来,然挨个尝试都失败了,浅金色的铃铛仍坠在锦悦腕上。   闻风铃越是不能取下,便证明在蔺沉渊心中,这只孽畜的份量极为重要。   “姐姐不能帮我摘掉么……”锦悦噘了噘嘴。   指甲深深刺入掌心,琼毓屏住呼吸竭力压制着体内的妒恨,面上半分都未显露出来。少顷,她从乾坤囊中取出一个光滑雪白的贝壳,递到锦悦面前,“不能取下铃铛的确是我的不是,妹妹别生气,姐姐这有些珍贵的肉丝,送给你就算赔礼道歉了,你看可好?”   “有肉肉呀!”锦悦一秒变脸,开心不已地接过贝壳,打开后发现里头装着几片薄如蝉翼的丝状物。   琼毓捏起一片递到锦悦唇边,柔声道:“妹妹快尝尝,这可是北冥鲲的肉,普通人吃了强身健体百病自愈;精怪若食之,一片可增十年修为,是六界难寻的无价之宝。”   锦悦躲了躲,蹙眉道:“师父说不可以乱吃别人给的东西,要吃什么得先问过他才行。”   琼毓幽幽一笑:“你师父说得没错,不过他那样说是怕有人会害你,可我是你师父最亲最爱的妹妹,是他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我不会害你的,我给你的东西,你都可以吃的。”   锦悦摇摇头表示拒绝。   琼毓眼眸轻动,捏着肉丝靠近她,继续柔柔出声劝着:“别怕,你尽管吃,你师父若怪你,我会替你解释。你闻闻,这北冥鲲的肉可香了,你若是怕我害你,那我先吃给你看。”言罢,她捏了一片到嘴里。   随着咀嚼,诱人的香味在整个房间扩散,锦悦咽了咽口水,眼睛紧紧盯着琼毓,看起来馋坏了。   琼毓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冷笑一下,再次捏起一片肉丝递到她唇边,“你看,我吃了不是没事么。来,快尝尝,你要是再拒绝的话那我便收回了。”   锦悦终于张嘴了,琼毓飞快地把肉丝塞到她嘴里,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妹妹真乖,很好吃对不对,那你把剩下这些都吃了吧。”   “好吃呀!姐姐你真好!”   锦悦唇角上扬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她伸手把贝壳里剩下的肉丝都抓起放到嘴里,随意嚼了几下便咽下肚去。   见此情形,琼毓满意地摸摸她的脑袋,末了拿起梳子继续帮她梳发髻。   弟子发髻梳起来极为简单,她只花了一刻钟左右便帮锦悦梳好了,没有头饰便别了几朵小小的紫曦兰上去。   “好了,我们去找你师父吧。”   “好呀~”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院走,锦悦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琼毓抱着白猫缓步走在后面,她冷笑着看前方天真烂漫的少女,眼中仿佛已看到她腐烂成血水的模样。   北冥鲲的肉确有增加修为的奇效,然食用此肉后百日内不可食用治蹉跎果降智的解药,否则食用者的五脏六腑会渐渐腐烂化成血水,而这个过程中食用者与常人无异,不会感觉到任何不适,直到百日后毒发。   误食蹉跎果的人恢复心智后不会记得心智降低时经历过的事,因此她才敢在刚才哄骗锦悦吃下北冥鲲的肉。   这时,两人已走到前院,锦悦兴冲冲地跑到蔺沉渊面前,冷不防取下发髻上别着的紫曦兰,甜甜说道:“这个花花好好看,妹妹戴一朵,师父也戴一朵。”   蔺沉渊自然不可能戴,他握住锦悦手腕拒绝,淡淡道:“不必。”   锦悦瞬间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捏着那朵花很是幽怨地瞅着蔺沉渊,顿一顿,她忽然张嘴将那朵紫曦兰吃了进去,边吃边嘟囔着:“师父不要,那就吃掉好了,哼哼!”   “……”   她怎么什么都吃。   蔺沉渊这样想着,方要伸手把她嘴里的紫曦兰抠出来,面前的小徒弟突然脸色大变,她张了张嘴,下一瞬呕了一大口污血出来,人也往地上倒去。   “小七!”   他连忙伸手揽住她,单膝跪地托着她的身体。   “师父……”   锦悦虚弱地叫了声,头一歪又吐出大口污血来。   “小七师妹!”   景清和岳蓁都奔了过来。   蔺沉渊已经在用灵力稳住锦悦的心脉了,他抿着薄唇,眉心微微蹙起,须臾,手指在她身上点了几下,最后按在小腹处用力按了按。   “呕——”   锦悦的身体往上弹了弹,紧接着歪头把刚才吃下去的北冥鲲肉和紫曦兰都吐了出来。   整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琼毓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便见自己的阴谋败露了。   望着血污中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得到的北冥鲲肉,蔺沉渊抬头看向琼毓。 第20章 占有欲3.0   *   吐了那么多血出来,场面看起来势必有些吓人。   琼毓的诡计算不得厉害但很实用,若不是锦悦有系统这个金手指帮忙,恐怕真会让她得逞。   不过也并非全是系统的功劳,蔺沉渊蔺大佬的宝血也起到了一点作用。   以锦悦身体的资质和修为,原本的确要吃大半个月的解药,蹉跎果降低的心智才会恢复,但她昨夜和今早都被蔺沉渊喂了一碗他的血下去,体内蹉跎果的毒性便去了不少,被琼毓带着往偏院走时已恢复正常心智。   然后,终于能和她对话的系统临时工告诉她,琼毓这个恶毒女配马上就要开始恶毒啦,她要用北冥鲲肉来毒害她。   喔。   那好叭,她就陪她演一场戏好了,顺便看看她能不能解开她手上的闻风铃,这玩意儿有点变相将她困在蔺沉渊身边的意思,还是早点摘了比较妥当。   便故意吃下北冥鲲肉,假装心智还未恢复,再用紫曦兰催吐,当着蔺沉渊的面揭发她。   北冥鲲是一种生活在深海中的大鱼,上古时期便存在的灵兽,以海中灵气为生,血肉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被称之为世上的活仙丹。然它们繁衍后代极为艰难,又因几十万年前的神魔大战被屠杀吃掉了不少,故而今时今日的海中已极难寻到它们的踪影,其血肉在六界内便越发珍贵。   这样珍贵的东西,锦悦便是想偷都不知上哪偷去,而她只离开了不到半个时辰,在此期间,同她共处的人只有琼毓。   蔺沉渊记得半年前琼毓曾十分高兴地来找他,说她外出云游时无意间救了花界女君的小儿子,女君对她千恩万谢并以北冥鲲肉作为谢礼,当时她想把北冥鲲肉送给他,但被他拒绝了。   琼毓当然知道放眼整个昆仑派,手中有北冥鲲肉的人只有她,她这时已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几乎在蔺沉渊的目光投过去的瞬间便摇头撇清自己:“哥哥,小妹没有害她,也不可能害她!”   “师父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乱吃东西,呜呜呜……”锦悦抓着蔺沉渊的袖子,泪珠不断从眼中溢出,砸落在她吐出的污血上,她哭着说完,许是见蔺沉渊没立刻回话,便坐起身来委屈不已地看向岳蓁,“哥哥,妹妹肚子好痛,呜呜哥哥抱我……”   就让男主和白月光女配相爱相杀去吧,她要爬墙男配,立志不做虐文女主!   岳蓁本来就宠锦悦,见她吐了那么多血,他心疼极了,要不是有蔺沉渊在,他会立刻用灵力为她疗伤。   “小七师妹乖,把这个药丸吃了,你吃完肚子就不痛了。”   有师父出手,小师妹应当没什么大碍了,肚子会疼想来是催吐后的不适,他便想喂她吃一枚安定丸。   “不必。”   蔺沉渊淡淡出声阻止岳蓁,后者立刻收回手。   试图从蔺大佬怀中离开但失败了的锦悦:“……”   “哥哥!”   琼毓这声叫的比她还响亮,叫完后突然奔到面前,“扑通”一声重重跪到地上,然后伸手拉蔺大佬的胳膊,嘤嘤哭道:“哥哥是看着小妹长大的,小妹性子如何,难道哥哥会不清楚么?北冥鲲肉的确是我给锦悦的,可我并非要害她,实则是想帮她快速增加修为,好让旁人不会因她愚钝蠢笨而嘲笑哥哥这个师父。我给她时再三叮嘱过不能吃,要她先藏起来,她也答应了的,谁知竟背着我偷偷吃了……小妹确实有错,错在不该相信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守信,没想到她会骗我……”   “……”   恶毒女配果然都拥有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听完琼毓一席话后,锦悦不由对她的演技和台词功底肃然起敬,能这样面不改色流畅无比地说谎并倒打一耙,着实是个演技派。   不行,她也得好好演才是,便哭唧唧道:“师父,为什么姐姐吃鱼片片,肚子不痛痛,妹妹吃了肚子却痛痛呢?”   是她先吃了北冥鲲肉做示范,然后她才吃得哦~看她怎么解释~   琼毓心跳加快,但面上依旧保持镇定,眼珠子左右动动,说道:“哥哥,难道我会那么蠢,当着你的面便害你徒弟么?小妹真的是一番好心送她北冥鲲肉,不曾想她全吃了……”   闻此言,锦悦方要反击,蔺沉渊却突然甩开琼毓的手,接着将她打横抱起。   “哥哥,你这是不信我?”被甩开手的琼毓怔了怔后才跟着起身,见蔺沉渊满脸冷漠的,她咬咬牙,挥手召了长剑出来,二话不说便要往自己身上捅,“被哥哥误会,我不如去死。哥哥是我在这世上最看重的人,哥哥在乎的一切亦是小妹在乎的,小妹便是死也不可能做出伤害哥哥的举动来!”   以死自证,这手段真是厉害。   锦悦在心中佩服。   不用想也知道,既然是白月光女配的设定,蔺大佬当然不会让琼毓伤到自己。   长剑被打飞了,深深刺入一旁的柱子上。   “你先走罢。”   蔺沉渊没什么感情地启唇,面上的神情极为冷淡,不过他平时就这个样子,当下也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只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罢了。   “哥哥……”琼毓又跪下了,伸手抓着蔺沉渊衣摆不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肩不停耸动,可怜无比地说着:“哥哥,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害她。你忘了么,我是你一手带大的,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恩赐的,我是你的人,我永远都不可能背叛你伤害你……”   “……”   我曹太肉麻了,锦悦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倒是没想到,琼毓这个白月光女配和蔺大佬之间的关系那么暧昧复杂,难怪原书里蔺大佬迟迟没有承认对锦悦的爱意,多半是心里实际真的有琼毓的一席之地,怕伤害她所以没有接受锦悦,直到锦悦惨死他才追悔莫及。   谈恋爱吗,你因为男主角被虐身虐心最后还被女配杀了男主角才爱你的那种恋爱。   锦悦:不了不了,男配他不香吗?   她打了个激灵,紧接着变回雪貂原身跳到岳蓁身上,小脑袋往他衣襟里钻,钻到里头后不出来了。   “妹妹最喜欢的是哥哥,哥哥不要不理妹妹。”   “……”   “……”   “……”   不知道为什么,景清突然觉得屋内变冷了,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钻入,往身上蔓延。   琼毓还在哭:“哥哥……”   没来由的,蔺沉渊听到这两个字就烦,他很少把烦躁这种情绪表露在脸上,然此刻他不仅脸上一副不耐烦之色,言行举止更是满满的不耐烦。   他拂袖打开琼毓的手,带出的劲风甚至将她扇倒在地,但他一眼都没看她,也不管她哭得有多么伤心欲绝。   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大徒弟面前,开口说话时声音阴沉到对方眼中流露出惧意,不过他也只说了四个字罢了。   “把她给我。”   话音方落,景清便抢过岳蓁手里的雪貂飞快地放到他手里,末了拉起被震住的岳蓁往旁边退,让出一条路来。   “师父,小七师妹今日受了不少惊吓,你快带她回云烟小筑好生安慰吧!这琼毓仙子,弟子会将她送回碧烟山的,您老不用担心。”   景清挨打的次数比其他师兄要多,因此面对蔺沉渊时,求生欲总是爆棚,他看出他此时非常不爽,很有可能下一瞬就拔剑砍人了,便忙拉着大师兄退到一旁以免惹恼他。   蔺沉渊冷着脸甩袖离去。   他是很不爽,原因便是他的小徒弟又在抗拒他,且又在对他说谎。   那蹉跎果的解药,他亲自查看过,不是什么解药,只是普通灵药罢了,并不能恢复人的心智。   看琼毓的样子,应当不知此事,她手里的解药可能已被人换掉了,为的就是让锦悦别那么快恢复正常,此人是谁,他心中已有答案。   既然所谓的解药只是普通灵药,那小徒弟之后就算吃了北冥鲲肉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可她却吃紫曦兰催吐,还吐了那么多血出来,再哭哭啼啼嚷嚷着要岳蓁这个哥哥抱他,还说最喜欢他。   她如此煞费苦心,是为了对付琼毓,还是为了趁机远离他?   无论是何缘由,他都不高兴。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翻车的锦悦:“呜呜我要哥哥,我不要你,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哥哥呜呜呜——”   大师兄怎么回事,就不能给力点,追上来抢她回去么?   淦!   又被抓到云烟小筑了,蔺沉渊要干嘛呀,她现在只有三岁心智,刚才还被他的追求者毒害,他怎么不把事情调查清楚就走人了?无语,难道她拒绝做女主角后,琼毓变成女主角了?所以拥有女主光环的她毒害她都没事???   满头问号间已被蔺沉渊带回小筑内,一落地他便强行让她变回人身,不止如此,他还顺势将她推到石壁上来了个壁咚?   猝不及防被困在石壁和蔺沉渊中间的锦悦愣了几秒才回神,眼神躲闪几下,已恢复心智这件事差点暴露,她忙娇声娇气道:“好痛痛哦,你是大坏蛋,我不要你碰我,你走开,我要哥哥!”   其实不疼,蔺沉渊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将她推到石壁上,还用一只手垫在她脑后。   “……”   她娇滴滴说完话后,他好半天都没吭声,就是身体和她靠得很近,只差分毫便会亲密无间地相贴。   他的呼吸滚烫,吹拂到她脖子上热热的,时间长了还有些痒痒。   锦悦的目光本落在别处,脸也扭到一边,在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后,她忍不住一点点转过头来,想看看蔺沉渊是什么表情。   她大概没发现外头的风雪变大了,周遭冷得滴水成冰,寒风吹过的石壁都被冰霜覆盖。   此时此刻,蔺沉渊身上很热,锦悦被他困在怀里,所有寒冷都被他的身体隔绝在外,故此没觉察到整个小筑已是天寒地坼雪虐风饕。   可外面再冷,都浇不灭蔺沉渊体内翻腾的妖邪之火贪婪之欲。   想侵占,想得到,想掌控拥有小徒弟的一切。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低下头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他告诉自己咬一口就好了,不要再做别的动作,而实际,当他的嘴唇触碰到细腻娇嫩的肌肤后,便等于在极为危险的边沿徘徊。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临时工:别徘徊了,蔺大佬你上吧你可以的!   晋江:锁文警告~   锦悦:今天的我也在努力爬墙男配自保…… 第21章 欺负   *   贪嗔痴恨爱恶欲,所谓心猿意马,皆因贪念而起。   人食五谷乃生百病,从口入,贪舌欲,浑浊污之,妄念生之。   被困在怀中的小徒弟,肌肤娇嫩到随便用点力气便会留下痕迹,蔺沉渊耗尽所有定力才勉强松开牙关,否则她的脖子一定会被他咬破的。   她本就生得娇小,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后,整个人更是缩成小小一团,无助又柔弱地紧贴在石壁上,泛红的眼眸中有点点泪光。   蔺沉渊努力将身体里那只张牙舞爪的怪物控制住,手指用力刺入锦悦身后的石壁中,令指甲缝内嵌满被捏碎的石粒,再磨破指尖的肌肤嵌入血肉之中,如此鲜血淋漓的疼,才勉强令他稳住心神。   他轻而缓地深呼吸几下,高大的身形微微弓着,脸还埋在锦悦肩窝处,高挺的鼻梁一下一下蹭着她的耳根,嘴唇因隐忍而发颤,单薄的上嘴唇好几次贴着她耳垂擦过,他只需抬一抬头,便能将她红润柔软的耳垂叼住,但他没有。   “我不会伤害你。”   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小徒弟听的,倒不如说是他在勒令自己必须控制住心猿。   此时此刻的蔺沉渊极为煎熬,他耳边嗡嗡作响,似有无数被人厌恶的蚊蝇在飞,它们告诉他,他心里的念头有多么肮脏恶臭。   听着极为烦躁,他的耳朵需要听点别的声音,于是他贴在小徒弟耳边,哑声说道:“乖,说你喜欢我。”   锦悦:“……”   锦悦:“???”   迷惑间又听蔺沉渊道:“你听话,我便喂你吃肉。”   闻此言,锦悦纠结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那句话,若是不说,她心智已恢复这件事恐怕要暴露,若是说了,就等于师徒恋感情线在正常发展。   然纠结也不敢纠结太久,她想了想,故作生气地哼道:“才不要喜欢你,你咬我,你是坏蛋!”   蔺沉渊抬起头,幽邃的眼眸定定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要听我的话。”   “……”   好看的人,他的眼睛是能摄人心魂的,这样近的距离,锦悦同他相距不过分毫,鼻尖亲昵地相抵着,彼此的眼眸中只有对方。她有些紧张地绷紧身体,抵在他身前的手动了动,心跳在不断加快,“咚咚”的跳动声在耳边放大。   对视片刻,锦悦败下阵来,目光不由自主移开,口中细若蚊吟地说道:“喜欢你……”   可他听完并没有放开她,依旧将她困在他的怀中,目不转睛盯着她,沉沉出声道:“再说一遍。”   锦悦:“……”   她发现自己对蔺沉渊无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除了顺从之外,她暂时还没想到对付他的办法,便只能乖乖重复一遍,“喜欢你。”   谢天谢地,他终于往后退开了。   阵阵寒意扑面而来,头顶有洋洋洒洒的雪花落下,锦悦这才发现四周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冷空气瞬间将她包围,冻得她抖了抖。   “随我来。”   蔺沉渊淡淡出声,语气已恢复如常,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往小筑内走,清冷寡淡的样子同方才牢牢禁锢着她的男人好似不是同一个人。   锦悦不由在心中吐槽喜怒无常的大佬也太可怕了,前一刻阴森森逼你说喜欢他,下一刻却疏离冷淡的一眼都不看你。   她满脸不情愿地跟过去,要不是还在扮演三岁心智的小孩,她才不要和他继续单独相处呢,早御剑飞下山去了。   随后,跟着蔺沉渊往小筑内走,在他的带领下,走过一小段甬道后,锦悦发现小筑后方别有洞天,半封闭的山洞内有个冒着热气的温泉池。   这大概是整个云烟小筑唯一暖和的地方了,被冻得浑身发抖的锦悦看到温泉后两眼放光,恨不得立刻跳进去舒舒服服泡个澡,好将身体里的寒意都驱走。   蔺沉渊道:“你可在此沐浴,衣衫先穿我的。”   说完,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黄纸剪成的小人,从他掌心跳起,摇摇晃晃地飞向锦悦,最后落到她头顶,站在上面扭动脑袋。   锦悦在系统临时工追溯的记忆画面里见过这种纸人,昨夜她心智只有三岁时,岳蓁和景清都是男子,不好看着她沐浴梳洗,便剪了个小纸人看着她,以免她独自一人在木桶内洗浴时出事。   蔺沉渊随后便出去了。   锦悦侧耳听了听,待脚步声渐远后仍不放心,又悄悄走到甬道去查看,确认没人在外面偷看后她才回到温泉边,三下两下将衣衫都脱了,接着小心翼翼下到温泉中。   池水是流动的,她身上洗下来的血渍很快就消失不见。   洗干净血渍后,锦悦往池边一靠,身体渐渐放松,靠了小会觉得无趣,便抬手将脑袋上的小纸人抓了下来。   小纸人好像不愿意被她抓在手里把玩,小短腿和小短手不停挥动挣扎,她一放手,它便迅速飞回她头顶。   “噗!”锦悦觉得有趣,又把小纸人抓了下来,用手指头戳戳它晃来晃去的小脑袋,小小声道:“你为什么非要待在我头顶呀?是不是你的主人给你设定了什么?”   大师兄剪的小纸人是坐在浴桶边沿的,她朝它泼水,它会往旁边躲,甚至在她身上跳来跳去,而蔺沉渊剪的这个小纸人却死板的很,非要待在她头顶,被她抓在手里就很不高兴的样子。   “啧啧,你不喜欢被我抓在手里对不对?我也不喜欢被你的主人掌控,可我打不过他,就只能欺负欺负你了。”   就当她在发泄自己的怨念和无奈吧,蔺大佬她不敢动,便多动动他剪的小纸人。   于是小纸人越是挣扎,它面前的少女便越是开心,她故意为难它,将它牢牢攥在手里,一会儿沉入水中,一会儿高高举起……   然而少女并不知道,蔺沉渊剪的这个纸人同岳蓁剪的纸人是不一样的,他修为高灵力强,出自他手的小纸人,嘴能说话,眼能视物。   山洞外小筑内,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蔺沉渊差点被刺激到吐血,眼中所见全是纸人所见,大片被热气熏红的肌肤,湿漉漉的青丝垂在身前散在身边,起伏的山峦若隐若现的峰沟……   他踉跄一下,手扶着木架勉强稳住身形,而后狼狈不已地闭上眼,心中不停默念醒神诀。 第22章 她慌了   *   锦悦从温泉山洞出去时,蔺沉渊在包扎自己的手腕,他侧身站在放满了药瓶的木架前,只着素白色内衫,烟灰色外袍被随意丢在床畔,想来是大袖飘飘荡荡不太方便,他要处理自个儿手上的伤口,便将外袍脱下了。   蔺沉渊本就长身如玉,脱下飘逸宽大的外袍后,清瘦挺拔的身姿越发明显,他披着一身斑驳的月光站在那,周围昏暗一片,白衣胜雪似月下仙人,清雅尊贵出尘绝艳,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冒犯的清冷师父。   锦悦怔怔看了几秒才回神,心里在想蔺沉渊是不是有双重人格,一个人格的确是清冷出尘的神仙,无情无欲冷淡寡默,仗剑行走于六界只为降妖除魔福泽苍生;另一个人格则是偏执阴冷随时黑化的魔头,冷傲绝情,行事随心所欲,不管旁人感受,只管满足自己的私欲。   “过来。”   清冷的说话声冷不防响起,锦悦这才惊觉自己盯着蔺沉渊看又出神了,她忙整理了下脸上的表情,微微噘嘴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假装自个儿这会子是闹脾气的三岁小孩。   蔺沉渊这时已包扎好手腕上的伤口了,他端起一个木碗转过身去,幽邃的眼眸静静注视着锦悦,“你要听我的话,过来。”   锦悦是不太想过去的,但她隐约嗅到卧房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花香也不是食物香,闻着挺诱人的,香味来自蔺沉渊手里端着的木碗。   “……”   她有些好奇他碗里装着什么,闻起来这样香,香到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要不过去看一眼?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脚下便已往前迈步,朝他缓缓走了过去。   待到近前,低头一看,发现木碗中装着橘红色不明液体,细看之下液体中还有发着金色光芒的沙子掺着?   “这是什么?”   她忘了演戏这件事,心中疑惑,嘴上便直接开口问,刚沐浴完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小脸上写满了不解。   蔺沉渊并不回答,他将木碗递到她唇边,淡淡道:“喝下去。”   锦悦还真想尝尝,不过她不想让蔺沉渊喂她,便抬手去接木碗,“妹妹可以自己拿着碗碗。”   蔺沉渊认为她不可以。   他的衣衫对小徒弟来说太大了,她从刚才起就一直用手抓着衣襟,如此衣衫才能好好穿在身上,当她伸手来拿木碗时,过于宽大的衣襟很快敞开往下落,圆润雪白的肩头登时暴露在月光之中。   “……”   是天道在考验他吗,还是有意折磨他,今夜的意外未免太多了一些。   他飞快地伸手将她滑落下来的衣襟拉回去,免得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身上。   还好小徒弟反应也快,迅速收手重新攥紧衣襟,而后面露惊慌地往后退。   衣摆太长了,她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见此情形,蔺沉渊便想,他还是下去一趟将她的衣衫取上来罢,反正他已经决定了,以后她随他一起住在云烟小筑。   遂将木碗放到一旁,叮嘱小徒弟一定要喝下去后,转身离开小筑。   他到小徒弟房中取衣衫时碰到大徒弟岳蓁了,后者见到他有些惊讶,末了连忙跪到地上行礼。   说起来,他这个大徒弟温良恭俭克己复礼,在尊师重道扶持同门上做的比他这个师父还要好。   那么多徒弟里,岳蓁看似是最让他省心的一个,但只有蔺沉渊知道,岳蓁共情能力太强,心思过重想得太多,许多与他无关的过错他都要揽到身上,对几个师弟又极为看重爱护,谁若是出了什么事,不管大小,他都会郁结于心久久不能释怀。   执念太重,便容易走火入魔。   果不其然,他跪在地上,将发生在小徒弟身上的事都归咎到自己身上,觉得他这个大师兄没当好,平日里没喂师妹吃饱才让她在课上偷吃冰霜果,然后又没及时赶去玉海雪原救她才会令她误食蹉跎果,继而有了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无妨,今后有为师在,她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   蔺沉渊不知道怎么安慰岳蓁,沉默片刻后给了他一个保证,也算是给自己下的命令。   资质差没天分,修为境界迟迟提不上去也无妨,他会用自己的血助小徒弟提升修为,再不然,一生一世护着她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   ……   小徒弟没什么物品,就几件衣衫,大徒弟帮着收拾好后,蔺沉渊便回云烟小筑了。   御剑至禁制外时,发现有人在那等着。   四目相对,看清来人是谁后,蔺沉渊神色冷淡,很快将目光移开,冷冷出声:“师兄。”   “……”   还会唤他师兄,说明他的师弟没有被那个孽畜蛊惑到六亲不认的地步。   渡恶暗暗松了口气,玉海雪原大乱之事便也没有那么生气了,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便靠过去,语重心长道:“沉渊,我知你素来爱护自己的徒弟,可那只雪貂精不配留在你座下,她一点规矩都没有,蠢钝愚笨,留在你身边只会拖累你败坏你的名声。”   “这便是师兄换掉蹉跎果解药的解释?”蔺沉渊冷眼看渡恶。   渡恶半点换药的羞愧之意都无,梗着脖子振振有词:“我是为了你好……”   蔺沉渊冷声打断他:“那沉渊打开玉海雪原的结界,放飓风和雪骢兽出来也是为了师兄好,师兄不是一直想让自己座下的弟子多历练么,这几日正是极好的机会。”   “此事岂可混为一谈?”渡恶有些恼怒,“今日若非我座下的弟子及时发现玉海雪原有异,那些飓风和雪骢兽便会祸及邻近的村镇,届时若是伤及无辜村民该如何是好?沉渊你真是大错特错,修道之人,怎能因一己私欲便做出伤及无辜之事来?”   “……”   便是知道渡恶的徒弟在附近,事态完全能掌控住,他才打开玉海雪原结界的。   他今日之举,无非是也让师兄的徒弟吃点苦头,以牙还牙罢了,没有下狠手还是看在两人之间的情分上。   事情已经做了,对错如何,蔺沉渊无意与渡恶做太多口舌之争,丢下一句“师兄想怎么问罪都随你”便飞入禁制内。   “沉渊!!!我是为了你好!你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难道要为了一个妖精自毁前途吗!!!”   渡恶除非强行冲突禁制,否则只能站在外头气得大叫。   蔺沉渊不想理会,便当作没听见,左右渡恶也不可能真强行闯进来,他要怎么发火问罪都随他,昆仑派的门规,又或是什么正道规矩,他从来没放在心上过,在六界内行走,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这一来一回不到半个时辰,回到小筑时发现小徒弟趴在矮桌上好像睡着了。   他便放轻脚步走进去,看一眼小徒弟后旋身到卧房内,想把她的衣衫放到柜子里去。   他本来也没有睡床的习惯,以后两个人一起住,她睡床就好,他继续在外头坐着养神便可。   这般想着,他掉头到外面,弯腰想把睡着的少女抱到床上去,谁知他的手还没碰着她,她便像是被吵醒了般,睁开眼坐起身说道:“师父,你回来啦!”   “……”   蔺沉渊微微一怔,垂眸望着自己的小徒弟,怎么,她不打算继续演戏了?   并没有放弃演戏的锦悦:“师父,哥哥呢,哥哥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她装模作样往四周看了看,没见着旁人后,整张小脸写满沮丧,扁着嘴道:“我想哥哥了,师父,你可不可以送我下去找哥哥啊?”   蔺沉渊方要回答明日再下去,眼角余光倏地瞥见装着血汤的木碗满满当当地搁在木架下层,很明显,他的小徒弟并没有乖乖喝下去。   锦悦留意到蔺沉渊的视线后,先声夺人,噘起嘴嘟囔道:“师父给的汤汤喝起来好奇怪哦,妹妹肚子不饿,妹妹不要喝。”   “不行。”   蔺沉渊回得极快,神情也变得严厉起来,他大步走过去拿起木碗再回来,固执地递到她唇边,“以后每隔一日便需喝一碗,它能助你迅速提升修为。”   ???   蔺沉渊魔怔了么?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血来帮她增加修为?她记得原文里没有这个剧情,锦悦的战斗力在原书中也一直是半死不活勉强自保的状态。   望着木碗中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液体,锦悦皱起眉,喝别人的血这种事对她这个现代人来说有点困难,且以后还得每隔一日便喝一回,她又不是吸血鬼,难以接受……   “师父……”   “你要听我的话。”   “我听话的呀,可是……”   “不喝便灌。”   锦悦:“……”   锦悦:“提升修为不一定非要喝人血,不是有其他法子么?”   比如吃点仙丹灵药之类的,琼毓不是吃了仙丹后才化形飞升的么,那她也吃一粒好了。   想罢,她方要开口说这事,蔺沉渊先她一步开口,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幽幽说道:“你是指双修?”   “……”   ???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临时工:我觉得可以   晋江:不,你不可以 第23章 修行   *   “双修”二字从蔺沉渊口中蹦出时,锦悦第一反应是晋江让写么?她要是真和他双修的话,原文会被晋江直接锁文吧?   这样想着,她突然放心了,只要晋江不让写,双修这种事就不可能发生,而且她打定主意要爬墙男配,那就更不能和蔺沉渊这样那样了。   便道:“师父,我……”   “现在不行。”   “……?”   “以后再说。”   锦悦:“……”   以后也不行!!!   情况有点不妙,师徒恋感情线好像……正在发展?   果然,频繁单独相处和互动就容易在师徒恋的危险边沿徘徊。   她试图解释:“师父,你听我说,双修这种事它……”   蔺沉渊打断她:“你想现在和我双修?”   当他道以后再说时,小徒弟脸上的表情好像不太高兴,为何?   他对男女情爱知之甚少,但时常见那些女子对他露出痴迷仰慕之色,他偶尔将目光落到她们身上时,她们便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然后扭扭捏捏含羞带怯地看着他,再私底下给他写信送画,含蓄委婉的对他示爱。   双修之事,他在书上曾无意间看到过,当时随意看了几眼便翻过去了,那时从未想过此生要寻一个道侣双修。没有尝试过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可小徒弟若是执意要与他双修,他可以再去把那本书翻出来认真学。   “我不是那个意思!”锦悦急了,接着连忙为自己澄清,“我不想和师父双修!”   她后面一句话几乎是用喊的,声音十分响亮,响亮到蔺沉渊皱起眉,脸上的表情瞬间冷厉起来。   少顷,他居高临下看着她,漆黑深邃的眼眸带着几分寒意,冷冰冰地说道:“那你想与谁双修。”   他开口的一瞬间,小筑内的温度低了好几度。   他本就生得高大挺拔,仪态又极佳,站立时后背和后脑勺是一条直线,锦悦平时和他说话时大多得微微抬头才行,这会子她坐在地上,他站着,她看他便更是辛苦了。   为了自个儿的脖子着想,锦悦大着胆子伸手拉拉他的衣摆,柔柔出声道:“师父你坐下说话嘛……”   “……”   蔺沉渊正在不高兴,他本不想理会锦悦,可一听她娇娇柔柔的声音便动摇了。   平日里他不怎么和女子打交道,万不得已要来往也是隔了一丈距离说几句话便扭头走人,不太喜欢她们娇滴滴软绵绵的声音,可此刻锦悦跪在面前,声音软软地唤他师父,他静静听着,心中竟不会觉得不耐烦。   他垂眸看身前的少女,容貌姣好但没有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巴掌大的小脸上最好看的是眼睛,清澈明亮似山中溪流,水润的瞳仁里此刻只倒映着他的身影。似曾相识的一幕,曾经在无数个年年日日里,他都透过她的眼睛里来看自己的倒影,现在,那一幕又重现了。   他心软了,但还是过了片刻才缓缓坐下,坐下后将衣摆整理好,后背依旧挺得笔直,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他抿着嘴唇,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徒弟,倒要看看她想双修的男子是谁。   锦悦顶着严厉的目光,暗暗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她想好了,要在师徒恋感情线还没怎么发展时就和蔺沉渊说清楚。   她深呼吸一口道:“师父,双修这种事需你情我愿彼此喜欢才行……”   “你喜欢我。”   蔺沉渊打断她。   “你说了两遍。”   锦悦:“……”   那明明是他要她说的,又不是她主动的,怎么能当真!   但她也不敢这样反驳,只能干笑一声:“师父对弟子那么好,弟子敬重感激师父,自然是喜欢师父的,可弟子现在说的喜欢是指男女之间的喜欢,是指爱慕,想与对方成婚生子过一辈子的爱慕。唔……弟子爱慕的人是大师兄,不是师父,所以不能和师父……咳……双修。”   蔺沉渊微微蹙眉,六界内受过他恩惠庇佑的人数不胜数,他不需要再多一个她来敬重感激。   默默不语着,他忽而发现“喜欢”二字原来有不一样的含义,然还是有些不解,便问:“你爱慕老大什么?”   “……”   他对自己几个徒弟的称呼一直让锦悦有点出戏来着,此刻听他用“老大”称呼岳蓁,她便愣了愣才回答道:“大师兄长得好看。”   听了这话,蔺沉渊冷冷的神情有所缓和,他垂眸沉思了须臾,随后抬眼看面前的小徒弟,很认真地问道:“我长得不好看吗?”   完全说不出“不好看”三个字的锦悦:“……”   蔺沉渊要是难看,那世上就没有好看的人了!   大师兄的相貌虽颇为清隽,但还是蔺沉渊要好看一些,他身上清贵出尘的气质加了不少分,且那种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大佬霸气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纠结小会儿,她在他专注认真的目光下丢盔弃甲,挫败不已地答道:“师父长得也好看……”   蔺沉渊的眉头越皱越紧,不悦之色显而易见,沉声道:“人不可貌相,若因皮相而心向往之,是为贪色而非爱慕。”说罢停顿片刻,声音微微拔高:“胡闹,怎能因对方生得好看便想与之双修!”   “……”   锦悦被噎住了,末了想接着说岳蓁对她很好所以喜欢他、爱慕他,但转念一想蔺沉渊对她也很好,原书里那些虐身虐心的剧情毕竟还没发生。正当她冥思苦想要怎么继续解释时,他先开口了,“你功课学得极为不好之事我已知晓,不必沮丧失落,过几日我带你下山去游学,真正的历练能助你学得更快更好。”   功课学得那样不好,想来便是整日胡思乱想的原因,心不静又如何能学好。   “……喔……”   提到学习成绩这件事,锦悦立刻无言以对了。   这时,蔺沉渊看一眼墙角的水滴漏,见时辰不早,便道:“你该去休息了。”   锦悦问:“师父要送我下去了么?”   蔺沉渊看着她:“你以后与我一起同住在云烟小筑。”   锦悦:“?”   怎么又变成同住了???   她笑不出来:“师父,我住弟子居所就好,不用搬上来……”   蔺沉渊道:“云烟小筑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朝夕相处最容易日久生情!   她还没开口,蔺沉渊又道:“你要听我的话。”   “……”   淦!她又无言以对了!   但为了不做师徒恋虐文女主角,她还是要挣扎自救一下,遂吞吞吐吐道:“可这里太冷了,弟子受不住……”   蔺沉渊环顾四周一圈,到处冰天雪地寒风呼啸,院中那棵巨大的冰树,纵横交错的树杈甚至伸到小筑上方来了,锋利幽蓝的冰棱看着确实有点冷。   他想了想,凝眸看自己的小徒弟,问她:“你喜欢什么花。”   锦悦有些不解地出声:“海棠……”   好端端的,他问这个问题作甚?结果下一秒她就得到答案了。   蔺沉渊抬手施展了个法术,便有万千灵光以他为中心朝四周扩散,漫天风雪在眨眼间消失不见,刺骨寒意亦被灵光抹去。   小筑周围的石壁长出无数凌霄花,肆意生长到处攀爬,院中那棵巨大的冰树晃了晃枝桠后开出满树海棠,粉粉白白团团簇簇,茂盛的花朵和绿叶犹如一把伞撑在小筑上方。   温暖如春繁花似锦,于蔺大佬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现在整个云烟小筑一点都不冷了。   锦悦目瞪口呆地瞅着周围的变化,片刻后一句话也不说了,乖乖起身去里头床上躺好。   原书里,蔺沉渊对锦悦好像没这么宠吧?他现在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的态度了,宠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隔着一扇屏风和木条格,她躺在床上能看到他的背影,虽模糊不清但身形轮廓还是能看清的,是一个令人安全感满满的背影。   锦悦还睡不着,便将自己记得的原书剧情细细梳理了一遍,到后来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她大概知道原书里的锦悦为何会被虐了。   过于自卑。   许是身份卑微,加之资质差修为低,原书里的锦悦从头到尾都觉得自己配不上蔺沉渊,在无法自拔的爱上他后自责惶恐,觉得自己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可她又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便终日沉浸在爱而不能的痛苦之中,后来与蔺沉渊发生关系后又羞愧绝望,认为自己毁了他的前途,将不染尘世的仙人玷污了,她必须以死谢罪……   不知是不是睡前一直想着原书剧情的缘故,锦悦在当晚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就是原书中的锦悦,还梦到蔺沉渊了。   梦的背景正是云烟小筑,她瑟瑟发抖地跪坐在石床上,蔺沉渊披散着长发穿着黑色长袍站在床前,他的脸被一团黑雾遮着,令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要听我的话。”   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她的身子不由颤了颤,而后咬着下唇将双手抬起递到他面前。   “乖。”   他轻轻吐出个字来,接着将她两只手分别用铁链缚住。   然后发生的事,便是晋江不让描写的了。   锦悦梦的不是非常清楚,许多画面朦胧一片,她只感觉到有些疼,耳边全是铁链在响,叮叮哐当,时而剧烈时而轻缓,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到她忍不住哭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问:双修的步骤和注意事项有哪些?   系统临时工:口口口口口口口口x一万字   晋江:不愧是我~[邪魅一笑.JPG] 第24章 涟漪   *   都说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但一睁开眼就看到梦境中将她翻来覆去折腾的人坐在旁边,锦悦还是被吓到了。   她条件反射性地往后猛地一缩,结果差点从床上掉下去,幸好有人及时按住薄被一角,她才半悬空在床沿定住。   “心智还未恢复?”   若不然,怎会醒了还从床上滚下去。   蔺沉渊抓住薄被将小徒弟从床沿拉到面前,那薄被乱七八糟地缠在她身上,也不知她昨夜怎么睡的,此刻醒来挣扎了半天才能起身。   锦悦也有些迷惑,她知道自个儿睡相不好,但这薄被缠得确实有点夸张了,难怪昨夜她会做自己被铁链缚住的梦境,原来是现实里真被缚住了。   她抬起手看了看,不知是不是被薄被勒的,雪白的手腕确实有些泛红。   该不会她睡着后,蔺沉渊真的做了什么吧?   可身体什么感觉都没有,如果真的有做什么,她应该会感到不适才对,看来是她想太多。   便将扯下来的薄被丢到一边,朗声道:“多谢师父,弟子已经没事了。”   昨夜她同他说了那么多话,说不定早已暴露心智恢复这件事,左右继续演降智小孩没什么作用,便索性不演了。   还好蔺沉渊没有多问,只道洗漱用的热水已为她打好,让她快些起来梳洗更衣。   锦悦睡前有换舒服宽大的睡袍,这会子刚醒来有些犯懒,仪态方面便没怎么留意,起身后跪坐在床上,抬手去整理自个儿的长发。   古人的头发都留得极长,她这副躯壳亦是,头发不梳发髻全放下来时长至大腿,惊人的发量绝对是许多现代人梦寐以求的。   她用小指勾勾脸上的发丝,随口问道:“师父,现在什么时辰了呀?”   不咸不淡的说话声传进来:“再过两刻钟便是巳时。”   巳时大约是上午十点。   锦悦惊了,她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睡这么迟才起,平时六点不到就得起来的。   她忙从床上下去,慌慌张张地梳洗更衣,头发太长难以打理便先披着,用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整理好自个儿,然后快步走到外间去。   “师父怎么没叫弟子起床?弟子平日里不睡这么晚的,每日卯时不到便会起身去学习,师父若不信,大师兄可以为我作证!”   昨晚才被说功课学得不好,今天她就睡到十点才起,要是不解释的话,蔺沉渊肯定会觉得是她懒惰才没学好功课。   蔺沉渊倒是没想那么多,淡淡道:“我唤了,你没醒。”   锦悦道:“弟子睡觉比较死,下回师父直接推醒弟子就好。”   下回。   蔺沉渊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心情莫名变得极好。   “师父,这是我的早饭么?”   锦悦发现桌上有一大碗冒着热气不知是不是豆花的汤羹,便出声询问。   蔺沉渊点点头。   锦悦立刻坐下开始品尝,舀一口到嘴里后发现不是豆花,竟然是细腻软滑的蛋羹!   她又惊了,抬头呆呆看蔺沉渊,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师父,这是……蛋羹么?”   昆仑派门规禁荤腥禁杀生,蛋也算荤腥,他怎么会为她准备蛋羹啊?还是这么大一碗,估摸着要三四个蛋才能蒸出来……   蔺沉渊没什么表情地回道:“是肥遗的卵。”   肥遗不是六师兄养的灵宠么?   锦悦眨眨眼:“六师兄同意师父取他爱鸟的卵给我吃?”   “老六自是不愿。”   那?   “被我打一顿后愿意了。”   “……”   六师兄对不起,六师兄我错了,但我下次还敢。   雪貂是必须吃肉的!吃不到肉,鸟蛋也行!   ……   用罢早膳,蔺沉渊说要带锦悦下山历练,他原本是想过几日等她身子养好一些再动身的,然昨日见过渡恶后,他便改主意了。   到山脚下同岳蓁和景清告别时,岳蓁忽然请求蔺沉渊带景清一起下山历练,他连包袱都帮景清收拾好了,于是景清不愿意也没法,只能垮着脸跟在蔺沉渊身后。   蔺沉渊大概猜到岳蓁此举是何意,无非是还在自责自己没能保护好锦悦,他这一走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他担心顽皮的景清也会受到伤害,便想让他带走一起下山历练,如此他能放心一些。   也罢,景清的功课学得也不大好,此番便带着一起教导罢。   同岳蓁告别后,三人御剑离开昆仑派。   锦悦的御剑术学的不精,加之蔺沉渊不放心,故而两人共御一柄剑飞在前头,景清独自一人飞在后头,其实他的御剑术也不怎么好,但他怕被骂,便硬着头皮稳住长剑往前疾飞。   约莫一个时辰后,三人落到一处小镇歇脚。   差不多是用午饭的时辰,锦悦和景清不比蔺沉渊,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三人便顺势在一处较偏僻的客栈点了几样小菜。   虽然出门了,但锦悦和景清谁都不敢点油水多的菜式,只点了一个豆腐汤、一份炒白菜,还有一小碟花生米。   三盘菜端上来后,景清拿起碗筷便吃,锦悦却是没什么胃口,夹了一筷子白菜在碗里好半天都没吃下去。   蔺沉渊是不用吃饭的,他辟谷已久,口腹之欲早已消失,便端坐在桌子前没动。   坐了小会儿,见两个徒弟,一个狼吞虎咽,另一个却没怎么动筷子,心中若有所思,顿一顿,他开口道:“老六,你去外面街上买只荷叶鸡回来。”   方才路过的巷子口有个卖荷叶鸡的小摊,从这出去买很快便能回来。   “……”   景清的筷子掉了,从饭碗中抬起头,傻呆呆看着蔺沉渊,嘴里还含着一泡饭。   他没听错吧?师父让他去外面买叫花鸡???昆仑派门规不是到哪都得遵守么?以前他刚到凌息山时,师父连虫子都不准他吃,现在却要他去买鸡???   遂大着胆子问道:“师父,你说什么?弟子没听清……”   蔺沉渊斜眼过去,漆黑的眼眸寒意密布,似有碎冰融在里头。   “弟子马上去!”   景清立马站起身朝外面狂奔,生怕慢一步就会挨打,他早上被打的地方还疼着呢!   景清离开后,同样感到震惊的锦悦弱弱出声:“师父要六师兄去买荷叶鸡,是……是要买给弟子吃么?”   除了买给她吃之外,她想不到他买荷叶鸡要做什么。   “……”   蔺沉渊没有回话,他别开眼看客栈外,面上一如既往的淡漠之色。   早上给她蒸蛋羹,现在又让六师兄去买荷叶鸡。   蔺沉渊待她……也太好了……好到她有些不自在。   不过说起来,在原书里蔺沉渊对锦悦也挺好的,就是后者过于自卑惶恐,守着昆仑派的门规不敢有半分逾越,无形之中将自己和蔺沉渊的距离拉远了不少。   穿书的锦悦不一样,她没有那些思量和顾虑,感受到蔺沉渊的好后,第一反应是道谢,浅浅笑着道:“师父对弟子真好,师父是世上最好的人。”   闻此言,蔺沉渊的眼睫颤了颤,但还是没说话。   锦悦突然忆起昨夜的梦境来,想到梦中的情形,她不由蹙眉,踌躇片刻后打算求个承诺,便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师父,弟子有个不情之请。”   蔺沉渊终于把目光移到她身上了。   锦悦望着他无波无澜的眼眸,咬了咬下嘴唇,嗫嗫嚅嚅轻不可闻地说了句话。   纵然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弱,然修为高深的蔺沉渊还是听清了。   小徒弟说——师父能不能保证永远都不会用铁链绑我的手?   蔺沉渊:“……”   蔺沉渊:“?”   作者有话要说:  景清:师父为何如此双标? 第25章 画册   *   蔺沉渊生来不喜欢吵吵闹闹,几个徒弟收得也不大情愿,好在收了之后不怎么需要他管,除了老六之外,个个自己修行的挺好,偶尔碰到难关和天劫时才需要他出手帮忙。   他承认自己这个师父当得不称职,对徒弟们也经常冷着脸,老六不听话时出手便打,半句废话都不多说。   但望着面前一脸忐忑的小徒弟,他觉得疑惑,自收她为徒起,他对她一直很纵容,她便是不听话,他也没像打老六般对她动手,那她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永远都不会用铁链绑她的手?   胡言乱语,不知所云!   好端端的,他作甚要用铁链绑她,就算她不听话,他也有其他法子令她听话,何须用上铁链!   “师父……”   锦悦见蔺沉渊半天没吭声,以为他没听见她说的话,便往他面前挪了挪,微微倾身过去,小小声道:“师父能不能答应弟子,就算弟子以后不听话,也不要用铁链绑着弟子。”   蔺沉渊本就有些不悦,听了她的话后,剑眉一挑,冷冷道:“你为何不听话。”   锦悦忙解释:“弟子没有不听话,弟子只是打个比方,比方就是假设的意思,假设弟子不听话。”   蔺沉渊掷地有声:“这个假设不会出现。”   锦悦:“……”   是时候搬出保命守则第二条了,卖惨大法好!   她蹙眉扁嘴,将窄袖拉上去一些露出纤细莹白的手腕,柔弱无助地娇声:“师父~你看弟子的手小小细细,你要是用铁链去绑的话,一个不小心断了怎么办……”   蔺沉渊不假思索地打断她:“断了便接回去。”   他和其他人过招切磋时,下手重了不慎打断对方骨头这种事时有发生,断了接回去便是了,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但他不会弄断她骨头的,即便她真的不听话。   锦悦急了:“可是会很痛啊,弟子怕痛,师父是世上最好的师父,师父怎么忍心让弟子痛痛?”   闻此言,蔺沉渊幽幽看着她,说道:“那你为何不听话。”   锦悦:“???”   蔺沉渊冷声:“你要听我的话,你听话,便不会出现你说的假设。”   锦悦:“……”   锦悦:“喔。”   又一次无言以对。   锦悦垂头丧气地挪回自己位置,拿起筷子戳碗里啃了两口的白菜梗,心里胡思乱想着没要到蔺沉渊的承诺,那未来某一天,梦里的情形是不是真会发生?   一想到自己被铁链绑着这样那样,还要经历那么多虐身虐心的剧情,她彻底萎了,本就食不下咽,现在更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正郁郁寡欢着,身边冷不防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我不会用铁链绑着你。”   锦悦怔了怔,猛地抬头看身边的蔺沉渊,他鸦黑的眼睫动了动,幽深的眸子扫她一眼后往下垂,薄唇轻启:“我答应你。”   他答应的事一向说到做到,不会出现食言反悔的情况。   “师父你太好了!”   锦悦一秒变脸,开心到整个人都蹦起来,然后重新挨近蔺沉渊坐着,伸手扯了他袖子一角,两只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嘴里甜甜说着:“师父你放心,弟子一定会听你的话,绝对不会忤逆你,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师父吩咐了,弟子必勇往直前绝无二话!”   “……”   什么刀山火海,有他这个师父在,怎会让她冒险。   蔺沉渊斜眼看身边笑得灿烂的少女,少顷,抬手帮她整理了下袖子,将袖口的暗扣扣回去。   小徒弟的手腕的确又小又细,若真用铁链去缚,她娇嫩的肌肤势必会被伤着,不如用柔软的绸布更为妥当,裁剪得粗一些,折上几折后再去绑缚,那便不用担心她会伤着了。他突然有些怔愣,一时半会的,想不到在怎样的情况下,小徒弟会被他用东西缚住。   为何要缚住,缚住后又当作甚?   如此想着,方要开口询问,景清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腿上……多了一个小孩儿?   腿部多了一个小孩挂件的景清:“师父!师父快救我,这个小破孩非要抢我手里的荷叶鸡!”   蔺沉渊:“……”   锦悦:“?”   挂件小孩:“谁说本公子是抢!本公子是要买!本公子有的是钱!本公子说了,用一袋子金叶子换你手里的荷叶鸡!你快给本公子!不给不行!”   锦悦被他满口的“本公子”说得有些头晕。   景清亦被小孩嚣张跋扈的话激怒,遂恶狠狠威胁道:“这荷叶鸡分明是我先买到手的,你给我再多钱也不卖!快点放开,你别以为我师父在,我就不会动手打你了,我告诉你,不听话的小孩就该打!”   可不是呢,要不是师父在,他早揪起这个坏脾气的小孩打一顿屁股丢掉了。   那小孩儿闻言,偏头朝锦悦和蔺沉渊那边看过去,目光落到锦悦身上时是不屑,然移到蔺沉渊身上后,触及对方冰冷的眼眸,他也没能扛住来自大佬的死亡凝视,乖乖放开景清在一旁站好。   被小孩儿纠缠半天的景清总算能松口气了,“呼……还是师父厉害。”   话音未落,那小孩突地抬手甩出个什么东西,一把吸住景清手里的荷叶鸡,随后在眨眼间连人带鸡一起旋身遁入地底不见。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加之小孩是实实在在的肉体凡胎,不是什么妖精鬼怪的,在场三人便都没反应过来。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景清眨眨眼,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   蔺沉渊倒没有露出太惊讶的表情,他缓缓道:“并未在其身上感觉到灵力,他应当是用传送符遁走的。”   传送符和遁地符的不一样之处在于前者只能传送到固定地方,而后者是随机传送到附近某一处。   小孩消失的地方尚有一缕灵力残留,蔺沉渊随手召了过来,那淡淡的灵力绕着他指尖盘旋片刻后消失在空气中。   是纯正的灵力,并非妖力邪术之类的,看来那小孩没有什么问题,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家中富裕便花钱买了几张传送符护身。   景清随后解释了一下,卖荷叶鸡的摊子生意太好,他出去买时只剩最后一只,刚付完钱那小孩儿就蹦出来了,死活非要他把荷叶鸡让给他,他不肯,他便一路追到客栈里来。   好在街上不只有荷叶鸡卖,还有别的肉食,蔺沉渊便道:“无妨,天色尚早,你带小七去街上玩罢,为师在此等你们。”   “好呀!”   “弟子遵命!”   两个徒弟喜不自胜,立刻便起身往外跑。   蔺沉渊倏地想到什么,挥手将袖中的钱袋丢到景清手中,说道:“记得带你师妹去添置些衣衫和首饰。”   昨日为小徒弟收拾物品时便发现她没什么衣衫,首饰更是屈指可数,左右下山来了,不必日日穿昆仑派弟子服,便由着她喜欢添几件新衣衫新首饰罢。   “弟子遵命!”   “师父你真好!”   “……”   目送两个徒弟跑走,蔺沉渊转身到柜台边要了三间上房。   说是上房,许是这家客栈太偏僻生意不怎么好的缘故,上房显得有些简陋,床帐灰蒙蒙的,房中桌椅甚至有不少掉了漆。   蔺沉渊见铺着的被褥过硬,且还有奇怪的味道,便给掌柜钱让他去买床新的回来,届时垫到小徒弟房中去。   掌柜问他:“贵客只买一床吗?您不是有两个徒弟?”   蔺沉渊冷淡地启唇:“不必,一床足以,买回来后铺到我隔壁房中便可。”   “哎,是,是!”掌柜不敢再多说什么,忙拿了钱离开。   掌柜走后,蔺沉渊行至竹垫坐下,盘腿闭眼,点点灵光绕着周身转动,再顺着衣袍缓缓流落到地上朝四周散去。   将客栈内外探查一番,未见什么异样,然先前他在天上俯瞰此地时,却是有窥见异样之处。   不放心,还是将探查的范围再扩大一些罢。   如此小半个时辰过去,闻得敲门声,发现是那掌柜回来了。   蔺沉渊心思一动,同掌柜说要退掉一间房,后者好不容易赚点钱,现下要退一间房,登时满面愁容。   蔺沉渊便道:“无妨,房间退了,钱不必退。”   掌柜听了喜笑颜开,忙道要送点新鲜果子给蔺沉渊。   蔺沉渊没理他,径直往铺了新被褥的房间走。   掌柜跟在一旁,见此情形,随口道:“贵客退了一间房,莫不是同行的徒儿里有人要离开?”   蔺沉渊:“没有。”   掌柜奇怪了,“那三个人两间房要怎么住?啊!在下懂了,在下懂了,嘿嘿嘿……”   这三人以师徒相称,气质又颇为出尘,显然是哪个仙门大派的修者。据说修仙的法子里有个绝妙的法子名为双修,此法一男一女共成,对修行颇为有益,这个师父要了三间房却退掉一间,方才又见他和那个貌美的女徒弟举止暧昧,两人想必不是普通师徒。   “贵客出手大方,在下感激不尽,稍后有谢礼奉上。”   蔺沉渊:“不必。”   “要的要的,在下懂的,待会儿贵客看了,保证喜欢。”掌柜说完,缩着脖子满面笑容地离开。   “……”   蔺沉渊不晓得掌柜懂什么了,就见他笑得古怪,一刻钟后他送鲜果上来时,还给他带了三本厚厚的画册。   “这是在下珍藏多年的画册,贵客可慢慢欣赏,待您的女徒弟回来后,共探其中的美妙之处。”   “……”   画册? 第26章 美人香   *   掌柜送上来的所谓鲜果不过是他自己种的桑果罢了, 蔺沉渊不爱吃酸,便一枚都没碰,用小竹筐罩着搁在桌上, 至于那三本所谓的画册,他扫了一眼也没什么兴趣,便重新在竹垫上落座, 凝神入定。   神思比真身入秘境要更方便一些,自月前从婆娑秘境内出来后, 得空时他都会以神思入秘境, 在大大小小各个秘境内搜寻废土阴祟的踪迹。   废土阴祟所求,无非是冲破恶臭的冻土从寒渊中出来,它们生来与黑暗为伍, 却不死不休地追求着光明, 然若真让它们重回六界,世间便再无光明可言。   如今,它们竟能入秘境内,是只有小部分废土阴祟意外进入秘境, 还是寒渊中出现了与秘境相连的缺口?若是后者, 那假以时日,所有秘境都会被废土阴祟占据, 届时六界便危险了。   蔺沉渊在秘境内搜寻了一月有余,暂未觉察到异样之处, 然锦悦身上的鱼鳞一直都未消失, 它似乎是天道给他的惩罚,只要鱼鳞在他便不能近她的身,需以鲜血供奉才能正常相处,而在这世上, 唯有妖邪魔物才会对鲜血青睐有加。   那枚鱼鳞的确妖邪,它与小徒弟的心脉相连,若强行拔出极有可能伤到小徒弟性命,但若不拔出,其源源不断吸食着小徒弟的生气,时日一长,小徒弟也会有性命之忧。   废土阴祟为何要将这等妖邪之物放在小徒弟身上,他尚不知晓,为今之计便是每隔一日用自己的精血喂小徒弟,好补充她被吸走的生机活气。   “铮——”   手中的古琴发出一声长鸣,蔺沉渊将前方扑过来的罡风击散。   此次进入的秘境较为荒芜贫瘠,放眼望去,周遭除了到处乱转的罡风之外再无其他,秘境内也感觉不到其他活物存在。   脚下踩着的泥土颜色黑红,极为不祥,且还有阵阵恶臭散发,看来这个秘境死气颇重,故而才会形成血色罡风。   没有活物存在也好,他磨练起手中的古琴来便不用担心会收不住手伤及无辜。   这张古琴是他用凤都神木树枝打磨出来的,琴弦则是灵鸟筋,两者皆自身蕴藏着灵力但并不相融,需多次磨练才可融为一体成为灵器。   尚未磨练好的古琴,音质粗糙难听,对付起罡风来并非易事,好在蔺沉渊身手敏捷,便是没能将罡风击散,要躲开也不是什么难事。   练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左右,蔺沉渊想着两个徒弟应该快回来了,便想收琴走人。   “沉渊师弟!”   古琴尚未收起,冷不防听到渡恶在唤他,紧接着他人便落到面前。   没想到会在此地碰到渡恶,蔺沉渊凝眸看着他,确认他不是什么幻象或妖邪之物所化后,微微颔首道:“师兄。”   渡恶似乎也没料到会在此秘境内遇到蔺沉渊,他面上先是一喜,随后又变成不悦,有些愤懑地说道:“师弟为何不打一声招呼便离开昆仑,你现下在哪?”   他师弟每回外出,不管是何事,都会同他说一声,这次却一声不吭地带着两个徒弟离开,莫不是在生气他罚了那只雪貂精?可景清也是他徒弟,他罚过他许多次,从未见他怄气过,怎地罚一次雪貂精便生气了。   看来他的顾虑是对的,那雪貂精必会影响沉渊师弟的成仙之路!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想罢,渡恶压下心中的恼怒,面上的神情柔和下来,缓缓道:“师弟,先前为难你小徒弟之事,师兄想过了,是师兄心急严厉了些,怕她不长进给你丢脸才罚她,我的的确确是为了你好,你切莫恼师兄之举。”   蔺沉渊面无表情道:“沉渊多谢师兄关心,然拜师大典上沉渊已说的极为清楚明白,我的徒弟我中意便可,师兄若有什么想法,自己收个徒弟好生调教便是。”   渡恶暗暗握紧拳,勾了勾唇角笑道:“师弟说笑了,锦悦虽是你的徒弟,但也是我昆仑派的弟子,她要学的东西很多,老师不只有师弟一个。我是不怎么喜欢她,可我看重师弟,沉渊啊,我答应你,看在你的份上,今后我不会再为难她,也会将她当成其他弟子般爱护,你看这样如何?”   当务之急是先让沉渊师弟回来,若真让他带着那个雪貂精在外游学,两人朝夕相处,谁知道雪貂精会不会趁此机会媚惑师弟,还是都回昆仑派来,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比较放心。   蔺沉渊却是不想再听渡恶说什么,眼下这种情况,短时间内他都不可能带锦悦回去,便道:“师兄若无旁的事情,沉渊便先走一步。”   “沉渊!”渡恶急了,方要开口再劝说,忽地看到他手里抱着一张古琴,想到他刚才在此练琴,心中不由有些疑惑,“你在铸炼新的灵器?可你并非音修,为何……”   他知道为何了,这张古琴,是为那雪貂精铸造的!   渡恶突然心惊肉跳,一个几次呼之欲出但都被他强行按下的可能再次出现,他声音都颤抖起来:“沉渊,你是不是……”   “动情”二字尚未道出,眼前白衣翩飞的男子已消失不见。   ……   长街。   从客栈离开后,锦悦本以为能美美地吃一顿大餐,哪知景清为了完成蔺沉渊给他的任务,硬是要先带她去添置衣衫首饰。   锦悦抱着成衣铺外的柱子不肯进去,眼睛睁圆了盯着不远处的馄饨铺子,隔了一条街,那葱油和酸醋的味道都飘过来了,她咽了咽口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六哥哥,我们先去吃好吃的嘛,等吃饱再买衣衫也来得及啊!”   景清面上一红,忙抬手捂住她的嘴,低喝道:“你乱叫什么,当心师父听见罚你。”   这个蠢师妹,自误食蹉跎果之后,一口一个“哥哥”叫着,心智已然恢复还如此,仗着嗓音娇娇甜甜,竟对他撒起娇来?哼,要不是怕被师父打,他才懒得搭理她。   “六哥哥,我们先去对面吃碗馄饨嘛~”   “不行,要先把师父吩咐的事完成。”   “嗳呀,哥哥……”   “住嘴!”   “哥哥哥哥好哥哥~~~”   “……吃完必须过来买衣衫!”   “哥哥你真好!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   他才不好!他纵着她不过是临行前大师兄嘱咐过了,要他出门在外好好照顾她这个蠢师妹。   然后蠢师妹吃完一碗汤馄饨后又买了一份炸馄饨,津津有味的吃完后说口渴,买了隔壁摊子的酸梅汁,喝着喝着说太酸了,又买了隔壁摊子的桂花糕,啃到一半嫌太腻,抓起隔壁摊子的卤猪蹄便啃……   半个时辰后,景清终于回到一开始的成衣铺门口了,他心情复杂地看一眼手里瘪了不少的钱袋,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总之他陪着蠢师妹从长街这边吃了一圈才回到这里。   “嗝——”   锦悦打个饱嗝,而后扭头看景清,“怎么了哥哥,不是要买衣衫么,我们快进去吧~”   景清:“……”   他有点想打人。   ……   买衣衫没有耽搁太久,相貌好看的优势就是不管穿什么都好看,所以省去了试穿这个环节,只将身上的衣衫换掉了,再随便买了几套。   从成衣铺出来,斜对面便是卖珠宝首饰的商铺,过条街走几步刚好。   方才在街上买吃的时有路过卖首饰的摊子,但景清看不上那些做工粗糙材料廉价的饰品,非要带她到大商铺买。   大商铺里的首饰倒确实比街上的要好看高档多了,锦悦本想随便挑几件了事,哪知卖首饰的老板娘太热情,硬拉着她的手往妆奁那边走,说是首饰不戴在头上怎知道好不好看,一定要亲手打扮给她看。   锦悦几次推拒都没用,无奈只能乖乖坐在铜镜前,任凭老板娘折腾。   想来是见景清抱着一堆锦盒,这老板娘便觉得遇到有钱人了,想让她多买几件她家的首饰。   开门做生意的人大多健谈,刚坐下没多久,锦悦便知道了老板娘叫什么,芦栖,一个听起来古韵十足的名字,与她本人倒也般配。   “锦妹妹唤我芦娘子便可,先夫故去后,这白莲镇上的人都这么唤我。”   这芦娘子穿一袭素雅的白裙,五官算不上出众但看着很舒服,她说话时不疾不徐,声音极为温柔悦耳,听着听着,身心不知不觉便放松下来。   “锦妹妹的相貌生得可真好,梳什么发髻戴什么头饰都好看,这眉眼这鼻子,宋公子画里的美人都比不上,还有这小嘴,不用涂什么唇脂便已经红艳诱人。”   芦娘子喋喋不休说个不停,涂着鲜红丹蔻的手在锦悦脸上摸来摸去,锦悦嗅到她手上有一股淡雅的清香,闻着挺好闻的,便忍不住问她:“你的手好香啊,涂了什么香膏么?”   温婉秀雅的芦娘子闻言,微微俯下身凑近她耳边,笑吟吟道:“锦妹妹若喜欢,那姐姐便给妹妹也抹一些,就抹在……”涂着丹蔻的手缓缓抚过锦悦的唇瓣,“抹在这里可好……”   锦悦这时正低着头看手里的步摇,她若抬头看铜镜的话,便会发现芦娘子将手搭在她肩头,身子与她凑得极近,贴在她耳畔的嘴唇更是往前一点点便会碰到她耳朵,盯着她的眼眸里装着无限风情和诱惑。   “好呀……”锦悦倏地抬头,神情略显呆滞。   铜镜照美人,美人小巧的下巴被人捏住抬起,沾了红脂的小刷子在她晶莹饱满的双唇上轻轻扫过。   明明才说这樱桃小口不用涂什么唇脂也红润诱人,此刻那带着异香的红脂却还是刷了上去。   “真好看。”芦娘子笑着低声,“乖,不能把嘴上的红脂蹭掉哦,入夜后……姐姐会来检查的……”   铜镜中的美人好似丢了魂般,一板一眼答道:“好的,姐姐。”   “小七,你选好没有?我都等半天了。”   屏风外传来那名少年不耐烦的喊话声,芦娘子闻言朝外头瞪了一眼,接着不太情愿地将落在锦悦唇上的手收回,她轻声道:“好妹妹,快醒醒,你师兄在外面叫你呢。”   “小七?小七?”   “啊?”锦悦猛地一震,她回过神来,听到景清在外面叫着,忙起身出去。   走了几步,她情不自禁回头看那老板娘,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然对方优雅浅笑着,见她回头还冲她眨了眨眼。   是她出现幻觉了么?   锦悦困惑地咬了咬下嘴唇,贝齿落在红唇上,唇上的红脂牢牢粘着,一点都没沾到贝齿上。   ……   在长街逗留了两个时辰后,锦悦和景清终于回到客栈。   彼时天色微暗,掌柜已将客栈门口的灯笼点亮,见两人回来,不知为何,他用极为暧昧的目光看着锦悦,微胖的脸上堆满了不太正经的笑容。   他眯了眯小眼睛,上下打量着锦悦,笑道:“贵客的师妹真是个大美人,这一身浅红长裙穿着,可谓是明艳动人千娇百媚,难怪啊,难怪~”   景清手一伸将锦悦挡住,清秀的面庞瞬间阴沉,压低了声音呵斥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言罢拉起锦悦快步走入客栈内。   “明日给你买顶帷帽戴着,免得那些讨人厌的老鼠臭虫凑过来!”   他知道蠢师妹容颜出众,可没料到的是她穿上鲜艳一些的新衣衫后,一路归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要不是他凶巴巴瞪着每个试图靠近的男子,蠢师妹不知要被多少人搭讪。   锦悦倒是不曾留意到路人的注视,她抱着满怀小吃,一路都在猜蔺沉渊会喜欢吃哪个,好不容易回到客栈后更是迫不及待要进去找他,根本没去看对她猥琐笑着的掌柜。   “师父~师父我们回来啦~~~”   锦悦高声叫着,小跑着上了二楼,将景清落在后头。   “吱嘎”一声,蔺沉渊打开房门。   “嗯。”   他低低应了声,幽邃的眼眸看锦悦一眼后迅速移开目光,细密的眼睫轻颤几下,不等她过来便转身进房。   “师父,我给你买了好多东西!”   锦悦并未觉察到蔺沉渊的异样,她抱着满怀小吃跟进去,入得里头后,将所有油纸包搁到桌上,再一一打开介绍。   她买的小吃五花八门,酸甜苦辣皆有,小小的矮桌根本放不下,有些都放竹榻上去了。   蔺沉渊原本坐在竹榻上的,后来见小徒弟没位置摆放,便默默拿起竹垫往旁边挪,给她腾了位置出来。   油纸包全打开后,屋内弥漫着各种食物的气味,锦悦满意地站在一堆小吃糕点旁,歪头问蔺沉渊想吃哪个。   蔺沉渊草草扫一眼琳琅满目的美食,摇头:“不想吃。”   锦悦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神仙也会吃东西的,师父你还没成仙呢,怎么会什么都不想吃?”   辟谷后不再吃寻常饭菜能理解,可他居然一点东西都不吃就真的太夸张了,这么多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小吃,难道就没有一种能入他眼吗?   蔺沉渊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些美食一眼,淡淡出声道:“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丧己于物,是为无能。”   “……”   短短一句话,锦悦只听懂了最后四个字——是为无能。   ??   吃点东西怎么和无能扯上了?她仅仅是单纯的把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带回来分享给他罢了,买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也不知道会买这么多回来。   他是不是觉得买这么多浪费?   其实她买这些回来是想感谢他一直以来的照顾,不可否认,他救过她性命,目前为止对她也挺好,虽然她不想和他有感情方面的纠葛,但她也非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人。   她再三考虑分析过了,原书里的锦悦之所以被虐是因为性格太过自卑,思想过于传统保守,她不一样,她是受过现代教育的现代人,思想性格和原书里的锦悦有区别,那在面对同样的剧情时,处理方式肯定不一样,结果也势必不一样。   师徒恋是不可取,但亦师亦友的关系非常可取。   她打算和蔺沉渊做朋友,多给他传播正能量及世间的繁华美好,引导他积极向上心中有爱,如此他说不定就不会黑化了,原书里虐身虐心的师徒恋剧情也不会发生。   可她想的太美好了,以为让他多感受下人间的烟火气息就能一步步攻略改变他,谁知出师未捷身先死,将神仙大佬拉下凡尘的计划不但没有成功,大佬还觉得她贪吃无能……   越想越憋屈,她扁了扁嘴,鼻尖嗅到唇上红脂的香味,煞是好闻。   她突然想芦娘子了,芦娘子那么温柔贴心,若换成她,定不会这般严词厉色地数落她。   锦悦一脸郁闷地弯腰拿起一份拉丝甜果,委屈地嘟囔起来:“师父,这些小吃都是弟子亲口尝过的,觉得好吃便买回来想让师父也尝尝。俗话说青菜萝卜各有所好,师父不喜欢便算了,弟子喜欢吃,会把这些都吃完的,不会浪费。师父若觉得弟子贪吃无能,那就无能吧,反正弟子悟性差,没想过成仙,做个逍遥自在的雪貂精就挺好的。”   她本来就不想做他的徒弟,是他强行将她留在身边的,若不是她修为低没本事,她早逃之夭夭了。   蔺沉渊这么冷血无情,同他相处多无趣,还是芦娘子好,人长得好看手也巧,被她轻抚脸庞时可舒服了,她还会给她梳漂亮的发髻,佩戴精致亮眼的头饰。   若是做芦娘子的徒弟,一定每天都很快乐。   “算了,你不喜欢,那我便收起来。”   锦悦叹口气,脑子里全是芦娘子,她特别想回去找她。   心中郁结难消,嘴上便忍不住抱怨,“我买了这么多,辛辛苦苦带回来,你一口都不尝,太过分了……真怀疑你是不是我师父。”   还是芦娘子好,若是芦娘子,一定会笑眯眯地把每种小吃都尝一口,才不会臭着脸坐在那一声不吭。   “……”   蔺沉渊确实闭着嘴没吭声,眼看小徒弟嘟嘟囔囔个没完,他不由皱了皱眉。   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普通人可以纵欲,然他不能,修者也不能。   约束自我,静心寡欲,是所有修者都该做到的,只有自身的欲望减退消失,目光才不会狭隘,局限于一己之私。   天道既给了他比普通人更长的寿命,他便不该用来享受纵欲,而是该克己复礼君子慎独。   是他说的太深奥,小徒弟没听懂么?但她为何怀疑他不是她师父?   蔺沉渊便道:“我是。”   说完担心小徒弟又没听懂,便加了几个字,并加重语气,“我是你师父。”   小徒弟噘着嘴:“哼!”   蔺沉渊:“……”   门口吃瓜很久但毫无存在感的景清:“……”   淦!蠢师妹居然敢对师父甩脸子?师父居然不生气不动手打她??   他也怀疑蔺沉渊不是他的师父了,否则怎能区别对待到这个程度!   说起来,让师父吃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可能的,他拜在他座下那么多年,除了药材和茶水外,就没见他吃过任何东西,蠢师妹便是将九重天的仙桃摘下来捧到他面前也没用。   “这是什么?”   将油纸包挨个收起来的锦悦突然发现矮桌下放着三本书,她下意识要伸手去拿,但有人比她更快一步拿走。   蔺沉渊站在矮桌旁,拿着画册的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地说道:“禁书,不可看。”   他这样说罢,两抹红晕出现在脸上,耳朵也越来越红。   锦悦的好奇心被提起,“什么是禁书?”   景清也好奇,“师父,是记载着什么妖邪之术的书籍么?”   昆仑派六合塔内放着不少禁书,他曾趁清扫灰尘之际拿出一本翻了翻,发现书上记载的大多是歪门邪道的修行之法,但比正道门派的修行之法要简单易懂。当时匆匆看了几眼后,他甚至有些心动,凡人之躯修行毕竟太难了,若有捷径可走,何乐而不为。   没想到人间也有禁书,不知上面的内容有没有涉及到修行之法,也许他可以买几本看看?   “……”   面对两个满脸好奇的徒弟,蔺沉渊不自在地抿唇,顿一顿,十分僵硬地将话题转移,“为师今早命你们背的心法会背了吗?”   闻此言,锦悦和景清四目相对,在对方脸上看到相同的疑惑:什么心法?   景清挑眉:你会背了吗?   锦悦摇头:我不会。   景清摊手:我也不会。   两个学渣完成了一场无声的交流。   “……”   “……”   锦悦脑子转的极快,她手里正好拿着一串糖葫芦,便蹿到蔺沉渊面前硬是往他手里塞,殷勤地说道:“师父!这个糖葫芦特别好吃,好甜好甜好甜的!你尝尝嘛,就尝一口!一口!!”   景清反应也快,他转身就跑,边跑边说着:“糖葫芦确实好吃,师父您慢慢吃,徒儿先回房沐浴,待换好干净衣衫后再来寻师父。”   锦悦:“……”   锦悦:“师父,徒儿也去沐浴更衣,待会儿再过来……嗳?”   刚一转身,房门便合拢关上了。   嘴角抽搐。   锦悦哭丧着脸回过身去,“师父我错了,心法我还不会背……”   成功转移话题的蔺沉渊松了口气,“无妨,天色尚早,你现在学,临睡前背于我听便可。”   “喔……”锦悦没精打采地点点头。   蔺沉渊背在身后的手轻动,将手中的画册飞到被褥里藏好,再叫住欲离开房间的小徒弟,“便在这学罢,今夜你与我同住,你睡床。”   “弟子不想和师父同住。”   锦悦忽然又生起气来,她在想自己买了那么多好吃的给蔺沉渊,可他一口都不尝,此事着实令人生气。   蔺沉渊低低道:“莫要胡闹,此地不大安稳。”   锦悦撇撇嘴没说话,她转身背对着蔺沉渊,眼睛盯着大门,心里在想此地有什么不安稳的,与他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才不安稳吧。   他怎么这个样子,霸道的命她与他共处一室同住,她说了不想也不听,他自己却说句“不想吃”便真的一口都不吃她买的东西。   要是芦娘子在就好了,她都生气了,师父也不来哄哄她,换成芦娘子,她必定早过来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嘴唇忽然有些痒痒的,她情不自禁抬手蹭了蹭,唇上的红脂依旧牢牢粘着,半点都没蹭到她手上。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男子低沉的说话声,低低的语调里带着几分不自在,他说:“太酸了,下回买甜一些的。”   锦悦飞快地转身,便见身形谡谡的男子站在屏风前,眼眸低垂着,脸颊在动,薄唇上沾着一些红色的糖衣碎片。他手里拿着那串她硬塞过去的糖葫芦,八个一串的糖葫芦被吃掉了一个,连在一起的红色糖衣缺了一块,露出了下一个山楂的顶部。   糖衣同红果混在一起咀嚼,那酸味仍挥之不去,须臾之间侵占唇齿。   蔺沉渊蹙了蹙眉,将口中的糖葫芦勉为其难咽下,   “原来师父不喜欢吃酸的。”锦悦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末了扑到矮桌那边,在那翻来找去,“那师父喜欢吃甜食吗?有个糯米冰晶糕超甜,师父你等等,弟子给你找找。”   “不必了。”蔺沉渊说着,挥手将所有小吃都收到他的百宝囊中,那一串没吃完的糖葫芦也收起来了,他随后道:“好好背心法。”   提到心法,锦悦登时没心情找什么糯米冰晶糕了,乖乖翻出包袱里的书本开始埋头苦读。   不多时,客栈掌柜送沐浴用的热水上来了,锦悦忙丢下书本想趁沐浴的功夫偷懒,结果隔着屏风和灵障,蔺沉渊在外头给她读心法籍上的内容。   读完一遍后,蔺沉渊说他去找景清,要她在灵障内待着,等景清背完心法他便会回来。   “喔。”   锦悦精神萎靡地趴在木桶边沿,一想到今晚必须背出那老长的心法就头痛。   唉,要是芦娘子在就好了,她肯定不会逼她学习的……   “……”   ???   她今晚念叨芦娘子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   身处蔺沉渊设下的灵障内,鼻尖那股若有似无的淡香终于嗅不到了,锦悦这才发现自个儿莫名念叨了好多回白日里碰到的那个商铺老板娘。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芦娘子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思及此,她忙把蔺沉渊教的驱邪口诀念了一遍,念完后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房里的温度降了不少,摇曳的烛火阴森森,破旧的房顶黑漆漆,四周静悄悄的有点吓人。   木桶里的热水渐渐变冷,锦悦打了个寒颤,抬手环住自个儿的身子站起来,伸长手拿过一旁的睡袍穿上。   门窗紧闭,一阵冷风却凭空冒出,将刚从水中起身的锦悦吹得抖了抖,她左顾右盼着,无意识退到床上,拉过被褥披到身上。   披上被褥后暖和了不少,她往后挪了挪,想把脚藏起来也暖暖。   蔺沉渊设下的灵障并没有包括木床,他以为锦悦沐浴完后会去矮桌那继续背心法,灵障便延伸到矮桌边但没有延伸到木床那边,木床上的画册也没来得及收走。方才两个徒弟都盯着他,他实在不好意思当着他们的面把画册拿出来收到百宝囊里,便想先藏在床上,待会儿再找机会还给那心术不正的掌柜。   “嗯?”   锦悦感觉自己坐到什么东西了,反手在身后摸了摸,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掀开被褥一看,竟是蔺沉渊所说的禁书。   她立刻抬头看房门,再屏住呼吸仔细听,便听到六师兄在磕磕巴巴背心法,看来短时间内不会有人进来了。   越是明令禁止阅读的书,人的好奇心反而越容易勾起,就比如晋江小说里的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她追文时看到这些“口口”就会忍不住脑补被和谐的内容是什么。   反正四下无人,她偷偷看一眼好了,就一眼!   第一本,《精绝十六式》,这书名看起来很像是什么武功绝学,莫非书里的内容真是六师兄所说的妖邪之术?   第二本,《春夜长无边》,这个书名挺文艺的,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内容。   第三本,《采露集》,这本是炼制什么丹药的书籍么?   锦悦抬手将垂落到身前的发丝撩到身后,看了看面前放着的三本书后,伸手拿起《春夜长无边》这本,她对妖邪之术和炼丹之类的不感兴趣,就看看这本文艺书名里的内容是什么吧。   “春夜长无边,没想到锦妹妹喜欢看这样的画册,呵呵……”   挽着精致发髻的女人骤然冒出,她自后拥住拿着画册还没来得及打开的少女,涂着鲜红丹蔻的手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在饱满红润的嘴唇上点了点。   “姐姐和你一起看,你喜欢哪一种……”   黄皮的画册被翻开摆到一边,丢了魂魄般的少女也被翻到床上躺着,刚沐浴完的脸颊白里透红,好似一枚熟透的水蜜桃,在幽暗的烛火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等着谁去细细品尝。   “乖,把脚抬起来。”   芦娘子温柔似水地出声,带着倒钩的细舌探出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少女乖顺地将脚抬起,那宽松轻薄的睡袍下摆便分开落到床上。   一团白雾从木床顶端的架子上落了下来,如同一块飘逸的白绸,女人抬手接住白雾,将其缠在粉嫩小巧的玉足上,另一边亦是如此。   此情此景与画册上被红绸缚住双足一字型拉开的美人一模一样了,芦娘子满意地抬手摸摸少女的脑袋,紧接着开始享用自己刚捕获的猎物。含苞待放的小美人,肌肤极为雪白娇嫩,随便揉一揉掐一掐,玉足内侧便红了大片。   “你可真香啊……”   芦娘子发出一声感叹,她跪坐在锦悦腿间,对这回抓到的猎物非常满意,她喜欢这个少女,喜欢到舍不得把她送上去,想自己占了养着,以后日日与她好。   “我的好妹妹,你且忍一忍,第一回 会有些疼,姐姐尽量轻一些。”   她轻声安抚,同时伸出手去,就在她的手快触碰到时,一柄寒意迫人的长剑倏地从少女手腕上戴着的浅金色铃铛中飞出,泛着幽幽光芒的剑尖直直对准她的眉心。   芦娘子吓了一大跳,慌忙往后退开,紧接着她听到有人过来了,忙挥手收起白雾,再旋身变作一只白鹭,从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窟窿里钻出逃走。   “小七?”   凌息剑甫一飞出,蔺沉渊便有所感应,他抛下景清瞬移回来,破门而入,屏风后不见人,目光一转瞥见木床那有人躺着,立刻快步过去。   “小七!”   若不是遇到危险,凌息剑不会被逼出,小徒弟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然当他急匆匆奔到床边后,没看到什么妖魔鬼怪,只看到自己的小徒弟侧躺在上面,三千青丝凌乱地盖在身上,白色的睡袍没有穿好,细嫩光洁的双腿暴露在外,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醒目的是一本打开的画册,正好被小徒弟晶莹雪白的玉足压着。   蔺沉渊扫一眼画册上的内容,下一瞬如遭雷击,羞耻和窘迫令他整张脸涨得通红,他再也看不下去了,扯过被褥将衣衫不整的小徒弟裹好,再挥手一道灵力丢出去,将那三本画册碎成粉末。   “姐姐……”   就在这时,怀里的小徒弟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身子也跟着往上蹭了蹭,她有些艰难地攀到他肩头,鲜艳的红唇贴到他耳边,带着哭腔说道:“你亲亲我……”   “小七,是我。”蔺沉渊压下心中的悸动,他偏头看身上的小徒弟,入目是两瓣红到发黑的嘴唇。   这样近的距离,他便终于嗅到,小徒弟的嘴唇上有一股极为淡雅隐蔽的香味。   而锦悦,她的神志是清楚的,不管是面对芦娘子还是蔺沉渊,只是身体不受控制罢了。她知道自己中毒了,被芦娘子抹了红脂的嘴唇此刻又痒又疼,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亦是如此。   她觉得羞耻,更觉得难堪,她很想从蔺沉渊怀里跳下去,再离他远远的,可手脚不听使唤,身子也不听使唤,如置身汪洋却不会游水,只能颤巍巍地攀在他身上,柔弱无助地哭着求他:“你亲亲我,呜……”   她呜咽着说完,比起唇上的痒和痛,另一处更是折磨煎熬。   脸上哭得梨花带雨,心里把原书作者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妈的这剧情发展!原书里中情毒的环节居然提前了,中毒的人也从蔺沉渊变成她!垃圾系统还有没有人性了!非逼她往师徒恋的不归路走么?   “师父?师父发生何事了?”   外头传来景清担心的问话声,还好蔺沉渊设下的灵障没有收起,有灵障挡着,景清看不到木床这边的情形。   蔺沉渊的顽疾……发作了。   他的煎熬难耐不比锦悦少,但他还能控制自己。   他反手捂住小徒弟哭着的嘴,努力用正常语调开口,淡淡道:“无事,一只老鼠吓着你师妹了。”   “啊?被老鼠吓到了?”景清不由翻个白眼,蠢师妹是雪貂精,雪貂是吃老鼠的,老鼠见了她才该被吓到吧,她也太没用了!   “你先回去,心法背的不好,明早再背。”   冷淡的话音方落,景清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出房间,随后大门在他眼前“呯”的一声关上。   景清:“……”   ……   房内。   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   蔺沉渊坐在木床上,小徒弟靠在他怀里,两人的额头相抵,鼻尖碰着,双双吐纳着急促气息的嘴唇几次快要相触又分开。   “师父……”   小徒弟似乎清醒过来了,但并未从他怀里离开,她清澈黑亮的眼眸此刻水光潋滟,眼角那枚泪痣格外妖娆惑人。   “师父你亲亲我……”   “……”   她是清醒的,她要他亲她,那他是不是不必再克制自己?   蔺沉渊身体中拼尽全力拉紧的那根弦,快要断了…… 第27章 龙露   *   “铮铮——”   两声信手拨弹出的琴音打破长夜的寂静, 不多时,一曲空灵飘渺的梵心曲悠扬响起。   初时,琴音略有不稳, 时缓时急,或重或轻,凌乱得有些不成调子, 但约莫半刻钟后,曲调便渐渐连贯顺畅起来。   好在此处偏僻, 客栈周遭没几户人家, 否则琴音刚起时,便要有人开窗怒骂了。   彼时,景清刚回到房中, 乍一听梵心曲响起, 他有些疑惑,夜深人静的,师父为何要抚琴弹梵心曲?莫非是蠢师妹真被老鼠吓着了,吓到哭哭啼啼心神难宁, 故而师父才弹梵心曲为她稳定心神?   隔了一个客房, 锦悦与蔺沉渊所处的房中。   沐浴用的热水早已凉透,但依旧有人泡在里头。   锦悦浑身发抖地缩在木桶边沿, 长发如瀑布般披在身上,黑亮的发丝表面凝着一层薄薄的霜花, 她的眉毛和眼睫亦被白霜包裹。   木桶中的水开始结冰了, 有冻人的白烟升起,她强忍着不起身出去,上下牙齿打着颤,手脚和身子在寒意的侵蚀下逐渐僵硬麻木。   两刻钟前, 情毒发作的她不受控制的向蔺沉渊求欢,纵然当时十分难受,但她还是在脑中思考了下放纵和克制的两种结果会是什么。   首先是放纵,不管不顾勾引蔺沉渊睡了他!如此,情毒得解,她睡美男子也很爽,不过再想摆脱师徒恋剧情怕是难如登天了,要是一不小心睡出感情更惨,原书里那些虐身虐心的剧情没准她都得经历。   她觉得她不可以……   那只能克制了。   可她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一心想做晋江不让描述的事情,她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成功克制住情毒,别再勾着蔺沉渊的脖子引诱他。   两人此时挨得太近了,近到肌肤相亲呼吸相融,只要其中一人稍微再主动些,双方微微张着的薄唇便会相贴。   蔺沉渊刚才吃过糖葫芦,嘴里的味道这会子还未完全消散,甘甜里掺着点酸涩,锦悦便胡思乱想着他不是说糖葫芦太酸了么,会不会是他味觉有问题,要不她亲过去替他尝尝?   她真的差一点便亲过去了。   幸好没有。   千钧一发之际,她用力咬破自个儿的舌头,想以此阻止自己。   咬舌头真的很痛,铁锈味的鲜血立刻在口中扩散,然而疼痛并未转移她的注意力,躁动难耐的身体依旧不消停。   “呜……”   她悲催地呜咽一声,眼泪落到唇边,和溢出的血丝一起滑落。   不听使唤的手已经在撕扯蔺沉渊的衣衫了,可他依旧岿然不动的坐着。   “师父……”   他这个人怎么回事啊,难道真没看出她中情毒了么?若是看出了,为什么还不推开她,居然任凭她赖在他怀里动手动脚。   不解之际,唇上忽而一烫,他他他、他竟主动亲过来了!   糖葫芦的味道没有尝到,是甜是酸不得而知,她嘴里全是咬破舌头后流出的血,因为太过紧张,蔺沉渊抵开牙关将舌头伸过来时,她不小心将嘴里的血渡到他嘴里,但他好像不介意,依旧缠着她的小舌互动。   这个亲亲和之前婆娑秘境内的亲亲完全不一样,他用手托着她的后脑勺,身体往她那边压,亲得热烈又霸道,辗转厮磨,时而还会用牙齿轻轻咬她。   滚烫炙热的气息落在脸上,锦悦被亲得无法呼吸,她试着挣扎了一下,然下一瞬腰肢便被蔺沉渊的大手牢牢握住。   其实蔺沉渊不会接吻,画册里也没教,他此时只是像品尝那串糖葫芦般品尝着怀里的小徒弟。   先用舌头舔外层甜腻的糖衣,接着用牙齿轻咬柔软的果肉,再将整颗红果卷入口中,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品尝。   亲到最后,他喘着粗气退开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小徒弟比糖葫芦好吃。   但小徒弟咬破了自己的舌头,他在她嘴里尝到的全是血味,当他放开她时,她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惊慌和无助。   人在神志不清的状况下,通常会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一点,蔺沉渊最是清楚,亦亲身经历过。   小徒弟中毒了才会亲近他,明知如此,他却依旧卑鄙无耻地轻薄她。   太肮脏龌龊了。   但他无法控制自己,顽疾一旦发作,局面便会超出他的掌控。   蔺沉渊僵硬地坐着,自我厌弃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小徒弟抽抽噎噎地开口道:“师父,你帮帮我,我中毒了……”   “……”   然后便有了后面的冰水降火和梵心曲定心神。   锦悦被放入木桶中,蔺沉渊施法将本就冰冷的水变得更加寒冷,甚至会随着时间推移结出厚厚的寒冰。   随后,他盘腿坐在床上,取了那张尚未打磨好的古琴出来,试着弹奏能让人静心凝神的梵心曲,好以此压制小徒弟体内的邪毒。   琴音固然清雅静心,然新铸造出的灵器尚无灵性,需将自身灵力强行灌入其中牵引二者融合,其弹奏出的梵心曲才能发挥效果。   蔺沉渊便端坐在床上开始抚琴。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见锦悦被冻晕过去,他想着邪毒应该压下去了,便忙收起古琴到木桶旁抱起她。   折腾半天,后半夜应当不会有什么事了。   蔺沉渊坐在床前,为锦悦掖好被角后,竖起两指将方才在她嘴里吃到的血丝吸到指尖,他试着毁掉血丝里的毒素,然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少顷,他微微睁大眼,有些怀疑地看着指尖萦绕的血丝,匪夷所思,此妖邪奇毒的毒素中竟有龙之精露的存在?   龙,上古时期便存在的神兽,时至今日,它们的地位甚至比仙族还要高上几分。   放眼六界,没有一个族群敢和龙族为敌,而龙之精露亦不可能随便取到。   给小徒弟下邪毒的人究竟是谁,有这样大的本事取到龙之精露,它对小徒弟下毒又意欲何为?   ……   迷雾重重,蔺沉渊一夜都未合眼,就坐在床边守着锦悦。   天光透过窗扉打进来时,锦悦从噩梦中惊醒。   好可怕,她梦到自己中了情毒,然后死乞白赖又哭又闹非要蔺沉渊亲她……   “别怕,我在。”   低沉的说话声在身旁响起,锦悦觉得耳熟,瞪着床帐顶的眼睛往旁边一看,还真是蔺沉渊。   “师、师父?”   一看到他,她便想起梦中的两人亲得难舍难分。   脸瞬间爆红,她都不敢看他了。   见锦悦脸色不太自然,蔺沉渊担心邪毒是不是又发作了,便抬手想查看一下。   “你的手怎么了?”   锦悦一把抓住伸到面前的大手,那修长白皙的手指伤痕累累血肉模糊,五个手指头上都是已经凝固的污血。   她突然想起昨夜发生的事了,她在木桶里冻得快晕过去之前,看到坐在床上抚琴的男子,一双手血淋淋地在琴弦上拨弄。   “无妨,一点皮肉伤罢了。”   古琴没有灵性,他强行灌入灵力时难免会用大一些的力气拨弄琴弦,十指便不慎伤着了。昨夜他只顾着担心小徒弟,左右已习惯疼痛,手上这点小伤小痛便没当一回事。   “十指连心,你的手都这样了,怎么会没事,一定特别痛!”   锦悦自己极为怕痛,此刻见蔺沉渊的手伤成这个样子,他不疼,她看着都疼!   “师父你别动,就在这坐着,我去打热水给你清洗,再上药包扎。”   她说着,掀开被褥想下床去。   蔺沉渊抬手拒绝:“不必了。”   言罢径直起身走到木桶边,用昨夜她泡过两遍的冷水将十指清洗干净。   血污洗干净后,皮肉外翻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口看起来更吓人了。   锦悦原本还想着假装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可看到蔺沉渊为了救她伤成这样,她心里自责又愧疚,根本狠不下心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师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她主动跪到他脚下,把芦娘子的事详细道出。   本以为蔺沉渊听完事情的始末后会责备她疏忽大意,哪知他不但没有出言责备,反而温声开口安抚她:“别怕,我会找到她,你身上的毒可解。”   闻此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出现在锦悦心间,从小到大,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活着,不敢做错事,若是不小心做错了,会默默自责难过很久,哪怕没人责怪她。   这回就是她的错,出门在外毫无戒心,轻而易举就着了别人的道,自己中毒不算还连累蔺沉渊。昨夜的亲亲,想来他也是被撩拨的一时失控吧,毕竟她和他现在还是男女主角的身份,感情线发展的虽慢但一直存在,他亲她多半是原文剧情在推动的缘故。   “师父对不起……”   除了道歉,她真不知还能做什么。   “先起来。”   蔺沉渊拉起跪在面前的锦悦,他本有些苦恼要怎么解释昨夜的轻薄之举,然小徒弟看起来并不想提两人……相濡以沫之事,那他便也先不提了,免得提出来彼此都窘迫羞耻。   顿一顿,他转移话题:“我先上药。”   锦悦忙道:“师父我帮你!”   蔺沉渊没答应:“无妨,我自己来便可。”   他想尽量减少和小徒弟的肢体接触,免得体内的顽疾又疯魔发作。   “……”   被拒绝的锦悦心里有点难受,她觉得自己欠蔺沉渊人情了,必须做点什么偿还才是,可他本人那么强大厉害,她好像没什么能为他做的……   蔺沉渊随身携带的伤药里有一种药粉见效极快,倒到伤口上后用灵力挥发,小一些的伤口很快便会愈合恢复如初。   他一根根医好皮开肉绽的手指,其实伤势确实不重,只是伤口看着吓人罢了,也就拇指伤的重一些,划开的口子深可见骨,上药时还有血珠往外冒。   蔺沉渊面无表情地倒着药粉,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从头到尾眉头都没皱一下,倒是在一旁看着的锦悦眉头深锁,脸上的表情扭曲痛苦。   静默半晌,锦悦心中一动,认真无比地看着蔺沉渊道:“师父,你对弟子的好,弟子全都记着,有朝一日,弟子定会报答师父!”   她决定了,她要和蔺沉渊好好做师徒,阻止他黑化,但……但不谈恋爱,不谈的原因有许多,其一她觉得自己没法让他死心塌地爱着她,其二她怕原书里虐身虐心的剧情发生……所以不谈恋爱只做师徒!   “报答?”低着头用灵力疗伤的蔺沉渊挑眉看她,顿一顿,幽幽出声道:“以身相许?”   锦悦:“……”   ???   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还是她误会什么了…… 第28章 心动   *   于普通人而言, 千余年是极为漫长的一段岁月,长到许多记忆不知不觉便沉入时空的长河中不见。   蔺沉渊已经许久不曾与人开过玩笑了,他原本并不是众人口中清冷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 幼时在母亲的羽翼之下生活时,他也和六徒弟一样爱玩爱闹常常闯祸,母亲带着他登门去道歉之事常有发生。   大抵是小时候太过顽劣, 母亲时常担心他长大后会误入歧途祸害旁人,便总是皱着眉忧心忡忡, 他见了, 不愿看她皱眉,就故意装笨说些傻乎乎的话来逗她开心。   时隔上千年,除了母亲之外, 他现在又多了一个要逗的人。   他的小徒弟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却一本正经地说要报答他,她说那些话时还慎重无比地跪到地上,娇小的身板跪得笔直,白皙的小脸上满是坚定之色, 晶亮潋滟的黑眸一眨不眨望着他。   小徒弟的眼睛里又装着他一人了。   蔺沉渊看着她眼中的倒影, 心中有片刻恍惚,少顷, 抬手将她额上翘起的碎发压了下去,不想看她感恩戴德的样子, 便故意出言逗弄, 温声道:“以身相许么?”   小徒弟的表情果然变了,黑亮的眼眸猛地睁大,嫣红色的小嘴微张,眼睫不停颤动, 错愕、震惊、不解、纠结,她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到他忍不住笑了。   “……”   锦悦的眼睛便睁得更大了。   面前的男子笑得含蓄又矜持,单薄的嘴唇微微上扬勾出浅浅的弧度,冷峻的面庞上泛着柔和的神色,细密的眼睫往下垂,点点星光在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流转。似一朵白莲在满湖碧绿的莲叶中摇曳,雨过天晴彩虹落下时,洁白胜雪的莲花开了,每一片花瓣都泛着晶莹璀璨的光芒。   “扑通——”   神仙下凡谁遭得住,锦悦被惊艳到五体投地……也不是,是小心肝跳得太快了,快到她脸上发热心慌意乱。   她怂了,不敢多看浅浅笑着的蔺沉渊,便顺势趴到地上,借磕头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悸动。   “师、师父……”   她真没想到蔺沉渊会说出“以身相许”四个字来,诚然在古代,报恩便以身相许很正常,可她是想和他做朋友做师徒,不是做夫妻啊!   “弟子,弟子觉得……”   觉得不可!   但没胆量说,他既主动提出以身相许,那想必心里是真有这个打算的,否则他为何要说这四个字,总不能是逗她玩吧?   “……”   蔺沉渊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有些不解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小徒弟,她磕头做什么,为何还一副诚惶诚恐被吓到的样子,是他说的玩笑话不好笑?   那现在要怎么办,解释自己是在开玩笑?   “师父,小七师妹醒了吗?”   场面僵持之际,房门口传来景清的问话声。   蔺沉渊登时松了口气,接着故作生气地说道:“你什么本事都没学到,自己尚且照顾不好,谈何报答。若对你好的人不是我,你要拿什么报答对方,以身相许?胡闹!且自省着,罚你今日不准吃肉。”   “啊???”   他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锦悦很是懵逼地抬起头,但蔺沉渊已经起身去给景清开门了。   随后景清进来,锦悦不好再提以身相许的问题,便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   用罢早膳,三人要离开客栈了,那掌柜本在后头拨算盘,见三人起身忙走了过来。   说来奇怪,这掌柜的目光一直在锦悦和蔺沉渊身上来回瞟,蛇眉鼠眼阴阳怪气,油光满面的脸上带着令人不适的笑容。   景清早便留意到掌柜的窥视了,见他一脸奸笑地凑过来,他立刻挺身上前将锦悦挡住,再凶神恶煞地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可惜景清毕竟生得清秀,面上即使做出再凶恶的表情,在旁人看来也没什么吓人的。   掌柜一点都不怕他,到了近前后,笑嘻嘻地问道:“三位贵客这是要走了?”   景清凶道:“废话少说。”   掌柜嘿嘿一笑,对蔺沉渊挤眉弄眼,“贵客既然要走了,那我的画……唔唔唔???”   突然便说不了话了,上下嘴唇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住粘连在一起,不仅说不了话,身体也不能动弹,只能站在原地惊恐地挥舞着双手。   “走。”   蔺沉渊迤迤然转身朝客栈外走去,明面上看依旧是云淡风轻清冷出尘,实际泛红的耳根子暴露了他心中的慌乱,好在两个徒弟都在奇怪掌柜的怎么被施定身术和禁言术了,并未留意到他的异样。   景清拉起锦悦追上去,背着蔺沉渊同她咬耳朵,“师父不出手,我也要出手教训下这个老头了,他方才一直盯着你看,还笑得特别恶心,要不是怕师父骂我,我早过去揍他了。”   话音未落天上突然落下一记天雷,“轰隆”一声巨响,三人身后那间客栈的屋顶被击塌了。   前方,蔺沉渊收回手,宽大的袖子有些用力地甩了甩再握拳背在身后。   锦悦斜眼:是师父召天雷炸了客栈屋顶?   景清汗颜:不然还能是谁?   “……”   “……”   两个修为低功课差的学渣再次完成无声的交流,随后景清满脸自豪觉得自个儿的师父可牛逼了,锦悦却是笑不出来。   好端端的,蔺沉渊干嘛要炸掉人家的屋顶啊?   可怕,这些天他对她太温柔,温柔到她都忘了他未来会黑化成大反派这件事。   所以此刻,他是黑化了吗?   客栈内。   定身术尚未解开的掌柜灰头土脸站在那,嘴里不停发出“啊啊啊”的声音,他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殷红的鲜血正顺着他肥腻的脸颊滑落。   屋顶被掀翻后,不知从哪来了一群乌鸦,疯狂地扑到他脸上,用尖尖的鸟嘴啄烂了他的眼珠。   巷子口,个子极高的清秀少年取下一顶白纱最长的帷帽,朝身着红衣的少女招手,“小七!想什么呢,走那么慢,快过来,我给你买顶帷帽戴着。”   被唤作小七的少女不太情愿地走过去,“为什么要戴帽子啊,这白纱还垂的这么长。”   少年硬是把帷帽戴到她头上,“你长得太难看了,我怕你吓着路人。”   “……”   “好了,这样挺好,师父你看,小七戴这个好看吧!”   少年满意地看着被白纱遮住大半身体的少女,拉起她追上一名面容冷峻的男子。   “哪里好了,我都看不清路了!”   “可。”   “你看师父都说好了,乖乖戴着,不然罚你不准吃肉!”   “……”   可什么啊可……   锦悦无语地看着面前的白纱,心里在怀疑景清此刻折腾她,是不是在报复她之前吃了他爱鸟的事。   看来师父没骗她,六师兄真的很记仇……   之后,锦悦领着蔺沉渊去昨日那间商铺找芦娘子,但她不在铺子里,看铺子的伙计说她到隔壁镇子采购去了,没有半个月不会回来。   很明显,芦娘子这是作妖后跑路了。   蔺沉渊一声不吭地在铺子内走了一圈,发现了妆奁上的红脂,打开仔细查看一番,心中已有定数,便领着两个徒弟离开。   景清这才知道锦悦中毒了,不过已经不重要了,蔺沉渊很快便帮她解了毒。   那芦娘子想必是什么妖物,昨夜本想害锦悦,但被凌息剑吓跑了,估摸着短时间内不会再回白莲镇。   干等着不是办法,三人便打算先离开,反正日后总有机会再回来。   就在三人快离开小镇时,在出镇子的必经之路上被堵了,有人出殡。   白色的纸钱漫天飞扬,几个一身素服的大汉举着引魂幡走在最前面,一堆丫环哭哭啼啼跟在盖了白布的棺材边走着,后面还有人抬着一艘巨大的白纸船。   看这人数众多浩浩荡荡的,想必棺材里躺着的逝者身份不低。   锦悦头回亲眼看到古代人下葬,难免新奇,便掀开白纱偷偷往外看。   蔺沉渊负手立在一旁,低眉垂眼面无表情。   景清也在看送葬的队伍,看着看着眉头突然皱起,他走近蔺沉渊,压低了声音道:“师父,棺材里没有魂魄。”说罢顿一顿,一脸凝重的再道:“但有活人之气息。”   人还没死便装到棺材里下葬,这是草菅人命,但若是活人躺在里头,又怎会没有魂魄。   此事太过古怪,再联想到那个芦娘子,景清觉得应该留下好生查一查。   人之魂魄,分生魂死魂。   常人死后,魂魄离体会被九幽冥君收走,此为死魂,不可再回到肉身上。   而生魂,是指肉身并未死亡但因种种缘故离体的魂魄,若回到肉身上,那人便依旧可活。   世上一般不会出现生魂,若出现了,必定与妖邪作祟有关。   景清举目看身后的白莲镇,他修为低看不出什么太大的端倪,但也发现青天白日的,镇子上方却有阴气飘荡。   有死人便会有阴气,这也不算什么奇怪事儿,可刚拉过去的棺材里躺着个没了生魂的人,那便奇怪了。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蔺沉渊突然朝景清面前甩了几道符箓过去。   “呯”的一声,凭空出现的小孩儿重重撞到符箓上。   “哎!你不是昨天抢我荷叶鸡的小屁孩吗?”   看清小孩儿的模样后,景清惊讶不已地开口。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救阿姐!你们快放开我!”   小孩儿被符箓困在原地无法行动,他声嘶力竭地大叫,眼泪鼻涕流了满脸,两只小手不停朝已经走远的送葬队伍挥着。   “阿姐,阿姐——”   棺材里躺着有气息但没死的人居然是这个小孩儿的姐姐?   见此情形,景清方要欺负一下小孩儿,站在他身后的锦悦突然不见了,只剩一顶帷帽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上线但在暗中观察的系统临时工:龙之精露的事还没查清楚呢,怎么能那么快离开嘛~ 第29章 他慌了   *   白莲镇沈宅。   “贫道的师祖是北光上神, 昨夜师祖入梦给了贫道指点,他说葬了大姑娘,沈宅便会恢复平静, 若是不葬,那小公子必会夭折!沈老爷,难道你要用小公子的性命去赌贫道所言?”   绿竹成荫草葱木茂的后院, 一名穿着深蓝色道袍的男子摸着自个儿的长胡须大放厥词。   鬓角花白的沈老爷听了,立刻惶恐不已地跪到地上连连磕头, 求道士一定要护住他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小儿子。   沈老爷的幼子却是怒不可遏, 冲到道士面前对他拳打脚踢,嘴里大声骂着:“你这个妖道!我阿姐还没死怎可葬了!什么师祖上神,你胡说八道!你骗我爹爹的钱财便算了, 现在居然要害我阿姐,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个妖道!”   那道士忙用拂尘挡开沈老爷的小儿子,“哎哎哎小公子慎言,你这话要是被我师祖听见了,那可不得了, 到时候降下大灾, 不仅小公子你性命不保,你爹怕是也得受累。”   闻此言, 沈老爷吓坏了,忙扑过去抱住自己的小儿子, 不让他胡来, 再对着道士卑躬屈膝地道歉:“仙人莫怪,仙人莫怪!小儿年幼无知出言不逊,还望仙人看在鄙人供奉了那么多金银财宝的份上,原谅小儿的无礼。”   道士嗤之以鼻:“沈老爷不会以为那点钱财就能保沈家一世平安吧, 求我师祖庇佑的凡人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你若是不识相,趁早也给自己准备一副棺材吧!”   话音未落,一副棺材突地从天而降落到后院,在场众人纷纷被吓了一跳,胆小的家仆立刻便跪到地上去了,沈老爷也忙抱着小儿子跪地磕头。   那道士起初也被吓到,但很快便缓过来,捂着胸口大言不惭道:“看、看见没,这、这是我师祖在警告你!不想死便、便把全部家产都捐给我升仙观,不然,不然我师祖……”   “你师祖与你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清爽的少年音冷不防冒出,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名扎着高马尾的少年双手环胸站在墙上,眉目清秀肌肤雪白,着一袭深蓝色箭袖轻袍,怀里抱着把长剑。   “大胆!你个白面小子,竟敢对我师祖不敬!”   道士指着少年大喝,言罢抽了几张黄符出来,口中念念有词,黄符便化作一只猛禽朝少年飞扑过去。   “在我面前玩鸟?”少年面上露出不屑之色,接着吹了吹口哨,天边忽而飞来一群乌鸦,将那黄符幻成的猛禽撕个粉碎,末了朝道士俯冲下去,用爪子抓得他遍体鳞伤。   “老六,适可而止。”   不咸不淡的说话声响起,院中凭空冒出个戴着白纱帷帽的男子,他一出现,周遭似乎冷了许多,众人皆不寒而栗,尤其他还一身白衣站在棺材边,那便更吓人了。   “你、你们是什么妖怪!竟敢、竟敢在本道面前兴风作浪!”被抓花脸的道士又惊又怒,末了从袖中掏出一大堆黄符,然这回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便被墙头跃下的少年一脚踹飞撞到墙上晕了过去。   “这种蠢货说的话,也就是你们会信,啧。”少年鄙夷地撇撇嘴,而后大步走到棺材旁,单手将钉死的棺材板掀到一边,说道:“小屁孩,还不快让人送你姐姐回房去。”   “阿姐——”   唇红齿白的男童欢呼一声,从沈老爷怀中钻出,朝棺材飞奔过去。   棺材中躺着的人,便是气息未绝差点被亲爹活埋的沈家大小姐。   ……   “滴答,滴答……”   锦悦被一阵水滴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睁眼,入目是暗红色的木板,仔细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身体四周放了不少夜明珠,借着夜明珠幽幽的光芒,她看清自己身处何地了,在一副棺材里。   有够惊悚的……   这是原书中哪个剧情?   她僵硬地躺着,不敢轻举妄动,脑中快速回忆《仙侠恋之师父太清冷》这本小说中的剧情。   白莲镇,芦娘子,棺材……   啊!她想到了!是痴情冢!   以游戏副本来举例,这痴情冢是一个小副本,副本的boss是一个姓宋的凡人,他为了复活自己的未婚妻残害了不少无辜少女,除掉他,副本就算通关。   在原文里,痴情冢这个副本的作用是为了推动师徒恋感情线的发展,蔺沉渊会为了救她而身受重伤,然后她感动不已痛哭流涕,再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贴身照顾,频繁产生肢体接触后的两人因此互生情愫。   哦。   那她自己逃出去,不用蔺沉渊救的话,衣不解带贴身照顾互生情愫这个剧情就不会出现了吧?   想罢,她果断推开棺材板坐起身。   “……”   这是什么鬼地方?   她发现自己躺着的棺材被一根粗大的铁链拴着,吊在滚烫无比的岩浆上方,环顾四周一圈,周围还有不少棺材也被铁链拴着吊在半空中。   这好像是一个山洞,底下宽,上面窄,洞顶有块莲花花纹的青铜盖子,她数了数,莲花有七片花瓣,每片花瓣上吊着七副棺材。   都是七,七七四十九,看起来好像有什么特殊设定的样子。   算了,管它什么设定,她先逃出去再说。   遂变回雪貂原身,想顺着铁链爬上去,哪知爪子刚碰着铁链就被烫得冒烟。   锦悦痛叫一声缩回爪子,再变回人形对着受伤的手掌吹气。   淦!被烫了一大片水泡出来。   是她傻白甜了,竟以为这地方很容易便能出去。   正腹诽着,那莲花青铜盖子动了。   ……   沈宅见客厅。   沈老爷口干舌燥气喘吁吁地瘫坐在主位上,他花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将活埋亲女儿一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这白莲镇上有个宋家,听说祖上救过什么妖怪,那妖怪为报恩便帮宋家当上大官,还送了不少钱财,宋家因此有钱有势风光无限。不料,那妖怪后来对宋家公子情根深种非要嫁他,宋家祖先惊恐不已,便请了得道高人将妖怪诛杀。   许是死得太过凄惨不甘,听说那妖怪死前立下诅咒,今后凡是与宋家结亲的女子都会死于非命。   不过那妖怪死后,诅咒倒是一直都没出现,直到百年后的今日,轮到宋家小公子宋旭娶妻时,那诅咒终于出现了,凡是与他订下婚约的女子,皆会在出嫁当日昏死过去无法苏醒,从此变成一个只有气息的活死人。   沈家大小姐便曾与宋家的小公子有过婚约,然六年前出嫁当日,她穿着红嫁衣昏倒在地,从此再没有醒过来,闭着眼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老不病,一直维持着一个模样。   “阿姐没有死,我晚上做梦常常梦到她的,她告诉我,她住在一个漂亮的宅子里,身边有许多姐姐陪她一起玩,她过得很开心,她要我等她,她说过些时候就会回来。”   沈老爷的幼子阿宝年纪虽小,说起话来却口齿清晰有条不紊。   生魂若还在世上,确实有可能如常人般待在某个特定的地方生活。   景清看向自己的师父,沉声道:“师父,弟子先前已让方圆百里内的鸟雀都去搜寻小七的下落了,现今我们可要去宋家查看?”   蔺沉渊站起身来,对沈老爷说道:“可否去令嫒房中一看。”   沈老爷哪敢说不可,连忙跳起来引蔺沉渊去大女儿闺房。   走过一条幽静的长廊后,几人来到沈大小姐闺房前。   负责伺候沈大小姐的丫环放下床帐,再搬了屏风到床前,以此避嫌。   进入房中后,蔺沉渊直奔妆奁,目光在上面搜罗片刻,伸手拿起一盒唇脂,打开一看,里头散发着幽香的红脂同芦娘子涂在小徒弟唇上的果然一样。   蔺沉渊眼中一暗,随后握紧手,锦盒瞬间变成齑粉消散。   见此情形,景清咬牙切齿道:“又是那个芦娘子!若被我逮着了,我一定活剐了它,再把它的妖灵撕成一片片!”   “走,去宋家。”蔺沉渊声音低沉,言罢御剑飞起。   景清没有在屋内便御剑的本事,便快步跑到屋外。   他方召了长剑出来,突然有只白鹭飞了过来,对着他“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什么?你在乱葬岗找到我师妹了?”   白鹭点点头,抬起爪子,将一枚珠花放到景清手中。   珠花是凌霄花样式,正是蠢师妹昨日新买的,上头还有她发上的清香。   景清心中担心,便没有多想,取了一枚传话符出来,他修为太差,还不能用灵力传符箓,便托白鹭叼去给蔺沉渊。   过后,他匆匆御剑赶往白莲镇外的乱葬岗,行至上方,见一红衣女子面朝下趴在地上。   “小七?”   景清缓缓落下去,但没有直接落到红衣女子身边,到底有几分警惕之心,遂只在几步外呼唤,同时将长剑握在手上,以防有什么陷阱。   “哥哥……”   虚弱的女子声发出,那红衣女子动了动。   听声音是锦悦,可她为何要趴在那,是受伤了?   没看到脸总归不放心,景清便迟迟没有过去,只道:“你趴在那作甚,没死就快起来,我可不会过去抱你!”   “哥哥好狠的心啊……”   红衣女子幽怨不已地出声,话毕从地上撑起身来,她披散着长发,脸被发丝遮挡看不太清楚,但周身若隐若现的妖气已足够证明她的身份。   景清好歹是蔺沉渊的徒弟,他立刻便发现异样之处了,在红衣女子抬起头之前便御剑升起,再取了一堆符箓出来朝她甩过去。   “嘭”的一声,眼前炸开一团红雾,景清慌忙抬手挡住眼睛,须臾,他放下手,结果发现自己已置身秘境之内。   这个秘境很荒凉,脚底是暗红色泥土,周围除了大大小小的罡风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六哥哥?”   茫然之际,身后猝不及防响起少女惊讶的声音。   景清快速转身,便见穿着红裙的锦悦站在三丈外,发髻有些凌乱,脖子上有道血痕,乍一见他,她显得十分惊讶,黑亮的眼睛睁得浑圆,小嘴微微张着。   “演的可真好!”   景清冷笑出声,提剑朝少女杀了过去。   少女顿时惊叫:“卧槽六师兄你怎么了!我是锦悦啊!”   “我还是你大爷呢!”   “?六师兄你冷静一点,我真的是锦悦啊!”   “闭嘴!”   “啊啊你别砍我!你该不会是想趁着师父不在,就杀了我替你的肥鸟报仇吧?”   “呵,孽障休想迷惑我!以为入我灵台编几句话我便会被你所惑?受死吧!”   若没记错,灵台在原文里好像是类似脑海之类的地方。   眼看自己要被一剑砍死,红衣少女咬一咬牙闭上眼,大喊道:“你不能杀我!我怀了师父的孩子!”   “哐当——”   景清手里的剑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景清:????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小问号 第30章 占有欲4.0   *   那个岩浆山洞, 锦悦上去后才发现它不是什么山洞,实际是一个类似炼丹炉的地方,底下的岩浆是从不周山龙冢挖过来的, 而洞中悬挂的四十九副棺材,除了她之外,其余棺材里皆躺着一位红月之夜子时出生的纯阴体质少女。   莲花青铜盖打开时, 锦悦紧张不已地缩在棺材里,祈祷自己拙劣的变幻术不会被来人识破, 她刚才把棺材盖掀底下烧融了, 这会子为了不暴露自己,便用一张符箓变成棺材盖试图蒙混过关。   她抬头看洞顶,离得远加之热浪滚滚, 便不怎么看得清楚, 只依稀看到一片石青色衣摆。   对方似乎不打算立刻进来,而是站在上方交谈。   率先响起的声音有气无力极为虚弱,说话间时不时还会停下咳嗽几声,但能听出是名男子, 不知是不是痴情冢副本里的主角宋家公子宋旭。   “你还是不信任我?觉得我会言而无信?”   “我同你说得很清楚, 沈小姐只是暂时待在追善阵内连阵罢了,我不会伤她的性命。”   “待过几日, 那名少女送过来后,我定会将沈小姐的魂魄和肉身都还给你。”   “好了, 去把那名抓错的少女送走吧, 再去沈宅把沈大小姐的肉身带回来。”   “我不喜欢威胁别人,你也不喜欢别人威胁你吧,芦娘子。”   “……”   看来上方交谈的二人便是宋旭和芦娘子了,听宋旭的意思, 他本来要抓的人是什么沈家小姐,芦娘子因为什么原因不愿意,便抓了她交差?   果然,当女主角就是惨,莫名其妙就会被抓、受伤受虐什么的。   锦悦默默吐槽,末了突然想到这和原文剧情对不上,在原文小说里,芦娘子是宋旭的帮凶没错,宋旭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因此对他心生爱慕,故无怨无悔帮他复活爱人,可就刚才听到的话来看,芦娘子好像是被宋旭威胁了才帮他祸害无辜少女的?   正不解着,头顶传来振翅声,下一瞬,棺材上覆盖着的符箓被抓破了。   一只大鸟落到棺材边沿,羽毛蓬松洁白,爪子又长又细,它歪了歪头,乌溜溜的眼珠和锦悦的眼睛对上。   锦悦认出这是一只白鹭,目光一转瞥见鸟爪子是红色的,她想到芦娘子手指甲也是红色的,便道:“你放心,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出去后绝不会多说半句,若我骗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反正她不说,像宋旭这种祸害无辜之人的炮灰反派也会被消灭,不然男主角在这个副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你出不去了。”   白鹭抬了抬脑袋,用温柔无比的声音说着令人窒息的话。   “你若是个普通人,我送你离开无关紧要,可你师父是蔺沉渊,那我便不能送你走。”   “……”   来了来了!因为是蔺沉渊的徒弟,所以会有各种女配男配路人炮灰之类的都来虐她的剧情真的出现了!   不想当女主角不想搞师徒恋的锦悦:欲哭无泪.JPG   若按照原文剧情的发展,接下去她会被芦娘子推入下方的岩浆中,之后靠闻风铃护着,一直熬到蔺沉渊来救她。   这便是英雄救美剧情。   锦悦不想掉进岩浆里,也不想再欠蔺沉渊人情,便想着此刻洞口是开着的,她不如拼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从这上去。   然后她失败了……   不过有意外的收获,她没有掉到下面的岩浆里,而是意外跌入一个秘境之中。   进入秘境后没多久,景清突然出现了,起初,锦悦也怕他是什么幻象之类的,便躲在一边观察了小会儿,确定他是本人后才高兴不已地奔向他,谁知被他当成幻象了,要不是她机智,差点被砍死。   “我若不说那样的话,怎么证明我不是幻象。”   锦悦抱着脑袋缩在山洞角落,委屈不已地开口。   几步外,蔺大佬的偏激粉六师兄坐在生起没多久的火堆边,听了她的解释后并未消气,依旧凶巴巴地瞪着她:“师父是正人君子正道翘楚,你怎可说那些污言秽语中伤他!还好是我,若今日是旁人,你说那样的话,他回去后传得到处都是,你要怎么和师父交代!”   “将我逐出师门?”锦悦眨巴眨巴眼睛。   景清顿时被噎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末了挥着手里的枯藤要她过去。   “多谢六哥哥,我不冷,我在这坐着就挺好。”   过去找打么,她又不傻。   景清凉凉出声:“不过来我也会打你的。”   锦悦:“……”   她开始想蔺沉渊了,至少他在的话,六师兄肯定不敢对她动手。   可现在秘境中只有她和景清在,要出去说不定还得靠他,就只能乖乖听话挨打了。   锦悦抱着脑袋慢吞吞挪过去,刚一靠近,景清便伸手拉她。   “六哥哥你轻点打!别打脸!”   锦悦跌坐在地,忙抬手护住脸蛋,但等了片刻,想象中的挨打并未出现。   “现在没心情打你,出了这个秘境再说。”   景清有些粗暴地拉下锦悦的手,再捏着她的脸转到一边去,露出有血痕的那边脖子。   “又笨又蠢,离开我和师父才一会儿就受伤了,你这个蠢蛋只会给师父丢人,师父确实该将你逐出师门!”   他气呼呼的碎碎念着,边念又边小心翼翼为锦悦受伤的脖子抹药。   锦悦歪着脖子,抬手把全部头发撩到另一边身前,免得妨碍景清上药,听到他说回去后要让蔺沉渊把她逐出师门时,她特别开心,睁大了眼看着他,“真的吗六师兄!你回去后真的会劝师父将我逐出师门么?”   景清都不知道她在开心什么,便抬手敲她额头,怒道:“师父对你有恩,你尚未报答便想拍屁股走人,想都别想!回去后我会把你方才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师父,如何惩罚全凭师父做主,你别想着逃,不可能!”   锦悦无语了,嘀咕道:“你不是不喜欢我这个师妹么,那让师父将我逐出师门不是挺好的……”   “……”   他的喜欢重要吗?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师父喜欢蠢师妹。   景清瞪着面前的少女,两人现在离的很近,她好像坐在他怀里一般,黑亮光滑的发丝有一些落到他腿上了,还有大半垂在两人之间,发丝上淡淡的清香飘到他鼻翼中,闻久了令他有些不自在。不仅如此,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少女纤细雪白的脖子犹如一块美玉,小巧粉嫩的耳朵似玉上开出的娇花,等着谁去采撷狎玩。   灵台恍惚,心跳声“怦怦”。   蓦然惊醒,心慌意乱,景清不喜欢这种不自在,便故意恶声恶气道:“以后证明自我时不许再拿师父乱说!”   “知道了知道了,下回我说六师兄就是了。”锦悦嘟嘟囔囔着回他。   景清这时已经帮她上完药了,立刻推她肩膀一把,将她推开,“你想说我什么?”   猝不及防被推开,锦悦差点往后摔,勉强稳住身形后,没好气地哼道:“我说了你会打我,我不说。”   景清还真有些好奇她会说什么,该不会是说怀了他的孩子吧?一想到这,他的脸不由火辣辣烧得慌,不知是不是被身前的火堆照得,他越发不自在了,随后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便故意对锦悦凶,吼道:“快说,我不会打你!”   莫名其妙被凶半天的锦悦也恼了,抬眼横他,叫道:“六师兄吃屎的事情我是不会说的!”   景清:“……”   他现在出手打蠢师妹再威胁她不准告诉师父,应该可以吧?   “小心!”   有东西比他更快出手,一团黑气不知何时出现在锦悦身后,她刚一远离他,那团黑气便从山洞的阴影中蹿了出来。   来不及了,纵然他扑过去抱住蠢师妹,黑气还是先他一步没入蠢师妹身上消失不见。   “怎、怎么了?”   锦悦僵硬地被景清抱着,手还抬起来挡了挡,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更不知有团黑气进入她身体了。   景清修为低,对妖气邪气之类的知之甚少,此刻便是火急火燎抓了锦悦的手把脉也找不到什么,可他亲眼看着那团黑气没入蠢师妹身上,不管黑气是什么,在秘境中的多半都不是好物。   “走,我们离开此地。”   越待下去越不妥,谁知道黑暗中还有多少妖邪之物窥探着二人。   “哥哥知道如何离开秘境?”   锦悦被景清拉得趔趄一下,她忙将裙摆抓在手上,方跑了几步,胸口处蓦地一阵刺痛,紧接着痛感扩散到四肢百骸,就好像有人捅了她心脏一刀后握着刀在她身上到处乱刺,剧烈的疼痛令她站立不稳往地上倒去。   “小七!”   景清眼疾手快揽住身边的少女,毫无预兆的,她脸色突然白如蜡纸,用手按着自己心口处,呼吸声越发急促粗重,似是有气出却没气进。   “六师兄,我、我心脏疼。”   锦悦隔着单薄的丝质衣衫按着自个儿的胸口,不知是不是错觉,原本只有一枚鱼鳞的地方好像多了一枚?   男女有别,锦悦说她心口疼,景清也不好扯开衣衫去看,便打横抱起她,御剑朝天上飞去,边躲着罡风边查看可有出口。   似无头蚊蝇般转了半天,出口没寻着,身体倒是被罡风割了不少伤口出来。   景清很努力地护着怀里的少女,然飞了大半日终究有些脱力,就在他快支撑不住之际,一团雪亮的光芒出现在秘境上方,甫一现身,亮光便将方圆十丈之内的罡风击散。   “师父!”   白衣似雪的男子翩翩落下,景清欣喜不已地大喊出声。   蔺沉渊在眨眼间落到两个徒弟面前,扫一眼景清怀里的少女后脸色微变,立刻便伸手想抱她。   “不要碰我!”   少女低喘着叫了一声,重重拍开他的手不说,还转身死死搂住六徒弟的脖子。   比罡风更可怕的,是夹杂着冰棱霜雪的狂风。   衣袂被吹得猎猎作响,白衣男子被拍开的手僵在半空中,俊雅的面庞瞬间被冰雪覆盖,落在少女身上的目光更似带着冰刃,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无数个洞来。   她又在拒绝他了,每拒绝一次,他心里就会生出将她撕碎摧毁的残暴念头来。   她是他想要的人,不应该!也不可以拒绝他!!   “……”   景清无措且害怕地看着被拒绝后脸色阴沉的师父,他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才行,于是他小心翼翼道:“小七师妹对师父如此无礼不敬,实在该打,但此地不适合打孩子,不若先回去?” 第31章 阴祟   *   月白风清, 屈膝半蹲在屋脊阴影中的男子摘下头上戴着的幂篱,此物是六徒弟先前在街上买了给小徒弟遮容用的,小徒弟大概分不清帷帽和幂篱的区别, 老六拿着幂篱骗她是帷帽,她便也信了,乖乖戴着几乎遮蔽全身的白纱幂篱。   不曾想, 这幂篱在此刻派上大用处了,轻盈雪白的薄纱上有小徒弟的体香残存, 他便并拢两指将白纱裂成数片, 再注入自身灵力使其如蝴蝶般翩飞起来,朝下方宽阔的宅院缓缓散开。   宋家如今亦有人在朝中为官,家宅便较之寻常百姓要大上许多, 前有广场后有玉湖, 重楼飞阁鳞次栉比,丰草绿缛佳木葱茏,于高处放眼望去雕梁绣户极为气派。   然此富贵荣华维持不了多久了,人妖殊途, 非正道而行之, 迟早会被反噬,宋家上方已有死气积郁。   御剑容易暴露, 蔺沉渊便隐匿气息身形,足尖轻点, 在屋顶和墙头间来回飞跃, 追逐白纱幻成的灵蝶搜寻小徒弟的踪迹。   夜色已深,除了巡夜的家丁之外,搜寻期间并未看到旁人。   路径一处绿竹半掩的庭院时,察觉到一缕若有似无的妖气, 遂停下步伐,悄无声息潜了进去。   有潺潺清泉顺着竹筒流入瓦缸之中,泛起的涟漪使得水面浮着的睡莲晃了晃。   此处极为雅致,书香气浓厚,廊上拴着几枚铜铃,风过时铃声清脆。   月窗旁摆着一张长桌,桌上笔墨纸砚皆有,一名年轻男子正在执笔作画,他身形清瘦脸色苍白,描几笔便扭过头咳嗽,看来身体不太好。   蔺沉渊在屋内走了几步,发现那缕妖气似乎在年轻男子身上,但他确实只是个普通凡人,身上的妖气许是不小心沾染到的,或是他同什么妖怪有过接触,故而身上才会沾染妖气。   环顾四周一圈,墙上挂了不少画作,花鸟虫鱼皆有,最多的是女子画像,仔细一看,画上的女子好像是同一人,不过蔺沉渊对女子素来没什么兴趣,便未再多看,只去看画作题字是谁。   文成。   是身后这名年轻男子的名字吗?   蔺沉渊转身靠近男子,指尖轻动,将他身上沾染的妖气召到手上,垂眸看了看,三百年修为而已,他甚至不用凌息剑便能将对方打个魂飞魄散。   但一个修为只有三百年的小妖怪,是如何得到龙之精露的,它将红脂涂在沈家小姐身上又是为何,沈家小姐当下只是一副躯壳罢了,便是涂了红脂也不能做什么,还差点被活埋……莫非,活埋只是幌子,对方在掩人耳目,实际是想得到沈小姐的躯壳?   思忖间,飞往后山方向的灵蝶忽然消失,蔺沉渊眼眸轻动,下一瞬从月窗飞了出去。   “叮铃——”   屋檐下悬挂的护花铃发出几声轻响,窗边作画的男子放下笔,理一理石青色衣袖,举目望向天上的明月。   今夜的月依旧皎若白玉盘,半分红色都瞧不见,不过没关系,明晚此时,这一轮玉月便会猩红如血。   红月之夜极为罕见,他等了数年,终于等到了……   ……   后山。   蔺沉渊踏风而来,已赶到灵蝶消失的地方。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湖中长满了白色的莲花,因入夜的关系,白日怒放的莲花此时都已闭合,只剩半开的花苞随风轻晃。   这个地方,过于安静了些。   不闻风声,不闻蛙叫虫鸣,静的衣袂被风吹动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都能听到。   蔺沉渊现出身来,广袖一扬朝湖中飞去,白靴如蜻蜓点水般在湖面掠过,最后停在湖中心一块露出的巨石上。   并未觉察到有妖邪在附近,但他发现此地灵力极为充沛,应是如此,这些本该在季夏盛开的莲花才会这时便争相怒放。   他低头看向脚下的湖水,正欲用避水诀下去查看一番,四面八方忽有白鹭飞起,口衔银丝对织成网,眨眼功夫将他牢牢缚住。   “大名鼎鼎的凌息君不过如此,我还以为有多厉害。”   随着这声娇笑,身披羽衣的女子从天而降,扑扇着翅膀在蔺沉渊两丈外悬着。   三百年修为的白鹭妖。   芦娘子。   蔺沉渊冷若冰霜地看着来人,沉沉出声:“她在哪。”   她若爽快一些回答,他可以考虑给她个投胎转世的机会。   “凌息君莫急,我这便送你去见你的徒儿。”   芦娘子嫣然一笑,双翅蓦地展开变大数倍,翅膀上的羽毛在月光下泛着雪亮的光芒,随后,她合拢双翅旋转着冲天而起,便有无数锋利的白羽朝蔺沉渊射去。   “……”   妖族为何都如此愚蠢?   蔺沉渊不知它们哪来的勇气,总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困住他。   他都不用做什么,用灵力轻轻一震,身上束缚着的银丝就断了,接着轻描淡写地甩甩袖子,射过来的白羽便被挡了回去。   “她在哪。”   他不太喜欢重复自己说过的话,不耐烦时下手便重了些,在须臾之间将白鹭妖的双翅射断,后者惨叫一声从空中摔落,“啪”的一声重重摔到湖中,溅起水花朵朵。   水面泛开的涟漪搅碎了明月的倒影,静候片刻,白鹭妖没有上来。   蔺沉渊觉得奇怪,便用避水诀入湖底,结果真发现湖底别有洞天。   “七七追善阵。”   凡人死后,魂魄归九幽冥界掌管,经冥王查阅生平事迹后审判是等候轮回还是押入地狱之中受罚。故此,有的恶人为了死后不入地狱,会花大价钱请一些不入流的邪门歪道,用七七追善阵来留住魂魄,暂时不被冥兵带走。   追善,是指逝者去后的七七四十九日内,其直系亲属请佛教中人至家中诵经超度礼佛拜仟,亲属再做一些好事将功德报以逝者,如此可减轻逝者生前所犯下的罪孽。   对正道中人而言,七七追善阵也算邪魔歪道,若是碰见了,往往会出手摧毁。   生前做了恶事,死后才想到做好事来逃避惩罚,天道怎会应允。   蔺沉渊便取了古琴出来想摧毁阵法,但他突然发现面前的阵法有些异样之处,阵法中心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溢出,同时还有活人之气息存在。   不解之余飞身过去,落到一块青铜莲花门上方,将莲花门打开后发现下方悬挂着四十九副棺材,还看到最底下翻腾着不周山龙冢里才有的血色岩浆。见此情形,他猛地惊觉面前的阵法不是什么七七追善阵,而是七七摄魂阵,两个字之差,其作用却有着天壤之别。   四十九副棺材,每副棺材里都躺着一名失去魂魄的活死人,不对,有副棺材是空着的,定睛一看,一只白色灵蝶就停在棺材内。   小徒弟!   蔺沉渊心中一震,接着未作多想便跳了下去,他刚跳入,青铜莲花门便封死了,这扇门只能从外头打开,里面无法开启。   莲花门的事暂且搁到一边,他先落到那副棺材中,查看一番后发觉此处有秘境存在,遂施法开启,结果一进去看到自己两个徒弟都在。   “师父,方才有团黑气扑到小七师妹身上去了,弟子不知那是什么,但想必就是它让师妹性情大变对师父无礼的。”   “……”   废土阴祟。   蔺沉渊握紧拳,杀气蓬勃到炸了整个秘境内的罡风,景清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戾气逼迫到不自觉跪下。   妈呀!师父真的好可怕!   景清开始为怀里的蠢师妹祈祷了,得罪谁也别得罪师父,希望她清醒之后不会被师父打死……   ……   秘境的出口有很多,故而三人出去时,并不在宋家莲花池底的邪阵之中。   “师父,我们现在去哪?”   景清抱着不断发抖的锦悦,望着前方几棵柳树茫然发问。   “这是沈家。”   蔺沉渊冷冷启唇,眼睛紧紧盯着他怀里的少女,他恰好立在一棵柳树下,月光被柳枝搅碎了投到他脸上,斑驳不清,尽是阴冷肃杀之气。   “……”   景清咽了咽唾沫,僵硬地抱着少女往前方的月亮门走去。   蔺沉渊缓步跟在六徒弟身后,幽暗的目光快在他背上戳出个窟窿来。   这世上,天地六合间,每一件事都是有因果关系的,唯独他的顽疾,在遇见她之前从未发作过,匆匆相遇后却一发不可收拾。   心神不定,心情不佳,便看什么都觉得厌烦。   邈邈夜空,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如碎玉洒落铺陈,照亮了前方的圆石小路。   他却无端嫌月光刺眼,扬手朝天上甩了两道招风符出去,推了云层过来遮住明月。   眼前突然一黑的景清:“……”   他看不清路了……   少顷,硬着头皮小小声道:“师父,夜路太黑,弟子看不清,可否有劳师父在前面引路?”   闻此言,高大的男人一声不吭走到他前面,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舒展开,一团灵光出现在他掌心。   “……”   师父的心思太难猜了,好好的月光不要,非要浪费自己的灵力来照路……   还好,从后院到客房的路不远,不到一刻钟,三人便走到房里了。   “师父,你快给师妹看看吧!”   景清把锦悦放到床上,刚要起身,脖子却还被她搂得死紧。   “哥哥不要走……”   锦悦这时已经痛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她只知道蔺沉渊离她越近,身上的痛楚便越发强烈,她害怕抗拒和他共处一室,便将景清当成救命稻草,死死勾着他的脖子不让他离开。   “……”   景清后背一阵发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瞪着他,再待下去,怕是腿要被打折。   “师妹乖,我不走,我在外面陪你,先让师父给你摆脉查看一下!”   这般说罢,他硬是扯下少女的手,然后转身对黑着脸的男人行个礼,再逃也似的冲到屋外。   “呯”的一声巨响,他刚出去,房门就合上了。   “哥哥——”   隐约听到蠢师妹在叫,他没敢回她,便当作没听见,抬手擦擦额上的汗,接着一撩衣摆坐在台阶上守着。   屋内,蔺沉渊设了禁制,锦悦再怎么叫,声音都不会传到屋外了。   她捂着胸口趴在床上,头发凌乱全身是汗,牙齿用力咬着下嘴唇才没有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不要过来……”   她都这么难受了,为什么他还要靠近。   “别碰我!”   他到底想做什么,竟整个人欺到床上来了。   这张床太小,小到她无处可逃,蜷缩在角落依旧能嗅到他身上迫人的气息。   “你要听我的话。”   他压低声音说了句,同时朝她伸手。   “我不听!你离我远一点啊!”   她现在真的很难受,都快不能呼吸了,他就不能可怜可怜她,离她远一点吗?   “……”   他沉默了,半跪在她面前,眉眼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就在她以为他会往后退时,毫无预兆的,他竟扯下束腰用的绸带去绑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画册上绑起来后……   系统临时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晋江:不,你不想看 第32章 痴情冢   *   纤细的手腕被霜色绸带牢牢缚住, 因为绸带只有一条,便只缚了一只手。   架子床的床帐在挣扎间被扯落一半,灰蒙蒙掩在床边, 将本就不怎么明亮的烛光挡在外头。   床榻上有些昏暗,锦缎面子的被褥揉得皱巴巴堆在床内侧,披散着长发的少女侧躺在被褥旁, 娇小的身子可怜兮兮地蜷缩着,鬓边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透粘在脸上。她浅红色的小嘴微微张着, 气息吐纳得细微又缓慢, 黑润的双眸眨了眨后闭上了。   此时此刻的小徒弟如同一条离水的鱼,柔弱无助且毫无反抗力,静静躺着任人宰割。   绸带在这时已是多余之物, 便是没绑着小徒弟, 她也不会再反抗了。   蔺沉渊半跪在她面前,手里抓着绸带一角,脑中不受控制地出现画册中的内容,在画册里, 女子的四肢都被红色绸带所缚, 再分开绑在床的四个角落,然后……不, 他不该去想然后,他把小徒弟绑起来不是要做……要做画册里的事情, 只是想让她听话, 乖乖的不抗拒,他好查看她身上可有异样之处。   他的发丝也是凌乱的,头冠都有些歪了,但他无暇理会这些, 小徒弟已奄奄一息,他要先救她。   然伸手时还是迟疑了片刻,怕自己的触碰会令她更难受,可又不可能不碰她,便速战速决,飞快地将她的身子翻过来,再把身前的发丝拨到一边,手指搭在衣襟处往旁边扯。   他发现这次的情况比上一回要严重许多,有奇怪的暗红色纹路从小徒弟心口处的鱼鳞顺着脉络往外扩散,那莹白如玉的半边浑圆上确实多了一枚鱼鳞。   蔺沉渊神情凝重,定定注视着镶嵌在小徒弟心口处的两枚鱼鳞,他在想此物才两枚,小徒弟便难受至极命悬一线,若再多一枚,她是不是会在须臾之间殒身?   原以为隔一日喂一回他的血,小徒弟不会出什么事,没想到意外来得如此之快。   是他太自负了,没能保护好她。   “……是我之过。”   蔺沉渊低低出声,末了抬起手,将手腕上刚结痂没多久的伤口再次划开,引了精血到指尖,再渡到已痛昏过去的少女口中。   有淡淡红光浮现,随着精血喂入,那些奇怪的纹路渐渐退回鱼鳞之中。   少顷,蔺沉渊收回手,腕上的伤口止了血但没有包扎。   他轻手轻脚退到床下,弯腰捡起方才被推落到地上的枕头,回身小心翼翼地给昏迷的少女枕上,再拉过被褥给她盖好,如此还不放心,又用灵力检查了下她身上其他部位,确定没有什么异样之处后才松口气。   从床上直起身时,蔺沉渊脑中有一瞬的眩晕,闭上眼缓了缓,神思才恢复清明。他抿了抿唇,随后就地在床脚坐下,抬手调理内息。   片刻后,他放下手,但没有起身,仍坐在床脚,眼睛直勾勾盯着床榻上已安然入梦的少女。   茫然无措这四个字几乎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对事对人,他一向很有主见鲜少犹豫,然此刻却心中烦躁难以抉择。   对自己的小徒弟,他有许多不解。   旁人费尽心机百般讨好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他毫无条件轻而易举地给她了,可她看起来却不是很想要。   若说是因鱼鳞作祟的缘故抗拒他,但在鱼鳞出现之前,她也是抗拒他的。   时至今日,他依旧不知她当初为何不愿拜他为师。   他这个师父不好吗,他现在已经手把手教她修行了,她为何还要抗拒他,又或是……她心里其实极为厌恶他?   厌恶他的靠近和触碰?   因为不喜欢?   从前下山除妖时,在茶楼里听过几回书,他记得说书的先生曾讲过有些大家闺秀的小姐不喜家中安排的婚事,便宁愿和情郎私奔殉情也不愿同不喜欢的男子成婚。   说书的先生还硬是卖了几本话本子给他,他后来无事时翻看了一本,内容说的是有个女弟子喜欢上自己的师兄了,但她的师父是个大恶人,不知廉耻强占了女弟子,之后女弟子不堪受辱自尽,师父恶行暴露,被正道诛杀。   “……”   蔺沉渊突然想到,他的小徒弟曾说过爱慕青承。   她那么抗拒和抵触他,莫非是因心有所属?   ——弟子爱慕的人是大师兄,不是师父。   那便是了。   她亲口说过的,她爱慕青承。   那日,他以为她年少无知心性不定一时兴起说喜欢,现下想来,她的喜欢无论是哪种喜欢,皆发自肺腑真心实意。   是他被顽疾所控,偏执地阻止她喜欢旁人,再因一己私欲将她强行困在身边。   贪念滋生恶意,他到此时才发现心猿正逐渐变成心魔。   这是天道给他的劫数,他却卑劣的要旁人来承受苦难。   焉能如此无耻?   自我厌弃在这一瞬间达到极致,纵然顽疾又在蠢蠢欲动,蔺沉渊还是垂下眼眸,将炙热贪婪的目光收回,接着扬手放下另一半床帐,让自己和床上的少女隔开。   他不会再逼她说喜欢了。   ……   翌日。   床帐灰蒙蒙掩着,外头的亮点不怎么透的进来,故而锦悦是被景清叫醒的。   刚醒来总有些迷糊,洗漱更衣后坐在桌前用早膳时才清醒一些。   一勺鸡丝粥下肚后,环顾四周没见着蔺沉渊,不由有些奇怪,便问景清他去哪了。   景清手里拿着一个新的百宝囊,正挨个将桌上的上品灵丹伤药之类的往里放,听了她的问话后,头也不抬地回到:“师父去宋家了。”   锦悦想起昨夜挂满棺材的岩浆洞了,“啊?那我们等会也去吗?”   景清哼道:“去什么去,就咱俩这点本事,去了半点忙帮不上不说,还会给师父添麻烦。”   “……”   他说的很有道理……   锦悦低下头继续喝自己的粥,景清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昨夜之事。   原来他是被芦娘子骗到秘境中的,蔺沉渊则在宋家和芦娘子交手了一回,芦娘子在宋家后山玉湖里设了个什么七七摄魂阵,岩浆洞中悬挂的另外四十八副棺材里皆有一名少女躺着,蔺沉渊重返宋家便是为了救少女们。   “神仙大人!救命啊!有妖怪要抓我阿姐!!!”   正说着话,先前抢景清荷叶鸡的小孩冲了进来,慌慌张张大喊大叫,一进门便去拉锦悦,要她快去救他姐姐。   沈阿宝人小鬼大,怕拉着锦悦跑过去会来不及,便掏了那半吊子道士画的传送符出来,带着她在眨眼间传到沈家大小姐房中。   屋顶破了个大洞,一团火红色的烟雾在撞击蔺沉渊先前设下的禁制,锦悦刚站稳脚跟,禁制便被红雾撞破,然后卷起沈大小姐就跑。   “……”   有点尴尬。   沈阿宝急得尖叫:“阿姐!阿姐——”   “……”   小孩子的尖叫声也太可怕了,锦悦靠近沈阿宝的那边耳朵嗡嗡作响。   “你怎么还站在这啊!快去救我阿姐啊!”   沈阿宝伸手推着锦悦往外走,一个劲儿催促她去救人。   推搡到房外时,慢一步的景清赶过来了,他没好气地揪住沈阿宝后领将他扔到一边,凶道:“谁准你碰我师妹了,你爹没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吗!哼,别以为你是小孩我就不打你,真把我惹急了,就算你是九重天上的大罗金仙,我也照打不误!”   锦悦拉一把景清,指着天上渐飞渐远的红雾急声道:“六师兄,我们先去救沈小姐吧,快!”   大妖怪打不了,一团红雾应该还是能对付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沈小姐被抓走,万一她真死了怎么办,在现代受过的教育令她没法坐视不理。   景清拉着她手御剑飞起,但没有去追那团红雾,而是往相反的方向飞走。   锦悦:“……”   锦悦:“???”   景清头也不回地离开宋家,对沈阿宝撕心裂肺的大哭和哀求充耳不闻。   锦悦见不得小孩子哭得那样惨,几次想转身去追那团红雾,可手被景清牢牢拽着无法挣脱,便只能看着那团红雾往南边飞走。   “六师兄,为什么不救沈小姐啊?”   她真的不明白景清为何见死不救,他不是也修仙吗,修仙要积攒功德的。   景清有些冷漠地说道:“我又不认识她,她的生死与我无关,师父让我看好你,想必他不希望看到你为了陌生人涉险。”   他话音方落,白莲镇上方倏地乌云压境妖风四起,先前四散飘着的阴气忽然聚到一起,黑压压一大片笼罩在红雾消失之处。   [系统临时工:垂死梦中惊坐起!锦妹你怎么回事啊,痴情冢副本你是主角之一,你怎么没过去帮忙打怪啊!你不过去,我原来的剧情就没法展开,系统会随机生成其他剧情的!]   锦悦:比如?   系统临时工不提醒的话,她还真忘了重要剧情一般男女主角都得出场才行。   [抓狂的系统临时工:比如系统会随机生成蔺沉渊死掉的剧情!]   锦悦:……   好像……也可……   反正她不想做女主角和他发展师徒恋来着,他要是死了,那师徒恋剧情不就……   [系统临时工:锦妹你没有心!蔺大佬对你一直很好,昨晚你受伤,他割自己手放血救你,担心你今后被鱼鳞伤害时不能及时喝到他的血,就放了身上大半的血给你做成丸子随身携带。现在他可能因为失血过多打不赢boss过不了痴情冢副本,你不去帮忙还盼着他死???蔺大佬也太惨了!收了你这个白眼狼做徒弟!痛心疾首.JPG嚎啕大哭.JPG]   锦悦:“……”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蔺沉渊好惨一男主,明明是个大佬,谈起恋爱来却自卑又纯情。   系统临时工:所以你为什么这章这么短!锦妹到底救不救蔺沉渊啊!   作者:我来大姨妈了我真的好痛我快死了明天我一定粗长就原谅我这章这么短吧呜呜呜   系统临时工:明天发糖吗,发糖就原谅你。   作者:发发发! 第33章 幻境   *   毫无交集的沈家大小姐遇险, 她尚不能坐视不理,何况是屡次救她于险境的蔺沉渊。   做人不能做大猪蹄子,先前在客栈明明说了要报答他的, 现在他遇险,她却趁机跑路,未免太白眼狼了。   锦悦脑子里全是蔺沉渊十指血淋淋的样子, 他穿着素净的衣袍,皮肤又白皙, 手上的血污便显得刺眼无比。   有句话怎么说着?   活在当下。   将来的事, 将来再说。   她不是原文里的锦悦,面对相同事件时,她会做不一样的选择, 剧情也随之改变, 这是不是意味着就算她和蔺沉渊互生情愫,原文里那些虐身虐心的剧情也不一定会发生?   扪心自问,如果今日真因为她没有过去,蔺沉渊便葬身于此, 那余生她能过得心安理得吗?   不能。   “……”   答案显而易见, 她打心底里,是不希望蔺沉渊出事的。   南边红雾消失之处的云层越积越厚越压越低, 片刻功夫,云层便如一堆黑色泡沫淹没了下方的一切。   一道闪电似离弦之箭般在天际划过, 耀眼的光芒在云层中流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闷雷滚滚, 天现异象,无知的凡人只当是一场暴风雨将至,殊不知云层中翻滚交缠的是会引来天雷的阴气。   “六师兄,宋家是不是在南边?”   被黑云吞没的地方很大概率是主角所在, 离得这么远,也不知里头什么情况。   “嗯。”   其实景清也有点担心蔺沉渊,白莲镇当下的情形极为不祥,天上黑云密布阴风阵阵,四面八方还有源源不断的阴气聚集过来,宋家已被黑云吞没,且黑云有朝整个白莲镇扩散的趋势。   是有什么极为厉害的妖邪出现么?   不知师父一人能否抵挡,他是该去看一眼,还是立刻带蠢师妹离开?   犹豫不决间,手中忽然一空,回头一看,蠢师妹竟变回雪貂原身溜走了。   “小七!不得胡来!”   他连忙大叫,可蠢师妹已跃入密林中不见。   ……   雪貂原身比人形行动起来更方便一些,锦悦便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小爪子扒拉着树枝往南边方向飞奔。   远远看着,黑云好像在移动,原本只在南边方向堆着,她跑到镇上时,发现黑云已吞没了大半个白莲镇。   一些百姓站在街头,不安又疑惑地望着遮天蔽日的黑云。   锦悦变回人形,要他们别在街上逗留,快回家去,再把门窗关好,一开始他们不听,她略施小法术吓唬他们后,他们才连滚带爬各自回屋。   随后她找到宋家时,宋家外头有禁制设着,和云烟小筑的有点像,人站在外面看不到里面,要不是地上有“宋府”两个字的红漆牌匾,她都不知道前面就是宋家。   是蔺沉渊设的禁制吗?   以她的修为,想闯他的禁制,没可能。   现在怎么办?   她是在这等着,还是绕着禁制大声喊他的名字?   [是最佳助攻的系统临时工:友情提醒~你有蔺大佬给的闻风铃,凡是他设下的禁制,你基本都可以自由出入哟~]   锦悦:……   她取了古琴出来,深呼吸一口,抱在手上提脚迈入禁制。   禁制内和云烟小筑果然如出一辙,风雪肆虐天寒地冻,冷得她立刻打了个寒颤。   她跃到高一些的楼阁,站在高处往下张望,白茫茫静悄悄,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从楼阁跃到另一处屋顶,拨开白雪掀起一片瓦往下看,便见下方屋子里是有人的,七八个男子挤在一张长铺上睡着,应当是宋家的仆人。他们都闭着眼在睡觉,对外头的变化一无所知,不知是睡得太沉,还是有人用法术命他们昏睡不醒。   一声鸟叫猝不及防响起,凄厉又尖锐,余音在宋家上方回荡着,然整个宋家依旧沉浸在静谧之中,无一人外出查看。   毫无疑问,有人对宋家所有人施展了昏睡的法术,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蔺沉渊,做此举又是为何。   锦悦将瓦片盖回去,站起身辨认鸟叫声传来的方位。   环顾四周一圈,发现后山方向的风雪有些古怪,雪花在半空中旋转着,时快时慢,形成了一个类似龙卷风的物体,细看之下,还有红色烟雾夹杂在风雪之中,变幻莫测甚是诡异。   是抓走沈小姐的那团火红色妖雾吗?   锦悦暗暗想着,从屋顶跃到墙头,再踩着围墙朝后山奔去。   跳过一扇月亮门后,她看到后山跟前有一大片若隐若现的红莲,纵然有白雾弥漫遮掩,莲花发出的红光还是将整个湖泊都染红了。不仔细看的话,会以为湖水是被血染红的,血色的光芒妖冶又诡魅,好像还会移动,正朝她这边缓缓靠近。   “嗖——”   突然,她手上的闻风铃动了动,一柄长剑飞出,在半空中盘旋一圈后飞回到她身边。   是凌息剑。   泛着幽幽蓝光,将前方摄人心魄的血色红光逼退一些。   锦悦惊讶地看着身前的灵剑,没想到它还在闻风铃内,它是蔺沉渊的贴身灵器,应该时时刻刻跟着自己的主人才是,然此刻却出现在她面前,那它的主人怎么办,没有灵器要如何作战,单纯靠灵力么?   她有些担心了。   思考片刻,打算到前方的莲池里看看,也许蔺沉渊就在里面呢?   有凌息剑护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有的话,她就把凌息剑扔出去挡着,她再立刻变回雪貂原身逃命。   水上漂这种本事还没学会,便只能顺着木板往莲池深处走。   白莲镇顾名思义,镇上所有莲花都是白色的,由此取名,而此地的莲花却是血红色的,一看就不正常,多半是有妖邪作祟。   锦悦紧张兮兮地抱着古琴,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但她走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到,除了一朵又一朵开得妖艳的红莲外,别说是人,就是一只鸟都没见着。   “师……父……你在吗?”   她张了张嘴,小小声唤了句。   无人回应。   周遭安静到只有她的呼吸声。   “……”   太诡异了,身边的莲花明明在随着微风轻晃,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锦悦心里开始打退堂鼓,寻思着要不还是回到岸上去,结果她一转身,眼前的画面就变了……   “这是……”   云烟小筑的温泉洞?   锦悦目瞪口呆地望着前方烟雾缭绕的山洞,还有“咕噜咕噜”冒着水泡的温泉池。   淦!是幻象!   她一秒回神,紧接着左右张望,想看看怎么离开此地。   “不要……”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带着哭腔的叫声,娇滴滴软绵绵,听起来非常不对劲,似乎痛苦又似乎不是,听着可怜极了。   “……”   不是她想象的事情吧……   千万不要!!!   锦悦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但为了弄清楚这个幻象是什么,还是硬着头皮回过身去。   她是闭着眼睛的,生怕看到什么不干净的画面,转过身去后又屏住呼吸等了片刻,没听到奇怪的声音后才小心翼翼睁开眼。   “……”   啊啊啊为什么啊!!!   该来的还是来了!   前方的温泉池中,蔺沉渊靠坐在池边,身上穿着黑色薄纱大袖长袍,质地极好的衣袍有一些浮在水面上,时不时又因某个女子的动作而拉入水中。   他看起来慵懒又惬意,一手搭在温泉池边沿,一手握着在身上起伏着的女子的腰肢,衣袍没有好好穿,块状的胸肌和腹肌一览无遗,硬邦邦跟小拳头似的。   冒着热气的池水随着女子的动作晃出一圈圈涟漪,朵朵白莲在水面绽放,女子看起来十分娇小柔弱,腰肢细的蔺沉渊几乎单手就能握住,三千青丝被一枚凌霄花样式的簪子挽着,雪白如玉的后背上满是令人浮想翩翩的痕迹。   泉水声潺潺,掩盖了一些旁的声音,女子微微弓着背,看起来不太舒服,两手撑在蔺沉渊身上,身子动得极为缓慢艰难。   蔺沉渊捞了一朵白莲在手中,将莲花贴在女子后背,从下往上游移,淡雅的花香便沾染到女子身上。女子缩了缩了身体躲避着,脑袋摇了摇,嘴里发出类似求饶的哭声。   他们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锦悦整张脸红透了,两手不自觉绞着衣摆,牙齿轻轻咬住下嘴唇,被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羞耻到心跳如雷无地自容,她很想转过身去避避嫌,可身体却不能动弹了。   “方才没有喂饱你吗,你应该再快一些。”   低沉沙哑的男子声冷不防在耳边响起,锦悦猛地一震,下一瞬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坐在蔺沉渊身上。他伸手捡起她散落到身前的一缕黑发,修长的手指勾缠着发丝,素来冷峻的面庞此时露出有些轻佻邪气的神情。   锦悦不知道他说的“喂饱”是什么意思,但喉咙莫名感到难受,像是被什么东西抵着过,她含不住便干呕起来。   蔺沉渊是个冷静又自制的人,两人相识至今,她从未见过他衣衫不整的时候,故而眼前情形,她委实被吓到了。黑色衣袍大敞着,他用手支着脑袋靠坐在池边,眼波略显迷离,此情此景令她都不敢多看他,落在他心口处的双手如碰到烫手山芋般飞快收回。   他似乎被她窘迫的举动逗乐,勾起唇角无声笑了笑,太过好看魅惑的笑容令她晃神了片刻,就在这时,他抬手拔下了那枚凌霄花样式的发簪,三千青丝便瞬间落入水中,同他黑色的衣袍纠缠在一起。   温泉池水暖到她心惊肉跳,水面看似平静,水下情形却是不可言说。   是被撑开的,就像身边怒放的白莲,开到极致,她便也被撑开到极致。   她无法容纳,因此感到疼痛。   “我、我不是……”   她慌慌张张地出声,末了撑着他的胸膛想起来,可她刚站起一些就被扣在腰肢处的大手按了回去。   “啊!”   被撕裂开的剧痛是那么真实,她惨叫一声瘫在他身上,两条腿控制不住发抖。   这个幻象太真实了,真实到她害怕。   “你不是说,只要我开心,你做什么都愿意吗。”   蔺沉渊坐了起来,她便被他抱在怀里,他伸手安慰了一下她,像是知道她很痛,于是做一些举动来缓解她的疼痛。   他的手指很灵活,做着一些完全不清风明月的事情。   锦悦真的害怕了,陌生的感觉也那么真实,真实到她情不自禁跟着他的手指起舞,犹如一只被折了羽翼的蝴蝶,对接下去要面临的狂风暴雨一无所知,沉溺于一时的快乐之中,却不知应该立刻起身逃跑才对。   这不是真的,蔺沉渊不可能对她做这样的事情,就算原文里有,也不该发生在此时。   红莲迷雾有致幻的能力。   锦悦突然就明白了。   可眼前这个幻象太过真实,真实到她差点就被蛊惑。   此时的情形,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么?因为害怕成为师徒恋的女主角,所以害怕和蔺沉渊在一起?   要怎么破解?   大脑乱作一团,思索的这片刻功夫,幻象中的蔺沉渊将她抱到温泉池边沿坐着了,然后他挤到她面前,大手捧着她的脸,半闭着眼歪头亲她,从额头一路亲到眼睛,再是鼻子。   “你爱我吗?”她脑中灵机一动,偏头躲开了他的亲吻。   在原文里,蔺沉渊从头到尾,直到锦悦死了,都没对她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那她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一定不会回答的。而他若回答不了,与幻象本身为了蛊惑人心的作用便会互相排斥,幻象应当能因此破解。   “……”   果不其然,面前的男子沉默了,幽深的眼眸定定注视着她。   一片雪花从天而降落到锦悦眼睛上,她下意识眨了眨眼,待视线重新明朗时,发现自个儿已从幻象中出来了。   掌心冰冰凉凉的,低头一看,凌息剑不知何时飞到她手里贴着,幻境中那一片雪花,想必就是它吧。   “小七?”   熟悉的说话声从身后冒出,锦悦的身体登时僵硬起来,暗道该不会她还没从幻境中出去,否则怎么会听到蔺沉渊的声音。   “小七。”   他不仅叫她,还伸手搭在她肩上。   “啊啊啊啊别碰我!!!”   锦悦毛骨悚然,生怕刚才那一幕再发生,便尖叫着挣开肩上的大手,再握着凌息剑乱挥一通。   谁知凌息剑脱手而去。   “……”   锦悦一脸凄凉地站在原地,手按着古琴,壮着胆子对前方几步外的蔺沉渊喊道:“你要是敢碰我,我就打死你!”   “……”   好像打不赢他?   遂再喊:“打不死你,我就自尽!反正我不可能再和你做那种事的!”   也不看看尺寸合不合,她会死的!咳咳!不对,她为什么要想尺寸的问题!   “……”   蔺沉渊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的小徒弟,他不知道她口中的“那种事”是指什么事,这个红莲迷雾有致幻的能力,他方才便中招了,好不容易才出来。   在幻境中,小徒弟跪在他面前,两只纤细娇嫩的手腕被他的腰带绑着,小徒弟嘴里叼着腰带一角,她慢慢挪到他腿间,仰起头望着他,清澈的眼眸潋滟妖媚……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在幻境中看到的事下章写 第34章 幻境2.0   *   蔺沉渊将自己的精血做成药丸装入玉瓶中时, 并未考虑过自己的身体能否承受大量失去精血的后果。   许是在世上活了太久,大风大浪经历的多了,自身安危便不怎么放在心上, 受点伤流点血无所谓,左右死不了。   他的小徒弟太娇弱了,莫说是废土阴祟, 便是随便来个妖邪,她恐怕都不能抵抗。他用自己的精血喂她, 是想让她更快的变强, 日后独自一人时,便不会再出现误食蹉跎果之事,亦不会被什么妖怪暗害而不知。   修为太低委实麻烦, 便连百宝囊都不能随身携带, 不过他昨夜喂了不少血给小徒弟,又往闻风铃中注入些许灵力,如此,小徒弟可将百宝囊暂时放在闻风铃中。   作为一名修者, 出门在外, 疗伤用的丹药肯定是要随身携带的,他便吩咐景清帮小徒弟挑一些实用的, 等她醒来后教她如何使用百宝囊。   原是想等小徒弟醒来后亲自教她的,但一想到她那么抗拒他, 他便打消了手把手教的念头, 不愿意再为难强迫她。   他去宋家时,天还未亮,灰蒙蒙的床帐中,小徒弟的呼吸平静轻缓, 看来她睡了个好觉,没有因昨夜之事做噩梦。   宋家那个七七摄魂阵,设阵容易护阵极难,阵法设下后,需耗费大量灵力才能维持阵法的运作,使生魂不会因离开躯壳太久而消散。   妖邪的事不必被凡人知晓,免得事后过于恐慌生出心猿,蔺沉渊便在重返宋家后甩了几道符箓下去,令所有人都陷入沉睡之中,不管外头闹出多大动静都不会惊醒。   随后他到玉湖时,发现湖中的白莲已被阴邪之气浸染成红色,湖底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出,过多的灵力升到湖面形成白雾,朦朦胧胧遮天蔽日。   蔺沉渊挥袖飞入莲池中,想直接把七七摄魂阵摧毁,然入内后被红莲白雾迷惑,一时半会找不到那扇莲花青铜门。   观四周,莲池中的灵力如此充盈,不像是妖怪或常人能做到的,更像是湖底有什么宝物,故而七七摄魂阵才得以维持,池中的莲花也比其他莲花开得茂盛妖艳。   “没想到凌息君看着是正人君子,实际是道貌岸然之辈。”   那聒噪的白鹭妖又出现了,借着妖雾和灵力遮掩,躲在暗处叽叽喳喳,妄想用妖言妖语乱他心神。   “锦妹妹是你的徒弟,你却同自己的徒弟亲热,此事若传出去,你师徒还怎么在正道立足?”   “……”   “不过小妖一向好说话,凌息君若现在立刻离开宋家,小妖便不会将此事传出,你师徒二人可继续卿卿我我。”   听到这,蔺沉渊冷冷开口:“传出去又如何。”   女子“嗤嗤”笑了起来,“师徒相恋,大逆不道,此事若传遍六界,结果会如何,凌息君如此聪明岂会不知~”   六界会如何,干他底事?   他喜欢谁,不喜欢谁,旁人皆不能干涉。   还以为白鹭妖会说出什么震慑人心的话来,原来不过如此,一句“师徒相恋大逆不道”,便以为能乱他心神?   他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他在乎的只有小徒弟。   “凌息君不愧是正道翘楚,修为高灵力强便连人伦纲常都不放在眼里了,看来你并不害怕我将此事传出去。”   见他不为所动,白鹭妖又开口了。   “凌息君定力强大,小妖佩服,为表敬佩之心,小妖特献上宝物一件,不知凌息君见了能否继续气定神闲。”   “……”   蔺沉渊抿唇不语,神情冷漠地看着周遭,他并没有把白鹭妖放在眼里,不管她怎么兴风作浪,他都会一一破解。   突然,整个莲池剧烈摇晃起来,池水翻来滚去似煮沸了一般,不多时,一副往下滴落着火红色岩浆的白骨从池中升了起来,定睛细看,这白骨竟是一副龙族骨架!   蔺沉渊确实惊着了,便是这一刹那震惊,萦绕在他身边已久的红莲迷雾趁机令他陷入幻境之中。   幻境中所见,多为心中最惧怕之事,或为心中最期盼之事,不算是哪种,其目的都是令人陷在幻境中无法离开。   方入幻境,他便猜到自个儿会见到谁。   “师父……”   看,就是他的小徒弟。   他如今眼中心上念念不忘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他坐在床榻上,衣衫半解,小徒弟跪在他脚边,十分主动地用他的腰带将自己的双手缚住了,红艳的小嘴叼着腰带一角跪挪到他面前。   小徒弟唇上的红脂沾到白色的腰带上了,红与白形成鲜明对比,他忍不住伸手轻抚她脸颊,手指摩挲到她唇边时,她歪头将腰带一角塞到他手里,再仰起头对他笑,声音甜甜:“师父,你喜欢弟子,对不对?”   “……”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还是顽疾所致,但他想要她,这一点,毋庸置疑。   “师父喜欢这样绑着弟子么?”   “没有。”   他没有绑她的癖好,昨夜之举,是情急之下所致,当时只想让她听话罢了,并非受了画册影响,情不自禁做出绑她的举动。   “师父骗人。”   小徒弟噘着嘴哼了哼,末了从地上站起,两手一抬挂到他脖子上,人也坐到他怀里。   “师父喜欢的,把弟子绑起来,弟子便只能乖乖听师父的话了。”   “……”   小徒弟的身子柔若无骨,软绵绵靠在他怀里,水润晶亮的眼眸笑吟吟地望着他,细长的睫毛不停颤动,像两把小刷子上下刷着,刷得蔺沉渊浑身酥麻心猿意马。   “师父想要弟子做什么呢,只要师父说出来,弟子便都听话。”   蛊惑人心是幻境最擅长之事,蔺沉渊知道怀里的小徒弟不过是幻象罢了,可他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他尝过她红唇的味道,比糖葫芦要好吃,明明没有吃糖,嘴里却甜滋滋软糯糯,那小舌柔软滑腻到他每回盯着她的小嘴时,心中都会生出一股冲动,捏住她的下巴,再狠狠亲过去,想怎么品尝便怎么品尝。   既然是幻境,那是否不用担心小徒弟会抗拒?   他太渴望触碰她了,便在这时,遵从内心深处的想法,抬手扣住少女的下颌,大拇指轻柔无比地拭过饱满红润的嘴唇。他屏住呼吸靠近她,薄唇几次快触碰到她又忍住,克制、再三的克制,但心中的渴望快变成心魔,不得到誓不罢休,挣扎与沉沦,皆在一念之间。   ——不要碰我!   带着哭腔的叫喊声猝不及防冒出,蔺沉渊蓦地惊醒,他睁开不知何时闭上的眼,惊愕的发现小徒弟被他按在了被褥上,手脚便如画册中一般缚在四个床脚。   “呜呜……不要碰我……”   她在哭,灵动的双眸蓄满眼泪,珍珠般一滴滴滚落,细细的眉毛深深锁着,神情看起来颇为痛苦。   蔺沉渊仓皇起身,他不想伤害她,哪怕顽疾发作痛苦不堪,他也不想再用她的眼泪来缓解自己的痛楚。   “师父,你放过弟子吧,弟子喜欢的人是大师兄,不是师父。”   小徒弟泪盈盈地对他恳求,蔺沉渊这时已退到床下了,他有些无措地立在原地,顿一顿,忙弯腰去解绑着她手脚的绸带。   “是我之过。”   他哑声道歉,眉头亦紧锁着,为自己又冒犯欺辱小徒弟感到愧疚。   小徒弟的肌肤太娇嫩了,用绸带绑缚,亦在纤细莹白的手腕上留下了红痕。   蔺沉渊解开了她两只手,正要去解脚上的绸带时,他突然感应到凌息剑在附近。   凌息剑遇险才会现身,莫非是小徒弟遇险?   这般想着,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还在幻境中。   幻境窥探了他的内心,眼前情形,是他心中所盼亦是心中所惧,若不是凌息剑现出,他差点中招。   “师父,你答应过弟子的,不会用铁链绑弟子……”   面前的小徒弟泪眼婆娑地娇声,蔺沉渊半跪在她旁边,默默片刻,冷不防伸手掐住她下巴,紧接着歪头亲了下去。   幻象以为他不敢做的事,他这便做了,不仅是亲,还将衣衫都撕了,为所欲为,把脑中那些龌龊的念头都付诸于行动,直到幻境消失……   然后,他看到真正的小徒弟站在不远处,凌息剑一闪一闪发着幽光。   红莲迷雾有致幻的能力,想必小徒弟也着了道,不知她在幻象中看到什么了,见到他后很是惊慌害怕,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是我,小七。”   她看起来好像还没从幻象中出来,手里握着凌息剑乱挥,也不怕伤着自个儿。蔺沉渊担心,便将凌息剑收了,再闪身过去抱住她,免得她踉踉跄跄从木板桥上跌下去。   “……”   被他抱住后,她先是浑身一僵,双眸睁得浑圆,呼吸都屏住了,少顷,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她突然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   用捏来形容不太准确,她实际是上手用力扯了扯他的脸。   “痛吗?”   小徒弟傻乎乎地问着。   蔺沉渊冷着脸,他在想自己是该点头,还是把怀里以下犯上的小徒弟扔到湖水里清醒清醒。   “不说话?啊啊啊我该不会还在幻境里吧?”   他没吭声,小徒弟便哭丧着脸哀嚎起来。   见此情形,蔺沉渊深呼吸一下,他张了张嘴:“放……”   她在摸哪里!!!   “放肆”二字尚未说完,蔺沉渊便被怀中少女惊为天人的举动震住了。   “呼——”   锦悦收回探入下方的手,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嘴里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小东西乖乖的没有胖嘟嘟,那应该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被轻薄的蔺沉渊:“……”   他可能有点知道小徒弟念念叨叨说的“那种事”是什么事了。   那小东西是指什么?   蔺沉渊拧着眉思索片刻,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临时工:摸哪了摸哪了给我也摸摸!   锦悦:我一说晋江就锁你文,哼! 第35章 采露集   *   “师父我错了……”   鬼知道为什么她现在道歉都变成习惯了……   其实她不想道歉, 想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蔺沉渊的脸色实在太难看,单薄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漆黑幽邃的眼眸瞪着她……对,一向冰块脸、面瘫脸的他居然在瞪她。   “师父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嘛……”   锦悦腿一软跪到地上, 伸手拉着蔺沉渊的衣摆道歉。   她又不是故意摸他……咳咳对他无礼的,是她以为自己还在幻境中啊!也不看看刚才那个幻境里, 他都对她做了什么, 她没有直接抬脚踹他已经很友好克制了。   蔺沉渊活了千余年,头回被轻薄,还是被自己徒弟轻薄……这些倒也不是很重要, 小徒弟可能是沉浸在幻境中还未清醒, 无意间做了冒犯的举动,他可以原谅她,但她说的话却让他不太高兴。   他抿着嘴唇绷着脸,沉默片刻, 很认真地看着她, 低声问道:“你觉得师父是小东西?”   锦悦心里发慌便口不择言:“没有没有,师父活了上千年, 怎么会是小东西呢,要也是老东西……”   “……”   她这样说, 难道他会开心?   蔺沉渊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握紧, 顿一顿,严肃无比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声音沉沉地说道:“你觉得师父小?”   她说的小东西,是那个意思吧?虽然不该和小徒弟争辩那处是大是小, 但他到底是个男人,怎么能容忍旁人说他小,且这人还刚摸过!   “不是的,师父,你年纪不大不小刚刚好,你玉树临风风度翩翩英明神武举世无双……总之是世上最好看最年轻最俊朗的师父!”   锦悦是真没听懂蔺沉渊的意思,她以为他在纠结年龄这件事,便立刻说了一堆彩虹屁讨好他。   “……”   蔺沉渊的脸微微泛红,他怀疑小徒弟在装傻,他问的不是年龄,他问的是……罢了!   “师父,别生气了……”   见蔺沉渊面色不佳,锦悦以为他真生气了,拉衣摆没用便干脆张开手抱了过去,“师父,弟子错了,弟子以后会谨言慎行的,再也不乱说话惹师父生气了,师父你原谅弟子好不好?师父……”   蔺沉渊觉得不太好。   小徒弟显然忘了她是跪着的,她跪着伸手抱他,仰起的小脑袋便处在一个微妙的位置。   “……”   他不是有意想起画册的,实在是他过目不忘,只看一眼,便将那画册中的内容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那本《采露集》里,有一面画着的男女,同他和小徒弟此刻的姿势一模一样……   “起来!”   他飞快地抬头别开眼,伸手拉起跪着的小徒弟,好让她别再维持那个令人想入非非的姿势。   锦悦两手背在身后,一副做错事被罚站的样子,歪头看蔺沉渊,小心翼翼问:“师父你还生气么?”   “……”   “没有。”   方才是有生她的气,但现在,他只生自己的气!   他怎么可以……满脑子都是那些龌龊的念头!   还是默念一遍醒神诀罢。   “师父你真的没生气吗?”锦悦咬了咬下嘴唇,有些怀疑地望着拉着脸的蔺沉渊。   他脸色这么难看,阴沉沉冷冰冰,还一眼都不愿看她,这分明还在生气啊。   想想也是,她在现代时,小屁孩叫声阿姨她都觉得不爽,蔺大佬已经一千多岁了,被人说老,心里肯定不开心。   “师父……”   “走吧。”   “啊?”锦悦正想再说点好听的话哄蔺沉渊,他却突然转过身去,她懵了,“走?走去哪?”   蔺大佬背对着她,语气冷得像寒冰,“找老六。”   “……”   他果然还在生气。   ……   红莲迷雾有致幻的能力,凡入内者,若定力不够皆会中招。   定力极为强大的蔺沉渊都没能逃过幻境,后面追上的景清就更不用说了,一迈入莲池,他便中招了。   他看到一棵树,有人从树上下来,手里握着两枚鸟卵,嘴里开心不已地说着要拿回去给夫人补身子。   这人的夫人身怀有孕即将生产。   他下意识对着这人大喝:“喂!把鸟卵还回去,谁让你吃了!”   对方看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去去去,老子掏个鸟窝关你屁事,哪来的白面小子,还不快滚!不妨告诉你,老子不但掏鸟窝,还要用这鸟蛋把母鸟给捉了!”   他这样说,也确实这样做了。   景清便眼睁睁看着一对山雀被他捉走。   他想上前去教训他,但刚一伸手,眼前的画面就变了。   前方出现了一口大锅,方才捉走山雀的男人正在煮着什么,不一会儿,他起身到屋内唤了一名女人出来。   女人怀里抱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奶娃娃,两人边逗弄襁褓中的娃娃边往大锅旁走。   男人笑嘻嘻说着:“夫人你看,这山上的野味就是好,有孕之人吃野味补身子,生下的孩儿才能白白胖胖。明个儿我再去山上捉几只山鸡,回来给你炖汤,你喝了能多出些奶。”   两人在锅旁坐下,男人去揭木盖,女人的目光自然落到锅中。   “啊啊啊——”   闻得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便见锅中静静躺着一名身子蜷缩的婴孩,已被煮得“咕噜”冒泡。   女人手里的襁褓空了,男人则不顾一切扑向沸腾的大锅,他伸手想从滚烫的锅中捞起婴孩,然手抬起来时,手里只抓了几块肉和骨头,锅中的婴孩肚子被抓烂,肠子肝肺流了出来……   见此情形,景清在一旁冷笑起来,心中半分怜悯都无,有的只是报复之后的快意。   不是喜欢吃鸟吗,那就尝尝用鸟肉滋补出来的人肉吧。   “夫鹄不日浴而白,乌不日黔而黑,万物自有因果,你不该轻贱他人性命。”   没有一丝感情的说话声猝不及防冒出,景清愣了愣,眼前的画面又变了。   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背对着他站在悬崖边上,绣着九天星辰的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是师父吗?   景清下意识迈步要过去,然下一瞬被强大的剑气逼到身后的山洞之中。   凌息剑泛着幽幽寒光,剑身上有流动的电流在“噼啪”响着。   “师父——”   他往前想出去,但身前有一道无形的禁制拦着。   “轰隆”一声雷响,天际骤然落下一道天雷,带着刺目的亮光砸向立在悬崖边上的男子。   “师父你放我出去!弟子不要师父帮忙受劫!!!”   景清用力拍着禁制,他声嘶力竭地大喊,想让前方的男子放他出去,可对方不为所动,背对着他默默承受着一记又一记天雷。   “师父!师父——”   景清双目赤红,神识渐渐陷入癫狂之中,就在这时,凌息剑穿过禁制悬在他面前。   如果他死了,师父是不是不用替他受劫了?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他便毫不犹豫地握住凌息剑。   “六师兄?”   “六师兄你醒醒呀!”   “六师兄,你再不醒,我就把你衣服扒光了卖到清楼去哦!”   “……”   是……蠢师妹?   景清浑浊的双眼多了一分清明,周遭倏地狂风大作,很快的,他发现自己置身在先前那家客栈中。   “你还我眼睛!”   一声怒吼,满脸是血眼珠被啄得稀巴烂的掌柜出现在身前。   景清手里还握着凌息剑,便一秒都没犹豫,直接挥剑将身前之人的脑袋砍掉。   随着掌柜人头落地,忽然有许多带着腐烂血肉的白骨从地底钻出,伸着手想抓他,每一副骨架嘴里都在喊着要他偿命。   “好啊!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景清不屑地笑笑,面上半分恐惧都无,神情反而有些兴奋,他挥了挥手里的长剑,正欲大开杀戒,天上突然下起大雪,漫天纷飞的雪花落到他脸上,冰冷刺骨血液冻结,身体亦立刻被冻在原地无法动弹。   一枚雪花落到他眼睫上,他下意识眨了眨眼,待再睁开眼时,看到了蠢师妹放大的面庞。   ……   玉湖旁。   师徒三人已从红莲迷雾中退出。   蔺沉渊道:“你二人定力不佳,不可再擅闯。”   景清哼道:“师父,不是弟子擅闯,是师妹不听话乱跑,非要过来拖累您,弟子是担心她才会误入莲池的。”   闻此言,锦悦刚想辩解,天际忽有道道剑光穿过云层飞到这边,仔细一看,每道剑光上都站着一名身穿蓝白双色弟子服的修者。   她认不出这些弟子是谁,便扭头看景清,用眼神询果果问。   景清对她温柔一笑:“师妹,师兄考考你,天上这些道友是哪个门派的?”   被阴的锦悦:“……”   景清一秒变脸,痛心疾首道:“师妹的功课都学到哪里去了,竟连玉淮江氏弟子都认不出!”   锦悦斜眼怒瞪他,咬牙切齿道:“师兄好眼力,隔着朦胧白雾还能认出上面的道友是江氏弟子。”   一直没说话的蔺沉渊发话了:“回去后抄一遍《百家通史》。”   锦悦:“……”   她觉得自己可以挣扎一下,然尚未来得及开口求饶,前方的莲池中一条巨龙裹着水花红莲冲天而起。   哇啊啊!   神话传说中的龙,她居然亲眼见到了!   景清亦有几分震惊,喃喃自语道:“我还以为龙族早已覆灭,没想到竟在此地见到真龙了。”   震惊之余,身旁的蠢师妹好奇不已地问道:“那龙之精露是指什么?”   景清:“……”   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   蔺沉渊:“……”   蔺沉渊:“回去后《奇物异典》也抄一遍。”   莫名其妙被罚抄书的锦悦:???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好学习的下场就是罚抄书!   锦悦:所以龙之精露到底是什么? 第36章 画个饼   *   神仙打架的时候呢, 修为低没本事的凡人最好是躲在安全之处嗑瓜子就好,这说的便是她和六师兄。   那什么江氏弟子的,好像有七八个人, 在半空中画了个阵法出来将那巨龙团团围住,他们并不是一味的进攻,而是很有策略地打几下便退开, 然后换个人再打再退。   江氏弟子没有落下来,他们在对付巨龙, 摧毁红莲迷雾的任务便落到蔺沉渊身上。   “六师兄你不是有招风符么, 能不能丢一张出去把这白雾吹散一些,好让我长长见识看看传说中的龙是什么样子的。”   龙在半空中翻腾,时隐时现, 又有白雾和黑云遮掩, 她睁大眼看了半天就看到一堆红莲和绿叶,龙到底长什么样,完全看不清。   “师父说了,待在此地, 切莫轻举妄动。”   景清双手环胸靠在墙上, 冷酷无情的拒绝了蠢师妹的提议,他可不想当着师父的面忤逆他, 万一被罚抄书怎么办。   对此,已经被罚抄书的锦悦表示破罐子破摔, 大不了多抄一本, 遂自己取了一张符箓出来,脑中努力回忆先前在课上学的招风口诀,再背着景清悄咪咪念着,念完将手中的符箓掷到半空中。   暗黄色的符箓在半空中晃了一下, 而后如一片枯叶般轻飘飘往地上落去。   静夜如水,灯火迷离,周遭半点变化都无。   “噗……”   景清笑了。   不过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平地一阵狂风起,墙边的花树在眨眼间变成秃枝,强劲的风力吹得地面飞沙走石,刮得人睁不开眼,面颊亦似被刀子割了般隐隐作痛。   景清一把揪住身边差点被狂风卷走的蠢师妹,朝她大吼:“谁让你胡来的!”   蠢师妹的灵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丢出去的符箓居然招来了罡风?   锦悦觉得不是她啊!   但这会子也没空解释了,赶紧抱住景清保命才是。   一片混乱间,她缩在景清怀里眯眼看前方,便见莲池中所有红莲都被连根拔起,如梦似幻的迷雾在狂风的侵袭下荡然一空,但妖异的血色红光并未消失,不仅如此,还有许多奇怪的泥人拉着莲藕从湖中钻出,嘴里发出尖锐刺耳的怪叫声。   蓝色的剑光在莲池中来回穿梭,“嘭嘭嘭”炸烟花似的将那些泥人炸成碎块。   锦悦努力睁大眼,想看看蔺沉渊在哪,可他今日穿的衣袍是烟灰色的,夜色暗沉,加之泥巴乱飞,实在是看不清。   真是打得昏天黑地,且笼罩在宋家上方的黑云就没散开过,这会子那么大的狂风,黑云都如同凝固了般严严实实罩在上面。   约莫一刻钟后,狂风停了,被卷到半空中的红莲纷纷落地……变成了会动的妖怪?   然后她终于看到蔺沉渊了,他旋转着落到莲池中间的凉亭顶部,单脚立在上头,隔了远远一段距离同他们说话。   他说:“打。”   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锦悦正愣着,身边的景清已拽起她往外面冲,“别忘了我们是出来历练学习的,这些莲花化形的妖怪便是师父给我们的试炼,快拿出你的古琴打!”   “……”   老实说,她并不想出去打什么妖怪。   这些莲花妖长得还挺丑,有点像老树根,眼眶冒着黑气,嘴巴大张着但没有牙齿和舌头,身体和融化的软糖有点类似,黏糊糊一坨在地上蹦来蹦去。   锦悦险险躲过一巴掌糊过来的莲花妖,方要从百宝囊中取出古琴,一道红光从蔺沉渊那边飞了过来。   “铮”的一声琴响,红光停在她面前,是一张看起来高档又值钱的古琴,琴身是暗红色的,琴弦有七根,每一根琴弦都泛着幽冷的寒光。   这张琴是蔺沉渊亲手打造,又磨练了多日,还吃过他的血,许是如此,古琴多少沾染了些他的心性,冷漠不羁却又杀气十足。   “试试。”   湖心那边,蔺大佬丢下这两个字后便提剑朝天上的巨龙杀过去。   “……”   这张琴看起来很金贵的样子,要是被她试坏了怎么办……   话说她在昆仑山学了那么久,目前只会弹一首曲子——《两只老虎》。   试试就试试吧。   深呼吸一口开始弹,手指刚拨动几下,景清就在对面咆哮:“你弹的是什么!!!”   试试变逝世。   “……”   她能怎么办,她也觉得很丢人啊!   但她只会弹这个。   更丢人的是她的琴音毫无杀伤力,有种植物大战僵尸时打僵尸的感觉,琴音飞出去打中莲花妖后,它没什么反应,仅仅是晃了晃掉了一片花瓣……   锦悦默默地把蔺沉渊给的古琴收起来,再把之前那张古琴取出,两手举高朝蹦到面前的莲花妖抡过去。   嗳,这种打法比抚琴有用多了。   天际。   离得近便会发现那条巨龙空有一副龙的骨架罢了,外围用莲花莲叶假塑了一个躯壳,而操控龙骨的是一名看起来极为病弱清瘦的男子。   正是宋家公子,宋旭。   “凡人?”   迷雾被蔺沉渊召出的罡风驱散后,身体镶嵌在龙骨中的宋旭现出,他的的确确是个凡人,只是心甘情愿献出身躯与妖邪为伍罢了。   不知宋旭用什么法子从不周山龙冢中取出了这副龙骨,又恰好,龙骨上依附着尚未消散的龙魂,借他躯壳重聚龙丹复生,但彻底变成了一个怨灵,靠吸食人的魂魄和精血为生,莲池底下那些骷髅泥人便是他这些年来残害的无辜者们。   凡人食五谷杂粮,被七情六欲牵绊,求而不得时,生恶念行恶事,再寻常不过,然因此入魔的,却是极为罕见。   按正道的规矩,若碰到并非修真界中的凡人入魔,将其身上的妖魔诛杀魔性拔除即可,至于此人要如何处置,人界的掌权者自会安排,修真界不可越权。   宋旭入魔是觉得天道不公,他祖上和妖怪来往,上天要降下惩罚,他无话可说,可这份惩罚不该落在他的未婚妻身上。   天道既然不公,他便不尊天道了,哪怕以身饲魔,他也要逆天而行复活自己的心上人。   关于龙族,锦悦记得在原文里并未提及多少,只提到蔺沉渊在黑化后毁了蓬莱岛的天罡罗刹阵,将囚禁镇压在底下的妖龙全部释放,六界因此动荡了百年才恢复平静。   龙族在上古时期是神兽,骁勇善战叱咤风云,化形之后生来便是神裔,彼时的天界有一大半上神都是龙族,然几次神魔大战后,龙族死伤惨重渐渐没落,神族又大多羽化归尘,天界便以天帝为首创立出新的仙族。   原文里没提及,锦悦也不知道龙族为何会被囚禁镇压,更不知蔺沉渊作为一个正道大佬,后期为何会黑化释放妖龙祸害人间。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蔺沉渊和龙族显然没什么关系,面对宋旭,他下起手来一点余力都没留,招招往死里打,根本不管他是不是凡人,也不管要是一剑戳死他,会不会令修真界和人界产生嫌隙或矛盾之类的。   “打斗中分心是大忌,你不要命了!”   景清一脚踹飞蹦到锦悦身后的莲花妖,腾出手拉她一把。   锦悦确实分心盯着天上的战况,被景清提醒后才集中注意力对付身边的莲花妖。   就在这时,一只白鹭从莲池中飞出,翅膀扑腾几下后跌落到地上,打了几个滚变成芦娘子。   景清立刻闪身到锦悦面前,手中长剑指着芦娘子。   芦娘子有些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肩膀全是血,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她单膝跪在地上,抬头对锦悦急声道:“七七摄魂阵已经开启,宋旭在拖延时间,你们快去莲池底救人!”   景清呵呵一笑,持剑刺过去:“救什么人,还是先杀了你再说。”   芦娘子翻身避开,苍白的面上满是焦急之色,“我没有骗你们,阵法真的开启了,沈小姐就在里面,难道你们不救她吗!”   “沈小姐和你什么关系?”锦悦看她快急哭了,便问了一句。   芦娘子闻言露出个温柔的笑来,“沈小姐是世上最善良美丽的姑娘,她对我有恩。”说到这,一滴泪倏地从她眼中滑落,“我原是想报恩的,可却将她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   原文剧情又变了?   锦悦拉住景清,花了片刻听芦娘子说她和沈家小姐之间的事。   和原文剧情完全不一样,救芦娘子的人是沈家小姐,不是宋旭。   妖精族大多会经历天劫,芦娘子历劫时被沈家小姐救了,因此对她心怀感激想报恩。不幸的是沈家小姐这一世阳寿极短,芦娘子想让她活久一点,便和宋旭联手弄了个摄魂阵出来。而宋旭得到沈小姐的生魂后,以此威胁芦娘子帮他做事,嘴上假意说会给沈小姐一个新的人生,实际早做好炼化她的魂魄来复活自己心上人的打算。   直到摄魂阵开启,芦娘子才发现自己被骗,她想救沈小姐出来,无奈修为低灵力弱,莲花青铜门被封死,她想尽方法都不能打开。   “求求你们,救救沈小姐,只要你们愿意救她,我可以马上自爆妖丹!”   妖丹是妖族的根本,自爆等于灰飞烟灭。   芦娘子说完,真用力一拍心口将沾血的妖丹吐出。   景清冷眼旁观,直到此刻依旧不信任芦娘子。   锦悦有被感动到,遂阻止了芦娘子自爆。   四十九条人命,她不可能不管。   锦悦:“要怎么救,太难的话,我们也帮不了你。”   景清眉毛一挑,扭头瞪身边的少女:“帮什么帮!师父让你打怪,没让你救人!”   锦悦抱着他胳膊晃一晃,柔声道:“六哥哥,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莲池底下有四十九条人命,难道我们要坐视不理吗?师父让我们修行不就是为了积攒功德飞升成仙?”   “……”   景清不在乎功德不功德的,他也没想着成仙,但他拗不过锦悦,她的小嘴“叭叭叭”太能说了,撒起娇来又听得人骨头都酥酥麻麻。   “哥哥,哥哥我们去救人嘛……”   “……”   “哥哥,好哥哥……”   “闭嘴!”   最终还是过去了。   景清抬手揉几把少女的脑袋,凶巴巴道:“事后师父若是罚我抄书,你替我抄!”   “好勒~~~哥哥你真好,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闭嘴。”   除了撒娇真是一无是处。   这个蠢师妹太讨厌了,自己不听师父的话,还要拉他下水。   景清反手捂住身前少女的嘴巴,再半搂半抱的带她飞到玉湖中。   本以为只是打开一扇门救人罢了,一开始也确实很顺利,白鹭妖负责对付那些守着青铜莲花门的铁链,他和蠢师妹救人,可只剩最后一个姑娘时,出了点问题。   天上那条巨龙突然甩开所有攻击,朝着他们撞了下来。   龙角极为锋利,连混沌结界都能撞开,更何况是一扇小小的青铜门。   要不是蔺沉渊及时俯冲下来拽住龙尾,景清差点被龙角戳成空心。   “师父,不是弟子的错,是师妹非要过来救人……”   景清抹一把脸上的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甩锅再说。   话音方落,悬在他上方的龙头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景清忙抬手捂住耳朵,锦悦这时带着最后一名少女挂在莲花青铜门下方,洞中的铁链冷不防开始移动起来,就好像被巨龙召唤了一般,朝她二人缠过来。   “小七!”   景清也发现铁链在移动了,他顾不得耳朵被震得刺痛,忙朝下方的锦悦伸出手,大喊道:“别管她了,拉着我的手,上来!”   锦悦刚要回答,她身边的少女突然握住景清的手,“对不起,我不想死……”   少女哭唧唧的开口,言罢另一只手用力一推将锦悦推了出去。   淦!   这就是好心没好报的下场吗?可她也没想到这妹子会为了自保推她啊!!   其实这个妹子不用推她,六师兄能把两人都拉上去的。   嗳,不知道说什么了,算她倒霉?   [机智的系统临时工:放心放心,这是我安排的英雄救美剧情,蔺大佬马上就要不顾一切地跳下来救你啦,然后身受重伤,你再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照顾他,再然后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给你俩在微博开辆万字豪华巨车~OK!师徒恋剧情完美达成~喜上眉梢.JPG]   锦悦:……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天是2020520,不管你们有没有收到表白,我在这里对你们表白,爱你们哟,平安喜乐,我的小可爱们!   系统临时工:不如把万字豪车安排一下?   锦悦:妈我不要豪车,你管管这个戏精临时工啊!   系统临时工:你没有拒绝的权力,键盘在我手上~   锦悦:…… 第37章 她慌了2.0   *   师徒恋已经挺过分了, 万字豪华巨车就更过分了!!!   就蔺大佬那个尺寸,她会死的!!!   做朋友不好吗,她也可以用友情、师徒情之类的来感化蔺大佬啊。   [系统临时工:我觉得你不行。]   锦悦:我不要你觉得, 我要我觉得。   [迷惑的系统临时工:蔺大佬长得不好看吗?还是身材不好?你为啥这么嫌弃和他在一起?]   锦悦:……   就是因为蔺沉渊的“身材”太好了!所以她不想!!   [系统临时工:回答不出来吧?那就乖乖走师徒恋剧情。]   锦悦:我不。   谁说女主角遇险一定要靠男主角拯救?她不信,只要她脑子转得够快,总会找到方法自救。   这些铁链不是想抓她么, 她也可以借助它们跃到上面去。   就是爪子要吃点苦头了。   锦悦旋身变回雪貂,咬紧牙关抓住其中一条铁链, 再飞快地蹦到另一条铁链上, 她的动作很快,但爪子还是被刻了梵文的铁链灼伤。   皮肉烧焦的糊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散开,她顾不了那么多, 忍着剧痛在铁链之间穿梭跳跃。   “小七!”   景清将下方的情形看在眼里, 心急如焚,当即将自个儿的佩剑掷下去,用灵力控制它飞向锦悦。   这时,那头巨龙又咆哮了一声, 穿云裂石, 叫声震得景清双耳溢血嗡声长鸣。   摄魂阵被破坏,心上人无法复活, 宋旭怒不可遏,仅剩的人性被心魔吞噬, 恶念以排山倒海之势爆发, 他将躯壳彻底交给恶龙怨灵,不再顾忌任何人或事,只想摧毁一切来发泄心中的怨恨。   巨龙甩了甩尾巴,带着蔺沉渊往一边的楼阁撞去, 紧接着飞天而起,在半空中晃动脑袋喷出滚烫火红的岩浆,使偌大的宋家立刻陷入火海之中。   洞内,那些岩浆似乎受到巨龙召唤一般,正在快速上升,隐隐有从洞口喷出的趋势。   爪子已被烫掉一层皮肉,渗出的鲜血令锦悦不小心打滑一下,没能握住那条铁链,“扑通”一声摔落到一副棺材内。   见此情形,景清目眦欲裂,那名抓着他手的少女更是吓得哇哇直叫:“你快拉我上去啊!先救我上去,你再腾出手救她,说不定还有机会的!”   闻此言,景清斜眼怒瞪少女,额上有青筋爆出,太阳穴处突突直跳。少女被他凶恶可怖的样子吓到,方要说点什么,他突然转动手腕挣开她,不仅如此,还用灵力将她往下击落。   “啊啊啊——”   少女惨叫着往下落去,尚未跌落到岩浆中,便被温度极高的热气硬生生烧掉血肉,最终只剩一副白骨没入岩浆之中。   刚从棺材中探出头的锦悦看到这一幕惊呆了。   六师兄好可怕,明明可以救那个妹子,可他没有救,还将她打下来。   是因为妹子刚才推她下来吗?那她这应该算恶有恶报吧?   震惊之余,一只白鹭倏地飞了下来,是芦娘子,她和景清做了个交易,后者答应帮她救沈家小姐,她便下来救她了。   “锦妹妹,有件事我必须同你说,有人要害你,那人是谁我不知,但他命我将你逼入秘境之中。”   “此事告知于妹妹,望妹妹看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原谅我先前的得罪之处。”   “芦栖临死前有个不情之请,若妹妹愿意,求你出去后务必救沈家小姐,只要小姐能平安活着,芦栖便是灰飞烟灭也无怨无悔。”   如此说罢,不知芦娘子做了什么,她的身体渐渐变成羽毛,一片片散开后又重聚,带着洁白无瑕的光芒托着锦悦往上飞去。   锦悦刚从洞口钻出,洞中的岩浆便似火山爆发般喷溅而出,幸好有芦娘子化出的鸟形替她挡了挡,她才没有被烧成灰烬。   龙冢中挖过来的岩浆充满龙族的怨气和戾气,凡是落入其中的生灵都会灰飞烟灭,无法再转世轮回,芦娘子是,方才那个少女也是。   芦娘子倒确实没有伤人之心,所作所为皆有苦衷,她虽是妖,却比宋旭这个人更有人性良知。锦悦被她逼入秘境后,她立刻将景清引到秘境内保护她,不仅如此,沈家大小姐闺房中那盒红脂也是她故意放在那的,为的就是将蔺沉渊引到秘境中救人。   天际,宋旭空有龙骨并非真龙,纯靠怨气相搏并不能支撑多久,且蔺沉渊在宋家外围设了禁制,天地间的怨气无法进入,龙族怨灵便渐渐失去力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受妖族恩惠的分明是我宋家,缘何要我无辜的妻子遭到天谴!”   眼看搏斗落于下风,宋旭眼中流出血泪,满是愤恨地指着苍天怒吼。   当年那个被宋家所救的妖怪,用邪术将宋家的命运同整个白莲镇连在一起,故而妖怪死后,仙族虽震怒却不能杀宋家后人,便将天谴落到每一个嫁入宋家的女子身上。   宋旭的未婚妻是成婚那日死的,死在喜堂上,三拜都没能拜完便被降下的天雷劈死了。   “这天道不公,神仙个个耳聋目瞎,对付不了我,便拿无辜者下手!这样的仙族,便是你们修者想飞升的仙族吗!”宋旭睁着一对血目,怒火在其中燃烧,龙骨便也燃起熊熊烈火。   蔺沉渊持剑立在他对面,淡淡道:“天地万物自有其造化功德,四时自有其明法而不议,万物自有成理。众生平等,你与妖为伍得来的富贵荣华并非正道,天道降下惩罚,是为了六界之间的平衡与秩序不被破坏。”   宋旭不服:“那与我妻子有何干系!”   蔺沉渊道:“出嫁从夫,你妻子嫁入宋家后,非正道得来的富贵,她亦身在其中,自是难辞其咎。”   “狡辩!”宋旭大怒,“有本事便杀我!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手算什么本事!就是天道不公仙族阴毒!”   “……”   蔺沉渊在这时分心看了眼下方,见小徒弟差点被岩浆吞没后,脸色登时一沉,眸中浮现出寒意与杀气。   宋家这事,历经上百年,其中哪怕有一个后人愿意赴死来结束一切,此后便不会有任何无辜女子因嫁入宋家而遭天谴。   放不下心中的贪欲,却说天道不公,这种人,活着也没必要了。   凌息剑于半空中化出千万剑身,幽蓝剑气将宋旭围得密不透风。   “凌息君此举,怕是这个凡人也会殒命。”   一名江氏弟子远远传话过来,宋家着火后,他们忙着救宋家的下人们,便暂时脱离了和宋旭的缠斗。   蔺沉渊置若罔闻,迎着烈火和微风,捏指掐诀,飘逸的广袖奋力一甩,千万利剑朝宋旭飞了过去,于眨眼间将其和龙骨片成粉末。   “天道不公,吾辈不会善罢甘休的!蔺沉渊,你还要助纣为虐到什么时候!你会后悔的!你迟早会后悔的——”   龙之怨灵濒死之际说了几句奇奇怪怪的话,而后发出一声含恨的长啸,漫天飞扬的粉尘忽然聚到一起变成巨龙虚形,朝着蔺沉渊扑了过去,虽未伤着他,但从他身上穿过,巨大的冲击力迫得他往后退了几步,勉强稳住身形后,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师父!!”   地上的景清和锦悦都被吓到了,以为那巨龙还没死。   “无妨。”   蔺沉渊摆了下手,再咽下口中残留的污血,召了凌息剑在手中,冲天而起,一剑刺穿笼罩在宋家上方的黑云,耀眼炫目的剑光随后将所有云朵蒸发干净。   血红色的月亮已然消失,唯有满天星光交相辉映,一条璀璨的银河挂在夜幕。   树静风止,虫鸣声渐起,随着宋家的大火扑灭,喷出的岩浆冻住,白莲镇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宋旭不仅人死了,魂魄也被蔺沉渊捏成齑粉,不会再入轮回了,此举令江氏弟子颇有微词,认为他违背了正道的规矩,可能会打破修真界和人界之间的平衡。   蔺沉渊不以为意,在他看来,宋旭残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只有身死魂灭这一个结局,便是将他交给人界掌权者亦是如此,何须那么麻烦,左右都要死,他杀了他有何不可。   江氏弟子打不过蔺沉渊,也不可能和他动手,便没再多说什么,收拾完宋家的残局后便离开了。   蔺沉渊收剑落到两个徒弟面前,六徒弟没什么大碍,小徒弟坐在大石头上,双手双脚皆焦黑一片血肉模糊。   “师父你没事吧?”   锦悦看他袖口沾着血,唇边亦有一抹血丝,便有些担心。   “……”   蔺沉渊脸色沉沉地盯着她的手脚,顿一顿,二话不说便伸手用灵力为她疗伤。   “师父,师妹这点皮肉伤,抹点药膏便能痊愈的。”景清有些着急的出声,言下之意是希望蔺沉渊别在锦悦身上浪费灵力。   蔺沉渊其实也受伤了,加之昨夜少了大半精血,方才又一番恶斗,此时体内的灵力实际所剩无几,可他见不得娇贵的小徒弟疼,便想着用灵力疗伤最快,不管自己的身体能不能行。   锦悦也有些急,“师父,六师兄说得对,弟子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师父你别浪费灵力在弟子身上了,还是先给自己疗伤吧。”   他都吐血了,想必身上有内伤,内伤比皮肉伤严重多了,万一发展成什么心脉受损之类的,想彻底痊愈肯定得十天半个月,长一点三五个月也不是没可能。   假设蔺大佬重伤卧床,照顾他的人多半就是她,毕竟他是为了先救她才没有及时给自己疗伤的,那系统临时工安排的衣不解带寸步不离贴身照顾的剧情岂不是又要上线?   淦!   那她宁愿多疼会!   蔺沉渊不知锦悦心中所想,但他不喜欢被她拒绝,哪怕她是在担心他。   便沉声道:“你要听我的话。”   “……”   真听他的,欠了一堆人情,那她说不定真会落得个以身相许报恩然后万字豪华巨车的下场……   锦悦觉得不可以,她是想和蔺沉渊做兄弟的,没想着睡他……咳咳!就算曾经觊觎过他的美色一丢丢,但自从在幻境中亲身感受过后,她已经彻底打消那个念头了。   真的不行!她阅片无数,蔺沉渊是她见过最“雄伟”的!真那什么,她肯定会死的!   于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锦悦一把抓住蔺沉渊的手,真诚无比地望着他,“师父都吐血了,弟子好心疼啊,师父先给自己疗伤好不好,算弟子求你了……”   “……”   蔺沉渊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她皱着眉扁着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担心他。   她说心疼他,他听着很欢喜。   不过他不想让她心疼,便温声道:“不会死的。”   锦悦:“……”   锦悦:???   妈耶蔺大佬是不是有读心术!她觉得两人“实战”她会死,结果他说不会死的???   啊啊啊啊啊啊……   惊恐无比.JPG   作者有话要说:  锦悦:在线等,师父突然有读心术了怎么办?   面无表情但心里乐开花的蔺大佬:开心,小徒弟心疼我了 第38章 因果   *   锦悦沉浸在蔺沉渊可能拥有读心术的恐惧之中, 过于惊恐的她下意识甩开了他的手,再如避蛇蝎般连脚上的伤都不顾了,踩着满脚血躲到景清身后。   “你胡闹什么!”   景清忙转身抱起她, 免得她再加重脚上的伤势。   方才一个劲喊疼,这会子不疼了?好端端的,作甚露出一副见了鬼般的害怕样子往他这边躲, 莫不是中邪了?   “我、我……”锦悦缩在景清怀里,瞥蔺沉渊一眼后飞快地移开目光, 她现在什么都不敢想, 生怕自己的心声会被他听到,那也太可怕了。   蔺沉渊道:“别怕。”   小徒弟躲开他是因为不想让他耗费灵力么,担心他的身体会受不住?   没有什么好怕的, 一点灵力罢了, 事后闭关几日便会恢复。   如此想着,他方要继续为小徒弟疗伤,天际忽有闪电划过,消散的黑云重新凝聚到一起, 翻滚着朝他们这边压下来。   锦悦听到动静诧异地看向天际, 心内想着痴情冢副本不是结束了么,接下去是日常剧情才对, 可这天怎么黑压压的,邪风也起来了, 看着好似有什么大妖魔要出世般。   正愣着, 一旁的蔺沉渊突然捏指掐诀画了个阵法出来。   “师父!”   景清倏地脸色大变,接着不打一声招呼便将手里抱着的锦悦放下,提脚朝蔺沉渊那边迈了一步想过去,然他刚迈一步, 那阵法便飘到他头顶定住,柔和明亮的金光如流苏般坠下,他“呯”的一声撞到流苏金光后弹回。   “六师兄你干嘛啊?”   猝不及防被放下,脚底一阵钻心的痛,疼得锦悦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但景清没有理她,继续撞击着流苏金光阵,两手用力拍着阵法想冲出去,嘴里大声叫着:“师父!此事与你无关,是弟子自己的劫数,师父你不要再替弟子受过了!”   锦悦愣愣地瞅着景清焦急暴躁的背影,不太明白他说的劫数是什么。   要是没记错,在原文里,景清的戏份并不多,只知道他很讨厌她这个师妹,在她被渡恶关入六合塔后,他不惜违反门规也要到塔内杀她。   穿书后倒是有些改变,她和景清的互动颇多,一直以来相处的还算融洽,对他的性子便多了几分了解,他比较自我,行事以自己喜好为主,很难和别人产生共情。简单来说就是他在乎的人或事,他会真心以待细心呵护,至于无关紧要的人或事,对他没用或招惹到他的,他可能会选择除掉对方或攻击对方。   有那么一丢丢像蔺沉渊2.0,我行我素杀伐果断,若非如此,刚才也不会毫不犹豫便将那名少女丢下去。两人之间的区别在于蔺大佬至今为止很有正义感,死在他手里的大多是犯了罪的恶人,而景清想杀的是他自己不喜欢的人。   “轰——”   一道铮亮的雷电冷不防从天而降,朝流苏金光阵劈了下来。   锦悦吓得缩了缩脖子,抬手抱住脑袋,万幸,阵法很结实,雷电没有劈到她。   “这是什么啊?”   无缘无故的,天上为什么落下雷电劈他们?话说是劈她还是劈景清?   “是天雷刑。”   景清沙哑出声,整个人看起来很颓废,两手撑在阵法边沿,面朝蔺沉渊缓缓跪到地上。   天雷这个词汇不陌生,在仙侠修真世界里,天雷出现往往意味着有人渡劫。   谁啊?   该不会是她吧?   她不是雪貂精么,妖精族都要渡劫才能飞升和延长寿命的。   “轰!”   又是一记天雷落下,砸到阵法上溅起的火花吓得锦悦大叫:“妈妈呀渡劫好可怕,我不会被劈中吧?”   话音方落,铮亮的雷光再次划破夜幕落下,不过这一回,天雷没有砸到阵法上,而是砸到一旁的……蔺沉渊身上?   蔺沉渊昂首挺胸站在旁边,握着凌息剑的手高高举起,落下的天雷劈中剑身后有雪白的电流涌动,往下汇聚滋啦作响地在他身上闪烁着。   见此情形,用手捂着耳朵的锦悦甚是不解。   这天雷到底要往谁身上劈,怎么往她这边劈了两下后,现在改劈蔺大佬了?   等等!这不会是戏精系统临时工安排的英雄救美戏码吧?她是妖精族,当下的天雷是她的劫数,蔺沉渊为了保护她弄了这个阵法出来,然后他自己在外面替她受劫?   “师父!!!”   一想到万字豪车,锦悦也开始拍着阵法呼唤蔺沉渊。   “师父你放我出来啊!弟子挨几下天雷不会被劈死的!”   女主角自带光环,师徒恋剧情还没顺利开展,挨几下雷劈肯定不会死,最多是受点伤。   景清忽然开口:“谁说这天雷要劈你。”   锦悦愣住:“啊?”   不是劈她,那劈谁?   [不太情愿出来科普的系统临时工:这不是你的劫数,是天道降下的天谴,天雷要劈的人是景清。]   锦悦:???   [系统临时工:景清在原文中虽是不起眼的配角,但我当时心血来潮给他安排了一个恶毒炮灰男配的设定,他生性残暴视旁人性命为蝼蚁,前世作恶多端虐杀了许多无辜生灵,今世他是要赎罪的,须积攒上万功德才能重生,否则便会被天道降下的天谴诛杀。]   锦悦:一个十八线配角你搞这么复杂的设定??   吃饱了撑的么?   锦悦:不是,天谴怎么说降就降了,他今晚什么也没做啊……   不对!   是那个少女!   [系统临时工:那少女虽然作恶在前,但自有她的恶报,景清不该动手……]   锦悦据理力争:景清将她打下去不就算她的恶报吗,这也不能算景清残暴吧?   [系统临时工:对方有罪,一命相抵足以,景清将她打下去,灰飞烟灭,此举难道不残暴?]   锦悦:……   有点道理,可天雷现在也没劈到景清身上,是蔺沉渊在受过啊!   她扭头看阵外被天雷劈到支撑不住跪在地上的蔺沉渊,牙齿不自觉咬住下唇,注视着他的目光有些不忍。   蔺大佬在原文里为何是正道翘楚,人人膜拜尊敬的大佬,是因为他心怀苍生舍己为人,在黑化之前一直护卫着六界的安定,不管什么种族,只要是向善的,他都护着……   雷声阵阵,蔺沉渊周围已是狼藉一片,亭台楼阁皆被天雷击毁,他单膝跪在满地废墟之中,高大的身形有些佝偻,但凌息剑依旧高高举着,将所有天雷都引到自己身上。   锦悦看不下去,急声问景清:“六师兄,这个阵法是什么,可有法子破解?”   “这不是阵法。”景清靠在金光边沿,面如死灰,“这是功德,师父身上的功德。”   “功德?”   锦悦又迷惑了。   [系统临时工:蔺大佬用自己的功德保护着你们,有功德金光护着,天道便不会伤害你们。]   凡人想飞升成仙,除了修行之外,还得积攒功德。   锦悦突然就明白蔺沉渊为何修行千年却迟迟没有飞升成仙了,原来他把功德全用在了保护景清上面?   蔺沉渊对景清真是用情极深……   [惊恐的系统临时工:不许在我的小说里搞纯爱!蔺大佬的功德没有全给景清!功德在我小说里是很有用的东西,授予妖精,可助妖精早日得道获得仙缘;授予凡人,那人便能长命百岁。蔺大佬是自己不想成仙,积攒的功德大多送给旁人了,并不是对景清特殊照顾,虽然收景清为徒后,他确实在他身上耗费了不少功德。]   锦悦:……   难怪景清经常挨打,还对蔺沉渊那么崇拜……   算了,管他什么心思,这天雷再不停,蔺沉渊就要被雷劈成重伤了……   [系统临时工:邪魅一笑.JPG]   锦悦:……   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   太秦昆仑派。   繁星满天,夜色静谧。   云烟小筑内,锦悦坐在床脚的踏板上思考人生。   昨夜,天道降下天谴惩罚景清,蔺沉渊为了保护他身受重伤,之后,三人连夜赶回昆仑派。   最懂医术的含慈真人还在外头没有回来,给蔺沉渊疗伤的事便落到晓风沅身上。   晓风沅给蔺沉渊渡了些灵力后便走了,作为原文中和男主角关系最好的兄弟,他不留下等蔺沉渊醒来就算了,走之前还把所有人都叫走了,只留下她一个在小筑内照顾。   ???   大哥!你好歹让大师兄或景清帮蔺大佬换身衣衫并处理下其他外伤吧???   就这样走了,谁给蔺大佬换衣衫上药???   “师兄在我面前总是夸你这个小徒弟能干懂事,相信你定能照顾好师兄。师兄喜静,想来也不希望云烟小筑内有太多人晃悠,故而有你一人照顾师兄便可。”   听听!   晓风沅说的这是什么话!   为什么啊!   害蔺大佬身受重伤的人明明是景清!为什么她要留下来照顾???   最过分的是她都没能拒绝,晓风沅就硬是将大师兄和景清都带走了。   “……”   望着空无一人的小筑,锦悦也想跑路,可她刚走了几步便停下,心中挣扎半响,终究做不到对蔺沉渊不闻不问,于是掉头回去。   处理伤口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扒蔺大佬的衣衫。   她便在床踏板处坐到现在,迟迟不敢去碰床上躺着的男子。   她有点心虚,怕自己扒了衣衫后眼睛会乱瞟,再想些晋江不让写的事情。   十分钟后——   “呼——我可以的!”   再拖下去天都亮了。   不就是身体吗,她又不是没看过,之前在幻境中已经见过了,现在他昏迷着,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有反应的,那还害怕什么呢!   锦悦给自己打气,末了爬起来坐在床沿,半闭着眼颤巍巍去解蔺沉渊的衣衫。   少顷,当她鼓足勇气拉开衣襟后,目光立刻被他身上新旧不一纵横交错的疤痕所吸引,旁的心思半点都没了。   幻境中时因害羞而未留意到,此刻细细看着,才发现他满身疮痍,整个上半身几乎寻不到一块好的地方。   锦悦怔怔看着,心道这么多疤痕得受多少伤,又要痛多久才会愈合。   她忍不住抬手轻触其中一道粉嫩的疤痕,应当是最近才受的伤,伤口刚脱痂长出新的皮肤来。   “看着就好疼……”   说这话时,颊边有泪珠滴落,心口处酸涩无比,锦悦愣了须臾才发现自个儿居然落泪了。   “我为什么哭啊?”   是共情能力太强,感同身受,代入自己受伤了么?   她有些呆呆地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但心中还是闷闷的不舒服,她知道蔺沉渊是正道大佬,可她没想到做大佬的代价是自己一身伤疤……   那不如做个普通人。   真是能力越强,身上背负的责任就越重。   她小心翼翼地为蔺沉渊处理身上的外伤,再轻柔无比的上药包扎,因为怕弄疼他,所以每一个动作都做得非常缓慢细致,等好不容易帮他换好干净衣衫时,她整个人都快累趴下了。   还好,古代人穿的衣衫都是长袍之类的,她脱掉蔺沉渊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衫后,给他套一件睡袍就算换好衣衫了。   当然了,最贴身隐秘的那条丝质亵裤她没动,也没有偷看,她是闭着眼睛的!   折腾半天,她也累了,懒得去沐浴梳洗,便坐在床踏板上,趴在床沿睡了过去……   锦悦怀疑自己和蔺沉渊的石床是不是有什么不解之缘,因为她又做梦了!   这个梦,极难描述。   在梦境中,蔺沉渊懒懒散散地披着她刚才为他换上的睡袍,袍子上的系带没有系,他身前便大敞着,结实紧绷的腹肌清晰可见。   他坐在床上,她却跪在他面前。   他的嘴角有些诡谲地勾着,低沉暗哑的嗓音充满了蛊惑,他居高临下望着她,哑声道:“过来,喂你吃点好的东西。” 第39章 大冒险   *   又开始了, 对嘛?   剧情又在被晋江锁文的边沿徘徊了。   锦悦跪在地上,有些无奈又无语地望着前方坐在床沿的蔺沉渊。   梦境中身体一般不受她控制,言行举止皆自动自发, 好似一个精致逼真的傀儡,蔺沉渊是她的主人,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只能任凭他摆弄享用。   “过来, 喂你吃点好的东西。”   他说这句话时, 幽邃的眼中闪烁着奇怪的光芒,面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兴奋和期待。   锦悦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她心里不安和痛苦交织着, 不太愿意过去可又不想忤逆他, 挣扎片刻,终是乖乖挪动膝盖靠近他。   当她跪挪到蔺沉渊面前后,他弯下腰来,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 抬起两只手捧着她的脸蛋, 手指轻抚她颤动不止的眼睫,然后是鼻子和嘴唇。他用大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 指尖探入她口中抚了抚她的牙齿,她的舌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手指, 便尝到他手指上有淡淡的甜味。   “喜欢吗?”   蔺沉渊不知从哪摸了个果子出来。   锦悦看向他手里红到发黑的果子, 心道这不是车厘子么?   她没有回话,他也不介意,径直将那果子喂到她嘴里。   “弟子多谢师父。”   口中机械地道谢,再食不知味地将嘴里的果子咬开咀嚼。   许是心中过于惶恐不安, 吃完后便忘了把果核吐出来。   她把果核吞下去了。   蔺沉渊等了须臾不见她吐出果核,便用手捏她脸颊,逼她张开嘴来。   沾染果汁后的小嘴艳红一片,清新怡人的果香甜味飘出。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少顷,双手顺着少女的耳朵往后滑去,手指穿过乌黑的发丝在她后颈处交叠。   “师父……”   身体下意识往后退,锦悦有些抗拒这个姿势。   蔺沉渊的双手如同鹰爪般牢牢箍在她后颈,大拇指按在她耳根处,稍微使点力气往上抬,她的脸便被迫仰起。   锦悦为什么抗拒这个姿势,是因为按在她耳根处的大拇指随便往下移一移,便会落到她脆弱纤细的脖颈上。   蔺沉渊随时都可以掐断她的脖子,只要他想。   庆幸的是,他并没有掐断她脖子的想法。   他将她摆成这个姿势,不过是想亲她。   他歪头,高挺的鼻梁蹭着她的脸颊,上薄下厚的嘴唇轻轻落到她的唇瓣上,如珍似宝般抿了抿。   这是一个温柔到不可思议的亲亲,他亲得小心又缓慢,如同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般,一点一点触碰着她的唇瓣,即便将舌头伸进去后,亦轻柔无比地同她的小舌纠缠勾搅。   心跳声在耳边不断放大,锦悦几乎溺毙在这个温柔似水的亲吻中,直到他终于放开她,与她额头相抵鼻尖相触。   “学会了吗?”   他突然说了句奇怪的话。   锦悦怔怔望着他漆黑的眼眸,这才发现里头跃动着炙热到足以灼伤她的火焰。   他似笑非笑地直起身,箍在她后颈的一只手收回,幽暗的眼眸依旧一眨不眨盯着她,修长的手指拉开自己身上唯一的系带。   那是她不该看的东西,她立刻便闭上眼了。   “不许闭眼。”   严厉的低喝响起,眼睛便不受控制睁开。   “……”   锦悦下意识摇头,泪珠滚落到腮边,呼吸因惶恐而急促。   “师父不要……”   她根本不敢看,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只敢看着他的脸,这一刻,心中的惧意攀升到极点。   眼前的人还是她的师父吗?事情怎么会变成今日这般?都怪她,若不是为了救她,师父不会身中情毒走火入魔……   她哽咽出声:“师父,你醒醒啊……我是你的徒弟,我是小七啊……”   蔺沉渊还有一只手握着她后颈,闻此言,他手中发力强行逼她靠近,面无表情地沉声:“要如何做,我方才已经教过你了,含着。”   “……唔……”   她不愿意的,可她没法反抗,又不想惹他生气,便只能痛苦的照做。   这是一个冒险,从未有过的冒险。   黑暗又茂密的丛林,生长着巨大到不可思议的蘑菇,初来乍到的她不知所措,战战兢兢地想尽快抽身离开,便抬手拨开密林寻找出口,她艰难的摸索前进着,累到口干舌燥,不得已舔舐蘑菇皱褶中流出的汁液解渴。   丛林中没有猛兽,但有狰狞的树根遍布,和蘑菇连成一体,在她的触碰下渐渐变大,好似被施了什么邪术一般,涨大到她无法承受的地步。   她尝试着后退,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回去,被迫挂在树藤上,前后剧烈晃荡着,晃到她头晕目眩,喉咙被堵住,她干呕几声,忽有甘露降下,一切便终于结束了。   “咳咳!”   她被呛到了。   “都咽下去。”   蔺沉渊将她拉起来抱在怀里,盯着她咽下嘴里的东西后才满意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真乖。”   “……”   梦境中的她有些无力又颓然地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你要听我的话。”   “听话就有奖励。”   “想要我的奖励吗?”   “……”   “乖,说你想。”   “弟子……想……”   “很好。”   “……”   石床边沿的床帐缓缓放下……   ……   一个人睡觉如果做噩梦的话,第二天醒来时通常精神不太好。   锦悦就是这样。   她睁开眼时,浑身又酸又痛,胳膊放佛不是自己的了。   这就是趴在床沿睡一晚上的后果。   床沿……   床!!!   锦悦迅速往后退,远离石床三米。   这个石床有毒!   她接触两回,两回都做噩梦了!   难怪蔺沉渊从来不睡床,原来是这张石床有古怪?   思及此,她抬眼看此刻正躺在床上的蔺沉渊,便见他双眉紧锁神情严肃,看起来正在做噩梦。   “师父!”   如果石床真的有古怪,那蔺沉渊不能再躺在上面了。   锦悦便叫了一声,再爬起来扑到床上,伸手去摇蔺沉渊,想叫醒他。   “师父你醒醒啊!师父!师父快醒来!”   叫不醒就拖,抱住胳膊往床下拖。   半响后,“呯”的一声,人被她从石床上拖下来了,但也正好压在她身上。   “……”   她怀疑戏精系统临时工在暗中作妖,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刚才推了半天叫了半天,蔺沉渊没醒,这会子一压到她身上就醒了。   “锦儿……”   蔺沉渊微微撑起身,脸上的神情有些迷茫,眼睛明显的没有焦距。   锦儿?   他一直管她叫小七来着,莫非此时不是在叫她?   “孽障!你竟敢对你师父不轨!!!”   正疑惑着,一个怒不可遏的咆哮声冷不防冒出。   锦悦心中“咯噔”一下,僵硬地转头,便看到怒目圆睁青筋暴起的渡恶正朝这边杀过来。   “……”   明明是蔺沉渊压在她身上,渡恶却非要觉得是她趁机媚惑神志不清的师父欲行不轨。   “师叔,我真的没有对师父做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他躺在那张床上……”   “闭嘴!你这个孽障休想骗我!”   “……”   所有解释在渡恶眼里都是狡辩,锦悦心好累,偏偏蔺沉渊又昏过去了,不能帮她说说话。   渡恶是晓风沅带入云烟小筑的,晓风沅慢了一步进来时,就看到自家师兄好好的躺在床上,可他的小徒弟不知为何被渡恶师兄五花大绑拎小鸡似的拎在手里。随后,渡恶师兄满面怒容咬牙切齿地说雪貂小丫头对她师父不轨,他现在要把她关入六合塔受罚。   晓风沅立刻后悔自己把渡恶带进来了,他忙上前拦住他,温声道:“师兄,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你不是担心沉渊师兄么,不如先查看下沉渊师兄的伤势,我二人再一起渡些灵力给师兄,好让他尽快醒来?”   渡恶表示他不听,他一定要先惩罚锦悦。   晓风沅:“……”   完了!   雪貂丫头这回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等师兄醒来,且不说他和渡恶师兄会怎么翻脸,就说这云烟小筑,恐怕日后他也不能上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   眼看渡恶离开,晓风沅急得团团转,他打不过他,掌门又不在门内,还有谁能救雪貂丫头?   冥思苦想小会儿,他想到一人了。   琼毓仙子!   ……   六合塔外。   渡恶御剑落下,将手里五花大绑的雪貂精重重扔到塔前的石阶上。   锦悦吃痛但一声不吭,自己挣扎着从地上坐起身。   “不自量力的孽障,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竟敢觊觎我师弟。”   渡恶冷冷启唇,落在锦悦身上的目光满是厌恶和恼怒。   锦悦叹口气,接着抬起头看向渡恶,脸上挤出个虚假的笑容来,说道:“师叔记性真差,我是师父最喜欢的小徒弟呀,怎么会是东西呢~至于觊觎,师父生得那么好看,出尘绝艳举世无双,六界内觊觎师父的人数不胜数,师叔有本事全抓了关入六合塔呗!”   反正她说什么,渡恶都不爱听,那干脆别摇尾乞怜了,左右都要被虐,她不如在被虐之前气一气渡恶。   渡恶果然大怒,几步冲到她面前,指着她咆哮道:“住口!你这个孽障!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锦悦呵呵一笑:“你敢吗?”   他当然不敢。   若能杀她,他又何必将她关入六合塔。   他不敢杀她,无非是怕杀了她后,蔺沉渊会怨恨他。   “你!!!”渡恶被气到了,手一扬召了利剑出来,高高举起。   “渡恶真人且慢!”   一条碧色绫带飞了过来,将渡恶手中的利剑缠住,阻止他往下砍。   这条绫带,锦悦认得,清波绫,琼毓的护身灵宝。   怎么着,蔺沉渊这个男主角一昏迷,恶毒男配和恶毒女配就一起来虐她了?   靠!   容她爆个粗口。   师徒恋虐文女主角真不是人当的!!! 第40章 思悟   *   兴许是前面的剧情有变化, 六合塔被虐的剧情便提前到此时了。   说不害怕是假的,望着站在面前的渡恶和琼毓,锦悦暗暗攥紧手, 眼睛警惕地盯着两人,不知他俩凑一块会怎么虐她。   “真人打算如何处置她?”琼毓收回清波绫缠在腰上,理一理袖袍后斜眼看地上的少女, 蔺沉渊不在,她不用掩饰心中对她的憎恨和杀意, “未免夜长梦多, 不如趁哥哥这时昏迷不醒,杀了她!”   锦悦:?   琼毓是不是有毛病,现在说杀了她, 那刚才干嘛要阻止渡恶?   渡恶也不解, 皱着浓眉道:“那仙子方才为何说且慢?”   琼毓扫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若真人亲手杀了这个妖孽,哥哥醒来必会和真人产生嫌隙,杀她不一定要我们亲自动手。”   说罢, 她抬头看向面前巍峨屹立的六合塔。   这六合塔明面上是七层, 实际有多少层,除了历任掌门外无人知晓。高塔第一层是昆仑派弟子坐化之处, 大部分弟子在将死之际都会进入塔内坐化,其生前修为灵力便化作枷锁牢牢锁住塔内关押的妖邪恶灵等。第二层是存放重要古籍之处, 除此以外, 犯错的弟子被罚禁闭时,会在此思过抄书。第三层是思悟秘境,其作用和第二层有些相似,犯了大错或罪责的弟子会被关入秘境中短暂流放, 受尽折磨和苦楚后才会被放出来。   渡恶不敢杀锦悦,便想将她关入第三层,以她的修为和本事,要想在秘境中活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琼毓道:“思悟秘境虽是贵派先祖为磨练弟子特别打造出的修行秘境,但如今已过去数千年,这单独的秘境没准出现什么不为人知的变化也有可能,比如它早已和其他秘境相连,不过此事尚无人发现,直到凌息君的小徒弟被关入其中受罚时不幸被其他秘境中过来的妖兽咬死……”   这番话说完,她转头看渡恶,唇角上扬细眉弯弯,露出个妩媚得意的笑来。   渡恶抬手捋一把小胡子,蹙眉道:“可思悟秘境与其他秘境并不相连,此事他们一查便知,妖兽如何从别的秘境中闯入?”   琼毓便笑:“真人放心,我自有法子让思悟秘境从此不再与世隔绝,就是不知真人可愿意牺牲这个昆仑派弟子修行的宝地。”   思悟秘境一旦和其他秘境相连,昆仑派弟子今后便不能随意进出此秘境,于中阶和低阶弟子而言,等同于少了一个修行试炼的好地方。   这是昆仑派先祖铸造的福地,渡恶确实有些犹豫。   锦悦不知道思悟秘境是什么地方,但秘境大多不是好地方,又听琼毓说要让妖兽咬死她,遂为了自保忙开口道:“师叔!你不是最在乎昆仑派的前途吗?这秘境是先祖为了造福昆仑派弟子废寝忘食呕心沥血之作,若师叔因一己之私毁了秘境,师叔将来要是仙逝了,要怎么去见先祖们?师叔三思啊!!”   她话音方落,面上突然挨了一记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对方用了极大力气,她面上立刻多了几个手指印,嘴角亦被打出血丝。   “住口!你这个孽障蛊惑我哥哥不够,现今又想妖言惑众!”琼毓甩了下袖子,正是她隔空用法术打了锦悦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极为突然,又是用法术隔空打得,锦悦便没来得及躲,脸被打歪到一旁,耳边嗡嗡作响。   疼是真疼,体质原因,泪水瞬间便下来了,她歪头靠在塔门上,几缕青丝凌乱地散在颊边,泪珠滑到鼻尖处摇摇欲坠。   琼毓侧了侧身冷哼道:“真人且看看,哥哥为何会被蛊惑,还不是这个妖孽生得貌美,哭起来我见犹怜,此番情形莫说是哥哥,便是我见了都心生怜惜。哥哥不近女色,除了我之外,不曾与任何女子有过深交,这妖孽欺哥哥仁慈心善,便总哭哭啼啼缠着他亲近他,若非如此,哥哥怎会动凡心!”   闻此言,从挨打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锦悦“噗嗤”一声笑了。   琼毓立刻斜眼瞪她:“你笑什么!我与哥哥之间的关系,众人皆知!若不是仙凡有别,哥哥早和我在一起了,你以为哥哥有多喜欢你?无非是在你身上看到我的影子罢了,你平素照镜子时难道没发现眉眼与我有几分相似?”   ——你不过是我的替身,真以为哥哥爱你?笑话!   毫无预兆的,脑中突然出现琼毓另一个说话声。   锦悦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被一耳光打出幻听了,还好那声音只出现了片刻便没有再响起,但她心中却莫名感到痛苦悲伤,沉甸甸压在心头,令她越发泪如雨下。   是脸上太疼才如此么?   她有些疑惑地想着,末了转头看琼毓,还真没发现自己和她哪里像,诚然在原文里,她是蔺沉渊心里的白月光,可那和她有什么关系,她现在又不爱蔺沉渊。   反正都挨打了,那她也别想舒坦。   便轻笑出声:“师父有多喜欢我,整个昆仑派上下皆知,拜师大典那日,我再三拒绝,不想拜他为师,可师父早就看上我了,赠我闻风铃,再坚持收我为徒。啊……忘了告诉你,师父还让我到云烟小筑同他一起住,我不愿意,师父便不高兴,然后师父为了讨好我,将天寒地冻的云烟小筑变成繁花似锦的世外桃源……”   “住嘴!住嘴!”   琼毓果然被刺激到勃然大怒,竟大步上前想亲手打她。   锦悦等的就是她过来,二话不说抬脚便踹,后者太小看她了,竟一点防备都没有,又或是没想到她会先下手为强,便被她一脚踹到台阶下,差点摔个狗吃屎。   “孽畜!”   “啪!”   这回打她的,是渡恶。   啧,还真是恶毒女配恶毒男配一起联手虐她。   锦悦用舌头顶了顶连挨两巴掌的脸颊,嘴角都被打破了,疼得她倒吸几口凉气。   琼毓稳住身形,指着她叫道:“真人!这可是她亲口说的,你还要犹豫吗?有她在,哥哥便不能得道飞升,日后还会被她害死!一个小小的秘境罢了,即便与其他秘境相连,你们不是可以一起到秘境中陪弟子试炼吗,有什么危险随时出手便是,此法其他门派一直如此,昆仑派大可效仿!”   渡恶抿唇不语,他垂眸沉思小会儿,最终扬手打晕锦悦。   琼毓仙子说得法子确实可行,他出此下策实属无奈,是为了沉渊师弟的将来,亦是为保护六界安定。   不管那些画面是真是假,这雪貂孽障留不得,有她在,沉渊师弟的修行之路定不会顺利,他是为了他好才这般,相信师弟会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想罢,渡恶上前拎起被强制变回雪貂原形的锦悦,推开了六合塔的大门。   一刻钟后,渡恶从六合塔中出来,同琼毓对视一眼后一起离开。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景清匆匆赶来。   景清落到六合塔外,环顾四周一圈,不见有人,但在高塔入口处看到了一枚耳环。   银翼飞燕,是他在白莲镇亲自为蠢师妹选的。   “小七……小七!”   心中着急,便什么都顾不上了,景清没有丝毫犹豫便闯入塔中。   依渡恶真人的性子,往日犯了大错的弟子都会被他关入思悟秘境内受罚,蠢师妹应当也是如此。   他便直接往第三层的思悟秘境。   方一入内,便有罡风吹来,差点将他卷入其中,他险险避过,御剑往前寻找锦悦。   幸好他手里有一枚耳环在,便可以用追踪符找锦悦的所在。   在秘境中转了约莫两刻钟后,他在一处深潭边找到了被食人藤缠住的少女。   被食人藤缠住后,越是挣扎,树藤便越会缠紧,最终将猎物勒成碎片。   通体雪白的小兽耷拉着脑袋挂在树藤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如同一只不幸撞到蛛网的蝴蝶,脆弱又美丽的悬在半空中,她脚下是深不可测的腐骨潭,一旦落入其中,周身血肉会被潭水腐蚀,若是待久了,腐化成一摊血水也不是没有可能。   见此情形,景清紧张到呼吸都快停止了,他忙御剑过去,用符箓引开食人藤的注意,再趁机削断树藤救下锦悦。   两人落到一旁,景清修为低,纵然没什么灵力,但还是用灵力将锦悦变回人身,再柔声唤她。   “小七,小七快醒醒,小七?”   唤了几声后,景清突然发现锦悦半边脸颊红肿,嘴角亦有伤口,那手指印太明显了,很显然有人在不久前出手掌掴了他的师妹。   莫非是渡恶真人?可他惩罚弟子,极少亲自动手,但除了他之外,景清想不到还有谁会对锦悦下手。   望着少女红肿的脸颊,怒意登时涌上心头,景清咬了咬牙,恨不得立刻出去杀了渡恶。弟子犯错,关入秘境内受罚还不够,他竟亲手打人?   “唔……”   一声嘤咛,锦悦皱着眉睁开眼,初时有些茫然,看到景清后吃惊不已。   “六师兄,你怎么在这?我们、我们在哪?”   思悟秘境中吗?   她从景清怀里坐起身,扭头打量着四周。   景清拉她一下,再扳过她的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脸颊,沉声道:“是渡恶打了你?”   “……”   锦悦愣了一下,接着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摔的。”   六师兄睚眦必报,若让他知道是渡恶和琼毓打了她,他肯定要去报复,可他哪是渡恶和琼毓的对手,还是别告诉他了,免得他生气之下做出什么冲动之举来。   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两巴掌,她会找到机会双倍还给他们的。   眼下,先安然无恙离开这个秘境才是,也不知琼毓说的妖兽何时会出现,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   “师兄,我们……师兄?”   她刚要开口说离开此地,景清突然伸手将她紧紧抱住。   “我会保护好你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还有师父和师兄们!”   低沉但坚定的男子声在耳边响起,惊讶之余,锦悦有点怀疑面前这个景清是不是幻象之类的东西,毕竟在原文里,她被关入六合塔后,景清在这部分剧情里扮演的角色是想趁机杀她但被蔺沉渊阻止的炮灰配角。   “六师兄,你没事吧?”   面前这个景清真的挺反常,锦悦有点慌了。 第41章 思悟2.0   *   几缕冷清的月光从繁茂的枝叶间漏下, 锦悦垂眸盯着裙摆上的光点,顿一顿,不太自在地抬眼看面前的少年人。   景清在给她脸颊上药, 两人之间的距离便难免离得近了些,他指腹上带着些薄茧,同蔺沉渊光滑温润的手指很不一样。   不知为何便想到蔺沉渊了, 细细想着,他除了偶尔有些霸道外, 对她一直挺好的, 是他身边的人看不上她,渡恶也好琼毓也罢,皆一心要她死, 没来由便对她恶意满满。   说起来, 《仙侠恋之师父太清冷》这本小说,它虐心的点与其他仙侠师徒文有些不一样,蔺沉渊本人并没有觉得徒弟爱上师父大逆不道,是锦悦自己自卑多思, 加上蔺沉渊后来为救琼毓而死, 便认定蔺沉渊不爱她,二人之间所有缠绵亲昵都是受情毒影响之故。   原文里关于蔺沉渊和琼毓之间的关系没有细致描述, 只提到琼毓还是一尾鱼时被蔺沉渊养在凌息山,后来他求了仙丹给她助她成仙, 然不知为何, 琼毓飞升后,两人之间便没什么接触了。   他俩究竟有没有男女之情呢?朝夕相处最容易日久生情了,看琼毓的样子,她对蔺沉渊是有情的, 可为何蔺沉渊表现出的却是不咸不淡,既看不出喜欢也看不出不喜欢。   替身梗纯粹扯淡,骗骗原文里的锦悦可以,骗她不可能。   她和琼毓长得并不相似,脾气性格也有着天壤之别,蔺沉渊除非瞎了才会将她当成琼毓来亲近。   再说了,琼毓三天两头往昆仑派跑,蔺沉渊若真心仪她,就算仙凡有别,平时待在一块儿总可以吧,但他回来后都待在云烟小筑里不出去,琼毓又进不来,两人独处的时候便几乎没有。   综上,她得出蔺沉渊可能并不喜欢琼毓这个结论,可他又确实对她很好还为了救她身死……   难不成是狗血的“我虽然爱你但为了保护你只能表现出不爱你”这种令人无语的虐心梗?   蔺沉渊其实喜欢琼毓,但因为自己迟迟不能飞升,怕耽误连累琼毓,于是平时故意与她保持距离?   那也不对啊,他想飞升成仙,随时可以,并不存在不能飞升的问题。   “……”   淦!   她实在想不通!   都怪原书作者写的垃圾,剧情一点逻辑都没有!   “我弄痛你了?”   锦悦突然握紧拳头捶了捶自己的大腿,景清见了有些紧张,以为自己上药没个轻重,把少女弄疼了,然话刚出口,他又收起脸上的紧张之色,改成有些不耐烦的凶恶表情,哼道:“谁让你那么蠢弄伤自己,我愿意帮你上药你就该谢天谢地了,疼了也不准哼唧!”   相处那么久,锦悦早习惯景清凶巴巴的语气了,便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问道:“六师兄,师父和琼毓仙子是一对的吗?”   光她自己瞎想没用,有时候得参考一下别人的看法。   景清闻言皱眉看她:“你问这个做什么?”言罢手指按了按她发红的脸颊,怒道:“师父和谁是一对,与你这个徒弟有什么关系!师父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你是他徒弟,你休要自作多情,以为师父是不是对你……哼!师父就算动凡心,也不会看上你这样蠢笨的小妖精!”   “……”   她问的是琼毓和蔺沉渊,景清扯她干嘛?   锦悦捂着被按疼的脸颊,有些委屈又幽怨地瞅着景清。   “看什么看!收起你脑袋瓜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景清抬手戳少女的脑袋,心里有点不高兴,蠢师妹为何要关心师父和琼毓仙子是不是一对的,她是不是对师父生出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了?   “……”   她怎么能喜欢自己的师父?   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头堆积,除了不悦之外,似乎还有些不甘心。   他在不甘心什么?   景清怔怔盯着面前的少女,她忽然朝他靠近,便有冰雪中盛开的莲花幽香扑面而来,他的心漏跳一拍,嘴唇情不自禁抿紧。   “你靠这么近作甚……唔?”   话未说完便被对方捂住嘴,景清猛地睁大眼,正欲推开怀里的少女,却发现她神色紧张地挤眉弄眼,如小鹿般明亮乌黑的瞳仁里有妖兽的倒影出现。   他二人所处之地是上风口,许是如此,有妖兽靠近都未闻到气味,直到它们都摸到身后来了,才嗅到它们身上的腥臭味。   景清不动声色地伸手搂住怀里的少女,下一瞬拍地而起,带着人跃到头顶的树上,那妖兽便扑了个空。   兽类的低吼声此起彼伏,放眼看脚下的树林,有许多双绿色的眼睛在晃动,不知来了多少妖兽。   “六师兄,现在怎么办,打还是跑?”   锦悦死死抱住景清,生怕自己从树上掉下去。   景清一脸严肃地看着脚下,万幸,这群妖兽不会飞,他带着蠢师妹御剑逃离便可。   “太多了,打不赢。”   他沉沉出声,唤出幽冥剑飞离。   入夜后在秘境中乱跑极为危险,不如寻个隐蔽安全的山洞待一晚,等天亮后再找出口更为妥当。   思悟秘境于他而言并不陌生,以前被渡恶关进来过好几次,故而在此地要如何求生,他很有经验,很快便将锦悦带到一个位于悬崖峭壁上的山洞内。   奔波折腾一日,又挨了打,锦悦到山洞后累极了,不等景清收拾好角落的干草堆,便靠在石壁边睡了过去。   乌云被风吹开,半轮弯月露出,皎洁的月光温柔地落在洞口睡着的少女身上。   “好了。”   景清转过身去,结果看到少女已在洞口处睡着,他愣了须臾才缓步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身。   几缕青丝散落在少女颊边,他下意识抬手帮她掖到耳后,手指便自然触碰到那小巧粉红的耳朵。   有点冰冰凉凉,薄薄一层血肉脆弱极了,随便使点力气去捏,便有可能捏破,就像它的主人,娇小脆弱,不堪一击。   他突然庆幸自己不顾一切的冲进来了,否则他的蠢师妹极有可能已死在腐骨潭。   他又想到渡恶,他现在还杀不了他,就只能忍着,而在忍耐的这段日子里,他希望他的蠢师妹不要再招惹渡恶。   他伸手抱起她,转身将她放到干草堆上,再脱下外袍给她盖上,做完这些后,鬼使神差的,他微微低下头凑到她耳边,隔着几缕发丝对她说道:“答应我,不要喜欢师父……”   言罢,他有些恍惚地直起身,不太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但心里并不后悔。   ……   翌日。   暖阳从洞口照进来时,锦悦醒了。   揉揉眼睛看身旁,没见着景清,她忙起身到洞口处,刚一过去,差点和御剑回来的景清撞到一起。   “你乱跑什么,不怕掉下去摔死?”   景清凶巴巴地抬手戳她额头,锦悦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戳,她突然嗅到一股烤肉味,低头一看,惊喜地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条烤鱼。   “谢谢哥哥!哥哥最好了!”   原来他一大早便出去帮她准备早饭了。   锦悦兴冲冲地拿过景清手里的烤鱼狼吞虎咽起来。   景清想说吃慢点小心鱼刺,然话到嘴边又改了,没好气地说道:“饿死鬼投胎吗你,一个姑娘家,也不注意点吃相。”   有肉吃就行,谁还管吃相。   锦悦捧着烤鱼吃得津津有味,没一会儿就吃得只剩一堆鱼刺。   景清道:“你的爪子脏死了,那里有水,去洗干净,没洗干净别碰我。”   锦悦应了声后乖乖去洗手。   之后,两人离开山洞去找秘境出口,景清毕竟来过几次,对出口所在方位便有些判断。   可惜两人转悠一日并未找到出口,只能先回山洞内过夜。   翌日依旧无功而返,不过出口本就不好找,多费些时日也正常。   第四日,两人终于寻到出口,是一块悬在半空中的水帘,穿过水帘便能回到六合塔。   “那是什么?”   两人还未飞到水帘附近,锦悦便看到有一庞然大物正绕着水帘盘旋。   景清举目看了眼那只浑身长毛的怪物,撇嘴道:“不知道。”   锦悦:“……”   忘了六师兄也是学渣……   突地,那只怪物似乎发现他二人了,张嘴发出一声怪叫,随后朝他们猛冲过来。   怪物飞近后,两人才发现它长得有点像蝙蝠,嘴边有锋利的獠牙露着,眼睛是血红色的,全身长满了长毛,尾巴很长带着倒钩。   长相丑陋可怖的怪物通常暴虐嗜血极难对付,眼前这只蝙蝠怪就是,它随便挥一挥翅膀,景清脚下踩着的长剑便摇晃起来。   景清深知自个儿的御剑术不精,便忙掉头带锦悦往地上飞去,好不容易穿过树冠落到地上,那怪物紧随其后,有力的羽翼直接削断三丈之内的树木。   “变回原形跑,不必管我!”   情况不太妙,景清将怀中的少女往后推,自己持剑迎了上去。   蝙蝠脸的怪物咆哮一声,同羽翼连在一起的爪子狠狠抓向景清,后者险险避过,又斗了几个回合,不料这怪物的尾巴偷袭,他一时不慎,腹部被带着倒刺的尾巴穿了过去。   锦悦不可能一个人逃跑,她深知景清的修为本事与她差不多,便取了蔺沉渊给她的古琴出来,席地而坐,手指抖抖索索抚了几个琴音,想弹静安曲来催眠怪物。可她没什么灵力,记住了曲谱也没用,抚出的琴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眼看景清被怪物穿过身体吊在半空中晃荡,静安曲却依旧不成调子。   “六师兄——”   她丢下古琴朝那怪物奔去,变回雪貂原身往怪物身上爬,想爬到它脑袋上弄瞎它的眼睛。   景清口中有污血流出,他看到雪白的小兽躲避着怪物的爪子往它头上爬,心中五味杂陈,“这个蠢师妹……”   不是让她跑吗,她留下做什么。   锦悦憋着一口气爬到怪物脑袋上,在它眼皮处又抓又挠,怪物果然恼怒不已地抬起爪子想抓她,锦悦便趁机用符箓缠住怪物的爪子,再用力拉向它自己的眼珠,“噗呲”一声,利爪深深刺入眼珠中。   眼珠被自己的爪子刺破,怪物吃痛后变得越发狂躁,它用力甩开锦悦,扑腾着翅膀在天上飞了一圈,而后朝地面刚变回人形的少女俯冲下去。   “小七——”   景清恨不得飞身下去护住那少女,可他自身难保,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怪物的利爪踏向少女。   千钧一发之际,凌息剑从闻风铃中飞出,将怪物的爪子震开,随即,一抹白影从天而降拥住少女,带着她在地面旋转一圈,衣袂翩翩乌发翻飞,不远处的古琴飞了过来悬空在少女身前。   “铮铮”两声琴响,低沉又莫名带着点激昂,有着修长手指的大手覆到纤纤玉手上,琴弦绷紧琴音流出,尖利湍急,如江河之水滚滚往下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那只蝙蝠脸怪物,顷刻之间将其削肉碎骨,片成一摊烂肉轰然倒地。   熟悉的清冷雪松味,隐隐还带着点药味,锦悦心头狂跳,她飞快地转过头去,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师父——”   小徒弟带着哭腔唤他,蔺沉渊方要抬手给她拭泪,她忽然转身埋入他怀中,两手紧紧抱住他,小脑袋枕在他肩头嚎啕大哭起来。   “……”   他有片刻无措,少顷,抬手回抱住怀里的小徒弟,一手覆到她后脑勺处,另一手轻拍她后背,再抱着她轻轻晃着。   他没有哄人的经验,此刻这个法子,是人间的百姓哄孩子时的样子。   锦悦是在后怕,哭得伤心之余没忘抽抽噎噎喊蔺沉渊救六师兄。   景清已昏死过去,晓风沅正在救他。   “师父我太没用了,你给我的古琴我弹不了呜呜呜……”   刚才急得要命,手指头都划出血了,古琴还是没什么声音。   并非她不上进,没有把音修该学的谱子记住,是她灵力太低,没法用古琴来御敌。   “我知道。”   蔺沉渊偏了偏头,下巴轻轻蹭了蹭小徒弟单薄的肩头,她哭得太厉害了,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   心中生出一股不太尖锐但令人十分不适的疼痛,听着小徒弟委屈的哭声,他越发难受。   “小七……”   他微微分开二人,抬手为她拭泪,再把声音放柔放低,轻轻道:“没事了,小七。”   锦悦眼前模糊一片,泪水沾湿睫毛,她努力睁大眼想看清眼前的人,但下一瞬却被一股力量强制陷入昏睡。   失去意识之前,她感觉到有温软湿润的东西贴到眼角。   “师父在的,乖,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一大波糖正在赶来的路上!等着被甜齁鼻吧!   系统临时工:甜文写手上线了吗~ 第42章 凌息剑   *   红月当空, 花开满湖。   蔺沉渊持剑站在凉亭顶端,一条长须金身的巨龙从湖中探出身来,与他平视。   这条巨龙, 应当是附在宋旭身上的那个怨灵,自他得到龙丹后,便一直在梦中与它对峙。   “神君原本聪敏通透, 没想到转世为人后,竟这般无知愚钝。”   “……”   “吾辈入魔, 皆因仙族不仁, 神君当年又何尝不是被仙族算计,才会失了挚爱身葬寒渊?”   “……”   “吾辈尊主熄宁君与神君是故交,尊主念着与神君的情谊, 在水泽之战中明明有机会杀了神君却没有下手, 此事神君难道忘了吗?”   “……”   提及水泽之战,他确有几分印象。   几百年前,千秋酆家发布屠龙令,说水泽中藏着一条恶龙, 有能者斩杀之, 会获得酆家无比丰厚的报酬。   屠龙令一出,各大仙门世家皆有派弟子前往水泽, 然不知为何,当他赶到水泽时, 那些修者全都入魔心智全无, 好不容易将他们身上的魔气拔除后,魔气突然汇聚到一起成了极难对付的怨灵邪祟。他确实差一点便死在那,若不是那团魔气手下留情的话。   “吾之所言,绝无半分虚假, 神君若不信,大可去一趟不周山。”   听到这,从头到尾都未回应过的蔺沉渊终于开口,冷冷淡淡道:“将幻境解开。”   巨龙是有要求的,它问道:“神君可愿前往不周山?”   “……”   蔺沉渊又不说话了。   他从来不受任何人的要挟,对方不解开幻境也无妨,他会想到办法出去的。   便僵持许久,久到他忽然感应到凌息剑有动静。   非性命之危,凌息剑不会飞出。   他的小徒弟遇到危险了。   “我答应你。”   一想到小徒弟身陷险境,蔺沉渊便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刻开口答应巨龙会去不周山。   他答应的事从不食言,巨龙最后一丝残念消散。   蔺沉渊睁开眼,“小七!”   边上守了多日的晓风沅吓了一跳,随后忙靠过去,“师兄!你醒了!”   心脉精血尚未再生,灵力又还未恢复,蔺沉渊无法用灵力感知闻风铃,便询问晓风沅:“小七在哪。”   “呃……”   晓风沅莫名心虚,而后将锦悦被渡恶关入思悟秘境一事道出,话音未落,蔺沉渊已飞身而去。   “师兄你别急啊!我让小六去保护那丫头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晓风沅忙御剑追了过去,他追到六合塔外时,没看到蔺沉渊,只看到渡恶满脸怒容地站着。   渡恶一见他,便气冲冲道:“是你告诉沉渊那孽障在六合塔中的?风沅!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害沉渊!”   晓风沅:“……”   他此举会不会害师兄,他不知,但他知道自家师兄那个小徒弟若是出了什么事的话,那昆仑派恐怕会大乱。思及此,他没法继续待在塔外等,便也飞身进入第三层的思悟秘境。   还好还好,他们进来的及时,师兄的两个徒弟虽都有受伤,但好歹没有性命之忧。   给景清止血后,晓风沅看到那摊血肉,他惊了一下,说道:“师兄,思悟秘境中怎会有魔化后的絜钩?”   絜钩为不祥之鸟,在哪出现,哪里就会有瘟疫发生,而魔化后的絜钩只在秘境中出现,皮糙肉厚暴虐嗜血,修为低的弟子若碰到它只有死路一条。这等厉害的魔物,思悟秘境中从未有过,也不可能存在,但它却出现在此,这意味着思悟秘境必定出了什么问题,他得立刻出去同其他人商议此事才是。   蔺沉渊举目看了眼周遭,接着抱起被他弄昏睡过去的少女,召了凌息剑到脚下,朝秘境出口处飞去。   晓风沅忙扶起景清跟上。   几人离开秘境回到六合塔,从塔中出去时,渡恶迎了过来,面上露出很是惊讶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他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景清怎么受伤了?”   蔺沉渊神色阴沉地斜他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御剑离开。   晓风沅蹙着眉道:“景清为何会受伤,师兄难道不知道?”   渡恶扬了扬眉,“这小子经常被罚入思悟秘境内,从未见他受伤过,他今次为何受伤,我自然不知!”   “……”   渡恶素来维护昆仑派,昆仑派的利益在他心中排第一,念着这点,晓风沅便没有怀疑他,将思悟秘境中出现魔物之事道出。   渡恶听罢很是着急,立刻旋身去找其他人商议去了,见此情形,晓风沅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打消。   ……   凌息山。   晓风沅带着景清落到云烟小筑时,外出去寻含慈真人的岳蓁回来了,他见景清伤成这副样子,眼眶瞬时红了,大步迎过来边给景清渡灵力边帮忙扶他到饮茶用的竹榻上躺下。   “景清,景清……”   望着半身是血的少年,岳蓁跪在他身边,手颤抖了半天都不敢碰他,自责和痛苦如同一座大山,将他死死压住,他红着眼快要昏厥过去。   “师兄,絜钩之事不能掉以轻心,我先去正殿议事,你安置完这边后尽快过来,免得渡恶师兄他……”   晓风沅没把后面的话说完便匆匆离开。   寝房内,蔺沉渊正用湿帕子擦拭着少女唇边的血丝,比起六徒弟,他的小徒弟仅仅受了点皮外伤,他已用灵力抹去。   大徒弟低低的啜泣声从外头传来,蔺沉渊似是想到什么,张开手将那枚从宋旭处获得的龙丹取出,再一分为二,一半给了躺在石床上的小徒弟,另一半递到外头,命大徒弟喂六徒弟吃下。   吃下龙丹后,少女苍白的脸颊多了几分红润。   龙丹中蕴藏的精华和灵力极为珍贵,他刚喂两个徒弟吃下的龙丹,可助他们增加五百年修为。   “师父,景清他好些了!”   大徒弟带着哭腔的惊喜声响起,蔺沉渊没有回应,他抿着唇沉默片刻,大手一挥,宽大的袖子在半空中翻飞,凌息剑从浅金色的铃铛中飞出。   灵剑的主人若强大无比,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后,剑中会有剑灵生出。   剑灵有追溯时光的能力。   ——未免夜长梦多,不如趁哥哥这时昏迷不醒,杀了她!   ——杀她不一定要我们亲自动手。   ——住口!你这个孽障!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男人愤怒的大喝,女人阴阳怪气的娇声相继响起,因凌息剑在闻风铃中之故,便只有声音没有画面,但已足够让蔺沉渊明白他的小徒弟曾遭遇过什么。   夹杂在对话中的两个耳光声极为清楚,蔺沉渊听到最后时,眉宇间阴霾密布,漆黑幽邃的眼眸中有寒冰冻结。   他挺着背脊僵硬地坐在床边,少顷,将紧握成拳的手指舒展开,朝床榻上闭着眼的少女伸过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脸颊。   他比谁都清楚,小徒弟的肌肤娇嫩到随便用点力气便会泛红,若被人狠狠掴两巴掌,她的脸得红肿成什么样?纵然此时已不得而知,可他光想象便能想象出,小徒弟如凝脂般细嫩的面颊上必会落下施暴者的手指印,便是上了药也没那么快恢复如初。   他又想到两刻钟前,小徒弟清醒时一向与他保持着距离,对他亦是抗拒比亲近多,但她方才却主动抱住他,还哭得那样厉害,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才会那般。   他是渴望小徒弟不要抗拒他,但他不希望她亲近他是因为受了委屈和凌虐。   “你在此照顾他们。”   凌息剑还未收回,蔺沉渊伸手握住,话毕飞离云烟小筑。   ……   肃华殿。   昆仑派正殿。   渡恶和晓风沅,还有几个山头的山主正在商议思悟秘境中突然出现魔物之事。   渡恶道:“思悟秘境乃先祖打造,数千年来从未出过什么乱子,可这回,沉渊那个小徒弟进去没几日,秘境中便出现魔物了,依我看,定是那雪貂精在里头做了什么,才会让原本独立存在的秘境和其他秘境相连!”   闻此言,晓风沅不由皱眉,握着扇子道:“那丫头不过是一只百年修为的雪貂,灵力低微,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渡恶大声打断晓风沅,“妖精族中前期是精后期为妖者比比皆是,我们本就不该分什么好妖坏妖,只要是妖怪,就都该斩杀!沉渊师弟前几日负伤归来,昏迷数日都未醒,诸位可曾见过沉渊师弟如此?他便是被那雪貂妖精害的!我们应该劝沉渊师弟将那雪貂妖孽逐出师门,免得她用妖术蛊惑沉渊师弟,再次祸害他!”   渡恶说得脸红脖子粗,模样十分激动,然他话刚说完,一道剑光冷不防从殿外飞入,朝着他胳膊挥了下去。   “啪”的一声,殷红的热血溅落到地面,紧随其后的是一条被齐齐削断的胳膊。   “啊……啊——”   渡恶后知后觉握着自己被砍掉胳膊的肩膀跪到地上,脸上疼出青筋,冷汗“唰”的一下冒出。   “这是怎么回事!”   “凌息剑!”   殿内几人纷纷起身,慌乱不已地看着砍断渡恶胳膊后悬在半空中往下滴血的灵剑。   须臾,一个身着烟灰色长袍的男子缓缓迈入殿内。   “凌息君此举是何意!你怎么能砍断你师兄的胳膊!”   “莫不是走火入魔?”   “还是被什么妖邪蛊惑心智了?”   几位山主忙取了护身灵宝出来,站成一排紧张不已地注视着在几步外站定的男子。   蔺沉渊冷着脸不说话时,周身会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肃杀之气萦绕,大多数人在这时都会不敢直视他,几位山主便是如此,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别开眼。   蔺沉渊抬手握住凌息剑,往后一挥,剑身上沾着的血污甩落到地面,又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是这只手吗,师兄。”   他淡淡抬眼,幽冷到足以冻伤人的目光轻飘飘落到渡恶身上。   如果不是这只手,那就把另一只也砍掉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4 02:45:00~2020-05-27 00:5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故长安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雅2号 3瓶;Joyce019610 2瓶;言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他醋了2.0   *   含慈真人医术精湛, 胳膊断了缝回去,养三五个月,对修为高的修者而言, 恢复如初不是难事。   蔺沉渊并非嗜杀残暴之人,他杀人的原因有一半是觉得对方太过烦人,他今日对渡恶下手亦是如此, 对其无比厌烦之余恼怒他一再对锦悦施暴。   他说得够清楚了,他的徒弟如何, 与渡恶没关系, 他若有心调教,只管教自己座下的弟子便是。   “蔺沉渊,你这是做什么, 怎能对自己的师兄出手, 莫不是真被什么妖孽蛊惑心智了?”   一名山主壮着胆子开口,原本他对蔺沉渊那个雪貂精徒弟没什么看法,左右不是他的徒弟,是人是妖与他无关, 但蔺沉渊这会子杀气腾腾走进来, 二话不说便砍了自己师兄的胳膊,他便有些相信渡恶方才的话了, 蔺沉渊此刻如此反常,没准就是受了那只雪貂妖精的蛊惑。   “沉渊师弟, 你我师兄弟并肩作战近千年, 师兄在你心中竟不如一只拜你为师才两个月的妖孽?”渡恶不敢置信地看着面色阴沉的男子,比起胳膊被砍断的痛,这一刻,他心中失望和不甘要更多一些。   “你与他们有何区别?”凌息剑剑锋一转, 再次对准渡恶。   修行之人当清心寡欲戒骄戒躁,蔺沉渊在想,渡恶自己可能没发现,他对他成仙这件事的执念,有些走火入魔了。   他其实不太明白,渡恶为何对他如此执着,非要他飞升成仙不可,这几年来,凡是有可能阻碍他飞升的人或事,都被他想方设法解决了。现下想来,兴许是他不曾理会过他的举动,他便自以为是,觉得他是赞成他做法的,只要一句“我是为了你好”,他便会肆无忌惮地插手他身边的人或事,将他认为会妨碍他得道成仙的人都处理掉。   “师兄,你冷静一点……”   晓风沅硬着头皮走到蔺沉渊身边,这种时候,只剩下他敢靠近并与他说话。   他了解自己的师兄,他会眼皮都不眨一下便砍掉渡恶的胳膊,定是渡恶对锦悦那丫头做了什么伤害之举,故而师兄才会和他翻脸。   外人都以为他师兄清冷出尘不食人间烟火,除了降妖除魔维护正道之外,世间的繁华都不能入他的眼,但实际他只是懒得理会那些世俗之事罢了,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便对什么都冷冷淡淡不感兴趣。   唉,渡恶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师兄那么冷淡的一个人,能被他看重在意者,势必在他心中占据着极高的地位,若出手伤害此人,其下场可想而知。   “我与他们有何区别?”渡恶睁大眼瞪着蔺沉渊,眸中有血丝迸出,他踉跄着起身,带血的手拍拍自个儿的胸口,脸上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哑声道:“我是你师兄,从你入昆仑派第一日起便对你寄予厚望,你也从未让我失望过。我俩同生共死无数次,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难道这份情谊还不够有区别吗?师兄希望你功德圆满飞升成仙,师兄做错了吗?”   蔺沉渊冷冷回到:“你的想法,与我何干。”   世间对他寄予美好愿望者比比皆是,正道中有一大半的人都以他为仰仗,遇到什么难对付的妖邪时,见他出现都会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嘴上说什么幸亏有他出手相救,否则他们便要小命不保。   他们大概希望他永远按正道规矩行事,永远站在正道这边,最好是能尽快飞升成仙,拥有更高的地位和修为后,才能更好的维护正道。   实际他没有太多想法,仅仅是觉得自己拥有普通人没有的本事和寿命,便当竭尽所能做对的事情,护卫六界造福苍生,并非局限于正道。   “你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为何要自毁前途,和一只注定活不了多久的妖孽纠缠不清?”渡恶不明白,蔺沉渊明明可以飞升成仙,他为何止步不前还自甘堕落?他座下那些徒弟全是废物拖油瓶,没有一个他看得上眼的,他们只会拖累他,根本不能帮到他什么。   而他执意要除掉那只雪貂妖,是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他的沉渊师弟会受她连累丢掉性命,并因她之故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被砍断胳膊之前,他心中对那雪貂妖尚有一丝仁慈存在,但现在,他心中就一个念头——要想拯救沉渊师弟,就必须诛杀那只雪貂孽障!   “与你,无关。”   蔺沉渊最后一丝耐性耗尽,他面无表情地启唇,言罢挥剑砍断了渡恶另一条胳膊。   “啊啊啊——”   渡恶惨叫着倒在血污中,失去双臂的身体不停抽搐,其他人见了,忙用灵力为他止血,再个个满脸惊恐地看着蔺沉渊。   有人胆子大,指着蔺沉渊呵斥道:“你是魔怔了吗!为了一只雪貂妖,竟对自己的同门师兄下此毒手!”   闻此言,晓风沅忙帮忙说话,“萧峰主恐怕不知,渡恶师兄将我师兄的两个徒弟关入思悟秘境内,他们在里面碰到魔化后的絜钩了,差点便死在里头……”   那人打断晓风沅,怒道:“渡恶真人公正无私,若不是他们犯错在先,他又岂会将他们关入思悟秘境中?莫说是渡恶真人如此,若是让我撞见凌息君的徒弟触犯门规,我也会将他们关入思悟秘境中思过的!”   话音方落,一道强劲的剑气横扫过去,将围在渡恶身边的几位山主都掀翻在地,他们没有防备,便东倒西歪趴在地上,衣衫乱了发冠歪了,个个形象有损狼狈不堪。   “那便拔剑吧。”   蔺沉渊冷若冰霜地瞥着那几位山主,眸中透露出几分不屑,他沉声道:“你们以为,昆仑派的门规我何时放在心上过?从今以后,我蔺沉渊的弟子,不必遵循任何规矩,若有不服,尽管来打。”   以前没把话说清楚,才让这些人自以为是废话连篇,那他今日便把话都说清楚了,往后若再有欺凌他弟子者,皆如渡恶,哪只手伤了他的弟子,那便砍掉哪只手!   “师、师兄!”晓风沅是见过蔺沉渊杀人的,他怕真打起来后,几位山主会被蔺沉渊杀了,便忙伸手揽过他往外走,“师兄你出来这么久了,锦悦那丫头会不会已经醒了,不如你先回去照顾她,这里的事交给我来处理。”说着,用灵力传音道:“师兄你冷静一点,别一气之下把他们全杀了,他们虽然有些冥顽不灵,但到底没犯什么大错,平时也会打打妖怪抓抓邪祟保护世人。就当是看在掌门的面子上,你就别和这几个老顽固计较了,至于渡恶师兄,经此一事,他应该不敢再为难锦悦丫头,你放心,今后我会盯紧他的!”   “……”   蔺沉渊的脸色依旧阴沉冷漠,他挣开晓风沅的手,扭头瞥一眼殿内神色各异的众人后,旋身飞离。   刚才的某个瞬间,他确实动了杀意,觉得他们叽叽歪歪太过烦人,同这几日幻境中围着他长篇大论喋喋不休的仙族中人有些相似,都用一套规矩来束缚着他、要求着他,令人厌烦!   若不是风沅提到小徒弟,肃华殿今日怕是不止一个人溅血。   随后,他回到云烟小筑时,六徒弟还没醒,不过小徒弟醒了,正坐在六徒弟身边掉眼泪。   “什么女主角,一点战斗力的光环都没有!狗比的虐文女主角,非要塑造成弱不禁风的废物,不能自救,只能等别人来救……呜呜这特么垃圾设定垃圾剧情!”   锦悦嘀嘀咕咕说着蔺沉渊听不懂的话,他便以为她是不是脑子发热不太清醒在说胡话。   龙丹中的精华和灵力没有那么快化解,服下龙丹后的人会出现发热神志不清的情况。   扫一眼小筑内,没看到大徒弟,许是下去准备晚膳了。   既已入夜,那便明日再去找琼毓。   想罢,蔺沉渊收了凌息剑,缓缓走向还在自怨自艾的少女。   “六师兄,你什么时候才会醒……”锦悦抬手抹一把眼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未发现小筑内多了一人,她拨弄着景清的手指,咕哝道:“你不是很嫌弃我吗,为什么要为了救我豁出性命,该不会我之前爬墙大师兄没成功,但和你朝夕相处多日,又生死与共数回,于是咱俩之间有感情线了?”   景清在原文中的设定是恨不得杀掉她并对她各种凌虐的恶毒炮灰,现在却为了救她不顾自己的性命,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她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人拼死去保护另一个人。   “虽然我一开始没想着爬墙你,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可以去找师父说,让咱俩……”   “说什么。”   鬼魅般幽幽的说话声冷不防从身后冒出,同时还有阵阵寒意蹿上后背,自言自语中的锦悦吓得差点晕过去,不过身后的人没给她这个机会,对方直接握住她的胳膊将她的身子扳了过去。   “师、师父?”   嗳!吓死她了,原来是蔺沉渊。   看清面前的男子是谁后,锦悦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还对他露出个甜甜的笑来:“师父,你回来啦,你去哪了?”   话刚问完,她敏锐地嗅到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是从蔺沉渊身上散发出的。   怎么?他受伤了吗?   心中一紧,方要询问,弯腰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忽然伸手捏住她下巴,幽暗的眼眸一眨不眨看着她,浅色的唇瓣一开一合,声音极为低沉地说道:“是我救了你。”   他救了她,她却在这对另一个男人说以身相许?   作者有话要说:  提着凌息剑削完渡恶给小徒弟报仇的师父回来一看,小徒弟要以身相许报恩老六?   淦!   房子塌了! 第44章 修罗场   *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曾经拥有时不知道珍惜, 等失去了才后悔。   锦悦便十分后悔当初让蔺沉渊把云烟小筑的冰雪变没了。   此刻,她体内有一股力量在横冲直撞,带着火星四处游走, 所经之处皆燃起熊熊烈火,烧得她体无完肤,浑身上下的血液好似被烹煮着, 滚烫炙热,灼红了皮肤表面。   没想到龙丹的副作用这么强, 她热到大脑发昏胸闷气短, 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靠坐在床脚,望眼欲穿地看着木架后移动的蔺沉渊,暗道他调个退热药怎么那么久。她喉咙里干死了, 身体也快热死了, 仿佛所有水分已被那股子灼热蒸发,再不补点水她可能会直接枯死……   “师父,有水吗?我想喝水,我好渴……”   她有气无力地开口, 身上不知出了多少汗, 夸张到几层衣衫都被汗水洇湿,额前和鬓边的碎发往下滴着水珠。   蔺沉渊捏着玉碗回到内室时, 便见自己的小徒弟像刚淋了一场大雨,头发湿漉漉粘成一撮撮, 白皙的脸上浮着一层薄汗, 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或鼻尖,坠成一颗颗晶莹的小珍珠。   他蹲下身,本想直接捏着玉碗喂她,但想到她刚才说要以身相许报恩老六, 伸出去的手便顿住,须臾,拿起她的手接住玉碗。   “喝!”   掷地有声的一个字,说完抿着嘴唇沉着脸,甚是不快地起身在少女背后靠着的床沿边坐下。   手中的玉碗散发着一股苦涩的药味,然锦悦顾不了那么多了,忙捧到嘴边猛灌一口。   “咳咳!咳咳咳……”   好辣!   这退热药不仅苦到舌头发麻,同时还有一股子腥辣刺鼻的味道,冰凉的液体灌入喉咙后,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突地,一阵清爽凉快的微风从后颈处流入,似山中清泉潺潺,顺着血脉缓缓流遍周身,将那股灼热暂时压下。   蔺沉渊无声无息地收回给小徒弟渡灵力化解龙丹灼热的手,眼睛闭了闭,眉头有些不适地轻蹙,他的心脉精血尚未再生,刚醒来又浪费灵力去对付渡恶,此时再给少女渡灵力,身体便有些吃不消。   纵然身体不适,但他面上没有显露出半分,待身边的小徒弟喝完退热药后,闷闷出声道:“是我救了你。”   他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如果不是小徒弟突然发热,他会在刚才就说清楚这件事。   是他救了她,她要报恩的人是他,不可以是别人。   “啊?”锦悦还沉浸在退热药的难吃中,捂着嘴回头看他,瓮声瓮气道:“弟子知道啊!”   她当然知道是蔺沉渊救了她,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景清和她恐怕都会死在思悟秘境中。   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心想着不要欠别人人情,结果之前的人情还没回报,现在又欠了救命之恩。   这么多恩情,她要怎么还,又要还到什么时候,想想都头大。   “……”   蔺沉渊搭在膝头的手收紧,指关节微微发白,抿着的薄唇动了动但什么话都没说。   她说知道是何意?知道是他救了她,那为何要对老六报恩,是他这个师父做的还不够好吗?又或是她因渡恶之故对他心生怨怼,觉得是他害她受苦遇险?   “他说的不对。”   他忍不住开口,否认渡恶所说的那些话,飞升与否和他的小徒弟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也不会成为他飞升路上的阻碍,相反的,若失去她,他不但不能飞升,还可能会堕入魔道。   堕入魔道?   蔺沉渊忽然怔住,眼睛微微发直,面上露出几分愕然。   失去小徒弟这件事,他从来没想过,这会子冷不防想到,心中一紧,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一攥,疼得惊心动魄难以忍受,比任何妖法邪术造成的伤都要疼。   他立刻低头看脚边的少女,双眉紧锁面色阴沉,严厉无比地说道:“不许离开。”言罢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便一字一句厉声:“不许离开,你要永远待在我身边。”   “……”   锦悦眨眨眼,睫毛颤动,满脸困惑地瞅着蔺沉渊。   首先,他前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还没解析出来,然后是后面这两句,听着怎么怪怪的?   “为什么啊……”   心中不解,嘴上一不小心问了出来。   蔺沉渊的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盯着少女的眼眸微微睁大,细密的睫毛抖了抖,神情瞅着有点凶。   锦悦:“……”   惶恐且迷惑.JPG   她说错什么话了吗?蔺大佬的脸色好阴沉,这样抿着嘴唇不说话,给她一种下一刻他便会拔剑砍她的错觉。   正惊疑不定着,烟灰色广袖在她头顶拂过,眼前一花,待视线重新恢复时,本坐在床沿的蔺大佬已单膝跪在她面前,冷峻的脸严肃无比,漆黑幽深的眼眸定定注视着她,快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开启,说道:“你为何要问为什么?”   锦悦:“……”   不然呢?她该说什么?   蔺沉渊道:“好。”   又道:“弟子记住了。”   然后才解释:“你应该如此回答,而不是回答为什么。”   为什么啊?   锦悦眨巴一下眼睛,心里头的疑惑快写在脸上了。   她没听懂他那几句话的意思,问为什么不是很正常么,为什么他不让她问,还要规定她回答什么?   蔺沉渊:“你要听我的话。”   锦悦:“……”   那种面前的人好像拥有读心术的恐惧感又出现了……   真是一股热血朝脑子猛冲上去,她呼吸顿住,缩手缩脚僵硬无比地靠着床脚,想后退逃离身前之人强大凌厉的气场,可身后是那张让她噩梦不断的石床,她不可能爬上去的,退路便被堵死了,她逃无可逃。   就在这时,将她困在床脚的男子突然靠近一些,严肃的神情有所缓和,他扯了扯嘴角,声音放低放柔了许多,缓缓道:“乖,说你记住了。”   锦悦瞬间毛骨悚然,这个语气和相似的话她听过的,就在几日前,在她身后这张石床上,蔺沉渊要她按照他的话回答,当她真乖乖回答后,他便像一头猛兽,狠狠撞进她的灵魂中,再凶狠又不知餍足地掠夺着她的所有,她两手抓着垂下的丝帐,差点昏厥过去……   啊啊啊!   梦境不可怕,可怕的是梦境和现实出现重叠!   一想到梦中发生的事,她体内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灼热又烧起来了,刚才只觉得热,此时不仅热还痒,就像有无数蚂蚁钻入血脉中游走着,她难受极了,开始用手抓挠自己的身子。   “师父……”   她涨红了脸看着离自己特别近的男人,龙丹神志不清的副作用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这时候有反应了。   眼前开始模糊,蔺沉渊白玉般完美无瑕的脸庞渐渐虚化到只剩一个轮廓,虽然但是,就算只剩一个轮廓,锦悦也觉得他好看。   “师父是我的师父啊,我本来就不会随便离开。”她说完这句话后,两只手被人抓住,清凉止痒的泉水再次流入体内。   “我想听的回答不是这个。”低沉暗哑的男子声在头顶响起。   神志逐渐陷入虚无的锦悦听了,已垂落到自己膝头的脑袋挣扎着抬起,快要闭上的眼皮努力撑开一点,她望着与自己相隔不到几厘米的男子,目光落到他淡粉色似桃花般美好迷人的薄唇上。   色令智昏胆大包天无所畏惧,她软绵绵说道:“你能不能只亲我,但不要把那个放到我身体……”   后面的话没声了,小徒弟的脑袋垂落下去,上下睫毛连到一起,像蝴蝶合拢双翅立在哪朵繁花之上,安静又美丽。   蔺沉渊静静凝视着他的小徒弟,他有些不解,小徒弟说的“那个”是什么,为什么要放到她身体里?   是他看的书不够多吗,所以小徒弟说的一些话,他总是听不太明白?   暗暗想了片刻,他抬手轻抚少女的脸颊,虽然她没有乖乖回答,但她后面说的话,他也挺满意的。   能不能只亲她。   当然。   这世上,他只会亲她,亦只想亲她。   蔺沉渊倾身过去,薄唇在少女眼睫上落下一吻,末了顺着眼睫一路往下亲吻,蜻蜓点水般,在她脸上留下密密细细的一串吻,最后是红艳诱人的小嘴,小心翼翼含住,舌头仔细描绘了一遍她的唇形。   少顷,他退开一些,幽暗的目光闪烁几下,而后大手捏住少女的下巴,强行让她紧闭的双唇张开,他复又亲过去,这一回,舌头能顺利伸入她口中了……   屏风外,躺在竹榻上的少年人不知何时已醒转过来,他吃力地撑起身后,隔着一扇屏风和镂空的木架,内室缠绵亲昵的一幕猝不及防撞入眼中。   那是……他的师父和……小师妹???   景清瞬间睁圆了眼睛,心中一口气血翻涌,他忙抬手捂住嘴,硬生生将那口血咽回腹中。随后,他不动声色地躺下,把后背对着屏风,两手紧紧环住自己的身体,手在控制不住发抖,震惊、愤怒、不甘、嫉妒……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心中交织纠缠,这个时候的他犹如一条被热油淹没的鱼,煎熬、窒息但无可奈何。   为什么是师父?   怎么能是蠢师妹?   他不愿意!! 第45章 思悟3.0   *   曦光从花树缝隙间跃入小筑, 微风阵阵,时不时有海棠红花瓣从枝头往下落,在落入小筑前会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   灰白双色的纱帐只放了一半白色下来, 剩下的轻纱勾在床头的石壁上。   明晃晃的光透过纱帐洒落到锦悦脸上时,她皱了皱眉从沉睡中苏醒,先抬手揉一揉眼睛, 将有些刺目的亮光挡住,而后缓了片刻才睁开眼。   昨夜她是怎么睡着的?怎么感觉喝下退热药没多久后就失忆了, 后面发生了什么完全不记得。   她拨了拨身上盖着的薄被, 再抬眼看头顶的纱帐,眼睛眨巴几下,心道自己怎么又睡在那张邪门的石床上了?不过还好, 这回没做什么奇奇怪怪不可描述的噩梦。   她抬手揉揉鼻子, 石床上雪松和沉香木的香味交织在一起,淡雅好闻清新怡人,是蔺沉渊身上的气味。   想到蔺沉渊,锦悦忙坐起身来查看, 她伸长了脖子往外头张望, 没见着有人。突地,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白, 垂眸看过去,便见穿着雪白色宽袍的男子靠坐在床尾的木踏板上, 他用手支着自己的脑袋, 眼睛闭着一动不动,看起来像睡着了。   气质太冷的人穿白衣,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便如高山之巅终年不化的积雪,一层又一层堆积着冻成寒冰, 再大的日头和狂风都无法将其吹化。   蔺沉渊本人的身躯是有温度的,但不知为何,他散发出的气息总是冷冰冰阴嗖嗖,此时穿着白袍坐在那,好似一朵被白雪寒冰包裹住的玉莲,看似纯白无害赏心悦目,实际周身萦绕的冰雪随时会变成夺人性命的利器。   直到黑化前,在众人眼里,蔺沉渊和不食人间烟火出世只为拯救苍生的神仙并无区别。因为他的修为太过强大,所以正道中有许多人以他为荣以他为榜样。哪怕没有飞升,却能以一敌百震慑邪道妖族,如此并不会比九重天上的神仙差,大大安慰了那些苦苦修行却不能飞升的修者们。   大概就是许多修者在修行不顺时都会这样想:凌息君那么强大厉害都没有飞升,说明做不做神仙没什么大不了的,做个修者也挺好,一样可以降妖除魔匡扶正道。   就因为太多人对蔺沉渊寄予厚望,所以他黑化后,许多修者备受打击萎靡不振,间接导致整个修真界消沉颓废一百年。   果然,明星的人设要是崩塌的话,对粉丝而言是致命打击。   那些人和蔺沉渊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对他本人的性格一点都不了解,全都单方面觉得他是那种上善若水厚德载物的神仙人物。   他清冷不假,不过“清冷”这两个字得单独拆开解释,“清”是他心思清明通透,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再用强大的力量去获取;“冷”是他我行我素杀伐果断,对不想要的东西冷若冰霜视若无睹,被触及底线后会直接动手抹去对方的存在。   那些人错把他的“冷”当成清心寡欲出尘冷傲了,实际他整个人冷漠偏执到骨子里,旁人不敢触他底线,便没机会见识他真正的“冷”。   以上,是她通过戏精系统临时工科普所知。   [系统临时工:要是好好的正道翘楚突然黑化成反派,那我不是崩人设了?其实我在原文小说里一直有细节铺垫,是大家没看出来,蔺大佬虽然也保护六界苍生,但他的保护是建立在他觉得这件事是正确且有意义的基础上,后来经历了许多事情,他觉得这件事没啥意义就黑化了。]   锦悦迷惑:经历什么事?他黑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系统临时工:呃……可能是……你死了吧?]   莫名心虚,因为是2010年的古早虐恋文,当时又烂尾了,所以很多剧情和设定,作为作者的她自己也忘了。   锦悦当真了,她便想,那她这回不死的话,蔺沉渊到后面是不是不会黑化?   穿越至今,她尝试过多次想远离蔺大佬,但都失败了,看来师徒恋设定是原文小说的核心剧情,除非一方死亡,否则无法解除。   沉思间,她轻手轻脚地扯开薄被想下床,谁知脚刚一动,靠在床沿的蔺沉渊便睁开了眼。   奇怪,她扯薄被的动作可以说一点动静都没发出,他为何会被惊醒?   她干巴巴打招呼:“师父,早……”   话音未落,靠坐在床尾的男子已起身坐到床沿,他眼眸半阖脸色苍白,神情看着有些不太清醒。   他没有回应,只抬手探她额头,用手探完后应当是不放心,便问:“可有哪里不适。”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沙哑无比,甚至有些无力,吐气吸气皆极为缓慢。   “师父?”   锦悦发现蔺沉渊两只眼睛下方都有乌青挂着,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黯淡无光,微抿的薄唇白如蜡纸,眼眸低垂神色憔悴,一副无精打采随时会昏厥过去的样子。   “师父你怎么了?”   昨夜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一觉醒来,他这个样子了,不像是宿醉刚醒,更像是纵欲过度后体虚无力……   “可有哪里不适?”   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脑袋往下垂,身体晃了晃有些坐不稳。   “师父你没事吧?”锦悦看他情况不对,连忙伸手扶住他。   她神清气爽好的很,感觉五脏六腑都充满了力量,现在出去跑十圈都不是问题,该回答是否有哪里不适的人是他才对!   纵欲过度的话……   该不会是这张石床有问题,他昨夜靠在床边睡觉,于是和她一样梦到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那确实辛苦,在她的梦境里,他是最勤劳的农民,时而弯腰时而挺腰,播种一晚上都不用休息,她到最后都累睡着了,他还小幅度的种啊种啊,精力旺盛的可怕。   “那个,师父啊,我……”   她刚想说不管梦到什么都是假的,师父你千万别把梦境放在心上,不料话未出口,面前的蔺沉渊突然倒在她身上。   “师父?师父??”   锦悦大着胆子抬手拍拍蔺沉渊的脸颊,再往后挪想腾出位置给他躺着,结果这一动,她蓦地发现自己脚踝上绑着一条白色的绸带,绸带因拉扯而绷紧,另一端缠在蔺沉渊的手上。   “……”   难怪她刚才动作那么轻,只是动了动脚,他就醒了,原来是两人之间绑着绸带,她一动,他便会立刻惊醒。   盯着那条白色的绸带,锦悦一时愣住了,脑子里乱糟糟,心脏“怦怦”直跳,思绪复杂到有些不知所措。   愣了片刻,她冷不防想到什么,一把抓起蔺沉渊垂在身侧的手,拉起袖子一看,手腕上赫然缠着一圈白布,点点已经干涸的血渍在白色纱布上洇着。   他又放血喂她!!!   [系统临时工:这是心脉精血,不是普通的血,再生恢复得个把月,蔺大佬对你太好了。]   其实原文里也有蔺沉渊用自身精血喂锦悦的剧情,但写的比较隐晦,又只言片语带过了,故此除了他自己之外无人知晓此事,以他性子直到身死都没主动提及过,锦悦便也不知道。   锦悦的瞳仁剧烈收缩了一下,呼吸微微凝滞,握着蔺沉渊手腕的手,指尖轻颤,眼中泛起水光。   她不想死,也不想蔺沉渊死。   锦悦:为什么他要一直用自己的心脉精血喂我?原文里根本没这个剧情!你能不能有点心,都2020年了,虐文在这个年代一点都不吃香!我要他马上好起来!!!   [无奈的系统临时工:恐怕不行,你穿越的书是2010年写的……]   锦悦:……   之后不管她说什么,狗比系统临时工都不回应了。   ……   一刻钟后。   山下的柴房中。   木头被火烧得“噼啪”作响,大锅边沿冒着白气,隐约已能嗅到鲜汤的香味。   锦悦坐在小板凳上发呆,脑中一片混乱。   蔺沉渊此刻正在云烟小筑内躺着,六师兄在照顾他,大师兄去含慈真人处煎药去了,她心里烦躁不想看蔺沉渊虚弱的样子,便寻了个借口下来了,而后在后山漫无目的乱走,等她回过神来时,手里拎着一只刚被捏断脖子的肥遗。   死都死了,她再考虑景清会不会气炸也太迟了,便一不做二不休拔毛开肚下锅炖了。   身体虚弱的话,她只能想到炖大补汤这一个法子调养。   锅里除了肥遗之外,还加了很多补气养血的药材。   “天天吃的话,应该有效果的吧?”   她在现代贫血时,就会去买鸡和红枣当归一起炖,平时再多吃猪肝鸭血之类的。   都是补血的法子,她抱着试试的心态,打算接下去每天都给蔺沉渊煮。   她真的不想他死,哪怕之前死活不愿接受师徒恋剧情,她都没想过让他死……   事到如今,爬墙不成就只能用爱感化了。   这个爱,倒也不一定非是恋爱,反正蔺沉渊黑化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她死了,那她只要保证自己不死就行了,她不死,他就不会黑化,三界也不用拯救。   她之前问过系统临时工了,这三界是指人、仙、冥三界,剩下三界不用她拯救。   剩下三界是什么,垃圾系统临时工说她在原文里没写太清楚,得回去翻翻文档找找设定,便暂时不得而知。   算了,系统临时工一点都不靠谱,她还是靠自己吧。   不就是用爱感化吗,应该不会很难,蔺沉渊没有什么凄惨身世阴暗童年之类的,所以心理很正常健康,只要她不死,他就一定不会黑化!   这样想想,沮丧忧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她瞬间精气神满满了。   “有人宠爱就是放肆,竟敢一再违反昆仑派的门规……”   阴恻恻的女子声忽然响起,锦悦一秒拉回飞离的神思,快速转过身去,手一扬取了那把古琴出来。   “你又想……干什么?”   气势汹汹的话说到一半萎了,锦悦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琼毓,她用手扶着门框,身上穿着轻甲,不知做什么去了,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狼狈不堪,殷红的血珠顺着衣摆滴滴答答往下流,脚上白色的靴子染着一片又一片血污。   她似乎受了重伤,连站立都困难,嘴角往下流着污血,脸颊脖子上有皮肉外翻的黑色爪痕,看着像被猛兽抓过。   锦悦暗道她把自己搞成这副惨兮兮的样子来找她,该不会是想演苦肉计吧,先大喊大叫引来旁人,然后一口咬定是她把她打成这副样子的,因为她嫉妒蔺沉渊曾经对她好?   思及此,考虑到琼毓在众人心中的威望和人设,在打不赢她的情况下,锦悦打算立刻跑路。   可她没跑成。   “咚”的一声,琼毓莫名其妙拉住她的裙摆跪下了!   开始了是吗!苦情戏开始了!   淦!   这种情况下,她演技再高都比不了琼毓一身血有说服力吧?   锦悦额上浮起一层薄汗,就在她冥思苦想要如何脱身之际,跪在她脚边的琼毓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她本就带伤的脸颊,伤口立刻裂开流血,一些污血甚至溅到她裙摆上。   “……”   锦悦目瞪口呆。   这是演哪出?   打了自己一巴掌后,琼毓颤巍巍地抬起头,扯动嘴角露出个凄楚但坚定的表情来,一字一句道:“我想杀你。”   锦悦:“……”   她是不是中毒魔怔了?   带着一身伤跑到她面前就为了说这句话?   不解之余,外头还真嗖嗖嗖落下一堆人来,见琼毓跪在她脚边,立刻怒目圆睁指着她大骂。   “放肆!你一个妖孽,竟敢让我们琼毓仙子对你下跪!”   “孽障!你对琼毓仙子做了什么,仙子刚为太秦百姓除妖,你却对她如此无礼,还不跪下请罪!”   “原来是你!你就是那个媚惑了蔺沉渊的雪貂妖孽!现今又想对琼毓仙子做什么,不想死就快滚出来跪着!”   “……”   外头的人你一言我一句,不问青红皂白就先呵斥她。   锦悦真是无语了。   脚边的琼毓还觉得不够,又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再吐了几口血,揪着她的裙摆缓缓道:“我在六合塔前打了你一巴掌,哥哥疼惜你,我疼惜哥哥,我不愿哥哥生气,现在请罪来了。要打要骂随你,你解气了,哥哥就不用再因你而对我生气。”   “……”   不愧是原文中弄死了她的恶毒女配,就这卖惨的本事,她自愧不如。   外头又开始群情激愤了,个个义愤填膺说着琼毓仙子有多好多好,比如今日,太秦西面突然出现一群赤鬣,祸害了不少无辜百姓,多亏琼毓仙子及时带手下的仙娥去猎杀,才救下那附近几个村落。   琼毓这一身伤和止不住的血都是为了猎杀赤鬣拯救百姓,救完百姓后她本该回去疗伤休息,但她坚持跑到凌息山来,说要找凌息君请罪,云烟小筑上不去,便有了现在的一幕。   高手啊,先去救人,把自己形象竖立的高大上,再拖着一身伤来找她“请罪”,可嘴里说出的话却半点道歉请罪的意思都没有,口口声声叫着“哥哥”,一副为了蔺沉渊才忍辱负重的样子。   “我与哥哥之间的情谊,你是不会懂的,哥哥如今被你媚惑,我想杀你,他心中定十分恼怒。”   “好,那我便来请罪,你打我吧,只要哥哥能消气,你今日便是打死我,我也绝不反抗。”   “你打我吧,我只是不想哥哥为了你对我生气,哥哥他……”   “啪——”   巴掌甩到脸上发出响亮的一声。   喋喋不休演戏的琼毓惊呆了,一双美目睁得浑圆,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竟敢真的出手打了她!   她怎么敢!这个妖孽!她怎么敢打她!!! 第46章 演技   *   不只是琼毓震惊, 外头围着的一堆人全震惊了,个个张大嘴瞪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锦悦,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片刻后, 琼毓捂着脸趴在她脚下,肩头不停耸动,一副在哭但隐忍着没哭出声的可怜样子。   仙子垂泪, 必然有人心疼。   “孽障!你怎敢打琼毓仙子!”   有人箭步上前,手中鞭子用力甩到地面, “啪”的一声, 一块石头四分五裂。   “我当然不敢打琼毓仙子了。”锦悦将手背到身后搓了搓手指,还别说,这一巴掌她甩得特别用力, 用力到自己手心都发麻了。   那人大喝:“不敢你还下手!言行不一, 妖孽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依我看,昆仑派就该和其他门派一样,凡是妖精族皆诛杀之,别搞那些幺蛾子!”   话音未落, 在场的昆仑派弟子便不悦地冷着脸道:“这位道友慎言, 我昆仑派的规矩还轮不到外人置喙。”   昆仑派奉行众生平等,自创立门派以来, 两千多年过去,如今门中妖精族弟子恐怕已占了三分之一, 这位开口说话的弟子虽不是妖精族的, 但他身边的亲近之人里必定有妖精族,否则也不会接过话。   这种时候蹦出来大放厥词的配角一般都智商不高,那人便是,还不依不饶嚷嚷着:“你们昆仑派仗着有个凌息君就目中无人自负狂妄, 以为收妖精族为弟子,就真能让妖精族为正道卖命去对付它们的同族了?哼!看看屋里这只雪貂妖,妖里妖气一脸狐媚,指不定用什么手段成为昆仑派弟子的。要我说,你们昆仑派收妖精族为弟子,该不会是看它们生得貌美,就用双修的法子来提升修为……唔?唔唔唔!”   一张符箓突然飞到喋喋不休的男人嘴上牢牢粘住,任凭他怎么抓挠都撕不掉。   “你算什么人,竟敢在我昆仑派放肆。”   锦悦酷酷地收回手,正是她用符箓封住了那人的嘴。   在场的几名昆仑派弟子本来也要出手教训这个满嘴污言秽语的垃圾,见锦悦毫不犹豫出手维护门派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便少了几分不满和敌意。   到底是凌息君座下的弟子,想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至于她和琼毓仙子之间的矛盾,兴许是两人在争风吃醋争抢凌息君的宠爱?   “到底是谁被美色冲昏头脑,第一回 见我,完全不了解实情便急着给我定罪,还敢污蔑我师父和昆仑派?”   锦悦缓步走到柴房外,此地毕竟是凌息山,外面这些人就算再生气也应该不敢在蔺沉渊的地盘放肆,所以她敢走到他们面前对峙。   “如诸位所见,我是一只身份卑微的雪貂精,修为平平,胆子也小。琼毓仙子突然冲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裙子不放,还一个劲说要杀了我,你们出现后她又要求我打她。我心中实在惶恐无助,怕仙子真杀了我,便不敢忤逆她的任何命令,是她要我打她的,难道不是么?”   说罢,对众人露出无辜又不解的神情,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用无助且可怜的眼神瞅着他们。   演戏谁不会?   她不但会演戏,更会装傻。   琼毓当即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走到门口,扶着门框泪眼婆娑道:“我为了帮哥哥保护太秦大陆,同赤鬣缠斗伤成这个样子你还下得了手……呜呜……你就是仗着我心里在乎哥哥才这般肆无忌惮,若不是为了哥哥,我堂堂九重天有仙品的仙子怎会忍气吞声受你虐打!”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唏嘘不已,感慨琼毓对蔺沉渊的情意如此深厚,她不过是个失了宠爱的可怜女人罢了,为了重新获得凌息君的青睐,甚至不惜以命相搏对付那么多赤鬣,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这琼毓仙子怕是已香消玉殒了。   锦悦面无表情:“哦,原来你对付赤鬣是为了讨好哥哥,不是关心那些可怜的百姓。”   来呀,看谁更会杠~   琼毓急了,忙解释:“我当然关心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可比起他们,我确实更在乎沉渊哥哥!哥哥是我的命、我的心肝、我的一切,我活着就是为了哥哥,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等哥哥飞升与我相聚。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媚惑哥哥,他又怎会对我越发冷淡呜呜……”   锦悦见招拆招,蹙着眉温声道:“爱一个人要懂得放手和成全,你既然知道师父心里看重我,那为何还要杀我?你杀了我,师父必定伤心难过,这不是和你希望师父能开心快乐相反么?看来琼毓仙子还是更爱自己多一些,我死了,师父也许就能和你在一起,他有多伤心难过也无所谓,对吧?”   对哦!   围观吃瓜的众人开始倒向锦悦那边,他们毕竟都是男人,喜新厌旧再寻常不过,其中便有人同时和几个女子是道侣关系,不过都没有成婚,各取所需一夜春风罢了。   眼看方才怒气冲冲要为她讨伐雪貂孽障的修者们都收了兵器和怒意,琼毓惊到脸色大变。   怎么会这样?   她愣愣地瞅着面前的少女,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遍,心里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被人夺舍了,若不然性子怎么和前世有着天差地别?她应该早便哭着跪到地上请罪求死才对!   困惑之余她很快镇定下来,嘤嘤道:“我与哥哥之间的关系,人尽皆知,哥哥为了助我成仙差点身死,哥哥并非薄幸之人,谁知道你用了什么妖术,才使哥哥变心了……”   闻此言,锦悦装模作样抬手擦擦眼角,再低眉垂眼弱弱出声:“师父那么厉害,他的修为和本事也是人尽皆知的,我一个修为不到两百年的雪貂精,能用什么妖术蛊惑他……”   琼毓气得牙痒痒,愤愤道:“我的身份地位,容貌修为皆在你之上,你倒是说说,哥哥有什么理由要弃我选你!”   面前的雪貂妖听了这话,白皙的面上露出为难之色,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琼毓正要得意,少女怯生生道:“我说不出口……”   琼毓笑了:“是说不出口,还是无话可说?”   论身份地位容貌修为,锦悦确实比不了琼毓,蔺沉渊也确实为了助她成仙做了很多事。如此,在外人看来,蔺沉渊心仪的女子一定是琼毓,她这个后面冒出的徒弟若不是用妖术蛊惑,蔺沉渊确实不太可能变心。   见她迟迟说不出话来,琼毓得意到卖惨都不卖了,一门心思要给她扣一个用妖术蛊惑蔺沉渊的罪名。   锦悦眉头紧蹙,眼睫颤个不停,嘴唇抿了又抿,看着完全无话可说的样子。   琼毓清了清喉咙,方要彻底给锦悦定罪,她忽然靠了过来,她忙抬手挡住她,警惕道:“你想干什么?莫不是罪行暴露,想杀我灭口!”   锦悦立刻摇头,低低道:“我哪有那个本事杀得了琼毓仙子,仙子莫要胡言乱语了。”   琼毓瞪着她:“那你靠过来作甚!”   锦悦:“仙子不是想知道师父为何宠爱我么,我是想附耳告知仙子缘故,免得仙子再误会我用妖术蛊惑师父。”   琼毓冷哼:“何必附耳,你尽管大声说出来,也好让在场诸位修者都听一听,究竟是什么缘故,能让哥哥对你另眼相看。”   她就不信了,这只卑贱的雪貂妖能说出什么让人信服的理由来。   锦悦睁大眼,连连摆手,脸上惊慌无比,“不,我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   琼毓不听,坚持道:“只说给我一人听,万一你什么都没说,又或是站不住脚的理由呢,他们听不见又有什么用!要说就大声说,我们都听着,若你说的不假,以后哥哥待你如何我都不会再计较!”   “真的么……”锦悦挑了挑眉。   琼毓胸有成竹地高声:“我琼毓从不食言!”   “既然琼毓仙子非要我大声说出来,那我只能听命了。”   锦悦迫不及待要看这条嚣张跋扈的鱼花容失色,最好是气到吐血晕死过去,于是她不再犹豫,一撩头发转过身去,抬手轻轻抚过自己的锁骨,手指勾住一边领口往下拉,莹白如玉的肩头暴露在众人目光中。   “……”   “……”   一些修者忙闭上眼背过身去,还有一些看了几眼才转身。   琼毓怒道:“你不知羞耻!”   “对呀~”锦悦无所谓地晃着半边肩膀,嘴角一勾眼睛一弯,露出个妖娆妩媚的笑来,“我就是不知羞耻勾引师父,与他双修,所以他宠着我~仙子应该没有和师父双修过吧?也是,仙子冰清玉洁,又怎会还未成婚便和师父发生什么。”   “你!你!!!”   琼毓真气到吐血,吐完弯着腰站在那,手指着锦悦抖个不停,想说话,嘴里又喷出一口血。   锦悦抬手扶额,语气懊恼地说道:“唉~~~这样私密的事,我本也不想说的,是仙子非要给我扣一个用妖术的罪名,我怕仙子以后还误会我,便干脆不知羞耻的说出来了。”   琼毓挣扎着直起腰,含着嘴里的血叫道:“可你们是师徒!你们若真……那是大逆不道!”   锦悦歪了歪头笑:“对呀~所以为了不大逆不道,师父很快就会把我逐出师门,再以炉鼎的身份将我收在他身边。”说到这,她对琼毓眨了眨眼,“琼毓仙子若实在喜欢师父,也可以放弃仙品重新变成鲤鱼妖精,到时候,说不定师父会念着你们所谓的旧情也把你当成炉鼎留在身边呢~”   人妖不能相恋,但修者却可以利用妖精族来采阴补阳修炼,和空昙用少女双修的作用差不多,是为炉鼎。   “噗——”   琼毓一口血喷出,身子也跟着软软瘫在地上,这会子是抬手指着锦悦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两只鱼眼睛睁得硕大无比,眼中血丝都迸出来了,怨毒无比地瞪着她。   锦悦爽了,刚想再接再厉气死琼毓,身后冷不防响起众人的惊呼声。   “凌息君!”   “我等见过凌息君!”   “……”   怼恶毒女配怼的上头忘了分寸的锦悦:“……”   作者有话要说:  锦悦:师父,我可以解释的!   系统临时工:你不用解释,让我来安排! 第47章 上课   *   柴房。   那些修者都走了, 只剩琼毓还扒拉在门槛处,睁着一对泪汪汪的红眼睛楚楚可怜地瞅着房中背对她的男子。   哥哥没有赶走她,一定是见她受伤心疼了, 等他教训完里面那个不知羞耻满口胡言的雪貂妖精后,哥哥就会出来抱起她,再带她回云烟小筑疗伤……   房内, 锦悦舀了一碗肥遗红枣汤端到正襟危坐的男子面前,顶着对方严厉的目光说道:“师父, 这是弟子特地为你炖的大补汤, 你且喝着,弟子有个故事要讲给师父听。”   蔺沉渊道:“何为故事。”   锦悦:“就是话本……”   蔺沉渊扫一眼面前熬得浓稠奶白的肥遗汤,兴趣不大, 便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小徒弟, 眉头微微蹙起:“讲。”   “啊?”见他那么干脆便答应听故事,锦悦有点愣,还以为要好说歹说一番,他才会对她口中的故事感兴趣。   蔺沉渊面无表情道:“我会认真听。”   “喔喔!”锦悦忙在他对面坐下, 接着一本正经的开始复述《仙侠恋之师父太清冷》这本小说的剧情。   当然, 她没有把原文完整复述,只是说了个大概, 情毒双修都没提。   快说到结局时,她暂停下来, 凝眸看向对面的男子, 小心翼翼道:“师父你看,这个话本里的徒弟是不是很惨,因为她师父对她好,所以有那么多人对她不好, 不是挨骂就是被打,受尽凌辱折磨,好几次差点就死了。”   闻此言,蔺沉渊幽幽看着她,沉声道:“这个徒弟为何看不出师父心悦她。”   话本里的师父待他的小徒弟与待别人不同,对他的小徒弟纵容又宠溺,这么明显的心悦,小徒弟居然没看出,心里对师父只有敬仰感激之情?   锦悦有点懵:“这、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因为师父对徒弟好,所以徒弟被各种配角欺负啊!   她努力把话题转回去,说道:“师父你误会了,话本里的师父和徒弟之间没有男女之情,只有师徒情谊,然后重点是因为师父对徒弟太好,所以徒弟被许多人羡慕嫉妒恨,他们都背着师父欺负徒弟,还威胁她不准告诉师父!师父你说,这徒弟惨不惨?”   蔺沉渊皱眉了:“这个徒弟受了欺辱为何不告诉师父?”   她不说,她师父又怎会知道她受辱了。   至于惨,他倒是觉得这个话本里的师父惨,他为了自己的徒弟可以众叛亲离不要清誉,小徒弟却狠心绝情,为了那些虚名和别人的看法几次三番要离开师父,甚至还想和别人成婚?   他忍不住将自己代入到话本中,一想到他的小徒弟也想离开他或是同旁人成婚,脸上登时蒙上一层阴霾。   锦悦完全不知蔺沉渊心中所想,认真解释道:“欺负徒弟的人都是师父的朋友兄弟之类的,徒弟不想师父和他的朋友兄弟闹翻,所以忍着没说。”   蔺沉渊冷着脸:“明知师父喜欢这个徒弟,他的兄弟朋友却去欺辱这个徒弟,你确定那些人真是话本里师父的兄弟朋友?”   这样的人,算不上兄弟,亦不是朋友,是仇敌才对。   锦悦抬手挠挠头:“可师父的兄弟朋友也没做错,因为他们觉得徒弟会拖累祸害师父……”   “为何要别人觉得,师父不可以自己觉得吗?”   蔺沉渊听到这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加之心情太差,便微微拔高音调打断锦悦。   “旁人的看法如何,何必理会,做好自己便可。”   锦悦:“……”   他说的很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但人言可畏,真正能做到对流言蜚语毫不在乎,相信清者自清的人没有几个。   她算心大的,且从现代社会穿越到这里,思想比古人开放,许多事便不会和原文中的锦悦般顾虑那么多。   “谁不想潇洒自在的活着,可有时候不解决一些问题的话,就没办法好好活啊……”   “什么问题?”   “……”   锦悦发现自己不留神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望着剑眉紧锁一脸严肃的蔺沉渊,她有些紧张地攥紧手,与他对视片刻,咬咬牙索性把心里的想法都说了。   “旁人的看法可以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也可以不理会,但他们并不仅仅用语言暴力攻击徒弟,还会动手对徒弟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徒弟为了自保远离师父也无可厚非。当然了,话本里这个徒弟不是为了自保才想离开师父,而是真的不希望师父的清誉有损,她是一心为师父好的。”   “……”   蔺沉渊何其聪明,锦悦的这席话说完,他便立刻联想到她的一些举动了。原来……她对他的抵触抗拒,是因为不想被人欺负?思及此,他下意识开口:“以后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   锦悦有些无奈,她又不能直说,只要蔺沉渊和她在一起,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虐身虐心的剧情等着她。   坐以待毙不可能,既然不能逃离他,在外人心里她和他的关系又暧昧不明,那索性坐实两人关系匪浅这件事,最好是人尽皆知,蔺沉渊对她这个徒弟极为宠爱看重,如此,也许有些人会因忌惮蔺沉渊而不敢对她不好。   这样想罢,她终于把话题转到刚才的事上,深呼吸一口道:“弟子很感激师父对我好,也知道有师父在,绝对没人能伤害弟子。那师父不在的时候呢,谁来保护弟子?”   “……”   这是一个微妙的问题,扪心自问,蔺沉渊确实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待在自己的小徒弟身边,比如他要去危险的地方,便不可能带她一起去。   锦悦接着引出话题:“师父可能不知道,旁人都觉得弟子不配做师父的徒弟,弟子一无是处只会拖累师父……”   “不必理!”蔺沉渊神色阴郁,又一次打断她,类似的话,他在渡恶和琼毓口中已听过无数遍,心中实在是厌烦到极点。   他要收谁为徒弟,对谁宠爱,都是他的事,与任何人都没有干系!   锦悦抬手捂脸,细眉一皱小嘴一扁,做出头疼又委屈的样子,“他们说弟子定是用妖术蛊惑师父,不然师父不可能对弟子那么好……”   听她这样说,他好像有些急了,“不必听!”   锦悦无辜且可怜地瞅着他,“可弟子的耳力甚好,他们说的话我总是听得到。”   他抿紧唇,头顶好似有朵乌云罩着,脸色十分阴沉,少顷,他似乎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抬眼看向她,冷声道:“那师父便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几张符箓,或是禁言术,便可让那些聒噪之人闭嘴!   误会了的锦悦:“……”   他这意思是要杀了那些说闲话的人???   如果真杀了,那等同于黑化了吧??   锦悦心中大惊,面上努力不露出分毫,干笑几声:“师父啊,其实他们心有疑惑也正常,弟子资质差修为低,确实不配做师父的徒弟,但他们说弟子用妖术蛊惑师父也太过分了!弟子本来就是妖族嘛,如果真让他们误会弟子是用妖术蛊惑师父,师父才对弟子青睐有加,那这事传出去势必会招人非议,师父的清誉也会有损。”   最关键的时候到了!   “于是弟子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用妖术蛊惑师父,便骗他们说师父喜欢和弟子双修,所以对弟子宠爱看重。”   “……”   虽然不太了解双修究竟是什么,但蔺沉渊莫名觉得双修这事也许和画册里的内容有关?但他到底没有真正双修过,便不知双修的过程究竟是怎样的。   一回忆画册,他的脸便有些泛红,神情也跟着不太自然起来。   就在这时,小徒弟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   蔺沉渊如遭电击,整个人僵了一瞬,想抽手又舍不得小徒弟柔若无骨的小手,便绷紧了身体坐着,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心中已波涛汹涌。   锦悦缓缓道:“师父喜欢牵弟子的手么?”   蔺沉渊:“……”   他心跳得快蹦出胸膛了,眼睛死死盯着小徒弟细白的手。   良久,他别开脸,眼睫不停颤动,头一回细若蚊吟道:“嗯。”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喜欢”二字难以启齿,便故作镇定地颔首答了个“嗯”。   言罢飞快地斜眼瞥小徒弟一眼,心中在想接下去她会说什么。在话本子里,一方点头承认喜欢后,另一方应当欢天喜地地扑到对方怀中,然后大声说“我也喜欢你”。   蔺沉渊必须承认,他喜欢小徒弟主动亲近他,便不留痕迹地往旁边侧了侧身,想着小徒弟如果下一瞬绕过桌子扑过来,那他可以马上张开手接住她。   但小徒弟没有……   “师父喜欢和弟子牵手,那证明弟子说得没错!”   小徒弟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一起握着他那只手,而后用湿漉漉亮晶晶的大眼睛定定凝视着他,眼中闪烁着奇怪的光芒。   “所谓双修呢,就是男子和女子牵手一起修炼,双方感情很好,再亲密一些,拥抱,亲亲,躺在一张床上睡觉都可以。这些,师父大多和弟子都做过啦,所以师父和弟子算双修过好多次了,师父不排斥弟子,弟子也觉得师父很好,对吧!”   蔺沉渊默默点头。   他想起曾经看过的那本书了,书里确实写着男女同床共枕比肩而眠,薄被之下灵光涌动,忽快忽慢时重时轻,半个时辰后,二人大汗淋漓浑身舒畅快活无比,四肢百骸犹如被极为纯澈的灵力洗涤过。   他与小徒弟之间虽没有双修那么久,也没有什么快慢轻重的,但他每每触碰小徒弟确实会憋出一身汗来。   哪里憋说道不清,只觉浑身又烧又热,一定要和小徒弟亲近之后,难受的身体才能缓解,同时生出一点快活的感觉来。   锦悦脸不红气不喘:“弟子刚才便解释了,师父是因为喜欢和弟子双修才宠爱弟子,他们已经信了,那关于弟子用妖术蛊惑师父的谣言应该可以破除了。”   以蔺大佬在原文中的人设,他肯定不知道双修的具体过程,其他人就算知道也绝对不敢和他探讨双修这个问题。   所以!!!   只要她编的好,不和他真的双修,他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是双修!   好完美的解释!   不愧是她~~~   “哥哥,她骗你!”   淦!   把鲤鱼仙子给忘了!   这事该不会还有反转吧?   锦悦:惊慌.JPG   作者有话要说:  锦悦:只要我说得够快,表情够严肃正经,就什么都能解释! 第48章 仙丹   *   琼毓这条鱼趴在门槛处半天没吭声, 冷不防听到她尖声叫起来,锦悦才发现自己刚才一本正经哄骗蔺沉渊的过程全被她看到了。   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慌,一慌就容易失了先机。   她垂眸平复一下紧张的心跳, 随即佯装捂脸收回握着蔺沉渊的手,免得异样的心跳被他察觉。   “师父,我知道告状不好, 但我有些话真的很想说。”   她微微低着头,两手捂着自个儿的脸, 眉眼低垂小嘴微噘, 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琼毓不甘示弱,抢着开口:“哥哥,不必她告状, 小妹自己说!是, 我妒忌厌恶她,很想杀了她!她死了,哥哥和我便能回到从前……呜呜我知道我错了,可我只是太在乎哥哥了, 哥哥对不起, 小妹被妒忌蒙蔽心神,竟对她动了杀心……”   “……”   咦?她怎么不提双修的事?   吓她一跳, 她还以为自己诓骗蔺大佬的事会被揭发。   想想也是,琼毓虽然表里不一笑里藏刀, 但她到底是古代女子, 双修这种事想必她也不知道过程如何。   嗳~   虚惊一场。   “我对哥哥从来只有真心,我做了什么都会如实告诉哥哥,对!我曾利用渡恶真人想在思悟秘境内杀了这只雪貂妖!我永远都不会骗哥哥,可她——”   锦悦刚松一口气, 门口的鱼突然话锋一转,鱼眼睛又凶神恶煞瞪着她。   “她在骗你,哥哥!那双修……”   眼看这条鱼要揭穿自己,锦悦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说道:“双修怎么了!我与师父双修怎么了!对,就是我不知羞耻缠着师父,拉手抱抱亲亲,我都干了!师父他宠我,我要什么他都会给的,琼毓仙子说话最好小心点,莫非要我和师父真的双修一次给你看?”   她这话明明白白在威胁她,如果她敢揭穿她诓骗之事,那她就让双修真的发生。   “不许轻贱自己。”   蔺沉渊没有听出锦悦的话外之音,但他不喜欢她贬低自己,便插了句话。   琼毓倒是有些疑惑了,不明白锦悦为何不说双修真正的意思,看她的样子,似乎不想和哥哥发生什么?   她将身子撑起一点,细眉紧蹙,凌厉无比地瞪着房中的少女,“不管你心中在打什么鬼主意,又或是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戏码,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会阻止你!”   莫非是她多虑了,这雪貂妖实际和前世一样胆小无能,虽仰慕哥哥但不敢与他逾越师徒关系,便说谎话诓骗?   锦悦本无意和琼毓作口舌之争,但她想知道在蔺沉渊心中,这条被他亲手点化并助其成仙的锦鲤地位有多重,便看向他,说道:“师父,方才……弟子打了琼毓仙子一巴掌……”   她话音未落,蔺沉渊已脱口而出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并无不妥。”   他语气淡淡,漆黑的眼眸无波无澜,面上半分表情都没有。   她有些讶异,“师父不生气么?”   蔺沉渊这个反应太平静了,若他心里对琼毓有情,听到别人出手打了他心仪的女子应该会动怒才是,就算不动怒,也不该是这副事不关己不想理会的模样,甚至还开口说她做的没错?   正困惑着,他剑眉一拧,薄唇不悦地抿起,“生气。”   锦悦:“……”   他微微挑眉看着她,幽邃的眸子在她脸上盯了片刻后,目光往下移落到她衣领处。   “……”   蔺沉渊生气,很生气,气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徒弟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宽衣解带,虽然只是拉开领口露出肩膀罢了,但他当时气到头昏脑涨站立不稳,因此慢了半拍修理那几个不知道避嫌的家伙,等他缓过来时院子里的人已经全跑了。   这股火气,要不是小徒弟提到双修,他怕是已严词厉色教训她了。   说起来,她现在穿得这身常服是老六买的,对襟式齐胸衫裙,裙子是破裙款式,颜色十分鲜艳,便衬得她袒露在外的冰肌雪肤更加引人注目。   “老六买的衣裳以后都不许穿了。”   都是老六的错,给她买这样明艳的衣裳,领口开得那么大,锁骨全露在外头。   他看着不高兴,很想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最好是脖子也裹住,除了巴掌大的小脸外,半寸肌肤都不要露出。   不对,小徒弟这张笑靥如花的小脸也不能露出来,应该重新买个幂篱,从头到脚都遮住最是妥当。   也不对,就算戴着幂篱,隔着朦胧薄纱,小徒弟窈窕玲珑的身段还是会被旁人瞧见,不如寻个除了他之外无人知晓的地方,把小徒弟关在那,她要是不听话就用铁链锁着,让她哪儿都去不了,只能待在那,给他一个人看……   须臾之间,蔺沉渊脑中闪过无数想法,直到铁链出现,他才惊醒,有些怔愣地看着对面的少女。   ——师父能不能保证永远都不会用铁链绑我的手?   小心翼翼的询问声出现在脑海中,蔺沉渊面上的怔愣被惊慌之色取代,但他没有表现的很明显,仅仅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落在锦悦身上的眼神闪烁不安。   原来他对小徒弟的龌龊心思竟如此明显吗?明显到小徒弟早便觉察到了,因为不安和害怕,所以才会有那些恳求。   小徒弟并非是担心有人欺负他才与他保持距离,实则是心中厌恶恐惧他不自觉对她流露出的贪婪渴望……   搁在膝头的手蜷缩几下,蔺沉渊做不到泰然自若地盯着锦悦看了,他低下头去,声音沉沉:“你方才说的话本,那个徒弟最后……与她师父如何了……”   话本中的师父的确对他的小徒弟很好很宠溺,可他犯了和他一样的错误,并没有考虑过小徒弟想不想要他给予的一切。   所以,他想知道话本的结局是什么。   “啊?刚才那个故事啊?”   锦悦有些懵地瞅着蔺沉渊,他话题跳的太快,她差点跟不上。   真正的结局肯定不能告诉他的,太负能量了。   于是她想了想,答道:“写话本的作者烂尾了,写到师父和徒弟的感情刚进一步时就没了。”   蔺沉渊:“……”   他真的很想知道结局……   便问:“作者是谁,我去找他。”   锦悦:“嗳!这个作者也很可怜啦,她天天晚上不睡觉写故事,结果盗文太多,读者都不支持正版,所以她写一半砍大纲烂尾完结了。”说完怕蔺沉渊不信,又加了一句,“她是靠写话本赚钱过日子的,话本寄在书斋售卖,有些人想看话本又不愿意花钱,就买了一本话本然后私下传阅,长此以往,这个作者没有任何收入,她就饿死了!”   [感同身受的苦逼作者系统临时工:是我!追文的宝贝你们都到晋江文学城来买正版支持好嘛!千字三分多便宜,我快饿死了,来救救孩子吧!]   锦悦:……   大概听明白意思的蔺大佬:“……”   锦悦看他脸色不太好,便出言安慰:“师父别想了,我觉得那个话本的结局一定是好的,徒弟和师父会在经历种种磨难后雨过天晴相伴一生,以师徒身份相伴一生,呵呵……”   阻止蔺大佬黑化不一定非要发展成那种关系,她会努力的,用师生情兄妹情之类的感化他!   蔺大佬点头了:“你说得对。”顿一顿,霍然起身,“我不在的时候,你需要自保的能力。”   “啊??”   这话题怎么又转回去了?   自保这个问题不是在双修之前提出的吗???   他定定注视着她,淡淡道:“你修为太低了。”   锦悦:“弟子知道……”   她也不想啊……   “无妨,仙丹有助修行,你吃下仙丹能很快提升修为。”   啊?他这会子倒是想到给她也喂一枚仙丹了?   “哥哥你在说什么?”   倚在门框处的琼毓忽然出声,美艳的脸上莫名露出惊恐之色,她睁大眼盯着蔺沉渊,迸出血丝的瞳仁中写满了不敢置信。   少顷,她不再演什么奄奄一息的病弱娇美人,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便想跑。   “呯”的一声,她撞到一堵无形的墙,娇小的身子被反弹到房内,重重摔到地上。   “哥哥……哥哥不要……”   她趴在地上,许是见无法离开,便爬到蔺沉渊脚边,无比卑微又可怜地伸手拉住他的衣摆。   “哥哥,我是你的小鱼儿啊,你忘了曾经我们是怎样朝夕相处花前月下的吗?”   “……”   蔺沉渊一扯衣摆甩开琼毓的手,再往后退了几步,微微俯下身,冷峻的脸上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他冷漠地启唇:“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却如此愚蠢,你当真不知我当初为何对你青睐有加?”   “……”   琼毓知道,但她不会说出来的,就算是死,也不会说出来!   她仰头望着他,泪水顺着脸颊滑下,脑袋不住摇着:“哥哥,我会永远爱你的,我答应过你,我不会食言的,求求你,就算我不得你喜爱了,也不要……不要把仙丹拿走。若失了仙丹,我今后在三界要如何立足啊……呜呜呜……哥哥求求你了,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目睹这一幕的锦悦愣在原地,她看看地上苦苦哀求的琼毓,再看看浑身都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蔺沉渊,一时半会的,没法弄明白这是怎么了。   蔺大佬不是要给她仙丹么,听琼毓的意思,他是要把她身体里那枚仙丹取出来给她???   思忖间,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骤然冒出,过于尖锐高亢的声音吓得锦悦浑身寒毛直竖。   一切发生的太快,都没看清蔺沉渊是怎么出手的,琼毓便趴在地上惨叫连连。   锦悦呆呆望着蜷缩在地上抽搐的女子,脚一软瘫坐到地上,女子捂着胸口大口吐血,艳丽的容颜在眨眼之间苍白憔悴了许多,周身的灵气亦所剩无几。   蔺沉渊不带一丝怜悯地直起腰来,一只手往下滴着血,掌心,一枚流光溢彩的丹丸闪烁着。   他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硬生生从琼毓气海中挖出了当年他亲自喂她吃下的仙丹。   这枚仙丹待在琼毓气海中已久,同她的四肢百骸神经脉络早已连在一起,挖出仙丹时,她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剧烈疼痛犹如凌迟,然比起身体的剧痛,蔺沉渊的无情要更让她生不如死。   她瘫在血污中,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白靴,几乎溺死在恨意和不甘的寒潭中。   “别再叫我哥哥,否则,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如此说罢,蔺沉渊转过身去,朝地上的少女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幽幽出声道:“把手给我。”   锦悦真吓傻了。 第49章 他醋了3.0   *   神仙好像没有金丹之说, 只有修者才有。   飞升成仙时,周身血脉经络会彻底洗涤一次,凡骨或妖身将在灵力的冲荡下变成仙骨仙根。   锦悦疑惑不已地看着蔺沉渊的背影, 脑中在想那枚仙丹被琼毓吃下去上千年居然没消化,还能完整取出来?   转念又一想,既然仙丹在琼毓身体里待了上千年都能取出, 那她吃下去后,会不会有一日, 也被人硬生生挖出来?   蔺沉渊方才眼睛都没眨一下便将仙丹从琼毓体内取出, 事后的态度极其冷漠,由此可见,原文里琼毓是他白月光这件事恐怕是假的, 读者追文时和书中其他角色一样, 被误导了,以为在他心中琼毓的地位非常高,实则不然。   那他之前为何对琼毓那么好,给她仙丹还豁出性命助她成仙?   他给了又收回, 图什么啊?   她是真的不懂了。   思索间, 不知不觉已回到云烟小筑。   他还握着她一只手,落地后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径直拉着她往前走。   她歪头看了眼他隐在大袖中的另一只手,露在外头的指尖干干净净一点血污都没有了, 就在一刻钟前, 那修长白皙的手指还滴滴答答往下流着殷红的血珠。   “不必炖补汤。”   他突然停了下来。   她没有留意,一头撞了上去,他又刚好转过身来,便直接撞他怀里了。   他胸膛是真的硬, 紧绷结实,得亏是额头撞上去的,要是鼻子,估计得流鼻血。   “师父我错了,我应该好好看路的,我不是故意撞上来的,师父你别生气!”   琼毓也曾与他朝夕相处被他宠爱呵护过,但仙丹说挖就挖了,她现在怕得要死,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下一个琼毓。   喜欢时把你捧在手心宠爱有加,不喜欢了,想虐就虐,全然不顾你的生死。   这样的宠爱,实在令人心惊肉跳。   “……”   蔺沉渊垂眸看面前满脸惊慌的小徒弟,不太明白她在慌什么,不小心撞到他怀里罢了,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她为何觉得他会生气?在她心里,他的脾气很不好么,动不动就会生气?   “我没有生气。”   他淡淡开口,说完怕她不信,又强调了一下,“我不会随便对你生气,若生气了,我会告诉你。”   她立刻露出信誓旦旦的表情,高声回到:“是!师父!弟子记住了!”   “……”   小徒弟的目光躲躲闪闪飘忽不定,看着还在紧张不安。   她究竟在紧张什么?   此刻他什么都没做,为何她不敢和他对视,还要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   在她心中,他是什么骇人的妖魔鬼怪吗,面对他时,她不是害怕就是抗拒。   现在,他有点生气了。   但只有一点点,怕吓着她,他忍着不表现出来,再把声音努力放温柔一些,重复那句话:“不必炖补汤。”   “师父是担心六师兄记恨我么?”   离开柴房时,锦悦没忘记把那锅熬了许久的大补汤带上,她辛辛苦苦熬的,可不能浪费了。   此时听蔺沉渊说不必炖补汤,她便以为他是担心她被景清记恨。   “今日之事是弟子之过,不该伤六师兄的爱鸟,等他伤势好全了,弟子会找合适的机会道歉,六师兄要是真记恨我要报复的话,到时候还望师父护着我,我们可以和上回一样,就说这只肥遗是赤鬣咬死的。”   “……”   蔺沉渊心中那一点点的气突然间烟消云散,他留意到小徒弟用了“我们”这个词,他喜欢这个词。   我们,是指她和他。   她希望他护着她,这说明在她心中,如果有危险时,他对她来说是可以依赖和信任的,她需要他的保护,她需要他。   “嗯。”   蔺沉渊微微颔首,冷硬的唇角柔和了些。   “那这个补汤,师父可以喝了么?弟子可是冒着被六师兄记恨的危险亲自下厨给师父熬制的大补汤,补血补气,甜甜的很好喝,师父你尝尝?”   锦悦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暂时压下,不管琼毓和蔺沉渊曾经如何,以后又会如何,就现在而言,蔺沉渊与她相处的还不错,就算将来有一日他真厌烦她了,她不会像琼毓般对他死缠烂打,会机智的躲起来,尽量不出现在他面前。   “对我无用。”   蔺沉渊这个回答在她意料之中。   也是,红枣当归汤这样的俗物,在仙侠世界里还不如下品灵丹,是她犯傻了。   但炖都炖了,浪费不好,干脆她自己喝吧。   便道:“师父你等我片刻。”   蔺沉渊扬了扬眉,眼中略带几分不解。   锦悦弯腰打开食盒取出装着补汤的木碗,接着直起身仰头,“咕咚咕咚”几大口喝完。   她放下碗呼口气,对蔺沉渊笑笑:“师父不喝可惜了,弟子没骗你,甜甜的很好喝。”   “……”   蔺沉渊的目光不自觉落到她被热汤温红的嘴唇上,饱满的唇瓣红润晶莹泛着一点光泽,令他情不自禁想到客栈里那串糖葫芦了,她确实没骗他,糖葫芦很甜。   这一晚,他少见的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回到了白莲镇的客栈中,小徒弟握着只剩一个糖葫芦的竹签娇娇软软地说着:“师父真的不吃么,甜甜的很好吃,不吃就没有了哦!”   说完,她张嘴咬下那颗枣红色的糖葫芦,但没有立刻吃掉,而是叼在嘴里冲他调皮笑着,小脑袋得意地摇来晃去。   他盯了她片刻,猛地将她拽到怀里,一手托着她后脑勺,另一手牢牢箍着她的腰肢。   他低头攫住她的红唇,舌尖抵开牙关长驱直入,掠夺她所有的呼吸。   糖霜在两人相濡以沫的过程中融化,很甜很甜,甜到他整个心窝都充满了香甜的气息。   这是一个香甜的梦,以至于梦醒之后,他觉得有些可惜。   ……   养伤第三日。   小徒弟又炖补汤了,但这回里头没加禽类,只有一些常见的中草药。   蔺沉渊见她打开食盒端出木碗,“不必”两个字刚滚到舌尖,便见她捧着木碗走到六徒弟面前。   “六师兄,这是我特地为你熬制的大补汤,快趁热喝了吧!”   她对老六笑得未免太过灿烂了,面对他时,她都很少这样笑。   “哼,你那么蠢笨,熬的汤能喝吗?”   老六一脸嫌弃地哼哼,可还是接过她手里的木碗,皱着眉呡了一口碗中的汤汁。   “好苦!难喝死了!”   老六这样说罢,却一口气把热乎乎的汤汁全喝了,喝完还把空碗塞到小徒弟手里,噘着嘴嘟囔道:“我就知道你煮的东西不能入口,我喝光是不想浪费含慈真人的草药,以后不用大费周折花两个时辰熬什么补汤了,我不会再喝了!”   他胡说!   翌日,小徒弟照旧给他熬了补汤,他照旧一脸嫌弃但都喝光了。   然后又是一个翌日,再是一个翌日……一转眼过去许多个翌日。   不得不说,小徒弟熬的补汤对老六这个凡人来说是有效果的,数十日过去,他的伤势全好了,生龙活虎上蹿下跳精神抖擞。   蔺沉渊冷眼看他喝下一碗又一碗补汤,忍了又忍,一直忍到养伤最后一日,他不想忍了,便绞尽脑汁想了个由头出来,要六徒弟离开云烟小筑。   “师父?弟子的伤刚好,你便要弟子去扫鸟肥?”   景清目瞪口呆地瞅着蔺沉渊,不是说好随他一起打坐调理内息疗伤三十日吗?还差今日呢,师父怎么突然要他下去扫果果鸟窝?还要他把那些到处乱拉的鸟肥都清扫干净……   蔺沉渊端坐在主位,冷冷道:“你的伤已经痊愈了。”   景清也不敢反驳他,便答:“师父说的是,那徒儿在这等小七师妹,等喝完她带回来的补汤后再下去清扫鸟窝。”   蔺沉渊:“现在去。”言罢顿一顿,眼睛一眨不眨看向六徒弟,“你的伤未必痊愈了,不若与师父切磋一番……”   话未说完,六徒弟已飞奔离去。   “多谢师父关心!弟子已经全好了,现在就下去扫鸟肥!!!”   “……”   云烟小筑内终于只剩下蔺沉渊一人了。   他坐在竹垫上思索,待会儿小徒弟回来了,要用什么借口讨她熬的补汤喝。   他认认真真想了很久,比平时想新阵法时还要认真,甚至去架子上取了几本书出来翻阅,想看看什么借口最自然合适。   木架上的书多为得道高人所书,他一连翻了好几本,全是些道法心法之类的,没看到有关如何找借口的内容。   突地,他想到寝房旁边除了温泉洞外,还有个专门用来存放书籍和一些灵器材料的山洞,里面有一箱子书是外出除妖办事时在人界随手买的话本。   他便去抱了一摞出来,再将话本一字排开,垂眸看话本的名称。   《徒弟总想黑化怎么办》、《黑化男主看上恶毒女配》、《穿书后我爬墙了病娇反派》……   蔺沉渊仔细看着每本的名称,他觉得都挺有意思的,可以把它们收到百宝囊里随身带着,得空时便拿出来翻看。   最后,他选了《穿书后我爬墙了病娇反派》这本,翻开目录一看,双修两个字非常醒目。   穿书后第一回 :夫君徒弟中了晋江不可描述的药后要与我双修怎么办?   蔺沉渊盯着这行字,心里在想什么是晋江不可描述的药,为何中了此药后要双修?   他疑惑地将书页往后翻。   就在这时,拎着食盒的小徒弟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锦悦: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系统临时工:你追过我《穿书后我爬墙了病娇反派》这本书吗?男主角是小狼狗,整天想着把女主角吃到骨头渣都不剩的那种。   锦悦:你以为我没看出你在打广告? 第50章 此书   *   大门开着, 房内情形一览无遗,锦悦走进去时,蔺沉渊好像在整理书籍, 见她进来,他抬手一挥收了桌上的书籍,只留下手上那本。   “师父, 六师兄呢?”   环顾周遭一圈没见着景清,她便走到他面前去, 把食盒放到一旁, 踮起脚朝里头张望。   “他去山下清扫鸟窝了。”   蔺沉渊如实回答。   锦悦嘴角微抽:“六师兄还真是爱鸟如命……”   说起来,她炖了肥遗的事还没和他说呢,他此时去清扫鸟窝, 发现肥遗少一只后会不会操着大扫帚上来揍她?   不过时隔一个多月, 那只肥遗早已被“毁尸灭迹”,六师兄未必会怀疑到她头上,就算有怀疑也没证据,再说有蔺大佬护着, 她应该不用担心什么。   “既然有力气扫鸟窝, 想必六师兄的伤势已经好全了,那今日的补汤便不用喝了。”   今日还是躲着六师兄吧, 少了一只肥遗,这会子他肯定生气又伤心, 道歉的事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再看。   “嗯, 他已无恙,这补汤无需再炖。”   蔺沉渊还保持着看话本的姿势,但目光并未锁定在手中的话本上,而是直勾勾的落到旁边的食盒上。   “含慈真人配的草药都煎完了, 今日是最后一帖,明日开始不炖了。这一碗六师兄不喝,弟子喝,不能浪费。”   锦悦并未留意到蔺沉渊的目光,她搬了个藤编的蒲团过来坐着,打开食盒后见木碗中的补汤热腾腾的有些烫,便想凉一些再喝。   蔺沉渊还未想到用什么借口来讨要补汤,眼看补汤可能会被小徒弟喝掉,他不由有些着急,眉头轻不可闻地皱了皱,薄唇抿紧,面上露出如临大敌般的严肃神情。   最后一帖草药,那明日开始,小徒弟便不会再熬这样的补汤了。   他很少有后悔的时候,而此刻,他后悔那日拒绝了小徒弟炖的补汤。   他脑中一片空白,想尝小徒弟炖的补汤又不知什么借口最自然合适。   “师父你在看什么书?”   就在这时,小徒弟好像对他手里的话本起了兴致,明亮清澈的眼眸瞬间睁大,白嫩的小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好似看到什么稀奇的玩意儿了。   蔺沉渊将话本反过去给她看,“此书与双修有关,我正要学一下,明日开始与你双修,助你修行。”   泛黄的纸张上,第一段内容跃入眼中。   [洛青桑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双手被人绑在床头栏杆,身上干净到一片布料都没有。就在她感慨这是什么打开方式之际,有人掀开垂纱帐子爬了上来,是个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眉目清秀皮肤白皙,眼睫毛又长又翘,嘴唇薄薄的很红润。他看着清瘦羸弱,解开系带后,蜜色的腹肌却若隐若现,肌肉紧绷结实,摸起来手感一定不错。这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小奶狗弟弟。]   下一段内容。   [这个弟弟看似纯良无害,开口第一句话差点把洛青桑吓死,他说:“师娘,弟子忍不住了,听说头回双修,女子会感到疼,弟子不孝,要弄疼师娘了。”]   ???   光看这两段,锦悦可以确定这本书就是她曾经追过的一本狗血仙侠辣文,女主角和她一样是穿书的,穿书后被病娇反派看上,她坚信不可描述拯救一切,于是和病娇反派这样那样滚了又滚,做了很多发在晋江会被锁的事情,不过这本书的作者很机智,车都停在微博了,锦悦便有幸搭乘一辆又一辆高速大车,吃肉吃到腻歪。   淦!!!   这就是本小黄书啊!   蔺大佬是清冷出尘的人设,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书???   锦悦惊到目瞪口呆,紧接着劈手夺过蔺沉渊手里的话本藏到身后。   “……”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须臾,眨了眨眼道:“你也想看这本书?无妨,双修之事,我一人学习便可,你可以不学。”   “师、师父,这个话本,你、你看到第几回了?”   她紧张到结巴,心中祈祷他最好还没看到开船的地方,不然双修的真正含义就瞒不住了。   还好,他回答说尚未开始看。   谢天谢地!   她忙把手里的话本塞到闻风铃中,再冲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师父,弟子对双修非常了解,你想学什么,弟子都可以教你的。” 第51章 莲子露   *   双修无非是拉手、拥抱, 再亲密些,捧着小徒弟的脸亲过去。   好像没什么好学的。   亲小徒弟这件事也挺简单,和吃糖葫芦有些像, 小徒弟的嘴唇软软甜甜,他每回都觉得亲不够,想一直一直亲下去。   这样一想, 他要学的应该是在双修过程中如何克制自己及时抽身,以免顽疾发作失去理智, 会忍不住亲小徒弟其他地方。她娇小香软的身子对他的诱惑力太大了, 好几回,他用尽所有自制力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顺着下巴一路亲下去。   这时的蔺大佬并不知道, 有种本能叫男人的本能, 哪怕事前并不知道要如何做,然开始后,身体会本能的去寻找让自己快活的方式。   但当下,他并未留意到这点, 他的注意力不在双修上面, 而在要怎样才能喝到小徒弟炖的补汤这件事上。   木碗上面升起的热气越发少了,补汤凉的差不多了可以喝了, 可他还没想到合适的借口。   “嗯。”   便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至于小徒弟说了些什么, 他并未认真听。   一直以来, 他想要的东西,不必多言,对方便会双手奉上,不肯奉上的, 被他捏成齑粉后,东西也会落到他手里,因此他从来不用想什么借口。   可小徒弟不一样,他拒绝过她,她不可能再主动把补汤捧到他面前,他也不可能动手伤她。这就有点难办了,除了用借口之外,别无他法。   又僵持片刻,他实在想不到借口,索性不想了,不如用一贯的行事方式,直截了当说出来。   “我想……”   话未说完,小徒弟已端起木碗一饮而尽。   “师父想学什么?”   她放下只剩一点药渣的木碗,晶亮的眼眸看向他。   觉察到唇边沾了点药汁,锦悦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下一瞬,毫无预兆的,坐在对面的蔺沉渊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向他。   眼前一花,他精致的容颜不断放大,两瓣柔软温热的薄唇印到她的嘴唇上,牙关立刻被抵开,霸道的舌尖长驱直入。   锦悦懵了一下后在想:蔺大佬这样亲她,晋江会不会锁文啊?   他在她嘴里绕了一圈,灵活软滑的舌头似在搜刮什么一般,将她口中每一方角落都蹭过了,唇齿间残存的淡淡药汁被舔舐得干干净净。   锦悦这个时候又想:没有写脖子以下应该不会被锁文吧?   隔着一张矮桌,她的身子被迫倾斜倒向他那边,一只手不得不攀住他来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却被他的大手牢牢攥着反剪在腰上。   这个姿势太难为她了,不到一刻钟,她便重心不稳瘫在他怀里,他倒好,顺势将她从矮桌后拽到怀里坐着,大手又一次落到她后颈处,半是托举半是逼迫地令她仰起脸供他品味。   “闭眼。”   睫毛乱颤间,他低哑的声音忽然响起,紧接着一只大手落了下来,将她半睁着的眼帘盖下。   人是视觉动物,闭上眼后,视觉消失,其余感官的感觉便会放大。   耳朵听到暧昧的水渍声,意识到这是怎么发出的声音后,她的脸登时火辣一片,心跳紧跟着加快。   锦悦又开始想了:晋江真的不会锁文吗?   他炙热的呼吸扑在脸上,使她的脸颊越发滚烫。   当她快不能呼吸时,他短暂地放开她,她便似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微微张着嘴大口呼吸,结果吸入的空气里全是他身上清冷淡雅的雪松香,熏得她整个越发晕乎乎。   “今夜月色极好,适合修行……”   淡淡的说话声在耳边响起。   亲了这么久,他除了呼吸有些粗重炙热外,说话的口吻还是那么冷静平淡,一点异样都听不出,好似与她亲吻当真只是在修行,其中半点私欲都没有。   “师父……”   她动了动眼皮想睁开,但双眼冷不防被什么东西蒙住。   热烫的气息喷拂到她耳朵后,“修行时要静心凝神,不要睁眼。”   “……”   她怔住。   蔺沉渊不会真以为这样亲几下,然后两个人抱一会儿就是灵修了吧?   这半点用都没有,并不能提升修为啊!   她便在他怀里扭了扭,“师父,我……”   “别动!”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严肃,低喝出声的同时大手用力按住她的腰肢,令她紧紧贴在他怀里无法动弹。   “静心,凝神。”   这四个字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锦悦发现蔺沉渊的身体莫名绷紧,如同一张拉开的弓,弓身蓄满了力量等着射击,弓箭也已搭在弦上蓄势待发,然不知为何,这一枚箭却迟迟不能射出。   她感觉到了。   弓箭似刚从火炉中取出,温度热得惊人,就放在她后面,要不是蔺沉渊及时出手制止她乱动,方才她恐怕已坐了上去。   “……”   她不是什么纯情无知的少女,在现代,她是专职画手,二次元三次元各个圈子都混,靠画同人图成名,所以她不会傻到认为蔺大佬藏了什么烧火棍之类的玩意儿在她身后。   现在她的身体也紧绷起来,为了不碰到后面的利器,她下意识往前坐,将大腿根处的筋拉成一条直线。   锦悦后背有冷汗冒出,她急急道:“师父我想起来!”言罢手按着蔺沉渊的肩膀想站起,谁知扣在她腰肢的手指一个发力,刚起来一点点的她又坐了回去,更糟糕的是身子还处于惯性往下滑了滑。   “……”   这下感觉更明显了。   蓬勃充满了阳刚之气,似晌午的骄阳,似火炎热。   她僵住了,一动都不敢动。   不是,晋江真的不会锁文吗?   [被锁到自闭的原文作者系统临时工:别说话了!你知道你本章为什么一直在胡思乱想吗!因为我被晋江锁文了,为了修改本章,我不得不每修改一次就增加一点字数!!]   锦悦:……   “静——心——冥——神!”   他一字一句重复着那四个字,拥着她的胳膊微微发抖。   锦悦如果没有被蒙住眼睛,便会看到蔺沉渊的脸色有多可怕,额上青筋暴起突突直跳,漆黑幽邃的眼眸血丝密布,鼻尖有细汗浮出,牙关紧咬薄唇紧抿,脖子和手背都有青筋浮出。   顽疾到底还是发作了,这次比任何一次都要厉害,无法纾解的剧痛和麻痒汇聚到一处,他煎熬到双目赤红,脑中又一次冒出撕碎摧毁小徒弟的冲动。   之前,顽疾每次发作时,他都觉得自己失去理智后可能会把小徒弟生吞活吃了,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抱着小徒弟亲近一番后,他脑子里没有那些血腥残暴的念头,只是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   难受之余突然想起那些画册了,他此时情形同画册中的男子一模一样,那小徒弟是不是可以和画册中的女子一样任凭他摆布?   可……可那是夫妻间才会做的事……   纠结之际,方才想了半天没想到的借口忽然出现了。   他歪头凑近小徒弟耳边,鼻尖抵着她的耳朵,胸腔内心跳如雷,哑声开口道:“我的真元能助你更快化解龙丹为己所用。”   真元是什么?   锦悦不太懂,便开口问蔺沉渊:“是吃的?”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鼻尖蹭着她的耳朵,吐气滚烫:“你只需告诉我,想不想要。”   “弟子想要!”   她真的很想变强,不想再做人人都能揉捏欺负的废物!   虐文女主角怎么了!只要她努力,虐文女主角也可以是强大到不需要男主角保护的!   不管真元是什么,能帮她更快化解龙丹里的灵力那就是好东西!   “你可想好了,一旦开始,真元没有给你,我是不会停下的。”   蔺沉渊稍微放开她,平复一下躁动后,抬手解开蒙在小徒弟眼睛上的腰带。   说起来要不是那些画册,他都不知道原来腰带有那么多用处,那些画册虽上不得台面,但也非毫无可取之处。   他以为小徒弟知道什么是真元,因为昆仑派入门弟子必看的那本《固本心法》里写得一清二楚。   可抱着小徒弟瞬移到温泉汤池中后,蔺沉渊发现她并不懂。   “师父我错了,《固本心法》这本书我只看了开头几页……我不知道真元原来是……原来是……”   她以为真元和灵力差不多,是有助修为的东西……   “……”   白雾氤氲,泉水潺潺,和衣站在温泉池中的男子一言不发,但环在她腰际的胳膊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那枚搭在弦上没有射出的利箭杀气十足,她无法忽视它的存在,想退开又不敢轻举妄动,便只能僵在原地哀求持弓的蔺大佬放过她。   “就、就算弟子愿意,可弟子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弟子不知道怎么做啊……师父,要是弟子不小心咬疼你怎么办?”   “……”   可怜兮兮的说话声从怀里飘出,蔺沉渊眼中的红雾越发浓郁,他低下头凑近她,幽深的双眸定定注视着她的小嘴,声音沙哑:“这里?”   他并没有动这个念头,他想的是用手。   锦悦迷惑地眨眨眼,结结巴巴道:“不、不然呢……”   不是说得吃下真元么,不用嘴怎么吃?   蔺沉渊的呼吸一下子顿住了,他倒吸一口温泉池中蒸腾的热气,大脑发昏,被她天真无邪的回答刺激到了,身体克制不住轻颤。   须臾,他红着眼睛抬手捏住她下巴,将两根手指伸入她口中,分开一些,再分开一些,便不能再分开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徒弟张开到极致的小嘴,叹息般轻喃:“太小了,你办不到……”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锦悦:“……”   靠!   为什么现在的情况和她做过的噩梦那么相似???   惊恐之余,又听他道:“可以一试。”   “……”   别、别试啊……   她、她她她!她觉得她不可以啊!!!   [系统临时工:风萧萧兮易水寒,感情流写手在线大哭,我可以但晋江不让我可以!] 第52章 莲子露2.0   *   面色如常的男子坐在温泉池边沿, 脸上没什么表情,神色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清冷寡淡。   外袍过于繁琐宽大,入水后浸的很重, 他便脱下扔到一边,而雪白的内衫和里衣都没有脱,为方便她, 只解开了系带。   锦悦站在他面前,大脑一阵发昏, 她呆呆地望着那若隐若现的腹肌, 若不是此刻指甲大力刺着掌心在痛,她会以为自己回到宋家那个红莲迷雾的幻境中了。   “你握着,快出来时再用嘴接住。”   蔺大佬一本正经地说着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锦悦脑补了一下他说的画面, 表情顿时有点扭曲, 面红耳赤之余有些抓狂,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表情还这么云淡风轻!   “可以开始了。”   “……”   这就开始了?   她心理建设还没做好呢!   便僵在原地好半天没动。   少顷,她缓缓抬头看向他, 磕磕巴巴道:“师父你确定要、要弟子握着吗?”   呵!作为一个现代穿越过来的资深老司机, 她才不相信男人说的鬼话。   一开始说握着就好,然后就要动一动了, 再然后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她才不会上当!   “师父, 弟子真的不会, 不若你自己握着?”   她蛾眉紧蹙抓耳挠腮,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可怜又无助地瞅着他。   “……”   四目相对,蔺沉渊的身体僵了僵, 他觉得小徒弟说的有点道理,没有理由一定要她握着,他自己握着好像也可以?   “嗯。”   那他自己握着罢。   搭在池边的手指蜷缩几下,随即在小徒弟目不转睛的注视中,他耳根发热地隔着布料握住,再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   “……”   就这?就这???   锦悦瞪着眼看蔺沉渊,哪有人自狎连裤子都不脱??   他就这样握着不动,坐在那跟尊大佛似的,他确定真元能出来???   [系统临时工:友情提示,蔺大佬是单身上千年的纯情好孩子,连双修真正的含义都不懂,又哪里会自我纾解。]   所以呢?难不成要她手把手教他???   [系统临时工:存了上千年的真元非常珍贵,你不是想变强吗,那就牺牲一下……]   师徒恋感情线发展计划通√   锦悦:……   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蔺大佬还坐在那一动不动,要不是脸上浮现出异样的潮红,她会以为他在打坐修行。   “师父……”   她叹气。   有汗水从他脸上滑落,他憋的太辛苦了,饶是如此,还傻乎乎握着不动,艰难出声道:“很快就好。”   就这样握着什么都不做,怎么可能很快就好。   真是傻的可爱。   锦悦被他打败了。   没想到被整个正道视作大佬的蔺沉渊在这种事上竟真的一无所知,纯情到反差萌。   算了,就当是报答他先前几次相救。   她深呼吸一口,咬住下嘴唇,把手伸了过去。   “……”   柔若无骨的小手握了过来,她掌心的温度有点凉,与他的滚烫是对立的两重天。   蔺沉渊的呼吸瞬间一沉,身体克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小徒弟要做什么?   他垂眸望着靠过来的少女,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发顶,她的长发散在水中,飘来荡去如同山间流淌的云雾。绸缎做的弟子服被水打湿后,透过纯色的雪色薄纱,依稀能看到抹胸边沿绣着的花纹。   不能再看下去了,他有些狼狈仓皇地收回目光。   腰上的系带突然被解开,他惊了一下,忙抓住小徒弟的手,“不可以!”   那是他身上最隐秘之处,除了他自己,从未有人见过。   潜意识里,他觉得那东西不太好看,现下又变了模样,万一太过丑陋吓到小徒弟怎么办。   “……”   锦悦咽了咽嘴里的唾沫,再鼓足勇气抬头去看蔺沉渊,见他一脸紧张的,莫名有种自己是猥琐老阿姨在带坏什么纯情小伙子的错觉……   她压下心中的无语,再轻轻开口:“师父你别怕,弟子知道怎么做,会尽量不弄疼你。”   “……”   蔺沉渊自然信她,她是他的小徒弟,他没有理由不相信她。   红着脸迟疑片刻,他一点点撤掉指间的力气,改为虚虚握着小徒弟的手腕。   “师父,弟子有努力修行的,弟子现在能用符箓变东西出来了。”   她靠在他身前,吐气如兰声音软软,说着,取了一张黄符出来,心中默念口诀,注入灵力后掷入水中。   黄符被冒着白雾的温泉汤池吞没,很快的,一株绿茎从雾气中摇摇晃晃探出头来,便如他一般颤巍巍地从布料中出来。   水雾缭绕,绿茎顶端冒出一个花苞,圆而大,中间有个小口子。   这朵莲花长得极好,挺拔粗壮,托着花苞的藕杆底部则长着一些水草,浓密茂盛,和它的主人一样散发着清冷的幽香。   锦悦掬了点水撒到花苞上,后者颤了颤,羞涩地打开第一片花瓣,干干净净的肉粉色。   她用手拨弄几下,花瓣羞答答的又打开一些。   “好大……”   她情不自禁惊呼,蔺沉渊被她直白的话撩到了,有些手忙脚乱地扯了衣衫想盖住那朵肉粉色的莲花。   锦悦憋着笑道:“师父遮住了,弟子还怎么吃真元?”   蔺沉渊的动作立刻僵住,半响后,有些难堪地别开头。   锦悦笑着将那朵莲花从衣衫下掏出来,伸出手指点了点沾了露珠的花瓣,他说得没错,她的嘴巴确实太小了,不可能将这朵开得越发鲜艳的莲花全部吞进去。   蔺沉渊的后背绷了太久,这会子有些绷不住了,便将两手撑在身后,微微仰起头急促地吸气呼气。   他脑中昏昏沉沉,可神智却一直清醒着,他听到小徒弟低低道:“师父可以亲眼看着弟子怎么让这朵莲花成熟吐露的,师父学会了,以后想取真元就不用弟子帮忙了。”   “我不会!”   他飞快地回答,面上难得露出羞恼之色。   他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他的定力一直很好,这次是意外,不会有下一次的!   小徒弟没有理他,唇角上扬在偷笑,随后,她伸手抚过莲花的花瓣,点点灵光涌动,再一把握住托着莲花的藕杆。   长在水中的莲花立刻颤了颤,娇羞半开的花瓣又绽开一些,肉粉色渐渐变成紫红色。   小徒弟只是用手握住罢了,莲花的反应就如此强烈,香味浓郁到他自己都嗅到了,无法想象她若真的用嘴去触碰,就像画册中一般,他会不会神魂出窍。   就在这时,小徒弟的手动了,她握着藕杆捏了捏,似乎在判断这株莲花开得好不好,会不会轻易就被折断。   藕杆表面盘着有些狰狞的青筋,十分坚硬笔直,可以顶着狂风暴雨不倒。   “唔……”   蔺沉渊倒抽一口气,眼睛盯着这朵紫红色莲花,嘴里发出细小压抑的声音。   小徒弟种莲花的技巧着实厉害,他都不知道她为何懂这些,莫非她背着他偷看什么画册了?可她为何要学这些?   他不由垂眸看面前的少女,剑眉微微蹙起,若不是此刻太过煎熬难受,他定要问清楚她种莲花的技巧是在哪学的。   其实锦悦是硬着头皮在取悦莲花,约莫两刻钟后,莲蓬中终于有晶亮的液体溢出,这便是他说的真元么?   她愣愣盯着,脑中尚未想清楚,头顶上方冷不防传来蔺沉渊带着粗喘的声音:“含着。”   “啊?”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抬头看他,结果被他一把掐住下巴亲住。   他亲了她小会儿才放开,一副快渴死的人总算喝到甘露的样子,胸膛剧烈起伏,泛红的唇微微张着,吐出的气息依旧滚烫。   一只大手覆到她的手背上,而后带着她的手继续种莲花。   灵力流入水中,一朵又一朵白色的莲花争相怒放,小小的温泉汤池很快变成莲塘。   满池白莲中,那一朵紫红色莲花甚是显眼。   他应该是忍不住了,才会自己出手。   莲蓬里溢出的清液越发多了,顺着藕杆往下流,她的指间湿黏滑溜,闻起来有点香。   “含着。”   他声音低沉的吓人。   锦悦不敢再迟疑下去,怕再迟疑,他会直接把她脑袋按下去。   便屏住呼吸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舔了舔莲蓬表面。   “唔!!!”   蔺沉渊反应很大,身体猛地往后缩了缩。   小徒弟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她抬起头来,紧张不已地说道:“师父我没咬,我只是舔了一下。”   “不要说这样的话。”   她知不知道这种话听在他耳中,会让他很难受。   他握紧拳深呼吸,哑声:“无妨,继续。”   “……”   锦悦惴惴不安地重新埋下头,继续用舌头舔着莲蓬上的清液,如小兽喝水般,舌尖绕着光滑之处打转,再卷了清液到口中。   说起来,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东西不会好吃,可能又腥又骚,像没炖好的羊肉,但出乎意料的,清液没什么味道,只有一点若有似无的甜味。   她专注于吃掉不断溢出的清液,便未发现,蔺沉渊带着她的手握住了藕杆,灵力源源不断溢出,池中的莲花便开得越发娇艳。   顶端溢出的清液越来越多了,她一个冲动,张大嘴将整朵莲花含住,再用力一吸。   这下太多了,和清液不一样的汁液喷了一嘴,吞咽不及顺着下巴往下落。   “咳咳咳……”   锦悦吐出莲花不断咳嗽,紫红色的花瓣变得有些焉巴巴。   而初次失去真元的蔺沉渊眼前一片迷蒙,似飞升一般,脱胎换骨舒爽极了,祥云漫天流光溢彩,世间最美好的一刻莫过于此。   小徒弟这个举动太要命了!   锦悦抬手擦擦嘴,发现吃到嘴里的液体变得有些浓,像勾了淀粉的芡汁,在锅中滚过后变得浓稠滑腻,里头夹杂着一点苦涩又清新的味道,吃着和莲蓬里刚挖出的生莲子有点像。   “还不够……”   “……”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锦悦咽下嘴里的真元,扫一眼花瓣重新舒展挺立起来的莲花,心内寻思着这东西要吐多少才罢休?想罢,她深呼吸一口,再次张嘴含住。   又两刻钟过去了,她嘴都发麻了,一切还没结束。   总算明白噩梦里为什么能折腾到后半夜了。   蔺大佬真是太厉害了。   又过了小会儿,她受不住,吐出来,拨开莲花娇声道:“师父,弟子吃饱了,实在吃不下了,我们、我们改日再吃好不好?”   改日?   蔺沉渊喜欢这个词。   他半阖着眼眸看面前的小徒弟,便见她双唇红肿气喘吁吁,身上全是莲子苦涩又清新的味道。   “……”   他不想改日,今日还不够。   “师父,弟子真的吃不下了……”   小徒弟的声音染上哭腔了,蔺沉渊听得喉咙发紧,顿一顿,他重新滑入温泉池中,伸手搂住小徒弟,又一次吻了下去。   但他也不想小徒弟难受,他可以忍着。   “你种的很好。”   他哑声夸她,挥手将满池莲花撤去,灵力全部回到身上。   “那师父学会了么?”   锦悦把脑袋靠在他肩头,软绵绵问着。   “……”   蔺沉渊安抚地轻拍少女的后背。   真元开始发挥作用了,龙丹中的修为被牵引着往五脏六腑游走,血脉变得滚烫,锦悦又发热了,加之折腾大半日她实在疲惫,便闭上眼靠在蔺沉渊怀里睡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隐约听到抱着她的男子说了句什么,但她没有听清。   蔺沉渊:“没学会,改日你再教我。”   “……”   ……   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小筑上方的海棠花树正随风摇曳,不知是谁召了一朵云过来,恰好飘在石床上方,将月光和星光都遮住,使得石床不用放下床帐便已足够昏暗。   锦悦有些口干舌燥,她从床上爬起,看到床尾柜子上放着装满了水的玉壶和玉杯,都不用下床,伸手便能够着,应当是有人提前放在这的。   是蔺沉渊么?   她太渴了,便直接抓过玉壶就喝,不用杯子了。   喝到一半时,描了云雾山水画的屏风有人影现出,她立刻放下玉壶叫道:“师父?”   “……”   对方闻言顿住了,站在外头没动,少顷,景清没好气的声音响起。   “你是怎么当徒弟的,连师父的身影都会认错,我和师父哪里像了!你这个蠢笨的师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给你龙丹都没用,化解龙丹化了一个月还没化完,真是太无能了!”   刚醒来就挨训的锦悦:“……”   六师兄吃下一半龙丹后,不仅修为大涨,毒舌的本事也厉害了不少。   她唏嘘着穿好布履,再仰头灌几口玉壶中的清水,伸手扯下屏风上搭着的外衣,边穿边往外走。   “六师兄~”   瘦长清秀的少年人站在小筑门口,他好像没有进来的意思,见她衣衫没穿好就出来了,眉心瞬间拧成个疙瘩,凶巴巴道:“男女有别,你怎可衣衫不整便出来!”   锦悦这时已穿上外衣了,剩腰带还没系,她抓着腰带张开手朝门口跑过去,宽大的袖子在半空中翻飞,像一只花蝴蝶般扑到景清面前。   “你是我的六哥哥呀,在哥哥面前有什么好避嫌的,对吧,哥哥!”   “……”   笑什么笑!   她以为她对他甜甜的笑一笑,他就不会呵斥她了吗!   景清瞪着扑到身前的少女,“谁是你哥哥,我只是你师兄,不准乱叫。”这样说着,却忍不住上手捏她脸颊,捏完从她手里扯过腰带,伸长手绕到她身后,飞快地缠了几圈后帮她系好。   “谢谢哥哥!六哥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蠢师妹又在说好听的话蛊惑他了,大师兄是世上最好的师兄,师父是世上最好的师父……哼!别以为他不知道,在她嘴里,谁都能是世上最好的。   他抬手戳她脑袋:“废话少说,你今日做什么了,打个盹打到现在,知不知道大家都在山下等你吃晚饭!”   “没做什么。”   锦悦登时心虚起来,想到温泉池中发生的事,脸上有点烧,怕被景清看出,便丢下他御剑飞离小筑。   “六师兄,那我们快点啊,别让师父和师兄等急了。”   “……”   景清望着半空中的少女,脸色有些晦暗不明。一刻钟前,师父让他上来叫蠢师妹用晚膳时,特别叮嘱他不可进入寝房。   但他违背了师父的命令,上来后,他径直走到寝房内,望着躺在床上神色疲倦的少女,还有空气中尚未散去的怪异气味,他不得不联想一些画面。   心中一阵钝痛。   师父和她,已经发展成那种关系了么?   为什么是师父?   她只喜欢师父吗?   那他呢?   她也可以喜欢他的……   异样的情愫在心头缠绕,剪不断理还乱。   “六师兄,你怎么还站着不动呀,快来呀~”   少女飞了一段距离后又绕回来找他了,在半空中笑靥如花地朝他挥着手。   景清心中一动,在须臾间冲到她面前,低下头无比认真地注视着她,沉声道:“你喜欢我吗?”   锦悦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喜欢啊!你是我的六师兄,我的六哥哥啊~”   话音方落,景清突然伸手将她拉到怀中抱住。   “六师兄?”锦悦一脸懵地靠在他胸前,他比她高多了,被他抱住后,她的脑袋只到他锁骨处。   她耳朵贴着他心口,便听到他的心跳声很快很用力,“咚咚咚咚”像小鼓在敲。   “要喜欢我多一点……”   喜欢师父也没关系,她也喜欢他那就够了。   锦悦没反应过来,“什么?”言罢,她看到蔺沉渊飞了过来。   她下意识要挣开景清的怀抱,可他抱得太紧了,她挣不开。   “师、师父……”   眼看蔺沉渊一脸阴沉地靠近,她莫名有种爬墙被当场逮住的慌乱感。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临时工:想知道莲花真元的具体吃法么,微博教大家怎么吃莲子~莲子清凉解毒,现在这个炎热的天吃很适合哦~ 第53章 酒宴   *   景清听到她叫师父才松开手, 而后如往常般对蔺沉渊恭敬地行了个礼,神色泰然自若,半分惊慌都没有。   蔺沉渊阴沉沉地看着两人, 薄唇紧抿一声不吭。   锦悦也摸不准他有没有生气,但他的占有欲挺强的,应该不喜欢她和别的男子亲近。思及此, 她忙飞到他面前,主动拉住他的手, 试着转移他的注意力, 说道:“师父,弟子好饿哦,六师兄正要带弟子下去吃饭呢, 我们快下去吧!”   他听了, 幽邃的眼眸冷淡地瞥着她,凉凉道:“先前在温泉池中,你不是说吃饱了吗。”   锦悦:“……”   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脸上烫的快冒烟了, 她硬着头皮对他笑:“弟子还小, 弟子还在长身体呢,饿得很快的, 先、先前已经是一个时辰前了。”   他幽幽出声:“我还有,你可以继续吃。”   闻此言,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仅脸上红得快滴血,耳朵脖子全红了,就像一只刚从沸水中捞出的小龙虾,很怂的低着头弓着背, 唯有爪子举着,揪住他胸前的衣衫羞愤地低声:“师父快别说了……”   要不是为了提升修为,她才不会吃什么真元,种莲花时大大方方没当回事,这会子听他提起,心中却莫名感到害臊。   什么叫他还有,可以继续吃,他都不想想这样的话说出来多不得体,和他的人设身份一点都不符合!   锦悦羞恼不已,蔺沉渊亦有几分恼怒,她并非喜欢他、喜欢景清,她是任何人都喜欢,任何人在她口中都可以是世上最好的那一个。   从前她对旁人示好,他见了是不生气,但今非昔比,他与她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关系早已非比寻常,她怎能继续到处拈花惹草。   他心里不悦,嘴上又说不出“以后只能喜欢我一个”这样的话,便斜眼看一丈外的六徒弟,上上下下打量着,想看看他哪里好,值得小徒弟喜欢。   年轻。   俊秀。   活泼。   “……”   蔺沉渊突然无话可说了,同他这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头子相比,六徒弟朝气蓬勃神采奕奕,长身如玉丰神俊朗,若不是脾气太差,以他的相貌气质,爱慕他的女子不会比他少。   冷不防想到刚拜师时,小徒弟还拿他当爹来着,现下看来是有原因的,他年纪太大性子沉闷,过于无趣死板,还不会说好听的话哄她开心,在她心里,他的地位说不定连老六都不如……   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命令她只能喜欢他一人?   自我厌弃的情绪猝不及防涌上心头,蔺沉渊登时神色怏怏,接着不发一言往山下飞去。   “师父?”   锦悦莫名其妙地瞅着飞走的蔺沉渊,她抬手抓抓头发,再回头看景清,纠结地启唇:“他……他这算生气了吗?”   看起来很像是?   应该是?   蔺大佬他真的生气了……   锦悦:“怎么办,师父生气了,他不喜欢你抱着我。”   景清满脸无所谓,甩袖飞到她面前,幽幽道:“我也不喜欢他抱着你。”   锦悦:“……”   六师兄这话什么意思?听起来怎么那么暧昧?   他该不会——   她惊恐了:“六师兄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我是说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他先是沉默,随后满脸鄙夷地回到:“你平时不照镜子吗?就你这个长相身材,又那么蠢笨,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你!我不喜欢师父抱着你,是觉得你不配得到师父的宠爱,你看你,吃了龙丹也只涨五百年修为,法术剑术毫无长进,几日后的弟子试炼大会肯定会给师父丢脸,你真是太没用了!”   “……”   六师兄的嘴太毒了,他吃下龙丹也只涨了五百年修为,哪来的脸diss她?   不过他这样说,她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如果他对她生了男女之情,那她以后真不知要如何与他相处。   在她心里,他和岳蓁一样,是她的哥哥,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亲人,她不想伤害他们。   “是是是,我最笨最没用了,我只想着吃喝玩乐。好了,六师兄,我们快下去吃饭吧,别让师父和师兄等久了。”   “哼!”   ……   到山脚下的弟子居所后才发现除了大师兄之外,晓风沅、橘汐、唐三千等几个与她关系不错的弟子都在。   蔺沉渊威名在外,平日里,其他人就算想到凌息山找锦悦玩也不敢,今日是有晓风沅带着,几人才大着胆子过来。   锦悦方落下去,橘汐便扑了过来抱住她,“臭丫头,拜了个厉害的师父就是好,出去历练几日,回来修为便多了五百年。”   看来橘汐等人不知道六合塔之事,以为她增加的修为是在外历练获得的。   锦悦不想风波再起,便没有提渡恶和琼毓对她做的事,笑着转移了话题。   有晓风沅在,橘汐几人头回留下蹭饭,人太多,吃饭的地方不得不搬到院中。   年轻的弟子们叽叽喳喳摆桌子放坐垫,又嘻嘻哈哈准备碗筷帮着上菜,小小的院子人声鼎沸欢声笑语,向来幽静的凌息山难得如此热闹。   小半个时辰后,所有菜式上齐,众人开始入座。   蔺大佬自带冰封效果,他一出现,橘汐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喧闹的院子又恢复噤若寒蝉的氛围了。   “师兄,喝点酒吧?”   晓风沅倒是不怕蔺沉渊,他刚坐下,便挥手变了一堆酒坛出来。   他含笑对众人道:“今夜你们有口福了,这些酒都是我亲自酿的,快尝尝,不好喝也要夸好喝,否则我便将你们在此叨扰凌息君的事告诉渡恶真人。”   众弟子听了,脸色“唰”的一下变得很难看,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好半天都没人敢去碰酒坛。   渡恶真人确实可怕,但比起他,冷若冰霜杀伐果断的凌息君要更可怕一些。   “啊~~~这酒好甜,我喜欢~~~”   谁这么不怕死竟真喝起酒来?   众弟子循声望去,便见穿着月白色弟子服的少女抱着一坛子酒在吧唧嘴。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快尝尝这酒,真的好喝!”   锦悦抱着酒坛,觉察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后,不由感到奇怪。   而众人,听了她的话,目光齐刷刷看向主位上坐着的蔺沉渊。   蔺沉渊:“……”   蔺沉渊:“喝。”   “弟子多谢凌息君!”   众弟子立刻高声道谢,然后才敢揭开酒坛。   见此情形,捏着杯子的晓风沅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美酒分明是我酿了给他们喝的,他们却只对你道谢。”   蔺沉渊扫一眼锦悦那边,她没有抱着酒坛继续喝,在乖乖吃饭了,如此,他才收回目光,斜眼看身旁的晓风沅,用只有两人能听到声音问道:“思悟秘境之事可查清楚了?”   晓风沅答:“倒是奇怪,思悟秘境是先祖耗尽心血打造出来的独立秘境,按常理,绝无连通其他秘境的可能,但思悟秘境如今确实与其他秘境相通了。我们找到了几处连接口,设了禁制封着,就是不知还有没有其他连接口存在,渡恶师兄和几位山主商议过了,在不能确保秘境安全之前,任何弟子都不可进入。”   蔺沉渊沉吟片刻,道:“可有废土阴祟出现的痕迹。”   废土阴祟?镇压在寒渊的上古邪祟?   晓风沅心头一惊,神情登时变得严肃无比,“混沌有异?”   蔺沉渊沉声:“只是猜测,先前我去西海查看时,并无所获。”顿一顿,“弟子试炼大会后我要下山去一趟不周山,你去西海查看,若有任何异样之处,立刻传信与我。”   晓风沅疑惑:“师兄去不周山做什么?”   不周山曾是龙族盘踞之地,自龙族被封印在蓬莱岛后,仙族设下法阵封锁了整座山,已将近千年无人涉足。   蔺沉渊垂眸:“有些事要查。”   “那恐怕得先同天界知会一声。”晓风沅点点头,不再追问是何事,若蔺沉渊想说,不用问他也会主动说出来,此时没有说多半是事情还未查清。他想到琼毓了,她是仙族一员,要和仙族知会,可以让她去九重天说,便道:“琼毓仙子与师兄是老相识,关系匪浅,不若便让她去天上……”   “不必。”   话未说完,便被蔺沉渊冷冷打断。   晓风沅何其聪明,他一眼看出异样之处,想起某个传闻后,挑一挑眉笑道:“该不会传闻是真的?”   蔺沉渊蹙眉。   什么传闻,他并不知晓。   晓风沅挪了挪身体凑近他,展开扇子掩住嘴巴道:“听说你和锦悦丫头双修了?”   蔺沉渊:“嗯。”   晓风沅:“……”   他瞪大眼看自己的师兄,“真、真真、真的?你二人真双修了??”   蔺沉渊不知他在震惊什么,淡淡道:“双修了又如何,何必大惊小怪,一个时辰前我刚与小七双修过。”   不就是双修,有什么好惊讶的,他大可当着他的面与小徒弟双修一下,也好趁此机会宣誓一下他的主权。   他仔细想过了,自我厌弃没有用,顽疾在身,他就是想放小徒弟自由都不可能。她是他想要的人,余生注定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以后他会盯住她,让她没有机会再拈花惹草招蜂引蝶。   “……那倒不必……”晓风沅讷讷开口,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师兄守身如玉上千年,说双修就双修了。   他默默倒了杯酒喝着,少顷,再次凑到蔺沉渊身边,挤眉弄眼:“师兄,双修的感觉如何,快活吗?”   蔺沉渊:“……”   双修没有种莲花快活。   他在心里如此下决断,但没有说出来。   二人说话间,底下的弟子们已喝高了,渐渐开始放肆起来。   “小悦宝!你答应我,一定要牢牢抓住凌息君,千万别让那条鱼有可乘之机。”   说这话的是橘汐,锦悦走后,曾经想拜蔺沉渊为师的女弟子都被琼毓折磨过了。   男人都是大傻子,完全看不出琼毓这条鱼有两幅面孔。   雪貂族不似灵鸟族,没有和天界对抗的本事,对仙族中人便只能再三忍让。   橘汐心高气傲,顾忌琼毓仙族的身份才不敢和她翻脸,忍气吞声受她欺辱已久,听说锦悦深受蔺沉渊宠爱后,便盼着她能气死琼毓。   三界人尽皆知,琼毓仙子和昆仑派的凌息君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两人只差一步便能长相厮守,现在突然冒出个雪貂精来,又传闻她与凌息君已双修过,众人便觉得琼毓仙子和凌息君恐怕无缘相守了。   “你要多和凌息君双修,争取母凭子贵早日成婚!届时,我定让母亲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橘汐是真喝糊涂了,这种话都敢说出来,好在她是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的,周围吵吵闹闹,应该没有其他人听到这话。   “好好好,我知道了。”   锦悦自己也有点喝高,她酒量奇差,一杯倒不夸张,方才贪嘴喝了好几口,此刻酒意上来,脑袋晕乎乎的。   “锦悦,你去哪了,我好想你,呜呜呜……”   唐三千也喝醉了,他喝醉就哭,还喜欢抱着人哭。   锦悦撑着一个橘汐已是不容易,唐三千再压过来,她哪受得住,腰都快弯地上去了。   “你俩起来啊,别都压我身上。”   她推推橘汐,再伸手拍拍唐三千的脸,身子踉踉跄跄站不稳。   “笨死了!”   嫌弃的声音冒出,紧接着,身后多了一个宽阔有力的胸膛,有他撑着,她和橘汐还有唐三千都稳住了身形。   “六哥哥!”   不用回头便知道身后之人是谁,锦悦立刻笑了起来。   景清伸长手将橘汐和唐三千拨到一边,也不管他二人在地上怎么躺着,只收手将锦悦扳过身来,为她掖一掖鬓边的发丝后揉她脸蛋,边揉边说道:“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不会喝酒就不要喝,嘴那么馋,活该现在上头了!”   他凶归凶,凶完又爱怜地用手指轻抚她酡红的脸颊,方才他也饮了几杯,当下略有几分醉意。   “嘭”的一声轻响,天上突然下起花瓣雨,不知是哪个弟子喝醉在乱用法术。   漫天花雨间,景清捧着锦悦的脸庞,望着她迷离潋滟的眼眸,还有微启的红唇,气息不由乱了几分。   “小七……”   他情不自禁朝她靠近,想一亲芳泽又克制住了,须臾,在花瓣雨密密麻麻到看不清周围的人时,炙热的吻落到少女发顶。   “答应我,要多喜欢我一点……”   一如当初在山洞内的轻声呢喃,真正听到的人,依旧只有他自己。   周遭突地狂风大作,吹得人东倒西歪,下个不停的花瓣雨被吹成齑粉散于天地之间。   刺骨的寒意逼到跟前,景清尚未反应过来,怀里便空了。   他的师父杀气腾腾地瞪着他,冷冷出声道:“她是我的人。”   他身上的气势太压迫人了,他没办法招架,不得不低下头跪到地上:“弟子知道了。”   蔺沉渊打横抱起醉醺醺的少女,方要御剑离开,晓风沅在那唯恐天下不乱地笑着,“好大一股酸味,难怪师兄不喝我的酒,原来是喝醋喝饱了~”   蔺沉渊斜他一眼:“与你无关。”   晓风沅摇着扇子,“夜色还早,师兄留下再喝几杯吧,何必急着离开。”   蔺沉渊:“急着回去双修。”   言罢御剑离去。   晓风沅:“……”   师兄未免太纵欲了……难怪脸色看着不大好,原来是真元流失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景清,一个敢于当着蔺大佬面占锦悦便宜的勇士~ 第54章 百媚生   *   云烟小筑。   锦悦上来时被夜风吹得清醒了几分, 故而在蔺沉渊抱着她往寝房走时,她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嚷嚷着不要睡觉。   “月亮还没睡呢,弟子也不睡。”   “……”   蔺沉渊单手抱着自己醉到说胡话的小徒弟, 再扬手召了朵云过来遮住天上的弯月。   然小徒弟还是不肯到石床上躺着,两只手勾住他脖子,双腿紧紧缠在他腰上, 嘟着嘴撒娇:“师父我不困,我不要躺在这, 你抱我出去坐着嘛, 我画画给你看呀~”   “……”   蔺沉渊倒是不知自己的小徒弟会画画。   下一瞬,许是见他站在石床边没动,小徒弟竟变回雪貂原形从他肩头跃了下去, 在地上跌跌撞撞跑了几步后一头撞到柜脚上。   蔺沉渊哭笑不得, 忙快步走过去捞起在地上瘫成软绵绵一坨的小徒弟。   “呜呜……”   毛茸茸的小雪貂发出几声呜咽,短短的小爪子在脑袋上扒拉着,想来是撞疼了。   蔺沉渊托着她柔若无骨的身躯走到矮桌后坐下,用手指背面安慰的轻轻蹭了蹭她的小脑袋, 少顷, 指尖凝了灵力轻点她额头,一道白光闪过, 穿着月白色衣衫的小徒弟现出身来。   “画吧。”   他给她压好纸张,又取了细豪塞到她手上, 此举并非真指望她画出什么来, 纯粹是知她醉酒在胡闹便顺着她。   锦悦坐在蔺沉渊腿上,眼睛眨巴好几下才勉强看清面前的东西。   呵!蔺大佬太小瞧她了,她不但会画画,还画得栩栩如生。   等着, 她这便画朵亭亭玉立的莲花出来!   她拉着袖子伸长手,细豪沾了墨水后毫不犹豫下笔,“唰唰”几下,须臾之间便画完了。   “师父你看,弟子画的莲花好不好?”   画完将细豪丢到一边,她抓起桌上的宣纸给蔺沉渊看,语气甚是得意。   “……”   蔺沉渊盯着宣纸上墨迹未干的“大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小徒弟描的这副丹青哪是什么莲花,分明是“莲藕”,且怎么看都像是他那根……   他红着脸将宣纸从小徒弟手里取下,低声说道:“胡闹!你喝醉了,还是快些到床上歇息罢。”   锦悦立刻拒绝:“我不要——”   那张石床有毒,躺在上面就会做不可描述的噩梦,她才不要过去。   “师父不要用铁链绑着弟子,弟子会乖乖听你话的。”   她转过身去,靠在他胸前,可怜兮兮地哀求,手指在他心口处划圈圈。   “……”   蔺沉渊真不知说什么好,他何时用铁链绑着她了,她再拈花惹草招蜂引蝶,他都没有对她动过怒,又怎会用铁链绑她。   转念一想,以为她看出他在吃六徒弟的醋了,便微微别开头,有些僵硬地启唇:“男女有别,你以后不可与旁的男子太过亲近,来往时要保持距离。”   “噢……”她似乎听懂了,脑袋瓜点了点,但很快又问道:“可师父也是男子,师父为何不和弟子保持距离,还老是对弟子搂搂抱抱亲小嘴?”   “……”   蔺沉渊被她问住了,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晕再次浮现在脸上,好半响后才一本正经道:“你身上有邪祟种下的鱼鳞,我亲近你是要查看鱼鳞有没有异样之处。”   话音方落,怀里的小徒弟便哼道:“骗谁呢。”   锦悦是喝醉了,但还没醉到彻底失去神智。   此刻有些话,实则是她佯装醉酒在试探蔺沉渊。   连真元都吃过了,她与他之间的关系注定不可能是朋友或普通师生情了。   事到如今,师徒恋已是板上钉钉的发展。   左右无法改变原书感情线,她索性大方面对,反正蔺沉渊是她喜欢的类型,相处那么久,她对他亦很有好感,不如试试能不能在一起。   她要让蔺沉渊亲口对她表白,让他清楚的意识到她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他不但得宠着她,还得爱她保护她,视她为心中最重要的人!   便放柔声音,说道:“师父喜欢抱着弟子,对吗?”   “……”   他没有回答,但此刻环在她腰上的大手是最好的答案。   她勾了勾嘴角,一只手从他腋下摸过去抱住他,娇笑着:“师父更喜欢弟子抱着你,对吗?”   她觉察到了,他的身体在渐渐绷紧。   “师父喜欢亲弟子,还是更喜欢弟子亲你,又或是两个都喜欢?”   她越发大胆,抬起另一只手轻抚他抿着的薄唇,再直起身,目不转睛盯着他靠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分毫,她的红唇停在他薄唇边,欲亲不亲,吐出的气息轻缓火热。   “师父你说说话呀,你喜欢弟子,对吗?”   一连三个“对吗”都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锦悦莫名感到烦躁焦虑,她主动亲了过去,略显笨拙地含着他的唇瓣,亲了几下后伸出小舌想滑进去,但他突然抬手将她隔开。   锦悦皱眉:“师父不喜欢弟子亲你么?你明明喜欢的,你看,你动情的这样厉害。”   他嘴上可以不承认,然身体起的反应已无须多言。   她早便觉察到那东西正在抬头,便刻意挪了挪身子,将其卡在刚好的位置,只要她稍微动一动,他定会失控。   “小七。”   他声音暗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异常炙热,明显动情了。   锦悦隔着布料磨蹭他,酡红的脸上露出风情万种的笑容,妩媚妖娆地笑道:“师父想要弟子做什么,说出来,弟子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他果然被诱惑了,哑声道:“把衣衫脱了。”言罢不等她自己动手,便迫不及待伸手扯下她的腰带,再有些粗暴又不耐烦地将几层衣衫直接撕开,只剩最贴身的抹胸还留着。   “师父,弟子想吃真元……”她媚笑着起身跪在他面前,一手扶在他肩头,纤腰微弯,另一只手往下。   她在玩火,玩得熟稔无比,“这一回,弟子用别的地方吃师父的真元,好吗?”   这是第四个“好吗”,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蔺沉渊双眸灼热,然脸上的表情极为冷淡,甚至有些阴沉。他扣住少女胡来的那只手,一个用力将其反剪到她后腰处。   “怎么?师父还是喜欢把弟子绑起来?”   少女顺势将上半身往前一挺,纯色抹胸下的诱人沟壑尽数送到蔺沉渊面前,他喷拂出的热气拂过她娇嫩雪白的肌肤后,她敏感的身子起了几个小疙瘩。   她撩人的话说得不错,但媚惑人的技巧很生疏,太过刻意且不自然,有些举动明显僵硬无比,看着像个被人操控的木偶,做着一些非她本心的举动。   “……”   蔺沉渊扫一眼面前媚态万千的少女,幽深的目光往下落到她心口处的鱼鳞上。   那两枚鱼鳞原本是暗红色的,此时,它变成了浓稠的一团黑。   作者有话要说:  蔺大佬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系统临时工:不,你把这事想的简单点,我就可以了 第55章 解药   *   一切的失控从“对吗”两个字开始。   锦悦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 嘴里说出的话,身体所做的行为,都不是出自她的意愿。   似有几根无形的线操纵着她, 令她做出撩拨蔺沉渊的放肆举动,口中说着过于直白露骨的话。   先前在温泉池中种莲花时她便有所察觉,她接受蔺沉渊的速度未免太快了, 那样亲密的事,用手帮他本该是极限才对, 可她却鬼使神差的用上了嘴, 这事太诡异了,不像是她会做的举动。   她是很感激蔺沉渊一直以来对她的好和爱护,但感激之情和男女之情她分得清, 就算有心动, 也没心动到能和他坦诚相见的地步。   老实说,她和原文中的锦悦有一点是相似的,安全感极低,所以她不可能随便就接受一个人成为自己余生的伴侣, 会反复试探和确认, 就算在一起了也会患得患失。   敏感又没安全感的人,不适合恋爱, 更不适合将真心草率的托付到谁手里。   她有自知之明,故而在两人没有确定正式的关系之前, 她不可能对蔺沉渊示爱求欢。   很明显, 她被什么东西操控了。   是心口处的鱼鳞么?   蔺沉渊似乎也发现她的异样了,他撕她的衣衫时她吓坏了,怕他一个冲动真与她双修了,那不行!她还不知道他对她是喜欢还是一时兴起呢!不对!光喜欢也不行, 她要他爱她、超爱她、只爱她一个,在他心里,六界苍生都没有她重要,只有这样,原文里生离死别虐身虐心的剧情才不会上演,她和他才能圆满大结局。   还好他发现鱼鳞的异样后没有再做进一步动作,她的小命得以保全。   “……”   鱼鳞由暗红色变成纯黑色,黑漆漆两片吸附在她心脏命脉处,看起来就很不祥。   身体在这时依旧不受控制,胡来的手被蔺沉渊制住后,她竟用另一只手将他往后推倒,身体紧跟着压过去骑在他身上。   她居高临下看着他,不知死活地扭着腰乱蹭,整个人放浪轻浮到就差嘴里说出“来呀快活呀”这样的作死发言。   蔺沉渊的注意力全在她心口处的鱼鳞上,加之对她没有防备,便被她轻而易举推倒。   两人的姿势太过不妥,小徒弟没有种莲花,他的莲藕却在磨蹭间有抽枝长叶的趋势。不过莲藕的生长离不开蜜露的浇灌,当下没有蜜露,莲藕自然不能开出灿烂的花来。   黑色鱼鳞上有幽寒气息萦绕,触之彻骨生寒腐朽恶臭,这是寒渊才有的死亡气息。   蔺沉渊神色凝重地伸手,把幽冷寒寂的气息从鱼鳞中小心翼翼引到自己指尖,再用灵力将其四分五裂碎成齑粉消散。   “师父我错了!”   鱼鳞重新变回暗红色后,锦悦立刻从蔺沉渊身上翻下去,连滚带爬退到一丈外,趴跪在地上急声解释自己那些放肆的举动并非出自本心,而是身体不受控制才会那般。   “非你之过。”   他撑起身正襟危坐,身姿如往常般挺拔,神色渐渐恢复平淡,只眉头轻轻皱着,目光在自己的指尖逗留。   一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锦悦便尴尬到想立刻转身跑路,无奈醉酒腿软,身子又使不上力气,便只能红着脸僵硬地趴在原地。   小筑陷入静默之中,锦悦趴了小会儿,刚才吓退的酒意又涌上大脑,她眼皮不住往下耷拉,神智越发恍惚,眼看就要趴在那睡过去之际,不咸不淡的男子声突地冒出。   “去床上睡。”   寒渊非寻常之地,小徒弟身上的鱼鳞突然和寒渊扯上关系,蔺沉渊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尽快弄清二者之间出现关联的缘故。   他凝神细想了半响,若不是眼角余光瞥见趴在地上的小徒弟好半天没动静,他会这样坐着一直想下去,直到找到答案或直接动身去寻找答案。   “弟子不想去石床上睡……”   锦悦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心里还记着石床有毒这件事,怎么都不肯过去。   和蔺大佬单独相处总会有奇怪剧情展开,看来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稳妥,刚才差点就和他双修了,偷偷看一眼,他衣摆下还撑着呢,孤男寡女的,她继续待着太危险了。   便道:“师父,不若你送弟子下去吧,弟子居所有很多空屋子,弟子不必非留在云烟小筑上霸占师父的床……”   蔺大佬听了,面无表情地回到:“无妨,我不睡床。”   锦悦:“……”   看来不直说,他不会让她走的。   “师父,弟子今夜不想留在云烟小筑。”言至此停顿片刻,再鼓起勇气说道:“弟子害怕师父会情不自禁对弟子做些什么,弟子觉得那样是不对的……”   “哪里不对?”   他冷不防出声打断她,还用阴深深的目光注视着她。   锦悦后背发凉,在他隐隐带着不悦的注视下开始冒冷汗,少顷,硬着头皮答道:“只有相互喜欢的男子和女子才可以做、做那样亲密的事,男女授受不亲,师父与弟子又是师徒,我们那样……有违人伦纲常,若传出去会被所有人讨伐攻击,三界亦会视我二人为大逆不道之徒。”   闻此言,他幽幽道:“你不喜欢我吗?”   “……”   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但又好像是重点……?   如果他和她互相喜欢,别人的看法和评论确实不怎么重要,她又不是原书里的锦悦,怎么也在意起所谓的师徒关系了?   锦悦愣了愣,忙整理了下情绪,免得把自己代入到原书中的锦悦身上。   她缓缓直起身,盯着蔺沉渊看了几眼后,目光飘忽地地低声:“弟子挺喜欢师父的。”   这个“喜欢”里,有无法避开师徒恋剧情的无奈,除此之外,还有几分对他的感激和容貌上的好感。   只能说,她可以喜欢他也可以不喜欢,并没有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她说完后,飘忽不定的目光才落到他身上,眨了眨眼问:“那师父喜欢弟子么,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   蔺沉渊心头刺了一下,有丝丝痛意蔓延开。   他也很想问她,她的喜欢是女子对男子的爱慕吗?   她说“喜欢”的时候,眼睛为何不敢看他,声音又为何那样低弱,若非云烟小筑静谧,他几乎听不到她的说话声。   果然是鱼鳞在作祟的缘故,他的小徒弟根本就不喜欢他,她与他亲近是被鱼鳞操控所致,今日缠绵悱恻的温泉鸳鸯浴……不过是他一厢情愿趁人之危。   如此这般,他的回答是什么并不重要。   可他不想失去她。   “不要喜欢任何人。”   沉默许久后,他轻轻开口。   “啊?”   小徒弟露出不解的表情。   蔺沉渊在须臾之间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把自己身患顽疾离不开她之事道出。   他离不开她却没有办法将她留在身边,便只能卑鄙恶劣的以顽疾为借口,期盼她能看在他身患重症的份上,别走得太快,在他身边多留一段时间……   “……”   而锦悦,在听完蔺沉渊说的症状后,强撑着精神想了想,脱口而出道:“师父,你这病叫渴肤症……”   原来蔺沉渊身上有渴肤症的设定么?   难怪她问他喜不喜欢她后,他没有回答,原来是他并不喜欢他,只是因为渴肤症设定让他离不开她,所以才对她有各种渴望?   她突然明白在《仙侠恋之师父太清冷》这本小说里,蔺沉渊为何直到死都没对书里的锦悦说一句爱了。   真是个笑话,彻头彻尾的笑话。   蔺沉渊根本就不爱她,他所有的亲近和宠溺,不过是因渴肤症在作祟?   好奇怪,这一刻,她莫名感到伤心凄凉,就好像她真的是原书里的锦悦,终于明白自己爱到骨子里的师父对她并无爱意。   “不,我只是想要你。”   蔺沉渊不知锦悦心中所想,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很努力的表达着自己离不开她的意思。   “不要喜欢任何人。”   他压低声音重复,忐忑着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见她没有拒绝后,大着胆子把后面一句话道出:“我会杀了他。”   不要喜欢任何人,六徒弟也不行,否则,他真的会杀了对方。   小徒弟是他要的人,她不可以离开他……   [懵逼的系统临时工:锦妹??咋了啊???蔺大佬的黑化值怎么突然飙升那么多啊???姐妹你快醒醒,蔺大佬在黑化边沿了!!!]   阵阵电流刺激着大脑,令沉浸在伤心中的锦悦回过神来。   她眨眨眼,随即有些机械地对蔺沉渊扯出个笑来,倾身靠到他怀里,不带一丝感情地柔声道:“弟子不会喜欢别人的,在师父的顽疾痊愈之前,弟子会做一个称职的解药,师父想要弟子做什么,弟子都会乖乖听话。”   他一次又一次强调要她听话,原来也另有含义,是希望她在他渴肤症发作时不要做任何反抗,任凭他为所欲为缓解病症么?   是挺可笑的。   她居然自作多情的以为他喜欢她,所以才对她有那么强烈的占有欲,巴不得时时刻刻与她亲近。   所有的自作多情,如今都被一个渴肤症击碎。   碎片落了满地就算了,偏偏有些扎在她身上了,真是……疼得很。   “小七……”   他声音沙哑地叫了她一句,接着将她从身上扶起,漆黑如墨的眼眸略带疑惑地看着她,应当是不解她怎么突然转变态度了,一刻钟前闹着要走,对他百般抗拒,此时却主动亲近他。   锦悦自嘲地笑笑,仰头望着面前的蔺沉渊,“师父不是身患顽疾么,弟子正准备帮师父缓解不适呀!”   说罢,她径直伸手去碰他已经半软下去的命物。   作者有话要说:  蔺大佬:我身患顽疾,你只能留在我身边。【内心:小徒弟为何不看着我的眼睛说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吗?她是不是喜欢别人,不行不可以她是我的她只能喜欢我,她要是敢喜欢别人我就通通杀掉!】   锦悦:弟子会乖乖听话,师父放心。【内心:原来他只是因为渴肤症才对我特别和宠爱?我错了我还以为他喜欢我,算了,这个师徒恋不谈也罢。】   作者:【声嘶力竭大喊】这是甜文甜文甜文!!!!!!   系统临时工:卧槽我的师徒恋CP为什么突然BE了??? 第56章 心悦   *   短暂的伤心自怜之后, 锦悦莫名感到生气,说出的话不自觉带着几分嘲讽之意,所做的举动更是冲动无比。   她觉得蔺沉渊很渣, 原文里对锦悦的态度可以说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平时不闻不问,渴肤症发作时才与她亲近, 她被渡恶琼毓等人欺负之事,他完全不知。   “弟子不知师父身患顽疾, 若是知道, 弟子会从拜师那一刻起便乖乖做个解药。”   “师父不是要弟子听话么,请师父放心,从今以后, 弟子什么都听师父的。”   “莫说是亲近, 只要师父想,弟子的身子便属于师父,师父想怎么亲近便怎么亲近,弟子绝不会反抗!”   她这样说, 高高在上清冷如风的凌息君应该满意了吧!   难怪师徒恋剧情怎么都避不开, 原来蔺沉渊身上有渴肤症这种设定。   渴肤症,肌肤接触饥渴症, 患病者在发病时会不安焦躁,内心产生强烈的抚摸或拥抱的欲望, 若不能平息这种渴望, 病患的情绪便会失去控制,继而做出一些伤害别人或自残的举动。   知道真相之前,她还以为自己有多倾国倾城,才勾得蔺沉渊神魂颠倒, 三言两语便能将他撩拨到动情。   呵呵,全特么是自作多情!   他对她有感觉有反应,不过是渴肤症发作了!   “师父是不是这里很难受?没事儿,弟子这便帮师父纾解。”   脾气一上来就有点虎,锦悦可谓是脸不红气不喘地伸手去掀蔺沉渊的衣摆,要不是后者扣住她的手腕,她怕是真抓过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蔺沉渊有些觉察到自己的小徒弟在生气,可他不知道她为何生气。   他敞开心胸,将自个儿最大的弱点告知给她,她不心疼便罢了,怎地还生气了?   是他说错什么了吗?   小徒弟生气,是因为他说要杀掉她喜欢的人??   “……”   现在他也觉得生气了。   他攥着她的手腕,有些蛮横无理的再次强调:“不要喜欢别人。”   不管这个“别人”是谁,都不准喜欢。   “我真的会杀了他。”   他没有吓唬她,他是很认真在威胁她的,如果她敢在他活着时喜欢别人,他一定会杀了那个人!   她生气也没用,这一点,他是不会妥协让步的。   “师父放心,在您顽疾痊愈之前,弟子不会喜欢别人的。”   锦悦冷笑着看他,心中暗道不愧是2010年古早文里的男主,自己不爱女主还见不得女主和别人好,对女主总是忽冷忽热捉摸不透,女主心灰意冷要和他划清界限时,他又上演一副霸道总裁的戏码。   哎呦呦,不要喜欢别人,她要是敢喜欢,他就杀掉那人。   这话听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蔺沉渊有多喜欢她呢!呸呸!渣男!他根本就不喜欢她,只是因为渴肤症才离不开她!   “顽疾痊愈后……也不要喜欢旁人。”   啧啧,多么古早的台词和渣男思想,无非是觉得她和他已有肌肤之亲,所以就算他不爱她不会和她在一起,她也要为他守身如玉不能另寻新欢。   做梦!   等她想法子把闻风铃卸下来后,她绝对立刻跑路,再隐姓埋名躲起来,让他永远都找不到!至于他身上的什么顽疾渴肤症,就让他疼死难受死吧!   “不要喜欢旁人,多喜欢我一点……”   复读机呢,一句话翻来覆去重复,知不知道她耳朵都听得生茧子了。   朕知道了,快闭嘴吧!   有他这个大佬在,她哪敢喜欢别人,还多喜欢他一点?渣男!她喜欢个锤子!!   “……”   ???   等一下!   “多喜欢我一点”这句话是蔺沉渊说的???   她没有听错吧?这话听着怎么像是他在恳求她喜欢他?   “……”   蔺沉渊完全不知自己的小徒弟在内心小剧场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握着她纤细的手腕,眼眸低垂不敢看她,笨拙但努力的表达着自己心里的期盼。   他期盼她不要喜欢旁人,期盼她不只是挺喜欢他,能很喜欢他、特别喜欢他,喜欢他久一点,别太快离开他。   顽疾于他,好比天道给的考验和劫数,渡不过去,无非是一死。   人总会死的。   死亡并不可怕,在过去无数次身陷险境时,他都做好身死魂灭的觉悟了。   小徒弟不喜欢他,终有一日,她会离他而去,届时,他不会阻拦,会放她离开。   他现在强迫她留在他身边,其中夹杂的私欲确实有,但此外还有个重要原因是她身上的鱼鳞会伤她性命,废土阴祟又对她图谋不轨,在解决掉这两个麻烦之前,他不能放她离开。   “顽疾之事与你无关,我不会用顽疾将你困在身边,你说你挺喜欢我,那便在你厌倦之前,多喜欢我一点,喜欢的久一些……”   鱼鳞和废土阴祟的事,他尚未查清,便先瞒着罢,免得小徒弟知道后会害怕。   “……”   锦悦有些懵地瞅着面前的蔺沉渊,他这几句话听着怎么那么卑微?   少顷,她迟疑着开口:“那师父喜欢我喜欢你吗?”   这句话虽然绕口,但大佬的心思通常都藏得很深,尤其是蔺大佬这种寡默清冷的性子,要想听到他直白的示爱恐怕很难,得用百转千回的方式才能问到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问完后她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期待,屏住呼吸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结果,她看到他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下一瞬,他躲闪游离的目光冷不防直直对上她,漆黑幽邃的眼眸中有炙热的光芒现出,他一眨不眨注视着她,微抿的薄唇轻启:“喜欢。”停顿几息,掷地有声道:“我喜欢你喜欢我。”   这、这不是幻听吧?   锦悦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瞬间放大百倍,“噗通噗通”响亮到蔺沉渊都可能听见了。   明明不是正儿八经的表白,她却被他的“我喜欢你”四个字撩到大脑轰鸣心跳如雷。   她飞快地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再有些狼狈地往后躲,抬手按着自己的心口处,希望以此能让狂跳的小心肝冷静一点。   “……”   蔺沉渊误会她这个举动了,见她抽手后退,他以为自己又说错什么话惹她反感了,忙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没有骗你,我喜欢你喜欢我。”   锦悦捂着心口处:“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喜欢师父,那师父也喜欢我,如此可好?”   “……”   蔺沉渊愣住了,他眼睫不停颤动,心跳加快口干舌燥,一个“好”字在唇齿间滚了半天说不出口。   见此情形,锦悦有些幽怨地瞅着他,“师父也太不讲理了,要弟子喜欢你,你却不肯喜欢弟子……师父骗人,你分明只是拿弟子当顽疾的解药……”   蔺沉渊立刻否认:“不是!”   锦悦:“那弟子想听师父亲口说喜欢弟子。”   没有亲耳听到就是不放心,以蔺沉渊的性格和人设,他亲口说出的话不会有假,只有确定他是真的喜欢她,而不是因为什么顽疾才对她青睐有加,她才能放心的继续与他亲近相处,并试着接受师徒恋剧情。   “……”   他还是不说。   但看得出来他的表情有些纠结。   好叭!   那让她来帮他一把。   她幽幽出声道:“看来师父并不喜欢弟子,没事儿,弟子不会放在心上的。师父不喜欢弟子没关系,还有其他人喜欢弟子的,比如唐三千呀~六师兄呀~大师兄呀~~~~~~”   “不要喜欢他们!”   他急了他急了!   “我心悦你……”   “不要喜欢他们,喜欢我……”   “只喜欢我一人……”   蔺沉渊没想到自己居然将内心深处的情意说出来了,说完后有些惊慌无措地握紧手,眼睛左顾右盼不敢看面前的小徒弟,脸上的潮红蔓延到耳根处,两只耳朵火辣辣的烧。   “……”   小徒弟一言不发。   她为何不说话?   蔺沉渊蹙着眉看她,她不是想听他示爱么,为何他说了她却沉默了?   话本子里不是这样写的,她应该兴高采烈地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亲他才对。   于是,他眉头深锁面带不悦,有点凶的质问道:“你为何不亲我?”   真被表白后处于震惊中的锦悦:“我有些眩晕……”   “眩晕?”蔺沉渊微怔,随即想到她身上那些真元已被他化解,他给她的心脉精血药丸又吃完了,此刻,她觉得晕莫非是鱼鳞在作祟?思及此,他收起所有浮动的心思,二话不说划开自己的手腕,将殷红带着金色沙状物的血珠引出,用指尖接住往她嘴里送。   “你这是做什么啊!”锦悦惊愕地握住他的手,“快用法术止血!”   这就是所谓的心脉精血吧?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划破自己的手腕放血喂她?   “无妨。”   他淡淡回应,末了指尖一弹,硬是把那颗血珠弹到她嘴里。   血珠甫一入嘴便流入喉咙中了,她想吐出都来不及。   “我相信你喜欢我了!快止血!别喂我吃什么心脉精血了!”   锦悦欲哭无泪,没想到蔺沉渊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喜欢她,竟用放血的方式。   蔺沉渊听了她的话后却是有点委屈,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没有骗你……”   “师父我错了!对不起!”   锦悦认错一向迅速,蔺沉渊话音未落,她便伸手捧着他的脸亲了过去。   刚亲几口,他就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炙热的眼眸望着她,闷声道:“不要亲了,顽疾会发作的……”   她亲他手背,甜甜笑开:“发作便发作,弟子现在很开心,师父对弟子做什么都可以,双修也行的!”   “……” 第57章 偏执   *   半轮弯月高悬在天际, 整个云烟小筑寂静无声。   蔺沉渊盘腿端坐在竹榻上,灵力自气海中流向四肢百骸,安抚因得不到纾解而躁动不适的躯体。   身旁有微弱的呼吸声时隐时现, 是他喝醉酒折腾大半夜后彻底睡死过去的小徒弟。   半个时辰前,他和小徒弟互表心意了,现下想来还有些不敢置信, 小徒弟居然喜欢他,且不介意他身患顽疾。   他垂眸看躺在身边揪着他衣摆一角睡得香甜的少女, 挥手隔空取了石床上的薄被过来轻轻盖到她身上。   她这样蜷缩成一团躺着, 让他想到她的雪貂原形了,小小一只软绵绵,用手托着时没什么分量, 轻飘飘似一团棉花。   他伸手掖了掖她垂落到脸颊上的发丝, 唇角情不自禁微微上扬。   正道皆知,他座下第三个徒弟在五百年前死在了槐虚妖族,实则不然,他的三徒弟并没有身死, 只是与妖相恋堕入邪道罢了。   他当时甚为不解, 老三是正道修者,在遇到那个妖之前, 他最喜欢的就是虐杀妖族,可他却爱上了一个妖, 还为了她欺师灭祖自甘堕落。   时隔多年, 今夜,他忽然有些明白老三当年为何会撇下一切义无反顾的和那个妖在一起了。   以后,他也会为了自己的小徒弟,义无反顾。   他只要她。   ……   夜色下, 戴着斗篷的女子隔着无形的禁制注视着朦胧的云烟小筑。   半响后,她旋身遁入秘境之中。   秘境是一片浓稠的暗黑,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死寂到时光都仿佛是静止的。   “你来了。”   黑暗中,有低沉暗哑的说话声响起。   女子缓缓抬手摘下斗篷上的兜帽,露出一张美艳绝伦的脸蛋,此刻,上面布满了扭曲疯狂的怨恨。   “我答应你之前的提议。”   如此说罢,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和诚意,不等对方动手,她便扯开衣襟挖下一枚血淋淋的鱼鳞递了出去。   一团黑雾迅速卷走了她手里的鱼鳞,很快的,那个暗哑的说话声又冒出,幽幽说道:“琼毓仙子,你不怕与我合作后,三界将生灵涂炭万劫不复吗?”   “那又如何?”琼毓满不在乎地开口,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我只要哥哥,若能让那个女人消失,便是让三界众生给她陪葬亦无妨!”   “……”   来自寒渊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后,它发出一声叹息,“你看到了吗,我的大人,这便是你选择的正道人士中的一员。我尚且可以为了你而对芸芸众生爱屋及乌,他们却只顾自己的私欲,你为这样的正道而亡,多么可笑。”   琼毓不耐烦地冷声:“废话少说!我拿出我的诚意了,我也要看到你的诚意!那只雪貂孽畜,我要她生不如死受尽折磨!人生八苦,悉数尝尽!!”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那便从求不得,五阴炽盛开始罢。   蔺沉渊以鱼鳞为信物,寻他前世放不下的缘分,鱼鳞在谁身上,谁便可以是他心心念念之人。   琼毓低头看自己身上剩下的六枚暗红色鱼鳞,她现在忍着不说,是在撒一张大网,蔺沉渊是她网中的鱼,过于厉害灵活,不用点手段还真抓不到他。   无妨,她会成功的,他是她活了两辈子都不能放手的心上人,就算三界颠覆,她也要得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临时工:狗血的师徒恋必须有一个恶毒女配搞事!【握拳.JPG】   作者:下章发糖【冷漠】 第58章 发糖   *   事实证明不睡石床就不会做噩梦, 翌日,锦悦早早便醒了,伸个懒腰坐起来, 神清气爽半点不适都没有。   环顾小筑一圈,没见着蔺沉渊,他的外袍倒是被她压在身下。   她忍不住重新俯下身, 脸颊在丝质的纯色外袍上蹭了蹭,吸口气全是淡淡的雪松味, 是蔺大佬身上的味道, 好闻极了。   等等!   她这个举动会不会太花痴了?   锦悦面上一热,忙直起身来左顾右盼,不见有旁人在后, 弯起嘴角笑眯眯, 伸手抓起蔺沉渊的外袍盖到自己脸上,她鼓起腮帮子吹着薄纱外袍玩,傻憨憨的玩了小会儿后扯下外袍整整齐齐叠在一旁。   四周的空气中有股子发酸的酒味,她仔细嗅了嗅, 发现是自己身上飘出的。   想起来了, 她昨夜没洗澡就睡了,难怪身上有臭味。   她忙掀开薄被起身, 想着趁蔺大佬不在,不如去泡个温泉吧~   想罢, 她立刻到寝房里取了干净衣衫, 蹦蹦跳跳往温泉山洞跑。   一个小纸人从刚才起便无声无息地站在屏风上,锦悦醒来后的一举一动皆落入它眼中,亦落入它主人眼中。   这是蔺沉渊留下的纸人,他去找晓风沅议事了, 临走前不放心自己的小徒弟,便剪了个纸人出来看着。   小徒弟并不知道,昨夜她睡着后,他把她身上的酒意都引出来了,所以她今晨醒来才没有觉得不舒服。   白色的小纸人晃了晃,从屏风上飘下,循着锦悦走过的路追了上去。   跟着进入温泉山洞后,小纸人目不斜视地蹦到一块大石头上,再背对温泉池正襟危坐,很正人君子的没有回头看一眼。   它的主人留了早膳在外头,等会儿,泡完温泉后的少女若是没发现有早膳备着,它还得引她过去用早膳,这是主人安排的任务,它必须好好完成才行,否则主人以后就不会放它出来了。   至于小纸人的主人,此时,他亦在晓风沅居所处正襟危坐着,手里捏着一杯茶,好半天没喝,嘴唇却诡异地勾起。   一旁的晓风沅见自家师兄莫名其妙笑了,不由打个寒颤,弱弱问道:“师兄,你这是被夺舍了吗?你是我师兄吗?你这笑得也太吓人了……”   蔺沉渊立刻收起脸上的笑意,冷着脸斜眼看晓风沅,沉声道:“昨夜与小徒弟双修了,我很欢喜,怎么,不可以吗?”   无端被塞一嘴恩爱的晓风沅:“……”   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他师兄是真栽在那个雪貂丫头手里了。   他摇着扇子笑笑,顿一顿,问道:“师兄可算过,锦悦丫头的天劫何时会至?”   凡是妖精族,不论是妖族还是精族,都会在特定时候经历天劫,撑过去,修为会大涨,反之有身死魂消的危险。   蔺沉渊面色平静:“她不会有事。”   有他在,他的小徒弟会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晓风沅猜到他的师兄多半会在小雪貂经历天劫时替她受天雷刑,便摇了摇头叹道:“做你徒弟倒是幸福,但凡历劫,不管是哪个徒弟,天雷刑大多由你这个师父来挨。说到这天劫,景清一介凡人,拜入你座下后不见修为有什么长进,天劫倒是频繁的很,此事着实怪异。”   蔺沉渊轻呡杯中的茶水,“他现在比以前要上进,近些日子都在刻苦修行。”   晓风沅略微有些讶异:“你现在怎么和岳蓁一样护短了?”   以前他点评他的几个徒弟时,他一般不说话的,今日却开口为景清说话,这比景清经常遭遇天劫还怪异。   “师兄,你不会……真被夺舍了吧?”   蔺沉渊放下茶杯起身,居高临下瞥晓风沅,面无表情道:“昨夜与小徒弟双修了,我很欢喜。”   晓风沅:“……”   师兄开荤后也太不节制了,心情好便到处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了双修的道侣,且那个道侣还是他的徒弟,也不怕正道有些人会说三道四……   ……   云烟小筑。   蔺沉渊御剑归来时,看到自己的小徒弟站在高高的海棠花树上,时不时伸长手去折开得红艳的海棠花。   “师父!你回来啦~”   见着他,小徒弟露出大大的笑容,嘴角快咧到耳根子了。   看他回来,这么欢喜么。   那他也很欢喜。   他喜欢小徒弟对他笑,他希望小徒弟每回看到他都能这样笑。   “师父我跳下来,你接住我啊!”   话音方落,穿着月白色弟子服的小徒弟便从高过小筑的花树上跃了下来。   蔺沉渊足尖一点飞身而起,并未在原地等她落下来,而是飞上去抱住她。   纵横生长的花枝太多了,他怕小徒弟往下落时会被划伤。   他抱着小徒弟径直飞回小筑内。   “本来想体验一把偶像剧里的转圈圈。”   锦悦笑嘻嘻地从蔺沉渊身上跳下去,抱着满怀海棠花走到矮桌那边。   矮桌上还搁着其他花,一个白色的长玉瓶也搁在上头,瓶中插着一枝铃兰。   小徒弟在插花,在他回来之前,她已插好两瓶花了,一瓶搁在石床床头,一瓶搁在铜镜旁。   娇艳的花给冷清的小筑添了几分灵动,就像他的小徒弟,有她在小筑,曾经冰冷孤寂的氛围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温暖和美好。   “好啦!这瓶就放在师父的书桌上,师父你觉得可好?”   锦悦没什么插花的天分,她觉得怎么好看便怎么搭配了,海棠花特地选了红艳一些的,铃兰是纯白色,两者搭在一起并不会突兀,海棠花在上铃兰在下,颜色层次分明,倒也好看。   她摆弄好花瓶,一转身发现蔺沉渊不知何时也蹲下身来,与她离得极近,转身后差点和他撞到。   “……”   蔺沉渊登时有些窘迫。   他想离小徒弟近一些的小心思,还没成功就被撞破了。   “师父……”   小徒弟睁大眼看着他。   蔺沉渊默默往后退,嘴里蹩脚地说着借口:“我想看看你怎么插花……小七?”   话未说完,小徒弟突然扑到他身上,他没有防备,往后倒在了地上。   “师父是不是顽疾发作了,想亲近我?”   “……”   小徒弟笑得好开心,眼睛弯弯的真好看。   她的身子太软了,散落下来的青丝中有淡淡的莲花清香,应当是在温泉洞中沾染到的,温泉池水流过之处种了许多白莲,故而池水带着莲花的香味。   “师父想怎么亲近?是这样吗?”   她在坏笑,说完冷不防俯下身亲了他。   蜻蜓点水般逗弄,亲一口就直起身了。   “……”   他的顽疾本来没有发作的,现在却有些要发作了。   他抿了抿唇,下一瞬将小徒弟从身上掀了下去,翻个身将她压在身下,二话不说低头便亲。   锦悦被他亲得晕头转向,身上的火被点燃了,情不自禁抬腿磨蹭他,喘息着说道:“师父,我们双修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被师父美色所惑的锦悦:在睡蔺大佬和不睡的边沿反复横跳……   系统临时工:修修修!啊哦三已经准备好了! 第59章 发糖2.0   *   凌息山最高处。   白雪皑皑, 一株青松歪歪扭扭地长在旁边的石缝中,枝桠上堆积了厚厚一层雪花。   寒风从凉亭外吹进来,坐在亭中的锦悦不由抖了抖。   此时此刻, 她的心情非常复杂,就在一刻钟前,她开口提到双修后, 蔺沉渊将她带到此处吹冷风……   “闭眼,静心。”   嵌入她指缝中的手指紧了紧, 大手的主人在提醒她专心。   她看一眼身旁端坐着的大佬后, 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当初骗蔺沉渊双修只是拉小手的时候,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日。   母胎单身那么多年, 穿越之后难得谈个恋爱, 对着面冠如玉五官如画的男朋友,她被他亲得春心萌动想和他做点晋江不让写的事情,结果他把她带到冰天雪地寒风呼啸的高山之巅,然后要她挺直背脊坐好, 两人十指相扣一起修行。   “……”   现在怎么办, 她要怎么和蔺沉渊解释,双修的真正意思其实是这样那样, 并非是拉着小手修行。   “凝神。”   淡淡的说话声响起,想必是他觉察到她在走神了, 便又握紧一些她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很高, 暖的她无法忽视。   “……”   她还能怎样!   只能先乖乖修行了……   遂闭上眼,按蔺沉渊所说的,打开气海放他的灵力进入体内,他再带着她一起吸收天地间的灵气。   他灵力也是热乎乎的, 涌入她身体中后,所过之处皆酥麻一片,就好似被他用手抚过一般。要不是他端方坐着面无表情,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暗戳戳撩拨她。   觉察到她心跳过快,他还敢问:“心跳为何这般快。”   “……”   她满脑子都是他的腹肌和莲藕,心跳能不加快嘛!   又羞又恼,不能光她一个人心思浮动,便瓮声瓮气道:“师父方才压着弟子亲了好久,师父的嘴唇好软,弟子还未从回忆中出来,故而心跳很快。”   “……”   蔺沉渊的灵力猛地荡漾起来,他的心跳也乱了。   “静心,凝神。”   他抿紧唇,顿一顿后声音极为低沉的开口,同时在心中快速默念了一遍醒神诀。   锦悦偷偷睁开一只眼打量身边的男子,见他耳根子泛红后才满意地闭上眼,唇角愉快地翘起来。   他用灵力撩拨她,那她就用话来撩拨。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不能光她一个人心猿意马~~~   可她没能愉快多久。   一个时辰后,冻得流鼻涕的锦悦:“师父我错了,弟子不修行了可以吗?”   已经压下心猿认真修行的蔺大佬:“不可以。”   锦悦:绝望.JPG   ……   她不信这个邪!   都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动物,蔺沉渊身上又有渴肤症的设定,她不信他动情后能忍住!   “师父,弟子方才特地去调制了一种软膏,用它来刮胡子会很舒服,弟子给师父试试?”   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故而男子一般不剃胡须,不过修者例外,蔺沉渊是有剃胡子的,但留了一点点小胡茬。   蔺沉渊是故意留胡茬的,如此显得成熟稳重一些,在人前也更有威严,因此小徒弟说要帮他剃胡须时,他拒绝了。   拒绝也没用,锦悦有的是法子让他点头,如果让男朋友剃胡须的本事都没有,那这恋爱还谈个毛线?   她抽走他手里的竹简,倾身过去亲他一口。   “……”   蔺沉渊当即有些发愣,趁这功夫,锦悦爬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占据有利地形和高度后,两手捧着他的脸再次亲了下去。   他很快有了回应,大手握住她腰肢,仰起头将主动权夺回来。   亲了那么多次,他的吻技是越发娴熟了,没亲多久,她就被他亲得不能呼吸全身软绵,不知不觉被他从矮桌上拉了下来。有利的地形高度瞬间变成劣势,仰起头承受着猛烈亲亲的人又变成了她,后颈被他的大手牢牢箍着动弹不得,呼吸被掠夺的一塌糊涂,她感觉自己的嘴唇都肿了。   她蹙着眉哼了几声,两手推着他的肩膀试图分开二人,可她这点子力气犹如蚍蜉撼树,不但没推开他,还被他顺势按到桌上亲。   “唔……师、师父!”   她努力半天,总算在相濡以沫间发出了声音。   “嗯。”   这个“嗯”字鼻音极重,他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紧紧压着她,眼眸半阖着啄她又麻又痛的嘴唇。   “师父我腰好疼,你能不能放弟子起来?”   被这样压着亲,她后背被桌上的小物件硌得生疼,腰还被迫弯着,别提有多难受。   蔺沉渊还没尽兴,哑声道:“再双修一会儿。”言罢,抱起锦悦转身压到地上,滚烫的唇又一次落下。   他亲得克制,只亲脖子以上,但脖子以上就那么点地方能亲,他便把她的眼睛鼻子全亲遍了,然这样的亲吻并不能纾解他的不适,全身的血液已沸腾起来,难以言喻的憋涨感在下面堆积。   “小七……”   他忍不住唤她,歪头亲她耳朵,含住那柔软的耳垂,把它吮得通红。   但还是不够!   他难受极了,偏又不敢轻举妄动。   他喘得太厉害了,眼眸渐渐迸出血丝,忍到极致时捉了她的小手到唇边,张嘴轻咬她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咬完后又安抚般伸出舌头舔着。   锦悦:“……”   好像都不用怎么花心思去撩蔺沉渊,一个亲亲就能让他失控。   她感觉到了。   她很难不感觉到。   此刻抵着她磨蹭的莲藕,强壮有力蓄势待发,叫嚣着要发芽长叶,再开出徇烂的紫红色莲花。   她咽了咽嘴里来不及吞下的津液,小小声道:“师父,其实双修……”   身上突然一轻,压着她的重量没有了。   蔺沉渊霍然起身,再瞬移到小筑外,他背对着锦悦,抬手扶着石壁,背影看起来有些佝偻。   锦悦:“???”   他这是怎么了?   她刚要告诉他双修的真正意思……   “师父?”   她从地上爬起来,疑惑地看着他。   蔺沉渊狼狈地闭着眼,心里念再多醒神诀都没用,他脑子里全是画册上的内容,刚才差点就对自己的小徒弟下手了。   他怎么可以如此无耻下作,小徒弟认真与他双修,他却心猿意马绮念丛生。   他睁开眼瞥自己的衣摆,孽物剑拔弩张着,这副龌龊的样子,真是无颜面对小徒弟。   故而才仓皇起身逃离。   “师父,你看看呀,你的胡茬太刺人,弟子的脸都被你扎疼了。”   身后传来小徒弟委屈巴巴的说话声,迟疑片刻,蔺沉渊终是旋身回去。   他抬手,用宽大的垂袖遮挡自己的异样,随后缓步走到小徒弟面前。   见他过来,小徒弟立刻伸长脖子仰着小脸,被他亲得又红又肿的唇瓣委屈地扁着,嘴唇周围和白如凝脂的下巴确实被胡茬扎红了。   “师父,你不把胡茬剃干净的话,以后弟子不和你这样双修了,就随便拉拉小手吧。”   他不是喜欢亲她么,那她就用以后不能亲来威胁,看他是要亲小嘴还是留胡茬!   答案毫无悬念,蔺大佬当然是选亲小嘴了。   锦悦眉开眼笑:“那弟子帮师父剃干净~”   蔺沉渊:“……嗯。”   如果以后都不能亲自己的小徒弟,那他可能会入魔。   小徒弟为何那么甜,一亲她就亲得停不下来,眼睛鼻子小嘴都不够……想要更多,比如小徒弟皓白如玉的脖子,微微泛着粉色的锁骨,还有……   不能再想下去了!   蔺沉渊暗暗攥紧手,不甚锋利的指甲用力刺着自己的掌心,想用这一点点的痛感来转移浮动的神思。   ……   皂粉、芦荟露、油脂。   锦悦的剃须膏是由这三种材料做成的,然后她很努力地用自己腿上那一点点小绒毛试了试,这种自制的剃须膏好不好用。   嗳~没办法,她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没什么毛发,唯一比较多的地方又太不可描述,就只能用腿毛来测试了。   别说,还挺好用,打出的泡沫挺多的。   给蔺大佬剃胡茬时她故意撩他,青葱玉指在他脸上摸了又摸,还状似无意抚过他的喉结,结果他目不斜视心平气和,除了喉结比较高频率地上下滑动过几回之外,并没有情难自禁化身为狼扑倒她。   “……”   锦悦:就很迷惑。   她这样摸都没反应吗?   她不信!她可以的!   便假装不小心把泡沫弄到自己脸上、脖子上、身上!   “嗳呀!师父你帮我擦一下,我的手全是泡沫呢!”   “……”   脸上的泡沫要擦掉很简单,脖子上的也还行,只是身上的……那是心口处,鱼鳞生长的地方,微妙又暧昧的位置。   蔺沉渊的目光落在被衣衫束缚的雪丘之上,大手迟迟无法伸过去,明明只要简单地伸个手,手指贴着滑过就行,可他眼里自动冒出曾经看过的一些冰肌雪肤。一想到隔着几层布料下的春光,他便不敢触碰,怕本就没消下去的火焰会猛地往上蹿,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师父?”   锦悦歪了歪头,一脸纯良无害地眨巴着眼看他。   蔺沉渊额头有薄汗浮出,他下意识按住衣摆,正僵持着,他眼睛一亮,说道:“老六上来了。”   从来没有像今日般欢喜老六的出现,以至于他“唰”的一下起身到外头去迎接景清,结果把他吓得半死,要不是他揪住他衣领,他早御剑跑了。   被揪住衣领的景清弱小无助地跪在地上:“师、师父,弟子错了,弟子再也不敢了!”   蔺沉渊扯了扯嘴角,露出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我不是要打你。”   景清受到了惊吓,脱掉被揪住的外袍,一阵风似的逃到锦悦身边,高大的身体瑟瑟发抖地躲在她后面。   “师妹不好了!师父他!他被人夺舍了!!!”   撩拨蔺大佬双修失败的锦悦:“……”   作者有话要说:  师徒恋CP粉头系统临时工:这一章我很可!   作者:等下还有一章更新!信我! 第60章 心悦2.0   *   蔺沉渊说要换身衣衫, 让她和景清先下去。   景清听了,行了个礼后拉起她就跑,都不给她继续撩蔺沉渊的机会。   “你御剑带我。”   两人刚走出云烟小筑的院子, 景清便双手环胸命令她。   锦悦取了琴中剑出来,狐疑地瞥着他:“六师兄为何不自己飞?”   她虽已学会御剑术,但还没带过人, 担心两人飞天上会出什么差错,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景清望着悬崖外飞翔的仙鹤, 淡淡出声:“我修为尽失灵力全无, 飞不了。”   “……”   “啊???”   什么意思?   景清在逗她玩么?   锦悦瞪大眼瞅着身边一脸淡漠的少年人,“六师兄说笑呢,好端端的, 怎么会修为灵力都没了?”   上个月, 蔺沉渊喂她和景清一人一半龙丹,里头有五百年修为,她在蔺沉渊的帮助下已将这五百年修为化为己用。听大师兄说,景清近些日子一直在刻苦修行, 无缘无故的, 怎么可能会失去修为和灵力?   “我骗你作甚。”景清说罢,有些不耐烦地抓住锦悦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你自己看,我有没有骗你。”   “……”   他的气海很安静, 一点灵力都感觉不到。   锦悦怔了怔急声询问:“怎么回事?六师兄你修行不顺走火入魔了吗?”   他云淡风轻道:“多了五百年修为还是这样蠢, 走火入魔会死会堕入邪道,但就是不会失去修为和灵力。”   “那你究竟怎么了?”   失去修为和灵力不是小事,这事她和蔺沉渊居然不知道!大师兄呢,他知道么?   “六师兄你别怕, 我们这就去找师父,师父一定有办法恢复你修为和灵力的。”   她说着,拉起他要掉头往回走,不料被他一个使劲拉到怀里抱住。   景清太高了,她站在他面前,发顶勉强到他下巴处。   他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还和她相握着,微微低头,下巴落到她发顶抵着,低声说道:“是天雷刑,天道降下的天雷,谁都无力回天,找师父也没用,这点小事就不必叨扰他老人家了,你知我知便可。”   天谴?   锦悦立刻愣住,她想起景清在原文中是恶毒炮灰男配的设定了。   原文设定她没办法改,景清前世究竟怎么个作恶多端,她亦不知,但她知道这一世他什么恶事都没做,只是个普通的少年修者。他是她视作哥哥的亲人,不管他还要被天道惩罚多久,她都不会远离和放弃他。   “哥哥没关系,修为灵力没了可以再修行,有师父和师兄们在,还有我这个师妹,我们都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她出言安慰,再把蔺沉渊给的上品灵丹都拿出来,一股脑儿塞他手里。   “没事,我们可以再修行,这些是师父给的上品灵丹,有助修行的,你拿着,回头我再找师父要。”   “六哥哥你看,我资质那么差都没有放弃修行,你也可以的,只要我们努力就能成功!”   “就算不成功也没事,学不了法术就学医,再不济打造兵器或者专门画符箓也行,天生我材必有用,世上总有适合我们的路!”   景清太心高气傲了,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时候,那么多年时常遭遇天谴已极为不易,如今突然失去修为灵力,不知他会不会接受不了心性大变,从此一蹶不振自暴自弃……   她便努力安慰他,希望他别太消极。   景清垂眸看手里的瓶瓶罐罐,少顷,将它们塞到自己怀中,他现在没有灵力了,百宝囊不能再使用,便只能用这个法子来带东西。   见他收下灵丹,锦悦微微松了口气。   景清轻笑一声,接着出其不意伸手扯锦悦脸颊,用极为欠揍的语气说道:“你这同情心泛滥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师父辛辛苦苦炼制的灵丹你就这么随便给别人,不怕师父怪罪你,不怕你自己要用的时候拿不出灵丹?”   蠢死了,她这样,要他怎么放心……   “你又不是别人,你是我六哥哥啊!”锦悦挡开景清的手,噘着嘴哼唧。   景清将她扳过身去,没好气地催促道:“别演什么煽情戏码了,快快快,我饿死了,你快御剑带我下去吃饭,大师兄该等急了!”   锦悦带他御剑飞起,嘴里嘟囔着:“那你刚才是怎么上来的?”   “用肥遗飞上来的。”   “肥遗呢?”   “发情了,追在仙鹤后面跑了。”   “……”   微风从两人身畔掠过,初次御剑带人的少女聚精会神驾驭着脚下的长剑,便未发现身后的少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景清默默凝视着身前的少女,目光灼热,她的青丝被风吹动,发尾一次又一次拂过他的脖子。有些痒,有些酥麻,无法用言语解释的感觉直达心头,心脏便“噗通噗通”加快速度跳了起来。   师父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下所有伤害,那他也可以站在她身后,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她,等他变强后,她的后背便由他来守护。   他伸手捞了一缕青丝在掌心,顿一顿,低下头悄悄落下一个吻。   一切从零开始,不管之后的修行会有多痛苦,他都会熬过去的。   他也有想保护的人。   他不想永远都靠师父来挡天雷刑。   天道不仁,那这天道,他便不遵了。   沉思间,一道剑光从身后飞了过来,带着他脚下的长剑一起加快速度落到山脚下的院中。   “师父。”   望着一袭雪青色长袍的男子,景清主动往后退,与锦悦拉开距离。   蔺沉渊没什么表情地颔首,接着朝锦悦伸出手去,淡淡启唇:“把手给我。”   同样穿着雪青色弟子服的少女丝毫停顿都无便将手递了过去,两人亲昵地拉着手往前走,少女娇声说着:“师父你这么快就换好衣衫啦!不知道大师兄做什么好吃的了,他昨日做的豆腐炖茄子可好吃了,没有肉我都吃得很香。”   虽然做好只能站在蠢师妹身后的心理准备了,但真的面对时,景清还是有些嫉妒蔺沉渊。   明明都是师妹喜欢的人,为何师妹眼里只有他。   正怨念着,本已走出一段路的少女冷不防回身,伸手招呼他:“六师兄,你站在那干嘛呀,快过来!”   闻此言,他心中生出一丝欢喜,接着大步追了上去,待到近前后,脸上依旧是嫌弃的表情,哼道:“你也太黏师父了,自己家这样黏着便罢了,出了凌息山记得尊卑有序,他毕竟是师父,你要注意分寸,别让人说师父闲话。”   师父和蠢师妹之间的关系已传得人尽皆知,整个正道对此颇有微词,过几日便是昆仑派的弟子试炼大会,其他门派世家都会派人过来参加,届时,难保不会有多管闲事的家伙站出来指责师父。   他相信师父有能力应付,但还是不希望蠢师妹因此被人扣上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罪名。   在他还不能保护她之前,他希望她能少遭受一些苦难。   等他变强后,不管是谁,敢欺辱凌息山任何一人,他都不会放过他们。   以杀证道,未尝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接受不了师父的胡茬,于是我找朋友要了几张有胡茬的示例图,都发微博了,大家可以自己去看~   一点点而已啦,师父绝不是中年大叔,他是气质很清冷禁欲的那种,不笑就高冷,一笑就温润~ 第61章 修罗场2.0   *   大堂。   蔺沉渊坐在正中的主位上, 岳蓁在他下首处,其次是景清和锦悦,若所有徒弟都在, 座位会照入门的顺序排。   说起来,蔺大佬座下六个男徒弟,自拜师以来, 锦悦就见了岳蓁和景清。   听说上个月月中二师兄回来了一趟,但很快又下山了, 四师兄在花界遇到点小麻烦, 便迟迟未归,五师兄则还需一段时日才能出关。   岳蓁准备的晚膳是一人一份,蔺沉渊不吃但还是给他准备了。   雪貂必须吃肉这件事, 心细如发的岳蓁早已发现, 给锦悦准备的菜肴里便都会偷偷藏一些荤菜。今晚藏的是小虾米,和勾了芡汁的豆腐一起用陶罐炖熟,好吃到锦悦吃完自己那一份还意犹未尽,两眼放光盯着景清手边那一罐子豆腐羹。   景清这份豆腐羹自然没有加小虾米, 但烹煮的方式及材料和锦悦吃光的那一份是一样的, 只是少了小虾米增鲜而已。   锦悦眼巴巴瞅着景清,见他没怎么动那盅豆腐羹, 便凑近他说道:“六哥哥,你不喜欢吃豆腐羹吗?浪费粮食不好, 不如我帮你解决吧?”   景清斜她一眼:“谁说我不喜欢。”   豆腐是用豆子做成的, 他本人挺喜欢种子类食物,没吃几口是因为想把最好吃的东西留在最后。   他捏着木勺,舀了一勺豆腐羹到嘴里,眼睛眯起, 脸上露出无比满足的表情,称赞道:“大师兄的厨艺越发精湛了,普通豆腐煮得比琼浆玉露还好喝。”   锦悦在一旁听着,筷子挑了挑自己盘中的青菜和豆芽,目光再也无法从景清手边的陶罐上离开。   她目不转睛地看呀看呀,修长的手指突然落到陶罐上,紧接着捏住外围提到她面前。   “给你。”   景清一脸嫌弃地把陶罐放到锦悦面前。   心花怒放的锦悦立刻狂吹彩虹屁,最后以“六哥哥你真好!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为结束语。   景清轻哼:“比猪还能吃,吃这么多却没见你长能耐。告诉你,三日后的弟子试炼大会,你若是给师父丢脸,以后别想再吃到大师兄煮的饭菜!”   说完,他从自己面前的青菜里翻出烧芋头,夹起来往少女嘴里送,这也是她爱吃的。   “啊——”   锦悦自然无比地张嘴。   “啪嗒。”   烧芋头和筷子一起掉地上去了。   有人弹了一枚小灵球过来,将景清的筷子打落。   “食不言。”   主位上旁观半天的蔺沉渊幽幽出声,漆黑幽邃的眼眸冷冷扫过景清和锦悦。   两个徒弟立刻拉开距离端正坐好,不再交头接耳。   景清弯腰捡起筷子,没敢起身去换双干净的,便往衣衫上擦了擦接着用。   蔺沉渊盯着景清手里的筷子,眼神幽冷,面上的神情极为阴沉。   被盯得后背发凉食不下咽的景清:“……”   他也没做什么,只是投喂自己的蠢师妹一点食物罢了,师父的占有欲未免太强了,就这么点小事都要呷醋。   而他的蠢师妹,完全没发现师父在吃醋,在旁边开开心心吸溜豆腐羹……   师父应该不会出手打他吧?   于是,景清的晚膳在忐忑中吃完了。   用罢晚膳,他方要起身帮大师兄收拾,蠢师妹冷不防拉他一把,将他拉回位置上坐着,而后,她拿出一个小匣子塞到他手里。   锦悦很是神气地说道:“六师兄,这是我研制的剃须膏,剃胡子时抹一点在下巴打出泡沫,然后再用刮刀会很方便,你要是不会用,明早我教你!”   景清:“……”   后背好像更冷了,有道阴森森的目光直直戳向他的脊梁骨。   如果目光能杀人,六徒弟可能已经被他戳成筛子了。   蔺沉渊瞪着景清手里的剃须膏,单薄的双唇抿成一条醋到不行的直线。   ……   云烟小筑。   刚吃完晚饭就被叫上来继续修行,锦悦真是生无可恋。   蔺沉渊在悬崖边支了桌子摆好琴,说要教她怎么把灵力注入到琴弦中,再利用琴音来出招御敌。   这太难了!   光是把灵力从气海中引出来这一步,她就怎么都学不会!   蔺大佬说这个过程必须专心致志不能走神,她努力试了半天以失败告终。   她扭头看身后的大佬,异想天开道:“师父,能不能不要缓慢耐心的把灵力引出来,我们可以试着换个方法,比如直接把灵力从气海中拽出来?”   蔺大佬:“……”   蔺大佬:“不可以。”   锦悦投机取巧,打算用美人计来逃避修行,遂在蔺沉渊怀里扭了扭,娇滴滴开口撩他:“师父,这样修行多无趣呀,不如弟子教你另一种双修……”   “不必。”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拒绝了。   ???   不仅被拒绝,蔺大佬还轻拍她后腰,用灵力强行让她挺直背脊坐好,不准她没骨头似的靠在他怀里。   “师父,弟子说双修嗳,你不想和弟子双修吗?”   她不信!蔺大佬身上不是有渴肤症设定吗,她主动撩他,他居然不发作?   正襟危坐的男子沉声道:“来日方长,先修行。”   锦悦:“……”   QAQ   她有点怀疑蔺沉渊骗她,什么身患顽疾,必须触碰她才能缓解,都是假的吧!   总之,她后来练到鸡都叫了,估计四更天了,才勉强学会一点点。   练着练着,脑袋不住往下点,眼皮更是困到睁不开。   一开始,蔺沉渊会在她走神或犯困时往她体内渡灵力,火热滚烫的灵力烧得她瞬间清醒,不得不乖乖修行,后来多半见她实在困得不行,便默默收了琴。   “今夜便到这罢。”   谢天谢地,他总算放过她了。   锦悦身子一软往后倒,嘴里咕哝道:“师父……我不要睡石床……”   石床有毒!   开的车太野,她觉得她不可以。   必须说完这句话才能放心。   “嗯。”   不肯睡床,那便睡在他怀里罢。   蔺沉渊收紧手抱着自己的小徒弟,薄唇在她眉眼间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顽疾并非没有发作,只是他想让她多学一些,免得三日后的弟子试炼大会过的太煎熬。   ……   翌日,又是痛苦修行的一日。   蔺沉渊认真起来心无旁骛,不管锦悦怎么撩都不为所动。   就这样刻苦修行了三日,弟子试炼大会终于到了。   昆仑派毕竟是太秦大陆第一大派,故此其他门派世家都派了人过来捧场,什么掌门、长老、真人之类的,把高台都坐满了。   锦悦站在弟子们中间,看到琼毓也坐在高台上后,不由感慨她脸皮真厚,和蔺沉渊闹成那样还能气定神闲地坐在他旁边,时不时对他笑着说几句话,一副和他关系如常的样子。   蔺沉渊在外人印象里一向沉默寡言,故而他完全不搭理琼毓,其他人也看不出异样。   琼毓原本坐在外围,是有好事者主动和她换了位置,她才坐到了蔺沉渊身边。   换位置的是某门派的掌门,他对蔺沉渊和自己徒弟结为道侣之事十分生气,觉得蔺沉渊被锦悦这个妖孽蛊惑了,因此把希望都寄托在琼毓身上,盼着她这个仙族的大美人能让正道翘楚凌息君回心转意,远离妖精族,守住初心,不被妖孽带着往邪道走。   往年试炼,新入门的弟子都会安排在思悟秘境内,然今年思悟秘境出了差错,至今还未解禁,新入门弟子的试炼场地便改成由蔺沉渊、晓风沅等昆仑派几位修为较强的山主临时打造出的秘境中。   临时秘境和从前的思悟秘境一样,与其他秘境是隔开的,秘境中的关卡和妖物不会伤害到弟子性命,一切都在蔺沉渊等人的掌控中。   锦悦在今早牺牲了一下自己的美色,用几个亲亲从蔺大佬口中打探到了关于秘境的一些设定,得知临时秘境不会和其他秘境相通后松了口气。   她每次进入秘境都会碰到奇怪的事,谁知道这回到秘境里,会不会有什么阴祟黑雾之类的盯上她。幸好这次的试炼秘境是人工打造,又出自蔺大佬之手,那里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结果刚进入秘境不到一刻钟……   望着前方骤然冒出的琼毓,锦悦嘴角抽搐。   “……”   她太天真了,忘了虐文小说里,男主角一旦离开女主角,女主角必会受到伤害或迫害这个垃圾定律!   所以这位恶毒女配又想怎么作妖? 第62章 白莲   *   恶毒女配的上线通常有两个作用, 第一是虐女主,第二是挑拨男女主之间的关系。   今日,琼毓是第二种。   “你不过是曾经的我罢了, 真以为蔺沉渊有多爱你?”   她开始了,摆出一副她最了解蔺沉渊的架势,说着一些模棱两可不清不楚的话, 好以此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锦悦配合地露出疑惑又不安的表情,心里却在思考要不要马上退出试炼。   仙族没有内丹之说, 有的是仙根仙骨, 故而琼毓失去所谓的仙丹并不影响她仙族的身份,不过是仙气有损修为大减。   神仙和妖怪毕竟有区别,两人若在此交手, 她不一定有胜算, 还是保命要紧,这弟子试炼大会退出也无妨,蔺大佬肯定不会责怪她的,顶多被六师兄骂几句。   想罢, 锦悦方要捏碎腰上坠着的灵球, 眼前突然一黑,琼毓阴恻恻的说话声紧跟着响起。   她冷冷一笑, 说道:“睁大眼仔细看清楚,蔺沉渊真正想要的是谁。”   “不管是谁, 反正不会是你。”锦悦不耐烦的接过话, 琼毓说的话,半个字她都不信。   挑拨离间这招对原书锦悦可能有用,对她就别痴心妄想了,她有什么问题会直接去问蔺大佬, 不会通过别人的嘴巴来了解。   恶毒女配表示她不听,她坚持开口挑拨。   “你可知蔺沉渊前世是一株白莲。”   随着这话,锦悦眼前出现了一个山洞,洞中长了许多灯星草,发光的小花一直延伸到山洞深处。   换作旁人,见此情形,必会好奇地沿着发光的小路往山洞内走,她故意站在原地没动,想看看琼毓还能耍什么花招。   结果山洞主动朝她移动,洞中的灯星草光芒在她两侧快速往后飞掠,片刻后,她站在一处幽潭边沿。潭中的水清澈见底,几片莲叶浮在水面,点点灵光从潭底往上浮,像鱼吐出的泡泡,浮到水面后碎成一团七彩光芒荡漾开。   锦悦下意识在潭中寻找白莲,仔细搜罗一番后,终于在幽潭最里面的阴暗处发现了一株含苞待放的白莲。   这真是蔺大佬的前世吗?   原书里好像没提到过他的前世,这些画面难保不是琼毓变出来骗她的,她就站在原地不动,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小鱼儿,你醒来了吗?”   幽静的山洞中冷不防冒出一个奶声奶气的说话声,还是花苞的白莲动了动。   “你若醒了,可否出来陪陪我。”   锦悦:“……”   如果这株白莲真是蔺大佬的前世,那他的人设前后相差也太大了!此刻这个胆小的奶娃娃,和现实里高冷霸气的蔺大佬一点都不像!   就在这时,一片莲叶动了动,有涟漪散开,一条红色鱼尾从莲叶下探出,左右晃动摇摆几下后,长得有些奇怪的一条鱼朝白莲慢悠悠游了过去。   “胆小鬼,又没有虫子来咬你,你怕什么。”   红色的鱼游到白莲下方,绕着它的莲藕打转,时不时用鱼尾去撩几下。   白莲弱弱道:“并非害怕。”   红鱼闻言从水中探出头,用晶亮浑圆的大眼睛看着白莲,嘴里吐了几口水喷它,哼道:“口是心非,你明明就是害怕,不然为何要我陪你。”   白莲在红鱼水润的大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它注视着自己几百年都没开的花苞,心中暗想着接下去一定要更加努力吸取潭中的天地灵气,好早日开花化形。   一想到水里的小鱼儿说要离开它去外面看漂亮的花花,它便忍不住央求道:“不要喜欢别的花,多喜欢我一点……”   正在旁观的锦悦听到这句话后有点傻眼,寻思着这话和蔺大佬曾说过的话怎么那么像。 第63章 白莲2.0   *   《仙侠恋之师父太清冷》的原文里该不会真有狗血的前世今生梗吧?   锦悦又一次后悔当初没有仔仔细细看完整本小说, 使得一些细枝末节的剧情和设定,她完全没印象。   正懊恼着,她看到幽潭中那条红尾巴怪鱼朝潭边游去, 嘴里嘀嘀咕咕说要到外头去看漂亮的花花,而后,它从水中跃了起来, 在半空中化作一名穿着红衣衫的少女。   “不要喜欢别的花,多喜欢我一点。”   疑似蔺沉渊前世的白莲幽幽出声, 把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红衣少女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随意摆了摆手:“我已经修出人形了,自然要去外面的花花世界看一看,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陪着你的。”   白莲身上淡淡的光芒突然变得明亮了一些, 它低声说道:“是么, 修出人形便要离开……”   红衣少女背对着幽潭,便未觉察到白莲的异样,她脸上挂满了期待之色,蹦蹦跳跳沿着灯星草往山洞外走。   几根长长的根须状物体从幽潭中爬出, 无声无息地追上红衣少女, 出其不意缠住她的双脚,再往后用力一拽, 将她强行拽回水潭中。   “扑通”一声,红衣少女落入水中, 发着莹白色光芒的根须如蛇一般缠住她的身体, 其中一根顺着后颈绕到她面前,从她嘴里钻了进去,随后它像一根吸管般将少女身上的修为灵力都吸走了。   失去修为的少女重新变成一条红尾巴怪鱼。   “嗳?我是谁,我为何在此?”   鱼的记忆力都很差, 片刻前发生的一切,少女似乎都忘了。   她在水中游来游去,很快发现了在阴暗角落的白莲。   白莲身上的光芒已消失不见,它此刻看起来就是一株普通的莲花。   “你真好看呀!”   在这样一个阴暗寂静的山洞中,亭亭玉立独有一株的白莲确实很好看。   少女绕着莲藕吐泡泡,拿脑袋蹭着藕根,“你身上好香啊……”   说话间,几只散发着臭味的虫子从山洞外飞了进来,循着香味飞到白莲附近打转。   白莲瑟瑟发抖,看起来很害怕这些虫子。   红尾巴怪鱼见了,几次从水中跳出,将飞得低的虫子全吃了,够不着的便用水去喷,绕着白莲保护它,不让任何一只臭虫接近。   “谢谢你……”   白莲发出弱弱的说话声,此时的声音听起来像孩童时期,清脆里带着点稚嫩。   “别怕,以后由我来保护你!”   红衣少女全然不知自己眼前这株白莲的真面目,她留在幽潭中,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她修出人形了,想到外面去看看,于是又重复了被吸干修为的一幕。   周而复始,岁岁年年,直到白莲修出人形,红衣少女才终于能走出山洞。   白莲的人形外貌,和蔺沉渊并不一样。   他看起来比蔺沉渊年轻多了,肌肤白皙到有些发青,剑眉星目,眼睫乌黑,头顶梳了个发髻,用白色发带束着头发,一半束起一半放下,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第64章 鳞片2.0   *   山洞外是茂密到堪称远古森林的环境, 各种飞禽走兽长得奇奇怪怪,身躯都庞大无比且不管是吃素还是吃肉的,模样都生得十分狰狞吓人, 似乎只有长得可怖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少年和少女似乎是整个天地间唯一像人的活物,当然,认真来说, 他俩也不是人,应该是妖邪。   锦悦跟着他俩走过很多地方, 发现这个世界的生存条件极为苛刻, 如果不够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很有可能半天不到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打怪作战的大多是少年,少女就像个挂件般被少年护在怀中。   少年以其他妖魔的修为为生, 修为越强魔性越重, 他对少女的掌控欲极强,宁愿让她像个傻子般活着,也不允许她拥有自己的思想后离开他。   如此,不知过了多少岁月,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远古变成上古,神族开始兴起, 与魔族对立,三天两头干架。   锦悦眼里看到的全是腥风血雨生灵涂炭, 神魔两界打的昏天黑地难分胜负, 这时,少年已长成青年,面上仅剩的那几分稚气已消失不见,修为强大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他和少女原本并未掺和到神魔两界的大战之中, 但神族和魔族都逼他站队,否则便视他为敌方。要说他也是刚,硬是把找上门来的神族和魔族都打跑了,继续带着少女在天地六合内我行我素的活着。   后来,神族不敌魔族,便再次寻求少年的帮助,不过想来是知道少年不会帮他们,这一次,他们把主意打在了少女身上,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她恢复神智变成了正常人,还意外发现她身上有女娲石的存在……   接下去的剧情发展可想而知,拥有女娲石的少女天生慈悲心肠,自然不会坐视魔族压过神族,少年便被迫站在了神族这边。   神魔大战最终以神族获胜为结局,魔族被神族驱赶至西海尽头,诸神在外围设下重重阵法和禁制,将里面的世界与三界隔开,混沌之地由此诞生。   这样的胜利是有代价的,大多数神族为镇压魔族而羽化,红衣少女便为拯救三界身死,少年紧随其后殉情,葬身混沌之地内的寒渊,成了一道封印,封住了寒渊不计其数的阴祟妖魔。   对于这个故事,锦悦回过神来后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剧情也太狗血虐心了!   但她不相信这是蔺沉渊的前世,结果琼毓冷笑着说她身上的鱼鳞便是证据,鱼鳞是那条红尾巴怪鱼的,鱼鳞在谁身上,蔺沉渊便会对那人心生好感并产生强烈的亲近欲望。   “……”   蔺沉渊身患渴肤症这件事,琼毓居然知道?   锦悦不得不惊讶一下。   “现在的你便是曾经的我,都在自作多情,以为蔺沉渊有多喜欢我们,其实只是因为鱼鳞的作用罢了。从始至终,哪怕轮回后没有前世的记忆,在他心中最在乎的人依旧是那条横公鱼,你我得他青睐,全凭这几枚鱼鳞罢了。”   琼毓自嘲地笑着,说完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了心口处几枚暗红色的鱼鳞。   锦悦不由睁大眼去看,同样暗红色的鳞片,长在琼毓心口处,生长的位置与她一模一样,甚至连往外长出的暗红色纹路都极为相似。   “这又不能证明什么……”   她有些烦躁地扬声,内心深处不愿意相信蔺沉渊是因为几枚鱼鳞才喜欢她。   “照你说的,你身上也有鱼鳞,可蔺沉渊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你,说明并不是谁身上有鱼鳞他便喜欢谁。”   “对啊,他现在一点都不喜欢我……”琼毓满脸嘲讽,接着勾起嘴角,幽幽出声道:“他现在不喜欢,可之前是喜欢的,就像现在喜欢你一样喜欢着我,若不然,怎会人尽皆知我与他关系匪浅,所有人都觉得我和他是一对的。至于你,一个卑贱无能的妖孽罢了,你自己说说看,他凭什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喜欢上你?”   她上下打量着她,眼中露出不屑之色,“你说蔺沉渊喜欢与你灵修,难道不是因为对鱼鳞有莫名好感的缘故?除此之外,你还能说出他喜欢你什么吗?”   “……”   锦悦沉默了,她还真说不出蔺沉渊除了喜欢与她肢体接触外,还喜欢她什么。   她告诉自己不要相信琼毓,不要受她的挑拨,可她说的字字在理,并非胡言乱语。   她忍不住在想,如果自己身上没有鱼鳞,蔺沉渊还会亲近她吗?他对大师兄和六师兄这两个徒弟,并不怎么亲近,对她特别还是因渴肤症的缘故,而平时渴肤症没有发作时,对她的态度不咸不淡,好像感觉不到他有多喜欢她。   原文里,蔺沉渊在混沌之乱中为什么会为了救琼毓死在那?   书里的锦悦直到死都没听到蔺沉渊说过一句爱她,那他真的爱她吗?还是只是因为鱼鳞和情毒才和她亲近,情毒解了之后,他就恢复冷漠了,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欢,就连决心赴死都没告诉锦悦。   现在想来,琼毓在原文里本就是白月光的设定,她身上的鱼鳞又比她身上多,蔺沉渊拼死救她该不会真因为鱼鳞吧?   “你不必害怕。”   思虑间,身后冷不防响起废土阴祟嘶哑低沉的声音。   锦悦猛地回头,一团黑雾立刻扑面而来,心口处隐隐作痛,她抬手按了按,发现鱼鳞多了一枚。   似人非人的黑色泥土状怪物站在几步外,它没有五官,但锦悦莫名觉得它在注视着她。   它朝她走了几步,一条胳膊抬起,似乎想触碰她。   锦悦躲开了,按着心脏位置怒瞪它:“你对我做这些到底想干什么!”   每次见面,它都要往她身上种一枚鱼鳞,说它对她有恶意吧,可它又从未真正伤害过她。   这种云里雾里不清不楚的剧情特别让人讨厌,锦悦必须承认,琼毓挑拨成功了,她现在确实怀疑蔺沉渊并不喜欢她,与她亲近是因为鱼鳞的缘故,所以她不想看到鱼鳞!   散发着恶臭味道的废土阴祟不再靠近她,嘴里不紧不慢说道:“你不必害怕这个女人,她身上的鳞片,我会帮你全部抢过来。”   闻此言,锦悦下意识看向琼毓,后者攥着衣襟处的手颤了颤,领口拉得更下了些,露出了在鱼鳞下方的血色疤痕,是鱼鳞的形状。   见此情形,她混乱的大脑清明几分,废土阴祟居然和琼毓扯上关系了,还说要帮她对付琼毓?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么,谁知道他俩是不是串通一气在骗她?   “铮——”   杀气腾腾的琴音骤然冒出,锦悦不想再听琼毓和废土阴祟说什么,便取了古琴出来对付他们。   在蔺沉渊的监督下苦修几日,她的法术有所精进,已学会将灵力注入琴弦内,但御敌作战的效果可能还不是很好。不过琼毓应当不是真身入内,而是元神出窍之类的法子进来的,故而她有信心对付她。   几道杀气十足的琴音带着灵光飞出去后,琼毓闪身消失,但她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临走前竟打开了另一个秘境,放出一群铜盆般大小的毒蜂。   她发现了,琼毓有随意出入各个秘境不被发现及把两个秘境相连的本事。   好大一个金手指,作为女主角的她都没有,虐文女主果然很惨。   毒蜂从另一个秘境源源不断飞出,锦悦快招架不住了,暗暗吐槽琼毓是不是打开哪个马蜂窝了。她边打边试图逃跑,可这些毒蜂数量太多,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将她围得严严实实无路可逃。   淦!   她这是要被毒蜂戳死?   [系统临时工:莫慌!蔺大佬马上就来救英雄救美~~~]   锦悦:……   又是英雄救美的剧情。   真是呵呵了。   到底是谁规定的,虐文女主就必须靠别人搭救?   她不信这个邪!就算被戳成筛子,这回她也要靠自己脱险!!!   一刻钟过去——   被毒蜂教做人后的锦悦:蔺大佬怎么还没来???   她错了,等着别人来救挺好的,至少不用吃苦头。   死要面子活受罪,能躺赢何必自力更生,这毒蜂戳人也忒疼了!   “小七!”   还好还好,英雄蔺大佬终于现身来救她这个美人了。   锦悦:强颜欢笑.JPG   “师父!我在这,你快来救我啊——”   ……   河边。   那群毒蜂实在太多了,蔺大佬也被蛰了许多针,锦悦此刻正站在他身后帮他拔后背的毒刺。   “师父,弟子开始拔了啊,要是弄疼你了,你说一声。”   “无妨。”   蔺大佬淡淡出声,看起来并没有把自己后背的毒刺放在眼里。   锦悦深呼吸一口,用帕子包住其中一根毒刺开始拔。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他身上的毒刺都拔完了。   “你继续试炼。”蔺沉渊手一抬要把破破烂烂的衣衫穿回去。   “……”锦悦无语地按住他胳膊,“师父,伤口还没止血上药……”   他后背全是血窟窿,她看着都疼,他自己倒跟个没事人一样。难怪身上那么多疤痕,估计以前受伤了,只要不致命都不当回事。   “无妨。”蔺沉渊在想他打造出的秘境为何会和其他秘境相连,留小徒弟一人在此继续试炼显然不安全,便道:“我与你一起继续。”   锦悦听了,垂眸看他:“师父这么在乎弟子的安危,为什么?”言罢,她再道,“若弟子身上没有鱼鳞,师父还会这么在乎弟子么?”   她不喜欢自己猜来猜去胡思乱想,既然有疑问,干脆直接问出来。   那么,蔺沉渊会如何回答…… 第65章 占有欲5.0   *   溪水潺潺, 几只不知名的鸟雀在对岸扑扇着翅膀。   锦悦无意识屏住了呼吸在等蔺沉渊的回答,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紧张,内心深处期盼着能听到肯定的答案。   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怎样的, 她好像有点渣,自己并没有多喜欢蔺沉渊,但却希望他能超喜欢她。   “假设并无意义。”   等了片刻, 蔺沉渊是这样回答的。   “可弟子就是想知道答案。”   算她无理取闹,她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没有鱼鳞, 他会喜欢她吗?   “……”   蔺沉渊回头看她, 顿一顿,很实诚地说道:“不会。”   他独来独往惯了,几个徒弟本就收的不情不愿, 若非身患顽疾, 他确实不会收锦悦为徒,更不会对她心生情意。   顽疾的确是缘分的开始,但在之后的相处中,他发现顽疾不发作时, 他也喜欢和小徒弟亲近,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只要小徒弟在身边, 他便情不自禁想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最好是能一直抱着她。   “……”   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锦悦有点失望, 不过很快又接受了。   原文中, 蔺沉渊直到死都没对锦悦说过一句喜欢,穿越后她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听到他说“心悦”已是极为不易。   看得出来,他是个很清醒理智的人,被顽疾折磨时对她心生好感不假, 但离真正的爱意还有很大的距离,何况他身上背负着整个正道的希望和大义,在没黑化之前,儿女情长在他眼里估计是累赘。   “弟子知道了。”   情理之中的答案。   好在她也没有对他动多少感情,此时收心再好不过,免得和原文中的锦悦般爱他入骨后才发现他不爱自己,然后伤心欲绝活不下去。   蔺沉渊一直盯着自己的小徒弟,便敏锐捕捉到她情绪的变化,明艳的小脸上先露出失望之色,但很快又释然了。   释然?   她为何不生气?   她在释然什么?   释然的那么快,是不在乎他喜欢与否吗?   很好。   他生气了。   “不要喜欢旁人。”   患得患失非他本意,可小徒弟表现出的样子分明没有多喜欢他,也许他只是她喜欢的所有人里的其中一个?   “我会杀掉他们。”   不可以,就算没有多喜欢他,也不准喜欢其他人。   “我没有喜欢别人啊……”   莫名其妙的,他为什么要威胁她?   难道又是古早文男主角莫名的占有欲在作怪,明明自己对她没有多爱,却逼她一定要爱他且只能爱他一个人。   呵,那他也挺渣的。   就在这时,她脑中突然出现一段画面。   也是在这条小溪边,蔺沉渊为了救她受伤了,他后背鲜血直流,她跪在他身后边哭边笨拙地用灵力帮他止血。   “师父,弟子带的伤药不够用……”   后背几乎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全是毒蜂刺出的窟窿,鲜血止住后,这些伤口看起来极为可怖吓人,有些甚至能看到连着血肉的骨头。   蔺沉渊端坐在大石头上,肩膀极为宽阔,背上的肌肉紧绷结实,他微微低着头,未被玉冠束起的发丝垂落在身前,低声道:“畜类的口涎可愈合伤口,你试试。”   锦悦尚未反应过来口涎是什么,画面中的自己便红着脸惊慌无比地对蔺沉渊磕头,瑟瑟发抖道:“弟子、弟子怎可冒犯、冒犯师父……”   “你不想帮我?”蔺沉渊抬头看她,漆黑的眼眸幽深无比,少顷,他径直将破烂的衣衫翻回肩头,“那便算了,这点伤也不会死。”   随着他的动作,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又裂开流血了,本就被血浸透的衣衫再次洇开几团血花。   “师、师父!”   她自然急了,爬到他身后,咬一咬下嘴唇,“弟子、弟子愿意试试。”   从前未修出人形时,受伤了舔舔自个儿的伤口,确实能让伤口更快愈合,但自从修出人形后,她再没有舔过什么伤口,此刻要她帮蔺沉渊委实有些难为。   她瞪着他肌肉鼓起的后背,一看便是好强的力量,难怪平时禁锢她时总轻而易举。   好半天后,她弱弱道:“师父,弟子可以变回原形帮您疗伤么?”   以雪貂原形的状态疗伤,她心里的紧张和不安会少一些。   可他拒绝了。   “不可。”   “我不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   原来师父不喜欢她的原形?   锦悦有点难过。   “开始罢。”   他在催促她了。   她吸了吸鼻子,整理一下心绪,难过,自卑,羞赧……最终都被迫切想让蔺沉渊好受一点的念头压下。   她跪在他身后,鼓起勇气帮他疗伤,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去舔冒着血珠的伤口,然刚舔几口,他忽然转身揽住她。   “先治这里。”   他唇角不知何时破了个小口子,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这里……”   她、她不敢啊……   可他的眼神太炙热了,一眨不眨盯着她,无形之中给了她很大的压迫感,令她产生了若她不乖乖听话他便会生气的感觉。   他是她的师父,她答应过会乖乖听话的,那现在,她便不能忤逆他。   遂闭上眼凑了过去。   她的身体在发抖,心狂跳到快蹦出胸膛。   不知过了多久,唇角的小口子被舔的只剩浅浅的一道痕迹后,她才浑浑噩噩往后退开。   她已心乱如麻,暗藏的情意几乎要溢出眼眸,但蔺沉渊面无表情冷淡镇定的模样如一盆冷水浇熄了她心头的热火。   他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反应,单薄的双唇不曾动过一下,幽深的眼眸亦无波无澜。   是她多想了,这根本不是什么亲吻,只是一个疗伤的过程罢了。   “师父,弟子继续帮你疗伤……”   她快速低下头,不想失魂落魄的样子被他看到。   她正要继续帮他处理后背的伤口,他突然抓住她一拽,令毫无防备的她跌到他腿上。   “这里也有伤口。”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扯下腰带丢到一边,将衣摆掀开。   “……”   锦悦僵住了。   蔺沉渊开什么玩笑,他指的受伤之处竟是……   她肯定不答应啊。   画面里的她也露出惊恐之色,挣扎了几下想逃。   “你要听我的话。”   这几个字如同魔咒,她瞬间僵住了。   后面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咽下去。”   简短平静的三个字,她又一次尝到勾了芡汁的莲子露。   青天白日做起噩梦来了?   锦悦回过神来,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随即她像看到什么怪物般瞪着蔺沉渊,再手脚并用往后退远离他。   “……”   小徒弟又在抗拒他了。   蔺沉渊阴沉地注视着锦悦,搭在大石头上的手暗中用力,手指在石头上留下几个凹痕。   “你过来。”   他耐着性子命令她,大抵是怒意使得心神不宁,顽疾隐隐有发作的趋势。   “弟子带了很多伤药,足够治疗师父背上的伤口,不必用什么口涎的!”   锦悦生怕刚才脑中的画面会在现实发生,便忙从闻风铃中取出一堆瓶瓶罐罐,这些是景清后来偷偷还给她的,幸好他还给她了,否则这会子她还真没有足够的伤药帮蔺沉渊疗伤。   “师父!”   他不打一声招呼便伸手抓住她的脚,轻轻一拉将她拉了过去,他再欺身压下低头便亲,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叫她半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师父,你冷静一点!”   她挣扎着偏头躲他,心里头慌张到极致,寻思着该不会又要吃一回莲子露吧?   他这个人怎么这样,刚才还说如果不是因为鱼鳞不会喜欢她,现在却对她“上下其手”。   “不要喜欢旁人。”   他沉声警告她,半阖的眼眸中寒意和怒意交织在一起化作汹涌的占有欲。   真恨不得在她身上留下只属于他的痕迹,让她再没有机会三心二意喜欢旁人。   可他不想弄伤她,还是杀掉她喜欢的人罢。   “我不会喜欢别人的,师父你相信我啊!”   这种时候,顺着他是最好的自保方式。   她也确实没有喜欢的人,唯一有好感的人是他,可惜他是个大猪蹄子,分不清自己心悦她是因为鱼鳞的缘故还是发自内心。   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惹着他了,能确定的是他这次亲近少了一些克制,多了一些掠夺,区域并没有局限在脖子以上。   “是顽疾发作了么?”   她趁着他喘息的功夫,大着胆子伸手轻抚他脸颊,末了自暴自弃地一笑,“顽疾发作很难受吧,难怪师父突然这样对弟子。”   锦悦说完,不再抗拒和挣扎,就躺在那不动了,眼睛直勾勾望着天空,面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失神空洞。   蔺沉渊定定看着她,粗重的呼吸渐渐平稳,半响后,他将她扯开的领口拢好,翻身起来坐着,闭上眼用灵力愈合后背的伤口。   “师父?”   敢情他自己能治疗后背的伤?   “……”   没想到啊!蔺大佬在扮猪吃老虎!故意骗她舔他身上的伤口……不对!这是脑中出现的画面,不是现实里发生的事,她给搞混了。   “你不是解药。”   蔺沉渊很快治好后背的伤,而且还从随身携带的百宝囊里取了干净衣衫出来更换。   他系着腰带,眼眸低垂,沉沉出声道:“假设并无意义,你只需知道,我现在是喜欢你的。”   先前希望她能多喜欢他一点,现在,他不在乎她有多喜欢他了,他要的是她只能喜欢他。   不管她对他的喜欢有多浅淡,只要他活着,她便不能喜欢旁人。 第66章 白羽   *   喜欢是放肆, 爱是克制。   蔺大佬及时抽身放过她,这也算一种喜欢吧?   锦悦如此安慰自己。   她决定了,人不能一开始就自暴自弃, 她和蔺大佬的恋爱才刚开始呢,来日方长,她会努力让他发自内心喜欢她的。   退一万步来说, 系统给的任务还没完成,为了阻止蔺大佬黑化和拯救三界, 她得不择手段费尽心机, 必要时刻没准还得牺牲一下美色。   [系统临时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对蔺大佬的真心和热情能不能坚持的久一点。]   她都下多少次决心了,一会儿要和蔺大佬做朋友, 一会儿决定用爱感化他, 结果稍微遇到点不顺利,她要么想着跑路,要么自暴自弃,也太没耐心了。   锦悦: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付出真心当然想要回报, 没有回报的感情还继续投入,最终落得个伤心伤身的下场, 是不是傻?你真当我是古早虐文女主角了?   [系统临时工:行行行你说得对。]   看来感情线发展的还不够,她得继续安排设计一些剧情来撮合这对师徒。   那就换个地图吧~情毒的剧情也该安排一下了~~~   ……   有蔺沉渊在一旁教导, 锦悦在这次的弟子试炼大会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排名第十。   两人从秘境中出来后,高台上有几人站了起来,愤愤不平地指责蔺沉渊假公济私,破坏了试炼规则。   蔺沉渊一眼都不看他们, 直接反手摧毁了临时打造出的试炼秘境,这一出手,没人敢多说半个字了。   有实力就是好。   锦悦在一旁看着羡慕又崇拜,她的修为虽有精进,但离强者还有很大的距离。   她希望自己也能成为旁人不敢随意欺负的强者,只有这样,当蔺大佬不在身边时,她才能保护自己,不让原书中那些虐身虐心的剧情出现。   当晚,蔺沉渊反常的没有强迫她到云烟小筑住,只说明日要下山,让她今夜早些休息,莫要和师兄们闹得太晚,然后就飞走了。   空置已久的房间终于迎回主人,锦悦躺在软榻上,心中在想蔺沉渊是不是生气了。   她把白天在秘境中发生的事回忆了一遍,没发现自己哪里错了,他顽疾发作时,她还特别配合的躺着没有反抗呢,他后来也说喜欢她的,那他今晚为什么没有带她一起回云烟小筑?   从床的这头翻到那头,再翻回来,被褥卷成一团了,锦悦都没想出蔺沉渊疏远她的原因。   辗转难眠的后果就是不知不觉熬到后半夜,打算开始睡觉时却发现肚子饿了……   锦悦:就挺无语的。   她错了,吃晚饭时不该走神频频去看蔺沉渊的,应该认真把大师兄做的番茄汤都喝光。   不知道柴房还有没有番茄……   饿着肚子哪里睡得着。   ……   柴房。   人倒霉时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   除了几个地瓜之外,柴房什么食材都没有。   锦悦一脸怨念地把那几根地瓜洗干净丢锅里蒸,末了坐在柴房门口望天,遥远的后山传来肥遗欢快的鸣叫,一想到曾经吃过的烤肉,她的肚子更饿了。   片刻后,许是饿到出现幻觉了,她竟然看到一只烤鸭在半空中飘着。多么肥美的身躯,金灿灿的表皮,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飘呀飘呀,飘到她面前,她下意识伸手去抓——咦!她居然真抓到了!!!   “噗!蠢!”   一声闷笑突然冒出,紧接着,景清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袭鸦青色骑射装,高马尾放下来了,改成一个小啾啾,额头两边有须须垂下来,剑眉之下一对凤眸熠熠生辉,高挺鼻梁下两瓣薄唇唇角上扬,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起来有点邪魅。   锦悦被他的新造型惊艳到了,夸赞道:“六师兄你好帅!帅就是好看的意思!”   “吃人的嘴软,你还没吃我的烤鸭便开始拍马屁了,看来也不是很蠢。”景清缓缓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打量她几眼后一撩衣摆在她旁边坐下。   锦悦开始啃手里的烤鸭,景清往后靠在门框上,抬起一只手支着下巴,斜眼看她。   他的蠢师妹,白长一张好看的脸了,吃相这么差,狼吞虎咽的,一点女孩子家的形象和矜持都没有。   他静静看了她小会,轻飘飘开口道:“明日下山,只有你和师父二人,出门在外记得擦亮眼睛,别傻乎乎又被人算计,给师父添麻烦。”   锦悦怔住,她咽下嘴里的肉,“这次你不和我们一起下山吗?”   她以为明日下山和上回一样,景清也会随行,他修为不是都没了么,跟着一起外出游学,有蔺沉渊手把手教导,他的修为应当能提升的更快才是,可为何他说不一起去?   “是不是师父不让你去?”   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原因了,蔺沉渊在秘境中一直强调让她不要喜欢别人,她和景清关系不错,他吃醋了,便不让景清一起下山。   “我去找师父解释!”   失去修为对争强好胜的景清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外出游学历练能更快提升修为,她说什么也要帮他争取一起下山!   “和师父无关。”他皱着眉拉住她,“吃的脏死了,去里面洗干净再出来,我有东西给你。”   “……”   不知为何,今夜的景清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锦悦洗完手回到门口时,剑眉星目的少年人披着一身皎洁的月光坐在那,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枚洁白无瑕的羽毛,点点灵光在羽毛上闪烁着。   他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手指转动着羽毛说道:“这片羽毛里有我注入的灵识,接下去我会闭关很长一段时间,等我出关时,应当能和羽毛上的灵识感应,届时我再下山去寻你。”   “外出游学和闭关自学,前者分明能更快提升修为,你为何要选后者?”锦悦很是不解地坐下。   景清伸长手将羽毛别到她头发上,歪头看了几眼后不满意,手一扬将羽毛变成发簪模样,如此瞧着才顺眼一些。   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须臾之后顺着发丝抚向她的脸颊,眼中的神情晦暗不明,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六哥哥?”   锦悦越发觉得景清不对劲了,他身上的气质原本很干净纯粹,然此时不知是不是因穿着一身黑暗色调衣衫的缘故,使得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有些阴冷压抑。   “蠢死了。”景清收起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眷恋,再换上平时的神色,满脸嫌弃地捏锦悦脸颊,“昆仑派外围有重重禁制罩着,我待在这,天雷落下来时,禁制能帮我抵挡一二,若我与你们一起下山,你是想让师父再帮我扛天雷吗?”   “那不是你的错……”   锦悦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若景清前世真作恶多端,天道为何不直接灭了他,非要让他转世轮回拥有新的人生后再降下天谴折磨,这种行为未免太反派了。   “我知道六哥哥是好人,心中并无害人之心,不过是记仇了些。”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六师兄明显是这个性格,那他有什么错,别人不招惹他,他就不会报复他们。   “小傻子。”景清抬手戳一戳少女的额头,再收回手,“无妨,我已经不在乎了。”   锦悦愣愣瞅着他:“啊?你这是想开了吗?”   景清没有回答,他站起身拍拍衣摆。   “六师兄?”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锦悦莫名觉得景清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好像拉远了一些,她本来已经有些了解他了,可方才一番对话后,她又摸不清他是什么性子了。   “真想抱抱你啊……”   轻不可闻的叹息从景清嘴里溢出,他扭头看身旁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的少女,眷恋再次浮现在眼中。   他没有告诉她,这次闭关极为凶险,很有可能他会永远出不了关。   是真的想抱抱蠢师妹的,但蔺沉渊的小纸人就在暗处虎视眈眈盯着,他最终打消了念头,只抬手揉了揉蠢师妹的脑袋。   “等我。”   他会努力活着去寻她。   若他不幸死了,那片羽毛便算是他给她的一个念想。   当然,他希望那不是念想,而是定情信物。   ……   翌日。   锦悦醒来时,发现自己以雪貂原形待在蔺沉渊袖子里。   “……”   昨夜和六师兄告别后她就回去睡觉了,怎么一觉醒来躺在蔺大佬袖子里?   她满头雾水地爬到袖子口,往外看一眼后忙缩了回去。   淦!   她在天上飞,刚一眼看下去差点原地死亡。   “师父,弟子醒了,我们这是离开昆仑山了吗?”   估摸着昨晚太迟睡,今早睡过头,蔺大佬见她睡得很沉便没有叫醒她,直接把她变回原形后揣袖子里出发了。   “……”   蔺大佬没吭声。   他该不会还在生气?   正想着,袖口处的风停了。   她小心翼翼地爬到袖口,一只眼闭着往外看,便见一群穿得花里胡哨的人站在对面。   “凌息君,这么巧,你也去凤都?”   天上的云雾太浓了,朦朦胧胧的,她看不清对面的人什么模样,不过其衣着华丽个子很高,说话的声音又斯文温和,应当是个美男子。   “……”   蔺大佬保持着清冷寡默的人设没崩,没理会对方。   对方并不介意,拱手道:“数月前承蒙琼毓仙子出手相救,梓夜才能保住性命,此番有缘与凌息君相遇,还望凌息君赏脸,梓夜想在灵鸟族国都摆宴感谢凌息君。”   啊?新出场的这个美男子怎么和琼毓扯上关系了? 第67章 照梓夜   *   花界, 一听便是极美之地,不但环境美,还盛产美人。   照梓夜, 花界女君的小儿子,一个长得比女人还美的男人,肌肤粉嫩嫩似桃花, 双唇红艳艳如玫瑰,长眉如墨眼波似水, 清润迷人的眼睛下方还有美人痣, 三千青丝披散在身后,挽起的发髻上别着几朵玉色小花,束发用的纯白色发带坠着水滴形饰物。   人美穿得衣衫更美, 薄如蝉翼的水青色轻纱外袍, 雪白的天蚕丝内衬,束腰用的腰带上还坠着珍珠,一股高雅贵气扑面而来。   这个照梓夜,在小说原文里是酱油角色, 酱油到什么程度呢, 只出现过名字的那种,本人甚至没有出场。   琼毓仙子不必妄自菲薄, 仙子的仁爱之心早已传遍三界,花界的照梓夜被仙子救过后念念不忘多年, 此番与魔族对战他出力颇多, 如此我等才有喘息的机会。   以上内容摘自《仙侠恋之师父太清冷》原文。   没想到这个酱油角色如此美貌,她现在怀疑原文里的锦悦拿的是凄惨女配的剧本,否则怎么没有深情男二霸道男三之类的帮她宠她,琼毓一个女配却有这么好看的酱油角色爱慕追随?   原文里, 琼毓才是女主角吧,一堆金手指和真爱粉,而锦悦除了身娇体软易推倒外什么都没有。   辣鸡作者,哼!   [系统临时工:……]   [小声比比的系统临时工:古早虐文女主都很惨很受虐的……]   锦悦:呵呵。   正盯着对面的男子出神,冷不防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抬眼一看,是坐在高位的蔺沉渊在瞪她。   两人当下身处灵鸟族国都的王宫内,国主没有露面,只命座下长老设宴款待他们。   因为照梓夜实在是太美了,刚才在天上有云雾遮挡没看到,在殿内落座后,他正好坐在她对面,等上菜的功夫,她便一直盯着他看,直到蔺大佬隔空用眼神警告。   锦悦冲高位坐着的醋缸大佬露出个讨好的笑来,末了正襟危坐低眉垂眼,目光除了自个儿面前的桌子外哪也不看,菜上齐后便心无旁骛地吃饭,视殿内其他人为空气。   “小悦妹妹。”   “……”   这个酱油美男子怎么回事,没看见蔺大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要杀了他么,竟敢当着大佬的面走到她面前来,还叫得那么亲热。   但是!   他声线太温柔悦耳了吧,一句轻柔温和的“小悦妹妹”听着,有种春风拂面桃花盛放的感觉。   她下意识起身对他行了个礼,温声道:“小少君。”   照梓夜眼睛一亮,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了,对着锦悦拱手回礼,“是梓夜唐突了,不知为何,与小悦妹妹一见如故,便擅自用上亲昵的称呼,还望小悦妹妹莫怪。”   锦悦想也不想便答:“没关系啊,一个称呼罢了。”   照梓夜手里捏着杯酒,“那这杯酒我敬你,往后你便是我妹妹了。”   “咔嚓”一声轻响冒出,坐在高位的凌息君似乎不慎捏碎了手里的酒盏。   大殿空旷,酒盏碎裂的声音十分清楚,每个人都听到了,几个陪酒的灵鸟族臣子见此情形,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蔺沉渊,都在想是他们哪里做得不对吗,才使凌息君动怒捏碎酒盏。   场面渐渐尴尬,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窥不知所措。   僵持片刻,代替国主设宴的孔雀族长老站起身来,朗声道:“是我思虑不周,忘了凌息君修为高强,怎能用普通瓷杯装酒,应当献上我族的金樽才是。”言罢,他拍了拍手吩咐旁边伺候的侍女去取灵鸟族接待贵客的金樽。   “不必了。”   蔺沉渊霍然起身,而后看也不看旁边的孔雀族长老,直接走下台阶站到锦悦面前。   其他人都被蔺沉渊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震住,纷纷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有照梓夜依旧言笑晏晏。   “正道都在传凌息君收了个娇俏可人的小徒弟,时刻都带在身边,对其宠爱有加,连琼毓仙子都被冷落了。今日一见算是明白凌息君为何对其另眼相看,这小悦妹妹确实乖巧可爱,我见了亦甚是喜欢,情不自禁想与之亲近。”   话音方落,凌息剑便飞了出来指着他的眉心。   照梓夜眼眸轻动,没有看指着自己的长剑,继续看蔺沉渊,笑道:“凌息君这是做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梓夜对小悦妹妹一见钟情有何不可吗,凌息君堂堂的正道翘楚,竟为这么点小事便对我动杀心?”   “不是吧,凌息君这么小肚鸡肠吗?梓夜少君不过是和他的女徒弟说几句话罢了,他这就要拔剑杀人?”   旁观的灵鸟族臣子开始窃窃私语。   “你不知道?这女徒弟可不是普通徒弟,她和蔺沉渊是……那种关系。”   “啊?他俩是师徒,怎能做那种大逆不道之事!”   “嘘——小声点,没看见凌息君拔剑了,你不怕死啊!”   “……”   凌息剑上涌动的剑气更强了,剑尖也蠢蠢欲动着要往前。   锦悦忙小跑到两人之间,伸手握住凌息剑,拼尽全力将剑身上的杀气压下去,并努力为蔺沉渊的举动打圆场,干笑道:“小少君误会了,我师父不是要杀你,是想请你欣赏一下他的灵剑,死在这把剑下的妖魔邪祟数不胜数,正是有这把剑的鼎力相助,师父才能护卫三界众生。”   闻此言,旁观的吃瓜臣子又开始比比了。   “那倒是,三界谁不认得凌息剑,凌息剑一出,不管是什么妖魔邪祟,都只有灰飞烟灭的结局。”   “凌息君威名远扬,想来不是小肚鸡肠之辈,是这花界小少君太过无礼轻浮了,当着凌息君这个师父的面就敢和他的徒弟随意攀谈扯关系。”   “就是就是,花界的人仗着自己生来相貌好,就喜欢到处招蜂引蝶。这小少君也太明目张胆了,竟敢把坏主意打到凌息君爱徒身上,难怪凌息君要动怒。”   “……”   这些人也太墙头草了,特别像键盘侠,什么都不知道就乱点评,站队变得比什么都快。   幸好她及时开口帮师父说话,否则今日这事传出去,其他不明真相的路人都会觉得是她师父目中无人残暴血腥,在别人的地盘,众目睽睽之下就要拔剑杀人。   凌息剑受主人的吩咐保护少女,故而她能驾驭操控它。   锦悦将寒光闪闪的长剑收回闻风铃中,末了方要再说几句话,蔺大佬突然抓住她的手离开了大殿。   她只来得及回头笑笑,便被拉走了。   ……   离开大殿后,锦悦本以为蔺沉渊会带她离开此地继续赶路,但他没有,而是在灵鸟族安排的宫殿中住下了。   “师父,我们明日再继续赶路去不周山吗?”   看出他还在因方才大殿上的事生气,她便讨好地凑到他面前,主动找话题和他交谈。   结果他阴沉着脸回到:“入夜后我要去杀人,杀完再走。”   锦悦:“……”   锦悦:???   锦悦:“杀、杀谁?”   这么突然的吗,莫名其妙就要杀人?   这个人该不会是照梓夜吧???   她忙解释:“师父你不要误会,我不喜欢花界的小少君,虽然他长得挺好看的。”   蔺沉渊眼神一冷,沉沉出声道:“你觉得他生得好看?”   说错话的锦悦连忙安抚他:“啊不是不是!他没有师父好看!师父才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   他不说话了。   “师父,你要杀的人……”   “与你无关。”   “……”   不会真是照梓夜吧?   锦悦懵了,没想到蔺沉渊的醋劲这么大,照梓夜和她说几句话,他就要杀了人家,如果真让他杀了,那他离黑化也不远了吧?   遂晃一晃他的胳膊,软声软气道:“师父,我真的不喜欢那个花界小少君,我现在喜欢的人是师父,师父你不要生气了。”   “以后会喜欢谁?”   现在喜欢的是他,以后喜欢的是老六?老大?还是照梓夜?   蔺沉渊无法不生气,他明明警告过小徒弟多次,不要喜欢旁人,她为何总是不听?   他垂下眼看脚边坐着的小徒弟,脑中在想要怎样才能让她绝对不会喜欢旁人,找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关起来好像很可,那样她便永远不会有机会和旁人接触。   转念一想,带她回云烟小筑也行,届时,他日日喂她吃蹉跎果,让她的心智停留在稚儿时期,除了他之外见不到任何人,只能依赖他、黏着他,与他一人亲近。   “以后也只喜欢师父!”   锦悦完全不知蔺沉渊在想什么,此刻她一门心思想着哄好他,免得他真去杀了照梓夜,那黑化值肯定往上飙升。   她的回答起作用了,蔺沉渊面上冷冰冰阴森森的神情缓和了不少,他居高临下定定看着她,少顷手一伸将她捞到怀中,低头便亲。   被亲得晕乎乎之际,听到他在耳畔哑声道:“先与你灵修,灵修后我要去杀灵鸟族的长老,杀完便回来带你离开此地。”   要杀的人是灵鸟族长老,莫非是刚才殿上那个孔雀族的白胡子老头?   然尚未细想清楚,她便被蔺沉渊煽风点火的灵修方式弄得无法集中注意力。   太会了!   大佬的自学能力太强了,她都没教过这些,他居然都无师自通了。   不过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又取了古琴出来,粗喘着说要教她修行。   锦悦:“……”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和谐,shuang修以后改成灵修~ 第68章 神木   *   苦修到子时左右, 蔺大佬才放过她,简单沐浴后,锦悦躺床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蔺沉渊走到床边, 抬手掐诀,广袖轻扬,一个如同泡泡般的灵障展开, 将整张床罩住。   锦悦伸手戳戳泡泡:“师父觉得此处不安全?”   “我很快回来。”   他要离开她一段时间,就算很短也不放心。   锦悦眼疾手快拉住他袖子, 再试探着问道:“师父……你为什么要杀那个灵鸟族长老啊?你要杀的人是方才宴席上那个老头么?”   “……”   袖子被拉住, 蔺沉渊不得不停下欲走的步伐,回头看一眼自己尚无睡意的小徒弟后,转身在床脚坐下。   “师父你怎么坐地上?”   小徒弟立刻关心地急声。   他没当一回事, 淡淡开口:“我要杀的是灵鸟族乌鸦系的长老黑鸦, 空昙所修的邪术为他所传授。”   空昙?   那个嚣张无脑的炮灰?   没想到他还有戏份。   锦悦略显讶异地望着蔺沉渊,他坐在床脚也挺好,这样她与他说话便不用辛苦地抬头了。   她问:“空昙修的邪术不是采阴补阳么?”   闻此言,他别开眼沉默了片刻, 而后缓缓道:“他二人修的邪术是以处子之血为祭品, 同世间的邪祟做交易,借用邪祟的力量为己所用。”   她听懂了。   有点尴尬和心虚。   话题好像扯到真正的灵修上面去了, 不过看蔺大佬的模样,他似乎依旧不懂灵修其实是男女之间翻云覆雨……   蔺沉渊并非不懂, 而是当时一心想杀空昙, 觉得他说的话全是为自己开脱的借口,便没有认真听。   但这会子他有点反应过来了,眉头一点一点皱起,面上露出怀疑之色, 喃喃自语道:“空昙是用灵修取少女的处子之血,灵修……是阴阳相融?”   “是这样的师父!你听我说!”   “空昙这种堕入邪道的阴邪之人,已经不属于修者了,所以他的灵修法子和我们正道是不一样的!”   “他太可恨了!师父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天真无辜的少女被他所害!清白对一个女子而言多么重要,据弟子事后调查,有好几个少女寻了短见,弟子虽救下一些,但她们如今都过得不太好。”   只要她说话速度够快,声音够响亮,就一定能继续蒙单身上千年的蔺大佬。   蔺大佬沉声:“我知道。”   他眼神凌厉面色阴沉,看起来在生气,应当是在愤怒空昙的所作所为。   呼——   看来她转移注意力成功。   话说这个乌鸦族长老在原文里好像提到过?   她仔细想了想,还真想起来了。   在原文里,蔺沉渊死之前曾被正道讨伐,正道说他降妖除魔那么多年,心性被妖气所侵,凌息剑沾染太多邪祟妖魔的污血了,故而他才会堕入邪道为祸三界。   讨伐大部队是灵鸟族带头,原因好像就是因为蔺沉渊莫名其妙杀了他们族群的一位长老。   现下看来,以蔺沉渊高冷寡默的性子,很有可能被误会了也不解释,因此后面才会被正道讨伐到干脆真黑化堕入邪道……   这可不行,她的任务是阻止他黑化,那今晚他便不能直接去杀人,最好是收集证据交给神木国灵鸟族的国主,让国主来处决犯下重罪的乌鸦族长老。   她径直将这些想法道出,他听完后点了下头,应该是听进去了。   “睡吧,我在这。”   蔺沉渊伸长手掩住小徒弟明亮的大眼睛,后者自然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接着翻个身侧躺,以搂着他手的姿势渐渐睡过去。   两刻钟后,他用法术抽出手,随即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扭头看着云木床上睡得香甜的少女,顿一顿,挥手将一枚泛着灿烂光芒的丹丸隔空喂入少女体内。   金丹物归原主,有灵障保护,又有凌息剑守着,他只是离开小会儿罢了,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蔺沉渊是这样想的,锦悦也是这样想的,没想到的是花界中人擅长木系法术。   云木床悄无声息长出枝蔓,出其不意将床上的少女勒住往地下拖去,并无性命之危,如此,灵障没破,凌息剑也没出来。   锦悦懵了,直到被拖到鬼气森森的密林中,才回过神想脱身。   “呼啦”一下,缠住她的枝蔓退开没入灌木丛中不见。   “呵。”   诡异的轻笑冒出,大晚上的,在这阴森森的密林里,真有点吓人。   锦悦想也不想召了古琴出来,信手一拨凝了个灵障出来护着自己。   “小悦妹妹无需害怕,我邀妹妹到此处是想请你一起赏月,并无害你之心。”   幽幽花香随风而来,身穿水青色薄纱外袍的男子从阴影中走出。   看清来人是琼毓的真爱粉照梓夜后,锦悦很想翻白眼。   男主一走女主就会遭遇危险这种垃圾设定,到底是谁规定的!   “……”   “风太大了,我不想赏月,只想回去睡觉。”   “好呀!”照梓夜笑容满脸,随手一挥,便有几条藤蔓从灌木丛中蹿出,在空地上迅速编成一张云床。   他一甩广袖坐到床上,再拍拍自己的腿,对她挑眉笑着:“床有了,小悦妹妹不是要睡觉么,还不快过来。”   锦悦:“……”   锦悦:“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   照梓夜笑容不变:“小悦妹妹尽管说……”掌心一动,藤蔓朝锦悦缠了过去,密密麻麻缠在灵障外,不停收紧,试图捏碎灵障。   始作俑者笑嘻嘻说完后面的话,“会放过你算我输……”   他答应了琼毓,会帮她除掉这只小雪貂,先前在白莲镇的宋家没能杀掉她,真是太遗憾了,这回他亲自出手,她必死无疑。   没人比他更懂在杀人后如何抹去自己的痕迹再嫁祸旁人。   一场雨,一些风,一堆落叶枯枝便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再撒几颗种子,引些灵鸟族的蠢货过来,让它们吃下小雪貂部分修为,替罪羔羊便找到了。   锦悦张口道:“你喜欢琼毓吧。”   照梓夜:“……”   心事陡然被戳破,还是被一只见面没几回的小雪貂看穿,他心中确实有片刻慌乱。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眯了眯眼:“你若少说些废话,我可以下手快一点,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   锦悦比他更镇定,继续道:“大哥你想想,琼毓喜欢的人是我师父,我师父现在喜欢的人是我,如果我真死了,那琼毓不是更有机会和我师父在一起了吗?那你别想得到自己喜欢的人了。”   照梓夜:“所以?”   锦悦:“你可以假装杀我,但失败了,这样既能和琼毓交差,又不会真给她机会和我师父在一起。”   照梓夜:“呵呵,这样对我根本没有好处。”   以为他是傻子?三言两语说点不痛不痒的话就能诓骗他?   “被你看出来了。”   锦悦也笑了,借着说话的功夫她取出了藏在古琴中的佩剑,但没有用来对付照梓夜,而是挥剑往自己脖子抹。   “嗖!”   性命受到威胁,凌息剑果然从闻风铃中飞出阻止她自戕的行为。   锦悦一把握住凌息剑,三下两下破开藤蔓,再御剑往远处逃。   “你跑不掉的。”   照梓夜冷冷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她才懒得和他废话,只管往前御剑就是了。   “带我去找师父!”   她对脚下的灵剑大喊,此话一是真要去找蔺沉渊,二是想吓唬身后追过来的照梓夜。   两人一前一后疾飞,眼看她快被追上了,情急之下她飞速往下,一头栽进一棵树的树冠间。   “蠢货。”   照梓夜讥讽的笑出声。   明知他精通木系法术还敢往树里钻,这不是找死吗!   他立刻用灵力操控下方的巨树,试图找到钻入其中的锦悦,谁知灵力落下去后竟被吸收不见了,然巨树并没有听从他的指令。   他挑眉看脚下被夜色和雾气包围的巨树,少顷,发现它是灵鸟族世代守护的神木,远古时期便存在于此,树身蕴藏着无尽的灵气,有它镇压,九幽冥界才能与三界隔离。   神木自然不会被他操控,他只能自己落下去找了,相信那个愚蠢的雪貂精也跑不了多远,她身上还沾着他吹过去的花香呢。   便如他所料,落到神木上后没多久,循着花香,他很快找到了藏身在树洞内的雪貂精。   “……”   “呵呵。”   “大哥你别笑了……”   动不动就“呵呵”,锦悦这次真翻白眼了。   她将凌息剑挡在树洞口,垂死挣扎着自救。   照梓夜是个狠人,竟用手握住凌息剑,任凭剑身割破他的手,他再将半个身子探进来,另一只手握着个尖尖的短木条。   “割脖子还是捅心窝,选一个罢。”   “我选择活命……”   锦悦展颜一笑。   照梓夜微微睁大眼,心道这个雪貂精胆子挺大,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   下一瞬,他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神木吃了他的血后,他的身体在发光。   眼前一阵眩晕,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强行拖入某个空间,惊愕之余,他一把抓住树洞内的少女,带她一起堕入虚无。   终究没能躲过一劫的锦悦:虐文女主太他妈惨了! 第69章 小鱼   *   不知道是不是太在乎琼毓这个白月光女配的存在, 被照梓夜带着进入奇怪的空间后,锦悦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鱼。   这个空间里的时间过得很快,她看到天上的云卷起舒展, 垂落到水面的柳枝长叶落叶,一转眼便过去了上千年。   她待在小小的池塘里什么都没做便修出了人形,入世后随手行雨救了一村百姓便得了大功德飞升成仙了。   锦悦:“……”   锦悦:就挺震惊的。   蔺大佬身上有那么多功德都没能飞升成仙, 她随便救了点人就飞升了,这仙族户口得到的不要太简单。   当然, 也有可能是这个空间的设定和她所处的空间不一样?   做神仙的日子蛮无聊的, 她的职责是给天河做养护,并每日查看设在河口处的封印有无松动或损坏,以免从九幽冥界流上来的弱水逃往下界。   周而复始, 一日又一日过去, 锦悦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当下是什么情况,她又要如何逃离这个空间。   她在天河边待了上百年左右,终于,剧情往前推进了。   这日, 当她照常巡视河口的封印时, 发现封印破了一个小口子,已经有天河水往下界流去。   一滴天河水便是一场暴雨,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吓坏了, 忙往下界飞去, 结果飞到半空中时看到一群鸟雀张开翅膀用羽毛托住了那些河水。   “谢谢你们!”   她飞身过去,取了金葫芦出来接住那些天河水。   话音方落,一个满是讥讽的声音陡然冒出:“一群扁毛畜生罢了,听不懂人话, 你同它们废话什么,蠢货。”   循声望去,便见一名身穿白色窄袖长袍的少年坐在云端,他翘着脚,姿态慵懒地靠坐在那,嘴里叼着一串红色的果子。   “看什么看,当心我吃了你。”   少年凶巴巴说罢,咧开嘴露出上下两排白色的小尖牙,同时身上显现出一只白色大鸟的幻象。   锦悦睁大眼仔细看了看,发现少年身上的幻象是孔雀,白色的孔雀。   看来这个少年为一只白孔雀所化。   灵鸟族的人?   鸟是吃鱼的,他没有吓唬她。   但不知为何,她一点都不害怕,心中莫名认定他不会真的伤害她。   “……”   事实证明她自作多情了。   对面的少年突然对她发难,甩手射出数十枚泛着寒光的羽箭,毫无防备的她差点被射成筛子,万幸有一对雪白的半透明羽翼将她护住,她才逃过一劫。   “你是什么人?”少年见到雪白的羽翼后显得十分惊讶,他还飞到她面前,怀疑地打量了护住她的羽翼许久,末了问道:“你和我们孔雀族有什么渊源?”   “……”   她哪知道有什么渊源!这白羽簪是景清送的!   锦悦拍拍自己受惊的小心脏,再斜眼瞪面前的少年,这货一言不合就暗算她,看样子不是什么好鸟,她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稳妥。   遂拂袖往天上飞去,回头看一眼,少年没跟上来。   ……   三日后,天河边。   锦悦又见到那个少年了,不过这回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一堆捧着木盘子的随从。他穿得非常华丽,头上还戴了精致的高冠,但表情依旧慵懒随意,看着就很不正经。   一行人目不斜视,直往天宫正殿走去,就在她百无聊赖地收回目光之际,穿着一袭华服的少年跳到她面前。   “!”   眼前突然蹿出个大活人,换谁都会被吓着,她自然不例外,吓得趔趄一下差点摔后面的天河里去。   “还是这么蠢。”   少年很是嫌弃地拉住她的手将她带离河岸边,再用鄙夷的目光瞅着她,撇嘴:“天上的神仙都和你一样蠢吗?难怪我族国主迟迟没有和仙族签订盟约。”   “明明是你吓到我了,我才差点摔河里去,怎么是我蠢!”锦悦不服气的辩驳。   他双手环胸哼道:“你怎么想的与我无关,我觉得你蠢,那你就是蠢。”   这副嘴贱欠扁的模样似曾相识,锦悦瞪着他看了小会儿,脑中冷不防冒出个大胆的念头来,随即,她试探着唤道:“景清?”   少年脸色微变:“你如何得知我的名字?”   “……”   淦!还真是景清!!!   所以现在发生的剧情是景清前世?她又穿越了???   这事之后她想了好几日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这个空间的剧情在缓慢进展着,看似围绕着她,实际也牵扯到景清了。   没过多久,景清凶残顽劣,放出食腐鸟祸害某个凡人村落,致使村中上百名凡人被食腐鸟分食而死之事传到九重天上。   上百名凡人惨死,还是被食腐鸟一口一口吃掉血肉痛苦死去,这罪孽太大了,就是将景清凌迟处死都不能赎罪。   便还是在天河边,锦悦看到天兵押着满身是伤一脸狼狈的景清走了过来。   “那些凡人真是你害死的?”   虽然知道景清前世犯下重罪,因此今世才会不断被天道惩罚,但锦悦还是有些不信。   天河水不小心流到下界被他撞见,他尚且会出手阻止暴雨降下殃及凡人,无缘无故的,他干嘛要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掉那些凡人?   还有,那日他甩出羽箭也并非是要伤她,而是看到她头上别着的白羽簪了,便想试探一下白羽簪是否是他孔雀族之物。   她觉得景清不是天生的反社会恶人,他心中也有悲悯和正义,只是不擅长表达出来。   “锦鱼仙子有所不知,这位孔雀族少主打小便厌恶人族,只因人族时常伤害鸟族,他便多次违反天规对凡人动用法术,不少凡人被他所伤。这回,那些凡人掏了食腐鸟的老巢,被食腐鸟丑陋的外形吓到后,放火烧了食腐鸟的老巢,使得不少幼鸟惨死,这位少主一怒之下便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一名天兵好心解释,听完他的话后,锦悦第一反应是站在景清的角度来说,他报仇的行为没毛病。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那些凡人先伤害食腐鸟的,后者要报复无可厚非。   她觉得,问题大概出在“以人为本”四个字上。   不管怎么说,从古至今,人族的利益向来高于其他种族,这一点,哪怕是现代社会,都不能改变。   九重天众仙的意思是食腐鸟没有灵性慧根,只是一群普通的扁毛畜生,凡人伤了它们,景清可以小惩大诫一下,但不能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害那些凡人。   总之,景清犯此重罪必须严惩以儆效尤,众仙纷纷口诛笔伐,天帝最后判他受一百八十道天雷刑后跳下诛仙阵灰飞烟灭,他若反抗,整个孔雀族甚至灵鸟族都会被连累。   “我觉得天帝陛下判的不公。”   偌大的金銮宝殿,少女清婉的说话声猝不及防响起。   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仙都看向说话之人,看清来人只是个看守天河的小仙之后,面上都露出不屑之色。   “哪来的低阶小仙在这大放厥词,实在是放肆,天规戒律背熟了吗,若没有,现在便回去罚抄一千遍!”   有人站了出来,冷冷看向少女。   此话一出,又有几人对少女恶语相对冷言呵斥。   “蠢货。”   景清的腿被打断了,这会子不得不跪在地上,他抬头看一眼走到殿内的小鱼女仙,口吻依旧充满讽刺。   身处巍峨庄严的大殿内,其实锦悦的双腿有点发抖,但为了救景清,她还是大声开口道:“准确来说,弄死那些凡人的是食腐鸟,和孔雀族的少主没有关系,就算少主有罪,也不该是灰飞烟灭的惩罚。”   本来就是啊,杀人的是食腐鸟,景清只是阻止周围的神仙对付食腐鸟罢了,他是从犯不是主犯。现如今,食腐鸟直接被仙族灭族了,也算受惩罚了,没道理景清既要挨天雷还要灰飞烟灭。   不知是不是她口才极佳,坐在高处看不清脸的天帝居然呵呵笑着同意了她的说法,改判景清受天雷刑一百八十道,再入弱水轮回。   弱水是从九幽冥界流上来的,有灵力修为的人若不慎落入其中,灵力修为便会被弱水化解,最后变成一个普通人落入下界转世。   众仙之所以同意天帝的新判决,无非是觉得景清挨不过一百八十道天雷便会灰飞烟灭,锦悦也觉得他挨不过。   那怎么办?   如果现在发生的一切真是景清的前世,没人帮他熬过天雷刑重新轮回转世的话,那现实世界里的他是不是会消失?   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的,他是她的六哥哥啊,再说了,若他死了,大师兄一定会很伤心的。   在她心里,凌息山已经算她的家了,她要保护自己的家人。   对了!功德!   蔺沉渊用自己的功德帮景清抵挡天雷,她身上不是也有功德吗,那她帮忙抵挡一些,景清活下来的概率应该会更大。   “几面之缘罢了,你便喜欢我到想一起死?”   她刚踩着浮石跑到景清面前,他就一脸嘲讽的开口,锦悦被他气到了,伸手扯他脸,低声说道:“你千万记着我现在对你的好,转世后碰到我时也对我好一点。”   “轰隆——”   乌云在上方聚集,碰撞间已有雷光显现。   景清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满是怨恨的眼中多了一些别的情绪,须臾,他故作厌恶地叫道:“快滚!你算什么东西,我用得着你来救!你别指望我会感激你,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有半点伤心的。天雷刑不是儿戏,落下来比割肉剜骨痛彻心扉还要厉害,你找死别在我面前,滚远一点!”   “……”   少女低头瞪他,片刻后抬手捂住他的嘴,咕哝道:“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轮回转世了都没改。”   第一道天雷落了下来,振聋发聩的巨响,砸得少女当场跪下吐血。   诛仙阵上仙法大多会失灵,要想扛过天雷刑,全靠自身灵力和修为。   少女不过是一只修为上千年的锦鲤罢了,又能扛过几道天雷?   就在众仙都等着看诛仙阵上的两人灰飞烟灭之际,一道金光从少女身上冒出,“呼啦”一下如蝴蝶展翅,金色的光芒在半空中扩散开,将落下的天雷接住了。   “这是……功德?”   竟如此之多!多到足以和天雷抗衡?   众仙皆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诛仙阵上的锦悦也发现自己身上冒出的金光了,天雷还在一道一道往下砸,但砸的都是景清,她身上有金光护着,天雷都不砸她。   景清挨了几道天雷,清瘦的身板趴地上去了,嘴里不断吐出污血,见此情形,锦悦忙扑到他身上护住他。   难怪景清没有被天道直接处死,原来是她穿到前世救了他?   眼前一花,周遭一切在扭曲消失,视线模糊再清晰,锦悦发现自己还待在树洞内,照梓夜也杀气腾腾堵在洞口。   “你是什么人……”   她惊了,照梓夜张口便丢出一句景清说过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把景清的前世讲了个大概,其实也不是这样~后续还会解释一点,下章有师父~ 第70章 前缘   *   夜色暗沉, 天上的明月恰好被乌云遮住,风微起,树叶声沙沙, 适合杀人。   蔺沉渊打算快去快回,杀完那个乌鸦族长老便回来陪自己的小徒弟。   但摸黑潜入那老东西的树屋内后,他发现他跑了。   大抵是知道往哪逃都没用, 老东西竟朝神木逃去。   神木蕴藏着无尽的灵气,秘境随处可见, 一不留神就会跌入某个秘境中, 同时树身上又有朔回空元存在,若不小心被吸入到别的时空内,恐怕得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能回来。   朔回空元, 指的是现在的时空元层逆流而上与过去的时空元层发生重叠现象, 而两个时空的人在特定情况下可以短暂相见。此秘术十分神奇,借助神树强大的灵力形成,除此以外,就只有凤凰族纯种血脉会施展。   如果不能在今夜杀掉那个老东西, 他逃走后还会有少女被他祸害, 小徒弟说的法子可行,就是太浪费时间, 不如先杀了再说。   他追着黑乌鸦上了树,后者试图借秘境逃走但失败了。   蔺沉渊削断了黑乌鸦的脖子, 拎着滴血的脑袋从秘境中出来时, 他没想到鲜血是开启朔回空元的媒介,便不慎跌入到陌生的时空之中。   是一个山洞,他变成了一株莲花,长在山洞深处的水潭中。   他无法使用灵力和法术, 只能静静站在水中,有讨人厌的蚊蝇飞过来绕着他打转,还有蚂蚁臭虫顺着藕杆在他身上来回爬着,这种微小但着实令人不适的折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伴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一场山洪涌入洞内,洪水退去后,水潭中多了一尾红尾巴的小鱼。   蔺沉渊认得这种鱼,横公鱼,昼在水中,夜化为人,生存能力很强,靠吃石头就能活下去。   这条横公鱼乐观活泼,被困在小小的水潭中也不觉得烦闷,整日从水潭这头游到那头,来回几次,累了便躺在他的莲藕上睡觉。   起初,他并没有把这条鱼当回事,脑中都在思索要如何脱困,直到这条鱼学会了说话,它的声音……和小徒弟很像。   “我今天也很厉害,帮你把那些臭虫都赶走了哦!”   带着点小得意的语气黏糊糊像糖葫芦的拉丝,咬一口下去软软的甜。   小徒弟不可能出现在过去的时空之中,还与他有关。   莫非,这是他的前世?   苍生万物,皆有前世。   跌入朔回空元中后,所见所闻只会与自身有关,并非是幻象。   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的前世,蔺沉渊不再着急离开,而是静下心来看前世曾发生过什么。   其实他幼时并未想过成为一名修者,是做了一些奇怪的预知梦后出手救了许多人,他才开始往降妖除魔匡扶正道的修行之路上走。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他得到了一枚金丹,从那以后梦境有了变化,他反复梦到一条红色的鱼,故而在遇到琼毓后,他将她收在身边,试着给她金丹还助她成仙。   直到跌入这个空间之前,他都觉得琼毓便是梦境中那条红色的鱼,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可能错了。   转眼又是几百年过去,横公鱼修出了人形,果然是他的小徒弟。   “我要出去看看,你待在这等我回来。”   第一次离开山洞,她是这样说的,之后一走便是数十年。   她离开时还念叨着舍不得他,答应他一定尽快回来,结果回来时却判若两人,心思不再局限于一方小小的水潭之中,甚至不想继续留在山洞内陪他。   “外面有漫山遍野的花,各种颜色都有,可好看了。”   “你想说什么。”   他冷淡地打断她,看得出来,她的心思已经被外面的事物迷住了,不可能继续留在山洞内和他在一起。   蔺沉渊不高兴。   于是,他抽走了她的修为,让她重新变成一条鱼,只能待在水潭中陪他。   有小徒弟陪着,这个空间里漫长的岁月突然不无聊了,他也不急着出去了。   这时,周遭的场景有了变化。   他恢复了人形……也不对,准确来说,是他修出了人形,能自由行动了。   没人愿意永远待在漆黑阴冷的山洞内,他便带着小徒弟离开山洞来到外界,为了小徒弟不被别人拐跑,他控制了她的心智,令她除了他之外谁也不理会。   入世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忙着杀掉这个世界的怪物好顺利活下去。   沧海桑田,日新月异,蔺沉渊惊讶的看到神族和魔族相继出现。   这是到上古时期了?   他默默旁观,并不打算掺和神魔之间的战事。   但总有那么一些人,自己做不到某些事便强行要求别人去完成。   神族以三界众生的安危来请求他出手,帮他们对付魔族。   他们用陨落的神族骨血铸造出一件伏魔神器——镇魔砚。   神族并非打不过魔族,而是魔族死后会化成极难消除的邪气徘徊在天地六合内,他们便想在西海尽头划一方天地出来,将不能诛杀的魔族封印在里面,再用神器镇压,如此既能解决魔祸,又能避免邪气太多污浊灵气。   镇魔砚铸好了,但灵力还没有强大到能镇住千万邪魔,且不管谁想驾驭它,都必须让自己最亲近的人献祭才可。   可笑,他怎么会让小徒弟献祭,三界覆灭与他又有什么干系,小徒弟平安喜乐便足够了。   他把找上门的神族都杀了,甚至动了与魔族为伍的念头,至少魔族不会逼他牺牲小徒弟去拯救三界。   “她即便可怜,可为了天下苍生,她虽死犹荣。”   “以一人之性命拯救三界,这是多么大的功德,她会重新轮回转世的,今世死一死又何妨。”   “谁让她身怀女娲石呢,此物在身却不救天地,于情无情,于理无理,既身怀女娲石,那便注定她要牺牲自我拯救三界。”   很耳熟能详的话,这样的话,上千年来他听过无数遍。   ——凌息君修为深厚灵力高强,这妖兽便由凌息君来对付吧,我等小辈便不上前送死了。   ——有凌息君在,哪还用得上我等出手,凌息君便是受了重伤也不会死,随便将养一些时日便能痊愈。   ——谁让他是正道人人称赞的翘楚呢,他有凌息剑在手,对付这些邪祟是应该的。天道既给了他一身强大的修为,又赐他摧枯拉朽锐不可当的灵剑,那他便该舍己为人护卫三界,将我正道发扬光大,力压邪道!   从前不觉得这些话有多让人反感厌恶,如今,他们将这些话放到小徒弟身上,还逼她去死拯救三界,他便觉得,这些所谓的神族就是一群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污浊之物。   他一个字都不想和他们废话,三界覆灭便覆灭了,覆灭之后会有新的三界秩序出现,神族也好魔族也罢,他和小徒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可他们把主意打在了他的小徒弟身上,趁他不备恢复了小徒弟的心智……   大半神族献祭自我在西海混沌之地外设下重重封印禁制,镇魔砚终究镇在寒渊之上。   失去小徒弟后,他成了上神,继续在天地间诛杀上古妖魔,或是将它们关入混沌结界内。   几千年过去,神族没落消失,仙族崛起了。   “……”   蔺沉渊缓缓睁开眼,从过去的时空元层中回到现世。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绵绵细雨,夜深寒气重,落到身上的雨水便冷得很,似早春融化的雪水,透心彻骨的冷。   蔺沉渊一言不发地站在神木的粗枝上,良久后,他丢掉了手里的乌鸦脑袋,这原本是他要带回去当证据的,现在,他觉得没必要了。   ……   神木树下,脸上落了雨水,但锦悦不敢抬手去抹,怕自己眨个眼的功夫,面前的照梓夜就会偷袭。   这厮真是喜怒无常,刚才还一个劲嚷嚷着要杀她,被凌息剑割手后突然就不杀她了,还说要放她走。   他该不会是想趁她放松警惕之际出手暗算吧?   好吧,是她想多了。   照梓夜“嗖”的一下跳回树上不见了。   锦悦终于能松口气,她的修为虽然增加了不少,但真打起来未必是照梓夜的对手。   就在她拍着胸口想离开时,树上跳下一道黑影。   淦!   照梓夜不会杀回来了吧!   她忙取出古琴,再摆出防御的架势。   身形高大的黑影从茂密的树枝下缓缓走出。   “师父?”   嗳?居然是蔺大佬?   蔺沉渊低着头,束发用的冠子歪了,一些头发散落下来,被雨水打湿后垂在脸颊两边,令他的脸庞被阴影笼罩。   不知是不是夜色太过暗沉加之下雨的缘故,他整个人看起来很阴森,走近之后,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夜雨还要冰冷。   “师父你怎么了?”   她关心地迎上前去。   他眨了眨眼,眼睫轻颤,几滴水珠从眼角滑落。   他幽幽启唇:“走吧。”   “啊?”锦悦有点懵。   他抬手搂住她的腰,“离开此地去不周山。”   言罢唤了凌息剑出来,带着她冒雨在天上飞。   “师父你没事吧?”   蔺大佬的表现太奇怪了,怎么魂不守舍的样子?话说三更半夜的,他到神木这边来做什么?   然不管她怎么问,他都一声不吭。   就这样冒着雨飞越大半个东海,天快亮时,两人落到一个海岛上。   “阿嚏!”   方一落地,她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然后扶着蔺大佬的肩膀,有气无力地说道:“师父我可能发烧了……”   为什么要冒雨赶夜路,被冷冷的风雨吹了一晚上,不生病才怪!   ……   临海小镇。   锦悦泡在大木桶里,努力不让自己被热气蒸晕过去,不然她就得光着身子被蔺大佬抱到床上了,想想就会被晋江锁文,为了可怜的糊比作者,她还是坚持一下吧,自己洗完热水澡到床上躺着。   一刻钟后,她实在有些头晕眼花,便起身出去,穿上草鞋去拿衣衫。   贴身的长衫刚穿上,后背莫名有些发毛,她猛地转身,便看到有人趴在地上,脑袋从木屋底下的缝隙间挤了进来。   “……”   就特别惊悚……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的剧情,我称之为0.5剧情,这个还没讲清楚,后面还会再讲,不周山的剧情先开展。 第71章 卧龙岭   *   海岛小镇大多落后贫穷, 居住的屋子是用木头和棕榈树建造的,为防止蛇或毒虫爬入家中,屋子架空地面半米左右, 故而地板之间有不少缝隙。   一般情况下,洗着澡被偷窥,要么是惊悚片要么是和谐片, 不过锦悦碰到的情况属于两种都不是,因为偷窥她的人眼睛果果看不见。   蔺大佬去探不周山了, 这会子不在她身边, 幸好他不在,否则这事不知道会怎么收场。   脑袋卡缝隙的人是一名浑身是伤的少年,他说不清自己具体几岁, 看着大概十三十四岁左右, 对锦悦来说还很小,就是个子高看着像个大人罢了,其实把脏兮兮的脸洗干净后,还未完全长开的五官一看就是个小孩。   他模样生得挺秀气, 小鼻子小嘴巴, 唇红齿白,皮肤不像岛上其他人般是古铜色或黑色的, 他很白,甚至有些病态的白, 白到皮肤下的毛细血管都能看见。   锦悦托好心的村民帮少年清洗了一番, 村民说少年身上有很多伤疤,新伤旧伤都有,看来吃过不少苦头。   “咱们的娃娃打小在海里头游沙子里头滚,个个皮糙肉厚, 这个娃娃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外面的,多半是遇到海难后流落到岛上的哪位公子少爷吧。”   近几年来,海岛附近的海域海难频发,隔三差五便有船沉没,有些人侥幸逃到此处后无法离开,便艰难地在岛上求生。   村民管这些人叫外乡人,面前这位少年,便是遭遇海难后勉强在岛上活下来的其中一位外乡人。   由于海难频发,岛上的村民根本不敢出海谋生计,大海便似一堵无形的高墙,将他们与世隔绝,令他们的日子越发艰难落后。   锦悦好歹是个修者,海岛外围的海域确实有奇怪的力量存在,她正准备休息好拉蔺大佬去查看一番的,若是真有什么妖怪邪祟在作乱,他俩可以帮岛上的村民一把。   眼下,蔺大佬还没回来,她打算先帮面前这个少年疗伤。   她仔细看了看少年身上的伤疤,不像是被树枝之类的东西意外划伤的,更像是被人虐打所致,便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他父母家人呢,该不会都死在海难中了,只剩他一个活下来了?   如此,不敢乱问,怕触到他的伤心事。   锦悦取出伤药帮少年处理包扎,少年一直沉默着,直到她帮他穿好衣衫后,他才流着泪抓住她的手,再弯腰低头,将额头抵在她掌心无声哭起来,瘦成骨头架子的身板微微颤抖,脆弱无助的模样瞧着可怜极了。   那村民在旁边烤洋芋,见此情形说道:“这娃娃瞧着面生,想必是东面天佑村的,听说那村子昨日又遭天谴了,青天白日降下天雷劈了好几间屋子,天火还烧毁不少毛果树,再这样下去,那一村的人都别想活了。”   “……”   这是什么凄惨设定,看起来整个海岛被诅咒了一样。   锦悦抿紧唇,再轻拍少年后背安抚他,“别怕,我师父很厉害的,他一定有法子带大家离开这个小岛。你的眼睛,能不能给我看看?”   只要眼珠还在,普通原因导致的眼瞎,用灵力和上品灵药治疗,应该是能治好的。   少年依言直起身,蒙了一层白的眼珠水汽氤氲,锦悦凑过去,睁大眼查看他的双眼,并试着用灵力驱散他眼中的白雾。   啊!他眼睛里的白雾会动,像小虫子般在蠕动!   不仅会动,还会攻击人!   她忙偏头躲开从少年眼中冲出的白雾,接着飞快地从闻风铃中取了一张符箓出来,“啪”的一下封住少年的双眼。   她试出来了,少年眼里的白雾是邪气所化。   ……   不周山外围有仙族天兵在看守,强闯可以进去,但蔺沉渊无意太早打草惊蛇。   龙族早在几百年前就被封印在蓬莱岛了,一个荒废的不周山,有什么东西值得天界派兵把守?   为了龙冢中的龙丹和龙之残魂?   蔺沉渊在外围绕了一圈,随后回到不周山附近的海岛。   回去后发现小徒弟不见了,村民说她和一名瞎眼少年去了卧龙岭。   所谓卧龙岭,实际是几百年前有条巨龙被修者斩杀后,龙身坠落到海岛附近化成了一座小岛,岛身由整副龙骨组成。   光秃秃的骨架子没什么价值,岛上的人都不爱去那边,现在生活在那的都是外乡人。   少年眼中的邪气,锦悦不敢随意动用灵力,怕一个不小心把他眼珠子弄坏。之后,她本想等蔺沉渊回来,但少年说他担心自己的阿娘会病死,执意要回去,她看他可怜,便与他一起去了。   踩着被海水淹没的礁石来到卧龙岭,锦悦发现此地的邪气极重,且它们并非死气沉沉的堆积在某处,而是仿佛拥有自我意识般能随意移动,如同一群燕鸥,在头顶的孔洞和绿植间穿梭。   少年的阿娘和一群同样流落到此的人一起住在卧龙岭最大的洞穴内,也就是龙骨的头骨中。   锦悦到山洞内时,已经有人在帮少年的阿娘看病,是个长相普通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   “小慈回来了。”   男子见到少年后温柔一笑,少年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随后他摸索着走到自己的阿娘身边。   锦悦扭头打量着四周,发现那些邪气时不时会从某个角落钻出来,再从人群间穿过去,被它触碰到的人便咳嗽呻吟起来,显然深受其害。   正当她想抽出符箓织一张网堵住洞内所有缝隙之际,那名男子走到她面前,好奇地询问道:“这位姑娘……也是遇到海难后流落到此的?”   锦悦忙解释自己不是流落到此,是和师父一起过来除妖的,顺便将卧龙岭有邪气之事道出,为自己操作符箓做铺垫,免得她突然掏出一堆黄符会吓到众人。   “姑娘,是神仙?”   男子一眨不眨盯着锦悦,声音温和,顿一顿,他笑着道:“我们在此受苦受难已有许多年,为何天上的神仙现在才下凡来搭救?”   按穿越小说的定律,话多的角色通常都有推动剧情的作用,眼前这个男子莫非是不周山副本的关键NPC?   等一下!   她要是没记错,不周山副本的剧情,总结就一个内容——蔺大佬和她真灵修了。   除了灵修之外,没别的剧情,可现在的剧情怎么看起来要打怪?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出场的少年,叫薛息痕,是蔺大佬最难对付的一个情敌~ 第72章 小慈   *   男子是名大夫, 姓沈,住在岛上的天佑村,天佑村和卧龙岭有些像, 村中也有外乡人居住,不过这些外乡人大多有一技之长,故而才被本地人接纳。   山洞中居住的这些外乡人, 实际是被岛上的居民驱逐至此,岛民担心永远出不了海, 便想多囤一点粮食, 不想把粮食分给外乡人。   和洞内众人解释过后,她取了符箓出来织网,将整个山洞内存在的缝隙和孔洞都堵住了, 邪气暂时进不来了。   “娘, 你今日可有好受一些?”   少年坐在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身边,摸索着握住她满是皱纹的手。   他阿娘确实病得厉害,锦悦不懂医术都看得出她时日不多,整个人一副油尽灯枯之像。   突然, 那沈大夫说道:“姑娘既是神仙, 能否救救薛夫人,还有我等因海难流落至此的可怜人。”   锦悦:“……”   锦悦:“我没说我是神仙, 我只是一个普通修者。”   沈大夫:“姑娘会法术,一样可以救我们, 带我们离开此地吧。”   他这话一出, 洞里的男女老少都扑到她面前求她带他们走。   锦悦觉得自己还没弄清楚这片海域有什么古怪,便不想随便答应,免得答应了又做不到,辜负了他们的希望, 那她会耿耿于怀一辈子。   眼前这些人不是书上的纸片人,是一个个活生生会哭会笑的人,不管他们是炮灰路人还是普通路人,她打心底里希望他们能好好的。   “我不知道能不能带你们离开,这片海域显然有问题,但我可以答应你们,我尽量让你们在这个岛上过得好一点。”   邪气的问题可以找蔺大佬过来解决,至于本地人和外地人之间的矛盾,无非是岛上的粮食太少才引发,那她只要解决粮食问题就可以了。   袁隆平爷爷说过,关于粮食问题,太重要了。   于是,锦悦把目光放在了种水稻这件事上。   死缠烂打找戏精系统临时工要了一堆适合在海边栽种的水稻种子,她再用灵力浇灌,令种子不到一刻钟便成熟收割。   山洞里的人不知道多久没吃过饱饭了,等不及稻米煮熟便狼吞虎咽,第一批收割的水稻居然不够吃。   锦悦便用灵力又种了许多,直到身体吃不消才停手。   有人见她停下来,立刻便问:“神仙姑娘,你怎么不施法了?”   “没有灵力了。”锦悦抹一把头上的汗,脚下有些飘,灵力耗损太过,她身体吃不消了。   “那姑娘歇歇再继续种。”这人说罢,转身到洞内坐下,抱着一麻袋方才分到的稻子,眼睛左顾右盼一副很警惕的模样。   锦悦懵了:“你们可以去田里看看,要自己学着种水稻啊。”   怎么都回洞内坐着了,海边还有一批水稻刚长叶呢,他们得学着锄草除虫啊,不然手里的稻子吃完了又没学会种水稻,将来不是还得挨饿,   有人懒洋洋地回到:“有神仙姑娘在,姑娘随便施展点法术,我们便有数十日粮食可吃,哪用得着学什么。”   “……”   突然有点明白他们为何会被驱逐到此了。   好吃懒做,活该遭罪!   不过也有例外,沈大夫和少年有去田里忙活。   锦悦看一眼洞里头跷二郎腿的一群米虫,面上露出个有些狰狞的笑来,阴恻恻开口道:“你们若不下去干活,我便收了你们手里的粮食,再放邪气进来吞噬你们身上的活气……”   “你这算哪门子神仙!竟然难为我们一群病恹恹的凡人!”   “可不是呢!你随便施展点法术就能种粮食,非要为难我们作甚,你们修者不是该保护我们这些普通人吗?”   “一点邪气都对付不了,依我看,她可能是江湖骗子,突然出现说要帮我们,没准在打什么坏主意!”   这一张张尖酸刻薄的丑陋嘴脸,要不是怕脏了自己的手,锦悦非抽他们不可。   她深呼吸一口,再大声吼道:“我图你们什么?图你们好吃懒做?图你们衣衫褴褛像乞丐?图你们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少废话,不想死就滚出去干活!!!”   吼完吓唬地收了几张符箓,放了一团邪气进来。   这群米虫总算动了,鬼哭狼嚎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山洞。   锦悦摇摇头,末了走到少年的阿娘身边,整个山洞她病得最重,连起身都办不到。   “姑娘……”   说话也气若游丝。   “大娘,我这有几枚上品灵丹,你吃了能恢复一些精气神。”   她取出瓷瓶,倒了一枚灵丹出来喂到薛夫人嘴里,再用灵力帮她化开流入五脏六腑之中。   不对!她体内全是邪气,就像一群吸血虫般吸附在她的五脏六腑上,难怪她如此奄奄一息,原来是被邪气折磨!   “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   薛夫人恢复点精气神后,第一件事便是求她帮她的儿子好好活下去,就算不能离开这个海岛,也希望他不要再被别人欺负虐待。   原来少年的名字叫薛息痕,还挺好听的,祖上是大户人家,他随父母出海不慎遇到海啸,父亲死在海里,他便与薛夫人流落到此好多年。   “小慈心地善良,懂事乖巧,这些年为了养活我,他吃尽苦头,我不想再拖累他了……”   薛夫人布满皱纹的脸像树皮,饱经沧桑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她靠在两块大石头搭成的凭几上,说几句话便要喘很久。   锦悦想让她好好休息别说话了,可她摇摇头,又哭又笑地把薛息痕从小到大如何懂事体贴都说了出来,仿佛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一般。   望着双眼越发精神但脸上的神色越发黯淡的薛夫人,锦悦陡然有种她在回光返照的错觉,她忙掏出一枚灵丹想再喂给她。   薛夫人拒绝了。   “我不想再拖累小慈,我死后,小慈会过得更好……”   她眼中的神采渐渐熄灭,唇角有血溢出。   锦悦吓了一跳:“大娘!”   她可以立刻将邪气剥离驱除,但她怕薛夫人的身体受不住,所以才迟迟没有动手。   薛夫人握住她欲做点什么的手,锦悦发现她的五脏六腑已被邪气腐蚀的彻底,她强撑着没死估摸着是放心不下薛息痕,若不是她喂了一枚灵丹给她吊着,恐怕她这会子已经死了。   “姑娘……”   薛夫人冲她笑了笑,说话声越发微弱了。   锦悦矮下身去听,便听到这位牵挂着自己孩子的女人轻声哀求道:“若我走后,小慈还是被人欺负,请姑娘帮帮我,让他到地下和我还有夫君团聚罢……”   她的孩子,若不能好好活下去,那便与她一起走罢……   锦悦瞪大眼,少顷僵硬地直起身,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多谢姑娘……”   随着这声轻喃,女人缓缓闭上眼,目光最后所望,是山洞外。   几丛小白花垂在洞口,风过轻晃,似在为刚逝去的亡灵送行。   作者有话要说:  薛息痕,一个懂事乖巧孝顺善良的好孩子。   ↑   美强惨设定出来了~ 第73章 修罗场3.0   *   海水漫过小腿, 许是周围有雾的缘故,清晨的海边有些冷。   一阵海风吹过,锦悦打了个寒颤抬手环住自己。   前方, 瘦弱的少年人已在水中跪了很久,发白的手紧紧抓着树藤编成的木排,木排上躺着他逝去的阿娘。他低着头, 发丝垂下挡住了脸,背影和海边的泡沫一样脆弱, 轻轻一碰便会破碎。   “小慈……”   他跪得太久了, 锦悦担心他本就羸弱的身体会吃不消。   人都有恻隐之心,她虽没有明确答应薛夫人会照顾好薛息痕,但这种时候她不可能放着他不管。   “小慈, 风太大了, 我觉得冷,我们回去可好?”   节哀顺变这种话说出来感觉会更戳人心窝,她便没有说,而是用另一种方式委婉表达回去的意思。   听了她的话后, 跪在海水中一动不动任凭海浪拍打的少年人终于动了, 他单薄的肩膀颤了颤,抓着木排的手指收紧。少顷, 他抬起头,伸手整理了一下摆在阿娘身边的白色小花, 接着又僵持小会儿后才点燃木排, 在熊熊火光中将其推向大海。   锦悦暗中施法止了海面的风浪,令木排顺利缓慢地飘向远方。   “我娘可以离开这个海岛了吗……”   薛息痕低低出声,面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恍惚,他抬脚朝木排飘走的方向追了几步, 不小心摔倒才停下。   “小心!”   锦悦忙跟出去,弯腰扶起他。   恰好一个大浪打过来,海水灌了少年人满头满脸,长发湿哒哒粘在他瘦骨如柴的脸上,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更加煞白。   “我娘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他直勾勾盯着渐行渐远的木排,漆黑如墨的眼中空洞无光,一副魂魄也跟着木排远去的模样。   一场海难将他们困在这个小岛数年,直到死都未必能离开,多么可悲。   锦悦张开双手抱住少年人,想用拥抱安慰他,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可以的,海风会送你娘回家。”   话音未落,一道劲风突然袭来将她和少年分开,后者踉跄几步摔倒在水中,过于孱弱的身体挣扎了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师父?”   她也往后踉跄了一步,但很快被人接住,熟悉的白雪松枝香味涌入鼻翼,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之人是谁。   “你在这作甚。”   冷冰冰的说话声响起,仰头,蔺大佬冷漠的脸落入眼中。   锦悦留意到他耳根处有一抹血痕,眉头登时蹙起,问道:“不周山之行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什么。”   蔺沉渊飞快的回答,并不打算将自己在回来路上遇到海妖之事道出,他觉得自己的小徒弟胆子太小,说出来没准会吓着她,再者,几只海妖罢了,他已经全杀了,便没有必要提起。   “……”   明明受伤了还说没什么。   能伤到他的人,修为一定不低。   他是怕她担心才不肯说吗?可情侣之间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的,否则她自己胡思乱想会更纠结。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不周山副本的剧情,除了灵修外,真没什么有价值的,隐约只想起蔺沉渊好像在不周山受了什么刺激,回去后判若两人,原文里看起来像是被情毒影响所致,然性格大变的具体原因并没有写的很明确。   不周山剧情算是原文高潮部分之一,他今日去探定是遭遇什么了。   “师父,弟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弟子担心师父,想知道师父在不周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不想自己乱猜,还是直接问吧。   “……”   “无事。”   蔺沉渊这话说的也算事实,他今日去探不周山,确实没遇到什么事。   锦悦耐着性子继续问:“那是谁打伤了师父?”   “……”   小徒弟好像不太高兴?   蔺沉渊收回落在少年身上的探究目光,他低头看怀里的少女,便见她双唇抿得紧紧的,粉嫩的脸颊有点鼓,湿润明亮的眼睛则凶巴巴瞪着他。   “海妖。”   嘴里不由自主老实回答了。   “海中有海妖,嗜血残忍,如饕餮一般贪吃,为了吃到喜欢的食物,就算全族覆灭也无所谓。”   此话一出,气鼓鼓的小徒弟神情有所缓和,她点点头,面上露出满意之色,末了冷不防指着那个泡在水里的落汤鸡少年,柔声说道:“师父,我答应他娘要照顾他,带他离开这个小岛,他现在无依无靠,就让他先跟着我们……”   “不行。”   不等小徒弟说完,他便沉下脸。   方才远远见两人抱在一起,他已觉得不悦,此刻小徒弟居然想养他?   “你想养宠物,回去后我给你捉一只好看的,这只不要,太丑。”   锦悦:“……”   她眨巴着眼打量蔺大佬,顿一顿,踮起脚凑近他,笑眯眯道:“师父是不是吃醋啦!”   因为她方才与薛息痕抱在一起?所以蔺大佬此时才故意说薛息痕是宠物,还说他丑拒绝照顾他?   蔺沉渊用眼角余光瞥着从刚才起就阴森森盯着这边的少年,须臾,他收紧手令怀中的少女更加贴紧他,随后沉沉出声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锦儿给的醋,我吃了,接下去该换锦儿吃我喂的东西了。”   锦悦下意识问道:“什么东西?”   蔺沉渊低下头贴近她耳畔,一字一句吐气滚烫:“真——元——” 第74章 龙族   *   锦悦以为蔺沉渊只是说着玩的, 但她忘了他的性子基本不可能开玩笑。   岛上有休眠的火山,她被他半搂半抱着带至一处隐蔽的露天温泉池。   热气氤氲,如云似雾。   他带着她和衣进入池中, 将她抵在温泉池边亲了许久,而后拉了她的手种莲花,于温热的水中亲密无间。   这回与上回不太一样, 他不仅要求她种莲花,自己亦在她身上种草莓, 纤细白嫩的脖子被他啜了一连串出来。   兴许是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无形约束在, 蔺大佬的草莓都种在她脖子上和耳根下了,此外,他对亲吻这件事好像非常喜欢, 每每低下头亲她, 总要将她的双唇亲到红肿才罢休。   肉粉色的莲花渐渐加深颜色,花瓣变成了紫红色,底下的莲藕生长的越发粗壮了,顶端带着清香的莲子露缓缓溢出。   锦悦的手感觉到了莲花的变化, 就在她以为自己又要低头去吃莲子露时, 蔺沉渊毫无预兆地用瞬移术离开了温泉池。   他背对着她站在池边,身上的衣衫像没入过水般飘逸干净, 随后,在她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际, 他挥手将她从池中带出, 衣衫同样一离开水便干了。   “喝光。”   她刚在他面前站稳,一个椰子壳制成的木碗就塞到她手里。   “……”   望着手里的木碗,她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木碗里的液体散发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同时又夹杂着一股子淡淡的莲子露气味, 两种气味搅在一起不难闻但也不好闻,总之就是一种古怪及闻起来就很难吃的气味。   心脉精血和莲子露。   匪夷所思的搭配。   锦悦瞪着木碗,好半天都下不了嘴。   这怎么喝得下去!   但她没有拒绝的选择,蔺沉渊用单手制住她,再像给不听话的小孩灌药般强行把木碗中的液体灌入她口中。   “你要好好修行。”   灌完后不等她生气,他便拉着她原地坐下修行,用灵力助她将刚喝下的真元精血融入自身修为之中。   气海一阵翻腾,灵脉被真元精血滋润之后长大许多,这一刻,身心明显感到愉悦,她的修为境界有了很大提升。   “近些日子,你修行要刻苦勤快一些,莫要偷懒。”   这般说完,他抱起她回到临时租住的小木屋内休息。   蔺沉渊长手长脚,低矮的小木床对他而言太小了,他侧身抱着锦悦躺在上面时,双脚有大半悬空在外头,唯上半身同她紧密相贴。   他这个人不爱说话,除了日常交流之外,几乎没有同她聊过天谈过心,然不知为何,今夜他却拥着她将龙族之事说了个大概。   几千年前,三界以天帝为尊,龙族想做四海的霸主,其他种族不同意,它们便入魔了,为对付三界其他种族,它们欲释放混沌结界里的上古邪魔出来。因龙族先祖曾居神位,其子孙后代为对抗魔族也付出了极大代价,仙族对龙族本就有所亏欠,天帝便无意出手赶尽杀绝,怕影响天宫和其他部族的关系。   诛杀一个龙族不难,怕的是龙族若被灭,四海八荒内其他异族会心生恐惧和忌惮,此后不再信任天宫,若再生异心,三界怕是又要遭殃,故此,天界对龙族入魔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处理。   神仙打架,遭殃的向来是凡人,天界不管,龙族横行霸道随心所欲,要么降雨使得人间水灾频发,要么数十年不落一滴水,搅得人界民不聊生尸横遍野。无奈之下,凡人开始自救,各大修真名门聚在一起发起了屠龙之战。   千年之前,蔺沉渊作为昆仑派最年轻有为的弟子,与渡恶一起代表昆仑派参战。   因龙族乃上古时期便存在的神兽,若真全部诛杀,其死时的怨怒必化作凶煞戾气祸乱人世,极难消除,众人便打算将它们封印在蓬莱岛。   说是屠龙之战,实际过程中没杀几条龙,且此战人仙妖皆有参与,妖族是想阻止人族封印龙族,而仙族插手是因后面发生了涉及混沌结界的变故。   蔺沉渊等人没想到蓬莱岛有个法阵是连着混沌的,会天罡罗刹阵的玉淮汐月门门主琼欢在设阵封印龙族时,与混沌相连的法阵不慎被龙族用龙角撞破,混沌结界便开了个口子,诸多妖邪魔兽趁机逃出,仙族因此派了天兵天将下凡处理此事。   万幸,龙族最终被成功封印,破损的法阵缺口也被仙族修复。   不周山原本是龙族大本营,龙族在被镇压封印之前,族中有尊主统领,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尊主失踪,龙族真之群龙无首,便与越发不和的天界彻底撕破脸堕入魔道。   “龙族的尊主,我见过。”   蔺沉渊记起来了,在屠龙之战发生前,他曾在千秋水泽遇到一群入魔的修者,据他们说,他们是食用了一条龙的血肉后才会入魔。   他与玄极宗弟子沈自逍、夜澜仙宗弟子霓扶云一起拔出了修者体内的魔性,不料魔性立刻化为极难消除对付的怨煞戾气,三人联手都不能将其打散。彼时他修为还没那么强大,便差点死在水泽,但那团龙形黑雾却在最后关头收手了,沉默着与他对峙片刻后散于天地之间。   此刻回想,原来那条龙便是龙族尊主熄宁。   “龙族入魔之事,我想查清楚。”   白莲镇宋家那条龙说他前世是上神,同龙族尊主熄宁是好友,他原本是不信的,然在神木的朔回空元内走了一遭后,现下有几分相信了。   就凭天界派兵把守不周山,此事便定有隐情。   真身不能避开天兵入内查看,他想用元神出窍的方式去,怕小徒弟担心,遂在此时将事情都说清楚。   听完蔺沉渊的话后,锦悦翻个身与他面对面,回到:“我知道了,师父放心去吧,弟子会留在你身边,照顾好你的身体。”   “嗯。”   蔺沉渊应了一声,随后抬手环住自己的小徒弟,他很满意她此时的乖巧。   木屋外围有他设下的灵障,只要小徒弟不主动离开,任何活物都进不来,他便不用担心自己离开后,小徒弟会被什么装可怜的阿猫阿狗所骗。   这时,屋外下雨了,雨珠“噼里啪啦”敲打着棕榈树叶铺成的屋顶,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入夜后多了几分凉意,锦悦下意识往蔺沉渊怀里缩,自从到这个岛上后,她好像有些畏寒了,手脚一直冰冰凉凉的,半点温度都没有。   “师父……你快去快回,一定记得保护好自己……”   昏昏沉沉睡着之前,她没忘开口叮嘱他。   她还没修炼到能元神出窍的地步,不周山之行不能同行,故而蔺沉渊进去后会碰到什么事,她一概不知,这会子叮嘱他保护自己,是怕他会遇到什么事从而性情大变。   “睡吧。”   蔺沉渊没有正面回答少女的叮嘱,他的回话声很低,差点被屋外的雨声盖住。   夜还很长,然有些人注定要无眠了。   屋外,一道瘦长的黑影伫立在灵障外,如同丢了躯壳的孤魂野鬼般,一动不动站着,从深夜到天明都没有离开。   薛息痕在屋外耐心等待着,等屋内的男子元神出窍离开后,他抛出手中攥了一夜的小纸人,纸人落地后转瞬间变成真正的人,安静恭顺地站在他面前。   薛息痕看着纸人化成的大汉,面无表情道:“打我。”   话音方落,纸人大汉便挥拳打向他。   “嘭”的一声闷响,瘦弱的少年被打翻在地。   他挣扎着爬起来,见屋内没有动静,再次对纸人大汉下命令。   “继续。”   于是他一次又一次被打翻在地,唇角眼角都被打出血,白皙的脸庞更是高高肿起。   当他又一次重重摔到地上之际,木屋的门终于打开了。 第75章 情毒   *   伴着雨声入睡, 翌日锦悦睁开眼时,看到蔺沉渊坐在床尾,他端正坐着双眼紧闭, 看样子已元神出窍去了不周山。   床脚放着用灵力保持着温热的干净清水,桌上摆着荷叶鸡和清粥,还有一串紫到发黑看着就很好吃的葡萄。   男朋友这么体贴, 一觉醒来心情真的超好。   锦悦掀开薄被起身去洗漱,擦干净脸后没有立刻去吃早饭, 而是站在蔺沉渊面前。   昨夜……算他们确定情侣关系后第一次同床共枕, 本该是很暧昧温馨的画面,也很适合发生点什么,可她修行完实在太累, 于是什么都没做就睡着了, 此刻想想有点后悔。   以前看电视剧,看到女主角伸手去描绘男主角五官时,她内心毫无起伏,甚至觉得有点肉麻矫情, 但这会子, 对着面冠如玉的蔺大佬,她也有点心动, 忍不住便抬手小心翼翼落到他眉毛上。   很奇怪的感觉,手指触碰到他时, 心跳情不自禁加快。指尖的触感非常敏感, 她感觉到细细的毛发扎着她的指尖,他身上的温度一并传了过来,是令人心安的暖和。   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指尖轻轻抚过他的剑眉, 再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滑,心跳声越发快了,同时有种酥麻的感觉出现在身上。   指尖停在了他鼻尖,再往下是抿着的薄唇,上薄下厚,不用描绘她都知道它的形状。它的主人亲过她太多次,她知道它有多么柔软火热,一想到与它相濡以沫时的情形,她的脸颊便红到发烫。   甜糖倒入锅中,温火烧着,甜甜的气味散发到空气中。   眼睫开始高频率地颤动,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心中莫名涌出一股冲动,随即,她如同被蛊惑一般弯腰亲吻了蔺沉渊的薄唇。   两唇相触,胸腔中有什么东西“轰”的一下炸开,令她浑身燥热难以压制,差点没把持住上手去扒蔺沉渊衣衫。   突地,她眼前出现了一副画面,也是在这间小木屋内,蔺沉渊坐在同样的位置上,但他的眼睛是睁开的。   “想亲我?”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她。   她惶恐无比地摇头,带着哭腔说道:“弟子、弟子大逆不道,竟、竟对师父动了妄念!师父,弟子知罪,弟子这便去外面罚跪,求您别因此动怒不要弟子……”   “不必了。”   他幽幽注视着她,下一瞬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目不转睛地盯了片刻后,他主动亲了下来。   “还想要什么,说出来。”   相濡以沫间,他低沉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充满了蛊惑,言罢不等她回话,他便捉住她的手往他怀里带,隔着衣衫摩挲,再缓缓往下。   她如遭雷击,整个人瑟瑟发抖,用力挣扎着想抽回自己的手,可他死死抓着她不放,硬是要她去触碰。   他弯着腰弓着背,发丝垂落下来,令他的脸庞被阴影笼罩,少顷,下巴一歪,滚烫的唇瓣轻触她红到快要滴血的耳垂,哑声道:“是不是想要这个。”   “……”   太震撼了!   蔺沉渊这样的人物,用低沉暗哑的声音说着这样的话,迷死人不敢说,吓死人是绝对的。   锦悦倒抽一口冷气,画面消失了,她立刻往后退,远离床上美色惑人的大佬,然后努力用美食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平复心中的躁动。   她这是怎么了,刚才那些画面都是什么?   她会不会太饥渴了,自从和蔺大佬确定情侣关系后,脑子里时不时会蹦出不可描述的念头来。   奇怪了,她不是那种很想那啥的人,难道是因为蔺大佬太好看,身材又棒,加上莲藕也长得好,所以她才会心猿意马?   正沉思反省着,突然听到屋外有动静,遂起身去开门,结果看到鼻青眼肿的薛息痕站在外头。   “……”   “谁打你了?”   四目相对,她一开口,他转身就跑,她没有多想,下意识便追了过去。   “你跑什么啊?”   她很快追上他,他的腿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一瘸一拐的,并没有跑出多远就摔倒在地。   他闭着嘴不吭声,直到被她搀扶到屋内,才低低出声道:“无人伤我,是我自己摔倒了。”   锦悦被他气笑了,“行,那你再摔一个,我看看你是怎么摔的能把眼睛周围摔出淤青来。”   闻此言,薛息痕先是不说话,面上露出无措的表情,顿一顿,他居然真站起来用脸去撞柱子。   “咚”的一声好响,撞了一下还不够,竟还想再撞,一副不把眼睛撞出淤青就不罢休的样子。   “喂!”锦悦急了,没想到他宁愿弄伤自己也不愿意承认受了别人欺负,她忙把他拉回木凳上坐着,用灵力治好他骨头裂开的腿,“行行行,我相信你是摔的,别折磨自己了。”   “……”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少年红肿的脸颊滑落,薛息痕哭了。   “……”   他哭什么?   锦悦一脸懵地瞅着他,心内想着她好像没说什么严厉的话,那他突然哭起来是怎么回事,搞得她好慌张。   “你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流血不流泪!有话好好说……”   这种十几岁青春期的小孩最难办了,心思敏感的不得了,有心事又不爱和大人说,喜欢自己憋着。   可人是她弄哭的,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哄了。   “是这样的,你有不开心要直接说出来,别人猜是猜不到的。”   “……”   他还是不说话,牙齿用力咬着自己嘴唇,身体在发抖,眼泪掉个不停。   见此情形,锦悦嘴角微抽,“我错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错了,但此时认错道歉应该能哄哄他吧?   并不能。   青春期的小孩真的很难办,她说完“我错了”后,薛息痕好似受了什么刺激般,二话不说跳起来就往外跑,两条大长腿跑得飞快,眨眼间没影了。   锦悦:“……”   锦悦:就挺后悔先治好了他的腿。   “薛息痕——”   她大喊一声御剑追过去,在海边追上了他。   薛息痕大步往海中走,很快走到齐胸深的海水中。   锦悦御剑过去,伸手要拉他起来,他躲开了,抬头看她一眼后沉入水中。   他的眼神……像夜空中的星光,海水便如同乌云,一点一点将其遮蔽,他眼中的光便一点一点消失,直到沉入水中。   薛息痕在寻死!   锦悦蓦地睁大眼,心脏似被尖锐之物扎穿,巨大的痛楚瞬间席卷她的四肢百骸。   她也曾……寻过死,在租住的小房间内,没有开灯,孤独痛苦地坐在黑暗的墙角,削铅笔用的美术刀冰冷地贴着手腕,只差一点她便划下去了。   “扑通”一声,她跳入水中,硬是把沉下身的少年人拉起来,再紧紧抱住。   “我想我娘……我想我爹……他们都死了,就在这片大海里……”   少年人压抑的哭声响起。   海水很冷,海浪起伏,锦悦借助薛息痕才能稳住身形,倒是有些好笑,她是来救人的,此刻却依附被救之人。   她哑声开口:“失去亲人是很难受,我理解你,可我们还是要活下去……”   她还没出生,父亲便去世了,母亲生下她没多久也改嫁了。   她比任何人都渴望父爱和母爱,从未得到过的她每每想起,心里都会觉得难过,何况是曾经得到过又失去的薛息痕。   对小孩子而言,在这个世上,有什么会比父母重要。   她和原书里的锦悦,相似之处便是敏感没安全感,而内心深处,其实她也有点自卑,正因为如此,才会反复确认和试探蔺沉渊对她的喜欢。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警告着自己,别太喜欢蔺沉渊,她无法确定,若有朝一日渴肤症消失了,他对她的喜欢有多少。   她不想和原书里的锦悦一样,靠蔺沉渊的爱活着,一旦失去便活不下去。   “我知道你娘是你活下去的动力,失去她,你可能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但这世界很大,有很多有趣美好的事物存在。试一试吧,一个希望没有了,就努力找新的希望,努力活下去……”   那一天,美术刀就快划破手腕时,门口响起了狗叫声,是一条刚出生没多久的哈士奇,不知怎么来到她租房门外,后来她收养了这条哈士奇,给它取名小希,从此有了活下去的新希望。   人活在世上,没有梦想,就给自己找点想头和寄托。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   薛息痕哽咽着出声,身体在不住发抖。   锦悦拍拍他后背,刚想说要不你先养条狗暂时寄托一下哀思,结果听到他怯生生问道:“我可以把希望先寄托在你身上吗,除了我爹娘之外,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   锦悦:“当然可以啊,我答应过你娘,会好好照顾你。你娘说了,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现在开心不起来没关系,等时间冲淡悲伤后,你会遇到开心的事物的。”   “阿嚏!”   薛息痕打了个喷嚏。   海风一吹,锦悦也感觉到寒意了,她忙带浑身湿透的少年回到木屋。   用灵力烘干衣衫的法术她没试过,怕不小心灼伤人,便没有用这个法术,而是取了干净衣衫出来替换。   在她心里,薛息痕是没长大的孩子,因此换衣衫时没有设灵障,放心大胆地在兽皮制成的屏风后更换。   锦悦背对着屏风,期间只要回头便会看到,她眼里的孩子薛息痕正一眨不眨盯着她。   少女的肌肤雪白到发光,弯腰时,三千青丝垂落到身前,后背漂亮的蝴蝶骨便露了出来,单薄纤弱,腰肢细到好似随便一折便会折断。   薛息痕曾在海中捕获过一只大蚌,撬开蚌壳后,温软的蚌肉在月光下泛着苍白又迷人的光泽,一枚圆润莹白的珍珠就藏在其中。   他定定注视着用布料遮住冰肌雪肤的少女,眼中满是晦暗不明之色,用不了多久,他便会亲手扯下这些布料,肆无忌惮把玩雪白的蚌肉,再把藏在其中的珍珠找出来。   “嘶……”   他故意发出几声呻吟,重新回到桌边坐着,不多时,屏风后换好衣衫的少女便过来了。   “来,我帮你处理下身上的伤势。”   锦悦换了一套窄袖灰衣,入乡随俗,方便行动。   薛息痕穿着蔺沉渊的衣裳,他比较瘦,过于宽大的衣裳有些撑不起来,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锦悦打算待会儿请人来改改,改完应该能合身。   这个海岛与世隔绝多年,海外的商人和货郎都无法进来,岛上没有卖成衣和布料的地方,眼下便只能让他先穿蔺大佬的衣服,但愿大佬回来后不会吃醋生气……   心虚地扭头看一眼床上元神出窍没动过的男子,锦悦咽了咽唾沫,再挽起袖子专心给薛息痕治伤。   皮外伤居多,胸口肋骨断了一根,她用灵力和灵药一起治疗倒也不会太严重,休息个几日便能好全。   处理完伤势后,薛息痕说他很累想休息一下,说完便打算趴在桌子上休息,锦悦见状,指着那张床道:“有床为什么要趴桌子?你去床上休息吧,我在这陪着你们。”   “……”   薛息痕皱了皱眉,面上有些畏惧,显然是不敢靠近蔺沉渊所在的小木床。   锦悦见了,拉起他往木床走,再将他按到床上躺着。   “放心吧,我师父……他在修行,没那么快醒,你安心睡,我会在他醒来前叫你。”   听了这话,他似乎放心下来,缩手缩脚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看了她小会儿后,眼皮合上睡了过去。   锦悦搬了小板凳到床边,给薛息痕掖了掖被子后,用手支着下巴看蔺沉渊,脑中在想他此去不周山会碰到什么,天界的人又为何要派兵把守不周山。   脑壳疼,原文里明明没有这些剧情的,还有情毒的剧情就在不周山副本,虽然已经提醒过蔺沉渊要小心,但不知道情毒还会不会出现。   胡思乱想之际,一只大手突地伸到面前,手指抚过她眉毛,抬眼一看,是蔺沉渊回来了。   “师父!”   她立刻冲他笑笑,抬手握住他的手。   他低垂着眼看她,浓密的眼睫颤动着,唇角扬起又放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格外炙热,一只手被她握住后,抬起另一只手轻抚她的眉眼和脸颊。   “师父?”   他的反应好奇怪,看起来好像与她久别重逢般,明明他离开也不过一个时辰。   “过来。”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话毕用力一拉,将她从床边拉到怀中。   他歪头打量着她,目光专注又热切,像穿越了很多时光,沧海桑田,他终于见到她了,漆黑幽邃的眼眸甚至有水雾冒出。   锦悦愣愣望着他:“师父你没事吧?”   他道:“我回来了。”   语气很轻,像是怕惊着她般,轻柔里带着几分宠溺。   “师父,你……唔?”   疑惑的话尚未出口,嘴唇便被堵住。   脑袋被他按下,他则仰起头。   缠绵的亲吻来的毫无预兆,很快,她便被他亲到腿软站不住,不知不觉坐到他腿上。   不会吧?   他去一趟不周山就中情毒了?所以一回来就拉着她亲?   惊讶之余,裙摆被掀起,皱巴巴堆在一起,他接下去的动作令她浑身僵硬不敢置信。   “师父你是不是中毒了?”   她急忙按住他胡来的手,湿漉漉的眼眸睁得浑圆,惊慌又羞赧地看着他。   两人亲近过许多次,但他几乎没有碰过她脖子以下,此刻却匪夷所思地不仅碰了还相当大胆出格。   旁边还躺着薛息痕呢!   就算他真中情毒了,可也不能在这解毒啊!   遂红着脸嗫嚅道:“师父你冷静一点,还有人在……”   蔺沉渊并不理会薛息痕的存在,他啄着她耳根,大手强硬地往前,想找到她身上的珍珠蚌。   锦悦缩脖子躲他,心里头慌得要命,暗道蔺沉渊果然中情毒了,否则这会子不会一副失去理智的模样。   “别动!”   他低喝一声,越过重重阻碍找到了没有蚌壳包裹的蚌肉,和他记忆中一样柔软娇弱,小珍珠一碰就颤巍巍。   “师父!”   锦悦紧张到全身紧绷,她已经阻止不了他了。   呼呼的海风从门缝飘进来,潮湿带着咸味,还有淡淡的腥味,在小小的木屋内弥漫着。   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冒出,还有微弱的牙齿咬住衣衫后发出的哼鸣。   是在做梦吧?   锦悦揪着蔺沉渊的衣摆缩在他怀里,娇小的身子无助轻颤,泪眼模糊地叼着他肩头的布料。   她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是河蚌喜欢在皎洁的月光下打开自己的蚌壳,好让蚌中的珍珠吸收天地灵气。   可现在还是白天呢,蚌贝就被强行打开了,灵气没有吸收到,娇滴滴的珍珠倒是被揉捏地红肿,无奈,蚌贝为了自保,便吐出一些黏糊清澈的水露。   “师父……”   漫长的煎熬时光,她大脑一片浑浊,除了软绵绵唤“师父”外,什么话都说不出。   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收手了,低头亲了亲她哭到泛红的眼角,将手抬起来给她看。   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有清澈晶莹的黏液,是在蚌贝中沾到的。   “是甜的。”   明明什么味道都闻不到,他却一本正经说是甜的。   锦悦整张脸都烧起来,手忙脚乱想用衣衫帮他擦干净,可他却径直伸出舌头,将手指慢条斯理舔了个干干净净。   “……”   这、这太羞耻了!!!   “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情!”   清风明月高高在上的凌息君,真的!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   要不是腿软站不起来,她此刻一定飞奔出去打水回来给他洗手!   蔺沉渊低头用鼻尖蹭她耳朵,吐气滚烫:“为何不可,礼尚往来,你吃了我的真元,我便也尝尝你的……”   “啊啊啊不要说了!!!”   清冷禁欲的大佬发车太可怕了,她完全招架不住,满脑子不健康的向日葵色废料,差点化身为狼扑倒他,关键时刻,目光瞟到床上的薛息痕才压下那股强烈的冲动。   好羞耻!刚才她和蔺大佬,当着小薛的面居然那样……   她抬手捂脸,又一次问道:“师父你是不是中了什么心情莫名澎湃,身体莫名躁动的毒?”   “……”   蔺沉渊整理着她凌乱的裙摆,接着说道:“还能走路吗。”   “能!”   锦悦忙不迭从他怀里站起身,脚软了一下,不过她很快稳住了身形,干笑着站在他面前。   他幽幽看着她:“太弱了,这样便受不住,那动真格时,你怕是会走不了路。”   锦悦:“……”   锦悦:他、他又在开、开车???   “师父!真的不要说了!”   她有些恼羞成怒地抬手捂住他的嘴,心内想着这情毒也太厉害了,果然让蔺沉渊性格大变,看来是她多想了,他性格大变的原因就是因为情毒,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变故。   “屋外来人了。”   他闷闷出声,说完张嘴咬了咬她的手指。   一股电流从被咬的手指蹿到身上,锦悦浑身一震,随后逃也似的从蔺沉渊面前跑开,推开大门跑了出去,想吹吹海风冷静冷静。   是的,该冷静的人不是蔺大佬,是她才对!   “神仙姑娘!”   刚跑到外头,便见那个沈大夫满脸焦急地站在灵障外。   ……   天佑村有座悬崖与海相邻,时不时便有人从悬崖上一跃而下,从前众人只当他们是厌倦了海岛生活想离开,然自从锦悦说岛上有邪气后,沈大夫便觉得悬崖有古怪,恰好今日又有人爬上去,他便赶忙来找她了。   人命关天,锦悦忙拉上蔺沉渊和沈大夫去天佑村,他们到悬崖下时,看到一名女子怀抱婴孩站在上面,迎着强劲的海风摇摇晃晃往前走。   沈大夫道:“上面的是王家的大媳妇,不久前才刚生完孩子,还是王大叔盼了多年的孙子,这本是一件大喜事,王家上下开心极了,可不知为何,王氏今日却抱着孩子爬了上去……”   锦悦道:“哪来那么多不知为何,是不是王家对这个姐姐不好?”   “哪里不好了!”旁边就站着王婆婆和她大儿子,听了锦悦的话后,脸红脖子粗冲过来,大声嚷嚷道:“自打她生下我王家的头孙后,为了让她有奶喂我孙儿,我们全家整日到山里给她捉野味,天天好吃好喝供着她,她除了奶孩子什么都不用做!方才,她挤不出奶喂我孙儿,我不过上手帮忙挤了几下,她便哭哭啼啼说我们眼里只有孙儿没有她!我骂她几句,她便要寻死,自己死便死了,还要带上我孙儿!这贱人的心肠真狠毒,自己的亲孩子也下得了手!”   “……”   王家媳妇为何要寻死的原因一目了然,产后抑郁症加恶婆婆刁难。   不对!   锦悦扯一扯蔺沉渊袖子,“师父你看。”   悬崖上,有邪气,是邪气把王家媳妇拽上去的。 第76章 采珠   *   凡人看不到邪气的存在, 对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便不会起疑。   锦悦望着盘旋在悬崖上方的黑色雾气,心中暗道不知它们已害死岛上多少人。   “师父,弟子去救人。”   一点邪气她还是能对付的。   方要御剑, 手突然被拉住。   蔺沉渊冷不防贴近她耳垂,淡淡说道:“出手之前,眼睛要留意到更多东西。”   悬崖上聚集的邪气太多, 犹如密密麻麻的蝗虫,遮天蔽日在那一片区域盘旋, 很容易便吸引人所有的注意力, 使其留意不到与悬崖相邻的海中又藏着什么危险。   海妖。   粗粗一看,不下上千头,且每一只都长得比其他地方的海妖要庞大狰狞, 唇边的尖牙至少有二三十公分。   它们躲在海底, 因数量过多,使得悬崖附近那一片海域泛着微微黑色。   海妖在水中的行动速度极快,甚至比鲛族还要快上几分,跃出水面后只能存活很短的时间, 不过已足够让它们捕获猎物并回到海中。   太秦西面沙漠中有一种巨蚁, 遇水遇火,会抱成一团来通过, 若不是有修者常年镇守在附近,这种巨蚁怕是已入侵内陆。   海妖和巨蚁一样, 不聪明但遇到难题就喜欢抱团解决, 看这悬崖的高度,海妖若抱团形成一片海浪拍上去,绝对能把悬崖上的一切都卷回海中。   “有为师在,你什么都不用做。”   这般说罢, 他亲了亲她的耳垂,接着一甩袖子飞上悬崖。   锦悦捂着自己被亲过的耳朵,努力不去在意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她心中困惑,难道情毒的威力真有那么大,能让向来端方稳重的蔺沉渊变得轻浮放荡,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同她举止亲昵毫不避嫌?   为师……   印象中,从她拜师以来,他在她面前从来不用“为师”这个自称的。   思忖间,他已救下悬崖上的妇人和婴孩,三人方一落地,那王家婆婆便抢过妇人手里的孩子,再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贱人!你要死便死,莫要害我王家血脉!!”   “呜呜……”   被打的妇人并不反抗,只捂着脸嘤嘤哭泣,她的丈夫则在一旁看着,显然,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作为丈夫的他已司空见惯,故而才会看到妻子被打都无动于衷。   王婆婆骂道:“哭什么哭!你一个失贞的女人流落到这个岛上,要不是我儿子不嫌弃娶了你,你早饿死了!”   锦悦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古人思想保守,对失去清白的女子向来没好脸色,这点她晓得,但人活着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别人。那些被空昙诱污的女子,她后来真的有每一个去找,和她们促膝长谈,苦口婆心劝她们别在乎什么贞洁,自己好好活着便可。此外,她教了她们一些能吃饭的本事,只要她们肯努力,就算无法再嫁,靠自己的双手干活,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是没问题的。   难怪这王婆婆对自己媳妇如此不好,原来是妇人非完璧之身下嫁,还是流落到此的外乡人。   她不管什么外乡人还是失贞女子,这王婆婆如此恶毒,她必须出手教训一下。   锦悦便开口为妇人说话,那妇人听了她的话后抬起头来,苍白憔悴的面上露出惊喜之色,高声道:“悦妹妹!你怎会在此,莫不是来救我的?”   “……”   锦悦下意识回头看蔺沉渊,面前这个妇人,她毫无印象,但对方既然认得她,那她应该是空昙诱污的那些少女中的一个。   “是我啊,我是茶茶啊!你说我厨艺很好的那个茶茶,你还夸我螺蛳粉做得好的!”妇人激动不已地奔到锦悦面前,若不是畏惧蔺沉渊,她怕是已扑上去抱住少女了。   提到螺蛳粉,锦悦想起来了,她在玉淮罗家村救过一名被空昙玷污后要寻死的少女,好像是叫茶茶来着。   蔺沉渊冷眼看奔到面前的妇人,后者接触到他冰冷的目光后,身体瑟缩一下,随即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同他的小徒弟拉开距离。   小徒弟还想和妇人说点什么,他直接伸手搂住她的腰,再低头凑近她耳边,沉声道:“看海上。”   悬崖上方的邪气已被击散,但海底蛰伏的海妖并未离开,许是没等到悬崖上的“食物”落下,它们竟无声无息浮上海面,虎视眈眈地盯着站在礁石上的众人。   “茶茶,你们先离开此地。”   礁石离海边太近,海浪越掀越高,隐隐有吞没礁石的趋势,站在最外面的几位村民,衣衫都被打湿了。   锦悦看出情况不对,遂让茶茶快走,其余人见海浪越涨越高,不用她说便连滚带爬往陆地逃去。   一条漆黑的尾巴冷不防从海浪中探出,落在最后的那名村民立刻被卷走了。   锦悦慢了一步,没能救下此人,她从闻风铃中取出古琴时,只听到村民最后的惨叫。   她僵了一下,亲眼看到活生生的人死去,到底有些难以接受。   “师父为何不救他?”   她反应慢没能及时出手救人,为何蔺沉渊也站着不动?   前方,越来越多海妖踏浪现身,它们通体漆黑,脑袋有点像鲶鱼,嘴巴很大牙齿极长,身体像蛇,表面覆盖着一层浅黑色肉膜。在水中游动时,薄薄的肉膜和水母般飘逸,使其行动敏捷,出水后肉膜充血会变得无比坚硬,如同盔甲一般。   戏精系统临时工科普完后说了,打海妖全靠暴力输出,它们唯一脆弱之处是腮,但腮有坚硬的硬壳护着,除了用暴力击碎硬壳之外,没有别的方法杀死它们。   锦悦没什么实战经验,前方的海妖又比宋家老树根似的莲花妖要凶残多了,一时半会的,她不知道要怎么对付海妖,便先用琴音织了张灵网出来,暂时挡住越涨越高的海浪。   “潋滟琴不是这样用的。”   蔺沉渊自后拥住她,抬手覆到她手上,接着用力拨动琴弦,“铮铮”两声,向来沉闷的古琴竟发出高亢的琴音,无形变有形,从琴身弹射出去,在半空中化成一枚枚利箭,射入海水中刺穿了一群海妖的腮。   “自保不如主动出击,先一步除掉敌人便不用自保了。”   他语气平淡,脸颊贴在她耳朵边,每说一句话,热气便扑到她耳朵上。   他靠得太近了,近到她渐渐加快的心跳一定被他听到了。   他道:“凝神,看着,好好学。”   言罢,他带着她的手将灵力注入琴身中,用不同力度地拨动方式把灵力用琴音送出去,再借助琴身的威力扩大琴音的杀伤力。   “扑通扑通!”   海妖被刺死后落入水中的声音络绎不绝,锦悦有些兴奋地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海妖纷纷死去,心中升起一点成就感。很快,不用蔺沉渊帮忙,她也能用自己的灵力射杀海妖了。   “你做得很好。”   蔺大佬在她耳边夸赞,说罢温热的薄唇含住她耳朵,如此还不够,他竟用舌尖舔她耳廊,牙齿时不时轻咬她耳垂。   “师父……”   她紧张起来,耳朵痒痒的,偏头欲躲,温热的薄唇却落到纤细的脖子上。   前方海浪滔天,海妖尖锐的叫声此起彼伏,它们不死不休地想借助海浪扑过来,很危险吓人的一个状况,可蔺沉渊不帮忙打怪就算了,光天化日的,他这样亲密地抱着她胡来,未免太放浪了。   “铮——”   琴音乱了一拍,阻挡着海浪的灵网出现了一个缺口,锦悦涨红了脸,咬着嘴唇瞪自己心口处的大手。   蔺沉渊的手从腋下滑到她前面,极为放肆,另一只手更是过分,贴在她腰际游移着,隐隐还有继续往下的趋势。   她又急又恼,叫道:“师父,你清醒一点,海妖还没杀完!”   是情毒发作了么,所以他才会失去理智,在这礁石上,在一堆丑陋的海妖面前便对她动手动脚。   一个琴音乱了,其他琴音也跟着乱,蔺沉渊这样胡来,她实在没法集中精神抚琴。   灵网散架了,海浪裹着海妖朝两人扑过来。   “师父!”   锦悦急了,然话音未落,凌息剑飞出,寒光一闪,扑到头顶的海妖被击成齑粉,染红了掀起的海浪。   “哗啦”一下,半空中的海水浇了两人满头满身,还是被海妖的血染红的海水,又臭又恶心。   “……”   锦悦眨巴几下眼睛,瓮声:“师父为何不设灵障。”   他是被情毒弄得智商下线了吗?知道杀掉海妖为什么不知道弄个灵障出来护着两人?   现在好了,两人被腥臭的血水淋了个透顶!   ……   水潭。   总算知道蔺大佬为何不设灵障了,原来他另有所图,故意用血水弄脏她,好在此时带她到水潭这清洗。   要不是他能驾驭凌息剑,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否则怎么可能那么会撩,还一下子懂灵修真正的意思了。   后背贴着光滑的大石头,她被他抵在水潭边亲得嘴唇发麻,他真是太喜欢亲她了。   被血水浸透的衣裳一件件褪下,没人理会它们,任凭它们被水流冲走。   水潭边长了一棵桃树,几根树枝斜斜伸过来,遮住了半个水潭,桃子是野桃子,毛茸茸的不是很红,看起来还没成熟。   锦悦在想,桃子还是要粉粉嫩嫩才诱人好吃,她的师父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便对头顶的桃子不感兴趣,而专注于别的桃子。   桃子也分很多种的,有水蜜桃、鹰嘴桃、蟠桃……看每个人的喜好。她喜欢吃甜甜的水蜜桃,蔺沉渊好像也是,因为水蜜桃又大又甜。   不过现有的两枚水蜜桃,对蔺沉渊而言,它们有些小了,握起来不够大,她自己也觉得,红着脸不想给他吃,但他捉了她的手按到大石头上,低头笑了,说道:“不必羞恼,为师日后多喂你吃些真元,它们会长大的。”   “……”   他开始了!又开始了!   他真的是几个时辰前连灵修真正含义都不懂的蔺大佬吗?   锦悦的手指头蜷缩起来,紧紧反握着他的手,被他按在大石头上,挺起身子的模样很像一条离水的鱼,被摆成任人宰割的姿势。   她看着头顶的桃树,脑子里胡思乱想着野桃子为什么不红,当它们成熟后,顶端也会和水蜜桃一样变红吗?当然,她的水蜜桃不是自己变成红色的,是得沐风雨轻揉慢捻才会变成红红的。   “师父,这个海岛附近的海域经常发生海难,是不是和海妖有关?”   她不想被晋江锁文啊,就只能在这种时候说点正经的事情,总不能两个人都不正经吧。   蔺沉渊嘴里含着东西,说话便有些含糊不清,“不一定,若海妖常年祸害此地的凡人,修者不知,天界也会留意到的。”   水潭的水很清澈,什么东西都一目了然。   两个粉嫩的桃子被他吃得水灵灵,颜色更红了一些。   他开始转移目标,盯上了水中的蚌贝。   水波荡漾,依稀可见蚌贝藏在稀疏几根水草里头,晶莹嫩白,吹弹可破。   小徒弟真是太白了,白的仿佛会发光,就和珍珠一样。   “可方才那么多海妖,还胆大妄为到上岸袭击,天界为何没动静?”   锦悦磕磕巴巴说着话,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脖子上了,她试着挣扎,但双手被蔺沉渊单手制住,除了身子能扭动几下外,什么都做不了。   “那些海妖……”蔺沉渊逼近自己的小徒弟,大手伸向水草中的蚌贝,指尖从蚌肉间探进去,找着那枚圆润的小珍珠,他声音压低了一些,“是被吸引到悬崖下的。”   海妖虽是群居种族,但不会出现上千头在一起的情况,通常是上百头在一起生活,悬崖下那些海妖,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来的。他方才一心惦记着自己的小徒弟,便没有去留意,倒也无妨,明日再去探便是了。   “师、师父!”   锦悦略微拔高音调叫了一声,眉头皱起,呼吸急促起来,脑袋摇了摇示意蔺沉渊住手。   蔺沉渊直起身亲她乱颤的眼睫,此地幽静,潭水有些冷,他怕冻着小徒弟,便特地在两人身边设了灵障暖着。   “咚”的一声。   头顶的野桃子落了下来,不知是不是被风吹落的。   水潭升起薄薄的白雾,锦悦睁大了眼看着蔺沉渊,两腿下意识并拢。   周围好像黑了一些,看样子是夜幕降临了。   海中的黑夜来得特别快,太阳一落下,整个大海便被黑暗覆盖。   “太紧了。”   蔺沉渊低低说了一句。   锦悦被他直白的话刺激到了,随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大声咳嗽起来。   “师父,我们、我们还是说海妖吧……”   树影摇曳,稀薄的星光被切碎成好多块落下来,她的神情非常慌张,他一定都瞧见了。   蔺沉渊取了一枚夜明珠出来搁在一旁。   他算了下时间,好像有些来不及。   被剥得干干净净的小徒弟就在身前,可惜时间不够。   她在故作镇定,实际过快的心跳早出卖她了。   倒是和从前有些区别,从前她只会哭着求饶,现在却学会冷静和周旋了。   “师父!是什么、什么东西把海妖吸引过来的,这个海岛为什么、为什么有那么多邪气?”   锦悦真的很努力在走剧情线,可蔺大佬只想走感情线。   他把她从水中提了起来,令她坐到石头上。   他抬头看着她,眼中的亮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你要听我的话。”   他定定注视着她,神情极为认真严肃。   “乖一点。”   他缓缓靠近她。   “……”   锦悦好像没有拒绝的能力。   蚌贝被打开,采珠人含住了星光下微微泛红的珍珠。   无价之宝,自然要以最虔诚的姿态去取。   这样柔软的珍宝,唯有同样柔软的舌头才能相匹配。   明月爬得这样慢,若它爬快一些,皎洁明亮的月光洒落到水潭这边,它便会看到月光下,白如高山之巅冬雪的少女被融化了,无助地用牙齿咬着自己的手指,柔软的双腿被采珠人摆成一条直线,腿根处的筋紧绷到差点断掉。   丰厚雪白的蚌肉一点一点染上胭脂的颜色,被精心呵护的珍珠越发红润挺立,直到潺潺春水流出,打湿了蚌肉和珍珠。   “是甜的。”   蔺沉渊将她拉回水中,知道她站不稳便抱着她,咽下嘴里的甘露后哄小孩般拍着急促喘气的她后背。   “这个岛上的人,体内都有邪气依附。”   什么都被他做完了,这时候倒和她走起剧情线来了。   锦悦脑中还一片空白着,人生中第二次有那么强烈的感受,令她短时间内都不能缓过来,娇小的身子瑟瑟发抖地靠在蔺沉渊怀里。   她在想,他的嘴唇那么金贵,平时除了说话和亲她,连吃饭都不用,刚才居然做了那种事。   弯腰低头讨好她,她真是何德何能,能让正道翘楚凌息君对她如此。   所以是情毒么?因为情毒的缘故,他才突然开窍,明白灵修真正的意思了?   “该回去了。”   他突然开口,说完用他的外袍裹住她,带她离开水潭。   两人回到木屋内,薛息痕还躺在床上睡着,看样子没有醒来过,许是亲娘去世备受打击,一下子放松下来便真累着了。   “我去穿衣服……”   锦悦从蔺沉渊怀里跳下去,逃也似的往屏风后跑,生怕慢一步还会发生什么,毕竟她身上只套着一件薄薄的外袍,要做什么的话,太方便了。   蔺沉渊缓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一眼床上躺着的少年人后,转身在床尾坐下,盘腿,闭眼。   “师父,你方才说这个岛上的人都被邪气附体了,那是不是有什么很厉害的妖邪在岛上。”   锦悦穿好衣裳出去,发现蔺沉渊闭着眼坐在床尾,她走过去,“师父?”   不是吧,刚才两人都那样了,他现在回来居然睡得着??他明明也动情的厉害的,她还在想回来后要不要帮帮他,种点莲花什么的。   她低头瞥他衣衫,被撑起一块,特别明显。   “……”   他该不会……这会子觉得害羞了,不敢看她,便假装睡着了?   那不行,他刚才让她那样失控,她现在要好好“回报”他一下。   遂蹲下身,伸手隔着布料弹了弹。   这样逗弄一下,他果然睁开眼了。   “……”   “小七?”   剑眉微扬,蔺沉渊望着自己笑得狡黠的小徒弟,她把手搭在他腿上,直起身仰起头凑近他,娇声说道:“师父想不想要?”   “……”   蔺沉渊的呼吸顿住了。 第77章 迷雾   *   “想要……”   蔺沉渊盯着自己的小徒弟, 这两个字刚一出口,她的手便握过来了。   他立刻抓住她乱来的手,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什么?”   “……”   锦悦的笑有片刻僵硬, 她怀疑地看着脸上渐渐出现红晕眼神躲闪的蔺沉渊,他这是在装纯情吗?刚才那么会玩,现在被她握住就脸红了??   他不会是在和她玩情调吧?   “他为何在此?”   蔺沉渊这时看到薛息痕躺在身后, 凌厉的剑眉立刻皱起,随后二话不说将其扔到木屋外。   丢掉明显在装可怜耍心机的少年后, 他垂眸看自己的小徒弟, “心地善良不是坏事,但你涉世未深,分辨不清有些人伪装出的面孔, 往后还需多听我的, 不可随意捡奇怪的东西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锦悦听着有种莫名的感动,在他心里,他和她已经是一家人了吗?   从小到大, 她辗转于许多亲戚之间, 别人都有家,唯独她没有, 她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拖油瓶。   现在……她有家了么……   “小七?”   蔺沉渊有些愣地望着突然泪眼婆娑的小徒弟,他说什么严厉的话了么, 为何小徒弟哭了?   “我并非在责怪你……”   他忙把人抱到怀里, 抬手给她拭去泪珠,可擦掉一颗又有一颗落下,小徒弟就像水做的,怎么擦都擦不完, 她的睫毛都湿透了,细密地粘在一起,眨一眨便有新的泪珠滚落。   “我知道师父是为了我好。”   锦悦自己抬手胡乱擦着眼泪,不想表现的太矫情。   她吸溜一下鼻涕,小小声道:“师父,小薛的娘刚去世,他流落在此无依无靠的,就先让他跟着弟子吧,等我们离开此地后,再看看怎么安置他。”   说完站起身想去木屋外看看,谁知刚走出一步就被拉了回去。   蔺沉渊单手圈着她,轻轻松松就将她控制在怀里,他冷眼看屋外,那个少年没有走,他气定神闲地坐在地上,与他隔空对视的眼神似乎带着几分高傲,阴郁的脸上满是志在必得之色。   小徒弟在他怀里絮絮叨叨说着少年有多可怜,他听了,心里头的不耐烦越发强烈。   他不是对付不了薛息痕这种心机深的人,只是当下没时间和他周旋,龙族的事更重要,不周山内,有一群正被天界迫害的龙等着他去解救。   早该想到的,修者中尚有道貌岸然之辈,九重天上的神仙中又怎会没有阳奉阴违表里不一的鼠辈,穿着一身仙气飘飘的衣裳顶着仙族的名头便以为能只手遮天了。   龙族毕竟是上古神族,它们堕入魔族固然有错,但仙族未必无辜,这其中不知有多少双手在背后推波助澜打压苛待,若非如此,好端端的神族,怎会自甘堕落与魔为伍。   众人都以为龙族全被封印在蓬莱了,实则不然,在天兵把守的不周山内,一群母龙和幼龙戴着枷锁沦为囚犯。   龙筋、龙角、龙丹,都是无价之宝,囚禁龙族者,不知是九重天上哪个大神仙,作为三界共主的天帝又是否知晓此事。   这些都要查,过程中势必会遇到很多危险,因此,蔺沉渊不打算将此事告知给自己的小徒弟。   他盯着屋外肆无忌惮的少年人,不过是一个影子罢了,趁他元神出窍,妄想取而代之。   罢了,看在小徒弟的份上,姑且将他留着。   “你收他为徒吧。”   他心中不爽快,那他也别想爽快。   想留在小徒弟身边可以,但身份必须对调。   他要薛息痕拜小徒弟为师。   薛息痕果然变了脸色,睁着那双阴森的眼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小徒弟倒是很高兴,将薛息痕领到他面前,要他跪下对他磕头行礼。   薛息痕一脸吃到恶心东西的表情,迟迟不肯下跪,故作姿态的在那说什么自己不配拜师,只要能待在小徒弟身边,哪怕做个仆人也愿意。   蔺沉渊冷冷一笑:“不拜师就滚。”   小徒弟知道他说到做到,薛息痕也知道。   “……师父……”   薛息痕咬牙切齿的对小徒弟唤出这个称呼。   蔺沉渊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面上没什么表情,暗地里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警告他:“不管你为何存在,我留下你只是因为你还有用,若不想消失,便管好自己。”   薛息痕低着头不说话,手暗暗握成拳,无妨,他先忍着,来日方长,他的机会比蔺沉渊要多。   莫名其妙收了个徒弟的锦悦:“……”   蔺大佬不但没有生气,还让她收薛息痕为徒,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真的没有被夺舍么?行事如此一反常态,莫非是被情毒影响所致?可情毒不是只会让他很想和她亲近么,怎么对待旁人的态度也有所改变?   就很费解……   ……   翌日。   锦悦睡得迷迷糊糊便被蔺大佬挖起来,两人去了海边,大佬不让薛息痕跟着,薛息痕只得留在木屋等他们回去。   二人到海边时,看到一群人穿得眼花缭乱在为一个昨夜死去的人水葬。   锦悦远远看了几眼,见木筏上躺着的男子很年轻,身上也没什么伤,不像是自然死亡,便拉一拉蔺沉渊的袖子,“师父,我们过去看看?”   蔺沉渊微微颔首,走近几步后站在原地,示意她过去查看,他不出手的原因应该是想借此机会历练她。   现代人对尸体都有畏惧之心,锦悦也不例外,但回头看蔺沉渊就站在身后,她心中的惧意会减弱一些。   “是邪气,师父。”   这名男子的五脏六腑被掏空了,邪气充满了他的身体,使他的肚皮都鼓起来了,用灵力去探,可以看到邪气如同虫子一般聚集在男子身体中,密密麻麻,看着令人头皮发麻。   “过来。”   蔺沉渊伸出手去,待小徒弟过来后,解了送葬队伍的静止术。   锦悦看着送葬的人们,他们的表情很平静,一点伤心都看不出,甚至……有些人脸上是松了口气的神情?   蔺沉渊淡淡道:“他们体内都有邪气依附。”   锦悦点头:“我知道,师父昨夜在水潭时同我说过,弟子没忘。”   “水潭……”蔺沉渊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越发清明,他元神出窍时,薛息痕定是占了他的躯壳做了什么。   他握住小徒弟的手,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既没忘,那便说说看,昨夜在水潭,我还说什么做什么了。”   “……”   锦悦登时僵住。   不会吧,他昨夜做的事情那么羞耻,现在居然要她复述一遍?   是情毒发作了么?   她抬头看他,细细的眉皱起,顿一顿,小心翼翼开口道:“师父,你去不周山是不是中什么毒了,比如情毒之类的?中毒后……脑子里会出现灵修的念头,很想和弟子亲近……”   话音方落,蔺沉渊尚未回答,沈大夫突然跑了过来,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两人面前,张口说道:“神仙姑娘!邪气又出来害人了!”   “……”   ???   片刻后,锦悦站在那堵与海相邻的悬崖下。   “茶茶?”   怎么回事,茶茶怎么又爬到悬崖上去了?   “这贱人!自己不想活便算了,还要害我王家血脉!当初我们王家可怜她一个外乡人流落到此活不下去,我儿娶了她这个失贞的女人为妻,我一家人待她可谓是仁至义尽,没想到她如此回报我们!这个贱人,我非要上去撕了她不可!贱人,你还不快停下,把我孙子还过来!!!”   骂骂咧咧的自然是王家婆婆,奇怪,她昨日不是被她一通呵斥加威胁,不敢再为难茶茶了么,怎地一夜过去又恢复原状了?   “小七,怎么了?”   蔺沉渊留意到自己的小徒弟神情恍惚,遂借着袖袍遮掩,背着人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锦悦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大海那边,海水和昨日一样微微发黑,像有什么东西藏在下面。   “师父,借凌息剑一用。”   说罢,她从闻风铃中取了凌息剑出来,足尖一点飞身而起,两手举着剑朝海面劈了下去。   剑气重重劈开海水,海浪翻涌,藏在底下的海妖一览无遗,粗粗一看,几百头肯定是有的。   见此情形,锦悦傻了,一模一样的剧情,发生了两次?   转头看悬崖上方,邪气盘旋,茶茶挣扎着不想跳崖,此情此景和昨日亦毫无区别。   海妖暴露后开始攻击礁石上的人们,蔺沉渊身形一动,命凌息剑将小徒弟带回来,他反手将她护到身后,长剑直指苍穹,使了个引雷诀出来。   “轰隆”巨响,道道雷光劈向海妖,眨眼功夫便将它们击成齑粉。   随后,蔺沉渊用一个纸人救下了悬崖上的妇人和婴孩。   锦悦愣愣看着落下来的茶茶,那王家婆婆上去便给了她一巴掌,而后所说的话与昨日亦是一致,甚至茶茶在不经意抬头看到她后,也带着泪惊喜地扑过来说她怎会在此……   “……”   锦悦彻底傻了,她用力捏自己一把,很痛,没有在做梦,那此刻为何会重复昨日的剧情???   方要再捏自己一把确认,手被人拉住。   “小七,我元神出窍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蔺沉渊侧身看着她,指腹缓缓抚过被她自己捏红的手臂,将痛意抹去。   锦悦快哭了,碍于周围还有人在,便踮起脚凑到蔺沉渊耳边,结结巴巴的把昨日之事说了一遍。当然,水潭之事太过羞耻,她没有细说,几句话带过了。   蔺沉渊静静听着,等锦悦说完后,沉声道:“我们没有离开过木屋。”   昨日元神出窍之前,除了设下灵障外,他还加了一道禁制,除非他本人解开,否则小徒弟就算能离开灵障也出不了禁制,旁人即便越过灵障也无法闯入禁制,一旦闯入,他便会醒来。   薛息痕能进来,是因为,他是他的影子。   他记得,西海混沌结界内有个封印阵,破除此封印后,封印中冲出的灵力能扭转时空元层。   薛息痕,很有可能是来自某个时空元层的……另一个他。   所以他设下的灵障和禁制,他能随意进出。   然蔺沉渊有些疑惑,混沌结界从未打开过,扭转时空元层之事亦未发生过,薛息痕是怎么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无妨,他会找他问清楚,当下,安抚受惊的小徒弟更要紧。   他压低声音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小七,你只是做了一场梦。”   “做梦吗?”   锦悦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毕竟这种不可描述的梦,她之前做过不少。   既然蔺沉渊斩钉截铁说两人不可能离开木屋,那昨日发生的一切应当是一场梦吧?   想罢,她放心了不少。   之后,她再次帮茶茶教训了恶婆婆,并让蔺沉渊剪出的纸人保护茶茶,先送她回去。   礁石上的闹剧渐渐平息,围观的居民陆续离开,只剩蔺沉渊和锦悦没走。   锦悦还是有点不放心,便在心里偷偷询问系统临时工。   [系统临时工:你昨天确实有找我科普海妖的事,那会子你坐在蔺大佬身边,没有去什么海边。]   呼……   那她能安心了,看来昨天的一切就是一场梦。   可她是怎么入梦的?   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是去救薛息痕了么,后来躺在床上休息睡着的人明明是薛息痕,为何她会入梦?   “把手给我。”   蔺沉渊低沉的声音拉回锦悦飞离的思绪,她回过神来,乖乖把手递给他。   他牵着她飞向大海,不疾不徐地飞出一段距离后,掐了个泡泡般的灵障出来护着两人,再沉入海中。   “这……”   锦悦瞠目结舌地看着海底浓郁的黑色,环顾周遭一圈,待在此地的海妖没有上万也有成千。   如同许多滴墨水在水中洇开,目之所及,全是飘来荡去的海妖,露出尖尖的长牙来回游动。   这一片海域为何经常发生海难的原因找到了,多半就是因为这些海妖作祟的缘故,可它们如此猖狂,又密集的聚在此地,正道和天界为何都不知此事?   “先回去。”   蔺沉渊无声无息地带着小徒弟离开,不惊扰这些麻烦的东西。   两人没有回木屋,而是去了外乡人本地人共同居住的天佑村。   村里的人身上都有邪气依附,有些被邪气侵蚀的厉害,看着没几日可活。   “师父……”   锦悦扯一扯蔺沉渊的袖子,想让他帮忙驱除村民们身上的邪气。   她修为太低灵力不够,先前帮薛息痕治眼睛时出了一身冷汗才把他眼睛里的邪气驱除,这会子有蔺沉渊在,便不敢随意出手,怕伤了这些村民。   蔺沉渊抬眼扫了一圈,很快发现这些村民体内的邪气有点古怪。   邪气没有思想只知害人,可它们依附在天佑村的村民身上却没有立刻吞噬他们的性命,每个村民被邪气侵蚀的程度都不一样,有些看着很快就会死去,有些则还能撑个十天半个月的,有些甚至毫无反应,身上虽依附着邪气但一点不适都没有。   此地的邪气好像拥有自己的思想了,它们想夺取谁的性命便夺取,不想夺取便待在村民身上慢慢蚕食他们的活气。   蔺沉渊将自己的发现低声告知锦悦。   锦悦听完,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眨眨眼道:“师父,这些邪气没有立刻吞噬村民活气的原因,会不会是一下子死太多人,天道会降下天谴,天界也会留意到此事,所以它们才慢慢的,隔几日害死一个?”   “嗯。”蔺沉渊认为自己的小徒弟说的有些道理。   锦悦道:“那弟子去问问这里是不是隔三差五死人。”   茶茶便居住在天佑村,那个沈大夫也是,要打听事情,当然是找住在本地的熟人最方便。   锦悦问到王家所在后,和蔺沉渊一起过去,恰好碰到沈大夫在给茶茶看病。   “这个村子原本不叫天佑村,后来即便不出海,村中也时常会有人死,大家才改了名字,期盼着老天爷能庇佑村里的人们。”   沈大夫苦笑着为她解惑,便如她所想,这村子确实隔几日就会有人死去,很有规律,隔几日死一个,不会出现同一日死两个的情况。   ……   从茶茶处离开,锦悦和蔺沉渊飞到海岛上方,在高处查看海岛,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妖魔邪祟在操控邪气,然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之处。   海岛上方确实有邪气飘荡,但灵气也很充沛,以至于不管怎么看,此地都很正常,不落下来根本无法得知岛上真正的情况。   锦悦真迷惑了。   “师父,这些邪气是从哪来的?”   蔺沉渊俯视着海岛附近的海域,有云朵飘得很低,在海上徘徊,两片云不小心相遇后,云朵会融为一体,越来越多的云相融后,白云变乌云,很快降下暴雨,使得海面无法平静,波涛汹涌风急浪高。   “师父,我们回去吧,我有些冷。”   身边冷不防响起小徒弟弱弱的说话声,蔺沉渊收回目光,偏头一看,小徒弟的尾巴不知为何露出来了。   头顶一暗,一大团乌云飘了过来,遮住了天上的日头,不仅如此,还有许多乌云在朝这边靠拢,脚下原本飘在海面的乌云也浮了上来。   云层相撞,有白光出现。   蔺沉渊眉头一蹙,惊讶地发现这情形像是有天雷要落下。   “师父……”   小徒弟软软唤了一声,毛茸茸的耳朵也露出来了。   “师父,你抱抱弟子,弟子好冷啊……”   她看起来真的很冷,耳朵不停颤动,抬手环住自己,身子在瑟瑟发抖,尾巴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蔺沉渊将她拉到怀里,再挥袖往下方落去。   “轰隆——”   一记天雷砸下,蔺沉渊抱着锦悦险险避开,但很快又有另一记天雷落下。   “……”   他明白了。   是天雷劫。   这劫数是小徒弟的,妖精族都要渡劫,小徒弟吃下龙丹后修为大增,又得了他的心脉精血和真元滋养,此时的修为将近八百年,早该历劫了。   小徒弟已变回雪貂原形,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要渡劫,不愿连累他,爪子不停扒拉着要从他身边逃开。   “别怕,我在。”   他怎可能让小徒弟自己渡劫。   不过是几道天雷罢了,为老六挨过许多次,今日替小徒弟挨一下有何不可。   “师父!”   蔺沉渊竟将她丢入禁制内护着,他自己则挡在她面前!   那天雷一记比一记耀眼,她是很害怕,可她更怕蔺沉渊受伤。   “师父,师父弟子可以自己渡劫的!”   “师父,你放弟子出来啊!”   “师父,弟子吃点苦头是应该的,这是弟子的劫数啊!”   师徒恋就一定要师父保护徒弟,不能是徒弟自己保护自己吗?   她不想做只能靠男主角保护的废物!   “师父——”   气海蓦地一阵翻腾,滚滚热流从腹部冲向四肢百骸,虚弱的身子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占据,锦悦大叫一声,竟撞破了蔺沉渊设下的灵障。   天雷立刻在半空中拐了个弯,朝失去庇护的少女直直劈下去。   “小七——”   雷声震耳欲聋,被击中的身体放佛快要四分五裂,锦悦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神识渐渐陷入虚无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有时候如果剧情写的没有很明显,你们好像会误会……   总之和锦悦亲近的只会是蔺大佬啦,至于那些梦境,后面会解释的。   为了不让大家误会,本章就把小薛的身份很直接点出来了。 第78章 回溯   *   虐文女主就一定是废物吗?   锦悦觉得不是, 她可以反抗,哪怕被雷劈后很疼,她也想自己面对劫数。   女主角有主角光环, 顶多吃点苦头,死肯定死不了的。   其实想通之后,原文里那些虐身的剧情, 也就这样。   受伤了擦点药呗,再吃点好的养一养, 身体不就恢复了, 有什么好害怕的。   她是这样想的,蔺沉渊不是。   岳蓁之所以那么护短,很大原因是受蔺沉渊影响, 两人都习惯性觉得自己应该保护景清等人, 且是豁出性命的那种保护,若他们受伤,便是他们没做好。   他们都擅长将在意之人的过错和不好归咎到自己身上。   蔺沉渊觉得岳蓁于这一点上,执念太深,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多少功德给了景清,护住他性命, 又多少次以命相搏,庇护同行的修者。   “正道翘楚”这四个字, 不是修为深厚灵力强大就能拥有的, 是蔺沉渊用自己的血肉和性命博来的。   他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住小徒弟,可他的小徒弟还是被天雷击中了,瞬间便昏死过去,幸好体内有他先前给的金丹护着才没有伤及性命。   她躺在那, 一动不动,青丝凌乱地铺在身边,巴掌大的小脸惨白一片,唇角溢出的污血染红了她的衣衫。   他往前伸手,想抱起她,别让她躺在冷冰冰硬邦邦的地上,但天雷将他砸得直不起身,他做不到。   眼前全是耀目的白光,不知过了多久,堆积在头顶的乌云才散去。   蔺沉渊咳嗽一声,大口污血从嘴里喷出,他咬紧牙关撑着不晕死过去,血丝密布的眼眸紧紧盯着小徒弟那边。   他屏住呼吸试着起身,然双腿一阵哆嗦无法移动,闭紧了嘴没有用,污血从鼻子里流出,他此时的模样一定狼狈极了。   “蔺沉渊!你竟没能护住她!”   薛息痕愤怒的吼声响起,他从木屋内冲了出来,弯腰抱起了地上的小徒弟。他怒不可遏,骂他无能,他没有反驳。   他的确无能,没能护住小徒弟。   天雷劈在身上有多疼,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趴跪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好半天都爬不起来,五脏六腑一抽一抽的疼,气海中的金丹出现了一条裂缝。   凡人的躯壳,到底是弱了一些。   “哐当”轻响,一把短小泛着寒光的匕首丢到他面前。   薛息痕将小徒弟抱回木屋内后又出来了,他缓缓蹲下身,手里拿着一个椰子壳碗。   “心脉精血,自己动手罢。”   他冷漠的说着话,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无比厌恶。   蔺沉渊咽下喉咙里那口血,再挣扎着直起身与他平视,幽幽道:“你觉得我死了,你便能取而代之?”   阴霾在须臾之间布满薛息痕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庞,他一眨不眨与蔺沉渊对视,漆黑的眼眸中半分惧意都没有,“你应该快些去死,免得……祸及锦儿!”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说罢用匕首划破蔺沉渊的手腕,无需他出手,便从他心头取出了心脉精血。   “……”   ……   这里很冷,手指头冻到发麻,这里也很黑,黑到一丝亮光都无。   浓稠的黑,粘稠的冷。   在大海最深处。   锦悦闭着眼,听到了一个孤独又凄凉的声音,寂寥悠远,在这一片空旷的海域不断回响着。   万籁俱寂,天地间唯有这个声音在回荡。   是……鲸的声音?   有什么庞然大物从头顶游过去,身体破开海水发出细微的声响,它缓慢游动着,悲鸣声渐渐传遍大海每一处角落。   这个叫声太过悲伤,锦悦听着,心脏好似被人狠狠攥住,令人窒息的尖锐疼痛感从心头扩散到四肢百骸。   身体一下子失去所有力气,软绵绵往下坠,沉入漆黑冰冷的深海之中。   她有些惊恐,试着挥动手挣扎,结果还真有人握住她求救的手。   “锦儿?”   来人将她拉出水面,她终于能自由呼吸了。   锦悦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好好躺在木屋内,并非置身什么冰冷黑暗的深海中。   “小薛?”   她稳定一下心神,抬眼看到一脸紧张的薛息痕,扭头看四周,见蔺沉渊安然无恙地坐在桌边才彻底放下心来。   “师父,你没事吧?”   她记起来了,失去意识前,天上降下了天雷,那是她的劫数,蔺沉渊为帮她渡劫挨了好几记天雷,肯定受伤了。   “师父……”   “无妨。”他打断她,神色和往日没什么区别,淡淡出声道:“我无碍,你躺着,不要起身。”   “……师父?”   她挨一记天雷便虚弱成这个样子,他挨了那么多,怎会无碍?   “师父你不要硬撑,不舒服要说出来,你不说,弟子反而更担心你。”   不亲自查看,她无法真的安心。   蔺沉渊皱眉:“你忘了要听我的话吗?”   锦悦努力撑起身,“我要师父放我出去,让我自己渡劫,师父为何不听我的话?”   “凌息君修为深厚,一点天雷并无大碍。倒是师、师父你刚渡完劫,身子还很虚弱,必须躺着休息。”   说这话的是薛息痕,他说完将她按回床上躺着,不让她起来。   锦悦还看着蔺沉渊那边,他已闭上眼,“你休息吧,我要入定造秘境。”   “秘境?”   什么秘境?   他受了那么多天雷,真的没事吗?   锦悦忧心忡忡地注视着蔺沉渊。   薛息痕趁她没留意,伸手给她掖了掖头发,柔声安抚道:“师父,秘境可不是人人都能打造的,凌息君既还能打造秘境,说明他确实没什么事。师父不如好好休息,待休息好了,若凌息君真有不适,届时师父再帮他也不晚。”   “……”   薛息痕说的有点道理,她现在这么虚弱,灵力全无,就算勉强起来到蔺沉渊身边也帮不了他什么,不如一起入定,调息之余可以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先养好自个儿的身子,再去帮他。   ……   翌日,她好多了,已能自行坐起来盘腿入定。   渡劫后,修为有了很大提升,气海比之前也更辽阔了一些,能容纳储蓄更多灵气了。   蔺沉渊一直闭着眼坐在那,身体周围有灵光涌动。   第三日、第四日……转眼七日过去,她的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   蔺沉渊还没醒,不知他在打造什么秘境,这回竟花了那么长时间。随着灵力的消耗,他的脸色越发难看,锦悦看着着急,便试探着将自己的灵力渡给他,没想到真有效果,她便继续入定吸收灵气,再转换成灵力渡给他。   “师父,该用膳了。”   这几日,照顾着她的人都是薛息痕,忙前忙后端茶倒水,令她只需吸收灵气便可,旁的什么都不用做。   锦悦觉得不好意思:“谢谢你小薛,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你还是个孩子呢,应该我照顾你才是。”   薛息痕把温度刚刚好的海鲜面递给她,淡淡说道:“能照顾你,我很欢喜。”   “哇!这是龙虾吗?”   锦悦的注意力被碗里的龙虾所吸引,并未认真听薛息痕在说什么。   薛息痕搬了个木墩过来,取出调好的香料搁到上面,而后在锦悦脚边坐下,“快吃,凉了有些腥。”   锦悦咬一口肥美的龙虾肉,脸上露出幸福满足的表情。   冷不防看到薛息痕坐在地上,她忙道:“你怎么坐地上,快起来,这凳子挤挤还是能坐两个人的。”   薛息痕微微一笑拒绝了:“不碍事,我喜欢这样。”   面前的少女坐着时,如果不低头,她脸上很多表情他都无法得知,便只能自己去揣测她的心思。   原来仰望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曾经,她仰望他那么多年,现在,该轮到他来仰望她了。   突然,一道白光出现在屋内,光芒呈漩涡状转动着。   薛息痕沉声:“秘境入口……”他看向蔺沉渊,想了七日都没想明白他在这时打造秘境要做什么。   锦悦看到蔺沉渊的睫毛动了,她立刻放下手里的碗奔过去,“师父?”   他要醒了吗?   鸦黑的羽睫轻颤,不多时,幽邃漆黑的眼眸露了出来。   “师父!”   锦悦咧嘴笑开,七上八下多日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不少。   秘境中历练是提升修为最快的方式,蔺沉渊打造这个秘境出来,一是要验证某些东西,二是想帮锦悦更快提升修为。   遂什么话也没说,拉起她跃入秘境内。   薛息痕本想跟着,但他慢了一步,秘境入口被蔺沉渊关上了。   进入秘境后,锦悦发现这个秘境中的世界和现实世界很像,当然,是书里的世界,不是她所处的现代世界。   蔺沉渊简单介绍了下这个世界的背景,因为秘境是他亲手打造的,所以进来后他得用化名,他化名为萧湛之,身份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正道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昆仑派的凌息仙尊。   介绍完后,他便开始带她打怪修行,教她怎么用潋滟琴御敌作战。   锦悦的心情挺复杂的。   其实进入秘境后没多久,戏精系统临时工便告诉她,这个秘境并非是蔺沉渊打造出来的,实际是她笔下另一本小说的世界。   《徒弟总想黑化怎么办》。   也是穿书文,女主角是晋江古言编辑中的一个,不幸穿越到戏精作者的小说里了,然后因为种种原因,编辑大大最后留在了小说里……   锦悦:我以为做你的读者已经很惨了,没想到做你的编辑也惨。   [痛心疾首的系统临时工:往事不堪回首……我也觉得我对不起我的编辑大大,所以麻烦你,在接下去的某段剧情里,你遇到她后,帮我和她说句对不起道个歉。掩面大哭.JPG]   锦悦:……   于是,为了和这个秘境世界中的编辑大大产生交集,戏精系统临时工强行给她安排了一些戏份。   编辑大大所处的门派叫玉溪派,马上就要举办弟子试炼大会,她的任务是在试炼大会上弹召邪调作妖,以此吸引编辑大大的注意。   她便和蔺沉渊说想去玉溪派的弟子试炼大会看看热闹,到玉溪派后,趁蔺沉渊忙着应付秘境内的NPC,她抓进机会作妖,最终不仅吸引了编辑大大的注意力,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锦悦:我不是故意的……   接着,在围观一场混乱的大戏后,广场上突然出现一具看样子是男主角亲爹的凶尸。   凶尸这个设定,在她的世界好像没有?   锦悦默默旁观,眼看凶尸暴走才出手,试探着用琴音控制住凶尸。   后面的剧情按系统临时工所安排的发展,蔺沉渊听到琴音后赶过来,配合她演了一场戏,成功骗过了这个世界的人,他们没有怀疑两人的身份。   锦悦顺利见到编辑大大,她叫墨绯烟,貌美如花倾国倾城,总之超美!   然后她向她传达了戏精作者的歉意,本以为两人的互动到此为止,没想到没过多久,两人又见面了。   秘境是蔺沉渊打造的,他可以控制秘境内时间的流动,他顺着秘境内主角团的剧情发展,将时间一下子拉到大结局。   反派打开了混沌结界,作为女主角的编辑大大要拯救三界。   啧啧!戏精作者的套路好烂俗啊,仙侠世界就一定要拯救三界吗,三界众人做错什么了,动不动就要面临危险被拯救。   望着一堆稀奇古怪狰狞凶恶的魔物从混沌缺口中争先恐后钻出,锦悦傻傻站在一旁,虽然知道是秘境,但还是被震住了,心内想着这些怪物跑出来,三界真要玩完。   蔺沉渊一声不吭地站在高处,俯瞰着混沌那边的情况。   他看到了,混沌结界内,确实有打开时空之门的力量。   这便是他打造这个秘境的原因。   目光一转,看向身后的人间,从混沌内逃出的魔物没有很多,正道各大门派联手织了灵网出来,暂时将魔物挡在外头。只要灵网不破,普通凡人应当没有性命之忧,至于魔物,正道那些强者此刻都聚集在混沌边沿修复着结界缺口,等他们修复好缺口后应当能腾出手去对付魔物。   如此,他放心了。   “你在此乖乖待着等我回来,莫要乱跑。”   叮嘱完小徒弟后,他朝混沌结界的缺口飞去,想亲自看看时空之门是怎样的。   他本以为这个秘境是自己打造出来的,时空之门顶多是有个外形但没有真正作用的虚无之物,没想到是,当他靠近那一片刺目的白光后,他被吸了进去。   七彩的光芒在身体周围飞掠过去,他脑中莫名多了很多画面,有些是真实发生过的,有些则是没有发生过。   无数画面冲击着他的脑袋,如同书页翻动,“哗啦啦”作响,紧接着,书页翻到最后一页,他看到——   蓬头垢面的少女被利剑钉在昆仑派山门前的石壁上,月白色弟子服被血浸透,殷红的血顺着她光裸的脚尖往下滴。   她脸朝下耷拉着脑袋,宽大的弟子服萧瑟地套在身上,因主人暴瘦而显得十分不合身,破碎的衣袖和裙摆内依稀可见瘦到皮包骨的四肢。   少女显然被人残忍凌虐过,气海寂静灵根尽断,不知她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要被这样对待,又是谁如此心狠手辣,钉在她身上的利剑皆精准地刺穿了血脉。   这时,一阵白雾飘了过来,有人提着剑走到少女面前,手扬起再落下,少女的腹部被剖开……蔺沉渊这才发现少女身怀有孕,他呼吸一窒喉间发甜,一口血卡在喉咙里,手控制不住开始发抖。   不会的……   这些画面……是什么?   蔺沉渊脸色苍白,心中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不敢细看少女的模样,然身体不受控制飞到她身边,手颤抖着抬起,拨开和血一起粘在她脸上的发丝,他看清楚了……   “小……七……”   刹那间,有利刃贯穿心头,跳动的心脏被利刃缓缓割开,再一片一片割成无数片。   少女,竟然是锦悦!!!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到最后我很心虚,感觉会被打,于是我默默的提醒大家一下,锦悦穿越的原书是2012年的古早师徒恋虐文,所以有些剧情吧……不过本文绝对HE!穿书后的锦悦也不会被虐那么惨的! 第79章 鳞片3.0   *   锦悦完全不知混沌结界内发生了何事, 她在外头围观了一下编辑大大和她徒弟的剧情。   太惨了。   编辑大大的徒弟最后为了修复混沌结界的缺口,以身献祭死了。   望着哭晕过去的编辑大大,她不由感慨, 这年头,敢在晋江写虐文的作者都是勇士!   [咆哮的系统临时工:我不敢!我不是勇士!编辑大大和明庭最后是圆满大结局的!你不要胡说!!!]   锦悦:你不是设定混沌进去后就出不来了吗?   [系统临时工:我是作者,我可以开金手指的, 番外里,明庭和编辑大大HE了。]   锦悦:我有个问题想问。   [系统临时工:你讲。]   锦悦:你不会也给我安排这么虐心的剧情吧?   [系统临时工:是这样的, 你穿越的小说是2012年完结的, 属于古早虐文,很多剧情确实非常虐,但现在是2020年了, 虐文不吃香, 所以我肯定不会给你安排那么虐的剧情。慈祥拍肩.JPG]   那就好。   她放心了。   “……”   戏精系统临时工在骗她吧???   面对身穿斗篷突然现身的琼毓,锦悦很想诅咒戏精作者每本扑街。   没有虐心剧情,但有恶毒女配作妖剧情。   她立刻取出潋滟琴:“你又想干什么?”   若是以前,看到琼毓, 她可能转身就跑,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她修为大涨, 少说有一千年,气海也辽阔了很多, 灵力充沛, 和她打一架不是问题。这条鱼虽然飞升了,但也只是个小神仙,前段时间又被掏了仙丹,修为肯定减了不少。   “蔺沉渊我行我素, 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性子,你希望他别杀灵鸟族的长老,他没有听你的吧?”   “……”   配角真的好执着挑拨男女主角之间的关系哦。   锦悦朝天翻了个白眼,末了不接话,看她能自说自话多久。   “你不必害怕,我不会出手伤你。”   “……”   她哪只眼睛看到她流露出害怕之色了?她脸上分明写着“少说废话来打架呀”!   “你不是想要鱼鳞吗,我此番来便是要成全你,把鱼鳞都给你。”   “我没有……”   谁说她想要鱼鳞了!   可琼毓根本不听她的,隔空施了个法术,几团黑雾朝她飞来,竟穿过她设的灵障没入她心口。   冰冷到骨子里的异物贴到肌肤上,寒意渗透肌肤沁入心脏,如同春日里冰雪融化后滴落到脖子上的雪水,冻得锦悦打了个寒颤。她忙扯开衣襟查看,便见心口处的鱼鳞变成了九枚,乌紫色纹路若隐若现,鱼鳞和心脏长在一起了,触摸鱼鳞时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   “你不会得意太久,蔺沉渊是我求而不得的人,那你也休想得到他!接下去是爱别离,你二人就算两情相悦也不会在一起的,我要你死的比前世还惨!”   丢下这些狠话后,琼毓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锦悦从秘境中回到了木屋内。   “锦……师父!”   薛息痕迅速迎了过来,锦悦还按着自己胸口,她在想琼毓方才的话,前世?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听到她说“前世”两个字了。   淦!   琼毓她居然是重生的???   锦悦震惊了,呆若木鸡地杵在原地。   让她想想,原文里琼毓都做了什么来着?细枝末节的剧情不大记得了,印象最深刻的是蔺沉渊黑化身死后,她和渡恶迁怒她,往她身上扣了一堆莫须有的罪名,说她用邪术蛊惑蔺沉渊,所以他才会黑化。然后,渡恶将她关入六合塔内,在饱受一番酷刑折磨后,他们把她钉在昆仑派山门前纂刻了门规的石壁上,放干鲜血而死,死后尸体被挫骨扬灰……   不愧是古早虐文女主的结局,有够虐身虐心,有够丧心病狂!   原文里,锦悦在最后没有反抗,是因为蔺沉渊死了,她心如死灰,半点求生欲都没有,所以才任凭渡恶和琼毓将其虐杀。   她不会让那种结局出现的,也不会让蔺沉渊黑化身死,否则她就白穿书了。   正想着,眼前白光一闪,蔺沉渊回来了。   “师父!”   她忙迎了上去。   “……”   他抿着唇,脸色惨白,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古怪,须臾,他偏头吐了一口血出来。   “师父!”   她吓了一跳,忙扯着袖子为他擦拭唇边的血丝。   不知他去做什么了,头发有些凌乱,额上全是汗珠,散落下来的碎发粘在脸上,苍白的神色瞧着有些虚弱。   他扭头看着她,眼睫颤动,眸中渐渐有血丝浮起,顿一顿,冷不防将她扯到怀里紧紧搂住。   他抱得很紧,两条胳膊死死搂着她,一副生怕她被人抢走的样子。   “师父,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锦悦眨巴着眼很是不解。   蔺沉渊的模样好奇怪,他看起来像是在……害怕?   这怎么可能呢,他连死都不怕,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害怕?   薛息痕冷眼看着抱在一起的二人,只有他知道,无所畏惧所向披靡,被整个正道视为救星的凌息君在害怕什么。   ……   天佑村王家。   衣着破旧的妇人刚给襁褓中的稚儿喂完奶,她轻轻推着摇篮,口中哼着轻柔的曲调。   摇篮中的稚儿挥舞着小手,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娘亲,没一会儿后,在娘亲悦耳温柔的曲调中安稳睡去。   “吱嘎”一声响,木门被粗鲁地推开,妇人忙用双手捂住稚儿的耳朵,免得刚睡着的他又被吵醒。   “树儿睡着了?睡着好,我刚给你炖了一锅野兔汤,你快趁热喝了,喝完下奶多。”   王氏笑容满脸地走过来。   茶茶点了点头,为自己的孩子掖了掖被角后才起身随她出去。   王氏跟着出去,关门时丝毫不考虑孩子还睡着,要不是茶茶阻止她,木门又要发出刺耳的声音了。   白色的纸人本想跟着茶茶出去,茶茶不放心自己的孩子,便让纸人在摇篮边看着。   王氏见纸人没跟上来,面上紧张的神色淡了几分。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屋外用石头垒起来的简易灶台边,王氏端起一碗汤塞到茶茶手里,“这兔子可新鲜了,是大娃半个时辰前射到的,我立马生火炖了给你喝,快快快,趁热喝,凉了发腥!”   “……”   茶茶一言不发地接过碗,她心知肚明,王氏此时会和颜悦色待她,全靠锦悦给的纸人。   便什么话都没说,低下头小口喝汤。看到锦悦,她的勇气一下子都回来了,今后,她不会再受王氏欺辱,她会像从前般勇敢面对人生,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   但她万万没想到,王氏为了除掉纸人,竟让自己的儿子放火,结果纸人没烧毁,房子被火点着了。   “孩子!我的孩子!”   纵然木屋已经被火吞没,她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摇篮也着火了,不过纸人团成一团将她的孩子好好护住了。   周围全是火,已无出路。   她不知所措地抱着自己的孩子站在火海中,纸人也帮不了她,就在这时,一个透明的泡泡穿过火海来到她身边,将她和孩子吸入泡泡中,紧接着,泡泡从烧穿的屋顶飘出,平安落到沙地上。   “沈大夫……”   茶茶看到那位年轻的大夫站在不远处,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吓人,裸露在外的肌肤是深蓝色的,脸颊两边长着奇怪的触须,和先前出现在海中的那些怪物很像…… 第80章 鲸落   *   北冥有鱼, 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庄周   锦悦第一次见到这几句话时, 鲲之大后面接的是一锅装不下。   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世界还真有鲲这种东西。   更想不到的是,她还吃过它的肉, 虽然是琼毓给的。   现在,她要亲眼看到这种神话中的生物了。   不知蔺沉渊在秘境中获得了什么线索, 出来后没多久, 他说天佑村那个沈大夫便是北冥鲲所化,他憎恨这个岛上所有人,便将众人困在岛上, 再制造各种意外除掉岛上的人。   北冥鲲也算神兽了, 很有灵性的,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残害人族。   锦悦想到先前入海,海岛周围的海域除了海妖之外,没有看到任何一种海洋生物, 莫非是岛上的百姓大肆网鱼屠戮水族, 北冥鲲因此被激怒从而黑化?   找系统临时工科普,她说原文里不周山这边的剧情只有情毒, 没有什么北冥鲲,她现在经历的剧情应该是前面剧情发生变化后衍生出的新剧情。   好吧。   那她先和蔺沉渊去会会北冥鲲, 看看他是没来由黑化还是有缘故才黑化, 若是前者,直接杀了了事,若是后者,得帮他解开心魔恢复正常。   三人刚到天佑村, 便听村民说王家的房子被烧了,王氏一家都被烧死了。   许是岛上经常发生意外的缘故,村民对此都麻木了,甚至有些庆幸死的不是自己,故而根本没人去救火,都在外头眼睁睁看着王氏等人在火海中痛苦哀嚎,直到没了声音。   锦悦担心茶茶,万幸扑灭大火后的木屋内没发现她母子二人。   蔺沉渊在通往大海的路上找到了被撕成碎片的纸人,他立刻御剑往海边飞去。   “师父你等等我!”   锦悦有些郁闷,心内想着他怎么不带她一起飞,末了略施法术将薛息痕留在村内,免得他跟来会遇到什么危险。   她到海边时,整条沿海线都被海妖占据了,它们从海中探出头来,身上附着的肉膜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在半空中摇来晃去的样子很像哈利波特中的摄魂怪。   平时风平浪静的大海这会子狂风大作波涛汹涌,海水不断往天上掀,竟和压得极低的乌云连成一片,暗无天日的情形颇有白娘子水漫金山时的架势。   凌息剑已从闻风铃中飞出,在她头顶上方如同大伞般护着她,免得她被溅过来的海水打湿,剑身上迸射出的杀气震慑着海妖们,令它们不敢随意对她发起攻击。   锦悦仔细看了看,终于看到蔺沉渊站在海浪最高处,他面前是一团朦胧的云雾,雾里头依稀可见一个人影,是北冥鲲所化的沈落安吗?   离这么远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她便飞身过去。   方一靠近,蔺沉渊便头也不回地反手将她揽到背后,口中则继续和沈落安对话。   他道:“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因果循环皆有定数,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你在这世上活了数十万年,竟还未参透天道,实属不该。”   老实说,除了最后一句,其他的话,锦悦都没听懂。   系统临时工便给她解释,说蔺沉渊这几句话她写的时候引用了道家经文,她听不懂很正常,大概意思就是天地万物自有其生存规律,人族作为食物链顶端奴役残害其他种族实属正常,就算有错,天道自会降下惩罚,沈落安不该自己黑化犯下杀戒。   蔺沉渊说的有点道理,但沈落安估计听不进去,想想也是,凭什么人族凌驾在其他种族上面,他们能随意残害水族,他却不能复仇。   锦悦便想到在现代,野生动物被大肆捕杀,就为满足人类的口腹之欲,还有那些养了宠物又随意抛弃的,人类犯下的罪行确实很多,不仅仅局限于动物这一块,还有环境污染等等。   以人为本,这四个字,从古至今向来如此,吃穿不愁的现代人尚不能做到控制自己的贪念,居住在海岛上的百姓又如何能做到不出海捕鱼。   唉。   这世间许多事情,着实无奈,岛上的百姓为了活下去才捕鱼,而沈落安是为了保护水族才报复。   两边都情有可原,错在方式不够妥当,如果好好谈一下,也许局面不会那么糟。   而沈落安黑化的主要原因是海岛每年都会举办的捕鲸活动,那一日,海岛附近的海域都会被鲸鱼的血水染红,锦悦脑补了一下,其惨烈血腥的画面应该和岛国捕鲸日时差不多。   沈落安作为远古时期就生存在海中的神物,他在这一片海域住久了,便与其他水族产生了共情,当它们惨遭屠戮时,他会感同身受,长此以往日日年年,心中对人族的憎恨便越发深厚。   他已经入魔了,一心要杀光岛上所有人。   北冥鲲的血肉,连高高在上的仙族都觊觎,又何况是生活在污浊之地的海妖。   沈落安划开了自己的血脉,以鲜血为饵,将整个东海的海妖都吸引过来了。   他站在高高的海浪之上,纵然脚下有千万海妖,实际却是背水一战穷途末路。海岛上的人会死,他也会死,海妖吃光岛上所有活物后,作为诱饵的他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这种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恨意,不是三言两语能化解的。   眼看不能劝他回头是岸,锦悦都做好开打的准备了,谁知他说茶茶在他手里,她要是敢阻拦他,他便杀了茶茶母子。   蔺沉渊道:“那你便先杀了我罢,否则有我在,你动不了这个岛上的一草一木。”   他嘴上如此说着,暗地里给锦悦传音,要她以凌息剑为中心,用潋滟琴织一张灵网出来护着海岛,至于茶茶母子,让薛息痕去找。   交代完后,他在眨眼间蹿到沈落安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往远处飞去,底下的海妖纷纷掉头循着血腥味追过去。   四海无主,水族才会饱受欺凌,但很久以前,瀚海境内的四海,和三界一样是有共主的,那便是龙族。   蔺沉渊将沈落安带至不周山外,利用那些海妖除掉了看守不周山的天兵,救出了被囚禁的龙族。   龙族曾是四海共主这件事,沈落安也知晓,他和其他人一样,以为龙族都被封印在蓬莱岛了,没想到不周山内还有龙族存在。   “无规矩不成方圆,四海共主归位,水族才有指望,你该清醒过来了。”   不周山的变故不能被九重天察觉,他需要沈落安帮忙遮掩,免得龙族重现人间之事传出去。   母龙和幼龙没什么战斗力,若被正道其他门派知晓它们的存在,不出一日,它们便会死在心怀鬼胎的修者剑下,周身血肉被分食得干干净净。   蔺沉渊无意对沈落安做什么,北冥鲲毕竟是神兽,比起将他诛杀,他更愿意让他和龙族一起庇佑水族。   可沈落安拒绝了。   他不愿回头,一心要把海岛上的人赶尽杀绝。   这时,锦悦在薛息痕的帮助下已在海岛外围成功织好灵网,海妖反扑过来时,被灵网挡在了外面。   沈落安眉间出现魔印,他变回北冥鲲原形,尾巴一拍掀起巨浪,瞬间吞没整座海岛。   海岛被水包围后,海妖密密麻麻覆在灵网外,用尖牙啃噬着灵网,照它们这个啃法,估摸着灵网撑不了多久。   望着这恐怖的一幕,岛上的百姓早已吓得磕头求饶,嘴里纷纷喊着以后再也不敢残害水族,求沈落安放过他们。   锦悦踩着凌息剑悬空在天上,她环顾四周一圈,脑中突然想到一件事。   “沈落安!”   她高声大叫,成功吸引沈落安的注意。   “这片海域的水族都是被岛上的百姓杀光的吗?”   沈落安答:“自然不是。”   岛上的人族虽然可恨,但他们还没有将所有水族赶尽杀绝的本事,如此想着,他猛地一惊,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这一片海域的水族……是在他将海妖吸引至此后才渐渐消失的……   海妖确实帮他对付了人族,可同时,它们也将这一片海域的水族吃完了。   喉咙里瞬间像塞了一团海草,令沈落安无法呼吸。   人族只是残害了部分水族,而他,却使这片海域所有水族被海妖所害。   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那么多年来,他竟从未想过,水族接连消失,完全是他引来的海妖所致。   他张了张嘴发出一声悲戚的长鸣,“事已至此,回头无望,那便让他们和我一起万劫不复吧!”   “沈大夫——”   是茶茶。   薛息痕会御剑?   锦悦有些诧异地看着御剑带茶茶飞上来的少年。   茶茶是上来做说客的,她对沈落安大声说道:“沈大夫,你是个好人,你没有伤害我和树儿,由此可见,你心里还是有善念的。我知道是岛上的人不好,他们自私自利只管自己,不管旁人死活。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们把这些妖怪都杀掉,还大海一个平静,假以时日,我相信水族一定会重新回到这一片海域。”   锦悦帮着游说:“我们会约束岛上的百姓,设立休渔期,还会教他们养鱼,从今以后不会再一味向大海索取,也会用行动来回报大海。”   沈落安:“……”   锦悦再道:“和岛上的人族相比,海妖才是水族最大的敌人,沈落安,你当真不明白吗?”   脚下的灵网开始出现裂缝了,如此多的海妖聚集在一起,其力量是可怖的,若沈落安真用自己的血肉投喂这些海妖,它们势必会让四海颠覆水族灭族。   沈落安收回目光看向茶茶,顿一顿,他吐出一枚金光闪闪的灵丹,将其投射到锦悦手里的潋滟琴内。   “杀。”   他咳了一口血出来,赤红的双目瞪着脚下翻腾的黑色巨浪。   “铮——”   高亢的琴音响彻整片海域,锦悦踩着凌息剑落下,金光伴着琴音扩散出去,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   蔺沉渊安顿好龙族赶回海岛时,便见海岛周围堆满了海妖的尸首,天上的乌云正在渐渐散去。此处闹出的动静不能被仙族知晓,他便抬手掐诀召了凌息剑过来,使了个万剑阵,将所有海妖的尸首炸成齑粉沉入海底。   “小七。”   他落到自己的小徒弟身边,她已精疲力竭,一见他便倒在他怀里。   “师父,你看我好厉害,没有你的帮助也打怪成功了……”   虐文女主也能靠自己,她做到了。   她耗尽了体内所有灵力,这会子疲惫到极点,说完话后便闭上眼昏了过去。   海上传来阵阵哀鸣,庞大的神兽在空无一物的水中游动着,时不时从水中跃出,再重重摔到海面上。   蔺沉渊扫一眼古琴内的金丹,少顷,手一挥,凌息剑朝水中的神兽刺了过去,穿心而过,再带着灵光绕着庞然巨物穿梭,织了一张灵网出来,令其不会被旁人发现。   沈落安求死,他成全了他。   这是他的选择。   一鲸落,万物生。   北冥鲲亦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不周山的副本到此结束,下一章回昆仑派 第81章 小筑3.0   *   “你要听我的话。”   “……”   “留在此地, 不必再跟着我。”   “……”   师父,会回来吗?   她想问却不敢开口。   最终目送他消失在阴雨蒙蒙间。   “师父!!”   锦悦从梦中惊醒,在梦里, 她眼睁睁看着蔺沉渊的袖子从她手中一点一点抽离,最后手中空了,他头也不回离她而去。   “七师妹, 做梦了?”   温柔的说话声响起,捧着瓷杯的岳蓁走了过来。   “大师兄, 我睡多久了……”   锦悦抬眼看四周, 这才发现自己回凌息山了。   岳蓁柔声道:“师父昨夜带你回来的,来,喝点水润润嗓子。”   锦悦接过杯子呡了几口, 见房内只有岳蓁一人, 不由问道:“师父呢?”   这是弟子居所吧,蔺沉渊没有把她带回云烟小筑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就心里有点怪怪的。   岳蓁:“师父去找风沅君了,尚未归来。”言罢取了帕子出来给锦悦擦额上的汗珠, “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吗?不怕, 梦境是虚幻的,有师父和师兄们在, 我们会护着你。”   锦悦展颜笑开,“谢谢大师兄, 我没事, 只是有些累。”   岳蓁接过她手里的瓷杯,“那你好生歇着,我去柴房看看补汤炖的如何了。”   锦悦点点头。   待岳蓁走后,她扯开衣襟查看心口处的鱼鳞, 先前乌紫色的纹路这会子变成暗红色了。   她盘腿坐起,闭目调息,发现气海内灵力恢复了大半。   不对,昏迷中的她没有修行,气海中的灵力不可能恢复的那么快。   想到鱼鳞,便想到蔺沉渊用心脉精血喂她之事。   锦悦忍不住皱眉,心中在想她的灵力恢复的那么快,是不是蔺沉渊又放血喂她了。   他曾说过,这些鱼鳞附在她身上会吸走她的生机活气,他用自己的血来喂她,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   这些鱼鳞和秘境中曾看到的画面有什么联系?莫非真是那条横公鱼身上的鱼鳞,那为何会长在琼毓身上,琼毓又为何将鱼鳞全都给她?   百思不得其解,她想的脑袋都疼了,但鱼鳞确实在吸走她体内的生机活气,原本只有几枚时没太大感觉,现在变成九枚了,还和心脏连在一起,便能感觉到灵力在被缓缓吸走。   等蔺沉渊回来问问他吧,他肯定知道鱼鳞的来历。   ……   入夜。   用罢晚膳,岳蓁在收拾,锦悦坐在院中吹风。   入夏后的天有些闷热,她握着把扇子,托腮望着晓风沅所在的摘星峰。   商议什么事商议那么久,一天过去了,蔺沉渊还没回来。   “大师兄,我去云烟小筑等师父。”   还是上去等吧,云烟小筑也比下面凉快。   遂御剑上了云烟小筑。   穿过外围的灵障后,锦悦被扑面而来的风雪冻得抖了抖。   “……”   她没有走错吧?还是出现幻觉了?   环顾冰天雪地的周遭,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寒意无孔不入,疯狂吞噬着她的体温。   脚下是银装素裹的山峰,一眼望过去,白雪皑皑寒风阵阵,后山脚下的湖泊冻成了一面镜子,反射着幽冷的月光。   云烟小筑,又变成她第一次上来时的样子了,就连那棵巨大的海棠花树,也被冰雪冻住,怒放的花朵被坚硬的寒冰包裹,锋利的冰棱再次出现在花树上。   “这是怎么了……”   锦悦抬手揉了揉眼睛,怕自己看错了。   她揉了三遍,放下手看,还是一样。   “……”   云烟小筑是蔺沉渊的居所,除了他之外,应该没人能随意变换小筑的环境。   事出反常必有妖!   原文剧情里,从不周山回来后,蔺沉渊因情毒之故心性大变,他现在把云烟小筑变回去,不就是很反常么!   看来他早就回来了,只是没到山下见她,许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情毒对她做些什么,所以躲着不见她?   为了保护女主角便疏远她这种剧情,古早虐文里太常见了。   锦悦搓搓胳膊,御剑往小筑飞去,落地后一看,蔺沉渊果然在里头。   偌大的小筑被黑暗覆盖,只有桌上掌了灯,烛光十分微弱,能照亮的范围也就矮桌附近。   “有事?”   他穿着一身深色睡袍,头发披散着,手里捏着竹简,看样子在看书,见她出现,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冷淡。   锦悦提脚迈入小筑内,小心翼翼开口道:“师父,你、你还好吗?”   “我无碍。”他淡淡启唇,“你身子如何。”   “挺好的,师父是不是又用心脉精血喂弟子了?”锦悦看向他的手腕,心中担心,便几个大步奔过去,哪知刚一靠近,他便将她扯到怀里抱住。   “你不该上来……”   他下巴枕在她肩上,声音压得很低,搂住她的手收紧,让她与他毫无缝隙地相拥。   从摘星峰回来时,他很想见她,可一想到在秘境中的所见,他便不敢见她了。   他接下去要做的事,很危险,他不想让她伤心。   她不该上来的,一看到她,他便控制不住自己了。   锦悦被他抱得都有些疼了,她挣扎了一下,开门见山问道:“师父,你在不周山,是不是中了什么毒?”   “没有。”蔺沉渊闭上眼,努力压制体内的躁动,“我只是……顽疾发作了。”   他在不周山的龙冢中凿了几个山洞出来,让母龙和幼龙藏在里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仙族应该想不到它们还藏在不周山。   龙冢中有毒气散发,此毒气对龙族无效,他是中了毒,不过龙族有给他解药,他已服下并无大碍。   此刻情难自禁,确实是顽疾所致。   “抱一会儿便好……”   这话是说给小徒弟听的,同时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今夜之后,他会控制自己,不要再随意触碰小徒弟,为的就是秘境中的一幕不会发生。   “师父……”   锦悦抬手回抱蔺沉渊。   他没有中毒吗?   难道情毒的剧情被删掉了?   默默想着,末了觉得有没有情毒也无所谓,反正顽疾的设定和情毒差不多,她迟早会和蔺沉渊在一起。   与其看着他难受煎熬,不如成全他。   有个词叫“母凭子贵”,如果两人有了孩子,看在她和孩子的份上,他就不会黑化了吧?也不会为了什么白月光身死。   “师父。”   “我们灵修吧。”   她轻声说完,偏头亲了亲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撒糖中~   *   感谢在2020-07-11 23:00:01~2020-07-13 23:4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晓澜Karma 2个;多多洛、25cm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戚柒77 5瓶;Joyce019610、多娇芋头糕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入魔   *   石床。   锦悦揪着薄被, 心情复杂地看着屏风外蔺沉渊的背影。   他还是不懂灵修真正的意思……   一刻钟前,在她说完灵修后,他将她抱到床上, 她紧张地闭上眼等待,结果他拉过薄被帮她盖好转身走了。   “师父!灵、灵修……”   她忙扯住他衣袖。   他背对着她回到:“夜色已深,明日再修行罢。”   “……”   她说的不是那种修行!!!   可她也没法将那种修行说出口, 她总不能详细的告诉他什么是真正的灵修吧!   枯萎了.JPG   就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现在好了, 她每次说灵修,他都以为是修行。   不行,她得再争取一下!   “师父, 弟子好冷, 你可以、可以抱着弟子睡么?”   话音方落,一个灵障将石床罩住,寒意被隔绝在外,不冷了。   锦悦:“……”   她不死心, 眉头一蹙, 可怜巴巴道:“师父,弟子一闭眼就会看到凶残的海妖, 弟子害怕,你能不能进来抱着弟子睡?”   纹丝不动稳如泰山的蔺大佬终于动了, 他转过头, 沉声道:“吃点安神的药丸可好?”   这是什么直男回答?   “不好!”   锦悦被他气到了,她掀开被子坐起身,朗声道:“睡着了也会做噩梦啊,师父就不能进来陪陪弟子么, 有师父在,弟子才能睡得安稳!”   “……”   他沉默了,片刻后起身走了进来,但手里还握着那卷竹简。   什么书这么精彩,让他舍不得放手?   蔺沉渊提了提袖子在床脚坐下。   锦悦忙道:“师父别坐在床踏板上呀,这石床很大,你可以上来靠坐着继续看书的。”   “无妨。”他拒绝了,还一眼都不看她,就盯着手里的竹简。   她伸长脖子看了看,竹简上的内容和阵法有关。   不是吧,这种时候,他还能沉迷学习???顽疾呢,他刚不是顽疾发作吗,只是抱一下就缓解了???   她不信!平时不把她亲到七荤八素,他不会停下,他此刻一定在忍!   “师父~”   她豁出去了!   冷不防伸手搂住他脖子,脸颊亲昵地贴在他耳边,接着佯装疑惑地问道:“师父在看什么书呀,看得这样入神。”   她感觉到了!   蔺沉渊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他甚至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她装作不知道,继续撩他,故意歪头对着他耳朵吹气说话:“弟子还睡不着,不如师父给弟子讲解一下这本书上的阵法?”   手也假装不经意抚过他喉结,都说男人的喉结很敏感,她摸几下,他应该有感觉吧?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喉结不停滚动,看样子是有反应了,但还在隐忍。   “师父?”   她继续扮无辜,脑袋枕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状似不经意往下滑,从肩头滑到他心口处。   散发着淡淡花香的长发垂落到蔺沉渊身上,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轻轻拂过,少女娇软的说话声不断响起,他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方才强行压下的渴望再次出现。   烛光微弱,照不到石床这边,他闭了闭眼,攥着竹简的手不断收紧,有细微的裂缝出现在竹简上。   “师父呀……”   软绵绵的娇声又一次在耳畔响起,蔺沉渊猛地睁开眼,他霍然起身,搂着他脖子的少女便被带了起来。   “师父!”   锦悦惊呼出声,她被蔺沉渊带的站在了床上。   “……”   他没有说话,突然又转过身来,手一伸揽住她的腰,再将她放倒在薄被上,高大的身体紧跟着压下。   灵障隔绝了寒意,石床上的温度热到人大汗淋漓。   小徒弟就像头顶的海棠花树,剥开外层包裹的寒冰后,内里是娇艳欲滴的花儿,随便揉一揉捏一捏,便有甘甜的汁液沁出来。   两人的发丝缠在一起,再铺散开,半张床都是他们纠缠的身影。   弟子服被一件件扔到地上,丝质的睡袍也解开了,松松垮垮挂在身上。   坦诚相见后是致命吸引。   两人的呼吸声都很粗重,锦悦眸中有水雾泛起,被亲得红肿的双唇微张,整个人犹如飘在云端。   蔺沉渊抬起头来,舌头舔了舔唇边的甘露,他眼中全是血丝,已忍到身体都在隐隐作痛。   他被自己的小徒弟诱惑得几乎发疯,他抓着她两只手,一起按到她头顶。   寒风从小筑上方掠过,吹得挂在海棠花树上的冰棱晃了晃,相互撞击后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那娇艳的花朵已被蹂躏地不成样子,红透了,熟透了,流出潺潺花蜜,等着谁去采撷。   眼中出现一层血雾,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绷紧到快要断裂。   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便万劫不复。   秘境中的一幕再次出现,蔺沉渊瞬间僵住,而后脸色大变匆忙离开石床。   他瞬移到后山,打碎冰湖湖面跳了进去,任凭冰冷刺骨的湖水浸透他的身体,好浇灭那一团名为顽疾的邪火。   “……”   被留下的锦悦懵了,躺在床上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母凭子贵的计划……莫名其妙就失败了?   ……   翌日。   弟子居所。   锦悦坐在饭桌后,津津有味地吃着岳蓁准备的早膳,鸡丝小米粥、红糖馒头、酸溜萝卜、香蕉酥,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   炉子上煮着一壶安神茶,水沸腾后,茶叶的清香渐渐散发出来,岳蓁舀了一杯送到蔺沉渊跟前。   “师父请用。”   蔺沉渊眼睛下方有淡淡的乌青,唇色有些发白,模样看着不太精神,故而岳蓁才煮了安神茶。   “老六还在闭关?”   蔺沉渊接过雪青色的瓷杯,问了一下景清的近况。   岳蓁点头:“他这回很认真在修行,闭关有个把月了,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关。”   “也好。”蔺沉渊低头呡了口热茶,体内的寒意缓解了一些,他在冰湖中泡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回去更换衣衫。   疼痛是保持清醒最好的法子,冰寒也是。   锦悦咽下嘴里的香蕉酥,偷眼打量蔺沉渊和岳蓁,他二人看起来并不知道景清修为尽失重头修行之事,既然景清没说,那她还是先不提了吧,免得岳蓁担心。   遂继续吃自己面前的早膳。   “小悦宝!不好了!!!”   橘汐惊慌的大叫声突然冒出,紧接着她从外头飞奔进来,气喘吁吁地扑到她面前。   是晓风沅让她来报信的,一刻钟前,有只肥遗抓着把灵剑从主峰飞过,灵剑掉落到地上被其他弟子捡到,一看居然是失踪许久的空昙山主的贴身佩剑。   灵剑上有剑灵依附,渡恶想请出剑灵询问空昙下落,结果得知他已被蔺沉渊杀害。于是,空昙座下的弟子纷纷嚷嚷着要为自己的师父讨回公道,渡恶便找了几位山主一起,此刻正往凌息山赶来。   “无妨,有师父在。”   蔺沉渊显然没把这事放在眼里,继续慢条斯理喝茶。   锦悦也不担心,空昙罪有应得本就该死,就算大家知道是蔺沉渊杀了他也没关系,他是惩恶扬善,并非滥杀无辜。   但找上门来的,不只是渡恶和几位山主,灵鸟族也来了。   “师弟,怎么回事,你为何要杀害黑鸦长老,莫不是中了什么邪术?”   渡恶张口便意有所指,目光不断往锦悦身上瞟。   锦悦刚要开口解释,心口处猝不及防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同时生机活气被吸走大半,她踉跄一下站都站不稳,下一瞬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早不昏晚不昏,偏偏需要她来解释的时候昏迷,她这一昏迷,以蔺沉渊的性子,空昙和乌鸦长老的事就说不清了。   灵鸟族仗着有仙族撑腰,不管不顾便要将蔺沉渊捉回去问罪,后者自然不肯,双方便打了起来。   渡恶在这时都不忘给锦悦泼脏水,将空昙被蔺沉渊杀害之事扣到她头上,说她用妖术蛊惑了蔺沉渊,几位山主被他煽动,便加入战局,和灵鸟族站在一起。   蔺沉渊受损的金丹尚未修复,又取了太多心脉精血喂锦悦,此刻作战,有些吃力,但他面上没有显露半分,凌息剑剑光幽冷,一人对付上百人都没有落于下风。   他没有下死手,招招留有余地,然灵鸟族却每一道法术都往他命门而来。   渡恶佯装帮山主一起对付蔺沉渊,实际目标是锦悦,有几回差点让他得手。   眼看再仁慈手软下去,自己的徒弟会有性命之忧,蔺沉渊不打算留情了,正道翘楚的名头,不要也罢。   他抬手掐诀,凌息剑在须臾间幻出几百道剑影,排成一个漩涡形状。   渡恶见状大惊:“沉渊师弟!我们可是你的同门,你怎能用杀招对付我们!”   蔺沉渊抿着唇不语,广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凌息剑幻出的剑影就悬在渡恶等人上方,他们若识相离开此地,那便不会被剑阵伤着。   渡恶等人没走,像是知道蔺沉渊不敢出手,灵鸟族亦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觉得他肯定不敢和灵鸟族为敌。   “轰——”   一声巨响骤然响起,空昙那些弟子突然被一团邪气炸飞到天上。   众人皆是一惊,抬头看,见一身穿黑袍的少年从天而降,张开的掌心几缕邪气盘旋。   作者有话要说:  锦悦:母凭子贵好难…… 第83章 雾泽   *   瀚海境内雨水最多的大陆便是槐虚, 一年四季都在下雨,内陆极少有看到阳光的时候,大部分日子里, 都有乌云堆积在上方。   槐虚阴气极重,正因如此,这一块大陆是妖族的大本营, 由妖王统治。   半个月前,正道突然发生了一件可谓是震惊三界的变故。   昆仑派那位清风明月人人敬仰被正道视为翘楚的凌息君——黑化入魔了!!!正邪两道都在传, 说他先是屠了一个小道观, 后来又杀害自己的同门师兄弟,还把灵鸟族长老杀了……就此事,昆仑派对外的说辞是凌息君被他收的女徒弟用妖术蛊惑了, 一时心性大变才犯下杀戒。   事情败露当日, 凌息君打伤灵鸟族使者和渡恶真人后,带着自己几个徒弟从昆仑派逃离,目前不知所踪,正道各门派正帮着昆仑派在找。   雾泽。   顾名思义, 一个终年弥漫着毒雾的沼泽, 入内后极易迷失方向,不适合活物生存。   许是如此, 众人才想不到,凌息君带着自己的徒弟们就躲在里头, 众人更想不到, 凌息君早些年叛出师门堕入邪道的三徒弟没有死,现今还成了妖族长老之一。   物竞天择,再恶劣的环境也有活物生存,雾泽虽不适合大部分活物生存, 但也有一些活物生存在其中。   鹏鹬,一种嘴巴极大,喜欢吃雾泽毒虫的鸟族,其心脏食之,能在雾泽中平安无事待一个时辰,不过此种鸟族一受到惊吓便会如同泡泡破碎般消失,故而其心脏极难取得。   窗边架子上摆着一只琉璃罐,罐中装着一堆鹏鹬的心脏。   锦悦不由感慨:大佬就是大佬,收的徒弟个个了不起。   这一罐子鹏鹬的心脏便是蔺沉渊叛出师门的三徒弟所给,也是在他的帮助下,他们才能躲开妖族的耳目,顺利在雾泽中住下。   那日突然昏迷后,直到昨日,她才清醒过来。   心口处那几枚鱼鳞,出自寒渊,鱼鳞不除,她迟早会被吸干生机活气,最后连魂魄也会被吸入寒渊下永不超生。   原文中对寒渊的笔墨着墨不多,只知道蔺沉渊便死在那,为了救琼毓。   但现在,剧情出现变动了,蔺沉渊和寒渊扯上关系,是为了救她。   寒渊在混沌结界内,要想进入,必须打开混沌结界才行,原文里,蔺沉渊确实打开了混沌结界,因此被正道视为魔头,在其出来后与仙族一起联手将其诛杀。   除了拯救对象变了之外,在寒渊这一块的剧情,好像没什么变化。   这会子,蔺沉渊便不在雾泽,岳蓁说他出去了,具体去哪不知道。   锦悦醒来后也没什么法子找他,就只能待在雾泽里等他回来。   还好,她身边有景清陪着,倒也不会无聊。   而那个薛息痕,人不可貌相,本以为他是普普通通的凡人,没想到他也是名修者。他身份来历皆不明,蔺大佬不让他待在她身边,离开海岛那日便将他赶走了。   左右待着无聊,她便将不周山之行同景清说了一遍。   “小薛虽然伪装了身份接近我,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伤害我,还帮了我不少忙。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坏人,可能是刚好到海岛来除邪的修者,见我和师父出现,不想暴露身份便选择了隐瞒。”   那些海妖,薛息痕也斩杀了不少,当她耗尽灵力从天上掉落时,是他接住了她。如果他是坏人的话,他有很多机会对她下手,但他都没有,那他应该不是坏人。   “师父不会有错,他让你离那人远一些,你听话就是了,不许忤逆师父。y”   景清从屋内走出,给坐在台阶上絮絮叨叨的少女披了件外袍上去。   锦悦抬手将他拉到旁边坐着,“你别站着和我说话啊,我抬头看你太吃力了。”   “……”   人高马大的少年人听了,往下坐了两个台阶,这样,少女同他说话时便不用仰头看他了。   他伸长手帮她拉好外袍,再将她的手收到掌心捂着,“这样冷,还是进去躺着吧。”   雾泽水汽太重,云层遮蔽暖阳,使得沼泽内寒意冻人,待久了伤身。   鹏鹬的心脏只能解毒雾,并不能御寒,少女在外头坐了快小半个时辰了,也该回屋了。   少女不肯,望着白茫茫的浓雾,咕哝道:“师父还没回来呢……”   “师父若回来,定不会想看到你坐在外头等他。”景清没好气地接过话,言罢低头朝掌心哈气,想让少女的手暖和一些。   “六哥哥……”锦悦垂眸看着模样打扮一如往日的少年,不知该不该告诉他,不是她的手冷,而是堕入魔道后他感觉不到暖意了。   景清在原文里是炮灰反派,他的结局并不好,可原文里的景清和眼前这个景清完全不一样,现在,她希望他有个好结局。   便轻轻开口,“六哥哥,等师父回来,先让他帮你驱除体内的魔气吧?”   闻此言,他先是沉默,须臾,放开了她的手。   浓雾遮蔽了阳光,他的眼睛是黯淡的,里面一丝光芒都没有,漆黑如深渊。   他笑了笑:“你都快死了,还有闲情操心别人,我的事与你无关,也不用师父管。”   “你怎么会是别人?”锦悦抓住他缩回去的手,眼睛直视他,用最认真的语气和他说话:“你是我的哥哥,是师父的徒弟,师兄们的师弟,你不是别人。我知道你想变强,但凡人修魔非常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被魔气反噬,我们希望你好好活着,不必执着于变强大后保护我们。”   一只鹏鹬从浓雾中飞出,它刚捉到一只千足毒虫,啄破硬壳后,扯出其血肉进食,然没吃几口,它突然倒在地上,爪子不停抽搐,不一会儿便不动了。   芒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一堆毒虫爬了上来,将死去的鹏鹬拖入沼泽之中。   并不是所有鹏鹬的心脏都能解毒雾,只有以毒虫为食化解了毒虫毒素存活下来的鹏鹬,它的心脏才能解毒。   其实,它们并非一定要以毒虫为食,也可以吃其他虫子的,之所以选择生活在雾泽中,是因为雾泽内遍地都是毒虫,不用费什么力气寻找便有大把食物可果腹。   如同一场豪赌,赌赢了便能活下去,反之万劫不复。   景清注视着前方被浓雾覆盖的芒草丛,脸色极为平静,淡淡道:“我很好。”   他的躯壳确实有些无法承受魔气,但只要能保护他在乎的人,就算爆体而亡灰飞烟灭,他也不后悔。   “你不好,你会死的……”   锦悦叹气,脑袋有点隐隐作痛,眼前无端闪过景清身死道消的画面。   她忍不住抬手按压太阳穴位置,从海岛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不知是不是因鱼鳞作祟的缘故,近些日子她过得浑浑噩噩,好像在快速走剧情一般,像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小七?”   景清留意到锦悦的不适了,见她眉头紧蹙脸色发白,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忙抱起她往屋内走。   “让你别在外面吹风,你就是不听,师父回来看到你这样,我和大师兄都会挨骂……”   “不会……”   锦悦皱紧眉打断他,此刻没有做梦,却有许多画面在脑中出现。   “师父,带她一起回来了……”   她看到蔺沉渊抱着琼毓回来了,琼毓受了伤,是为了救蔺沉渊而受的伤,这是原文中有的剧情。   “你在说什么?”景清不明就已地看着她,将她抱到床上后,抬手摸摸她的额头,想看看她是不是受寒了。   心口处猝不及防一阵剧痛,似有尖锥在刺着心脏,锦悦疼到喘不过气来,勉强撑起身趴在床边剧烈咳嗽,没咳几下竟吐出大口污血。   黑而浓稠的鲜血在地面溅开,身体莫名感到寒冷,脑中一片眩晕。   “小七,小七!你在这别动,我去找大师兄!”景清惊慌失措地往外跑,他很想救自己的小师妹,可他已经入魔,用魔气只会让她伤的更深,便只能求助岳蓁。   “……”   忽地,像是感应到什么般,锦悦缓缓抬头看屋外,一道剑光破开浓雾落地。   瞳孔蓦地睁大,她看到了,和脑中出现的画面一样,蔺沉渊抱着琼毓匆匆走进来,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着急,进来后一眼都没看她。   他把琼毓安置在榻上,紧接着盘腿坐下为她疗伤。   琼毓的心口处有个血窟窿,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她半个身子,她闭着眼低着头,气息极为微弱,一副随时会死的模样。   不必问便知道,她这副样子,定是为了救蔺沉渊。   “……”   锦悦突然便迟疑了,不知自个儿该不该开口唤蔺沉渊,他正专心致志为琼毓疗伤,稳住对方的气息后二话不说便解开她的衣衫查看伤口。   情况紧急,他不避嫌也能理解,只是他这着急担心的样子,她见了就是难受。   明明都互表心意了,这一刻,她却无端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一个,蔺沉渊和琼毓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可好?”   恍惚茫然之际,面前倏地一暗,愣愣抬头,便见蔺沉渊不知何时走过来了。   锦悦有些僵硬地扯动嘴角,“弟子没事,师父不要担……”   蔺沉渊:“若你没事,可否将体内的金丹还给琼毓仙子。”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锦悦怔住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片刻后,她努力撑起身,不解地望着他:“师父要弟子把金丹……还给她?”   还?   金丹不是他亲手从琼毓气海中挖出来的么,后来不顾她的意愿喂她吃下,现在又要她拿出来还给琼毓?   他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局了,有点卡文,更的很慢,不好意思哈 第84章 大结局-上   *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血腥味, 不知是她床前这一摊血散发出的,还是琼毓身上飘出的。   蔺沉渊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形似一道阴影, 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他没有开口说话,耳边却莫名其妙响起他冰冷到极致的说话声。   “废土阴祟要伤害我最在乎的人,我将金丹放在你气海中, 只是为了引开它罢了。”   “毓儿如今命在旦夕,她需要金丹保命。”   “你要听我的话, 把金丹, 交出来。”   你要听我的话……   又是这一句。   他对她说过无数遍,反复强调,要她听他的话。   他所谓的听话是什么?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顽疾发作时同她亲密, 生死关头却毫不犹豫舍弃她?   难怪直到死都不曾对她说过一个“爱”字, 因为他根本就不爱她,与她所有的耳鬓厮磨缠绵缱绻都是为了缓解渴肤症!   头痛欲裂,喉咙里如同塞了一团棉花,她无法呼吸了, 眼前的一切越发模糊。   “咳咳……咳咳!”   她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撑在床上的手软了一下,身子差点栽到床下。   “锦儿!”   蔺沉渊一个箭步上前揽住她, 并立刻渡灵力为她缓解体内的痛楚。   发芽的寒渊种子,刺破她的心脏往血脉生长了。   没有时间了, 当下的情况比上一次还要凶险。   “噗——”   锦悦靠在蔺沉渊怀中, 一口血从嘴里喷出,如此,塞在喉咙里的棉花才消失。   眼泪和鲜血一起顺着下巴往下流,她此时的模样看起来凄惨极了, 说不定比琼毓还先死,可就是这样,蔺沉渊还要她交出金丹。   “我会死……”   她努力开口。   “我不想死……”   她不会主动把金丹交出去的,他若真那么狠心绝情,那便像当初从琼毓气海中挖出金丹般,亲自动手从她气海中挖走吧!   “我知道,我知道……”   蔺沉渊抱紧了怀里的少女,额上青筋暴起,双目血丝迸出,抱着少女的手在微微颤抖。   屋外的白雾更浓了一些,立在沼泽中的这一方孤岛快被浓雾吞没了。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少女光洁的额头。   大喘气的锦悦愣住,少顷,她缓缓抬头,蔺沉渊眼睫湿润,眼眶通红。   他哑声开口:“废土阴祟要伤害我最在乎的人,我将金丹从你气海中取出,只是为了引开它罢了。”   “那些鱼鳞原本是你的,但它们被寒渊中的污秽弄脏了,种上了恶的种子。我没能骗过废土阴祟,鱼鳞还是种在了你身上,而今你命悬一线,我要入混沌内,取女娲石救你。”   “你要听我的话,乖乖待在这,等我回来。”   和她刚才听到的冷漠话语完全不一样。   锦悦愣愣看着蔺沉渊,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自己听到的究竟是哪些话。   “我会在雾泽外设一个结界,只要你不出去,谁都无法进入。”他柔声说着话,抬手拭去她唇边的血渍,再低头吻她湿润的眼眸,“我带琼毓回来,是要利用她拖住仙族,她于我而言只是一个用来完成计划的工具罢了,你不要误会,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从头到尾是你,永生永世都是你。”   “……”   锦悦真的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幻境了,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她恍惚地眨眨眼,无意识说道:“就算你拿到女娲石了,琼毓也不会带回来给我的,她一心一意想杀了我……”   蔺沉渊登时睁大眼,瞳孔剧烈颤动,须臾,他低头望着自己的小徒弟,讷讷出声:“你想起什么了?”   锦悦摇摇头,她没有想起什么,只是知道原文剧情罢了。   不对!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她此刻提出,叫想起,可她说的事情尚未发生,他为什么用“想起”这个描述?   突然想到那些梦境了,还有那些偶尔在脑中闪过去的零星画面,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脑补出的原文剧情,但现在想想,她脑补出的内容未免太过逼真了,有时候就像……她曾亲身经历过一般。   “我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蔺沉渊重新抱住了她,淡淡的雪松味包裹着她。   锦悦靠在他怀里,脑袋又开始疼了,四肢冰冷发麻,非常奇怪的感觉,她忍不住皱紧眉,低声问道:“师父要做什么?”   毁了蓬莱的封印阵释放被镇压的龙族吗?再打开混沌结界进去,然后死在里面?   若真如此,且不说混沌结界打开后三界会有怎样的浩劫,就说他若死了,毒唯渡恶还有恶毒女配琼毓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她战斗力那么差,要怎么和他们抗衡,更别说他们还会往她身上扣黑锅泼脏水,煽动整个正道对付她。   “你待在我的结界里会很安全。”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般,他这样回答。   蔺沉渊轻抚怀中之人的青丝,“我欠龙族尊主一份情谊,龙族不能灭族,我必须救它们。”   “……”   还以为他是为了打开混沌结界才释放龙族,原来他和龙族尊主有渊源。   锦悦努力回忆原文剧情,喃喃道:“可师父你会死的……”   一介凡人,和仙族对抗,释放被镇压的恶龙,这罪责谁能担得起?龙族已然入魔,将它们放出来后,万一它们兴风作浪祸害三界,那要怎么办?他这是逆天而行,明知不可为还为之,三界都会怪他的,还会像原文剧情中般围杀他。   是不可为,但必须为之。   蔺沉渊双目沉沉,眼角余光瞥见琼毓似有醒来的迹象,便施法弄晕锦悦,瞬移回她身边。   “沉渊哥哥……”   琼毓缓缓睁开眼,见蔺沉渊就在身边,唇角不由弯起。   蔺沉渊扶着她,声音淡淡:“你可好些,我方才喂你吃了金丹。”   “金丹?”琼毓惊了一下,再暗暗感应了下气海,发现先前被挖走的金丹居然回来了,她又惊又喜地摸着自己的小腹,“这金丹不是在哥哥的小徒弟身上吗,怎么……”   “我把它挖出来了。”蔺沉渊斜眼看趴在床沿的少女,口中继续没有感情地说着话,“物归原主,金丹本就是你的。”   琼毓也看到少女了,她脸色苍白地趴在那,头发垂在地上,发尾落在一摊尚未凝固的鲜血中,看起来命不久矣。   “哥哥终于相信我才是锦儿了。”   她转身抱住蔺沉渊,嘴里可怜兮兮说着话,唇角却是上扬的,眉眼间写满了得意之色。   不枉她一直留着挖掉鱼鳞后的血窟窿,饱受折磨那么久,就是为了现在的结果。   “金丹已取,我们离开此地。”   蔺沉渊将她拦腰抱起,转身往外走。   琼毓越过他肩头看向奄奄一息的少女,眼珠子转了转,装模作样道:“哥哥的小徒弟好像快死了,哥哥不管她了吗?虽然她为了得到哥哥不择手段阴险狠毒,但她被夺了金丹又身受重伤,已经受到惩罚了。毓儿不忍心看她就这么香消玉殒,不如哥哥救救她吧,好歹是哥哥的徒弟……”   “……”   蔺沉渊目不斜视往外走,冷峻的面上一丝表情波动都没有。   “她不是我徒弟了,随她自生自灭罢。”   冷冰冰地说完,他御剑离开雾泽。   落雨淅淅沥沥,穿过迷雾后依旧是暗沉的天空。   乌云压的很低,一场大风暴即将出现。   蔺沉渊一言不发往蓬莱岛方向飞去,原本要在雾泽外设一个结界保护小徒弟的,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便改了主意,这回没有设结界,此举让琼毓更加相信他是真不要小徒弟了。   如此甚好,她越相信他,他的计划便能进展的更快一些。   琼毓窝在蔺沉渊怀里,完全不知他心中所想,她暗暗攥紧衣角,控制着自己心中的喜悦之情,好让唇角不上扬得太明显。   没想到重活一次,虽变动颇多,但结局还是和前世一样,甚至比前世更好。   这一世,她和废土阴祟联手,让蔺沉渊相信她才是那条横公鱼的转世,雪貂孽畜与他没有前缘,他不必为了救她而入混沌。   她成功了。   连金丹都从那只孽畜身上挖出来给她了,接下去,只需再演一出戏,她便能摆脱废土阴祟,从此和他长相厮守。   ……   雾泽。   景清冒着狂风暴雨回到木屋,不知岳蓁去哪了,他出去没找着他,担心锦悦便先回来了。   槐虚多雨,他晓得,但没想到这雨下起来如此恐怖,苍穹似被人捅破了,冰冷的雨水倾盆而下,整个沼泽不多时便被水淹没,暴涨的水位淹到了膝盖处。   “小七!”   远远便见小师妹所在的孤岛被水包围,他冒着大雨冲过去时,水已经漫进屋内了。   “小七!小七!”   他急匆匆奔到床边,木屋简陋,狂风掀掉了屋顶,芒草散的到处都是。   一团薄弱的微光在昏暗中闪烁,景清拨开芒草,看到了被灵障护着的少女。   “师父回来过?”   流动的灵光是蔺沉渊的,景清愣了愣,接着抱起少女想找个地方避雨。   “轰——”   一道天雷劈了下来,芒草被天火点燃了,火借风势,眨眼间烧到孤岛这边。   普通火焰焉能冒着大雨燃烧,很明显,这是仙族降下的天火。   景清眼眸发红,他抿紧唇,下一瞬不顾自己会被魔气反噬,施法带着少女离开雾泽。   胸腔内气血翻涌,魔气如同带刺的荆棘,在体内游走着,所经之处皆留下火辣辣的剧痛。   他没能飞多远便喷了一口血出来,但他强撑着将自己的小师妹安全带入密林中后才盘腿坐下,吸收周遭的邪气和怨气,以此投喂体内的魔性,压制住嗜血杀戮的冲动。   突地,有道道剑光飞到两人上方。   景清忙划了一方结界出来藏身其中,抬头看,便见几名修者御剑过来。   “奇怪,他们明明朝这边飞过来了,怎么不见了?”   “渡恶真人水淹雾泽的法子可真有效,两刻钟不到,蔺沉渊的徒弟就出来了。”   “真人还说了,见着那女徒弟,当场诛杀,不必抓活的。”   “……”   景清阴着脸,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魔性再次蠢蠢欲动,搭在膝头的手甚至有魔气涌动。   “六哥哥……”   冷不防有人握住他的手,魔气登时收了回去。   景清收起面上的肃杀之色,伸手扶起旁边刚醒转过来的少女。   锦悦很虚弱,不过还好,蔺沉渊走之前往她体内渡了一些灵力,又有金丹护着,她闭目调息小会儿,身子应当能好一些。   结界外搜寻的修者渐渐增多,衣着各不一样,看着像各大门派都来人了。   这便有些奇怪,她和六师兄等人藏身雾泽之事,连妖族都不知道,他们又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疑惑之际,忽然看到渡恶落了下来,头戴高冠脸色阴沉,穿着一袭方便打斗的窄袖短袍,手里撑着一把漆黑的大伞。   最先过来的那几名修者飞到他身边向他汇报情况,说在这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人。   “他们会不会逃到别处去了?”有人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发问。   渡恶抬眼环顾四周,笃定无比地沉声:“他们就在此处。”   那人回道:“可我们找半天了,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渡恶闭着嘴没吭声,少顷,他转动一下手中的黑伞,冷冷说道:“那便用伏魔阵。”   “伏魔阵?”   修者们皆是一愣。   伏魔阵是正道独有的法阵,早些年用来对付魔族的,已有上千年不曾施展过,因此阵法一旦施展,阵内会被夷为平地,所有活物灰飞烟灭。   听完系统临时工的科普后,锦悦第一反应是渡恶疯了吧!   这密林除了她和景清外,还有其他生灵活着,两人身后一百米处便有个村子,里头住着的都是普通凡人,他若在此用伏魔阵,是滥杀无辜!他不怕遭天谴吗!   修者们也觉得在此设阵不妥,但渡恶阴阳怪气吓唬他们,还搬了琼毓出来,说仙族的意思也是不惜一切代价诛杀他们。   锦悦真想冲出结界揭露他自私自利的真面目,什么仙族的意思,明明是他自己个人的意思,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幸好,修者们不是没脑子的傻蛋,有些人不赞成渡恶的法子,不愿意和他一起设伏魔阵。   正僵持着,天际突然出现数个黑漆漆的秘境入口,倒东西般倒出许多原本只生活在秘境中的妖邪和罡风。   雨林很快乱成一团,织灵网设灵障都来不及了,为了阻止秘境中出来的妖邪和罡风流窜到别处,众人不得不选择最快的法子控制住它们,那便是伏魔阵。   无数灵光汇聚到一起,眨眼间在上方形成一个旋转的光阵。   锦悦嘲讽地笑笑:“妖邪和罡风逃到别处,分散追不就行了,非要设什么伏魔阵,摆明了就是要杀我们。”   “去阵法边沿。”景清拉起她,“不到最后,不要放弃。”   槐虚的阴气邪气极多,若他彻底魔化拼死一搏,兴许能破阵而出。   他不怕死,但他不想锦悦一起死。   “我带着你,我们会逃出去的。”   锦悦点点头,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死在这,主角不是都自带光环吗?   “轰——”   一声巨响冒出,阵法射下第一道光柱,瞬间摧毁一棵苍天大树,并砸了个深坑出来。   如此大的动静,那个村子里的人都吓着了,纷纷跑到屋外抬头看天,见有奇怪的光阵笼罩在村子上方,众人面面相窥不知所措,片刻后露出惊恐之色,以为是触怒天道了,天道要降下惩罚,遂全都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然而求饶并没有让修者们停手,又是一道光柱砸下,这回落到村民的木屋上,巨响之后夷为平地,飞溅起来的碎木头扎伤了旁边的屋主,是两个双鬓发白的老者,立刻便倒在了血泊中。   最见不得老人孩子受伤了,锦悦忙拉住景清,“六师兄,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快下去。”   景清本不想下去,但身边的少女很坚持,不得已,只好带她落了下去。 第85章 大结局-中   *   瓢泼大雨小了不少, 浮在天际的乌云渐渐变成灰白色,只剩绵如细针的雨丝在飘。   一名修者用袖子拭了拭眼睛周围的雨珠,偏头问身旁的男子:“真人, 我们为何不先诛妖邪,反而将灼雷降在村中?”   灼雷便是伏魔阵砸下去的光柱,雷击摧毁, 灼烧收尾,落下之处皆化为尘土。   当下身处槐虚的这些修者, 由昆仑派渡恶真人引领, 他们来此是为了抓凌息君的徒弟,好逼凌息君现身。   来此之前,西海方向有异动, 各门派世家的强者便去栖云宗议事了。   凌息君是正道翘楚, 又是昆仑派默认的下一任掌门,无论如何,正道和昆仑派都要找他回去,便分了一批人跟着渡恶出来找。   雨势虽小了很多, 但飘落到脸上的雨丝极为阴冷, 如同浸泡在寒冰中的细针,缓缓刺入皮肉, 不是很痛却无法忽略。   渡恶悬在高空,冷眼看脚下被伏魔阵笼罩的山林, 他当然也看到那些无辜的村民了, 但他不会停手的。   牺牲小部分无辜者的性命便能换取三界众生的平安,有何不可。   他想到琼毓给他看的那些画面了,蓬莱封印阵被毁,镇压的恶龙逃出撞开了混沌结界, 三界顷刻间沦为炼狱,而他的好师弟蔺沉渊,身葬寒渊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画面里的一切会变成真的,他也要想尽办法阻止。   千错万错,都是那只雪貂孽畜的错,若不是她接近沉渊师弟,他便不会心性大变为情所困。   修仙者,本就该七情六欲皆断,一心向道造福苍生才是!   “继续。”   冷冰冰的话语落下,一道灼雷带着刺目的白光劈下。   白光如同火球,照亮了村落上方,对着少女所在之处直直砸了过去。   “小七!”   黑衣青年反应迅速,手一挥带出个无形屏障,将少女护在怀中。   “铮铮”两声琴响,淡红色光芒从潋滟琴中弹出,绕过无形屏障将灼雷引到别处。   锦悦从景清怀里出去,急声询问旁边的老者和稚儿有无伤到。   这里的村民平时也会和妖族打交道,对法术并不陌生,他们在此居住多年,妖族虽凶残可怕,但还没碰到哪个妖怪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万万没想到,今日却来了一堆自诩正道的修者,无缘无故出手害他们。   锦悦抚琴织了个灵网出来,暂时将灼雷引到旁边,不过此法撑不了多久,灵网迟早会被烧毁砸碎。   “这些村民是无辜的,你们先停手,放他们离开。”   她试着说服上面的修者,放村民出去。   “花言巧语,若你趁机跟着村民一起逃离此处,我们又怎会知晓?你若真可怜这些村民,便自毁灵根束手就擒,莫要再做无谓的反抗!”   这话听着未免太过可笑,锦悦道:“你用这些村民的性命威胁我,此举是正派人士所为?”   若她真束手就擒,那只有死路一条,她可怜这些村民,但也不想死。   这时,景清趁着上面的修者在和锦悦对话,暗中释放魔气搜寻出口。   一缕魔气顺着湿漉漉的草地往外游走,飘过小溪后从芋叶底下探出头。   有人。   是个道士,修为不高,但他看起来像是知道他会用魔气探路,见魔气出现并不急着打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与他对峙。   “何必浪费时间,你分明知道要如何破阵离开,只需杀掉阵内所有活物,将他们的怨气收为己用,不仅能成功破阵,还能顺利逃离。”   “……”   景清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前方的道士,对方说得没错,他确实可以杀光周围所有活物,再利用它们的怨气破阵。   道士说完便消失了,景清也收回魔气。   伏魔阵严严实实罩住了这一方天地,魔气没有找到突破之口。   他抬眼扫周遭一圈,村民们都围过来了,人头攒动,家禽也似有灵性般跟了过来,陆陆续续还有其他生灵过来避难,大家一起聚在小小的灵网下求生。   该出手吗?   被圈起来的这一方天地里,只有小师妹是他在乎的,其他人和生灵,对他来说比蝼蚁卑贱,与浮尘一般无关紧要。   手指蜷缩了一下,掌心微动,有魔气出现。   景清低着头,衣袂无风自动,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太过阴寒,导致村民们觉察到他的异样。   “他、他身上怎么冒黑气啊?”   “是妖怪吗?看起来不像人。”   “是魔!他入魔了!!”   常年居住在槐虚,村民们见过的妖魔鬼怪不少,多看几眼便认出景清身怀魔气。众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以他为中心空出一小片区域,末了交头接耳面露惧色,指责他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魔的名声比妖族还要坏,妖族尚且有心,魔族却是没有心的怪物,三界都容不下它们。   锦悦也发现景清的异样了,她忙开口帮他解释:“大家不要怕,我六师兄是好人,他不是魔族,只是修行时不小心走火入魔了,我保证,他不会伤害任何人。”   她得看着灵网,哪里快裂开便补灵力上去,便没有太留意身边的情况,听到村民在议论景清后才分出一点心思来。   村民们听完她的解释并没有放心,依旧用警惕不安的目光看着景清,后者身上的魔气越来越多了,且一点消散的意思都没有。   魔是世上最冷血无情的怪物,他们担心他会突然发狂。   锦悦看一眼景清,说道:“六哥哥,你快把魔气收起来,别吓着大家。”   “他们说得对。”景清歪了歪头,唇角勾出嘲讽的笑,漆黑的眼眸渐渐被魔气覆盖,他冷不防抬手,魔气在掌心炸开,掀翻了周围的村民。   “我的确是魔,没有人性。”   “魔是嗜血的怪物,我会杀光所有活物。”   “……”   锦悦看得出,景清在说气话,脸上的笑也非常勉强。   她知道,他修魔是觉得自己不够强大,不能保护他们,修行的初衷和嗜血残暴半点干系都无。   不管他将来会变成怎样,至少现在,他没有伤害任何无辜的生灵,就算堕入魔道,只要心是清明干净的,用魔气御敌作战没什么不可以。   想罢,她朝他大喊:“六哥哥,你不是怪物,你是凌息君的徒弟,是我的师兄!我相信你能控制住自己,不要被魔气反噬失去理智,再坚持一会儿吧,说不定……说不定师父很快就来救我们了!”   她不知道蔺沉渊会不会出现,说这些话,既是安抚景清,也是安慰自己,给自己一点力量继续支撑灵网。   “不必了……”   景清维持着脸上的假笑,魔气化作一柄大刀,他高高举起,朝着锦悦劈了下去。   周围一阵惊呼,眼看魔刀朝少女直直劈下去,后者不躲不闪地站在原地,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乌黑的眼眸静静看着黑衣青年。   “你不怕死吗?”   景清沙哑出声,被魔气遮蔽的眼恢复了一丝清明。   锦悦轻轻一笑:“我怕死,我怕死了,但我相信你……”顿一顿,一字一句再开口:“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轰——”   雷声响起,然这回不是灼雷落下,落下的是天雷。   天谴,出现了。   景清只要生出一点点恶念,天谴便会很快出现,不置他于死地不罢休。   他突然朝天上飞去,冷不防回身用魔气攻击灵网,每攻击一下,天上的雷电便会狠狠砸下。   片刻之间,堆积在伏魔阵上方的乌云变了样子,滚滚天雷在其中穿梭,速度之快使得边沿被擦出一道蓝色幽光。   “轰隆”巨响,天雷带着电光以摧枯拉朽的架势往伏魔阵劈。   渡恶等人不得不暂停施法躲避天雷。   几道天雷之后,伏魔阵出现了一条裂缝。   “六哥哥!”   锦悦收了潋滟琴,有灵网护着,村民不会有事。   她朝景清那边飞过去,刚一靠近,便被环绕在他身体四周的魔气挡开。   “不要过来了。”   景清努力挺直被天雷压弯的背脊,双手汲取着周围的怨气,他必须再撑一会儿,至少撑到天雷劈开伏魔阵。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不会让你死的!”   锦悦又不傻,怎会没看出景清是故意招来天谴的。   “还没到绝境,不要轻易放弃,你先下来,我们再想别的法子脱困。”   天雷若真劈开伏魔阵了,下一个被劈的人必定是景清,她可以对抗渡恶等人,但却没法对抗天道。   天要亡他,还能有什么法子?   景清讽刺地笑笑:“我一直在绝境边沿徘徊,若不是师父和师兄们护着我,恐怕我早死了。”   从出生开始,上天待他便与旁人不同,旁人犯错,小惩大诫,他若犯错,天雷必至。   他不认命,也不服天道,宁愿承受蚀骨焚心的剧痛也要入魔,为的就是逆天而行反抗天道。但此刻,他心甘情愿被天道诛灭,不为旁的,只为救自己心爱之人。   他看向前方,娇弱的少女顶着魔气和罡风往他这边飞,被魔气挡开后一点都不气馁,咬紧牙关坚持要靠近他。   她朝他伸出手,袖子被凌厉的风划破,点点血花洇开,伤痕累累的小脸上写满了倔强。“那就继续在绝境徘徊,不要往死路走。”   此情此景有些熟悉,恍惚间景清看到蔺沉渊了,他站在他面前,替他挡下所有天雷,遍体鳞伤都不肯退半步。   “六哥哥,把手给我!”   锦悦终于飞近一些了,她伸长手想从魔气里拉出景清,后者快被魔气吞没了。   隔着浓郁的魔气,少女的身形只剩一个轮廓,渐渐的,与男子的身形重叠。   见此情形,景清无声地笑了,这一回是发自内心的笑,他缓缓抬手,指尖滴着血穿过魔气。   就在两只手快碰到一起之际,伏魔阵轰然碎开,汇聚到一起的灵力应声而散,与天雷一起朝地面砸落。   一团黑色烟雾迅速炸开,化作保护伞撑在少女上方,免得她被伏魔阵的碎片所伤。   耀眼的闪电划破苍穹照亮下方的山林,这一方天地的生灵都得救了,可天雷并没有停止。   “景清——”   锦悦头回大叫他的名字,紧接着没有丝毫犹豫便翻身而起,想站到烟雾上方,替他挡劈落下来的天雷。   烟雾散开又合拢,重新将她护在下方。   火光四射,两道天雷砸下,巨大的响声震的锦悦两耳嗡鸣。   她下意识抬手捂住耳朵,眼睛被雷光闪到,隐隐作痛,看东西有些模糊不清,泪水不受控制溢出眼眶。   “我有话想对你说,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了。”   耳边倏地响起景清低低的说话声,锦悦咬紧牙关,舌头都出血了,她想大喊让他闭嘴,有什么话等日后再说,但天雷密集砸落,如此近的距离,只有一层烟雾隔着,雷光震得她几乎神魂出窍,双腿一阵发软无法站稳。   景清的身体已被天雷击碎,魂魄借助尚未散开的魔气才得以苟延残喘片刻。   他没有时间了,那些藏在心中很久的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他想告诉他的蠢师妹,她真的好蠢,竟一直没看出来,他嘴上说讨厌她嫌她烦,实际心里喜欢她喜欢的连命都可以不要。   这样看,蠢的人是他才对。   他真是太蠢了,明明很想好好活着,和她一起过下半辈子。以为修魔变强大后,就能保护她和师父还有师兄们,没想到还是不能对抗天道。   堕入魔道修习邪术时,他常常痛得无法闭眼休息,蜷缩在冰冷的石头上,煎熬地听着洞中的水滴声,每当那时候,他便会想想锦悦。   他想了好多好多,想的最多的便是带她去山下,亲自为她挑选大红喜袍,她穿上一定美极了,再和她拜堂成亲,生一堆和她一样好看的小孩……   是他蠢,那时候竟天真的以为修成魔道了,便能和她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然而从头到尾,天道都没有给过他机会。   魔气在消散,他的神识也在逐渐涣散。   “六哥哥……”   他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呼唤。   倒是稀奇,他已经没有心脏和躯壳了,但还是会觉得疼,心如刀绞痛不欲生,每一片魂魄都在叫嚣着痛苦和不甘心。   他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算了,喜欢她这件事还是不说了,免得临到死还要丢面子。   “蠢师妹,别太快……忘记我……”   最后的最后,他只留下这句话,卑微到极致,求她别太快忘了他,哪怕他已烟消云散。   天雷终于停了,堆积的云层慢慢散开。   锦悦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视线渐渐恢复,她悬在半空中,周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六哥哥……”   她呆呆唤了声,话音落下,再也得不到回应。   眼角余光看到渡恶带着修者们凶神恶煞围过来,她咬住下唇,忍着痛楚取出潋滟琴。   既然蔺沉渊不来,那她不等了,大不了和景清一起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揭晓一切啦~感觉景清死的不够惨,我想写特别惨和煽情的死,结果我文笔有限我枯了我好蠢!难为你们不嫌弃我…… 第86章 大结局-下   *   西海蓬莱。   晴空万里于须臾之间乌云密布, 平静的海面掀起万丈波涛,不多时,天上竟洋洋洒洒飘起雪来。   琼毓被蔺沉渊带到此处后, 在一块巨石后蹲了许久,脚都麻了,然身边的人一直没动没说话, 她不想惹他不快,便不敢轻举妄动。   他一向与她保持着距离, 便是朝夕相处时都不怎么亲近她, 偶尔她主动亲近也是很快避开,故而此刻难得被他拢在怀中,她就算再难受也要忍着。   不知过了多久, 头上都积了薄薄一层雪花了, 就在她快支持不住之际,天边飞来一男一女。   她自飞升后不怎么留意其他门派的事,一颗心只扑在昆仑派上,故而不知这两人什么来路, 只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   方要发问, 蔺沉渊便示意她噤声,无奈, 她只好闭上嘴。   蔺沉渊和龙族之间的渊源,琼毓在重生后查到了一些, 龙族对他好像有恩, 他是为报恩才摧毁蓬莱的封印阵释放被镇压的龙族。   前世,龙族恢复自由后,随蔺沉渊到混沌边界,助他打开了边界入寒渊取女娲石, 今世,他与雪貂孽畜没有孽缘,那他应该不会再打开混沌结界了。   可惜,琼毓错了,她太自以为是,自以为了解蔺沉渊,殊不知他在演戏,与她亲近只是利用她牵制仙族而已。   封印阵被毁后,她以为蔺沉渊会带她离开,没想到他将她带至混沌边界,又一次借助龙族的力量打开了边界。   顶着狂风暴雪来到寒渊之上,好半天后她才回过神来,瑟瑟发抖地站在那,很是不解地问身边的蔺沉渊,“沉渊哥哥,你带我来此作甚?我们快出去吧,若结界缺口被重新补上,我们便出不去了。”   怎么回事,他不是相信自己和雪貂孽畜没有前缘了吗,为何还要来此?   寒渊是天地间最阴寒之地,底下关押着无数废土阴祟,若不是镇魔砚压着,它们怕是已逃出混沌。   蔺沉渊缓步走到镇魔砚面前,没有理会身后的琼毓,他神情淡淡地注视着镶嵌着女娲石的神器,少顷,薄唇轻启:“你还不出手吗?”   闻此言,琼毓下意识转动脑袋查看四周,没见着旁人后,犹犹豫豫出声:“沉渊哥哥,你是在同我说话么?”   话音未落,一团黑气冷不防朝她扑了过来,从她身体中间穿过。猝不及防,如同一柄巨锤砸过来,“噼啪”几声,她的身躯裂开无数缝隙,一阵撕裂的剧痛之后,化作一堆碎片,风一吹便散的无影无踪。   她惊恐地睁大眼,意识是清醒的,明白自己正以魂魄形态立在原地。   镇魔砚后缓缓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身上披着的斗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低着头,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脸。片刻后,他抬手取下斗篷帽子,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庞,是薛息痕。   琼毓愣愣望着薛息痕,当他开口说话时,她惊愕的发现他的声音和废土阴祟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她睁圆了眼睛,脑中回忆着和废土阴祟的来往。   废土阴祟不是一心要复活女娲么,它怎么会和蔺沉渊和平共处?   薛息痕同样一个眼神都不给琼毓,只冷冷看着蔺沉渊,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厌恶,“你怎么还不死,你应当身死魂消才对。”   蔺沉渊发上覆着一层冰冷的雪花,他木着脸,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与薛息痕对视,须臾,沉声道:“先救小七。”   “……”   薛息痕抿了抿唇,面上浮现出几分不耐,顿一顿,他扬手取下镇魔砚上的女娲石,随即突然发难用黑气攻击蔺沉渊。   “啊——”琼毓尖叫出声。   蔺沉渊不躲不闪地站在原地,胸口处被贯穿,现出一个血窟窿,跳动的心脏被戾气搅成碎片,他痛苦地跪到地上,殷红的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他身下的寒渊。   终年不见天日的混沌,颜色非黑即白,鲜血是这里第三种颜色。   血是温热的,从上往下,渗透那一层禁制落到寒渊之下。   空有人形的废土坐在尖石顶端,伸手接住了那一滴热血,它发出一声嘶鸣,散于四周的怨气邪祟转瞬间涌到它体内。   黑压压一片,废土阴祟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出,张牙舞爪咆哮呐喊着要从寒渊中钻出去。   失去女娲石的镇魔砚撑不了多久,唯有神族热血献祭,才能将它们永远镇压在寒渊之下。   周遭全是废土阴祟刺耳的叫声,琼毓终于想起自己前世是怎么死的了。   前世,蔺沉渊将女娲石交给她,要她带回去给雪貂孽畜续命,等她点头后,他自刎于寒渊之上,用自己的热血浇灌镇魔砚,以身献祭镇住了寒渊之下的废土阴祟。   她以为他死了,便恨极了雪貂孽畜,不想救她,遂在回去后骗她,蔺沉渊是为了救她才会死,她只不过是个替身,他一点都不爱她。   雪貂孽畜信了,失魂落魄一心求死,渡恶往她身上安罪名泼脏水时,她什么都不辩解,也不反抗。   琼毓原本想着让她死就行,可她竟敢珠胎暗结!孩子是谁的,不必想便知道!   她嫉妒的发狂,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便不会让她那么轻松地去死了。   渡恶若知道雪貂孽畜怀了蔺沉渊的孩子,肯定会救她,她便随便使了点小计谋,令所有人都以为雪貂孽畜妖性难改下贱顽劣,腹中所怀是孽种,与蔺沉渊毫无关系。   于是,那雪貂孽畜受尽折磨,先关入六合塔内,再拉出来受天雷刑,最后被钉在昆仑派山门前的石壁上,流干鲜血而死,死后魂魄撕碎散于天地间。   她死的这样惨,她很满意,可雪貂孽畜刚死没多久,蔺沉渊突然回来了,他不但没有死,魂魄还回归神躯变成了一名神族。   她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发现众人对雪貂孽畜的所作所为后,蔺沉渊真的入魔了,他血洗了昆仑派,掀了六合塔,释放出所有妖魔鬼怪,前来压制他的各门各派都被打退,眼看他要屠戮三界了,仙族送上从魔族手里得来的引魂幡。   引魂幡能引亡魂,蔺沉渊用其召回了雪貂孽畜的一缕残魂,众人以为他会就此罢手,谁知他彻底疯魔了,竟同龙族一起造反打开了混沌结界……   但她知道,他此举不是真要造反,实际是想转移三界各族的注意力。   当三界各族为了对抗从混沌结界中逃出的魔族和魔物时,蔺沉渊带着雪貂孽畜那一缕残魂去了凤都。   眼前出现一棵望不到顶的苍天大树,是灵鸟族世代守护的撑天神木。   琼毓抬手环住自己,刺骨严寒将她包围,明明是魂魄,却能感觉到切肤之痛骤然出现。   她便死在这棵神木上,蔺沉渊将她钉在树干上,用琴弦一片一片削下她的血肉,只留了一个脑袋和血淋淋的骨架,再施法将削下的血肉重新缝合恢复,然后又重复削肉的酷刑。他疯魔到极致,唇边噙着一抹残忍的笑,足足凌迟了她上百回才堪堪停手。   她死的比雪貂孽畜还惨,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蔺沉渊总算给她一个痛快,再醒来便是重生了。   “你以为,死便是你的结局吗?”   这句话是黑衣少年所说,看起来像是说给蔺沉渊听的,说罢他突然瞬移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这种不屑厌恶又阴鸷的目光,琼毓不敢置信地看着薛息痕,不!不该叫他薛息痕,应当叫他蔺沉渊才是!他就是那个彻底疯魔将她凌迟处死的蔺沉渊!!!   她很想逃走,可双脚似被钉死在原地了,使她动弹不得。   黑衣的少年笑得越发阴邪,他定定看着她,冷不防出手将她打入寒渊之中。   “不——不——”   那些怪物瞬间围了过来,撕扯着她的魂魄,她无力反抗,魂魄很快被撕成无数片,可就是这样,她依旧有着清醒的意识,没有真正死去消失。   蔺沉渊阴毒到极致,将她粉身碎骨挫骨扬灰仍不够,竟利用寒渊的特殊之处,令她被撕碎的魂魄附在这些怪物身上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蔺沉渊——”   凄厉的喊叫从下方传来,薛息痕笑得满脸狰狞,解决完琼毓后,他冷眼看地上的蔺沉渊。   滚烫的热血朝镇魔砚流去,失血过多的蔺沉渊有些支撑不住地往前倒,脑袋重重砸到地上,耳边响起一阵嗡鸣声。   意识渐渐抽离身躯,视线愈发模糊,所有的一切扭曲成漩涡,和混沌阴暗的天融到一起。   他眨了眨眼,眼睫轻颤着,恍惚之间来到昆仑派山门前。   白茫茫的雾气散开,被利剑钉在石壁上的少女一动不动,脑袋歪在一旁,眼睛是睁着的,平日里潋滟明亮的眸子一丝光芒都无,她睁着空洞的眼,不知在看何处,干涸的血痕印在白如蜡纸的面颊上。   他张了张嘴,想唤她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风吹着她被血浸透的裙摆,她耷拉的指尖有一滴血珠坠着,风过后,血珠落下,正好落到他伸出去的手上,犹如烧透的铁汁,高热的温度瞬间灼穿他的掌心。   无法言喻的痛苦,痛到他腹中有些反胃,他强忍着不干呕出声,颤抖地抬手与她十指相扣,屏住呼吸靠过去,额头相抵,一滴泪从眼中滑落。   这是他的小徒弟啊,他捧在心尖尖上舍不得让她受半点伤害的小徒弟,可她却曾遭受过那么多折磨和苦难,最后凄凉绝望的死在这。   是他之过,现在,他来殉她了……   “师父……”   耳边出现幻听了,他听到小徒弟在叫他。   “师父!师父!”   就在身边呢,真好,彻底消失之前还能听到她唤他……   “师父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是锦悦!你要抛下我吗?”   锦悦……   眼皮轻动,蔺沉渊在黑暗虚无中挣扎。   “他和你是不一样的,我也不是你的锦悦,我是我自己的!就算你把记忆强塞在我脑中,想洗脑我,我也不会屈服!”   寒渊之上,随龙族飞来的锦悦挡在蔺沉渊面前,对着薛息痕大吼。   差一点点,便让他得逞了。   她也没想到,薛息痕竟是《仙侠恋之师父太清冷》这本小说的男主角蔺沉渊本人。   在原书里,锦悦最后的结局是魂飞魄散,蔺沉渊恢复神躯后也不能将她复活,他便把锦悦的躯壳养在两人初遇的幽潭中,但他不死心,还想着和锦悦再续前缘,便一路杀到凤都神木,用灵鸟族全族的性命威胁国主施展朔回空元,想回到过去把锦悦带出来。   过去和现在是息息相关的,若真让蔺沉渊把过去的锦悦带走,谁知道现在会发生什么惊天的巨变,凤都国主不敢冒此大险,便暗中施法令他无法带走过去的锦悦。   蔺沉渊已彻底疯魔,见不能救锦悦,便想让三界为其陪葬,这时,孔雀族长老站了出来,说他有法子能让锦悦复活。   仙族手里有一面引魂幡,本是魔族至宝,魔族被放逐到混沌结界内后,引魂幡落到仙族手里。   引魂幡能招魂,蔺沉渊已是穷途末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不会放弃,遂用引魂幡招魂,没想到还真找回锦悦一缕残魂。然此残魂实际是仙族施展的障眼法,蔺沉渊太过疯魔了才没发现,还以为自己真召回了锦悦的魂魄。   孔雀族长老说的法子,便是让蔺沉渊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打造出一个和真实世界一样的秘境,然后将召回的残魂放入秘境中的锦悦身上养着,让她再经历一回曾经发生过的事件。此过程算是养魂,不过这回要留下好的回忆,去掉那些虐身虐心的记忆。   如此,等秘境中的事件发展到合适的时候,便将养好的魂魄从秘境中抽出放入真锦悦的躯壳之中,那她便能顺利复活。   蔺沉渊一开始不怎么相信,直到孔雀族长老表明自己帮他是有私心的,他才相信。   孔雀族长老便是景清的爷爷,景清犯下重罪,本该身死魂消,他爷爷保住了他的魂魄,想让他赎罪自救,便将他的魂魄也投入秘境中。   秘境的最后,景清战胜了心魔恶念,牺牲自己救了那些凡人,天道不会再惩罚他了,他的魂魄目前已被他爷爷带离秘境。   秘境中的蔺沉渊并非原书里的蔺沉渊,穿到书中的锦悦也并非是原书锦悦的那缕残魂,她是来自现代社会完整的一个魂魄,被仙族强行招来,偷天换日塞到秘境中的锦悦身上。   两人脑中偶尔出现的画面是原书蔺沉渊施展的幻术,令两人产生幻觉,误以为真经历过那些事情,实则不然,那些画面是原书蔺沉渊的记忆。   总之,薛息痕便是原书里的蔺沉渊,那个自负高傲对徒弟强取豪夺又从不说爱,结果导致徒弟生无可恋惨死的渣男!   他现在要杀了蔺沉渊,再将她的魂魄抽出放到原书锦悦的躯壳里,如果不是她强烈区分自己和原书里的锦悦,恐怕她也被洗脑成功了,真以为自己是原书里的锦悦。   “我不是你的徒弟锦悦,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拥有自己的记忆,就算你用幻术迷惑我,我也不是你的锦悦。”   “你的锦悦已经死了,魂飞魄散,你试过很多方法都不能找回她的魂魄,为什么会相信引魂幡能召回她的魂魄?”   “仙族骗了你,那缕残魂是障眼法,根本就不是锦悦的魂魄!你好好想想,我和你的锦悦像吗?除了这张脸之外,我和她在面对相同的事情时,做出的选择有着天壤之别,我不是她!!!”   这样说,薛息痕应该能明白吧,她不是原书里的锦悦,她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她喜欢的人是那个连灵修真正意思都不懂的憨憨蔺沉渊,而不是睡完徒弟就跑的渣男蔺沉渊!   “不是的,锦儿,你只是还没清醒过来,我是师父啊,你好好看看我!”   原书蔺沉渊已疯魔到变成薛息痕了,又怎会把锦悦的话听进去,他宁愿自欺欺人也要把她的魂魄带走。   锦悦早便猜到他不会清醒过来,都黑化入魔了,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醒悟,她和他对话实际是在争取时间让蔺沉渊恢复。   蔺沉渊和寒渊下的废土阴祟做了交易,它们帮他恢复身体增加修为,他会拿走镇魔砚放它们出来。   “你就是我的锦儿,你只是入戏太深了,等你回到真正的躯壳,你就会醒过来。”   薛息痕果然不愿清醒,说完一把拉住锦悦离开秘境,屏住呼吸假死的蔺沉渊伺机而动,在秘境入口关闭之前飞了过去,临走前如约取走了镇魔砚。   失去女娲石的镇魔砚没什么作用了,就算他不拿走,废土阴祟也会从寒渊中钻出来,但它们出来后会发现混沌结界是关闭的,它们依然不能出去为祸三界。   “师父!”   锦悦欣喜地望着追过来的蔺沉渊,凌息剑飞出,一剑砍向薛息痕的手臂,后者被迫松手。   “可好?”   蔺沉渊飞身上前将自己的小徒弟拉到怀中紧紧搂着。   “师父我没事!你如何?”   “无碍。”   说着忍不住低头亲她眼睛,心中庆幸着还好他的小徒弟没有经历过那些酷刑和凌虐。   “你只不过是我打造出的一个工具人罢了,竟妄想摆脱秘境到真正的世界来!把锦儿还给我!你不配碰她!”   薛息痕重重喘了几口气,本就苍白的面庞有些泛青,他阴沉暴戾地瞪着蔺沉渊,手一挥召来一柄和凌息剑一样的长剑。   蔺沉渊面上毫无惧色,他知道,薛息痕不是他的对手,若不然,也不会在秘境中哄骗他自尽。   “终于出来了!”   头顶冷不防冒出一个掩盖不住喜悦之情的声音,紧接着,空无一人的周围突然出现无数身穿盔甲的天兵,皆手持武器悬在半空中,严阵以待蓄势待发地盯着薛息痕。   蔺沉渊握紧了手里的凌息剑,目光警惕地扫视周遭。   系统临时工在这时派上用场了,通过她的科普,锦悦得知景清的爷爷当初骗薛息痕,让他剖了半颗心出来打造秘境,又用心脉精血维持秘境的运作,故而这会子的薛息痕已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黑化入魔又执迷不悟,手里还有那么多无辜者的性命,天道注定不会让薛息痕活下去。   他从一开始便错了,若他能和秘境中的蔺沉渊般,对锦悦好一点,多放在心上一点;若原书里的锦悦能和她一样坦率一点,勇敢自信一点……恐怕二人的结局不会如此……   说来也不能怪他们,原书毕竟是十年前的古早虐恋文,那时候的读者吃虐恋,越虐越好,所以他们的故事才会有那么多的阴差阳错虐身虐心……   锦悦无声叹了口气,目光悲悯地望着被天兵包围的薛息痕。   薛息痕咽下已涌到口中的鲜血,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他伸长脖子隔着重重天兵望向锦悦,眼里看着她又并非看着她,只是在她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其实他又何尝没有觉察到,秘境中的锦悦和他的徒弟是不一样的,两人的性子有极大区别……他不愿承认,给她洗脑也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这便是他心爱之人的残魂,哪怕是剖下一半的心来打造秘境,日日抽出心脉精血养着,他也要让她养好魂魄,再回到锦悦的躯壳上。   他的锦悦还在幽潭中等着他,两人未出世的孩子也在等着他,他要带她回家的……   “跟我走……”   他不肯放弃,朝着那边的少女伸出手,口中喃喃道:“把手给我……”   “……”   锦悦心有触动,然不等她回应什么,搂着她的蔺沉渊便抬手将她的脸转过去贴在他心口处。   她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了,他以指为梳,手指轻柔地顺着她的发丝,声音沉沉:“我在这,小七。”   是啊,他在这呢,她的师父在这呢。   “师父。”   她伸手回抱住他,身后传来天兵进攻的声音。   “我们……回去吧……”   蔺沉渊冷眼看着前方,低低出声:“小七,薛息痕若死了,我们所在的世界会因无人维持而瓦解崩塌,我要试一试。”   他既然是按照薛息痕的模子打造的,也会造秘境,那薛息痕造出的秘境,也许他能继续维持。   锦悦也想到这一点了,她用脸蹭了蹭蔺沉渊的胸膛,耳边只剩下他沉稳的心跳声。   “好,师父在哪,我便在哪。”   “……”   蔺沉渊收回落在前方的目光,一团血雾炸开,薛息痕再无痕迹。   一缕薄光穿过云层洒落下来,偌大的天地很快只剩他和小徒弟两人,这是一个新的世界,又和秘境中的世界没什么区别。   与薛息痕相比,他要幸运多了。   两个人相爱,必须是平等,一方占据高位,另一方便会不自觉自卑,若高位者不能处理好这段关系,那便很容易造成悲剧。   如何去爱一个人,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当小徒弟明确表露出不开心或不喜欢他的所作所为时,他最好停下,并学会克制。   “小七。”   “嗯?”   “我爱你。”   “……”   最紧要的,是告诉她,他爱她,爱得深入骨髓,爱到离了她便会活不下去。   “我,很爱你,永远,爱你。”   “……”   锦悦眼中模糊一片,泪水打湿了她的睫毛,这一刻,天地万籁俱寂,只剩下蔺沉渊的声音在回荡。   她听到了,听到他说爱她,原文里从未出现过的词,此刻从他嘴里说出来了。   “……为何要哭?”   蔺沉渊有些无措地望着怀里突然哭成泪人的小徒弟,忙抬手为她擦拭眼泪,心中再次怀疑自己买的那些话本是不是胡编乱造的,怎么每回的情况和话本里的都对不上。   小徒弟为何要哭,是他的示爱还不够有诚意么?要像话本里般准备很多美丽的花和焰火才行么?   “师父……”   锦悦握住他的手,唇边绽开一抹灿烂的笑。   蔺沉渊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锦悦道:“我也爱你。”   说罢踮起脚亲吻他。   蔺沉渊被她亲得有点懵,须臾,他抿了抿嘴唇,认真无比地说道:“花和焰火,我会补上的。”   锦悦:“???”   不等她想明白,蔺沉渊已再次低头亲向她。   他想到了,小徒弟爱吃糖葫芦,他要种满山的山楂树,再用法术让树上结满山楂,届时满山红红火火和花一样,小徒弟一定喜欢。   锦悦:山楂和花完全是两种东西好不好!   嗳,蔺大佬有时候真是傻白甜的可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