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英姐是最爽的   作者:马扇屠妇   ————————文案————————   英媂初见明冷时,他像一个被精心包装好的礼物,在世人的拥簇下,在无尽的欢呼中,摇摇晃晃地送到自己眼前。   这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大家都这样说。   有多好?英媂收入靡下才发现也就那个样,并没有给她太大的惊喜。   丢掉?有些可惜,明冷长得实在是美丽,傢装实在是丰厚!   留着?又很危险,男人就如毒药般蛊惑人的内心,消磨人的意志,让英媂堕入深渊。   明冷匍伏在她的脚下哀求:“媂君,我是你的人,我可以为你而改变,不要抛下我!”   漂亮的,脆弱的,乖巧的,顺从的明冷,像一块泥泞的面团,随意揉搓变形,一点点地填补着她缺失的空隙,牵扯着她飞升的脚步,如附骨之蛆,如收紧的蟒腹,要将她绞死在甜蜜的温柔乡之中。   “你没有错,为生存不择手段符合天道。”   英媂抚摸着明冷的哀怨的眼角说道:“我也没有错,因为这就是我和你的关系,只能成全一个。”   她举起了剑,将其刺向了明冷的心脏。   ...................................   本文讲述的是一个被封锁天道,几千年都未曾有一人飞升的世界里,英媂作为草根出生的凡徒女修,闯过重重劫难,最终顺利飞升成仙的故事。   女主的性格粗鲁狂野,面对欲望毫不节制,只顾自己爽,没有救世主心态,一言不合就大耳光伺候。   然而这样一个强者,面对人间的各种纠葛纷扰时,也会被其绊倒攻击,弄得满身的烦恼。   好友接连离开,所有的功绩得不到世人的承认,被神化又被推翻,习惯后又被迫放弃,背叛欺骗,误解围攻.......   英媂孤零零地来到这个世上,闯荡了一番后,便又孤零零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修仙即修人,希望此文能带给你们力量,像英媂那样挣脱困境勇敢向前。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天之骄子 女强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英媂 ┃ 配角:龚喜花稻阿鸾 ┃ 其它:朝羽茉潘翼瞳明姜潘飞云朝婉歌   一句话简介:起飞吧!女儿   立意:专注自身,修炼强大内心 第1章 天门大赛   “英媂,其实天门大赛女人是进不去天门的。”   熙熙攘攘的大赛会场上,英媂和她的三个死党,花稻,龚喜,阿鸾正挤在观众席的最外围,参加七年才举办一次的开天门仪式。   开天门又名通天驾梯,传闻上古时期天地三界相连,人类可以在其中自由穿梭。只是后来炙魔降临,为了天地和平,神仙联合起来将炙魔封入人世,从此关闭了三界往来的通道。   开天门则是凡人根据星象预测出的天道漏洞,只要在规定的时刻,规定的地点,按规定行事,凡人便可借此机会重新进入仙界。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机会进入天门,这个错开的缝隙每次张和,都只能容纳三人进出,而且因为里面灵气过旺,修为不够者进入就会被灵力灌满而暴亡!这才有了天门大赛,修仙界靠着公平公正的比赛制度,让想进入天门的修仙者们互相比试,直至选出三名优胜者。   凡是修仙的,没有不想进天门的,要知道天门后面可是人人都向往的‘昆仑仙境’!里面的珍宝仙果罗列满地,十二神器镇守其中,哪怕你进去什么也不做,光站原地吸两口仙气,高密度的灵气值就能让你的修为瞬间暴涨。   如此让人驰往之地,龚喜为什么要说女人进不去呢?英媂疑惑地问她:“为何?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天门大赛有这种规则。”   龚喜无奈地摇摇头道:“这不是规则,这应该是修仙界的一种约定俗成。女人,不管你再厉害,到天门前都要自觉止步,那不是属于娘们儿的荣誉。”   花稻和阿鸾居然也很赞同地点头称是。   真是见了鬼,她英媂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听说这种荒唐话,修仙者不进天门那来参加什么天门大赛!于是问道:“这话很奇怪,既然女人不能进天门,那为何还要女人参加比赛,各宗派又为何要费精力培养女修?”   “当然是为了赏英雄择良婿!”   “择什么?!”英媂掏掏耳朵再次确认。   花稻拍着她结实的臂膀笑道:“英媂你闭关太久了,怎么连这事都不知道。修仙者之间的交流较少,很多三十大几都没见过外女旁男,而天门大赛其实也是众人默认的相亲大会,对想找伴侣的,尤其是对女人来说,这就是改变命运的绝佳时期啊!”   “对啊,对啊!我早跟你说出门要穿身好衣裳,把自己拾掇利索,你就是不听!现在这身烂布条跟要饭的也没差别。”阿鸾扯扯她满是补丁的衣摆抱怨。   英媂满脸震惊,她重新观察四周,发现龚喜她们果然穿得人模狗样,再看赛场上的其她人,全都打扮得光鲜靓丽油头粉面。而她只穿了一身破了补补了破的粗布衣,裤腿连着接了三截碎花布,屁股后面更是缝了两大块硬布头,凄凄惨惨彰显贫穷苦困。   这修仙界也分着三六九等,绫罗绸缎彩衣纱绣那是财权贵胄的专属,对普通人来说,一辈子也拥有不了几件好衣裳。去大集上扯三尺粗布,回来托制衣铺量剪裁制,未来三五年就打发过去了。像是这种重大节日里穿得吉服,则要破费买上几块贵巴巴的彩布头,剪成形状好看的布条,缝在衣服上面作装饰,有条件的还可以找绣娘在袖口和领口绣上几针,总之这种吉服是要沐浴焚香之后才舍得穿。   像英媂这种粗俗不羁之人,自然不会费心思在这种事上。   英媂不以为道:“既然是改命,那为何不能像男人那样靠着修为去闯一番事业,偏偏要另辟蹊径去嫁人?如若能打入天门里面,得到的好处那可是嫁给谁都无法比拟的!”   阿鸾叹息:“话是这么说,但世间女子还是更注重自己的婚姻大事,像光明派以及咱们磐岩派的主母们,当初可是差一点就踏入天门里面了,不过在最后与心爱之人对峙时,还是自行退后一步,将机会留给了未来夫君。”   差点进天门,结果把机会白白送给男人?!英媂差点蹦起来吐血,她骂骂咧咧道:“啊蠢货!蠢货!怎么可以做这种无耻又大傻的行为,这明明是犯规,那男人岂能有脸接受?”   龚喜点头说:“我也觉得无耻,可这种行为几乎成了大赛的潜规则,那些相中如意郎君的女孩,如果在比赛中明显胜过男方,那么此时她要是故意让招输掉比赛,等赛后男方就会在舆论压迫下迎娶姑娘回家。”   “世俗称其为夫唱妇随天作之合,能够自愿在丈夫面前矮三分,辅佐夫家进步的才是人人称颂的好主母。反之,一意孤行打败男方的女孩永远都没人愿意要!”花稻撇撇嘴说。   英媂气得脑袋冒烟,她锤锤手边的白玉围栏恨恨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们觉得这合理吗?”   “不合理!可大家都这么做,没有办法。”   “不合理!我们几个本领有限,英媂你可要争点气做进天门的第一个大女人!”   只有阿鸾迟疑了一下说:“如果.....如果是明冷仙君的话,我还真的得考虑考虑,嘻嘻~”   “阿鸾!你这个叛徒!”三人攥着阿鸾的脖子刚想惩戒她一番,忽听观众席内一片哗然。   寻着动静看去,原来是开幕仪式启动了,各大派别的主教和主母们带着她们的得意门生依次进场入座,围成太极八卦阵的赛场里人声鼎沸,观众台上座无虚席,英媂几个只能垫着脚尖站在最外围观看。   这次天门大赛的东道主是光明派,修仙界里最为响当当的派别,总部设光明顶群峰之中,占据山河钟灵毓秀之地,门下弟子万余人,师出盛名仙君无数,实乃修仙界第一大宗!   斗大的锣鼓排列开来,赤膊的壮汉手持红缨槌棒整齐划一地敲击着,嗡嗡闷雷由远及近袭来,将嘈乱的观众席震摄在音波之中。英媂几人也是第一次参加,全都聚精会神地等着接下来的表演。   绑着迎春花的笛号吹响,十二巫祝头戴羽观,身披彩裟,手持骨铃,嘴里唱着祭语,光脚迈着特定的步伐,从会场四面八方朝着阵法的中央舞来。   巫祝的颂声并不大,但场子外围的英媂却清楚地听清了她们嘴里的念念有词,十二巫祝顺利汇合代表着此次天门能够正常开启,然后年过九旬的大女巫走上祭坛来预测接下来赛事的吉凶。   修仙界虽说有本领通天者,但众人依然离不开原始的巫术萨满,提前让大女巫卜一卦,能解决她们未来的一半麻烦。   装着圣水的瓷瓶在大女巫哆哆嗦嗦的动作下,朝青铜鼎里一挥,液体被熊熊烈火尽数吞灭,一瞬间火焰高涨,光芒万丈,整个青铜鼎被紫色光焰所吞没。   场内一片高呼,就连女巫也被惊得后退三步,这种现象往常从来没有过,三秒过去,火焰恢复正常。   铛~~~~铜锣敲响,大女巫清清嗓子,用嘶哑地声音宣布:“天意已测,大吉,万事顺利,会有绝勇之人出现!”   掌声雷动,欢呼四起,算得吉卦是众人所期,至于绝勇之人是谁,大家猜测十有八九会是光明派下一代的正统继承人———明冷。   明冷,刚过十七花龄,父亲是光明派掌门,母亲是朝雁派长小姐,师傅小叔是修仙界最强者,名门正派贵不可及。而本身样貌绝美,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待人和煦彬彬有礼,功力修为一直牢据榜首前十,实在是万千少女的终极美梦。   此次开幕式,光明派的大主母朝婉歌有意让自己的儿子在人前露面,一来是想宣告自己光明派后继有人繁荣昌盛,二来是想开始为儿子着手挑选佳眷,于是特意安排明冷来当开天门的启动者。   天门开启需要圣仗的敲响,明冷率一众弟子,从红毯的另一头手持圣仗缓缓走来,只见他一身白丝对襟广袖衫打底,外着及踝彩绣紫金比甲,腰系十七根虎皮镶金革带,垂珠流苏挂与银丝绣成的云肩前后,深朱垮裤,登云宝靴,衣贵人神气宇轩昂,瞬间就成了全场的瞩目点。   目睹了美人姿态的女人们毫不吝啬地发泄着自己的喜爱,就连外围龚喜三人也都骑到围栏上,挥着手帕朝祭台上的大声喊叫,场子里面一时充斥着女人们狂喜地尖叫。   “到底在喊什么啊?那人远得看不清鼻子眼,你们是如何知道他貌比天仙的?”英媂眯着眼极力想看清楚会场中心的明冷,奈何离得太远只能观测到一团朦朦胧胧的亮影。   花稻摇着英媂的腕子激动道:“英媂英媂!这可是公认的第一美人,就算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没有比他更漂亮的!虽然看不清脸,但光凭这远远的一眼,便能知道他气度不凡仙气飘飘,果然此次不虚行啊!”   切~英媂冷哼道:“再怎么第一美人,还不是一个无用的男人,除了破坏找事外,他还有什么其它用处?女人们为啥发疯似得追捧他?”   “哎~英媂你得这样想.....”龚喜搂过英媂的肩:“世上哪有人不愿和美人共赴良宵美景的,啊是吧!”   阿鸾将猥琐的龚喜从英媂身上扯开,辩解说:“英媂你别听她胡扯,明冷仙君可是世间再完美不过的男子,岂是人随便臆想的?女人追捧他,是想和他结为眷侣一生一世,才不是龚喜那龌龊想法呢!”   “说什么龌龊,难道你不想吗?”龚喜毫不知耻地反驳。   阿鸾脸涨得通红,推了没形的龚喜一把道:“才没有!你这个大色鬼,英媂咱们不理她!”   俩人吵得不可开交,花稻转头一看,见英媂呆愣愣地看着场里,眉头皱得生紧,急忙问她:“怎么了英媂?有什么不对吗”   英媂回过头笑道:“我好像看到一些什么.....不过不打紧,龚喜说得不错,晚上做梦素材有了!” 第2章 破落帮   天门开启后,要等待十三天后才能够进入,在这段时间,众修要用抓阄的方式抽选对手一一对打,根据机制轮番上场,直至选出三位最优者。   英媂等人是代表磐岩派来参加大赛的,磐岩派跟光明派比起来,就好似绿豆跟西瓜,完全不属于同一级别。   小门小户自然收不到什么贵族徒子,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小门派每年都会去民间搜罗些有仙根的底层小孩进来,像英媂四人就是这样招进来的凡徒。   四人相识的过程各不同,后面我们会细讲,先来介绍一下英媂最要好的三个死党。   首先是龚喜,这是英媂加入磐岩派的第一个好友。龚喜人如其名,眼睛溜圆自带腮红长得格外喜庆,人也高胖,性格豪放,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格外受乡下人喜欢。   龚喜的父母里是菜贩子,她从小就要跟着出去运货喊卖,所以对做生意方面极其精通。在加入磐岩派后,龚喜常常会在闲暇之余带姐们儿捣鼓些小买卖,挣点零花钱用,不然她们几个连吃果子的钱都拿不出,实在可怜得很。   其次是花稻,花稻是个文化人,她的父亲是个教书先生,母亲是个绣娘,在四人里面出身算最好的。花稻长得细细瘦瘦,三白眼,脸长而窄,表情总是很严肃,性格也很臭,死板教条喜欢跟人较真儿,不过她学习好看书多,大道理讲得头头是道。   花稻有个隐秘的特长,别看她外表正正经经的,私底下可是个会写下三滥香艳话本的主,英媂她们也是在去年才抓住这个卧底,真是震惊姐们一百年。   最后是阿鸾,在四人中年龄最小,今年才十六,但在磐岩派的时间却最久。她原是潘主母妹妹的女儿的贴身丫头,不过手脚蠢笨脑子不灵光,总是爱犯些小错误而被主母辞退,潘主母妹妹的女儿念主仆旧情,就求情姨妈不要卖她,让阿鸾留在了磐岩派当凡徒。   阿鸾虽然有点蠢,但她娇憨善良直言不晦,对所有人都很热心,英媂她们都很喜欢这小丫头,收入麾下当个解闷儿的用。   这四个人是磐岩派里赫赫有名的小团体,经常是为非作歹,坏事做尽,横行霸道,臭名昭著,丧尽天良,无恶不作.....人们称她们四个为“魑魅魍魉”或者“破落帮”。   在修仙界里,一个完美的好女人就该如深谷幽兰那样,高冷,独处,美丽又不轻浮。俗话说得好,野兽独影成只,牛羊才会成群结队,女人聚在一起即为‘姦’,是虚伪,没有教养,三个女人一台戏的意思。   事实上,修仙界的男人们经常称兄道弟拜把子,哪怕各个宗族不也是男人们聚集起来的产物吗?为什么同样是同性间的友谊,兄弟情就是热血真心值得万年歌颂,而姐妹情谊便是虚伪脆弱谁都能嘲笑两句?   英媂她们才不管这些,她们只知道人多势众,干起坏事来更容易一些,于是这个破落帮就成了磐岩派最另人头痛的存在。   破落帮最有名的‘战绩’,要数四年前的——坤乾论道。   起因是破落帮的头目英媂,加入磐岩帮五载有余,却发现自己的修为并无大长进,虽然她认真听师傅授课,仔细研读经书古籍,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体内筑基却涨势缓慢。这让英媂很不解,在询问了其她女修后,发现大家认为这速度是很正常的,坤道与乾道不一样,女人所修的坤道本就注重缓而柔,不可急功近利。   英媂这人没有别得特点,就是自信!修为不见涨这事怎么可能是自己的问题,绝对是外界因素导致。于是和死党们说了自己的想法,而龚喜三人没别的特点,就是对英媂迷之自信!既然英媂都说不对,那这事肯定不对劲,四人一合计,用了俩个月的时间,搜罗素材,实地考察,终于将各方面的原因给总结了出来。   第一方面出在教材上,坤乾二道的教科书大体上是一样的,但女修要比男修多读几本《女德》《女戒》《女训》《女儿经》这类对筑基和修为毫无关系的世俗规训书,男修那边没有。   同样的教科书也有问题,英媂她们所能读到的经籍全是由男人所编写,所以出发点和落脚点都是在教男人如何成仙,而女修则要花费大量时间从中提取坤道所需。   第二方面出在师傅上,磐岩派没有女师傅,教她们修行的全是顽固且偏心的老头,上课时动不动就敲打手下的女修,贬低打压是常有之事,这让部分女徒对修仙产生厌烦感。   而这些老男师在授课方面,也是以乾道为主,坤道一笔带过的模式来讲。英媂她们很不满,曾找潘主母反应过这方面的问题,得到的处理并不满意,主母虽说名义上是统管宗派内部的当家女人,但说到底是丫鬟带钥匙,权力依然属于她的男人,磐岩派的主教认为这是件不值得得罪老男师的事,便没有多加整改。   第三方面出在修行体系上,英媂发现就算忽略师傅和教材的影响,按着当下的修行方式,她提升功力的速度依然难以达到理想中的效果。细究下去便能发现,目前的修仙体系很详细地将成仙之路分为了坤乾两道,女修就必须要走坤道,男修就必须要修乾道,事实上,英媂在未入门之前根本坤乾不分,两道皆修,筑基的涨势曾非常惊人。   有了大体的概念后,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早课上,破落帮朝当日的老男师发起了攻击。   “今日早课继续朗读《阴阳五行大法》,不要偷懒......”教习她们的师傅是个胡子拉碴,满身酒味的小老头,布置完任务后就窝一旁困觉了。   讲台下的徒子们摇头晃脑咿咿呀呀地念着,浑浑噩噩全都有气无力,一轮过去之后,老头还想让大家再念两遍将时间糊弄过去。   英媂大喊着举手示意:“师傅!徒儿有不懂之处要请教!”   这一嗓子将屋内三十多人的目光全聚集到了她身上,老头更是瞬间清醒,心里暗叫不妙,这个泼皮向来胡搅蛮缠不知礼数,以前就常常爱找师傅的麻烦,如今突然发难不知自己又哪里得罪她了!   老头清清嗓子,捋着打结的胡须故作镇定道:“有何不懂之处?平日叫你认真听讲,偏偏要搞些不三不四的小动作,今天又......”   “师傅,书上写‘万物有阴阳,天地分坤乾,乾是父,为天为阳居高位,坤是母,为地为阴滋养众生’——”英媂打断老头的唠叨表述道:“这句话,我认为有异议!”   “呵,你真是本事见长,倒怀疑起圣贤们的话来了,好,你给我说说这话哪里有问题!”老头一撩袖子,吹胡子瞪眼地质问。   英媂挺着脯子环视众人,非常理直气壮道:“所谓阴阳乾坤,那是相生相克互相转换的概念,阳能生阴,阴能生阳,那么对照到人身上,女为阴能生男,男为阳,照理来说也该能生女的!可看世间,只有女人怀孕生子的道理,怎么不见男人怀孕啊?”   哈哈哈哈~徒子们被她这话斗得哄堂大笑,把老头气得差点口吐白沫,他指着英媂鼻子大骂:“胡言乱语!胡言乱语!怀孕生子本就是雌性的天职所在,堂堂大丈夫怎能去干妇人之事!”   这时破落帮的其她成员来助阵了,花稻站起来继续说:“生育大任本就是一个种族的重中之重,我们每个人都是从妇人的产道里出来的,师傅为什么要把‘妇人之事’说得如此不堪,好像提一下就会玷污了阳刚丈夫一般!”   教室里的男修开始唏嘘着嘲笑,修行者视□□为大敌,更何况将女人的隐私器官摆在明面上来讲,简直是□□污秽不知羞耻!   老头刚要呵斥,龚喜就抢说道:“男人把自己说成天,可连最基本的自生都不会,还要靠女人来繁衍,这样的阳,这样的乾,又如何与能生育女男的阴坤相提并论呢?”   阿鸾拍着桌子说对,教室里的其她女修也跟着疑惑,纷纷小声支持。   这时,占据多数的男修们不满了,开始话里话外地攻击起女修,其中气势最强的要数岩主教的侄子岩莫拂,他不敢正面怼英媂,只能反驳龚喜她们说:“你们女人这么厉害,没男的帮助不是照样生不出来嘛!”   “对啊,女人离了男人,都没有能力活着,有啥可骄傲的?”   男修们开始七嘴八舌地反击,女修们的气势弱了下去,为了颜面不敢再出声。   只有破落帮不顾嘲讽,大声抗击,龚喜毫不生气地回岩莫拂道:“此言差矣!女人生孩子,男人就是个搭把手的,就好似你妈永远是你妈,但你爸却可以是任何人~”   “你放屁!我妈清清白白一良家妇女,你居然敢污蔑她!”   “你看,连儿子都不敢保证自己名义上的爹是否在女人生育中出过力,还敢叫嚣女人离不了男人!哈哈哈哈————”   啪啪啪——老头敲着桌子破口大骂:“都给我闭嘴!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傅了!你们几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女徒,竟敢公然在课堂上将污秽传播与众,按着磐岩派的规矩,当重重惩罚!”   破落组不干了,她们几个主教来了都能硬着脖子吵,又怎会害怕这老头,于是全部聚一块,站师傅面前讨说法。   四个女孩,正是长身体的阶段,本就出生低贱,长得一个比一个高壮,往萎缩干瘪的老男人跟前一站,就好比新鲜粗壮的苞米棒碰上狗尾巴草,从气势上就分出了雌雄。   猛得被阴影覆盖,老头急忙压下火柔声说:“既然你们觉得不服,那就跟众人说说你们的谬....言论吧。” 第3章 坤乾论道   她们闹事的消息已经被人传出去了,有好事的跑过来看热闹,接到通知的潘主母也及时赶了过来,刚到教室外,就听到英媂在讲台上大放厥词。   “我前面说过,阴阳坤乾是相生关系,那对应的女男关系自然也是可以相生的。但现实里,只有女人能生男人,而男人生不出任何性别,所以我们也可以得出,在道法里面男人是无法代表阳和乾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潘主母更是觉得好笑,这个英媂向来叛经离道,最爱口出狂言,不过她仙根极旺,在磐岩派难找第二个像她者。修仙界里,仙根慧种最为稀缺,一个派别如果能拥有如此徒子,那就相当于提前压对了宝,未来门派的壮大将全靠此徒子托举。   所以就算英媂如何胡闹,她都会尽力维护,好在这丫头虽捣乱不安分,但也没生惹出是非大事,只是此次不知又闹什么。   众人问英媂:“男人既然不代表阳和乾,那谁来代表呢?”   “自然是女人!”   这下大家更是嗤笑了,吵嚷着英媂要把阴阳颠倒过来了,曾经的阳刚男儿居然该称为阳刚女儿,潘主母无奈地摇着头,刚想进去阻止,不料英媂又开口了。   “我说男人代表不了阳,但我也没说男人就要代表阴!阴阳轮转相生相换,保持着天地间动态平衡,这不就是女人中的一种变化和交替吗?”   什么?教室内外都沉默了,一时没人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阴滋养外物,理应是母,是分裂自己的生育者。那对应的蓬勃向上的阳是什么呢?该是成熟的,强壮的,完整未生育的女儿!母亲生女儿,女儿变母亲,阴阳交替,坤乾互换,千秋万世代代相传,这才是道法里要表达的阴阳关系!”   潘主母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脑子里轰然巨响,英媂的话简直石破天惊,她怎会这么想?这真得太离谱了!   回过神的男修们更是气得要死,岩莫拂此时也顾不得讨好英媂了,他扯着嗓子问:“阴阳全让你们女人占了,那男人算什么?”   花稻在一旁调笑道:“男人算不得完整的人,在道法里只能是变化中的炮灰而已。”   “岂有此理啊,岂有此理!你们简直是妖言惑众居心叵测,我教不了这群孽障,老夫这就向主教请示回家!”老头抖着手臂,拿起书本就要离场。   “江仙师且留步!”潘主母拦住老头,看着讲台上的英媂发问:“英媂,你何出此言?”   潘主母名飞云,二十年前也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女修,功力甚至超过主教一大截,不过为了成全青梅竹马的夫君,她在天门前故意输掉比赛,从此退居幕后专心做磐岩派的大主母。说没有遗憾那是假的,因为经历过,所以她更是相信这群女孩修为不比男人差,有独到见解也很正常,就如年轻时的自己也曾轻狂。   英媂朝主母行礼,十分正经地解释说:“主母,我曾跟你讲过自己接受了正统的修炼后,功力却开始增长缓慢,远达不到预期的效果,所以我们几个便开始寻求其中的原因,发现女人本就是个完整之人,体内自带阴阳,在筑基时,坤道乾道一起修的效果会更好,由此才得出此番理论。”   “英媂,说话前要三思,道法伦常早已经流传千年,能维持良久自然有它的原因,你想推翻它,那首先要拿出证据做出实践,只有真的验证过对错之后,才能称之为理论!不然你空口无凭,就是在造谣生事。”   潘飞云这话很正确,真金不怕火炼,理论只有落实到实践中,才能验证真伪。   英媂上前一步请示道:“既然如此,我请求主母允我做个关于修行的小实验,来确认徒儿绝无虚言!”   “什么实验?”   英媂的实验很简单,就是找几个修为水平一样的女修分成两个对照组,一组还按正统的方式修炼,一组则跟着英媂,用她的理论和方法来修炼。两组到规定的时间再重新比对,看她们的增长速度是否一致,如果英媂组增长速度与正统组一样或者少了,那她的理论自然就不攻自破。   修仙炼气本就是个苦差事,潘飞云只当是给徒子们找件乐子,成与不成对磐岩派来说都没啥弊处,便想都没想地答应下来。   然而这场轰轰烈烈地修为大比拼刚进行到一半,便被主教强行叫停了,理由是罔顾道法擅用禁修。   禁修,是指那些靠着歪门邪道,残害她人身心的修炼方式,而英媂的方法只不过是让修坤道的女修们,在此基础上再加上乾道一起进行,又怎么能和禁修相提并论!   事实上这次大比拼只用了三天就见了分晓,第一天,两组数据相平。第二天,英媂组明显高出一筹,到了第三天,正统组的修为甚至出现回落,这代表着修炼者有靠药物和外力来增加筑基!作弊!大家还没来得及找出真相,岩主教就亲自出面强行制止了这场实验,并严令禁止门徒再讨论此事。   这事虽成了磐石派不可言及的禁令,但坤乾论道让英媂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理论,于是她直接摒弃正统筑基方法,准备自己闭关修炼。潘飞云怕她跑路,费好大劲给英媂申请到了一个荒废多时的破屋,让她安心闭关。   闭关的破屋在西南方的一个角落里,只有将将两间房的大小,四处漏风漏雨实在寒碜,但英媂年纪轻轻就有了自己的屋子,十分心满意足。要知道龚喜她们还在和其她人挤大通铺,未来只有做出成绩了才能申请到专属屋子,所以不求其它,关起房门专心修炼吧!   四年后,直到天门大赛开始,英媂才闭关出来,至于她此时修为如何,大家都不清楚,只等着到赛场上见分晓。   “英媂啊!你果然修为过高,可以跳过第一阶段的比赛,不像我们还要费劲打上三天。”岩莫拂十分狗腿地凑在英媂面前讨好,他深知英媂有大本事,所以从开始就放下主教侄儿的身段,极力去巴结英媂这个凡徒,只为让她传授自己几招,来加快自己的修行速度。   英媂对这个有着高贵地位的师哥态度平平,虽然他不如其他男修那般讨厌,但此人接近自己的目的非常不纯,就像阿鸾评价他的,油嘴滑舌老谋深算,虽然看起来人模狗样,但背地里指不定藏着什么坏水,叔侄俩没一个好东西!   果然见英媂没赶他,岩莫拂又得寸进尺地谄笑道:“你看我明天要和崖谷派的人对战,那是个修为比我高的选手,你今晚可不可以去我屋指点我几下,好让我在明天的对战中胜出,也给咱们磐岩派长长脸!”   英媂挑挑眉,神色暗晦地瞅着眼前的男人,她虽说一心只顾修炼对世俗习成不太了解,但天门大赛的隐藏含义花稻几人已经告诉过她,天门大赛对女人来说就是一场相亲大会,很多女修都会在这里私定终身,岩莫拂不可能不知道邀请一个未婚女人半夜去自己屋的含义。   “这才刚开始比,你就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吗?”   “哪有,我这也是第一次参加,有你的提点不是更放心嘛!哎英媂,我听说你和你姐们儿都喜欢吃果子,刚好我婶收到一大盒的礼食,你们要不要过去尝尝?”   用食物来引诱自己,看来他很懂自己的薄弱点,英媂立马吞下口水说:“行!我去叫其她人一起过去。”   权贵们来参加天们大赛,和普通人还是有质的区别,虽然都是一个门派的,岩莫拂就可以住独门独院的驿站,各种配套设施都准备齐全,而英媂她们就得去拥挤的小旅馆里睡通铺。   来到岩莫拂的小别院,首先看到的就是拴马桩前的神兽狻猊,一只体型如狮子的墨绿色卷毛大猫,见主人到来,它抖抖脖子上肥厚的皮毛,站起来迎接。   岩莫拂挠着它的下巴给大家介绍:“这个你们应该都认识,磐岩派共有两只狻猊兽,一只在我这里,还有一只在翼瞳师妹那里!它叫小波,你们要不要来摸摸?”   神兽样子千奇百怪,遇到这种带毛的大可爱,没有哪个女人能把持得住,英媂四人扑过去一顿揉搓,看得出来岩莫拂对神兽照顾有佳,小波吃得是膘肥体壮十分没心没肺,英媂对它主人的态度也缓和上几分。   岩莫拂和其他男修最大的区别是,他很舍得花财力和精力去讨好女修,像是难得一见的果子零食,他不但邀请英媂来吃,还会一并邀请破落帮的其她人过来。除了好吃好喝,好玩好用的他也舍得拿出来分享,就为了讨英媂的欢心。   “看英媂,这是我刚讨来的小仙器,听说带身上可以防蚊驱虫自体生香!”岩莫拂趁英媂吃得开心,拿出自己珍藏的宝贝来邀功。   “还有这个,驱邪铃!带着能驱魔除晦,利于修行者清心正气......你看你喜欢哪个我送你!”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喜欢。”英媂是毫不客气,恨不得全部都掳走。   而岩莫拂是真有两下子,他眼睛都不眨地将仙器全打包起来递英媂怀里道:“没问题!这点小意思送你不足以表达我心里的爱慕之情,你尽管收下好了!”   旁边塞满嘴的阿鸾凑过来调侃他:“不是吧大少爷!你想蹭我们英媂的修为可以理解,怎么还谈论起爱慕之情了,我们英媂可是要进天门的大女人,事成之前绝不会跟男人谈情说爱的!”   阿鸾以前是他亲师妹潘翼瞳的丫鬟,对这位大少爷的脾气秉性再了解不过,他心思深重手段精明,对女修向来很不屑一顾,如今突然和英媂表白,定是想效仿他叔叔岩主教勾搭潘主母的套路,让英媂牺牲自己给他铺路。   “找到好的归宿,自古以来就是女孩们的头等大事,阿鸾你出身卑贱自然是没机会嫁进高门。英媂与你不同,她是我磐岩派的得意门生,而我是磐岩派未来的继承人,配英媂再合适不过!这明明是一段良缘佳话,你们作为她最好的闺中密友,理该庆祝祝福的,怎么还生妒了?” 第4章 调戏   “啊......啊这~你还来真的.....”   几人盯着岩莫拂,嘴里的点心都惊得掉下来了。   英媂晦气地将包裹甩回去道:“咦~那我收了你这些礼物,是不是代表着我必须要同意你跟我表白啊?拿回去拿回去!”   龚喜几人也跟着扣嗓子眼,要把吃下去的点心吐出来还账。   岩莫拂哭笑不得地制止道:“英媂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凡事要讲个你情我愿,今天请你们过来,就是想好好招待你们一下,绝无其它不轨之意。”   “你最好是这样想。”   “不过,英媂你还是要帮我看看筑基上是否有可改善的地方.....”   果然天下没有不要钱的午饭,最后还是薅了一把英媂的羊毛才放她们离开。   “岩莫拂这人绝不是个善类,英媂你一定不要相信他!”阿鸾再一次提醒英媂道。   她们出了岩莫拂的别院,天刚好黑下来,于是吃撑的四人拐去夜市花街溜达。天门赛场周围有居民区,每到这个时候,平民百姓们就会在此自发地举行夜会,不管你是烧香拜神,散步游玩,吃饭喝酒,或者摆摊儿杂耍,都能在这找到去处,比元宵节还要热闹十倍。   英媂摸摸阿鸾毛愣愣的脑袋笑说:“岩莫拂算个什么东西!你不用担心我会上他的当,他还不值得我特意堤防~”   “那就好.....”阿鸾低下头,跟在朋友的身后不再言语。   花稻买了糖葫芦分给大家吃,见阿鸾兴致不高,便打趣她道:“怎么了阿鸾,在为明天的比赛担心吗?没关系,让英媂去给你把关,什么妖魔鬼怪都给她打飞!”   英媂也跟着点头,她的比赛要过两天才开始,帮姐妹们指挥战局是肯定的事。   不料阿鸾却瘪着嘴说:“不是比赛的原因,是我想到岩莫拂那个混帐的话就很难过,为什么我会是一个卑贱的奴婢啊!他说的没错,这个贱民身份会永远伴随着我,永远的低人一等,嫁不了高门,后代也要为我所拖累!”   “阿鸾,你怎么又这么想呢?不是说过身份地位算不了什么,我们几个都是底层小人物,谁也不比谁高贵.....”   “那不一样!我是有卖身印的奴隶,而你们不管再穷再难,都是自由身,可以随意走南闯北,可以不顾阶级差异选择爱人,你们不是我,自然不知道这些对我来说根本想都不敢想!”阿鸾吸吸鼻涕,埋头朝前走去。   奴隶制度由来许久,被奴役者皆是‘尤人’,这是群特定的种族,听说祖上曾背叛神族和炙魔结盟,导致天地大乱,于是平叛之后其后代被永久地打入奴籍。凡是带有尤人血缘的不管女男,从出生起就要被强行刻上烙印,阿鸾的耳后就一块刺眼的红色纹章,当初主母好心,没有将章打在显眼的地方,有些不人道的主子甚至会把奴印打在奴隶脸上。   虽说现在的尤人待遇好很多,只要经过主人都允许,不但可以修仙,连天门大赛都可以参加,但依然改变不了她们身份低贱的事实。英媂她们知道阿鸾非常在意的身份,可她们对世俗的制度也无能为力,只能紧跟她身后默默安慰。   阿鸾情绪缓和了一会,擦擦眼泪,转身看着姐妹笑道:“说好的不提这事了,我怎么又为这破事跟你们发火!不管以后怎样,反正现在有你们我什么也不怕!”   龚喜将倔强的女孩抱进怀里安慰:“以后也不用怕,只要我们活着一天,就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阿鸾咯咯笑道:“好,以后等你们嫁人成婚了,记得买我回去做嬷嬷就行!”   花稻皱着眉头反驳她道:“说什么呢阿鸾!你可是我们的朋友,怎么会让你继续做下人,你放心,我们几个一定会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让你生儿育女过上正常女人的生活!”   看她们姐妹情深地抱成一团,英媂把最后一个糖葫芦吞进肚子问:“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咱们完全可以保持现在的状态啊!”   三人奇怪地望向英媂回道:“当然要嫁人了!不然我们怎么成立家庭养育后代?”   “可是你们本就穷得穷,贱得贱,生的孩子未来除了继承这些困苦,你们给不了她们任何好东西。既然这样,不如自己潇洒过完这一世来得好。”   “那不一样的英媂!”龚喜拍着她的肩膀感叹:“我们不像你,你完全可以选择一辈子独身,因为你很强很厉害,在修行上一定都会有所建树!但我们这些普通人,一辈子就这么碌碌无为,等从磐岩派出去后,父母一死便没了家,待老得不能动时,身边连个作伴的都没有,所以女人必须要有孩子,有男人,这样家才是家!”   英媂还是不明白,她指指几人说:“如果你们怕孤独,那我们就相互结伴组建家庭不也挺好吗?为什么非要找个陌生男人去伺候呢?”   “因为我们姐儿几个保不准谁中途退出了,一旦和自己的夫君过起生活,谁还记得以前的老朋友!”   英媂摇摇头:“那不一定,朋友又岂是男人能替代得了?”   几人正说笑之际,忽听大街上传来好大的骚动,人群开始互相推搡,远处走来一队游客。   “干什么呀,挤到我啦!”   “让一让,我要去看明冷仙君。”   “是光明派的人过来了!明冷仙君也在,今儿真是幸运!”   “啊啊啊~冷仙君太美了......”   街道并不窄,但因为光明派的人到来,好奇者全拥了进来,导致英媂她们被推搡着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好在不久她们就扒着旗杆跳到了沿街的门檐上,从上往下看去,更是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地找不到空隙。   “一个男的而已,至于这么兴师动众?”英媂蹲在门檐上十分不屑,全跟犊子见了娘一般,这样子可真不值钱。   喧闹的街头有了变化,首先看到的是一大簇明黄色光团,不似普通灯火的晦暗,此光团夺目而又十分柔和,随着光团的靠近,英媂看清了笼罩下的仪仗。前方三排开路者举着高高的彩色经幡,而后紧跟着的便是打灯女侍从,那灯不是油蜡明火,而是深海打捞出来的夜明珠,一个便能照亮整屋,这么多凑一起,居然将整个街道都照如白昼。   再后面就是人人期待追捧的主角——明冷仙君,精雕细琢的美人,身着华服,头戴玉冠,骑着一匹白色飞马神兽,飘飘然向英媂驶来。许是阵帐造势的原因,神驹上的来者竟然真得带着凡人所没有的仙气,清冷高贵,不沾世俗,光彩夺目如仙子下界。   随着仪仗的靠近,那张绝美的脸庞越发地神气逼人,英媂四人不约而同地忘记了呼吸,等队伍在欢呼中行过,空气中甚至弥散开一股独属于仙子的清香,闻得人昏昏欲绝,醉心不已。   嘟————————   沉迷中的龚喜和阿鸾突然被一声不和谐的口哨声惊醒,那哨声格外响冽,甚至压过了街上所有的嘈杂,如一支炮仗直窜上天,把不明真像的众人全吸引了过来,就连神驹上的明冷都为此僵直了身体。   龚喜和阿鸾扭头看向身旁,见花稻用手捂着脸蜷缩身子来躲避袭来的目光,而她身边,英媂竟然伸着脖子挥臂大喊:“美人!美人看我!嘿~”   人群开始哄笑,就连跟在明冷身后的小姑娘明姜也从轿撵上直起身子,看着英媂的样子大笑:“哈哈哈,哥有人叫你呢~”   当事人明冷本不想理会这些粗鄙之人,可身后的登徒子不但没停下骚扰,反而叫得更大声了,这嗓音之洪亮清晰,甚至可以穿破障碍直达十里之外,力度之大压过洪雷,叫喊者的功力绝不一般人可比拟。   “大美人,看我!”   明冷忍不住地回头观望,想看看这狂妄者是谁,不料只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的泼皮村妇在屋檐上蹦跶。   “哎!他回头了,他看过来了,阿鸾花稻龚喜,你们快看!”英媂捅着身旁的姐们,准备让她们一起饱眼福。   不想阿鸾几个全捂着脸背过身,没人敢回应她的召唤,任英媂怎么扯她们,都不肯露脸。   光明派的队伍离开半个时辰后,大街上的行人才散开,不过龚喜她们早早就逃回了旅店,毕竟英媂这一招来得太过猛烈,她们脸皮再厚也招架不住。   “唉~你们这些口是心非的家伙,平时明冷仙君,明冷仙君,叫唤得厉害,真到跟前了居然连看都不敢看,白枉我一番折腾。”英媂躺在被窝里抱怨。   花稻感叹说:“英媂你是真不懂事啊,正常女子看到爱慕之人都是娇羞悸动,生怕自己表现得哪里不妥当,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你倒好,居然学着流氓地痞的样子去调戏男人!”   阿鸾也蒙被子里大喊:“太丢人了太丢人了!我们跟个猴一样蹲门檐上让明冷仙君观摩,他肯定会耻笑咱们吧!”   “没关系,反正他也看不上咱们,笑就让他笑呗,就是这行为被熟人发现了不光彩!”龚喜就比她俩看得开多。   英媂又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了她们一顿,而后气呼呼地倒头大睡。   然而让英媂想不到的是,这一晚明冷那张脸却突然入侵了她的梦境,黑烟四起,血色弥漫,明冷像一只白色幽灵飘荡在其中,勾引着她向深渊中走去。   是什么东西?英媂好奇地追了上去,四周景色开始变得光怪陆离,在她被暗夜吞噬的那刹那,一个女人的的声音徒然响起。   “英媂!——————”   “英媂,英媂!快醒了,你今天不是说要给我压阵嘛!”阿鸾将疲惫不堪的英媂摇醒。   “唔——”英媂伸个懒腰,发现手脚麻痹,浑身疲惫,梦里的那场追逐还隐约在脑海里回放,不知意义为何。 第5章 利益与同性   天门大赛分为三个比拼阶段,前三天是新人的厮杀时刻,也是大赛第一阶段,这阶段的制度最为简单,也是最容易出黑马的赛段。   第一阶段的参赛选手,根据抓阄机制,三十人为一组,轮番对打,每组选出最后获胜选手参加下一轮比赛。就这么打上三天,筛出三十人进入下一阶段比赛。   一阶段不仅仅是为了筛选黑马,更是为了给各个修炼者排名求次,给门派积累分值。如果一个门派徒子整体成绩都很好,那此门派就算没有进天门者,也能获得一个比较好的成绩,未来七年将在修仙界得到更多的尊重和发展。   所以为了门派的荣誉,各派别都会让强者坐镇指挥同门上场,以此来获得团体上的高分。   英媂便是这类强者,为了给新人留机会,她们这些选手可以跳过第一阶段,直接去参加第二阶段。在大赛前三天里,英媂的主要任务就是替磐岩派四处查看,给同门徒子压台坐镇出谋划策,帮助她们顺利晋级。   前期的赛场多而简陋,只是简单搭了十几个台子,参赛的在上面打,围观的在下面看。因为比赛是同时进行的,所以英媂每次只能兼顾一场,像龚喜和花稻俩人年岁较大,修为也比较稳妥,英媂便简单指点了俩人一下,而后重点到阿鸾这场坐镇。   与阿鸾同场的磐岩派同门,还有两位年轻女修,见英媂过来便一同商量对策。   “英媂,这场可不好打啊!我们遇到团伙作战的了,三十参赛者里,有一半都是朝雁派的人。她们派的长小姐朝羽茉都亲自过来指挥了,看来我们没赢的可能了。”   英媂挥挥手安慰道:“怕什么,她们人再多也要一个一个上场,你们的功力在这些人里面属于中上,只要按我说的去做,保准你们能打到最后!”   铛~铜锣敲响,第一轮比赛开始。   首先上场的是两男修,互相行礼后就直接出招了。天门大赛比得是个人的综合实力,所以不管参赛者是用灵力攻击,还是武力攻击都算合规,仙器和丹药也可以用,只有一点,那就是其中一方认输,另一方要及时收手,不可以趁机索命。   但打斗中取人性命的事也时有发生,大都是伤亡者久不认输而导致,这类情况一般不算违规,所以比赛前裁判会提醒大家要量力而行,点到为止,不要强撑硬抗。   比赛很快就结束了,失败方落魄离场,胜利方领了牌子回休息区等待。   第二轮比赛磐岩派的女修庄科要上场,对手是朝雁派的一男修,英媂检查了庄科的各项指标,确定没问题后就让她大胆去上。   磐岩派的女修和别处不同,自从英媂的坤乾论道后,这些女孩受她启发,私底下都会擅自偷修乾道,遇到瓶颈处,还会悄悄找英媂提点,这就导致磐岩派女修在同等水平下,功力要比对手更沉稳有劲。   庄科也一样,明明筑基要比对面的男修低,但一发力就将对手打得差点飞下台,男修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将将落在擂台边缘勉强稳住身体。庄科暗自松口气,紧跟着出第二招,对手这次警觉得躲开,俩人开始进入攻守阶段。   “师姐加油!加油!”阿鸾在台下为庄科助威。   “阿鸾你知道自己后面的对手是谁吗?”英媂问道。   “知道啊!也是朝雁派的人呢,我找找看啊......”阿鸾在对面的观众席里扫射,终于锁定了一个彪形大汉,那大汉比阿鸾大三圈,站起来如一面城墙,阿鸾顿时吓得抱住英媂大哭:“啊啊啊!怎么办啊英媂,我怎么抽中了个牛蛙,会被他揍台上抠不出来吧!呜呜呜好倒霉~”   “不要被外表迷惑了,修仙修得就是我们皮肉内的精神力,过于沉重的躯壳会快速消耗修仙者的灵气,你只需先拖延段时间,就能让对手无法支撑外需而暴漏短板。”英媂嘱咐阿鸾道:“记住,跟你对打的不是那个大块头,是他身体里那团气息!扑灭他,你就赢了!”   这边还未说完,就听对面一声惊呼,原来擂台上的男修没顶住庄科的攻击,被狠打了下来。   虽然场次很多,但进行的速度还是很快,毕竟都是新手,彼此间谁强谁弱只需三招过手就能立断高下,再打下去除了招满身伤外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大家都很爽快,从不恋战。   阿鸾也上台了,对面那只牛蛙见对手是个小丫头便有些怠慢,出手第一招居然没有用灵力,直接朝阿鸾狠击一拳,妄想用蛮力来恐吓住她。   “蠢货!平日学得都进狗肚子里了吗?!”台下的朝羽茉破口大骂,她此次坐镇本是想通过团体战术,给朝雁派多加点积分,没料到开头几轮居然一半都惨败,这一局本是有把握的,奈何同门轻敌错失良机。   果然,台上的阿鸾轻易便躲了过去,而后一个蹬腿,朝牛蛙背后猛发一招。   “转身用风轮术!”朝羽茉不等阿鸾发力结束便施令。   牛蛙听话地滚地防御,直接破解了阿鸾的攻击,朝羽茉继续献计:“不要停,三十一式拿下她,快快结束战斗。”   本来信心满满的阿鸾突然被打破了节奏,面对牛蛙的残暴攻击,她开始打得吃力起来。   英媂眯眼看向对面的朝羽茉,此人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但身份明显要高贵很多,眼神冷冽举止威严,身边的同门皆对她毕恭毕敬。朝羽茉绝非等闲之人,她的战计快准狠,再指挥下去,阿鸾肯定会输。   “阿鸾,把气往他脚下打!”英媂也加入了战局。   手忙脚乱的阿鸾没敢迟疑,立马改变方向,朝牛蛙的脚部发动攻击,灵力汇聚狂风在牛蛙脚下形成一个漩涡,让大身板的他失去平衡,摇摇晃晃地往一边倒去。   “卧地,摆藏蛛阵!”   本该仰趴在地的牛蛙,直接顺势俯卧,以蜘蛛状应对敌手。朝羽茉很清楚自方的短板,牛蛙身形壮大,平衡性以及灵活性都不及对手,这时候守比攻重要,只需稳住阵型,然后找机会朝对手一击致命。   英媂当然不能如她的意,立马喊道:“打头!”   四肢着地,双手反应就会慢,此时最容易攻击的弱处便是脑袋,正面出击最有效果。   “扫堂腿反击!“   “跳起来踹脸!”   “观海造山第五计!”   “踢屁股!”   ........   如果不是两位军师的加入,阿鸾和牛蛙的战斗本该早早结束,结果这俩人如向死灰里吹风,硬生生将这场战斗变成了拉力赛,你来我往地打了将近五十个来回,到最后双方累得精疲力尽,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虎啸大法,快!”   牛蛙从地上爬起来,张嘴深吸一口大气,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阿鸾双腿打颤地盯着他,生怕英媂再让自己上前去补招,她现在和那牛蛙也没啥区别了。   裁判数十下,牛蛙还是没有清醒过来,磐岩派胜出。   台下一片欢呼,这个场子周围不知何时聚过来如此多观众,纷纷为四位的精彩表演鼓掌,牛蛙虽然输了,但朝羽茉却很值得赞扬!   英媂把瘫软的阿鸾扶到座位上,喂她喝了些水,比赛还没结束,后面她还要强撑着上场。英媂怕阿鸾虚脱,便给她输送了点灵力过去。   “她叫英媂?”朝羽茉盯着对面观众席,皱眉问手下。   “是的,磐岩派的种子选手,听说实力很强,大小姐后面比赛要尽量和她避开。”   呵~朝羽茉冷笑:“我还会怕一个小门户的无名女修不成?下一个上场的是谁,让他势必将磐岩派的人打下去!”   “是!”   朝雁派的技法很猛烈,加上她们财大气粗,舍得给徒子上灵丹仙器,于是很快就将对手清理个大概,最后其它派别的参赛者只剩下寥寥几个,庄科和阿鸾也在英媂的帮助下硬撑过来。   又轮到庄科上场了,这次的对手是朝雁派一个满脸歼相的男修,此男嘴十分不干净,上台没过两招就开始叽里呱啦地说些污秽之语,好在庄科心神稳定,将此男的话当耳旁风,一心寻找他的命门。   见语言攻势不起作用,对手反而越逼越紧,贱男直接朝袭来的庄科甩出埋伏在袖口的雷火鞭,火势顺着鞭体烧到庄科身上,此男也被击倒在地。   庄科打了个滚将身上的火扑灭,衣服还是被烧毁了些,不过并无大碍,她没停歇,继续去追击对手。   但后面的战斗就变得怪异起来,此男开始频频向庄科破损的衣服发起攻击,没一会庄科的外衣就被打得破破烂烂掉落下来,身上只留得一件内衬的褂子,光溜溜的两胳膊暴漏在众目睽睽之下。   修仙界对女人的审视只增不减,男的就是看准这一点,想让女修因为在意世俗贞洁而输掉比赛,实在卑鄙!   “真是无耻至极!”英媂气得朝台上破口大骂,可这制止不了此男的恶劣行为,庄科不得不在战斗之余,时刻保护身上仅存的衣服。   围观群众明显被这下流举措挑起了兴致,纷纷叫喊吹嘘为此男助阵,本是修为的对决变成了一场对女人的凌虐。   “啊!————”慌乱中的庄科被此男偷袭,炽热的雷火鞭甩在背上,褂子瞬间燃烧起来,庄科终是顾不得其它蹲下身抱住胸口。   “认输!认输!”英媂急忙替庄科结束比赛,带着衣物把同门护送下台。   目睹了结局的观众得意地哄笑着,仿佛看到女人出丑,它们就能高贵起来一般。此男领了胜利的牌子,大摇大摆地在一众欢贺声里回到休息区。   英媂气冲冲地跑到朝羽茉面前,指着她鼻子质问:“为什么不制止你的人作恶?!”   朝羽茉对于此男的作法虽不认可,但为了自方的利益,便选择了放任,她只能回道:“天门大赛本就没有限制可言,各人有各人的技法,我没理由制止。”   “你也是女人!面对同性被辱,本能及时阻止这种恶事发生,可你却袖手旁观!你有没有想到,今日那些人围观的不是一个竞争对手的惨败,而是一场对女修的惩辱,未来将会有更多的男人争相效仿,你也终会遇到这样的下场!”   朝羽茉攥紧拳头,她转头看了看不远处得意洋洋的男人,又望向猥琐哄笑的在场观众,胸中堵了一口闷气。她自是知道此事对女修来说有多恶毒,但此刻她不仅仅是个女人,她更是朝雁派的大小姐,是一众同门的代表,如果为此事而打压自己的门徒,那破坏的便是整个朝雁派的利益。   “我认为一个女修本该知道自身的弱处,在上场前应多穿些护身衣物,一味地要求别人体谅自己是不现实的。”   “什么?”英媂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冷哼道:“好,这是你说的,既然朝小姐觉得这种行为是无错的,那接下来就让你的男徒们准备好受死吧!” 第6章 立场   看英媂愤怒离去,朝羽茉心中如梗针刺,她说不出这事哪里不对,可自己确实没做错什么啊!难不成她要为了一个对手而限制同门的行动吗?也不是不行,可为什么她要这样做?难道就因为对方也是女人吗?难道男人也会因为对方是同性,就不顾彼此立场而维护吗?   阿鸾拉着英媂的胳膊担忧道:“怎们办啊英媂,现在就剩我了,我要是打不过他们怎么办?”   “不用担心那些无耻之徒,我来教你一个必杀技!”英媂附阿鸾耳边传授了几句。   新的回合很快开始了,台下观众叫嚷着,将磐岩派和朝雁派的选手又迎上了场。   依然是女修对男修的比赛,围观者哄闹着喊话让男修要下手利索点,它们期待着女修继续被羞辱被调戏。   男人猥笑着拿出雷火鞭,妄想着复制前者的套路。   不料阿鸾根本没有给他出手的机会,直接一大招朝他裆部袭去,这一击可是牟足了劲,只听咔嚓一声,男人的下肢便被打得波涛涌动,马上跪地动弹不得。   整个赛场一片惊呼,男观众们下意识地缩腿捂裆,而女观众则惊喜地振臂高呼。   “裁判!裁判你是死了吗?怎么还不宣判!”英媂朝场边的那个老头子叫骂。   朝羽茉也没料到英媂她们会出此下策,她皱着眉头反驳道:“这种招数太下三滥了,简直是朝人命门上打.....”   “蛤?”英媂吊儿郎当地走到朝羽茉面前,叉腰嘲笑道:“不是吧朝大小姐,明明是你刚才说,天门大赛没有任何限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技法。怎么?只许男人扒女人的衣服,不许女人反击吗?”   “就是,说得对!”   “干得好,下次我也这样打!”   观众里的女人们接连站出来应援英媂的做法,看样子刚才的比赛让她们倍感畅快。   “可是,这对男人们来说太狠辣了.....”朝羽茉不赞同地摇头。   英媂嗤笑着将她刚才的话复述一遍:“我认为一个男修本该知道自身的弱处,在上场前应多穿些护身衣物,一味地要求别人体谅自己是不现实的。”   女人们哄笑,有人朝慌张惊恐的男修大喊:“男人听到了没?以后上场前记得把自己的弱处给藏好了,万一别人不小心给碰到了可别耍赖!”   “那不得穿上铁裤衩上场,哈哈哈~”   “照我说,直接削了更安全的些.....”   赛场上越来越乱,维持秩序的裁判老头不得不敲响了铜锣,大家等着他宣判结果,没想到这老头却望着朝羽茉,点头哈腰道:“朝小姐,你对这比赛是否有异议?毕竟对方赢得不光彩,如果你不同意这结果,那我可以去向上面申请重定规则。”   “喂!老头你算哪根葱?连天门大赛规则都敢乱改嘛?条律上可从来没写不让攻击下肢的!”台上的阿鸾急了,居然连主持公道的裁判都敢不顾赛规,公然偏坦男修。   朝羽茉更是惊讶,她看着不惜毁掉事业也要为同性争取利益的裁判,又看看观众席上义愤填膺的男修们,他们仅管与朝雁派毫无瓜葛,但还是会在同性受辱时破防共情。   如果她今日说不同意,那天门大赛的规则是不是真得能为男人而篡改?   “裁判,天门大赛的规则里可有说,不许攻击男人下肢吗?”朝羽茉严肃地质问老头。   老头本以为朝羽茉会顺势同意他的建议,没料到反而被责备了,便咳嗽两声道:“此招数极其恶毒,有违公良秩序,必须制止!”   朝羽茉从椅子上起身,走近老头大声反问:“那我要问你了裁判,故意扒女修的衣服就不算恶毒了吗?就不算有违公良秩序了吗?为什么当时你没有出来制止,现在反而代表正义站出来了?”   老头支支吾吾地解释:“这......这怎么能比....”   “自然是不能比,因为你清楚自己不是女人,没人会热衷于扒你的衣服。但你是个男人,有机会被攻击下肢,所以你不顾自身职责所在,利用手里那一丢丢权力来维护自己的利益,这样的裁判如何能保证公平公正!”   所有人都被朝羽茉的言论给震慑住了,身后的同门则开始不满,那个贱男更是焦虑,嘟嘟囔囔道:“大小姐,你怎么还为外人说话,这不是在坏朝雁派的事嘛!?”   朝羽茉生气地转身,盯着贱男冷笑:“我坏朝雁派的事?我朝雁派在修仙界里向来行得端坐得正,每一场比赛都赢得光明磊落,绝不会为了那点分值而丧失良知。若我今天真按裁判所说,去申请重定规则,那朝雁派以后要怎么在修仙界里混?未来每一个人都会知道,朝雁派的门徒是靠着羞辱女修,靠着裁判偏袒才赢得比赛的!”   “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朝雁派身上,我要申请,换裁判!”   好!!!在场的所有人都为朝羽茉鼓掌欢呼,而那个自做主张的裁判马上就被换下去了,朝羽茉保住了门派的尊严。   英媂抱着胳膊嘲讽道:“果然还得高门大户的人来说啊,同样的话,我们这些贱民说了,都没人理会。”   朝羽茉朝她抱拳道:“我为刚才的失礼道歉,没有及时阻止门徒作恶实在惭愧,后面我会严加管教,禁止他们再用此下流招数。”   对方的态度很诚恳,可英媂却不领情:“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们也收手是吧?可惜了,我们出什么招数,打对手哪里,全看我们的心情!让你那些男修都把尾巴夹好了,别再惹急了女人让他们兜着走。”   后面的比拼就快得多,阿鸾下手依然没收敛,那些男修们上场全都战战兢兢地不敢放开了打,几轮下来朝雁派的选手被淘汰掉了大半。   最绝得是欺辱庄科的那男的,落到阿鸾手里后,几乎都没过招就举手投降了,把朝羽茉气得脸都青了,这些男修不知是故意给她难堪,还是真心打不过,竟然一个个的全败北了。   好在剩余的人里还有一位女修,现在场上也就四五人左右,只要这女修把阿鸾打败,那赢家还会是朝雁派的。   “下一场该倩倩了,你不是男人,功力也在那丫头之上,记住一定要把她弄下台,把冠军夺来。”   “是!”   倩倩今年二十又三,加入朝雁派的时间已久,功力也很扎实,只不过在一众男修里关注度不高,没想到这次却意外成了朝羽茉重托之人。   她上台,和阿鸾打了三个回合,就迅速将其击败,朝羽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而阿鸾经过车轮战的摧残早就力不从心,瘪着嘴扑英媂怀里解释:“真得好累,这次我打不过她了,呜呜呜~”   “她修为比你高很多,输给她不丢人,今天你的表现已经超乎寻常,成绩很好不用遗憾!”英媂安慰她道。   俩人高高兴兴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庆功,结果还没出场子就听观众一片唏嘘,朝羽茉更是扯着嗓子痛骂。   回头看去,只见决赛场上倩倩单膝跪地向朝羽茉行礼,而她身后的男修对手则拿着奖牌得意洋洋。   那个男修是靠运气一直苟到最后的其它门派选手,功力远不及倩倩,他怎么么会赢得最终比赛呢?   朝羽茉若不是顾及颜面,简直恨不得将倩倩给踹死,她气愤地指着自己的同门怒骂:“朝雁派待你不薄,七年来所有师徒的努力全靠这一战,你竟然把送到眼前的胜利,拱手让给其他人,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原来这个倩倩在最终决赛时,竟主动选择放弃,在明明功力更胜的情况下,让对手赢得了比赛,这对朝雁派来说,无异于欺师背祖之举。   可倩倩却不这么认为,她站起身走到那个男修身旁,俩人手挽手对朝羽茉道:“大小姐,我跟甄朗互相爱慕已久,如今我已二十三高龄,是该把终身大事办妥当了,今日赛后甄郎就会娶我回家,未来我便退出师门洗手做羹汤,安心辅佐甄郎修行。”   “朝雁派从来就没有阻止过男婚女嫁,你完全可以在赛后和主管去提,我们必然会备好嫁妆让你风光出嫁,可你偏偏要做这种背叛师门的罪行来,你对得起朝雁派的栽培吗?对得起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吗?”   倩倩觉得自己没错,看着身旁心爱之人的笑容便浑身充满勇气,虽然以前她从不敢拂逆朝羽茉,但此时此刻,她愿意为了甄郎大胆反抗!   “古人言,夫为妻纲,女人为爱情礼让夫君有何不对?就连大小姐的姑母也曾为明主教退居后位,这本就是人人都传诵的佳话,为何到我这里就是背叛师门之罪了?”   围观者们各抒己见,有指责倩倩背信弃义的,有嫌弃朝羽茉不懂成全俩人的,嗡嗡嗡地吵个不停。   “佳话?”英媂在一旁大笑,惹得众人纷纷看向她,英媂指着擂台上的俩人道:“拿着自己的前程和门派的利益给外男当陪嫁,还好意思称佳话,我看你俩一个蠢一个坏,明明是猪狗一窝的臭话罢了!”   “臭不要脸!输给这种人简直恶心!”阿鸾马上接过话大喊。   “臭不要脸,臭不要脸,臭不要脸.....”英媂和阿鸾齐声吆喝,开始大声重复着这个词。   破落帮的必杀技,在一个人多的环境下,如果带头喊简单重复的话,那便会引发群体的从众心理,从而让所有人都跟着她们喊话,以此来达成想要的目的。   果然有看不惯的人跟着喊,喊声越来越大,让台上俩人转变了脸色,刚刚还满脸幸福的倩倩此时开始动摇起来。   她朝身旁的甄郎靠近一步,想从心爱之人汲取点勇气,可对方却猛得甩掉她的手,在一声声的臭不要脸中仓皇而逃,只留下不知所措的倩倩愣在原地,接受众人的谩骂。   朝羽茉最终还是出面,让人把倩倩给押回去发落,倩倩仍是朝雁派的人,闹大了丢得是自己的脸。   今天的比赛结束,场子的人也跟着散了,英媂带着阿鸾去看龚喜和花稻打得怎样。   “今日闹这一场,那女修肯定会看透对方的为人,和他恩断义绝呢!”   “哼~我倒不这么认为。”英媂背着手嘲笑道:“她已经为那男人背叛师门,自毁前程,付出的代价这么重,说明那男人在她心里不是轻易能撼动的了。”   “就算她发现不对劲,也会为男人辩解,甚至会把责任推给其它人,来说服自己不要后悔,因为她把所有的退路都斩断了,没有回头的余地。” 第7章 挣钱   除了个别场次,今日大部分的比赛都已结束。   花稻顺利晋级,只要后天再赢几场,她便能和英媂一起去参加第二阶段的比赛。   龚喜却意外地落榜了,听同行的人说,她只匆匆过了几场便完任务似地结束了比赛,现在正在西大街和她家人卖茶点呢。   西大街此时人满为患,打斗了一天的修仙者们早已饥肠辘辘,不管是赢是输,全成群结伴地来这里聚餐庆祝。   除了酒楼里的包间雅座,更多的还是沿街支起灶火的地摊小吃,在一众熙攘的人群里,英媂她们找到了扯着嗓子叫卖的龚喜。   “你这家伙不好好比赛,竟然舍大取小来这卖吃食!”花稻扯着龚喜的领子就要开揍,她们平日里那么辛苦地修炼,不就是为了在今天夺得个好名次嘛,没想到龚喜这财迷尽顾着赚钱了,都忘记自己的职责。   “哎哎哎~先别动手,先听我说!”龚喜挥着锅铲拦住气汹汹的伙伴道。   阿鸾也生气地说:“龚喜!我功力这么差的人,今天都打得比你好,你怎么能这样不重视自己前途呢?!”   龚喜无所谓地耸耸肩膀道:“什么前途,哪有什么前途?说真的咱们这些人里面,除了天赋异禀的英媂能有机会在门派里混出成绩,像我们这些普通女修,过了天门大赛后,便嫁人的嫁人,回家的回家,根本没有第二选择。”   “你怎么能这么说,修仙也是一项本事,就算进不了天门,靠着这个本事未来也能在社会上混得风生水起!若你在比赛中取得个较好的成绩,大名气也能帮你在未来找到好的生计。”花稻恨铁不成钢地劝说,她和龚喜同门这么多年,修为不相上下,本以为俩人能一起出师,可龚喜这种自暴自弃的做法会导致她提前退派。   龚喜叹口气,让姐妹们先在自家的摊子上稍作休息,给三人上了馄饨和热茶,坐下来细细解释道:“是,修仙修好了未来肯定能找到好的生计,你们说的我都懂。但细想一下,这套规则只适用于男修,留在门派也好,出去当野路子也罢,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聘用男修。作为一个女修,就算功力再深厚,也得不到世人的信任,对女人来说,最好的出路不过是找个地位功力高的男人嫁掉,从此依附于他,这才算得上个成功。”   几人都沉默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现实就是这样,她们几个也跑不了,一旦出了宗门,那过往的成绩便就此作废。   虽然说是修仙界,但自古以来修成仙的没有一人,大家之所以纷纷加入修仙队伍,也不过是想积攒些功力,等出师后能比普通人多点本事混口饭吃罢了。   社会上有头有脸的工作,皆被各大宗派把持,而这些宗派又是男人的天下,留给女修的地方,除了主母这个辅助位,几乎无其它可走之路。如果抛去这些光彩的噱头,女修也可以去社会上当个个体户,虽然挣得不多,但也能养活自己。可就算是平民百姓也偏爱男修,同样的工作,女修要比男修好上三倍才能得到这个机会。   英媂吸溜完碗里的馄饨,抹抹嘴问:“那你以后是个什么打算呢?嫁人?还是继续卖馄饨?”   龚喜回头看看忙碌的母父,她家这馄饨摊子,也是近两年在龚喜的帮助下才开起来的,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龚喜开始具体计划自己未来的出路。   “嫁人和留父母身边其实是一个选择,这俩寻常妻夫,潜意识里就觉得女人没有能力独立生存。所以我不会拘于家庭之中,我得出去,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找点商机和钱路,然后把自己的生意做起来。”   “你昨天不是刚说,女人必须要有孩子男人吗?这会怎么嫌弃起嫁人来了?”英媂嘲笑道。   龚喜搓搓脸说:“是要嫁人,但那得等我挣够了钱,见够了世面以后才行,总不能挑都不挑地随便找个男人呀!”   阿鸾可惜道:“那你这么多年的修行岂不是全白费了吗?”   “怎么会白费了?最起码,以后我有一身功夫,未来遇到地痞流氓也不用怕了。俗话说的好,技多不压身,灵力用在修仙上还是日常生活上,只是不同人不同选择罢了!”   英媂点点头赞同道:“这也是一个值得深挖的选择,至少做生意不会限制性别,但此路不会容易,就算你有商业头脑,可涉及到钱财必然将面临更大的挑战。”   龚喜笑说:“那是自然,不过世上所有事都需要挑战。哎~你们呢,都老大不小了,你们未来打算干什么呢?”   阿鸾一提这个就蔫了,她有气无力道:“未来?未来干什么不是我能说了算的,那要看主母要如何安排我了。”   英媂摸摸她的脑袋说:“别担心,等我这次进了天门后,定让主母放你自由身。”   花稻问:“英媂你真的能打到最后吗?我不是在质疑你的实力啊,其实从历届的胜利者来看,多是那些高门子弟,凡徒屈指可数,我怀疑这中间是不是有何阴谋,刻意拦截了底层徒子?”   英媂摆摆手道:“莫担心,神来杀神,魔来杀魔,这个天门我必是要进的!”   四人又聊了一会,龚喜突然提议,明天反正都没比赛,不如跟她去倒卖些小首饰,挣点零花钱花花。   破落帮没别的特点,就是穷!穷到何种地步呢?就说修练时的课本,四人都只够买一套来轮着看,平日里手中凑不出两个子,看见好吃好喝的,就只能盯着别人吃过过眼瘾,吃饭的盘子碗从来不用洗,顿顿舔得精光。   所以一听龚喜有挣钱的门路,哪有犹豫的道理,去呀!   做生意是需要本钱的,就说龚喜要倒腾的小首饰,想法是挺好,天门大赛期间难免会有私定终身的情侣,需要点定情信物来助兴,这时候倒卖首饰再合适不过。   但进货就得花一大笔钱,龚喜不顾母父反对,将家里的积蓄全给掏走,又逼着花稻让她把上月的稿费交出来,四人拼拼凑凑才勉强拿出一点本金出来。   进货的地点离赛场有点远,需要跑个二十多里地,去运河边上取。她们一路小跑,待傍晚时分才来到了码头。   夕阳下,宽阔的河道停满了商船,晚风夹杂着潮气铺面而来,卸货工们吆喝着将货物从货仓搬到牛车上。这里大大小小聚集了将近百来个商队,其中各大宗派的商船也混迹其中,英媂几个做不起宗派的生意,只能去不起眼的小码头口等私人货商。   跟龚喜同样想法的人不少,不少小贩围在河边等着船靠岸,龚喜提醒几人,等船靠岸后,听她的口令,只要说上,她们就冲过去抢货,要不顾一切地往包里装,能装多少装多少!   几人做好准备,全都蓄势待发。   几条装满货箱的乌篷船,慢慢悠悠地靠近了码头,船刚靠岸,还没等船夫抛锚,围着的小贩就一股脑地冲了上去,众人全举着钱袋子,推搡着抢货箱。   英媂几个也撒开了腿要跳上船争夺,结果被龚喜拦住说:“不是这个,不是这个,这都是些好货,咱们怎么买的起,听我口令,还没到时候!”   等船上的箱子一个个地全搬走后,龚喜才提醒几人做好准备。   这时,一大群装扮更为寒酸的小贩挤到了泥泞不堪的河堤边缘,船上的工人拿着铁锹开始铲船底的残次货,这些全是挑剩下的珠子玉石,没有抛光打磨,也没有精雕细琢,就这么随意被人铲着从掺着泥沙的船底抛了出去,落在同样脏乱的河岸边上,引来无数穷酸贩子哄抢。   龚喜带着姐妹不管不顾地赤脚冲进泥水里,撞开争夺的女男老少,将肮脏腥气的珠石捞进腰间口袋的里面。竞争非常激烈,为了这点破玩意,有人甚至动手打了起来,你一跟头我一屁股地摔在泥水里,全成了脏猴。   英媂几个也不例外,浑身上下都裹满了淤泥,好在她们有功力傍身,虽然吃了几口臭泥巴,但全都满载而归。   这些残次品都是论斤卖的,她们把各自袋子里的珠石挑拣出来,放到珠宝商的秤盘上,一量需要五两银钱。   “什么?怎么这么贵,就几块破石头居然要五两?!”龚喜吃惊地大叫,她们此次总共才拼凑够二两钱。   卖货的仆人白了她们一眼道:“这里是专供天门大赛的,物价上涨也必然,要不要?不要赶紧给其她人!”   龚喜忙说:“要!不过我们还没买够,你先把这些装起来。”   四人拎着袋子,假模假样地回到河堤上装作捡石头,实则是背着身子暗暗讨论,为那三两钱想办法。   “龚喜咋办啊?要不咱们少要点得了。”花稻发愁地问,她反正是一个子都没有了。   龚喜啧啧道:“不行不行,这东西可都是好几十倍的利润,不能就这么放弃....”   几人四处张望着,妄图从周围扒拉点钱出来。   哎!你别说,事情还真有了转机。   英媂直起腰,抹了把满脸的泥水,正思考如何是好呢,忽听身后有人叫她。   “英媂?是你吗.....”路边停着一辆样式豪华的马车,朝羽茉掀着轿帘伸出脑袋往这张望。   看四人那邋遢样,朝羽茉一时不知该不该和英媂相认,万一她正在落魄中,被自己看到了那多尴尬。   但英媂才没那么多想法,直接挥手大喊:“好巧啊,朝大小姐!”   得到回应后,朝羽茉便放心大胆地下车朝她走去,虽然不礼貌,但朝羽茉还是忍不住笑道:“你们几个在这玩什么呢?为何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四人聚到朝羽茉身旁,捅着英媂让她开口。   ”那个朝小姐,你身上有没有钱啊~我们几个需要三,三.....”英媂觉得无缘无故就朝人家借这么多,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但朝羽茉不等她说完,就直接从荷包里掏出一锭亮堂堂的银块递与她道:“三十两还是有的,这个拿去吧。”   哦~哦~哦~四人眼都瞪直了,活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见这么多钱,英媂脸都扯开花了,她也没推辞急忙道谢:“哎呀!真没想到朝小姐如此仗义,放心!我们日后定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而后,她把沉甸甸地银锭子交给身后的姐妹,龚喜忙带着其她人去换货。   朝羽茉笑笑说:“一点小钱不必在意,你们先用着,不急还。”她本就没把那点毛毛钱当回事,但为了照顾对方自尊,也没说不用还。   英媂拿人钱短,对朝羽茉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逆转,俩人站原地有说有笑地谈论着,天转眼便黑了,河岸边升起了一片暖黄色的渔火。   朝羽茉虽说只是朝雁派的长女,算不得正统的门派继承人,但她能力出众,自小就跟着母亲打理门派琐事,这么多年锻炼出了一身统筹大局的好本事,在幼弟没长大之前,她一直都兼管着朝雁派的大小事务。   她为人义气,能力出众,虽然二十出头,但却成熟稳重,让人愿意信服。此刻,她有意拉拢天赋异禀的英媂,也是想与之交好,日后英媂发达了,也能照顾朝雁派三分。   “朝小姐,我看你修为也不潜,等以后赛场上碰到了,咱俩可得好好切磋切磋,哈哈哈哈~”   “自是自是......”朝羽茉抿嘴礼貌微笑。   双方还想深谈,但有人却等得不耐烦了,轿子里的明冷撩起窗帘催促:“天色已暗,什么时候上船?”   英媂转身去看打断之人,竟然是大美人!   竟然是那个泼皮!明冷急忙把窗帘放下,阻断了外面那双肆意放荡的目光。   “啧啧,可以啊你,居然金轿藏娇,把这大美人都收到——-”英媂刚想调侃一下,便被朝羽茉拉住暗暗使眼色。   她低声在英媂耳边道:“他是我表弟,别忘了,光明派的主母是我姑母。”   “哦哦,哈哈哈抱歉~”英媂尴尬地挠挠脑袋。   好在朝羽茉这人好说话,没有在意,俩人相互道别,然后踩着流萤似得灯火各自离去。   朝羽茉坐回车中,身旁的明冷问道:“表姐认识那个人?”   “今天大赛上的初识,她是小派别里的凡徒,但能力不一般,便想结交一下。怎么,你也认识她?”   明冷没说话,摇摇脑袋便不再多语。 第8章 尤人   看着身旁少言寡语的表弟,朝羽茉心里暗暗叹气。   世人不知,孤傲俊美的冷仙君并不是常人所期待的翩翩贵公子。他自幼便被师傅,也就是他的亲小叔带去深山教授,长年累月地闭关修行,隔绝了一切世俗,虽说功力确实了得,但落下个孤僻自闭的性子。   明冷心智单纯,厌恶社交,经常把自己关屋里一整天不出门,若有人要与他交谈,则紧闭双唇不发一言。   姑母朝婉歌发现儿子不对劲时,明冷已经十五,她急忙终止了儿子的闭关,强行将明冷接回光明派恢复,虽说有些成效,但到底与正常人不同。   朝羽茉就是受姑母之托,带着明冷出来见世面的。光明派名下的产业众多,日后终将落入继承人明冷之手,此次她们前来接引的船队,便是光明派的主要行商之一。   “哎呀,冷公子和朝大小姐亲自来接引,胡某人真是不胜荣幸啊!~”船长带着手下热情地将俩人迎上船,他对朝羽茉十分熟悉,只是这个光明派的大少爷,却是第一次见,没想到此位少年十分神秘,哪怕到自己家地盘,也带着幂篱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胡船长的船可是个大家伙,上下三层仓,从船头走到船尾都要一炷香的时间,工人们穿梭其中搬运着货物,她们一行人则举着夜明珠制成的灯笼,慢悠悠地检阅着商品。   “这些是南边来得丝绸,前面是西域过来的香料,再往前便是北疆发来的牛羊皮料.....”   “胡船长辛苦了,后面我们会派人过来对帐,这些日子你暂且先在我们定得酒店里稍作休息,好好享受下天门大赛的热闹.....”   朝羽茉与船长侃侃而谈,一旁的明冷就静静站在表姐身后,不做声也不动地,直到谈话结束准备回去,胡船长都没和东家聊上一句。   坐上回程的马车,朝羽茉开始总结明冷今天的表现:“见到船长,你本该和他互相问好的,另外,在他介绍商货时,作为东家,你要及时回应他的话。这些人未来你要经常与之合作,所以让他们记住你很重要,还有.....”   “师傅到了。”沉默的明冷突然打断了朝羽茉道。   “什么?”   明冷转着小指上的尾戒,闷闷道:“已经到我的住处了。”   半山腰上的别院里灯火通明,明冷在众仆人地拥簇下进内屋休整。   从下车,换衣,用餐,沐浴,更衣.....整个流程,共有四十多人服侍,明冷全程只需抬手张嘴便可。等一切都完成后,他才屏退仆从,自己慢腾腾地往后院走去。   离开师傅已经两年,但对他的惧怕却有增无减,明冷的脚步越发缓慢,他踌躇着,不知该以何种心态去面对师傅。   十一年前,明冷刚满六岁,而他小叔明佐仁的修为刚好突破天坎,成为修仙界里功力最强者,离成仙升天只有一步之差。然而明佐仁发现,自己现在无论如何进补修练,他的功力都如一潭死水般纹丝不动。   为了早日得道升仙,明佐仁决定断绝世俗纷扰,进山专心修练。出发前,他的同胞哥哥,光明派的主教明佑镗,让儿子明冷拜他为师,跟着小叔一起进山闭关。   明佐仁生性冷漠,面对自己年幼的徒弟,除了教习修为外无任何感情交流,他对明冷说得最多的话便是‘闭嘴’,明冷虽饱受孤独与打压,但他不敢跟母父抱怨丝毫,因为所有人都会告诉他,这是为他好要知足。   吱呀~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了,大厅里一片昏暗,正前方的帷幕后坐着个熟悉的身影,夜晚的凉风吹过,挟着丝丝缕缕的阴气钻进明冷的鼻孔中。   “不许点灯!”威严的呵斥声阻止了明冷从袖口掏夜明珠的举动。   “过来,我有话要与你讲。”   战战兢兢地跪到帷幕前,明冷直起腰板等待着师傅的吩咐。   “天门开启后,你要替我去昆仑仙境取一仙器。”帷幕后的身影佝偻着躯体,每说一句话,语气里都夹杂着嘶哑的痰音,仿佛一台快要散架的鼓风机,明明脆弱不堪还要喧嚣着自己强大。   明冷忍不住地关心道:“师傅,你近来可好?”在他离开师傅时,明佐仁还是个健壮精神的中年男人,为何仅仅两年时间,师傅就变成这般模样?   黑夜隔着帷幕,让明冷看不清男人的脸,只听他讲:“休要废话,按我说的做,长兄已经给你安排好了直通天门后的赛道,你要尽快进里面找到十二仙器里的炽阳木,带回来急用。”   直通天门后的赛道?这不是在给他安排捷径,让他作弊吗?明冷张张嘴刚想反驳,又马上将话吞进了肚子,出来太久,居然会下意识地想反驳师傅,真是大不敬!   明冷低头回道:“是。”   ..........   天门大赛照常进行,今日破落帮的人没有赛程,全都守在场子门口摆卖饰品。   昨天她们熬了一个大夜赶制,将买来的珠宝玉石清洗抛光,终于让蒙尘的宝石露出了本身的光彩,再运用灵力给它们打孔穿绳,一条条色彩靓丽,浑然天成的项链便做好了。   当然,破落帮的主打并不是成品的项链手串,而是主推现做现卖的自助模式。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全场二十个珠子十文钱,统统十文钱,随便挑随便选,现场加工自由搭配!”   闲暇的人们在龚喜的大嗓门下,纷纷围观上来。   只见地上摆了七个簸箕,里面装满了大小各异五颜六色的珍珠玉石,客人只需从中挑选自己喜爱的宝石,让破落帮现场打孔,再穿上绳,便能得到一串想要的漂亮项链。   这种售卖模式很是新奇,也没几个钱,还能自己挑花式,人们纷纷交钱来买。   一时间,英蒂和花稻忙得停不下手脚,她俩专管打孔,器具是租借来的,运用点灵力,很轻易便能在宝石上钻个孔,但顶不住人多货杂,等收摊时,俩人累得手直打哆嗦。   “快快快!数数赚了多少!”阿鸾蹦跳着兴奋不已。   四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布兜里的铜板倾倒出来,哗啦啦的钱币铺了满地,她们擦着口水,边数边笑,长长的铜板串了八大挂。   花稻大笑:“总共四十两!哈哈哈~而且昨□□小姐给得银子还剩着二十两,现在咱们简直富死了!”   英蒂巴拉着钱板道:“那我们赶紧把钱分分下馆子去吧!”   “不行,不行!”龚喜急忙拦住她们说:“这可是咱们的第一桶金,不能就这么随便花掉,听我的,用这些钱继续赚下去,钱生钱,利生利,用不了多久,咱们都能发家致富!”   “还要卖首饰吗?我可不想继续穿珠子了。”英蒂捂着发酸的手腕道。   龚喜笑说:“本金的多少决定着干什么生意,开始不是没钱才做那些体力活嘛,放心,之后你们不用多操心,让我来把这六十两换成二百两。”   大家十分相信龚喜的能力,放心大胆地让她把钱全卷走了,只留下点零头去吃了顿烧鸡解馋。   转眼第二天,天门大赛第一阶段接近尾声,过了今日,胜利者便能顺利晋级第二阶段。   天门大赛的第二阶段可不是容易进的,在此之前,赛制将淘汰掉百分之八十的参赛选手,并且只要进入第二阶段,不管你赢没赢,都能在修仙榜上混到名次,以后靠着这名气,可以在社会上参加各种派别组织的活动。   花稻调整好状态后,便在姐妹们的鼓励声中信心满满地走上了擂台。   今天来看比赛的观众巨多,各个派别的人各自聚在一起,全都举着牌子哨子来应援,轮到自家人上场时就齐声助威,更有甚者会敲锣打鼓地企图给同门增加些气势。   不过,观众再怎么加油,胜负与否还是要看参赛者的实力。   花稻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对面,这是她今天的最后一场比赛,只要把它赢下来,那她就等于在修仙界里入了编,未来前途无量,再也不用靠写香艳话本来讨生活了!   铛~~~铜锣敲响,比赛开始。 第一回 合,花稻并没有展开攻势,而是互相试探了一下各自的功力,她暗叫不妙,这次遇到的是个硬骨头。   对手是个尤人,功力虽然表露得一般般,但花稻和她对打两次便知道此人藏着大招。尤人和寻常人没啥区别,就比如阿鸾和大家的唯一不同,就是耳后那片纹印,之所以花稻知道对手的尤人身份,是因为她的纹印直接被打在了额头上,在粗糙黝黑的皮肤上格外的显眼。   尤人身为奴隶,其实很难有机会站在天门大赛的擂台上,她们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劳作上,没人点拔也没人在意,凡是能够走上擂台的,皆是仙根不凡者。   花稻翻着跟头落在了擂台边缘,还没站稳脚,对面的攻击便袭来,她连忙发力出去将威胁打偏,堪堪躲过此回合。   看台上,龚喜擦了把汗唏嘘道:“好险好险,这场比赛也太难打了,英蒂你赶快给花稻出出招啊!”   英蒂抱着胳膊摇头道:“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别看花稻能坚持到现在,其实是对手一直压着功力没出,花稻这场赢不了。”   果然,对手的攻击一次比一次猛烈,花稻的是越来越吃力,背后的衣物都被汗水打湿。   “花稻加油!”龚喜朝台上大喊,周围磐岩派的同门也跟着一起喊,助威声充斥满场。   只有阿鸾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那个尤人,没有替好姐妹加油。   深红的印章格外刺眼,那是用红烙铁生生烧出来的,这辈子都去除不掉,她的主人到底有多残忍,要把这代表奴隶的印迹打在一个女人的脸上。   阿鸾下意识地摸向耳后,被头发遮盖的疤痕依然钻心的痛。   “不要,不要!救命~我不要印那种东西,小姐救我!啊——————”   皮肉被烧炙的味道又萦绕在鼻尖,她捂住嘴,压制住想要呕吐的欲望,望着台上翻腾的俩人,阿鸾此时也不知该为谁加油。 第9章 第二阶段   花稻的体力越来越支撑不住了,对手却依然游刃有余,她随手造出一团灵气,丢向花稻。   巨大的冲击波直接将力不从心的花稻打下了台,观众一片唏嘘,却没人替这个尤人喝彩。   裁判敲响铜锣宣布:“尤人鹫月胜出。”   英媂她们跑过去将落地的花稻扶起,惨败的花稻叹息:“可惜了,就差一步之遥了,这个人实力太强了。”   “按理来说,她这种修为应该直接晋级第二阶段的,怎么还留她在第一阶段跟凡徒抢名次?”龚喜疑惑道。   “因为她是尤人。”   大家看向发言的阿鸾,一向开朗的她此时闷闷不乐道:“往常裁判宣布时,都会说某某派某某获胜,但这次他却故意把尤人身份放到第一位,就算她功力再强又怎样,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才不会承认!”   在众人的意识里,天门大赛在所有比赛中,有着最为公平公正的制度,但阿鸾这句话却让一些掩藏在规则下的算盘,如抽丝剥茧般露出了原型。   进入第二阶段后,这种感觉便愈发的强烈。   第二阶段的赛制有所改变,参赛选手不再选用抓阄的形式来决定对手,而是由各级元老组建的评审团来评估,根据筑基的高低来排列组合。这个阶段持续的时间最长,需要整整六天,选出十位获奖者进入最后的决赛阶段。   磐岩派余留的选手只有两位,除去英媂后,岩莫拂居然也晋级了。   岩莫拂能打到今天,可以说是全靠钱铺出来的。他在上场前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吃灵丹!灵丹可以瞬间补充灵力,让他的功力在短时间内提高,对于这种回合制的比赛来说再合适不过。但灵丹贵啊,像一般凡徒没这种条件,这就相当于给那些高门权贵开了后门。   但到了第二阶段,吃灵丹这招便没啥用处了,因为此阶段的选手除了实力派就是高门权贵,你有钱她也有钱,外力补充已经弥补不了修为上的差距。   所以岩莫拂刚打两场,便有些吃不消了,他本想通融英媂让她再给自己点拔点拨,结果收效甚微,筑基毕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抬升的,于是他又把主意打到了评审团那里。   俗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不公,当一项规章制度由人来制定时,那此制度便一定带有偏见和漏洞。   岩莫拂无法提升自己,但他可以买通评审团来给自己选对手,只要对手一直选最弱的那个,那他便能多打几场,在修仙榜上的名次也就越靠上。   这件事落到了磐岩派主母的身上,潘飞云其实很鄙视这种行为,她当初参加天门大赛时,可是纯靠自己打到最后的,但她的夫君岩主教却亲自来跟她解释。   “这件事其实很普遍,大家都这样做,没啥好丢人的。”   “胡说,我曾经可从没办过这种事情。”   “那是你厉害,像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费劲吧啦地塞钱换名次,莫拂是代表咱们磐岩派的,他名次越靠前咱们越受益,你不要犹豫了。”   潘飞云听夫君说自己居然也给评审团塞过钱,整个人都惊呆了,她一直以为夫君能力与她不相上下,只是如他说的那几日身体有恙才打不过自己。   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潘飞云没好气的回道:“既然如此,你比我熟络,你自己去解决吧。”   岩主教咳嗽两声,板起脸说:“这种事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出头,从来都是你们女人去解决的,不行不行,我不能出面。”   “你也觉得丢人啊!”潘飞云憋不住地站起来骂道:“这种拿不出手的事情就知道丢给我,那他要是赢了,表彰时怎么不让我上台受领?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们男人占了,坏事全赖在女人头上。”   见妻子生气,岩主教也不敢拿架子了,连忙安慰说:“唉,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怎么也是堂堂一主教,总不能低声下气地去给人说好话吧,你男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唉,作为主母要和气生财,怎么跟破落帮那些疯丫头一般较真儿~”   “你说的对,咱们磐岩派还有英媂呢,把这些钱给那丫头买仙丹,价值要更大些。”潘飞云直接甩手出去了。   留下岩主教生气地在身后大叫:“哪有把注压在女人身上的?女人绝不可能进天门,绝不可能.....”   潘飞云一鼓气回到自己的屋内,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丈夫的话回荡在脑海里,让她更加抓心挠肝的气愤,女人不能进天门?可自己当初真的打到了天门跟前,如果不是为了成全丈夫,那她定会成为第一个进天门的女人!   这么多年了,此事提起来还是让她郁结,她和岩主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嫁给他是自己最大的心愿。礼让夫君,退居家庭,这是一个女人要具备的大无私美德,是这个社会所推崇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她的选择绝对没有错。   但这些都解释不了她的委屈,潘飞云想了一会,便吩咐仆人带着礼物出门了。   英媂今天打了三场,简简单单毫无压力,此时她正和伙伴们蹲墙角数钱。   龚喜又找到了新的赚钱模式,那就是在赛场上下注赌钱,开赛前先鼓动观众给看好的选手买股,赢了得三倍奖金,就这么堵了两天,几人亏亏转转只捞回来二十两。   “这么下去不行,咱们以后押注的对象要挑那种不起眼的黑马选手,就比如英媂每次都不被人看好,结果次次都赢,全靠她咱们才捞回本。”花稻仔细分析着钱况说。   龚喜叹气道:“但这要看运气,咱们不能只逮着英媂一人押啊,还是要扩大范围。”   “那不如让英媂挑几个潜力股出来,咱们以后专门做这几人的赌局。”阿鸾建议道。   这倒是是个好办法,英媂回想着参赛选手的能力,正犹豫时,潘主母突然找到了她们。   “英媂——”   几人回头,见潘主母带着一行人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她关心地看着英媂说:“哎呀,你这来参加天门大赛都没换身衣服!王妈,把我准备的那身给英媂试试。”   一套绣着云纹图的吉服端到了英媂面前,潘主母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并没让她太吃惊,英媂摸着柔软舒适的衣料说:“主母,我还缺双鞋呢。”   “早给你准备好了!”潘主母摆手示意,另一个仆人将鞋袜腰带端了上来。   收到好处的英媂,心满意足道:“说吧主母,这次又有何求啊?”   潘飞云无奈地摇头微笑,她把英媂拉到一旁,认真地问她:“英媂,你实话告诉我,对于第二阶段的比赛,你到底有几分把握?”   英媂虽是磐岩派徒子,但她闭关太久,没人知道其筑基到了何种程度,潘飞云此时急需她来稳定自己的忧虑。   “十分把握。”   “真的?”   “主母不信我?”   潘飞云忙笑道:“不不不,自然是信的,哎呀~那就好,咱们磐岩派这次就全指望你了,只要能顺利晋级第三阶段,此次就算完成预期了。”   英媂挑挑眉道:“主母都是打到天门前的人,为何现在对徒子的要求这么低,才进第三阶段就完成预期了,难道你不期待我进天门吗?”   看着信心满满的英媂,潘飞云一恍惚,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她也是这样自傲。没想到经过这么多年的蹉跎,她的修为一天不如一天,功力荒废,心气磨没,哪还敢再奢求天门之后。   “期待自是期待,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英媂肯定能行!”   “对,我们都相信英媂!”   “英媂将会是第一个进天门的大女人!”   龚喜,花稻和阿鸾全围上来,言之凿凿地确认道。   是了,这就是潘飞云和英媂的不同之处。在她年轻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这么一群姐妹依偎,她自命不凡,又轻信了世俗之见,认为女人间的感情不值一提。   然而成长阶段的少年,是最容易感到孤独的,她们会渴望别人的认可与陪伴,但拒绝与女性结盟的潘飞云,便成了落单的猎物,岩主教很容易就取得她的信任,用些小恩小惠买断了她的未来。   可惜了,一切都晚了。   潘飞云看着抱在一起的四人笑说:“有这么一群朋友,真是羡慕!不过英媂,我得提醒你,天门大赛的规则不似你想象的那般公平,很多人会花钱买通评审团来挑选对手,这样一来,那些难对付的人便会全聚集到你的赛程中,对你大不利!”   “对我大不利?....”英媂沉思了一下拍手道:“那不是正好吗!这样你们下注时,肯定有更多人不投我,咱们赚钱的机会来了!”   啊?潘飞云愣了一下,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只能严肃的劝说:“不要太轻敌了,大赛上的选手本领各异,更重要的是规则多变,评审团有时会针对你设下许多困难,我会尽量帮你做疏通,但赛场上要全靠你自己解决!”   “主母,我只问你一句,天门大赛可有规定女人不能进天门?”   “这倒是没有,但至今.....”   “其它的都不用在意,主母莫要担心。”   ..............   第二阶段的赛程转眼便到了最后一天,赛场也从分散的擂台,转移到了开幕式时的主会场,此时这里人山人海,今天要从筛选的二十个参赛者中,选出最后的十位赢家。   关于英媂的对手,果然如潘飞云说得那样,一个比一个难打,阿鸾本来担心那个尤人鹫月会和英媂分到一起,不过显然她想多了。   鹫月是崖谷派少年的垫脚石,她的任务就是替主人扫清前路的障碍,然后在最后一场比赛里,主动让位,保证谷少爷顺利晋级第三阶段。   高瘦黝黑的尤人选手,孤零零地坐在赛场边缘,等待着属于自己的结局,她的头发被主家剃得坑坑洼洼,贴着头皮漏出纵横在上面的疤痕,脸颊凹陷,嘴唇干裂,唯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深不可测。   赛场上的比拼结束,裁判当场宣布:“磐岩派英媂获胜!”   观众台上一片欢呼,胜利者的同伴跑下来与其拥抱庆祝,其中一人甚至还朝鹫月这边看了一眼。   呵~鹫月冷笑,她站起身朝着赛场上走去,今天她的对手是自己的主人,那个满脸坑洼贼眉鼠眼的男人,会用马鞭抽打自己,会把滚烫的开水泼到自己身上,会用粗壮的铁链拴住自己的脖子。   而今天,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个男人托举到高位。 第10章 秃鹫   岩莫拂因为潘主母放弃自己选择英媂,内心十分地愤恨,他可是磐岩派的继承人啊!虽然不是主母的亲男儿,但潘主母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生育,从小便将自己当她的亲男儿来养,为什么她不肯为自己努力一把!   等英媂几人兴冲冲地回到座位,岩莫拂便憋不住地调侃她们:“龚喜,你们不是做赌局吗,这场怎么不做了?我还准备参与一把呢!”   看见岩莫拂那满脸酸鸡样,龚喜就格外地开心,所以她难得有兴致地回道:“行啊,我给你单开一把,你准备下谁?赌多少?”   “你确定?那我可真下了啊。”岩莫拂观察着龚喜的表情,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交给她道:“我赌崖谷派谷公子赢,下注五十两。”   崖谷派的尤人和他的主人对打,这是明显设计好的赛局,尤人必输无疑,大家都知道结果,所以做赌局的人全都隔过了此场,岩莫拂这举动简直是在捞破落帮的钱。   龚喜却没犹豫地伸手去接,花稻拉住她低声说:“别跟他志气,你有那么多钱给他啊?那个尤人肯定会输。”   “赌局嘛,肯定会有一定的冒险成分在里面,说不定那个尤人突然受够了,当场把她主子分尸了呢,哈哈哈哈~”   花稻摇摇头,无奈地看着龚喜把银子装进口袋,这个财迷,看见钱就没了脑子。   赛场上铜锣敲响,观众心不在焉地看着比赛,说话斗嘴吃小食,大家只想场上俩人能快点结束,好进行下一场。   只有阿鸾紧张关注着鹫月的一举一动,她很希望鹫月能爆揍对手一顿,但她又怕此行为会给鹫月带来灭顶之灾,想来想去,发现这是场必定要输的比赛,她很看不上女人主动输给男人的行为,但鹫月要是这样做,她肯定会理解。   赛场上的俩人面对面站着,谷公子毫不犹豫地发起了攻击,鹫月躲开没有还手,再发力,又躲开,俩人就这么持续了几个回合,连裁判都打哈欠了。   “够了秃鹫,让我打你一下结束吧!”谷公子也开始不耐烦,他挥舞着手里的大刀劈向对手,没料到鹫月如泥鳅般根本近不了身。   谷公子生气了,他低声威胁道:“你这丑货是想造反吗?别忘了,你妹妹还在我手里呢!”他又朝鹫月打了一气掌,这次攻击结结实实地打到鹫月肚子上,他得意地冷笑,果然这才是丑奴的软肋。   被攻击到的鹫月晃了下身子后再次稳住,她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眼中的寒意如万尺冰窟。   妹妹和鹫月并没有血缘关系,她们是同一批卖给崖谷派的尤人,在关押奴隶的铁笼里,小鹫月两岁的妹妹被同笼的男尤骚扰,鹫月出手制止了恶性事件的发生,从此她们互认姐妹。   相比黑瘦寡语的鹫月,妹妹要漂亮得多,她被挑去做主家的丫鬟,而鹫月则成了做苦工的劳役。   寒冬腊月下雪天,鹫月将冻得麻木的双手伸进结着冰碴儿的水盆中,搓洗着主家换下来的衣物,手里是锦衣玉袍,身上却是露着棉絮的破袄。呼啸的北风刮过她生皴的脏脸,冻硬的领口喇得下巴破了皮,鹫月打着颤,肚子饿得发晕,可是今天不干完这些,就没有饭吃。   “鹫月,鹫月!”   冻得要失去知觉的鹫月朝声源处看去,妹妹从墙角露出脑袋,小心翼翼地招呼她过去。妹妹那天穿着一身红色的毛领夹袄,头上绑着红色的发带,眼睛亮晶晶,脸蛋红扑扑,好看极了。   “你怎么来了?”鹫月垂着眼,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她不希望妹妹冒着被罚的危险过来看她这个卑贱的劳役,仅管她非常想念对方。   妹妹从怀里掏出还冒着热气的包子递给她催促:“主家今天赏我的,你还没吃饭吧?趁热快点吃!”   温热柔软的食物落进粗糙臃肿的手里,鹫月忍不住将它们往嘴里送,可是冻麻木的手僵硬又不听使唤,包子一不小心滚到地上。   “哎呀,没关系,我来捡。”妹妹将沾满土的包子吹吹清理干净,刚想重新递回去,就看到那双面目全非的冻疮手。   冷风吹过她们藏身的巷子,见不得光的人像两片焦脆的落叶,妹妹小心翼翼地捧着鹫月的手察看,这是她无法想象的苦难,红肿僵硬冰冷沟裂纵横,是心口风干垂挂的果实,妹妹解开夹袄扣子,不顾鹫月地挣扎,将对方的手塞进了自己温暖的衣服里。   冷热的接触,让俩人禁不住一起打了个颤,鹫月搂着她的腰,此刻眼里除了妹妹,再也看不到其它的东西。   “来,我喂你吃。”香气扑鼻的肉包子递到了嘴边,鹫月大口咬下去,肉汁的鲜美和麦芽的香甜在口腔里爆开,眼泪忍不住滚落而下,不是为无尽的苦难,而是为这片刻的幸福。   妹妹,我的妹妹啊。   “行了,赶快投降,说不定我会饶你那妹子一回,否则,她会像你一样,在那漂亮脸蛋印上奴章。”谷少爷咬着牙,狠狠威胁道。   额头上的疤痕开始发热,鹫月直起身子朝谷少爷慢慢走去。   “干,干什么.....”谷少爷感觉到了危险,挥动着武器想阻止对方的逼近。   哐当~大刀被击落在地,哄闹的观众席随着这声响动,慢慢安静下来。   “你这贱货要干嘛?立刻停下,听到没?你不想让你妹妹活了吗?秃鹫,秃鹫!......”   “鹫月,你一定不要听崖谷派的安排,往上走,以尤人的身份,能打多远打多远!”妹妹咬着牙,含着泪,脸上还有没消散的红肿。   鹫月闷闷道:“如果我不听安排,他们会伤害你的。”   “不要管我!”妹妹大喊道:“杀了他!听到没?我受够这样的人生了,杀了他,我等着消息!你战死赛场,我自缢而随。咱们一起投胎转世,下辈子再在一起!”   谷少爷一边后退,一边发气掌,但所有的攻击都被鹫月轻易化解,他慌了,从没想过奴隶竟然也敢反抗自己!这让谷少爷又气又惧,不得不掏出秘密武器——三昧烈火丸,朝鹫月丢了过去。   这是个只有苹果大小的银白色丸子,只要丢出,就会立刻燃烧爆炸,蓝色的炽火会把周遭一切都化成气烟,所以世人以三昧真火为其命名。   鹫月早有准备,她双手一推,身前就形成一面空气结界,袭向她的烈火丸瞬间爆炸,火焰在结界的推动下弹向了反方向。   轰隆一声,爆炸扭曲的蓝色火苗吞没了谷公子,好在他反应快,及时跳离了燃烧范围,但下半张脸还是因为躲闪不急,被燎没了。   失去下巴的谷公子吱吱哇哇地连话都说不出来,这导致他无法开口投降,裁判没法停止比赛,等鹫月走向他时,观众只能看着他被自己的奴隶虐杀。   崖谷派的人焦急冲上场,但赛场周围的结界只能等结束才解除,这些人开始咒骂背叛主家的奴隶,大声威胁让她停止伤害。   谷少爷跌跌撞撞地朝场边跑去,他挥着手示意投降,结果刚抬胳膊一把钢刀就将他的手定到了地上。   场上观众唏嘘不已,场边谷少爷的母亲尖叫着晕了过去。   鹫月朝趴着的主人走去,一脚就踢了过去,男人浑身哆嗦着如离水之鱼。   再来一脚!屁股都被踢出了血洞。   一脚又一脚,一拳又一拳,曾经耀武扬威的上等人,不过也是一滩烂泥罢了,这么一具软弱的躯体,居然能够奴役尤人千百年!   凭什么!凭什么!这群肮脏卑鄙的男人!凭什么对世界指手画脚!   鹫月端住主人歪掉的脑袋,生生扯下,全场惊呼。   裁判敲响铜锣,用发颤地声音宣布:“尤....尤人鹫月获胜~”   “好!做得好!妙哉妙哉!”肃静的观众席里,只有英媂跳起来为鹫月大声喝彩。   天门大赛死人是难免的,往常比这血腥的不胜枚举,大家反而会为之兴奋激动,可这次不一样,施虐者居然是尤人,她居然虐杀自己的主人!   被踩在脚下的奴隶摘掉了主人的头颅,这让所有拥有尤人的上等人警铃大作,再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了。   赛场内乱成一团,崖谷派的人涌上擂台收拾谷少爷的残肢,但他们却怎么也找不到少爷的头颅,那个尤人竟带着主人的脑袋在赛场上消失了。   缓过劲的龚喜,从钱袋里掏出那五十两银块,对着脸色发黑的岩莫拂,狠狠亲了银子两口。   “么,么,么!这不是送上门的财运嘛,哈哈哈哈~”   花稻捂着胸口感叹:“太震撼了!一个毫无选择的尤人,都能握住手里的权力不让渡男人,但那些身心自由的高层女人却利用各种借口,主动放弃手里的权力,甘心做男人的养料!唉,是谁更像奴隶呢....”   英媂摇摇头说:“正是因为她们有选择有退路,所以才会不顾整体女人的利益,随心所欲地托举男人。因为由此导致的恶性并不会马上反馈到自己身上,但这些做法却会让之后的女性更加困难,就相当于和男人一起压迫女人。”   “真是给尤人长脸啊,是不是阿鸾?”花稻扭头看去,发现旁边位置上没有人,阿鸾不知何时离开了。   躲在人群里的鹫月埋着头匆匆朝会场外走去,刚到大门口,就看到崖谷派的人在外面守着堵自己。   鹫月犹豫一下正准备拔刀跟他们死拼,手腕突然被抓住,她吃惊地要反击,却不想旁边是个和妹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阿鸾拉着鹫月的手腕把她拽进人群,然后七拐八拐地绕着赛场边缘来到一个没人的角落。   “别担心,我是来帮助你的。”阿鸾撩起脸边的头发,露出耳后的纹印。   鹫月眯着眼睛警惕地看向阿鸾,她不会因为同是尤人就相信对方,尤人间的背叛再寻常不过,只是阿鸾太像妹妹,让她瞬间失去了防御。   “鹫月,我会帮你躲过他们的追击,你要继续打下去,以尤人的身份,能打多远打多远!” 第11章 这是英媂的主场   第二阶段结束,选出了十名胜利者,包括英媂,鹫月,朝羽茉三名女修。   这是女修最多的一年,往常也就一两个,甚至没有,评审团的老头子都在感叹今年的天门大赛阴盛阳衰,所以首场就把英媂和鹫月排到了一起。   她们俩的实力众人有目共睹,如果散开了打,那俩人估计能都能打进天门里面。天门大赛只有三个名额,评审团原本一个都不想给女修留,更别说是女凡徒和女尤人俩个。   英媂在磐岩派一众同门的祝福声中,自信满满地进了赛场,她对鹫月这个尤人对手很敬佩,但不影响她要赢的心态,一切阻拦都会被她劈开。   龚喜和花稻拎着钱罐在赛场上四处推销着她们的赌注。   “凡徒与尤人的巅峰对决,哎,客官要不要下一注,赢了回本三倍,童叟无欺!”   聚一起的几个观众,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哪个赢得概率最大,最他们把铜板分了俩拨,一半投英媂一半投鹫月,稳赚不赔。   龚喜晃晃罐子里的子儿,想着还是要做有钱人的生意,就像昨天的岩莫拂,眼都不眨地白送她五十两,五十两啊!这要铜板才能凑够这么多。   龚喜叹气转身刚准备回去,便碰到阿鸾悄摸摸地回来了,她追过去问:“阿鸾,你这两天怎么总见不到人影,干啥坏事瞒着我们?”   阿鸾不会撒谎,支支吾吾地解释:“有,有点小事要,要处理.....”   “你能有什么事!看你那做贼心虚的样子。”   阿鸾红着脸刚想辩解,幸好英媂的比赛要开始了,她连忙找借口回到座位上假装看比赛,龚喜也没心思盘问她了,大家全都专心致志地看英媂打擂台。   消失了一天的鹫月,在铜锣敲响之前突然出现,崖谷派的人立马将赛场围了个严实,只等着比赛结束活捉叛徒。   英媂活动了下手腕,打之前先问候一句对手:“你的修为不错,比大多数女修都要稳定,难道你修炼时也是坤乾二道一起修吗?”   鹫月看上去并不想与之交谈,她摆好姿势直接开始了攻击。   第三阶段的对打不似前两场那般轻松,这是整个修仙界最顶尖的选手,每一次对决都卷带着磅礴杀气,所以为了不误伤观众,赛场周围会覆上几层结界。   轰隆隆的攻击劈裂土地,径直炸在结界处,英媂翻腾而起,闪躲到另一边,她张开胳膊转动一周,双手在胸前比划一个阵结。   这时,英媂身后金光大闪,剧烈运动的空气分子瞬间扭曲,她朝前猛推大呵:“去!”   刺耳的尖鸣声伴随着热浪冲向鹫月,眼前白光大闪,似烈日当头,鹫月调顿全身灵力,直接打出蓝黑色光波,正面迎接攻击。   整个赛场全被激光污染,人们只能眯着眼睛看频闪中俩人飞来飞去的身影。   英媂从滚滚灰尘中落地,她抽出了背后的大剑,等待着狂风吹散眼前的尘烟,对面的鹫月也在她的示意下拔出了腰间的铁刀。   修为灵力的比试并没有分出高下,接下来她们要进行武力的对决。   铛~~~碰撞的武器发出脆响,交头的双方挥舞着各自的刀剑乱砍,快速出击的利刃划破空气,发出呼啸的哨音。   俩人出招不带停顿,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双方就交手了近百个回合,看得人眼花缭乱,冷汗直流,满场观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说起英媂的强,那可是真真切切的天赋型选手,她刚进磐岩派时,筑基就超越一众同龄人。那时她年仅十一,身材干瘦,披头散发,脸脏得像逃荒难民。   当时磐岩派的主母潘飞云丧女不久,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她亲自下山去民间搜寻有仙根的女凡徒,招徒行动持续了整整三个月,直到最后一天,英媂才突然出现在潘飞云面前。   “你们要招徒?收我这个天才回去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拦住潘飞云的马车自荐道。   潘飞云看她那脏兮兮的模样便可笑,于是下车把手搭英媂亮堂的脑门上,测了一下她的修为程度,才发现这丫头并没有口出狂言,她体内的仙根犹如一条蛰伏的巨藤,绵延不绝看不到终点。   “仙根慧种,前途无量。”这是潘飞云对英媂的定义。   事实上,英媂确实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赛场上,刀光剑影,经过来来回回地劈砍格挡,双方手里的兵器终是承受不住碎裂掉,直至手柄都飞出去,俩人才停下来稍作喘息。   英媂叉腰笑道:“爽!好久没这么酣畅淋漓地打过了,你的功力不错,赛后咱俩结交一下如何?”   “赛后?呵~”相比英媂的游刃有余,此时的鹫月却已经接近强弩之末,她努力维持着身体不要倒下,胸口的风哧哧而过,使她喉咙腥辣刺痛。   高强度地输出,让鹫月元气大伤,可她已经不在乎了,此次一战本就是奔着死而来的,她强撑着直起身子,看着英媂道:“继续吧!”   残余的灵力被强行召唤出来,鹫月团了一个盆大的光球,咬牙朝英媂丢了出去,结果刚射出没多远就被对面的光波冲了回来,鹫月被击出甚远,重重地摔在地上。   “啊!——————”观众席上的阿鸾惊呼,她站起身刚想冲下去,便被花稻拦住。   “阿鸾你怎么了?”   回过神的阿鸾不知所措地坐回原位,紧张地说:“不要死啊,英媂一定要手下留情啊~”   龚喜和花稻神情复杂地看着痴愣愣的她没有多语。   摔地上的鹫月伤得不轻,五脏六腑挤压出的黑血从嘴里喷涌而出,英媂没有趁此追击,她走到鹫月身边询问:“要我替你向裁判投降吗?”   鹫月挣扎着站起来,她已经没有任何灵力可以使用了,只能握紧拳头朝英媂打去。   “不要强撑了,现在停止回去养伤吧!”英媂接住她毫无力道的拳头劝说。   “不.....”鹫月颤颤巍巍地继续着自己的攻击,用哑成破锣的声音道:“不,继续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脚步越来越不稳,鹫月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好在英媂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何必?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我珍惜你英才,不要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鹫月本想挣脱英媂的搀扶,可她伤得太重完全动不了了,只能无奈地笑说:“就算认输,你觉得我还活得了吗?我是一个卑贱的尤人,从我杀死那个公畜开始,就注定是要死的。”   鹫月抓着英媂的胳膊拼命站直身体,她抬头看着对手道:“死在你手里,总比死在那群人面兽心的畜生手里有价值,若你可怜我半分,请去崖谷派找一个叫?儿的尤人,买下她,让她脱离那片地狱,我下辈子定当做牛马报答!”   英媂转头看向场周,果然崖谷派的人如围猎的野狗般,虎视眈眈地等待着结界开启,那时鹫月定会被这群人分吃了。   “我这人向来不爱管闲事,恕我不能答应。”英媂无情地拒绝了对手的请求。   “是吗....”鹫月眼神晦暗了下去,她苦笑说:“看来,今天注定是我和她的死期了......”   观众吵乱起来,大家不知道打得好好的俩人为何站一起续起情来了,纷纷喊话她们继续。   英媂把手放到鹫月肩头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救她?”   “我可能连赛场都出不去。”   “出赛场这种举手之劳,我还是可以帮你的,剩下的便需要你自己去努力了。”   鹫月难以言语地看着英媂,许久才点点头感谢:“虽然我们萍水相逢,但阁下的恩情,未来我必将报答!”   英媂摆摆手,示意她快些认输,鹫月招手投降,等待良久的裁判马上敲响了铜锣。   铛~~~跟着锣响起的,是突然卷起得一股风沙,漫天黄尘四起,人们呛得睁不开眼,等恢复时,赛场上除了搜寻的崖谷派,根本找不到鹫月的身影。   英媂和鹫月合伙做得这套局大家都心之肚明,但没有人敢来找她的麻烦。英媂大摇大摆地来到休息区,一屁股坐下,吃着同门递来的水果干粮补充能量,后面上场的是朝羽茉,她的对手一样不容小觑。   “我现在知道你说的规则多变是何意思了,哪怕是朝羽茉那样的高门权贵,也依然会被评审团安排最难的对手。主母,想当初你一个人打到最后,也面临了种种性别上的针对吧!”   坐她身旁的潘飞云无耐地笑道:“这是每一个女人必须要面临的困境,我们总是要比男人更努力才行。”   “是吗?要是评审团里有女人坐镇的话,这种情况就能很大程度地减少。在一个男人制定规则的赛场上,女人的困境是被迫的而不是必须的。”英媂盯着场边那群道貌岸然的老头子冷笑。   潘飞云望向若有所思的英媂,一种欣慰涌上心头,后辈女性的崛起,让未来变得更加有希望了。   朝羽茉最终没打下这局,现在赛场上只剩下英媂一个女修了。   很快,又该她上场了,只要再连续打赢两场,那冠军就必然是她的,天门即将迎来第一个女修。   观众席上人声鼎沸,众人欢呼着将英媂迎上了台,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女修,全都期待着同性的胜利,这个天门第一女修,对她们来说意义非凡。   自古以来,女修在修仙界里就倍受挤压,她们的成绩经常被男性亲属篡夺,功力被丈夫挪用,明明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但因为是女人,所以要处处礼让三分,她们的努力和付出换不回社会的任何认可。   如果英媂赢了,那未来女修们的目标,很有可能从男人身上重新转移到赛场上,所谓世俗约定俗成,也将成为历史,女人能进天门的信念会根植到每一个女性心中。   所以英媂这次必须要赢!   “英媂!英媂!英媂!......”女人们齐声呼唤,这个名字给她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力量,喊声充斥在赛场的每一个角落。   想当初,这种盛景是那个叫明冷的男人才能拥有的,仅仅十天时间,女人的追捧就换了目标,英媂得意地朝观众们挥手,喜悦跃之颜表,丝毫不加掩饰。   “这就对嘛!姥子才值得你们的喜欢,那个男的怎么配?看我让你们大爽特爽!哈哈哈哈......”   英媂得意忘了形,比赛刚开始,她便感觉小腹止不住地抽搐,下面涌出一股暖流。   “嗯?”英媂摸摸屁股,伸手一看,指尖上一片血红。   “我去,你来凑什么热闹!” 第12章 潮灭   好巧不巧,潘主母为顾及磐岩派颜面,今天特意给英媂换了身新衣服。   上身是轻巧便携的短打衫,下身是雪白利落的直筒裤,脚上则是双牛皮靴,而月经的贸然造访,让英媂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无遮无拦地红了裆。   开始时还算可以,星星点点的看不出来,但随着她发功用力,浑身气血加速运行,血液也跟着止不住地顺着大腿往下淌,没过多久,所有人都知道她被月经造访了。   “哎呀,英媂这也太不赶巧了!”花稻几人啧啧感叹,她们倒没其它的想法,就是觉得有些不方便。   但有些人则如惊弓之鸟般,一个个尴尬得无地自容,前排光明派的主母朝婉歌皱着眉头感慨:“真是遭罪,被这么多人看到,要是我定然羞愧难当,直接弃赛了。”   “为什么呀娘亲?为啥会羞愧难当,这姐姐又不是动弹不得了,怎么能弃赛呢?”七岁的明姜一脸好奇地问道,她年龄小,加之这些女儿私事没人给她提及,明姜只以为英媂受伤了,可母亲却想让她退赛,便十分不满。   对于女儿的童言无忌,朝婉歌只能塞搪道:“小孩子家家不懂不要乱说。”   “就是不懂才要问嘛?这个姐姐是屁股受伤了吗?”   噗~一旁的朝羽茉憋不住地笑道:“不是受伤了,是女人长大后会来月经,英媂这次应该是上场匆忙,没来得及......”   “在外面不要谈及这些隐晦的脏事,她一个小孩子知道这些干嘛!”朝婉歌十分生气,英媂不顾颜面的行为,让她跟着难堪,她讨厌独属女人的特性公开于众,在她的心里如果不能和男人一样,那便是下贱低等。   朝羽茉和明姜对视一眼,无奈地吐舌扁嘴不敢再说话。   更有甚者,会惊恐不已,评审团那些快暮年的老男人仿佛看到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一个个坐立难安,愤愤不平。   “怎么能公然做这种污秽银乱的行为!阴毒至极!”   而台上的男观众们,更是阴阳怪气不知该如何评价,毕竟往常这种事情发生时,女人都是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他们便可以借此机会嘲讽打压,释放内心的恶意。但现在不同了,英媂不但不羞耻,还大大咧咧地劈叉抬腿,丝毫不在意那染红的裤档,倒是她的对手浑身不自在,总是发挥失常。   “这女人是故意的,她知道那玩意是阴秽之物,想借此压制男人的阳气!”   但事件的主角英媂,丝毫不知台下观众的注意力,已经从她的功夫上转移到了其它地方上,还洋洋得意地肆意显摆着她那绝妙招数。   一个横跳转身,英媂直接踢飞了对手的门牙,她趁胜追击,将男人打趴在地,此人跟鹫月比起来,简直容易得不像话。   赢了的英媂,高举双手示威,她环顾四周,发现观众的欢呼声并没有想象中的响烈,人们的脸色各有不同,全都低声嘈杂些着什么。   肯定是我打得不够爽,下一场要更狠些才行,英媂心里默念。   回到休息区,见潘主母和一众同门女修在那迎接自己,她们神色紧张地围住英媂,拿出准备好的裤子和月事带递与她。   “英媂,快快将衣服换上吧!”   “哦,不用担心我,只是来月经了而已,对我来说影响不大。”英媂以为大家在关心她,便示意众人放心。   她哪里晓得大家的紧张不是关心,而是害怕她的月经会影响到其它人,庄科刚要开口劝说,便被潘主母拦住使眼色。   英媂这犟驴的性格,潘主母再了解不过,她笑眯眯地说:“辛苦了英媂,不过穿着脏的裤子到底不舒服,为了不影响发挥,还是换一下吧。”   裤子换不换都行,但月事带还是要用的,英媂吃得多身体壮,每次来月经都海量,满腿淌血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于是她听话地去休息室换洗,大家也松了口气。   结果英媂收拾完后又穿着那条血淋淋的脏裤子出来了,她说反正上赛场也会脏,不如等打完最后一场再换吧。   这时大赛的主持也过来了,那主持依然是个老头,端着一把拂尘,脸上的白胡子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就是说的话实在不讨英媂喜欢,他瞥着英媂的裤子道:“老夫提醒过你们,让她把那污秽之物收拾干净,不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实在伤风败俗!”   潘主母尬笑道:“是是是,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换而已。”   主持捋着胡子昂着头,都不正眼看几人,轻蔑地冷哼一下,转身就往回走,刚迈出两步就听英媂在身后喊他。   “喂!老头看我~”   主持是个德高望重的老辈,谁看到不称他一声老仙师,如今竟被一个女凡徒轻视,简直岂有此理!   老仙师气愤地转身刚要呵斥,一巴掌就扇到了脸上,他僵持在原地,鼻子都被扇出了血,满脸纵横。   哈哈哈哈哈哈——-始作俑者英媂笑得前仰后合,她幸灾乐祸地指着主持道:“老头,你怎么能说月经是污秽之物呢?你不也是它变成的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倒是你们这些腌臢老货,应该避避光!”   “无耻淫人,竟敢罔顾人伦,做出这种下贱之事!看我替天行道,收拾了你!”老仙师活这么久第一次被女人如此羞辱,悲愤欲绝,于是拂尘一挥,光波顿现,朝英媂发起了攻击。   呲啦一声,英媂轻轻松松拦截了老货的攻击,转手结阵,顺便送回去一发大招,老仙师顿时被打得东倒西歪,站立不得。   潘主母与众人连忙把二人拉开,庄科将英媂拉到一旁埋怨道:“你疯了英媂!都到最后关头了,殴打仙师是会取消比赛资格的!”   “是他先动手的,难道还让我乖乖挨打不成?”   “这个节骨眼上,有些事能忍当忍,不要为了一时冲动毁了自己的前程,快去和仙师道歉……”   “道歉?”英媂推开庄科,冷笑道:“道哪门子歉,是这老头冒犯我在先,凭什么让我忍?”   她不顾同门阻拦,径直来到火冒三丈的老头面前,沉声威胁道:“听着老头,要是你敢取消我的比赛资格,那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赛场!”   说罢一股巨大的气息轰然而现,主持被压制得耳朵里甚至出现了鸣响,这种毁天灭地的能力别说干死他,就是灭掉整个评审团都不在话下,他紧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惶恐之色。   望着英媂恶狼似的目光,主持清清嗓子解释道:“我身为主持,自然是会严格按规则办事,你又没违规我怎么会取消资格……”   老头是一刻也不敢在这多待,说罢就匆忙离去,英媂慢慢把释放出的气息收拢回来,而潘主母几人狂跳的心许久才平复下来,刚才那瞬间她们被压迫得甚至连指头都动弹不得。   绝勇之人,回到位置的主持想起了开幕式的那场天佔,紫色大火轰起,那感觉和刚才一模一样,这个女凡徒绝对得罪不起,可评审团必然会对她施与阻挠,看来自己不能再参与其中了。   精明的老头装作旧疾要犯,带着自己的徒子匆匆离开了赛场,而那些不明所以的老男人们,还在商讨着如何将英媂这个女修阻拦在天门之外,丝毫不知有巨变要来临。   比赛到了最后阶段,盘旋在会场上的天之漩涡越来越低,中间的裂缝已经大张,随时等待着胜利者的光临。   英媂穿着她那条血战裤再次登场,她仰头朝上方看去,观察着初见的天门仙景,空中暗压压的云层堆积旋转,只有正当间的那条赤红色空隙闪着幽光,这就是传说中通向昆仑仙境的天门?啧,怎么这么眼熟!   “好像哪里见过。”她感慨说:“马上我就要从英媂升为天媂了!”   评审团这次挑挑选选最后给英媂安排了个最强的对手,此男人不想起名字了我们暂且称他为小灰。   小灰的功力确实不一般,在修仙界里,顶级的修仙者都会有自己的大招,专业术语叫做‘潮灭‘,灵之浪潮,灭之四荒。   潮灭是灵力发挥到顶峰之后的喷发,它有着极大的冲击力,能将对手一击毙灭,对付此招数,必须用同样的潮灭相抵消,否则必输无疑。   而潮灭也不是随便能用的,因为此招数能瞬间掏空修为者的功力,效果强但转瞬即逝,如果恢复时间内敌人没消灭光,便很容易被杀。所以潮灭一般用于最终决赛时,能不能赢全看选手拥有潮灭的次数,目前记录最强者便是光明派的明佐仁,他可以不间断地潮灭七次,实在让人惊叹。   回到绝赛场上,英媂与小灰面对已经开启的天门,也都没心思慢慢斗招了,上来过了两下就迫不及待地发动起潮灭。   小灰作为评审团眼里的最强男修,他虽然不如明佐仁那般可以发招七次,但他的潮灭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连续五次不停歇,是不容小觑的对手。   观众们最爱看的就是这最后一下,潮灭相抵时会爆发满场火花,周围空气都跟着波动,产生的频率会触发人类的兴奋因子,因此大家全高声助威,让选手快点开始,赛场的气氛到达了顶峰。   英媂与小灰双双调动起身体内的元气,霹雳啪啦的电光出现在她们的周围,低沉与尖锐的爆炸声接连不断,她们不断积攒着功力,身体发散的灵气从无形到有形,直至盘旋着卷成漩涡,与天之漩涡争相呼应。   赛场周围的灵气呼啸着朝俩人奔去,大风骤起,整个天地都为之变色。   嘭————————   双方的漩涡撞击到一起,眼前白光闪现,耳边瞬间失去了声响,人们的意识在此时集体停滞,如漂浮云层之上,忘乎所以归于自然,呲啦啦地电花慢慢消失后,大家才从冲击中恢复过来。   再看赛场上,小灰身旁的漩涡已经消失了,而英媂却依然紧闭双眼,身体悬浮半空,盘旋在周围的漩涡搅动着,明显蓄势代发要进行下一轮潮灭。   小灰大惊,连忙掏出怀里的仙丹瓶,拔出塞子全倒进嘴里,在药效的加持下,他的漩涡才能迅速恢复,然而此时不待他酝酿,英媂那边的潮灭就席卷过来,赛场上又是一轮白光闪现,爆炸骤起,此次的冲击波居然比上次还要猛烈。   这种冲击虽说会让观众产生兴奋因子,但跟潮灭者一样,是需要给个缓冲期的,往常都会隔个一炷香的时间,选手才会积攒起下一波潮灭,但英媂这种不停歇的攻击,直接让身体虚弱者撑不住当场昏厥了。   小灰此次受到重压,元气大伤,若再对抗下去,必然会危及性命,于是他头也不回地朝赛场外跑去。   裁判及时敲响铜锣,赛场结界打开放小灰跑了出来。   “英媂!英媂!英媂!......”群众欢呼,全场庆祝天门大赛的第一个女修冠军出现,花稻龚喜激动地抱在一起乱跳,明姜也不顾母亲的呵斥,拉着朝羽茉的胳膊大叫。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英媂赢了时,裁判却当场宣布:“南辞派小灰获胜。” 第13章 评审团   裁判眼睛是瞎了吗?小灰的肠子都要被英媂打出来了,怎么还敢说他赢?   英媂收回灵力漩涡,目光冷冽地朝裁判走去,然而刚动脚步,场内的结界便重新启动,她被强行关押在了赛场。   观众哄闹起来,天门大赛向来以公平公正著称,今日怎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耍赖,这不是在胡闹吗?大家叫喊着让评审团给个说法。   潘飞云更是气愤,磐岩派好不容易出了个天门选手,竟然会因为裁判的故意偏袒而丢掉荣誉,她们虽说是小门派,但怎么能受如此欺压!潘飞云带着徒子,气冲冲地往评审团方向走去,她已经失去过一次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把英媂送进天门。   “女修英媂,故意用污秽之物做蛊,压制男修功力,手段歹毒!且潮灭施法诡异,与魔族能力极其相似,经众仙师商讨,取消其参赛资格!”   评审团的这一说法,让所有人都震惊了,把女人的月经说成污秽之物不提,居然还能做蛊压制男人?潮灭的施法向来因人而异,英媂能连施两次说明她很强,怎么能就此断定她为魔族呢?   龚喜和花稻愤怒地抗议,她们直接将这几日赚来的钱财分发给观众,收买众人跟着她们一起抗议:“不服!不服!不服!.....”喊声连成了势,那些没拿到钱的人也被带着喊了起来,整个赛场被抗议声震得发颤。   就连小孩子明姜也受不了了,她摆脱母亲和同龄的朋友一起跑下台,朝老男人们大骂:“堂堂仙师欺负女人!不要脸,快放英媂出来!”边骂边朝它们丢臭鸡蛋,气得老头要抓人,结果明姜她们很懂技巧,丢完就逃,根本抓不住。   评审团丝毫不顾及观众们的意见,执意要将小灰送进天门,所谓规格条律此刻都成了笑话,老男人把持的世界里,一切利好皆要倾斜与男,女人是不配争夺的。   朝羽茉起身往评审团走去,这些老男人的做法让她想起第一阶段时的经历,只因为英媂是女人,他们便要想尽办法地排挤压迫,在男人的心里性别向来要比规则重要的多。如果朝羽茉现在不站出来,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利制止,那未来他们会明目张胆地出示女人不能进天门的规则。   走到半路,朝羽茉碰到了许多像她一样的高层贵女,她们或是主教的女儿,或是门派的主母,或是修为高的仙徒,这些把持着社会资源与话语权的女性们,不约而同地站了出来,围堵住要颁授奖章给失败者的老头子们,义正言辞地指责他们的不公。   其实此刻最应该抗议的不是这些素未谋面的陌生女人,而是利益直接相关者,磐岩派的主教岩山石。英媂是代表磐岩教赢的,获取的名誉和利益岩山石会分得一半,不过这个主教此时缩在场边,他的妻子潘飞云却一脸怒意。   “你收了评审团的好处,将英媂给卖了?!”   “夫人不要这样说,英媂作为一个女人,就算进了天门又怎样?她将来一嫁人,所有功勋都会带去夫家,与我磐岩派有何相关,不如就此报答门派对她的培育,至少好处对我是实在的。”   “......”潘飞云被丈夫的无耻气得头发晕,她不明白为何曾经满怀热血与正义的少男,会突然变成一坨臭不可闻的行尸走肉,让她这么多年的付出显得像个笑话。   啊啪——岩山石被潘飞云狠狠打了一巴掌,旁边的侄男岩莫拂急忙站出来劝阻道:“主母,你这是在干嘛!叔公也是为了磐岩派啊!”   “为了磐岩派?明明是为了他自己!十四年前是这样,今日也这样,算我看错你了岩山石,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   大庭广众被妻子甩巴掌的岩山石,颜面全无,他咬牙切齿道:“潘飞云,我忍你很久了,这么多年来你天天计较那事,既然如此不情愿,当初为何还要让位?不就是让我承你的恩情吗,你好借此机会耀武扬威,要我给你做牛做马言听计从,这种憋屈日子你当我想过吗?”   “你什么意思?岩山石你跟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潘飞云脑袋炸了,看到撕掉伪装的丈夫,她整个身子都抑制不住的发抖。   岩山石也是狠了心,直接大声宣布:“张扬跋扈,欺压夫君,多年未出.....数罪并行,今日我便要把你.....”   岩山石话没说完,场上就起了变动,吵闹声盖过了他的发言。   原来在多方面的施压之下,评审团不得不松了口,允许英媂再比一场来决定去留。但这场比赛要让英媂以一敌二,来缓冲她的不明蛊术。   场内静默多时的英媂点头答应了这种无理要求。   说说赛场上的结界,这个东西不是人为制造的,而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上古仙器,名唤‘云箩宝盖’,为往届天门选手从昆仑仙境中带出的十二仙器之一。   十二仙器咱们后面细讲,就说这云箩宝盖,只要展开便能完全隔绝里外,任你再大的本事也冲不破。而且上古仙器都认主,如果你入不了它的眼,那就根本无法驱动它,这么多界的天门大赛,很多获胜者就算进入天门找到十二神器,但因为仙器的不认同,便只能空手而返。   云箩宝盖的持有者站在赛场的边缘,他接到评审团的批准后,便施法念咒破开结界,让参赛的两名男修进去。   结界刚开,就见一道金色闪电从场中央飞出,不偏不移正中云箩宝盖持有者的眉心,中招者身裂两半当场身亡。   人们根本看不清英媂何时出手,她便迅速移出赛场冲向评审团的老头子。   “防御!防御!”惊惶的评审们大声呼救。   身旁的保镖立刻护上来,齐齐做阵拦截,荧蓝色的光波展开,形成一道结界强,另一边的治安员也围截住暴走的英媂,发起了猛烈地攻击。   观众们没料到大赛突发事变,失去云箩宝盖的保护,打斗很容易误伤到无辜人,于是全都尖叫着奔向场外,一时间赛场成了战场,爆炸声四起,人们拥挤着争相逃跑,踩踏事故频起。   英媂还是心善,她不想伤及无辜,所以开始时没有使用潮灭之力,靠着蛮力解决掉了烦人的保镖,再寻那群老头子时,发现有人居然已经在酝酿潮灭了。   赛场上的观众还没跑完,没有仙器的控制,潮灭一旦释放,那至少方圆五里内的人都会受到波及,卑鄙自私的老公畜,真是为祸人间!   英媂冷哼道:“姥子耐着性子陪你们这群人做戏,居然还敢把花招耍到我头上?早知道如此恶心,不如直接屠光你们还利索些!”   她一挥左臂,半边身子就卷起了金色漩涡,和一般的潮灭不同,英媂居然可以随意控制它的走向大小。   而另一边的老头子们也不容小觑,能当评审团的全是赢过天门大赛的选手,仅管他们年事已高,但凭着多年来对资源和灵力的掠夺,让他们成为社会上不死的毒虫。   评审团的中心成员有十三人,势力遍布四海八荒,门徒数之不尽,权力伸向社会的方方面面,在修仙界的地位甚至盖过各大门派主教。这是一棵根植在所有人身上的吸血菟丝子,各门派早就不满评审团许久,但他们之间的利益交错纠缠融为一体,根本不知如何推翻老头子们的统治。   这次英媂能出手治理,让那些主教们心里暗喜不已,全都袖手旁观等待白捡最后的便宜。   老头们很狡诈,知道英媂已经释放两次潮灭,剩余的次数肯定超不过十次,而赛场上的评审除去半道逃走的主持,还剩十二人,这十二人按着十二时辰方向站位,将英媂围堵在正中心,准备依次不间断地施展潮灭攻击,直到耗尽她浑身元气,中招而亡。   什么人能经得住这般攻击啊,以一敌十二,纯纯碾压不是!   天上的暗灰色漩涡越压越低,天门裂口已经完全开启,狂风呼啸,尘沙四起。往常这时,三名获胜者早就准备好入门,但此次的大赛会场却空空荡荡,观众和选手全都撤离出来,只留英媂与十二评审在场里对抗。   门派的高手们全站出来助力,大家齐心在赛场外围制造出一个巨大的人为结界,防止内部潮灭溢出,伤及无辜百姓。   人群中的龚喜和花稻急的失了控,高声质问上层为什么不去帮助英媂对付评审团,她一个人怎么对付了那群老不死的!但俩人的声音像狂风中的一丝针落,撼不起任何波澜。   场内一片萧瑟,英媂面对十二评审丝毫不为所动,她举起漩涡涌动的金色左臂,高声大喊道:“来吧!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天地赋予我的绝对力量!”   金色的光柱猛然从她的左臂射出,直直冲向天际,如一棵窜天神树,与天上的漩涡链接在一起。   那一瞬间,原本压在头顶的暗灰色漩涡眨眼幻化成耀眼的金色,整个世界都被淹没在金黄的光海里,来自天门裂缝的力量倾泻而下,顺着发射的光柱,奔涌进英媂的体内,她成了天力的载体,潮灭如洪水扑向十二评审。   原本准备依次释放潮灭的老头,面对这种变态攻击,不得不齐齐施展潮灭抵抗天力侵袭,十二道白光爆起,如一口深井拦截住了中心的金色洪流。   赛场内的灵力聚集搅动,让周围的磁场失去了秩序,天地撼动,龙吟阵阵,在外围布置结界的修仙者更是被冲击得头身欲裂,如受车刑,而她们身后的普通人则全抱头蜷缩在地尖叫不止,亮白色的光闪穿透结界,刺伤了这里每一个人的意识。   金色洪流盘旋在冲天的白色深渊内,奔腾向上,终于找到了深渊的尽头,英媂大喝一声,潮灭从围困中满溢而出,金光铺展在人们的头顶,化成流星与雨水,浇灌被白光波及到的每一个人。   老头们终是顶不住了,一个个吐血倒地,而金色洪流顺着残缺的屏障处奔涌而泄,覆盖了目光触及到的每一个角落。   经历了刚才那种摧残的观众们,原以为会死在潮灭之下,结果一片金光卷过,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地恢复了意识,什么天地巨动,什么龙吟虎啸,什么五马分尸之痛,全都好似一场梦。   大家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依然是暗灰色的天门漩涡懵了神。   只有光明派的主母朝婉歌意识到不对,她找到疑惑的潘飞云说:“天门快要关闭了,快让你派的那女修带着通天梯进天门!”   通天梯是昆仑仙境的入场券,一个手掌大小的青铜牌,传说是神族留给人间的通讯宝器,只有手持通天梯才能进入天门内部,这个东西依然被评审团把持着。   众人重进赛场时,发现这里和离开前没有什么区别,英媂跪倒在赛场中央,整个人都散发着虚弱之气,在她的四周,则盘踞着几团焦黑扭动的不明生物。   十二评审的外皮像被炭烤过般黑硬,而它们的骨肉却化成了脓水,如粪包一样瘫软在地,更恐怖的是它们居然还在动,皮肉下仿佛有什么蠕虫在翻涌爬行。   “英媂!英媂你还坚持得住吗?天门马上要关闭了,现在必须要赶紧找到通天梯进去!”潘飞云跑到英媂身边大喊,她不敢贸然上前扶动,只能焦急地询问。   听到催促的英媂,疲惫地睁开双眼,弱弱地说:“给我通天梯......”   可是通天梯被评审团的老头占据着,现在他们都变成这般鬼样,要如何去找通天梯。   朝婉歌是布置这次大赛的东道主,事关天门的种种她都再清楚不过,大赛已到最后,评审团不可能把通天梯放到别处,肯定收于这十二人中某位的身上,她命令手下将评审的尸体?躯体?收集到一个麻袋里面,递给英媂。   “通天梯肯定在它们身上,带着一起上去吧。”   英媂艰难地拖着那个麻袋,来到天门的正下方,幽红的缝隙正在慢慢回缩,果然如朝婉歌所说它即将要关闭。   迟疑了一下,英媂转头看向围观的群众,潘主母,龚喜,花稻,朝羽茉....熟悉的人全都在,她问道:“怎么进去啊?” 第14章 昆仑仙境   “你叫什么名字?”   “迎娣。”   “英媂,这名字真不错。”女人看着跪在地上的脏小孩说。   “不是英媂,是迎娣!”小孩挥着手里的木棍纠正道。   “好的英媂,你在干什么呢?”   小孩懒得理女人,专心致志地用棍子掏着地上的蚁巢,这片土地全被她翻腾了一遍,失去家园的蚂蚁们纷纷和破坏者决一死战,小孩的腿上胳膊上爬得到处都是。   蚂蚁的反抗对于小孩来说微不足道,她一巴掌就能制造出成堆的尸体,削尖的木棍顺着弯曲的穴道捣入,再抬手帝国的屋顶便被掀到一旁,暴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白色蚁卵,小孩毫无顾忌地站起来狂踩,仿佛蚂蚁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女人啧啧道:“为什么要破坏蚂蚁的巢穴呢?”   “它们偷了我的午饭,讨厌的蚂蚁,我要将它们全消灭掉!”小孩跺着脚恶狠狠地宣誓,而不远处的草垛边,果然有个只剩下饼渣的破布包裹。   女人无奈地丽嘉摇头说:“蚂蚁小而多,你怎么能消灭得完?”   小孩狡黠地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擒贼先擒王?我知道的,只要把它们的蚁王抓住弄死,没有新的蚂蚁出生,过不来多久蚂蚁就全死光了,哈哈哈哈!”   果然,在熙熙攘攘地蚂蚁堆里,她找到了那个个头硕大,好似蠕虫般的蚁王,小孩不顾工蚁的钳咬,顺手将蚁王拎了起来。   “真是太恶心了,毫无反抗能力,活着就是为了下崽,产卵傀儡我发善心送你一程!”   噗嗤一声,蚁王那鼓胀的肚皮便被小孩捏爆了,她甩甩手上的粘液,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杀死蚁王也没用,它们还有未孵化的卵,那里面能培育出新的蚁王。”女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孩道。   “那就把卵都压烂。”   “它们也可以在存活的工蚁里选出下一任蚁王。”   “那我就.....”小孩顿了一下,杀死蚁王容易,踩碎蚁卵可以,但满地乱跑乱钻的蚂蚁她是怎么也消灭不完的,她丢掉木棍闷闷道:“讨厌的蚂蚁。”   “它们是蚂蚁,天性如此,你无法改变外界的规律,只能吃一欠长一智,下次别把干粮放地上。”   小孩对女人的教育不屑一顾,拍拍手问:“你来这干嘛?”   女人指指她身后道:“来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小孩扭头发现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个大麻袋,里面像装着什么活物,不停的挣扎涌动着。   她俩走过去把麻袋解开,几个黑乎乎的硬皮粪包倒了出来。   “这个更恶心,你找它干嘛?”小孩捂着鼻子嫌弃道,麻袋里的不明生物有股死气沉沉的臭味。   女人丝毫不在意地从粪包堆里掏出一块青铜牌,递给小孩说:“这个拿着,你需要它。”   而后女人又从腰间抽出匕首,抵在一个粪包上,准备将其剖解。   小孩好奇地凑近脑袋观看,只见刀刃划过焦黑的皮肉,慢慢露出粪包里面的真容。   呼~一股黑烟铺面而来,英媂突然清醒,她看向白茫茫的四周,手里还握着一块青铜牌,刚才的记忆迅速从脑海里撤离,只留下些若有若无的印迹。   这里就是昆仑仙境?英媂走了两步,发现此地的空气非常粘稠,好像一团浓胶包裹着她,深吸一口气便能知道,这里的灵气简直多得要把肺挤爆。   刚才和那群老头战斗耗尽了她所有元气,本以为会落下患根儿,没想到在这里呆了一小会,体内坍塌的筑基就开始光速恢复。   进入昆仑仙境后,获胜者的首要任务就是去寻上古十二仙器,其中包括青铜戈,云萝宝盖,万浊大剑,摄魂钟,炽阳木,娲皇琢,盛灵地图,蒲牢兽,鲛王珠,长明灯,回魂玉浆,坤乾袋。   目前仙境里剩余的仙器还有八件,其它的皆被往届的选手认领了出去,英媂这次要做的就是找到它们,并驯服它们。   巡着先辈的提示,英媂穿过刚才的迷雾,向着仙器的方向进发。   眼前的世界开始渐渐清楚起来,拔地而起的参天,嗯,这应该叫树吗?雪白光滑的干体,枝桠倒是像多彩的珊瑚,脚下踩得不是草皮,而是松软的形状各异的细碎沙体,天空呈淡淡的粉红色,上面垂吊下来丝丝细藤,在胶质的空气中连摆动都不能,无数说不上模样的生物悠然游荡在其中。   其实这些场景,从天门出来的人早就详尽描述过,但真到了这里还是让人眼前一震,英媂走走停停,口袋里早就装满了各种古怪玩意。   走了没多久,英媂估摸着也就一柱香的时间,心里突然产生种怪异感,她莫名地想到了天门大赛的那场开幕式,在大女巫宣布完结果后,那青铜大鼎里猛地涌出一道黑烟,所有人都没发觉,英媂甚至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她施展功力,踩着树干跃到顶端,上面的视线要宽广得多,在一片辽阔的彩枝玉林中,英媂发现远处正飞着一个小小的黑影,不是这里面的生物,倒像是人类。   难道在她之后又有人进来了吗?不对,十二评审全被她带进来了,没有青铜牌人是进不了天门的。   英媂心里念起御行咒,而后一个翻腾,朝那个身影快速飞了过去。修仙者其实在人间也可以靠御行咒飞行的,这个咒术学起来也不难,难的是此咒术极其耗费灵力,你飞二里地,就要浪费积攒三天的灵力,十分不够本,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随便飞行。   但在昆仑仙境内就不一样了,这里灵气密度非常大,不管怎么飞都能及时补充能量,英媂猛吸一大口气,加快了飞行速度。   那个身影应该也发现了她,立马调转方向朝另一边躲去,两人一前一后死咬着不放。   可能被追者也烦了,他主动停下来准备问英媂有何事,一般进天门者都已经不再是竞争关系,而且仙器认主抢也抢不走,他实在不明白英媂的意思。   “敢问阁下有何要事,为什......是你?!”明冷看着前来的英媂吃惊道,没想到这个泼皮居然也能进天门!   比他更吃惊的是英媂,整个天门大赛,全程都没看到明冷参与,但他居然比自己还要早的进入了昆仑仙境!   给全天下修仙者留一个名额厮杀,剩下两个拿去自己分赃,这就是掌权者口里所说的公平公正?这么费劲地布置出这场大戏,原来只是为了蒙蔽群众的目光,转移矛盾的焦点,从而让上层放心大胆地分食原本属于大家的资源!   英媂压着脾气冷哼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明冷在父亲与评审团的联合安排下,早与决赛之前便悄悄潜入了天门内,当然他也知道这是作弊,只能岔开话题道:“天门大赛有规定,仙境内不许争斗,否则评审团会对其展开追捕!”   哼~英媂冷笑,果然这蠢货是走了捷径,他不知道评审团已被收拾干净,追捕?谁追捕谁?等他回去就会发现,规则早就不复存在了。   “老男人,小男人,全都作恶多端表里不一,今日死我手里是你的荣幸!”   说罢英媂就朝明冷发起了猛烈攻击,但作为修仙界第一高手的徒弟,明冷并不是一个漂亮的花瓶,他立马接招回转,化解了英媂的袭击。   面对下狠手的英媂,明冷实在不理解,自己又没挡她的道,为什么非要弄死自己?难不成她是想抢炽阳木?   炽阳木是他此次前来的唯一目的,师傅再三嘱咐他要带回去的东西,绝不能拱手让人,明冷转手结阵,身周爆发出巨大能量,一个前推,朝英媂袭去。   在仙境里修炼功为增长灵力,效果是非常好的,但你要是运行灵力来发动攻击,那就非常不可行了。   灵力的使用需要空气中有非常明显的浓度对比,修仙者将其聚集起来,然后在灵气稀薄的地方释放出去,这差值巨大的密度比便能让聚集的灵力变成强有力的攻击。但要是在仙境这种灵气浓稠的地方释放,则会如进沼泽,不管怎么猛烈都会困于空气中。   俩人打了几个来回,终于发现这个问题了,于是直接开始上手对武。   蛮力这东西,英媂最是不缺,可能是儿时受过饿,在十来岁加入磐岩派后,她就控制不住的猛吃。别人最多两碗顶足,她不行,她顿顿要吃一盆,吃完还不够,见谁剩下吃不了的,也要包圆解决,大家都把她剩饭桶来看待。   要不是潘主母每月匀出私房钱给她垫补伙食费,磐岩派还真养不起这么个吃货。能吃还是有效果的,整个青春期英媂像抽条的竹笋般,一天一个样,个子长得不输男修,身材也健硕有力。   所以整日闭关修炼的明冷站她身旁,甚至都要小上一圈,比起力量来自然是不占优势。要是英媂是一般男人那样长得虎背熊腰,明冷也还有赢得可能,毕竟那种大块头是牺牲了灵敏换来的力量,偏偏英媂是个女人,这注定她的肌肉结构会更加平衡匀称,就算力量上去了,依然不影响本身的灵敏程度。   明冷跟她对打了几十回合,全程处于被动状态,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   世间招式都有化解的方式,明冷努力寻找着对手的破绽,无奈发现,在绝对力量下,一切都是虚妄,英媂出手毫无技术可言,她就奔着你的致命点去,哪里薄弱就死命打哪里,你根本就防不胜防。   一个左击拳过去,明冷终是招架不住,被打得飞了出去,背上的包裹也跟着掉落在一旁。   英媂本想趁胜追击,打死这个男的,不料她发现那个包裹受冲击散开,漏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块烂木头,这不是重要的,关键那木头上正散发着熟悉黑烟,英媂一愣,朝那东西走去。   “住手!不许碰它!”明冷捂着痛不欲生的肚子,挣扎着奔向木头。   英媂握紧拳头,猛得朝他脑门打去,这一拳够他上西天的了!   结实的拳头冲向明冷那绝世的容颜,在接近他的眼睛的那一刻,天地颠倒,风转云移,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蒸发,意识瞬间溃散。   噗————英媂打了个空,她随着惯性朝前跑了两步,再回头发现早没了明冷的影子。 第15章 十二神器   “算你走运,留得一条狗命。”   在昆仑仙境里,并不是想呆多久就呆多久的,按着前人总结的经验,每人只能呆俩时辰,到时间了就会自动被仙境排出去,也多亏了这个硬性规定,让明冷不至于横着回到人间。   英媂弯腰去捡地上的那块烂木头,不料手刚碰到就被它自燃的烈火烧伤。   “唔~这破木头还敢烧姥子,我去你的!”英媂甩着手指,一脚就把那烂木头踢了两丈远。   被踢的木头也好似生气了,身上的火焰着得更加旺盛,英媂从路边捡了根光溜的棍子,也不知啥材质反正挺硬实,她抡开了膀子,对着木头又是一咧岔,木头毫无办法地继续飞了两丈远,重重摔在地上。   “还敢跟我示威?走你——-再走————继续————-”   乒乒乓乓一顿乱响,木头被英媂打得气势越来越低,直到它落到一条浆白色的小溪旁,才突然知道害怕,连忙跟收敛起身上的焰火向英媂示弱。   这条白浆溪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水流,它是由极寒气流汇聚而成,东西掉进去后,立马就会冻得酥成渣蒸发掉。   木头像活过来一般,蹦跶着远离白寒溪,结果没跳两步就被英媂一脚踹进了水里。   吱———-英媂怀疑刚才听到木头在叫,落入寒溪的木头跟条活跃的鱼般,不断地浮于水面挣扎,见时候差不多了,英媂才用棍将它挑上来,可怜的烂木头整整小了一圈。   “呵,朽木不可雕也!”英媂拿明冷丢下的那个包裹将木头装起来,继续去寻找下一个神器。   空荡荡的赛场中央,一道光线突然闪现,回到人间的明冷还沉浸在英媂给他的威胁中,直到仆人叫了三声后,他才喘着粗气回过神。   往年时分,天门大赛会一直持续到胜利者回来的,但此时的赛场除了来接引的几位仆从外,空寂得好像过了狼。   “发生什么了?”明冷疑惑地问。   昆仑仙境里的时间和人间不同,在里面呆一个时辰,相当于人间的一天,明冷进去短短俩时辰,其实外面早就过去两日,两日,对人间来说足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仆从一脸别扭地说:“这个我们实在跟您解释不清楚,少爷,佐仁仙师等你许久,咱们赶紧回去吧!”   提起师傅,明冷心就揪到一起,自己该怎么跟他解释,炽阳木被一个女人抢走了呢?   在明冷的生命里,明佐仁是他的亲人,是他的恩师,是他必须要仰慕敬重的人,这是他每时每刻都要复习的真理。   师傅让他往东他便不能往西,师傅让他克服欲望斩断人情,他便闭塞内心再不去提及对亲人的思念,做一个冷冰冰的修炼器具,心甘情愿地接受苦闷,寂寞,孤苦,以及随时随地的惩戒,只有这样才能成为像师傅一样的伟大仙师。   明冷维持着脸上的冷漠,来到了大厅门口,母亲朝婉歌带着两个随从在那里等着他,见男儿过来,她急忙上前拉住明冷的手慰问。   “我儿辛苦了,一切可还顺利?”   从母亲温暖的掌心里抽回手,明冷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大门处。   母亲,女人,这在明冷的认真体系里,向来是和堕落诱惑并排在一块的,所有能接收到的信息里,无不在提醒他,女人是阻碍男人向上的最大阻力。   明冷也认同这一观点,女人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不就是生养男人的载体吗?现如今,世间所有权力和技术都是男人在把持,男人是天赋的领导者,女人臣服于男人身后才是顺应天道。   想到这里,明冷那忐忑不安的心突然自在了一些,是的,他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作为强者不能像女人一样产生弱者心态,他要勇敢地去面对困难,就算受罚那也是一个男人的功勋。   吱咕~厚重的大门再次被打开,明冷刚想问候师傅,帷幕后的那个男人就迫不及待的从层层纱帐里伸出了手。   “快把炽阳木给我!”   鼻尖嗅到的是浓烈的说不上是什么的古怪味道,明冷看着那支干枯粗劣的手,硬着头皮回道:“徒儿无能,炽阳木半路被一个女人抢走了,因为时间不够,所以我没能夺回来。”   “什么?!废物!废物!”帷幕后的身影勃然大怒,他发疯似地撕开层层纱帐冲了出来。   两年未见的师傅猛然露出了他的模样,明冷大睁着眼,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他看着面前的那个恶鬼,像是刚从地狱中爬出来一样,深陷的眼窝,青黑的肤色,凹凸不平的橘皮脸,头发稀疏灰白,身子如死去多年的僵尸。   明佐仁毫不留情地给了明冷一巴掌,被打得徒子虽年轻气盛,但依然承受不住地扑倒在地。   门外听到动静的朝婉歌立马跑了进来,她拦在明冷身前呵斥明佐仁道:“小叔这是在干什么!这事本就怪不得冷儿,那个英媂连十二仙师都能杀死,他一个稚徒怎么能对抗得过来!”   气急败坏的明佐仁抓着自己稀疏的头发在原地打转,又猛得盯着明冷恶狠狠地说:“定是这孽障生了怕死的心,没有将为师的话当回事,被女人夺了炽阳木,不拼命抢回来,居然还有脸回来见我,真该重重责罚!”   明冷想说冤枉,但也不敢忤逆师傅,只能趴跪在地上等着被打。   朝婉歌实打实地生气了,她一向引以为傲的男儿,被明佐仁养成自闭不说,居然还妄想让男儿为他送死?!朝婉歌直接回怼道:“小叔不怕死,那就亲力亲为的去跟英媂打一场,将炽阳木夺回来,凭什么你躲在这里,却指挥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子去送死!你不是号称修仙界第一吗?打她应该有把握吧!我这就将派人将英媂请来,给你俩搭个擂台如何?”   “你!!!”   “母亲!”   俩人齐声惊呼,他们没料到朝婉歌丝毫不把明佐仁放在眼里,于是双双破防震得说不出话来。   明佐仁气得浑身颤抖,又不敢逞能说好,万一这娘们真把那家伙带来,他可真就下不了场了,于是明佐仁直接转身逃回了帷幕后面。   朝婉歌作为第一大教派的主母,气势和威力还是具备的,斗胜的她去扶地上的男儿,不料反被男儿一把挥开了手臂。   明冷居然比明佐仁还感到不快,他气冲冲地背离母亲走出了大厅。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还不是为了你吗?干嘛跟我置气?”朝婉歌实在摸不准男儿的古怪脾气,跟在明冷身后发问。   听她这般说,明冷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朝婉歌道:“那你对师傅是什么态度?他可是教养我多年的恩师,是修仙界第一人,你就这样当着徒子的面去羞辱他,你,你.....”词汇量不够的他只能干着急。   “那又怎样?有人要打我男儿,我自然是要护着。”   “可他是我师傅!”   “我还是你母亲呢!真被他打上瘾是嘛,怎么是非好赖都不分!”朝婉歌忍不住呵斥,明冷的反应让她又气又悲。   被骂的明冷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能跟他师傅一样,留下句妇人之仁逃走了。   折腾了半天没落下一点好,朝婉歌心理十分的烦躁,后悔当初听了丈夫的话,在明冷那么多小年纪就让他离开自己,好好的苗子被糟蹋成这般模样,将来她们老了,光明派的担子落在明冷身上时,他可怎么应对啊!   好在她还有明姜,明姜性子好,人也聪明,只要她好好教导,将来让明姜辅佐她哥治理光明派也行得通,就像侄女朝羽茉那样。   想到女儿,朝婉歌决定去看望下明姜,这两日事务繁忙,一直都没管教她。   明姜今年七岁,正是狗都嫌的年龄,每日除了上课练功,就是跟着自己那帮同龄女孩上蹿下跳。   此时她们几个正裹着长外套,猫着腰,鬼鬼祟祟地往男修的修习院跑去。朝婉歌跟在她们屁股后面恼怒不已,才这么大点的姑娘,居然如此不顾礼义廉耻,背着她私会男人,今逮住这疯丫头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明姜几人还不知道大主母已经盯上她们了,一个个憋着满脸的笑跑到院墙外,顺着竹林旁的狗洞钻进了男修习院里面。   绕过大人练功的场地,在西南角的小广场上,一群和明姜差不多大的男孩正聚在一起摔牌玩。   “喂!你们几个小爷们过来。”明姜几人从草丛里钻出来朝对面大喊。   “你们怎么又偷进男人的地盘,不知羞耻!”   “羞耻?!”明姜几人相视大笑,丝毫不在意男孩的话。   她们掖着外衣,大摇大摆地靠近男孩们,在距离对方两步远时,几人突然将外套张开大喝:“哈!月经战神来也!”   原来几人故意把裤子染成了红色,模仿月事来吓唬他们,而那些男孩见到后,果然被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大叫着跑远了。   “明姜!你给我过来!”   明姜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母亲发现了,几人连忙钻进草丛逃之夭夭。   视线回到昆仑仙境。   英媂在里面可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她先是收编了所有能找到的仙器,至于仙器是如何被收编,案例参考炽阳木,反正是武力暴压,连打带砸,强取豪夺,过程十分血腥。   而后又把自己的筑基修到顶,灵力攒到足够满,唯一比较不痛快的是,仙器之一蒲牢兽长着脚,没法强行带走。   蒲牢兽其实是神兽,但为了和其它仙器看齐,便统称十二仙器。   这个玩意至今没人见过它真容,听说是个体形巨大的四脚龙,英媂是怎么发现它的呢?   说来赶巧,那时英媂转悠着来到一片空地处,这片空地上面干干净净,除了细沙没有任何东西,偏偏正当中长着一棵三米多高的的大珊瑚株,颜色格外绚丽,像个宝贝。   英媂贼不走空,掏出刚驯服的万浊大剑,就准备将其砍倒带走,结果剑还没碰到皮,那大珊瑚就拔地而起将英媂撞飞了出去。   一条巨大的磷片生物从砂子下面呼啸飞出,那珊瑚株原来是它头顶上的犄角,巨兽咆哮着冲到半空,绕了个圈又转头扎进了砂土里,像鱼入水般丝滑无阻,英媂跑过去察看,发现地上除了有个坑外,丝毫找不到巨兽的痕迹。   蒲牢兽不好带走,英媂也没多在意,反正她把能带走的都打包了,就等着时间一到重返人间。   “这俩时辰是够长啊,居然这么久了还在里面......”英媂无聊地坐地上打了个哈切,感觉有些疲倦。   正当她昏昏欲睡时,屁股下面突然传来了响动,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后冒出的血盆大口就将英媂吞进了肚子里面。 第16章 归来   龚喜正在房里罗列她未来的宏图大业,还有俩月她就要正式出师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得提前安排好。   英媂已经消失了个把月,自从她进天门以后就没了消息,按着常理每个获胜者只能在里面呆俩天,但龚喜倒不担心英媂会出事,她这个死党从一开始就与常人不同,定是昆仑仙境想多挽留她一会。   不过英媂留下的这一大摊子,可真是让每个人都不安生。   评审团被英媂直接打包带进天门后,这个控制着修仙界的集团便突然崩塌,统治阶层乱成一锅粥,各大教派争权夺利,都想竞选成为新的评审员,由此导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权位上,从而无心修炼。   磐岩派更是乱,主母潘飞云这些日子一直扬言要让主教岩山石休了她,岩山石冷静下来后,便后悔当时说了过头话,回来就死皮赖脸地装傻,现在他是又要竞选评审员又要安抚妻子,内外不平,心力交瘁,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动荡之下,对徒子的约束也就弱了,龚喜趁此机会偷跑回家,本想好好计划一下将来,但很明显家里也不是一个安静之地。   屋门外来了几个陌生的女人,隔着门缝往里打探,等看清龚喜的样子后,为首的女人便开始连连赞叹。   “哎呀,真是不错啊!”   “怎么样何夫人,我就说过这闺女十里八乡都挑不出像她这样好的!”   “是啊,还练过功识过字,听说生意做的也不错,对不对王妈!”   王妈是龚喜的母亲,与女儿那壮实丰满的身材不同,她干巴巴地像块老姜,王妈陪笑道:“对,对,我家龚喜可能干了!”   女人们正说笑得开心,龚喜一把拉开屋门,沉脸看着她们问:“有什么事吗?”   那个叫何夫人的是个白胖贵妇人,她抿着嘴上下打量龚喜,满意地点着头,而后用手帕掩嘴朝身旁的媒婆说:“这大腿够粗,脯子也长得好,是个生男儿的料,就她了!”   媒婆和王妈全都面露喜色,兴奋地连声说好。   “喂!你们到底在干嘛?娘,不是说过别来打扰我吗!”龚喜气得大吼,她脸蛋子本就毛细血管旺,动怒后更显得通红。   女人们以为她是害羞,用调笑的目光歼视着女孩的自尊,王妈急忙把人往正屋招呼,她知道龚喜急了会骂人,于是扭头朝龚喜使眼色威胁她莫乱来。   龚喜啪地把门关紧,坐回椅子上忍不住地咬牙愤恨,那一瞬间,她仿佛成了集市上的一块猪肉,何夫人指着她的身体称赞,这肉肥瘦相间,不错,我要了。   世俗偏见就是那把屠刀,要将自己大卸八块,分批卖与凶残的野兽。   龚喜不明白母父为什么如此着急要把她嫁掉,明明自己才是家里能给她们赚钱的人,为什么还是看不起她,非要将她送进别家才放心吗?   屋门被打开了,王妈神清气爽地走到龚喜身后,拍着她的肩膀道:“我儿苦日子到头喽~你妈我可是给你张罗到个绝好的人家,何夫人知道不?那可是乡绅的老婆,她看上你了!吼吼吼~”   “我说过我要嫁人了吗?”   看女儿那一脸死样,王妈嘲笑道:“自古以来女儿的婚姻大事,都要听从母父的安排,你不想嫁就不嫁吗?这么大岁数难道要留家里吃白食?”   “什么叫吃白食!”龚喜生气地站起身,看着母亲道:“这俩年我给你们捞了多少钱,你们不知道吗?!家里房子还是我出的大头!”   “那都是你应该的,你看看哪家小门户送闺女去修仙的,我们培育你这么久,给点钱就委屈你了?”   “何夫人准备出多少礼金定我?报个数,我把它凑齐给你们,从此以后不许再来掺和我的婚事!”   王妈见龚喜动真格了,连忙安抚她道:“唉,这是钱的事嘛!闺女,我是你亲妈,怀胎十月花了半条命才生下来你,我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咱们女人一辈子不就是图个安稳,找个好人家托付终身,你说是不是龚喜。”   “不是,女人又不是笼养的鸡鸭,什么托付终身,我自己也能养活自己,不需要男人来圈养!”   “那你就准备一辈子都这样无依无靠地光着,凡事都得自个抛头露面,别人儿孙满堂有个知冷知热的伴,你连个家都没有。”   龚喜疑惑道:“我咋没家了?这不是我家啊?”   “这是你哥的家!现在房子也盖好了,来说媒的人一天多于一天,等你嫂子过了门,这家就易主了,到时候你以为自己还能在这里呆多久?”   龚喜哽住,委屈涌上心头,有一个自己的家确实是每个女人心中的渴望,可以不大,可以不富,但它是自己漂泊流浪的港湾,是舔舐伤口的洞穴,是劳累后的缓息地,是人生中的灯塔,但母父却将这个家全部送与了男儿。   王妈也感到不快,含泪抱怨道:“女人大了就没有家了,就说我娘家,每次回去都要大包小包地拎着礼物,有啥活都要抢着干,就这你舅妈还看我不顺眼。唉~龚喜,这就是女人的命啊,不嫁人你去哪啊,没人给你撑腰的。”   “既然这样,那你更应该向着我,护着我啊!你也知道我嫁人后必然会里外不是人,那就把我留在你身边不是更好吗?”   王妈愣了一下,立马变脸道:“说啥疯话,那你哥的日子还过不过了,他才是老龚家的根,我不顾他顾你啊?!”   “就知道你偏心!反正我不会听你们摆布的,出去出去!”龚喜把王妈轰出屋,趴床上哭了一会儿。   唉~这破家越呆越憋屈,不如回磐岩派睡通铺来得爽快,想到这里,龚喜直接收拾好行李,大半夜地离开了家门。   磐岩派离得有些远,龚喜赶太阳升起才看到磐岩派的大门,在一片橘红色的晨曦中,她远远地发现前路有个熟悉的身影。   “英媂!英媂!......”她欣喜若狂地冲过去,果然是消失一个多月的英媂。   俩人抱一起大笑,郁结在心口的不快瞬间消散,龚喜总觉得英媂身上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只要跟她在一起,世上所有的烦恼都不成问题,这也是龚喜为啥会死心塌地跟着英媂的主要原因。   英媂刚到磐岩派时还是一个不起眼的毛丫头,她的性格过于嚣张,不讲卫生还总抢别人的饭,派里没人喜欢她。   龚喜也看不惯她,于是带领众人给英媂使绊子,像是往她水壶里倒尿,饭里掺沙子,被窝里泼凉水,这种霸凌的事情龚喜可没少干,毕竟她当时在同龄人当中个子最高,性子也讨主母喜欢,属于个小头目。   与那些唯唯诺诺缩头挨打的受害者不同,英媂对霸凌从来零容忍,就算对面人数众多她也不犯怵,拎起凳子就是一顿猛拼,她好像不知道什么是怕,打起人来又毒又狠,像个疯子一般。   龚喜被打得头破血流,倒地上跟英媂求饶。   “你功夫不错,以后就当我的跟班吧!”英媂对着比自己还高大的师姐命令。   好女不吃眼前亏,先答应了再说,不然又是一顿揍。龚喜后来就一直跟着英媂混了,开始肯定会不服,但慢慢地她俩之间找到个平衡点,就是都喜欢欺负男修,这种莫名的癖好让她们的关系越来越好。   扯远了,继续说英媂从仙境回来的事情。   英媂回来并没有去磐岩派管事处报道,而是先回自己的破屋,把姐们儿几个招来显摆了一番。   “看这把大黑剑,是不是挺结实!我拿它劈柴都没问题。”英媂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开心得仿佛一个拿到糖的小孩。   “这叫万浊剑。”花稻纠正道。   大家都以为她要讲自己的训剑经历时,英媂又从腰间拽下来个荷包道:“这玩意最好,啥东西都能装,像个无底洞,我本来装了好多稀奇玩意的,但到了人间后全变成了灰,可惜了。”   啊——龚喜三人惊得高呼:“这是坤乾袋!”   “哦,还有呢!”英媂从荷包里倒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全是传说中的仙器。   三人惊得跳起来,要知道常人能驯服一件仙器都是厉害得不行的强者,她倒好,直接把场包圆了。   “你是进货去了啊英媂!”龚喜看着满地宝物,实在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英媂对大家的表情很满意,一挥手道:“哈哈哈,看看有喜欢的吗,一人一件送你们。”   三人面面相觑都没动作。   “干什么,不想要啊?”英媂奇怪地问。   花稻扭曲着脸解释说:“英媂,这些可是仙器!是修仙界人人都想要的绝世珍宝,你怎么能随便送给我们呢,咱们关系再好也不能拿仙器来分享啊!”   英媂见她们畏手畏脚的,便无所谓道:“仙器又怎样?还不是给人使的,而且这些东西我也用不上,不给你们给谁?”   “来龚喜,你先挑,看看喜欢哪个?这个球,还是那个圈?”   受到邀请的龚喜又激动又紧张,她先是看看花稻和阿鸾的脸色,见俩人一脸懵圈也没啥反应,便一咬牙指着地上那片牛皮似地宝贝道:“盛灵地图!英媂,我以后经商免不了走南闯北,这地图上会记载各种宝贝或者灵气充裕的地方,对我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英媂直接将盛灵地图递给了她,龚喜笑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吸溜一口打开地图查看,结果上面啥都没有,光突突的仿佛真的是张牛皮。   “对了英媂,仙器认主,就算给我们也用不了啊!”龚喜遗憾地摇头说。   “哦,这个好办。”英媂在地上扒拉了两下,找到块烂木头,她把木头放盛灵地图下炙烤,果然没一会龚喜就看到了图案。   “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仙境里的神器全都相生相克,利用这一点来威胁,为了保命它们自然会臣服于你,不然我怎么可能把它们全带回来!”   好吧,她早该想到的,暴力果真是三界万物的通用语言。   英媂又示意花稻去选,有龚喜的范例在先,她也不客气了,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了摄魂钟,一个巴掌大小的金色铜钟,听说敲响时会把人的灵魂收集在钟里封印,属于攻击型武器。   “阿鸾,该你啦!”   缩在一旁的阿鸾怯生生地摆手道:“不,我就不了英媂,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怎么了?她俩都选了,你客气啥!”英媂早就发觉阿鸾不对劲了,往常她总是四人里最活泼的,今天来了后却一直低着头缩在人后。   英媂看向龚喜和花稻,这俩人也一脸冷漠,没有劝说推脱的阿鸾。   “英媂你别总是傻啦吧唧地对她好,这家伙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花稻忍不住地骂道。   被指责的阿鸾更加委屈了,她含着泪无辜地抬头看了一眼英媂,紧握着双手不停地小声说:“对不起英媂,对不起,对不起......”   “到底怎么了?你们快说啊!”英媂真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   龚喜冷哼道:“英媂你有啥好处都是第一个先想到我们,可阿鸾她却在你决赛时,偷跑去给那个尤人选手带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居然比自己相处多年的好姐妹都重要,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不是~我没想到英媂后面会遇到那么多危险,我以为按英媂的实力进天门稳稳妥妥,所以才去帮助鹫月的.....”阿鸾哽咽着解释:“鹫月不是毫不相干的人,她和我一样是尤人,所以.....”   花稻轻蔑地打断她嘲笑:“所以你就能抛下自己的朋友选择同类?怪不得都说尤人是些骨贱肉轻的叛徒,深交不得!”   “花稻!”   “花稻!”   英媂和龚喜惊呼,她们其实一直在淡化阿鸾尤人身份的事实,因为她们从来不认同尤人就是天生奴隶的观点,花稻这话就是在往阿鸾心头上扎刀。   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于承受不住簌簌而下,阿鸾微张着嘴,双唇颤抖却讲不出一句话出来。 第17章 阿鸾与花稻   阿鸾性子开朗,但脑子有些不灵光,憨憨傻傻和常人有些不同,听说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修仙界有专门囚养尤人的地方,叫‘尤奴场’,阿鸾儿时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尤奴场是尤人的地狱,这里的人活得连猪狗都不如,在这么个残酷环境中,小阿鸾却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她好像特别容易满足,硬邦邦的窝头冷得冰牙,她却吃得津津有味。拥挤不堪的臭奴房里,她站在那小小的一片夕阳中,说自己踩到了太阳。就算是严苛的劳作,她也会哼着歌享受室外的清风。苦难对她来说无足轻重,她总能找到值得快乐的点。   阿鸾的笑容如同尤人伤口上的一把盐,刺激着同类内心的愤怒,她们不懂为什么要在地狱里欢笑,明明生活这么痛苦,明明同胞受此磨难,怎么能笑呢?怎么能不恨呢?   “傻阿鸾,脑子进水了吧!”   有人受不了地拍了阿鸾一脑袋,不明所以的阿鸾捂着脑袋看向了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回去。   傻阿鸾,傻阿鸾,傻子,你个傻子,傻货,傻玩意.......   拍脑袋骂她傻,成了阿鸾笑容的关闭按钮,语言带着魔力,又或者脑袋被拍得多了,时间一久,阿鸾好像真成了傻子。   卑微者的快乐是一种罪过。   但上天还是给这个乐观的女孩开了一扇后门,潘主母当年在挑选仆人时一眼就看中了阿鸾,在一群苦大仇深恨不得捅死全世界的奴隶里,阿鸾那明媚的笑容好似开在泥潭的野花,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在磐岩派的生活说不上多好,但至少没人再拍她的脑袋骂她傻了。   阿鸾与英媂的相遇十分巧合,那时她还在做丫鬟,端着一盆子洗脚水往水槽方向跑,结果不小心撞到了来找主母的英媂,脏水洒了英媂一身,阿鸾急忙点头鞠躬说对不起。   一支手放在她脑袋上,阿鸾连忙收敛嘴角,缩着肩膀等待那一巴掌。   结果英媂却揉着她毛绒绒的脑袋笑道:“小孩真能干。”   阿鸾呆在原地愣了许久许久,直到管事的婆子揪着她的耳朵把她拖走,阿鸾的心脏第一次感到如此剧烈的跳动,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难过,原来自己从前一直生活在那样的泥潭里,原来拍到头顶的手也可以这样温暖。   在光没照进来时,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黑暗。   “花稻,跟阿鸾道歉!”英媂抱着胳膊命令一脸冷漠的花稻。   四人间的气氛降至冰点,面对低头哭泣的阿鸾,压抑在花稻内心的怒火禁不住爆燃,她一撇脑袋道:“凭什么!我为什么要向一个尤人道歉!”   啧~英媂皱起眉头质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妹之间说错话了,不应该道歉吗?你明知道这样会伤害到阿鸾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龚喜拉着花稻的胳膊打哈哈说:“哎呀,花稻不是故意的,只是气过头了而已,是不.....”   “我就是故意的!”花稻甩开龚喜的手盯着垂头的阿鸾,喘着粗气道:“这次她能为了尤人抛下自己的朋友,下次她就能为了尤人出卖我们所有人,尤人才是她的同类,而我们只是施与她怜悯的压迫者罢了!”   “花稻,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扇你!”英媂已经开始生气。   花稻一把将手里的摄魂钟丢回英媂怀里,冷笑说:“呵~英媂,如过有一天你和尤人有了利益冲突,你觉得她会站在你这一方吗?”   “我为什么要和尤人有利益冲突?我也不需要你们任何人的帮助。”   花稻没多言转身离开了这里。   英媂从地上捡起一颗明亮的大珍珠,塞进阿鸾手里道:“给吧,这应该是叫鲛王珠,你不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吗,回去开发一下它的用途吧。”   豆大的眼泪滴落在荧蓝色的珠子上,阿鸾哭得身体一抖一抖,她抬头望着英媂发誓道:“英...英媂,我,我保证,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都会站在你这里的,你要相信我,呜呜呜.....”   英媂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嗨,你就算不站在我这边,对我也没影响。”   ..............   正午的艳阳照在花稻的身上,她却感到无比的冰凉,已经很久没想起那晚的场景了,她埋头穿过说笑的人群,在一片欢快中,花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小稻,你想去那里玩?”姐姐看着她笑道,那张脸格外的温柔,是她日日夜夜都不敢回味的面孔。   花稻摇着头喃喃:“不要,不要,求你了不要,不要继续下去了.....”   “去看花灯!姐姐今晚有舞龙吗?”   “有啊!人应该会很多,不过没关系,小稻可以坐在我的脖子上看。”   “好耶!我还要吃桂花糕!”   姐妹俩手拉手,顺着熙攘的人群走进了那个璀璨的黑夜,身旁烟花爆起,叫卖的商贩从拱桥上经过,游船停在岸边,行人提着灯笼,花牌坊上挂着硕大的元宵彩灯。   花稻还是回到了那个夜晚,她追赶着前面的俩姐妹,大声喊叫着,不要去!不要去!   有时候她在想,要是当晚她说回家,姐姐是不是就不会死。   是啊,她还有个姐姐,姐姐善良又有才,没做过任何坏事,可是她却死在了尤人的手下,透过竹筐的缝隙,血泊中的姐姐依然紧闭双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花稻站在炽热的阳光里,眼前看到的确实烈火焚烧的□□景象,打着奴印的尤人们举着血淋淋的刀剑四处砍杀,原本应该欢庆的节日,成了无数人不能提起的伤痛。   城里的尤奴场发生了□□,被压迫至久的尤人们,终是举起手里的武器冲向了残害她们的奴隶主府上,可是有权者身居高墙内,整个府衹如固金汤。   这是场赴死的反抗,时间每一秒都很珍贵,愤怒得不到宣泄,被压迫者却要走向灭亡,她们不甘心,仇恨染红了双眼,刀剑喧嚣着要喝血,于是平民百姓成了奴隶刀下的冤魂。   普通人冤吗?在尤人看来她们也不无辜,如果不是这大群沉默者地支持,她们也不会成为奴隶。   姐姐抱着花稻四处逃窜,居然不小心拐进了一个死胡同,漆黑的狭窄过道宣告着它的结局。在黑暗的尽头,只有一些堆积的杂物,身后传来了死亡的脚步声,姐姐拽过一旁的竹筐扣在妹妹身上,使劲叮嘱道:“不要出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声!”   花稻根本发不出声音,双手紧紧护着嘴巴,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袭来,咚咚咚——一个高大的尤人举起了手里的榔头,阴影罩满了她的一生。   砰——温热的鲜血透过缝隙溅到她稚嫩的脸上,仿佛毒液般烧透了她的皮肤。   她发不出声,浑身僵硬,双目大睁,看着姐姐垂死挣扎,痛苦得喊着妈妈救我,可她不敢出去,她连一个拥抱都给不了姐姐。   杀人犯离开许久,花稻才拖着僵麻的双腿扑到姐姐身上,都已经硬了,姐姐浑圆恐惧的双目无论如何都合不拢。   “呜呜呜~姐......救命~救命谁来救救姐姐......”   她呜咽着,哀嚎着,寒风呼啸,灵魂却似迷路般永远禁锢到了那个冰冷幽暗的巷子里。   姐姐难道不无辜吗?她们家从没买卖过尤人,姐姐常常会给受饿的尤人送去食物,她告诉花稻,尤人和自己一样平等,切莫轻视她们。   姐姐继承了妈妈的衣钵,刺绣技术声名远扬,而她喜欢读书,未来会成为一个大作家,她们姐妹俩商量好以后要开一家刺绣馆,要把花稻的话本故事秀在衣帛上出售,要赚好多钱去救济穷苦的人。   这样一个女孩,她难道就该死吗?   花稻痛苦又无耐,□□的尤人当场就被赶来的修仙者击毙了,连报仇的机会都不给她留,可是她还是会恨,仇恨在她的心中深深扎根,她无法释怀,她只能痛恨着每一个尤人。   丧失长女的母父一夜白了头,她们送花稻进了磐岩派,希望小女儿练就一身本事,再面对这样的惨剧时,可以拥有逃生的能力。   花稻与英媂的结识,和其她俩人不同,这次是英媂主动上前来讨好她的。   英媂和龚喜俩人文化水平都不高,面对书本上那一堆之乎者也,经常会错意走了弯道,而看着就很会读书的花稻,便成了她们的救星,三人交往的时间久了,自然就汇聚成团体。   在阿鸾要加入她们时,花稻一度很拒绝,但她性格不是有啥说啥的直肠子,她嘴很严,所有的情绪都埋藏在心里,就算不愿意也不会去扫大家的兴。   或许这个小姑娘有所不同,她一再劝说自己,不要让仇恨带到无辜人的身上。   阿鸾只是个傻丫头,她是自己的朋友,她们是团结在一起的破落帮,她们是让自己忘记痛苦的良药,是拉自己走出巷子的救命稻草。   “但她是个尤人!”花稻擦掉脸上的泪水,惨笑道:“我凭什么要代替姐姐原谅这些人!”。   尤人,永远都可能反咬自己一口!别人可以相信她们,但花稻不会,她已经因为尤人而失去了自己的至亲。   空荡荡的街道炙烤在正阳之下,花稻被晒得面目通红,可是还是不够,她仍能感受到姐姐体温的冰凉,刺骨的伤痛是纹与她脑海的奴章,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第18章 无形的规矩   “全都乱套了英媂,你根本不知道在你去昆仑仙境的这段日子,修仙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龚喜和英媂俩人走在路上,她们准备先去看看潘主母。   英媂笑道:“发生什么?我看大家还是原来的老样子没有变成三头六臂阿!”   龚喜将大概的情况解释了一番,什么各大主教争权,仅剩的评审老头拼死抵抗,结果被他徒子钉死在场上,门派地位大洗牌,潘主母和主教闹离婚......   “这算什么乱了套!”英媂摇摇头道:“我看人们都守规矩的很呢。”   “啊?啥意思啊英媂。”   英媂停下脚步,指着身旁的一颗树问:“秋天树叶落了,春天又重新长出了新芽,对树来说算不算乱套呢?”   龚喜挠挠脑袋疑惑说:“当然不算,这不是一种自然规律嘛!”   “对啊,修仙界也一样,旧的评审团灭亡了,人们会选出新的评审团。规则还是没有改变,被压迫被剥削的依然跪着,只不过是换了新主人罢了。”   对龚喜来说,这话有些难以理解了,她回道:“那还能怎样?还能改变咋滴,除非有人能制定出新的规则出来,不然这么多人也没法管制啊,世界会乱成一锅粥的。”   英媂没再继续讨论这话,她又问:“潘主母和岩山石离了没?”   “没有,哪有那么容易,主教死活不同意,主母也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不管大事小事都没有办法。”英媂叹气道:“人和蝼蚁并无大区别。”   看她这神神叨叨的样子,龚喜想着进过天门的人就是不一般,说的话她等凡夫俗子都领悟不到。   俩人又想到自己队伍的矛盾,花稻按理来说没必要对阿鸾如此大的仇恨呢,毕竟力所能及地帮助落难同胞也在情理之中。   “你和花稻平常关系不是最好了吗?她这次是为啥啊?”英媂问。   龚喜摇摇头说:“你也知道那家伙嘴严的很,就算有心事也不会透露丝毫,按我对她的了解,必然是尤人做过伤害她的事,你看她一嘴一个尤人,针对地不是阿鸾这个人而是尤人这个身份。”   有道理,人心最是复杂,但英媂并不想去理解好姐妹的想法,她只想要个和睦团结的队伍,于是把摄魂钟交给龚喜道:“那你去劝劝她吧,玩这么多年了,有啥矛盾解决不了的,把这个还给她,我去主母那探探情况。”   俩人分头出发,各干各的去了。   潘飞云最近一段时间也心烦得很,本来她是打定主意要离开岩山石的,但事情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主母虽然是主教背后的贤内助,权力有限,但干得活多啊!整个门派,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经过她手,与内婚丧嫁娶招徒纳才,与外门派走动敌友交涉,这些都在主母的责任范围内。   潘飞云这么一罢工,岩山石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接管,磐岩派直接就乱成了一锅粥,受影响的人必然会埋怨,埋怨谁?当然是埋怨潘飞云了!   “你是堂堂当家大主母,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呢?磐岩派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你得为她们负责啊!”   “飞云啊!~听嫂子的话,夫妻之间吵吵闹闹那是很正常的事,男人嘛,都嘴臭!回头剩你俩时扇他几巴掌出出气,别这么小性。女人最重要的品德便是贤惠,莫要再置气了!”   “对滴对滴,谁家不是吵吵闹闹的,十多年都这么过去了,有啥矛盾解决不了的,原谅他吧,别让大家看你们的笑话了。”   来劝和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潘飞云开始时还会痛哭流涕地诉说着自己的付出与委屈,希望有人能理解自己,但慢慢地她便发现这些人全跟中了法术一般,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话,没人去在意岩山石做了什么,大家只会指责她没做什么。   潘飞云以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将她们都送走了,既然都不支持她,那也没有必要听这些废话。   “主母,英媂仙君请见。”   英媂!潘飞云瞬间活了过来,如果说磐岩派还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一个是侄女潘翼彤,另一个就是英媂。   一个多月未见,英媂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老样子,见了主母象征性地行个礼,随后就一屁股歪凳子上,捞过桌上的果盘往嘴里塞。   “这就是你训服的仙器,万浊剑!”潘飞云抚摸着通体发黑的宝剑感叹,她现在看英媂都自带一层滤镜,真是哪哪都顺眼,这可是她一手带大的天才仙君。   英媂听了朋友的劝说,为免生事端,只将万浊剑暴露出来,并没有将她搂光仙器的事情说出去。昆仑仙境里,十二仙器并不属于绝顶好物,人们趋之若鹜的原因,是因为只有这几样宝物能在人世完整存活,其它的带出来一律会化成灰。   潘飞云吩咐下人把表小姐也叫过来,一起目睹万浊大剑的风彩。   “主母要跟岩山石离婚?”英媂也是个爱凑热闹的,磕着瓜子兴致盎然地询问。   潘飞云倒是不介意对英媂坦白,毕竟她此时很需要别人的理解,英媂再好不过,于是叹气道:“我跟他情义已尽,没什么理由再继续下去了.....”   “好事,不过这么久了,主母怎么还没离成。”   “此事说起来格外繁杂。”潘飞云苦笑着解释:“如果我现在跟岩山石和离,那我什么也分不到!想我年纪轻轻就嫁与他,十多年来日日夜夜不停操劳,但所有的付出都是在给他做嫁衣裳,磐岩派竟与我毫无瓜葛,所有成绩都是他的。这太不公平了英媂!我怎么能甘心呢!”   是的,潘飞云连孩子都没有,她要是想离开,带个包就走了,无牵无挂。但这么多年留在这里的心血,却相当于拱手送与别人了,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多年?这事搁谁身上都心梗。   “这好办,我给你出个招。”英媂吞掉嘴里的东西,摆摆手指道:“你暗中使炸,把岩山石做掉,磐岩派不就顺理成章地到你口袋了嘛!”   哈哈哈哈~潘飞云捂着嘴大乐,英媂果然是出其不意呀,她无奈地低头苦笑说:“哪有这么容易啊英媂,就算岩山石死了,那主教的位子也轮不上我,他可是有正统继承人的,岩莫拂才是大家认可的。”   “英媂啊,我这才发现,女人一旦嫁与□□,就相当于入笼之鸟,不管你怎么挣扎都会成为男人桌上的祭品。世俗规矩早就在方方面面设好圈套,女人想在其中捞到利好,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丢到大好前程来托举男人一事,这不是开始就注定好的吗?如今感叹这些有何用,也不知道当时你是怎么想的。”英媂本想说活该的,但到底是有点良心。   怎么想的?潘飞云其实也疑惑,在她年轻时,对利啊权啊财啊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向来嗤之以鼻,反而被爱啊荣誉啊美德啊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所吸引,想起来真是恨铁不成钢。   英媂解决完桌上的果子点心后,拍拍手道:“这样吧,你来举荐我当磐岩派主教,权力归你,我就挂个名如何?”   “那岩莫拂怎么办?”潘飞云觉得她的主意过于荒谬,只好笑问。   “我来杀。”   “派里其他的长老肯定不会同意。”   “谁反对我就杀了谁,都反对,那就全都解决掉,就算是把磐岩派屠光,也不能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我就不信破不了此局,主母觉得这样如何!”   潘飞云收回了笑容,她知道英媂真做的出此事,现在的英媂毫无疑问稳坐修仙界第一位置,就算是杀人灭族也没人敢阻拦她。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潘飞云抚着万浊剑不敢再开口,生怕英媂把刚才的计划当真。   好在潘翼瞳的到来,打破了现场的尴尬。   潘翼瞳,前文提到过的,她是潘飞云妹妹的女儿,也是阿鸾曾经的主人,今年仅有十八岁,却是个稳重通透的女孩,只是可惜,她双腿有恙,是个残疾人。   潘翼瞳骑着她的坐骑狻猊进了屋,在仆人的帮助下,挨着姨妈坐了下来。   “英媂,祝贺你成功进入天门,为磐岩派,也为女修争光!”   英媂对这个残疾女孩印像很好,其实按她的理解,残即为废,一个废人还留着浪费粮食干嘛,不如直接丢外面自生自灭的痛快。   不过,听别人说潘翼瞳的腿疾是后天形成的,而且她十分温婉优雅,举止间落落大方,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英媂拱拱手示意,然后她就被身旁那只狻猊纠缠住了。潘翼瞳的这只神兽,样貌外表和岩莫拂那只基本相同,不过这只体型要略小一些,而且不似小波憨傻,更像她主人一样聪明稳重。   狻猊一直绕着英媂转圈,时不时的还想往她身上扑,热气腾腾地大嘴冒着腥臭,英媂不得不后仰着脑袋推开它。   潘飞云呵斥:“小七,不许放肆!”   被制止的小七十分不甘心,哼哼唧唧地摇着那满头的长卷毛示意,潘翼瞳见它状态有异,便说:“英媂,小七应该是在你身上发现了什么,神兽嗅觉灵敏,你看看身上是不是带了让它兴奋的东西。”   能是什么东西?英媂站起来将浑身上下搜摸了一遍,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小七兴奋的,又弯腰脱掉鞋子查看。   结果她这一弯腰,小七更加激动了,直接张开大嘴朝她脑袋咬去。   仆人们赶紧将小七拉到一旁,潘翼瞳眼尖,她指着英媂的头发问:“你辫子上的发卡有异样,从那里来的?”   “什么发卡?”英媂疑惑地往头上摸去,她这人从来不带什么珠宝装饰,一根布条缠住马尾,半个月都不带散,哪里需要发卡这种多此一举的东西。   手顺着蓬乱的发丝摸到了辫子根部,在那里,她果然抓到了一个外硬里软的异物,巴掌大小,浑身冰凉,并且还在动!   “咦!~”英媂迅速将其扯下摔在地上,小七咆哮着冲上来,用毛绒绒的厚爪子按住制服。   几人好奇地围过来观察,一只好似蜥蜴的磷片生物,正拼命挣扎着想摆脱束缚,它正头顶上还冒出一截白牙似的犄角,眼睛绿莹莹,实在奇怪得很。   “这是什么?”英媂问。   大家疑惑地看向她,明明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东西,咋还问起别人了。 第19章 私奔?   小七用爪子拨弄着地上的蜥蜴,试图与其玩耍,但面对身躯庞大的狻猊,蜥蜴怕得要死,拼尽全力地朝英媂爬来。   “干什么!干什么!你不要过来啊!”眼瞅着那光溜溜的蜥蜴向自己奔来,英媂吓得急忙后退,她这人最讨厌滑不溜秋的鳞片生物了,更别说那蜥蜴还总想往她身上爬。   英媂一脚把不明物踹飞,小东西落地后居然还吱呀尖叫了一声,小七以为英媂在玩抛物游戏,开心地加入进去,一时间蜥蜴追英媂,小七追蜥蜴,仆人追小七,屋里人仰马翻闹得不可开交。   折腾了半天,最后英媂忍着膈应将那蜥蜴抓手里,闹剧才停下来,小东西被攥着反而安生许多。   潘翼瞳发觉出了异样,她迟疑地说:“这东西生的奇怪,不似人间的动物,倒有可能是只神兽!”   神兽!英媂一惊,不由地回想起在昆仑仙境的最后时刻,当时她感觉地动山摇然后就眼前一片黑,等回过神时,身体已经回到了人间,难不成这东西是从昆仑仙境里带出来的?能带出来的也只有蒲牢兽了。   潘飞云点点头道:“有道理,神兽认主,你看它一直追着英媂跑,必然是将英媂当成主人了!英媂,你可有什么印像?”   其实大家都没把这玩意往神兽蒲牢身上想,是因为这只蜥蜴和传言中的差别太大。蒲牢在仙境里有无穷无尽的灵气可吸收,所以示以众人的样子十分丰俊壮美,谁曾想它会因为要生吞英媂,结果阴差阳错地被带到人间,而凡世空气中灵力稀薄供应不足,导致它的身子瞬间萎缩,最后只能化成巴掌大小,张嘴卡在英媂的头发上。   为了减少众人的猜疑,英媂不得不打哈哈道:“是的,定是我回程的路上招惹到了些小怪,这家伙估计混在其中,不小心被收编了,嗯......待我回去细细察看......”   话不多说,英媂抓着蒲牢兽飞奔回自己的破屋。   养神兽对修仙者来说那比养孩子还费劲,这玩意都是从小训练的,每只神兽的食谱都不尽相同,养好了能保你一世安稳,养不好那能折腾你一辈子。   英媂也很喜欢这种实用型宠物,但她想要的是类似于狻猊那种,能骑的,漂亮的,关键是要毛茸茸的大家伙,而不是这种丑了吧唧的磷片冷血生物。   “咦~跟个瞎虎子一样.....”英媂撇着嘴,一脸的不满意。   她把蒲牢放桌上,结果小东西很没安全感,刚放下就拼命朝英媂身上爬,还老喜欢往衣服里面钻。   和任她摆布的仙器比起来,神兽简直鸡肋得很,英媂把蒲牢搁脑袋上道:“瞎虎子,你还是在头上戴着吧,这样至少我看不见你那丑样。”   虽说神兽没取得她的满意,但龚喜那边却成功将花稻和阿鸾劝和了,见伙伴又能像以前那样聚在一起说笑,英媂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趁着空暇时间,龚喜邀请大家去乡下参加她堂妹的婚礼。   龚喜的堂妹叫小鼓,比龚喜小四岁,俩人儿时经常一起玩,关系十分亲密。   对于这次的婚礼,小鼓其实不甚满意,她虽说不如表姐那样可以去仙门进修,但本人心气很高,原打算随龚喜出去做生意,没想到父母私自收了男方家的彩礼,强迫小鼓嫁给了一个陌生男人。   龚喜之所以让英媂她们一起去参加堂妹的婚礼,事实上还是抱着一丝歹念,她想悄悄说服堂妹,让姐妹们帮助小鼓跟着自己私奔逃走,反正她已经计划好了将来,能带堂妹离开粪坑,也是在行大善。   四人带了贺礼先来到堂妹家,农村的房屋不似门派的豪华,大都是泥巴与草石垒建的,小小的房间要挤下五六口人。   小鼓被一群长辈围着梳妆打扮,她明显还很稚嫩,带着婴儿肥的脸庞鼓鼓囊囊,净面的婆子用一根棉线,在她脸蛋上来回刮弄,那些代表着少年的绒毛,就这么被缠了个干净。   英媂觉得很新鲜,便站旁边端摹起来。   飘着香气的□□,跟糊腻子一样遮掩住了冒头的青春痘,抹粉的妇人动作十分粗鲁,小鼓紧闭着嘴和眼任她揉捏,等涂完后,一个白得发光的馒头人代替了生动鲜活的女孩。   鲜红的胭脂涂上干裂的嘴唇,黢黑的碳粉描摹出细细的弯眉,把抹满桂花油的长发盘到头顶,金银首饰全部插在云髻上,将脑袋收拾好后,小鼓仿佛真得换了个头。   英媂还未感叹此技术的神奇,门外的嫁衣便搬了进来。   之所以说搬进来,是因为那套喜服很大又很贵,上面绣满了百鸟朝凤图,对于普通人来说红灿灿的嫁衣一生只能穿一次,所以大都是租嫁衣穿,为免赔钱便格外珍惜。   里三层外三层裹严实以后,小鼓像个娃娃般盛装打扮坐在床上,按着习俗,从现在开始,新娘子脚不能沾地,送亲的人还会把她的鞋子藏起来。   龚喜一直想跟小鼓商量自己的计划,可人是来了一波又一波,根本找不到空闲的时候。   时间来到中午,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地进了村,经过一连番的堵门围截拼酒散钱后,小鼓终于哭哭啼啼地拜别父母,蒙上盖头被新郎背走了。   龚喜她们是送行的人员,跟着轿子走了五里地,终于到了新郎的家里。   和哭天抢地的女方家比起来,新郎家张灯结彩宾朋满座,办事的群众全都喜气洋洋,好似打了一场胜仗般。   轿子抬到大门口,一个嘴边长痦子的喜婆大声吆喝着吉祥话,鞭炮声将新娘子迎下轿,在众人的搀扶下,艰难地跨过门前的碳火盆。   “为啥要跨火盆?”英媂在人群里疑惑道,小鼓穿那么累赘,万一火星崩身上了,那岂不是还要赔嫁衣的钱。   花稻解释说:“按着规矩来的,说是女人在进家门前,要去去身上的晦气,防止将霉运带到男方家里。”   噗呲~英媂嗤笑道:“哪有粪坑嫌人脏的,真是有意思.....”   有意思的远不止这些,新娘进了家门后,还要面临着各种困难,像被新郎亲戚捉弄,强迫按脑袋下跪,一遍遍地拜祖....这些看似小,却处处透漏着打压的规矩真得数不胜数。   虽说是一对儿新人,但新郎就完全不参与其中,新娘就好似他领回家的一条狗,由着别人训斥调戏,他就站一边炫耀乐呵,只想着以后怎么将女人拆分了嚼碎吞进肚子。   英媂有些烦躁了,她来这不为别的,就是想吃顿大席,可跟着跑了这么久,连荤腥都没舔到。   “龚喜,到底开不开席啊,姥子要饿扁了!”英媂埋怨道。   新娘被人们簇拥着送到主厅,脱鞋坐到竹萝筛里,距离拜堂还需一两个时辰,这段时间其她人要去吃席喝酒,但新娘就必须面对灵牌,饿着肚子憋着尿干等。   龚喜终于是找到了个空歇,她不顾伙伴们的嚎叨,拉着姐妹偷跑进了主厅。   外面锣鼓喧天,屋内却格外的阴气森森,正前方燃烧的两支红蜡烛流着眼泪,贴满墙壁的红双喜好似被封印的符咒,窗外传来的唢呐欢笑声,如同另一个世界的禁语。   一身红装的新娘,蒙着盖头低声啜泣着,为这场景又添一丝恐怖。   “小鼓!”龚喜蹲新娘旁边轻唤。   盛装的小鼓掀开盖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堂姐哽咽:“姐~我好害怕,我想回家!”   “晓得晓得!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龚喜从怀里掏出一双布鞋笑道。   小鼓迟疑地看着鞋子,不懂龚喜是什么意思,她恐慌地望望门外,催促道:“你们快出去吧,被她们看到了会骂你们破了吉运!”   龚喜没听话,她捞出小鼓埋藏在层层裙围的双脚,将布鞋套在了上面。   “干什么呀姐~你要干什么!”   “带你走啊,小鼓,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出去闯荡经商嘛!你看我把我厉害的姐妹们都叫来了,只要脱掉这身累赘,咱们就能远走高飞啦!”   小鼓吃惊地看向英媂几个,这些人和堂姐一样凶狠,一点都没有女人的样子,她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能这样的,姐,我不能这样自私.....”   龚喜急了,她低喊:“啥叫自私!你家人把你卖给陌生男人才是自私,你还这么小,不能就这么进了昏门。”   小鼓低头落泪道:“父母之命不可违,这就是我的命吧,反正迟早有这么一天,早嫁晚嫁都一样,不做那些无意义的事情了。”   “小鼓!”龚喜拉住新娘的手劝说:“你难道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难道不想过一种逍遥自在的生活吗?你妈和我妈过得什么日子,你不清楚吗?难道你甘心继她们的后尘?”   这些话好似打动了女孩,她纠结地咬着下唇,无耐道:“可是父母弟弟们怎么办?彩礼都收了,男方家会找麻烦的。”   “这些钱,等咱们挣回来后,十倍百倍的还回去,但前提是你要离开这里,小鼓,你应该有更好的人生!”   龚喜拉起女孩,满头的首饰叮当作响,俩人相视打气,小鼓鼓足勇气迈步朝罗筛外踏去。   吱呀~房门被打开了,那个嘴边有痦子的喜婆闯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景后,立马捂着嘴叫道:“娘呀~”   小鼓急忙把伸出去的脚收回来,忐忑不安地坐回原地。   喜婆破声笑说:“好姐们儿叙叙情也是应该的,你们继续吧,我不打扰啦。”   说罢,她便细心地关门离开了,屋里又回到刚才的样子。   “快点小鼓,不要耽搁时间了。”龚喜伸手又去拉堂妹的胳膊。   可是这次却被拒绝了,被外人惊醒的小鼓,好似换了人一般,她摇摇头说:“不行姐,我不像你会仙术有头脑,还有厉害的伙伴帮衬,嫁人是我最稳妥的未来,我不能跟着你瞎胡来。”   “你怎么又突然改主意了!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是在帮你啊!”   可是小鼓闭着眼叹息:“刚才是我冲动了,姐,你走吧,别管我啦。”   啧~英媂在一旁不耐烦道:“差不多行了,龚喜快带我们吃席去吧!”   满脸失望的龚喜知道大势已去,她这堂妹注定是要留在这个粪坑了,只能最后再劝一句:“你可要想好了小鼓,这是你人生最后的机会了。”   见她没反应,龚喜无耐地带着伙伴往门口走。   小鼓胸口闷胀,后悔?恐惧?不甘?也不知什么情绪堵得她发慌,她叫住龚喜回道:“姐,我劝你也不要太过折腾,女人年纪大了就没什么优势了,还是趁早为终身作打算的好.....”   哈哈哈哈哈哈——-英媂憋不住地拍着脸黑的龚喜肩膀大乐,绝了,绝了,这世上还有比此事更有趣的吗? 第20章 大耳光子   哈哈哈哈哈哈,英媂在人群里放肆大笑,龚喜脸色黢黑低头闷走,花稻和阿鸾倒是跟在后面挺安静。   见她笑起来没完没了,阿鸾扯扯英媂的衣袖低语道:“英媂你不要再嘲笑龚喜了,这事她也预料不到,或许是那个喜婆的突然出现,干扰了小鼓的选择吧......”   “喜婆又没阻拦,少把原因赖别人身上,要是真想跑,脚长在自己腿上,谁又能拦得了她!”英媂不以为然道。   花稻摇摇头叹气:“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吧,女人的困境就如密密麻麻的蛛网,有太多因素要考虑了。”   “不是花稻,连你也觉得这事正常啊?”英媂没料到伙伴们都在为小鼓说话,这让一个简单的笑话变得不那么好笑起来。   龚喜无耐说:“算了,这事就当我自作多情了,原以为她和我一样是个爱闯荡的,没想到.....唉,是不是穿上那身红袍子,小鼓就真得被替换掉了。”   英媂耸耸肩道:“不如说她本就是那个样子,换作是你龚喜,你和她起点相同,你会怎么做?”   三人看向龚喜,她犹豫了一下说:“我根本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要是她们强迫,那我肯定半夜就跑路了,但小鼓她~”   “别但是了,选择一直在自己手里,意志不会因为被藏起来的鞋子,被刮掉的脸毛,被满头的珠翠压住而消失,只能说,她认同这个选择,她甘心跳火坑!”   她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作为一个普通人,自然是不能和英媂这样的天才相比,就算她说的再怎么正确,但落实到具体的人身上,则是千人千异。小鼓没修过仙,没读过书,岁数也刚过豆蔻之年,不要说意志了,就连是非对错都分辨不清,这样一个姑娘,又怎堪嘲笑她呢?   喜事忙活这么久,席宴终于在炮仗声里开始了,来参加的人数不少,女女男男姥姥少少一大堆,新郎家共摆了十大桌。按着习俗正当前的三大桌为首席,是当家男人的专座,两边摆着的下桌则是小辈和女人的位置。   龚喜领着伙伴往该去的下桌落座,结果英媂头也不回地朝正前方的首席走去。   “喂,英媂你走错了,咱们位置在那里!”龚喜拉住她解释。   哪里?英媂一看,是角落里的最末处,同桌还挤着一堆脏兮兮的小孩,她一撇嘴道:“干什么?我是来吃饭不是来讨饭,堂堂第一仙君,屈尊降贵地前来参加你的婚礼,难道还坐不了首席?”   她一把甩开龚喜的牵制,大摇大摆地向那群老男人走去。   英媂虽说打赢了比赛,但修仙界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大张锣鼓地宣传,导致普通群众只知道评审团被全灭了,至于谁灭的,还真打听不出来啥。   所以见一个鲁莽女人来到首席旁,男人们只以为她是来伺候吃饭的。   “上茶上茶,没见这水壶都见底了吗!”一个牙齿斑黄的老男货使唤英媂道。   阴影罩在头顶,黄牙男烦怒地抬头斥喝:“你聋————”   啪~一个响亮的大耳刮抡得黄牙脸都斜楞了,整桌的男人全都站了起来,其她人都不明所以地看了过来,门外的唢呐班依然在热情地演奏着,显得院里的气氛格外诡异。   管事的人前来察看,黄牙男指着英媂,手哆嗦脸红肿,结结巴巴地说:“她,她,她她她她~”   啪!啪!啪!英媂连着又抡了三巴掌,黄牙男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里,其他男人上前制止,结果依次领了耳赏回去。   “怎么?还不给姥子让位,等着挨揍不成?”英媂挑挑眉,看着诧异的男人们说。   所有香火们,不管老少都迟疑地退到一旁,桌子前顿时空空荡荡,英媂挑了个正当前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拍着桌面道:“快点开席!”   这是谁啊?大家交头接耳地打听,龚喜这时挤过人群,尴尬地来到英媂身边问:“你干什么呀,这不是闹事嘛!”   “少废话,花稻和阿鸾呢?叫她俩也过来坐。”   四人围着方桌,在众人的瞩目下一人一边坐严实了,英媂有时候会抽疯,大都出现在她十分生气的情况下,这时候你要是敢忤逆她,少不了连你一起收拾,所以龚喜她们老老实实听话坐下。   大家长带着一众壮汉们终于珊珊来迟,对于农村人来说,暴力向来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基本,这点其实是不是农村人都一样。   恃强凌弱,以众欺少,见机行事,这是他们的作战法则,刚才退缩一旁的男人们,见救兵来了,不禁挺起胸膛向前围堵住了英媂她们。   大家长怒目肆斥:“哪里来的泼妇!竟然敢在我们李家村的地盘撒野,今我要给你点苦头吃,弟兄们上。”   哇呀~壮汉们举着锄头镰刀冲了上去,霹雳啪啦一顿响后,全捂着发起来的馒头脸,丢盔弃甲地逃走了。   英媂就喜欢农村人这一点,知难而退,从来不墨迹,不像那些道貌岸然的修仙者,输了也不服,拐弯抹角的非要把你坑一把才行。   哪曾想,战斗结束得这么快,大家长慌乱地看着四周躲闪的人群,后退几步也想逃。   结果一股无形的力量抡过,大家长得到重重的一耳光,啪——-鼻子都给扇歪了,他呜咽着转身跑出了院子。   “这是仙术!她是修仙者,修仙界有严规不许欺压百姓,我们去状告.....呜呜呜呜~”一个出生叼犊不怕虎的少男气愤地站出来揭露,结果被英媂的气术缠住脖子,拖拽到了跟前。   你说你没事惹她干嘛!都到这个地步了,谁不知道她是修仙者啊,就你懂,就你厉害,乖乖吃巴掌去吧。   啪!啪!啪!啪!英媂亲手扇了少男四耳光,只把他扇得没了知觉,跟条死狗一般丢在旁边被人抬走。   “快开席,别让姥子再说一遍。”英媂拍着桌子吼道。   但这毕竟是新郎的家,新郎母父从一开始就龟缩在人后不敢出头,没她们的开口,别人也没理由替人家做主啊。   眼瞅着英媂要发火了,人群里走出一个缓和气氛的恩人,是那个嘴边长痦子的喜婆,喜婆名叫翠兰,大家都称她为‘兰婶’。   兰婶做了一辈子媒,察颜观色是一绝,她牙口好会说会笑,啥大场面都难不倒她。   只见兰婶笑呵呵地挥着手绢指挥大家:“大家别愣着,快去开席!门口的礼乐队,吹打起来,别怠慢了这位仙君~”   僵持的人们终于回到各自的位置,全都老实坐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大鱼大肉端过来,兰婶亲自给英媂上菜。   “这是富贵鱼,代表着年年有余,这是五花蒸得聚宝盆,这是......”   “行了,你去旁边那桌坐吧,我们自己会吃。”英媂摆摆手道。   兰婶点头哈腰地退到一旁,旁边那桌依然坐着男人,她想坐也没位置,英媂发现这一点后,又啪啪啪地把他们全给扇走了。   吃上席的英媂不再那么暴躁了,婚宴上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大家低声细语地交谈着,审视着英媂的脸色。   还没安生一会,院子里就又起了骚乱。   披头散发的小鼓哭嚎着跑了过来,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下,她一把抱住龚喜,跪下哀求道:“姐,求你们别闹了,求你们了~”   她的脸上有被打红肿的印子,小心呵护的凤袍也被几个黑脚印弄脏,珠钗散没,眼泪冲花了胭脂。   有人打了还没拜堂的新娘,是谁!龚喜一怒,看向了人群之后,新郎和他的家人咬牙切齿地偷窥着这边。   英媂撕着鸡架道:“让她也去旁边那桌坐吧。”   见英媂发话,小鼓跪移到她跟前求说:“拜托你离开吧,不然我会被他们打死的。”   啪~,耳光是照扇不误,小鼓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堂姐。   “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快去!”龚喜低声道。   扇蒙圈的小鼓,捂着脸坐到了兰婶旁边,宴席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发生改变。   菜又上了一轮,这次有非常稀罕的酱肘子,英媂将其搂到自己跟前,正准备开动,不料头上一阵瘙痒,蒲牢兽居然顺着她胳膊直蹿到了肘子上,三两口的功夫就将其解决没了。   “这是从哪里来的四脚蛇啊英媂!”花稻本想也尝尝肘子的味道,结果来这一出。   英媂看吃饱的蒲牢舔舔舌头,悠哉地爬回头顶,委身藏进了马尾里面,无语道:“一只瞎虎子,好像是只神兽,也不知怎么赖上我了。”   她没有解释说这是蒲牢,麻烦得很,反正和其它仙器比起来,带着这么个累赘着实丢脸。   四人狂卷完宴席,也就过半个时辰,吃饱喝足的她们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兰婶急忙站起来问候:“仙君可有吃好?要不要让她们再上一桌了?”   英媂摇摇头道:“不必,撑了。”   看着满脸笑褶的兰婶,英媂将手放其肩膀赞许说:“你很不错,是个成大事的人。”   得到夸奖的兰姨受宠若惊,她连忙点头哈腰地将四人送出门,看几位离了村,她才敢大喘口气。   英媂很不喜欢欺压这些普通人,对于她来说,百姓尤如蝼蚁,实在没啥挑战性,可今天她实在生气,这种气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从加入这场婚礼开始,她就浑身不舒服。   “小鼓怎么办?”阿鸾打破了沉默问。   龚喜低着脑袋没有回答,堂妹最后的惨样还历历在目,可她却不知该如何收尾,今日过后,恐怕家也不能回了,母父知道自己带着英媂搞得这些事,定会饶不了她。   唉~花稻叹气:“英媂,你果真只管自己爽啊。” 第21章 送上门挨揍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些蚂蚁果然又恢复了过来。”女人叉腰看着小孩道。   上次被小孩翻腾过的土地,此时已经长满了嫩草,而原住民蚂蚁也选出了新的蚁王,建好了新的巢穴。   小孩手拿着烧饼大咬两口,残渣碎屑掉在地上,被蹲守的蚂蚁陆续搬走。   “你怎么又来了?”小孩翻着白眼,没好气地问。   女人叹口气说:“我来找一样东西,上次那麻袋粪包里面并没有我想要的。”   把剩余的烧饼塞嘴里,小孩拍拍手问:“到底是什么东西?这附近我都很熟悉哦!”   女人神秘一笑:“是隐藏在表层下的坏玩意,没有具体的样子,但存在于方方面面.....”   “什么东西?你好奇怪啊!”   女人没再说话,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天地旋转,耳朵里面充斥着悠鸣,脑袋空白一片。   ...........   “英媂!————英媂!——你怎么样了.......”   谁在叫我?四周的白雾迅速消散,灵魂瞬间回归本体,英媂眨眨干涩的双眼,呆愣愣地看向身旁的伙伴们。   龚喜拍着她的脸担忧道:“回神了?回过神了就好,吓死我们了!”   见她们全都紧张兮兮,英媂笑道:“不小心做了个梦,那个草包呢?”   阿鸾回答:“被他的神兽劫走了,好像伤得很严重。”   “英媂,你头上那四脚蛇可是救了你一命呢,不然准遭那家伙暗算!”花稻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这要从她们回磐岩派的路上说起.....   英媂四人大闹完婚礼后,便溜达着往门派走去,天色已经晚,月光皎洁明亮,照在乡间的田埂上格外有意境。   本来憋着一肚子气,也被这样安静的夜晚给治愈了,她们又如从前那样互相说笑起来,大家感叹少时有多么的无忧无虑,如今这样的日子却越来越难得,不知时间何时会将彼此分开。   龚喜将自己谋划的将来说与众人听:“以后也许无法和大家常聚了,我要先把附近的市集跑一遍,攒够本钱后再往远处寻摸。”   英媂说:“你要是实在需要钱,其实我可以给你想办法,我.....”   “英媂,我知道再多钱你都愿意借我,可那终归不是我的东西,做生意不光是为了区区几两银子,更是为给自己找个安身立命的本事。”龚喜认真地解释说:“而且咱们姐妹情谊不应该掺杂太多的利益纠葛,你已经把盛灵地图给我了,剩下的让我自己去拼博吧。”   不愧是四人里年龄最长者,思想果真要成熟许多,英媂鼓励她道:“放心大胆地去做吧!我们几个永远无条件支持你。”   花稻有些遗憾地说:“我以为咱们还能在一起多呆几年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各奔东西了,唉————”   “你也是花稻,趁早想想自己未来要做什么吧,咱们不是男人,可以在修仙路上走到底,等出师后,需要有个能吃上饭的技术,这样才不至于饿死。”龚喜说。   英媂提示她:“花稻不是一直在写风流话本嘛,继续写下去便是了。”   “不行!!!”三人异口同声地喊。   花稻连连摇头说:“不不不英媂,□□小说最是耗人精气神,我现在是没办法才用此下三滥招数维持生计,等困难期过了我必然会转行的,但具体要干什么还要思索一阵。”   “真是麻烦啊!但不管怎样,你们只要不像龚喜堂妹那样草草嫁人就行!”英媂伸个懒腰,一把搂住身旁阿鸾道:“还有你阿鸾,年纪小不着急,暂且先留我身边吧。”   阿鸾张张口刚想说什么,偷看一下花稻后又闭上了嘴。   “说的对英媂,现在咱们身处底层,嫁人就是死路一条,女人只有自己站到高位了,才能找到高质量的好男人做佳婿。”龚喜总结道。   啧~英媂总觉得这话好生奇怪,前面说得都挺对,怎么一扯到男人身上就变了味,她忍不住问道:“所以你们认为到底什么样的,才算是好男人?”   “那肯定是要帅气逼人!”   “必须有钱有权,身份尊贵!”   “温柔顾家有担当!”   英媂嗤笑:“是嘛,你们可曾见过这种好男人?”   “明冷仙君!!!”三人惊呼。   “什么?那个草包居然也配,你们有点追求行不!”英媂鄙弃地摇头,却发现三人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她抬头望去,前路被一个身影拦截住了。   清冷的月光下,一只雪白优雅的大鸟,拖着长长的尾羽立与路中,此鸟腿直颈长,朱红色的尖喙,翘起的头翎,双目狭长有神,如此丰神俊朗的神兽英媂还是第一次见到,又想起自己头上的瞎虎子不禁嫉妒得发狂。   到底是谁拥有如此完美的神兽!英媂朝旁边看去,一个头戴幂篱的白衣男人正蹙眉盯着她。   “我等你很久了!”明冷上前一步说道。   自打明冷从昆仑仙境回来,就日日夜夜追查着英媂的行踪,反复回忆俩人交战时的细节,他立誓要将抢走的炽阳木夺回来,一洗前耻,让师傅对他刮目相看。   英媂歪脑袋问他:“你这只大白鸟是从哪里弄来的?”   “莫要多语,今日前来是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明冷抽出自己的武器紫金剑,做好了对战的准备。   看着眼前的漂亮草包,英媂从兜里掏出了那块烂木头,晃了晃挑衅道:“你是说这个啊?空口无凭,又如何判定我手里的东西属于你呢?”   “你!......”明冷一哽,他本就不善言辞,被英媂这么逼问,发现自己确实不能证明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说:“是不是我的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不清楚。”英媂毫不犹豫地回道:“不过你想要这玩意也行,拿你身后的大白鸟来交换怎样!”   没想到这个强盗抢走炽阳木不说,居然还想对自己亲养的白凤下手,简直无耻至极!   “哼,乡野村妇竟不知亲养的神兽死不易主,收起你的歹心吧,今夜我必将炽阳木夺回!”明冷说罢就率先发起了攻击。   英媂把万浊剑丢给花稻,轻蔑道:“拿着大黑蹲一边看好戏吧,对付这种草包上仙器也太欺负他了!”   花稻三人听话地躲到一旁,明冷自从开幕式公开现身后,就没再没在公共场合出现过,所以她们也不知明冷的功力如何。不过,再强也绝不可能比英媂强,希望他能体面地离开这里吧。   有了灵力的加成,这场架打起来明显要轻松很多,明冷发动起全身的功力来对付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敌人,白光顷注紫金剑,带着利啸的攻击杀了出去,空气中闪光阵阵。   英媂两手空空,弯身躲过光波,而后她像是在玩弄对手一般,刻意不反击,左闪右蹦,就由着明冷随意发招。   狡猾的女人像条泥鳅,不管他用何方法,就是近不了她的身,更别说击败她了!明冷内心焦躁起来,他从小到大就备受瞩目,在各种比赛各种场合里向来是稳居第一,根本不知失败是何滋味,可是为什么,他会屡屡被这个女人拿捏!   一个女人而已!师傅说过女人身堕修不了大绩,她们都应该屈居于男人之下,根本不值得挂心,可是为什么,这个女人的修为会如此之高!难不成是......   当——-紫金剑被英媂的气炮击飞,明冷踉跄一下稳住了身子,他喘着粗气发问:“你到底是何人?为什么要伪装成女人的样子?”   “蛤?”英媂皱眉撇嘴,这草包被打傻了吗?怎么还胡言乱语起来。   明冷咬唇质问:“如此功力和修为,都不该是一个女人该具备的,就连你的身形也不像寻常女子,虽然你伪装甚好,可我知道你绝对是个男人!”   英媂脸色马上黑了下来,一旁躲着的龚喜她们下意识地朝后缩了缩,完喽!看来美人想体面离开,那是不行了。   原本是抱着愚弄的态度来玩玩这个绣花枕头,没想到他开口会如此恶毒,居然诅咒自己的性别!这么个蠢货也敢质疑自己的能力,看来是自己下手太轻,让他产生了幻觉。   英媂抻抻噼啪作响的指骨,左手一个抓取,不远处的明冷就如布偶玩具般被拖拽了过来,咔嘣一声,明冷还未反应清楚,修长白嫩的脖子就被英媂攥在了手心里。   超近距离地瞻仰英媂的怒颜,那股不容反抗的压迫感更为明显了,明冷手脚未被困住,但就是浑身瘫软使不上力,他惶恐地大睁双目,抓着脖子上如铁钳的糙手,等待着英媂的审判。   将那碍事的幂篱摘掉,明冷有些凌乱的头发粘在他俊美的脸庞上,愈发显得他楚楚动人,英媂面无表情地将右手抚上他白净的脸蛋。   啪~啪~啪~三个大巴掌扇得是毫不留情,   英媂推开惊慌失措的明冷,攥紧拳头又朝他面门上来了一拳,脆弱的美人被打趴在地,龚喜几个看得都感觉脸生疼。   明冷趴在地上,鼻口直往外冒血,从没有人敢这样对他!从没有!他弓起身子,挣扎着要爬起来,结果被英媂一脚踹压在地。   英媂揪着他光滑如瀑的长发,强迫他仰起脑袋,冷笑着在他耳边低语:“怎么样啊冷仙君?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了没,嗯?”   “卑鄙的女人!罔顾天道......我!我——————噗~”明冷磕磕巴巴地还没说完,就被英媂按进了泥巴里。   “驴粪蛋表面光,里面装得全是糠!今天姥子扇够了,姑且绕你一命,别再过来找死!”英媂站起身子,拍拍手上的血土,然后把目光转向了旁边等候的大白鸟。   主人战斗时,神兽一般不参与斗争,除非在生死悠关之际,接到指令的神兽才会出手相救。其中的原因,是因为每个神兽都格外珍贵,而且亲养的神兽主人,也舍不得让其因为自己受伤。   英媂本想绕过抱着肚子哼唧的明冷,去撩骚一下大白鸟,不料地上咕涌的男人突然侧身,朝英媂脸上丢了一把黑乎乎的粉尘。   这东西瞬间让英媂失去了意识,僵在原地没了动作,明冷急忙站起来就朝她心脏处捅刀,而躲于远处的龚喜几人根本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藏于发辫里面的蒲牢猛得钻了出来,朝着攻击近身的明冷一声大吼,吼声如远洋鲸鲲,使得明冷整个身心都随着音波颤抖,层层音浪滚过,压得脑袋刺痛胸肺鼓胀,他快要爆炸了!   明冷咬牙闭眼大喊:“凤凰救我!”   立于一旁的白凤马上啼鸣着展开双翼,像一朵白云般,飞来将明冷带离现场。   “事情大概就这么一回事了,我们赶来时他已经被带走了,不过好在你没事。”花稻将万浊剑递给英媂说。   英媂摸摸鼻子下的粉尘颗粒,黑色的像锅底灰的东西,居然可以将她瞬间迷晕,她回想走神时的记忆,很神奇的是,这次她没忘记梦境的内容。   和在昆仑仙境时的梦一样,不,应该说这两个梦串联起来了,但梦里那个女人的脸却模糊不清,疑云重重。   碾着指尖上的黑尘,英媂冷笑道:“呵~看来这草包远没有我想象中的简单。” 第22章 起开,这是英媂的位置   生活的平衡明显被打破了,事情是一波接着一波,麻烦排着队地找上了门,英媂感觉自己好像是卷入了什么漩涡之中,从一个旁观者,突然被推上舞台,灯光打亮,伴奏响起,所有人都在催促她快点演下去。   四人回到磐岩派,都没进大门,英媂就被等候多时的朝羽茉劫走了。   朝羽茉此次前来只带了两个心腹,马车也是最不起眼的平民款,她着急地拉住英媂,就往车上拽。   “英媂,十万火急快上车,路上我和你细说!”   英媂一直感激朝羽茉那三十两,所以见她有事便没怀疑,俩人直接弯腰进了车厢,马妇扬起鞭子,几人瞬间消失在了视野里。   “英媂你走太久了,修仙界的事情你大概也都了解了,现在他们要选出新的评审员,情况非常紧急,我知晓你回来后,便马上跑过来找你。”   “找我干嘛?你那三十两现在还还不了。”   朝羽茉一脸无语道:“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英媂,修仙界要重新组织新的评审团,评审团的权力有多大你最是清楚!你作为此次天门大赛魁首,解决了十二旧部的人,评审团的位置理应有你一份啊!”   英媂挠挠耳后,不明所以道:“所以你想让我去当评审员?”   “没错!这件事对你对我对修仙界所有女修都很重要。”朝羽茉郑重地说:“以前我从未考虑过关于性别的不公,也正是上次的比赛让我看明白了女修的处境有多艰难,女人把握权力有多么重要,对于身居上位的女性,更应该为同类争取更多的利好!”   英媂看着满脸正义的朝羽茉,轻轻一笑。她没想到这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居然怀有如此赤子之心,不过也是,只有衣食无忧,不用为当下发愁的人,才有精力去展望更远的未来吧。   “你的想法是挺不错,不过.....”英媂拍拍衣袍上的黑尘道:“为什么不自己去竞选评审员呢?你的成绩不错,地位也高,能力很强,完全可以胜任评审员一职。”   说到这个,朝羽茉面露难堪地摇头说:“我不行,修仙界里门派众多,所以一个派别只能出一个候选人,而朝雁派已经由我父亲来参选了。况且,我是不能够代表朝雁派的......”   “因为你是个女儿,不能当门派的继承人。”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面对实情朝羽茉还是失落地低下了头。   女儿没有继承权这事不分阶级,不管是平民百姓如龚喜,还是高门显贵如朝羽茉,家族都会如临外敌一般防着亲生女儿。朝羽茉虽然处处争强好胜,把才华和能力都显露出来,可也只捞了个长工的职务,她深知自己所有的成绩,都是在给弟弟做奉献。   “自从姑母在天门大赛将成绩让给她夫君后,朝雁派就明文规定禁止女人做代表,不过我也能理解姑母,她在本家根本没有出头之日,能够成为光明派大主母是她最好的归宿。”   英媂抱住胳膊道:“我可以去当这个评审员,不过,就算我进去了,对女修来说依然没有啥积极的影响。”   “这话怎么讲?至少在未来的天门大赛里,女修面对不公待遇时,有同类可以出面制止不是吗?”朝羽茉疑惑道。   “打不过就加入,其实本质上还是在拥簇你讨厌的制度体系,对于被压迫者来说毫无意义。”英媂难得正经道:“你姑母在本家出不了头,便背叛同门跳到夫家,可她始终是在婚姻家庭里面来回跳,不管去哪个位置,都改变不了女人在婚姻中低贱的事实。”   “而我不管是参赛选手,还是评审团,都改变不了女修在大赛中受歧视的现状,因为这个制度体系就是如此,在粪坑里放香料,只会让臭味变得更婉转一些。”   朝羽茉皱眉思虑了一会,低声喃喃道:“那又该怎么办?难道就该坐以待毙吗?”   英媂耸耸肩道:“这有什么难解的,制度体系对自己不利,那你不参与便可了,你不参加比赛,赛规就约束不了你。”   “这话说起来简单英媂,但我们身处其中,难免会被其裹挟,只要你有欲望就不得不同流合污。哪怕厉害如你,也一样要一场一场比赛地打下去,因为进天门的权力被他们垄断,你别无选择。”   没错,权力垄断,很多时候就算知道是错的,但为了往上走就必须遵守他们的规则。   “如果规则由咱们来制定呢?”英媂说。   朝羽茉看着她沉默起来,车窗外的景象呼啸而过,为了赶时间朝羽茉特意在马车上加了灵气来助力。   看似坚不可摧的统治,并不是固若金汤。一个人拥有权力的前提,是要有其她人的拥簇,这样她才能随意给别人制定规则。同样的,如果所有人都不再支持她,那权力自然就不再存在。   朝羽茉的眼里闪现出不一样的光芒,她压低嗓音问:“要如何做呢?”   英媂摊手笑道:“从我的角度来看,目前只拥有暴力还远远不够。”   马车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朝羽茉送英媂下车,她们现在处于一座不起眼的山脚下,这是评审团的秘密会所,只有像朝羽茉这样的上层管理者才知晓此处。   “从这条山路上去就能看到他们留下的暗符,顺着标记走便可以找到会议地,现在他们应该在进行最后的投票,到时候可别说是我带你来的。”朝羽茉指了指隐秘的上山道说。   “你该不会在和他们合伙骗我吧,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万一我被那些人埋伏围击了怎么办?”英媂斜眼道。   朝羽茉叉腰叹气说:“放心吧,到时候我肯定帮你挑个上好的棺材板。”   俩人默契地相视一笑,便在此分别。   英媂运行灵力顺着山路飞奔,果然不久就看到了朝羽茉说的暗符,一种用灵力设置的能量气团,靠近就能接受到它的指引。   继续走了约二十里地,英媂终于看到了一所隐藏于结界中的别院。   云罗宝盖的主人已死,那此结界就是人造出来的,英媂掏出了从来没用过的娲皇镯,此镯传闻是上古先神女娲的遗留物,可以调令任何一种人为法术。   此处不是大赛会场,这群叼毛必然会施加各种阴招陷阱,万不可掉以轻心。英媂来到结界处,将娲皇镯戴在右腕,而后伸手命令结界:“破!”   原本隔绝里外的屏障突然出现一处缺口,英媂毫无阻拦地跳了进去。   结界内外的景色截然不同,从外面看,这里只是隐居在世外的闲置别院,可一旦到了结界里面就会发现,这里居然盘踞了好几座高台云楼,青石砖铺就的大道直通正殿,四周有无数的修仙者在值守。   英媂抽出万浊剑,大摇大摆地朝高台上走去,看守的警卫发现她后,立马集结了队伍出来围堵。   “来者何人?怎敢闯我南仙楼!”   好歹是打赢整个修仙界的人,寻常百姓不认得还情有可原,但这些仙门中人居然也都不认得她!英媂是个虚荣心极强的,因为做到了却依旧得不到认可,她又不是个透明人,她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装作不认识!   可气!可恨!可怜!你们这群装聋作哑的蠢货,既然对自己避而不谈,那我就让你们彻底睁开自己的狗眼!   围过来的仙徒各自拿起仙器对她展开攻击,这群人可不容小觑,他们是冲着杀死入侵者而来,所以往往不择手段。   英媂双手举起万浊大剑,振臂旋转两圈,攻来的招数全被其吸收进剑体中去,而后她朝地上一劈,那些法术竟然以数倍的功力原路反弹了回去,仙徒全部中招倒地。   万浊大剑,之所以取名万浊,因其本身就是个黑洞,它可以吸收世间所有浊气,容污纳垢,拥毒强己,是一把至阴至邪的诡器。   英媂徒手抓来地上一人,二指探其双目,冷笑道:“你们这些狗眼不识大媂的臭虫,居然敢问我是谁?我是你们的祖姥姥!”   噗嗤~手指尖传来了温热的黏腻感,被戳者捂着鲜血直流的俩窟窿嚎啕大叫,其它人见状纷纷后退,不料发现自己定在原地动不了了。   好似钢锥般的铁指,不辞辛劳地赶来戳破球目,没一会在场者就全瞎了眼,英媂将血淋淋的二指在衣襟上擦拭几下,接着越过地上挣扎嚎叫的大蛆,朝巍峨伟壮的高台正殿走去。   三步两跨跃上高耸的台阶,英媂稳稳落在了大厅门口,这里依旧有许多仙徒在把守,但他们就要比台下的那些人聪明得多。   “英媂仙君,门内有重要会议在举行,我们也是奉命在此看守!”   都是替别人干活的,平白无故瞎了眼丢了命可不值当,这些小徒只能先一步表态自己没恶意。   “重要会议?如此重要怎么能少了我的意见!”英媂上前两步威胁道:“不想死的,滚一边去!”   仙徒们不敢忤逆她,自主给她让开了道路。   英媂走到正殿大门处,这里依然有结界保护,她依法炮制先前的方法,用右腕的娲皇镯在结界上开了洞,接着一脚踹开了沉重的大门。   吱呀————门内声音戛然而止,阳光透过英媂的身影,径直洒进了晦暗的大厅内部。   哼,这里和预想的一样,坐满了臭不可闻的老男人,英媂在他们地注视下,踏进了专属于男人的殿堂之内,全场鸦雀无声,只有英媂的脚步声回荡在众人耳边。   咚——咚——咚——咚——   英媂踩着乌金地面,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正席处,那里坐着位须发皆白的老家伙,满脸的褶子堆积下垂,就连眼睛都被无力的眼皮遮掩。   背满金光的年轻女人站在了老男人面前,雌伟的身影笼罩着腐朽的掌权者,真实与谎言,存在与虚无,创世与死亡,在这里全部公之于众。   啪~一个大耳刮子扇歪了老头的脑袋。   “起开,这是我的位置。” 第23章 炽阳木   老头惊恐地捂着脸看向英蒂,场内却无一人替他说话,有愤怒的年轻男修想出声指责,反而被他的长辈给刻意按压下去。   修仙界的男人拜老症很是严重,岁数越大越受尊敬,所以这位身居首席的老头,并不是一个靠本事坐上去的强者,而是一个被后辈强捧上去的傀儡。   傀儡,替罪羊,挡箭牌,这是男人最常用的招数,以谦虚的名义躲在被操控者身后,利好收回囊中,风险骂名全由被操控者来挡。所以不管英蒂如何羞辱老头,底下的男修都不为所动,首席的位子让给她来坐也无所谓,因为那本就是个漂亮的陷阱。   傀儡老头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腾出了位置,英蒂一屁股坐上去,全程都无一人出面反对。   “选举竞评这么重要的事,大家居然都没通知我.....”英蒂肘着脑袋慢慢说道:“想来大家也讨论出了结果,说一下吧!”   底下乌压压的众男修脸色各异,嗡嗡地私论个不停,这些人里面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比如磐岩派的主教岩山石和他的侄男岩莫拂,光明派的主教明佑镗,朝羽茉的父亲朝勇志..........   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用轻蔑又畏惧的目光打探着她,身处男权中心的英蒂,好似落入水蛭群中的一粒种子,他们吞噬不了英蒂,便想掩盖污染英蒂,但他们清楚,未来有一天英蒂会以他们为养分,破泥而出窜天直上。   可是此时,英蒂要孤身一人面对这群吸血的寄生虫,就算她本事通天,就算她位居首席,在男性联盟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男修只要想,便能沉默着将英蒂排挤出权力中心,就如此刻他们为了不挨巴掌表面佯装恭敬,事后再偷偷组织场新的会议来分割权力。   英蒂又要如何和他们对抗呢?自己的同类自己的伙伴都沉睡不醒,女人甘心做男人的血包与同类为敌,女孩被父权家庭严防死守,最终又会选择进入婚姻的牢笼,一代代地供养,一世世地洗脑,怎么可能会在一朝一夕间改变?   靠暴力吗?捣毁蚁穴,捏爆蚁王,蚂蚁就不再存在了吗?杀光这一批,同类就会站起来吗?靠她一个人就能扭转所有人的命运走向吗?   英蒂沉默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们,虽不言语,但大家都知道胜负已定,自己身后空无一人,但他们的身后却站满了女人。   “我又为什么要帮助她们......”英蒂心里冷笑道:“她们明明是敌人。”   昏暗的大殿里,突然冒出一缕缕的黑烟,每个男人的头顶都在散发着气体,英蒂有些疑惑,她坐直身子仔细查看,只是眨眼的功夫,场景就发生了改变。   “快来快来!我好像找到了!”女人朝疑惑的小孩喊道。   静谧的林子里飘满了由黑色烟雾团绕的气泡,俩人飞奔其间,而后在一处巨大的裂谷处停下了脚。   裂谷深不见底,也看不到头尾,无数气泡从黑洞洞的底部飘了上来。   小孩趴在陡峭的边缘询问:“哪有呢?哎,你要干什么?”、   女人居然攀着峭壁,慢慢地往深渊下爬去,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滚滚黑烟中,小孩不解,但又不敢贸然行动,只能呆在顶部等着她的消息。   没一会,灰头土脸的女人就跳了上来,她兴奋地对小孩说:“英蒂,我看到那个东西了,不过它有些难抓,需要准备些工具。”   “什么工具?”   “嗯.....我也不清楚,咱们去找一下吧。”女人带着小孩又回到了林子里。   走了许久没发现,小孩感到无聊便一屁股坐地上说:“你自己去吧,我不想跟你跑来跑去了,我要去睡觉。”   “嗨~可是我需要你的帮助,走吧英蒂,这件事对你我来说都很重要!”女人将小孩搀扶起来鼓励道。   小孩撇撇嘴问:“为什么对我重要?”   “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吗?去外面的世界,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外面的世界?小孩望向四周,身边浮动的黑雾气泡一个个破裂,烟尘弥漫在眼前.....   英蒂回过神,大殿内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英蒂仙君,恭贺您稳坐修仙界第一位置,我们已经斗胆选出了其他十二评审员,如若您有意见,咱们也可以再重新投票!”   说话的是光明派主教明佑镗,相比其他男修的敌意,这人态度明显要尊重很多,不过英蒂知道他是有目的的。   果不其然,见英蒂不语,明佑镗又问:“这次您进昆仑仙境,待得时间更长,训服的仙器也不少啊!”   众人将目光汇聚到了英蒂的挂件上,除了一眼就望到的万浊大剑,英蒂腕子上的娲皇镯也格外醒目,然而再细看,便能发现她腰间那个古朴的荷包,是坤乾袋。   一个人居然占据了三个神器!虽说谁拿了就算谁的,但一个女修竟然可以霸占这么多,那下次他们再进仙境,岂不是没多少选了?!   本打算孤立英蒂的众人,顿时暗暗破防,明佑镗心知英蒂身上远不止这些,便趁此机会发问:“英蒂仙君,我们评审团向来有规定,进天门者要将所驯服的神器公之于众,这样后进者才能知道哪些神器已经没了,哪些神器还能争取。”   英蒂冷笑两声,她看着明佑镗头顶越聚越多的黑烟,和其他人对比,此人的状况格外明显,耳边忽近忽远地传来了梦境女人的声音。   “很接近了英蒂,顺着他往下找去!......”   英蒂于是摊手道:“所有的仙器,不是都在这里了吗?大家也看到了,不过,我倒是在仙境里遇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众人议论纷纷,不懂英蒂的意思为何。   明佑镗抬手咳嗽两声,默不作声地看向两边,安排明冷进天门的事情,是他背着众人私通原评审团的暗线。怕她捅破自己的计划,明佑镗只好岔开话题道:“英蒂仙君对于评审团,可有什么先见,毕竟您是第一个加入其中的女修。”   “我的意见是私下里谈,你说是不是明主教。”英蒂瞅着满脸深明大义的明佑镗嘲笑道。   男人故作镇定地陪笑说:“自是自是,一切以英蒂仙君的意思来。”   旁人脸色复杂地看向她俩,英蒂和明佑镗的对话明显有问题,但没人敢多加询问。   会议因为英蒂的捣乱而草草了事,修仙者们各自乘车离去,英蒂坐在座位上等待着明佑镗的返回。   没有了男人们充斥的大殿,瞬间明亮清爽了起来,这让梦境中的林子少了许多黑雾气泡,女人趴在英蒂的耳边嘱咐道:“我们需要一个干净的容器来捕捉那个坏东西,英蒂我现在赋予你透视眼的能力,通过他们头顶上的烟雾去找那个最适合的容器!”   最适合的容器?英蒂仔细揣摩着此话的意思,这时明佑镗从大门处偷摸摸地走了进来。   他来到跟前拱手道:“英蒂仙君,在下有急事恳求。”   明佑镗脑袋上的黑雾格外浓厚,英蒂饶有兴致地看着冒烟的男人问:“何事?”   “此事事关我亲弟弟的性命,您已知道我曾派犬子明冷,前去昆仑仙境求取仙器‘炽阳木’。”明佑镗见英蒂没反应,便继续说:“我弟弟明佐仁是修仙界第一个修为突破天坎的人,在他继续往上修炼时不料突发事故导致走火入魔,现在他修为大乱,整个人日渐颓败,濒临死亡。”   “我与佐仁自小长大,感情深厚,实在不忍他英年早逝,便翻阅古籍找到了救治他的秘方,其中有一个重要步骤,便是需炽阳木的至阳之火来炼取丹药,所以才让犬子犯规去取仙器。英蒂仙君留我来,定是将炽阳木带到了凡间,在下恳求仙君让出炽阳木,我定会舍出一切来补偿仙君!”   真是感人肺腑的一段兄弟情,英蒂笑道:“舍出一切来补偿我,只为了自己的弟弟?男人这种自私的东西,何时开始这么在乎其他人了?”   明佑镗郑重其事地强调说:“佐仁不是其他人,我们互为一体,他死了我的灵魂也会被带走一半,为了他也是为了我!”   “好,那你说说,你能给我什么补偿?”英蒂扣着指甲问道。   “光明派是修仙界第一大门派,权力,金钱,荣誉,所有世俗能追求的东西我都能给到!”   “呵呵,好大的口气,不过这些对我来说有些多余。”英蒂摸着下巴考虑说:“但有一样,我还真的很想要。”   “您说!”   “你男儿身旁的那只大白鸟,非常不错!”   明佑镗一愣,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迟疑道:“凤凰?仙君怎会知道犬子......”想了想便明白这孽障曾私找过英蒂,心里暗骂明冷成事不足,于是他陪笑道:“仙君有所不知,凤凰是烈鸟,一辈子只饲一主,强行易主只会让它自缢而亡,所以此事有些艰难,恳请仙君再挑其它宝物,我们光明派还有无数稀奇神兽,您一定———”   “不行,我这人没耐心,其它神兽都要亲养,实在没精力耗着,你想办法让那大白鸟跟了我。”   这能有什么办法?明佑镗为难道:“这......”   眼瞅着仙器即将到手,没料到被这事给困住了,明佑镗暗骂明冷净给自己找事,炽阳木是必须要拿到手,这可怎么办?   就在明佑镗绞尽脑汁想办法时,突然一个绝妙的计划浮进脑海,他顿在原地思虑了一番,而后笑眯眯地对英蒂颔首道:“既然如此,英蒂仙君何不嫁与犬子?得到了凤凰的主人,就相当于得到了凤凰,而且犬子素有修仙界第一美人的荣称,与英蒂仙君十分的般配!”   “嫁与?般配?”英蒂嗤笑,她盯着喜笑颜开的明佑镗说:“看来明教主并没有和我交换炽阳木的意图,我说过我这人没耐心养神兽,你居然还想让我去养一个畜牲?!” 第24章 良配   明佑镗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哪句话惹恼了英媂,本来快要到手的炽阳木,结果人家扭脸就说不换了。   “英媂仙君你且慢,且慢且慢,咱们还能再商量一下.......”明佑镗追在英媂屁股后面讨好道,可惜英媂根本不理会,她本就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示意,才勉强愿意和明佑镗谈交易,没想到这老叼会如此不识好歹。   没能讨回炽阳木,明佑镗十分不甘心,想他一个堂堂光明派主教,向来只有别人恭维自己的份,现如今他都把自己的亲儿子贡献出来,屈尊降贵地接受这个卑贱凡徒做他的儿媳妇了,英媂居然不给他面子。   虽然明佑镗对那个自闭症儿子也不甚满意,可明冷到底是光明派的唯一正统继承人,长得没那么阳刚,但也很受女人们的追捧。唯一比不上英媂的,就是功力稍弱几分,可是男人嘛!向来后劲大,等成家立娶媳之后,自然就变强了。   英媂有啥不满意的,她一个女人必然是会嫁人的,难道她还能找到比明冷更好的夫婿吗?   “是不是对礼金条件有所不满啊?你放心,我定会给你备好丰厚的彩礼,等过门后你就是光明派的唯一少主母,明冷心思单纯,绝不会另娶,你们以后的男儿会.....哎呦!————”   明佑镗还没说完就挨了英媂一个大耳刮,又是气又是惧,也不敢再跟她身后絮叨了,偷偷追着英媂到了山脚下。   山下一个隐蔽的路口处,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明佑镗屏住气息藏在林子里观察。   只见英媂来到车旁,车上下来一位老熟人迎接,居然是朝雁派的丫头朝羽茉!怪不得英媂会找到这里,原来是队伍里出了内歼,不知这俩人为何会勾结到一起,女人果然都是吃里扒外的货色!明佑镗等她们走远后,心里开始暗暗谋划着一出大计......   马车内,朝羽茉询问一英媂战况如何,英媂往靠背上一摊摇摇头。   “和预料的一样,他们有自己的权力体系,我就算靠暴力打进去了,也只能留下几个巴掌,无趣得很.....”   朝羽茉扯扯她的衣袖道:“英媂,我想了想,觉得你之前说的很有道理,咱们或许真得可以制定我们的规则,成立自己的体系呢!”   英媂伸个懒腰,好笑地看着她问:“那我先问你,我们都包括谁呢?”   “自然是那些受排挤的女修!”朝羽茉叹气道:“从我的经验来看,门派里的女修们很多都格外有天赋,只是她们大都因为各种阻拦和诱惑而放弃了修炼,如果,我是说如果咱们能为她们提供一个良好的庇佑所,帮助她们继续修炼,未来女修的生存环境或许会有非常大的改善!”   英媂望着眼前这个心怀天下的女孩,她的头顶不似大殿里的男人,全都烟熏火潦地冒着黑气,朝羽茉的脑袋上反而像庙里的香火,飘着一股悠长的青烟,让人看着舒服。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女修的生存环境恶劣,是她们自己造成的呢?你的所有付出,最后很有可能被她们上供给男人,就像那个倩倩一般。”   “是有这个可能,但改变本就不是靠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我们至少要行动起来!”   这种英勇大义听起来是很热血,但英媂对做英雌向来不感兴趣,想想那些做驴做牛的蠢货们,她们有什么值得自己去拯救的呢?就算是把救命绳子丢到手边,蠢驴都会将其当成鞭子远离。   见英媂一副关我屁事的样子,朝羽茉又说:“英媂,之所以找你一起,是因为你的影响力非常巨大,你对女人们来说就好似打开天门的钥匙,大家都愿意追随你而来!”   “是吗?可我夺冠后,好多人也照样不认识我啊,哪里来得影响力巨大。”提起这事,英媂就生气。   没想到朝羽茉完全不同意这说法,她惊呼道:“不不不,英媂你要把目光转到女修群体里,她们好多都因为你而备受鼓舞呢!就像我的表妹明姜,她和同龄女孩们玩耍游戏,已经从往常的过家家切换成了月经战神进天门,很多女修也因为你而专心修炼不再和男人纠缠,你打破了很多世俗偏见,成为她们的榜样!”   啊?有这么厉害吗哈哈哈哈,英媂这人就受不了夸,别人一称赞就乐迷糊,她得意洋洋地挠着脑袋说:“行吧,你就说怎么做,不过先说好,出钱的事我不管!”   见英媂终于同意,朝羽茉松口气道:“咱们先从最可行的方式做起,我想以你的名义来召集一场女修联谊活动,把同道中人聚集起来.......”   朝羽茉回到门派时,天已大黑,将手上的任务都交代出去后,她便兴冲冲地开始拟写请帖。   刚研好墨,门口的丫鬟就来报道:“大小姐,主教请见。”   父亲?朝羽茉不敢耽搁,只能放下笔往前院走去。   朝勇志和女儿的关系说不上多亲近,她俩就好似老板与长工,见面也只是聊些门派中的要事,客客气气双方各取所需,没啥感情上的交流。   仆人打着灯笼,将朝羽茉引到了会客厅,里面不仅坐着父亲,光明派的主教居然也在。   朝羽茉进门朝俩人恭手示敬道:“父亲,姑父。”   “羽茉,今天佑镗兄前来,有一事要问你。”   朝勇志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朝羽茉心里一紧,以为自己白天的举措暴露了,难不成是英媂把自己给卖了?呸呸,她怎么能这样想,既然已经和英媂合作了,不能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朝羽茉维持着脸上的微笑点头道:“姑父请讲!”   咳咳~明佑镗捋着胡子有些不自在,哼哈了半天才进入主题:“那个,这事要怎么说呢,是你那表弟,岁数也不小了,我便想给他找门亲事.....”   他这一嘴,直接让朝羽茉父女俩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朝羽茉暗骂不好,姑母早就有撮合她与明冷的心思了,她一直都尽量少跟表弟接触。虽然明冷是万千女子的心仪对象,但她现在并没有出嫁的想法,而且明冷那个脾气古怪不能自理的大少爷,她可不敢招惹。就怕姑父这么一提,父亲本着和光明派交好的心态,强行将她卖出去。   女儿不愿意,父亲也不愿意,朝勇志虽说没把女儿当成继承人,但在男儿长大之前,门派的大小事务还是需要朝羽茉来把持的,他就怕女儿和其她姑娘那样,贪慕明冷的美貌家事,顺着明佑镗的梯子直接跑了,那他朝雁派可怎么办!   父女俩在这互相猜疑揣测,都害怕这门亲事成了,另一边的明佑镗却琢磨着该怎么把话说出来。   “老夫挑来挑去,觉得有一人最适合我光明派未来的儿媳,所以想问一下羽茉丫头......”   问什么!想问什么!明佑镗爱端架子,说起话来总是喜欢设悬念拉长音,这可把一旁的父女俩折磨惨了,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脑子里疯狂找着拒绝的话术。   明佑镗撩一下衣袍,坐直身子道:“我发觉你和那个英媂关系不错,能不能帮我来探一下她的口风。”   吁————朝羽茉和朝勇志不约而同地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还好还好不是找她们家。   但朝羽茉很快就察觉到一丝危险,明佑镗是怎么知道她和英媂关系不错的,难不成她俩今天的行踪被发现了?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姑父,明佑镗一脸高深莫测地瞅着她笑。朝羽茉更加肯定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他发觉了,但明佑镗没直说,应该是想借此把柄来利用自己。   于是朝羽茉道:“既然姑父想聘娶英媂,那就该按世俗的规矩,找媒人去女方家说媒的,这里面的程序想必姑母比我更清楚。”   先把朝婉歌搬出来压场,明佑镗做为朝雁派的女婿,到时候就算谈崩了,他也不敢拿侄女怎样。   “你姑母其实更看好你,我若是跟她提免不了一场争执,所以想先来问问你的意思,你这要是不愿意,那就再去询问下英媂。”   好家伙,这还不如直接拿今天的事来威胁呢!朝羽茉赶紧说:“我可以帮忙来牵线搭桥,但英媂她还不认识明冷,姑父其实可以带着明冷正式会见英媂一面,指不定俩人就一见钟情,万事大吉了呢!”   呵呵呵~明佑镗尴尬地笑起来,心想着俩人早就背着众人打得你死我活了,要不是因为这个,他哪里用得着如此费心思。不过朝羽茉说的对,英媂今天之所以翻脸,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太轻浮了,这种婚姻大事还是要正式些的好。   明佑镗便道:“那麻烦你帮姑父通知一下英媂仙君,咱们择个好日子来聚首。”   “好,好,等我问过她之后.....”朝羽茉想起那日英媂见明冷的样子,她应该对明冷这样的美人很感兴趣,所以和她提这事,应该也不算冒犯吧?   不管怎样,反正明冷这个烫手山芋不能落到自己手里,英媂,对不住了!   送走明佑镗后,朝羽茉又被父亲盘问了许久关于和英媂相交的事情,好在她们两派打过一场,有认识的由头,随便编些理由将朝勇志塞搪了过去。   .............   光明派的总部占地面积很大,除了零零总总将近三千间的房屋外,他们背靠的几座高山也在光明派的势力范围之内。   月色如勾,幽暗的深山之中,仓鸮躲在漆黑的古木林中低鸣,积满落叶的小道上突然亮起了莹莹蓝光。   明佑镗举着夜明珠制成的灯笼,来到了一处隐秘的洞穴外。   “佐仁,我来看你了!”   听到哥哥的呼唤,黑乎乎的洞口里突然窜出一具干瘪的焦尸,近月未见的明佐仁,此时完完全全成了一个怪物,枯白的头发稀稀拉拉地吊在斑秃的头顶,身体瘦成了皮包骨,眼睛凸出,满嘴无牙,灰褐的皮肤像穿松了的旧衣毫无弹性。   然而奇怪的是,就这样一具焦尸,居然还活着!   明佐仁扒着兄长的胳膊,吼吼低叫,明佑镗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递与他,焦尸立马拔掉葫芦的塞盖,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墨色的粘稠汁液,顺着塌陷的嘴角缓缓滑下。   “佐仁啊!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能拿到炽阳木了,哥哥保证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飞升的......” 第25章 以一换二   明冷脸上的伤已经基本痊愈,这几日他一直用珍藏的药膏湿敷治疗,避光静养,再搭配药膳调理,终于恢复了从前的美貌。   修仙界里,像他这样注重外貌的男修确实是微乎其微,大部分男人还是崇尚那种油腻阳刚风,一定要膀大腰圆粗鲁蛮横才能尽显男子气概。   明冷不一样,他从小就与外界隔绝,所有的审美都秉持着自发天然的态度。就如在深山闭关的日子里,他的身边除了神兽凤凰,找不到第二个可诉心的生物,于是孤独的明冷常常会去潭水边照看自己的影子,望着水中的美丽少男便能消磨掉大部分的时间。在他的心目中,保持脸的完美是仅此于修练的第二大事。   让丫鬟给自己梳好发髻后,明冷决定先去弹一曲高乐,他抖抖一尘不染的白纱袍,在仆从左拥右簇下来到了后园的净湖边。   凤凰见到明冷后,也扑棱棱地从高大的梧桐树上飞落,下属早在湖边备好了筝琴香薰,他一撩衣袍坐了下来,心意相通的凤凰也慢慢踱步到跟前。   噔~啦~当~咚~   仙乐响起,圣白的大鸟展开双翅翩翩起舞,修长的脖颈高昂,尖喙吐出阵阵悠鸣,配合着少男之曲。   这是独属明冷和凤凰的交流,它们通过音乐与舞蹈,彼此诉说着心事,正如过去的孤寂的岁月一般,因为有各自的相伴,而让生命值得回味。凤凰对与明冷来说,不仅仅是一个神兽宠物,更是他的挚友,他的灵魂,是他要忠守一辈子的信言。   少爷高风亮节仙气飘飘,身后的仆从倒是又扇扇子,又打油伞,还有端茶送水的,一群人尽心尽力地伺候着这个仙人,和超凡脱俗的气氛极为不搭。   一曲过后,明冷感觉些许疲惫,下属赶紧给他擦汗奉饮,歇息片刻,明冷准备回屋继续修炼。   这种无聊又乏味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呢?   俗话说的好,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明冷很快就迎来他的人生转折点,明佑镗的召见让无聊的生活从这里开始,迅速拐向了一个未知的深渊。   明冷对父亲更多的是敬畏,他不太喜欢和装腔作势的光明派主教共处一室,就好比现在,俩人一站一坐,然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废物!无能!简直有愧我光明派的门楣!”明佑镗看见这个绣花枕头就来气,他咬牙切齿地指点着男儿的脑门训道:“让你去取炽阳木,你把它弄丢了!让你好好在家待着,你擅自去招惹那个罗刹!现在好了,她如今开出的条件我根本就没法满足!”   次次失败,回回失利,明冷此时也没啥好反驳的,只能低着头挨批。   “堂堂一个大男人,整天就顾着擦脂抹粉折腾你那鬼脸,门派大小事务一概不理,拿着修炼当借口,躲你那狗窝里偷懒,结果还被一个女人三番五次按着打,你呀你,真是丢死男人的脸!”   本来明佑镗就对这矫情无能的男儿不满意,现在还要收拾他闯下的烂摊子,真是气上加气,恨不得棍棒相加把这废物给打死。   可是不行呀,他还要靠着明冷的脸蛋去钓那泼妇上勾,明佑镗转转眼珠,叹口气道:“这样吧,你明日好好盛装打扮一番,跟着我去给那罗刹磕头道歉,把炽阳木早些要回来。”   “什么?孩儿又没做错什么,为何给她道歉,再说那泼妇与我犯冲,不该再见!”好不容易养好的脸,干嘛要犯贱冲上去挨扇,明冷现在提起英媂就浑身紧张,也不管老子爷了,直接开口拒绝。   “孽障!你还敢顶嘴,我————”明佑镗举起手下意识地要掴他,结果冷静下来,收手改了语气道:“难道你就不想想你师傅吗?他含辛茹苦地教导你这么多年,如今他有难,你却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不!我没有,我......”明佐仁是明冷心中的郁结,只要拿师傅来压他,那不管什么事,明冷都会答应。   明佑镗自是知道男儿的把柄,他满意地点头道:“明天一早,收拾好自己,跟我去磐岩派要回炽阳木。此事是我明家私务,先不要通知你母亲。”   虽然有十万个不乐意,但事到如今,明冷也不好再拒绝什么。   且说朝羽茉收到明佑镗的威胁后,便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对策,可是英媂显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面对她有意无意地点拨,英媂直接揭穿了她的真目的。   “所以你是拿着我来换人情了?”   “不是换人情,如果我不这样做,明佑镗就很有可能把我泄密的事暴露出来,那咱们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随便,关我何事!姥子才不想见那个老烟囱。”英媂直挺挺地躺下装睡。   见英媂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朝羽茉着急地解释道:“你看你,总是这样不着调!咱们既然要做事情,那就有点责任感,不能把所有困难都推到我身上,队友之间本就要互相帮助,互相信任才行!”   英媂躺炕上闭眼不理会,不过她头上的蒲牢兽却挣扎着从头发里爬了出来,踩着英媂的脸嗷嗷叫唤。   坐炕边的朝羽茉吓得跳起来大呼:“这是什么玩意!”   英媂把不安生的神兽捉手里,无奈地坐起身说:“神兽瞎虎子,这两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天天闹腾,丢也丢不掉,烦死人!”   看着手里挣扎的四角蛇,朝羽茉试探性地问道:“它是不是饿了?我虽然没亲养过神兽,但听说这些东西都挺能吃的。”   “饿了?”英媂立马下床,从墙角的瓦罐里掏出一张硬邦邦的凉饼子递到蒲牢嘴边,瞎虎子扭着脑袋吐舌头,死活都不吃。   见瞎虎子十分抗拒硬面饼,朝羽茉便说:“它应该不吃这些,你得根据它的食谱来择喂。”   英媂这人对生活质量毫无要求,就算现在位居修仙界第一,可她依然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手里唯有的积蓄,便是磐岩派每月按时发放的月钱。虽说后来涨了工资,但因为前两天给龚喜饯行,破落帮下了趟馆子,结果就花得七七八八了,她现在穷得只能蹭饭吃,哪里还管得了神兽的死活。   “爱吃不吃!人都没饭吃,你还挑上了!”英媂咬了一口凉饼子,又瘫回到炕上。   屋子破败,窗户漏风,床上只有一卷硬铺盖,桌子缺角,凳子少腿,冷清清的寒窑里连收拢杂物的柜子都没有。朝羽茉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穷困潦倒的家境,对于她这样高门大户的富贵人来说,此屋子甚至都比不过家中马圈。   朝羽茉重新坐回炕边,拍拍英媂的膝盖道:“哎!这样吧,我出一百两,你帮我见明主教一次如何?”   嗯?!听到钱响,英媂立马睁开了眼,她接过递来的银票,边往怀里揣边说:“早说嘛!所谓无利不起早,什么名誉地位,都不如这票子来得实在。那老烟囱想见我,你可知道是为何?”   “嗯......大概了解,是因为——-”   “老烟囱好似在谋划什么鬼招,其实我正想去会会他,你让他明日到后山上的小树林里等我,我倒要看看他憋着什么屁。”   英媂以为明佑镗是因为炽阳木,才让朝羽茉过来搭桥的,可朝羽茉并不知道炽阳木的事情,明佑镗只跟她说想与英媂结亲,她准备细讲来着,没料到英媂直接点头略了过去,俩人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会错了意,谁也没解释。   等第二天,盛装出席的明家父子和邋里邋遢的英媂,在荒郊野岭碰面时,双方都蒙圈了。   “英媂仙君别来无恙啊!只不过,我以为咱们会在一个正式的场合.....”明佑镗手里还大包小包地拎着礼品,因为怕消息透漏,他甚至遣退了下属,自己扛着东西哼哧哼哧地爬到山上来。   英媂见他们那夸张的着装也跟着奇怪,挠挠刚从被窝里滚出来的乱发说:“不然去哪里?我屋可没你们的落脚地。”   “无妨无妨,这里正好也安静。”明佑镗把躲藏在身后的明冷,强行推到英媂面前道:“孽障,还不给英媂仙君下跪道歉!”   噗通————趁周围没其她人看,明冷本着完任务的态度,二话不说直接跪地磕了仨响头,倒是把英媂给吓得后退一大步。   明冷这次准备得很充分,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脑袋上也带着大幂篱,围纱将脸全方位遮掩,以至于磕完了英媂都不知对面是谁。   明佑镗将大大小小的礼品递与英媂手上,陪笑说:“英媂仙君,小儿不识抬举冲撞了你,这些东西就当我给你赔礼道歉!”   嗯~英媂毫不犹豫地将东西接下,点点头道:“算你有眼实,说吧!想好怎么把那大白鸟给我了吗?”   明佑镗正想解释,不料一声怒斥,将商讨的俩人惊得齐齐看向明冷。   “你居然真的要夺我凤凰!”   他一把扯掉幂篱,露出帷纱下的真容来,有了金冠玉钗地点缀,俊美的脸庞更显精绝,殷红的双唇配上微蹙的凤眼,衬得天地都失了颜色。   明冷上前两步,瞅着英媂大声喝道:“凤凰不易主,易主必亡,你为何执意要它!”   “放肆!让你说话了吗?”明佑镗赶紧拦在愤怒的男儿面前,向英媂诉明来意:“英媂仙君,凤凰确实不易主,但其主一直闭关修行洁身自好,心思单纯相貌出众,收入房中做夫婿再合适不过,以一换二,这把交易绝不吃亏!只要你肯还回炽阳木,不管什么条件我都满足!”   “父亲,你!!!!”明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天会被亲爹当成赎物卖掉,而且还要连着凤凰一起卖给暴打过他的人,顿时气得五官都扭曲在一起。 第26章 女取男傢   “嘿!英媂,就是这个家伙,把他看好了!”女人指着眼前的明冷嘱咐道。   不用女人提醒,英媂自己就能发现其中的区别,相较与其他男人的乌烟瘴气,刚摘掉幂篱的明冷,头顶居然冒出缕缕血红色的薄烟。这让英媂十分惊奇,要知道不管女人还是男人,冒得烟只有青和黑的区分,怎么会有人冒血烟呢!   女人在耳边及时解释道:“这个就是你的目标喽,不过他现在还不够完美,看那红烟里面掺杂了太多的黑气,你得把他清洗干净才行。”   这可怎么清洗?女人的要求简直莫名其妙,她到底要干什么?   脑子里的疑问很快就被读取,女人笑道:“不用管太多,按着你的意愿做就是,现在我要去深渊下面收集那些坏东西,这个家伙就交给你了!”说罢,女人便从脑海里消退出去。   喂喂喂~英媂暗喊几声,意识里一片空荡,完全找不到女人的踪迹。   只顾着和女人纠结了,英媂完全没在意明家父子的争执,直到明佑镗的一声怒吼,才将她的注意力拉回现场。   “给我跪下!”   原本转身准备离去的明冷,此时也不得不顿住了脚步,明父不满男儿的态度,又吼了一遍:“听到没有,给我跪下!”   父亲的命令比山重,这让从小接受等级制度的明冷难以抗拒,就好似你看到梅子会分泌口水,看到火焰会感到灼烧,而明冷见到父辈就忍不住跪拜,君臣与父子,统治与服从,这是根固在脑子中的观念。   可是.....明冷转过身,见始作俑者英媂,正幸灾乐祸地抱臂观摩着一切。   可是他难道因为要服从命令,而任由别人将自己卖掉,将凤凰卖掉吗?连自己命运都掌握不住的人,还能算得上师傅说的男子汉?   明佑镗见明冷愣在原地不动,便气急败坏地上前两步威胁:“别让我说第三遍,我可是你爹,你还想造反不成?”   头顶的血烟开始沸腾,明冷咬着牙,拳头攥得死紧,眼尾泛起的嫣红,显示着他内心的不甘。可惜,他挣扎许久后,还是迫于父亲的淫威,主动折断了脊梁,双膝触地的那一刹那,头顶喷发的浓烈红烟忽地减了势,变成细细地一条。   “哈哈哈~真是有意思....”英媂俯视着地上的少男笑道。   明冷虽说打不过英媂,但以他的功力在修仙界里绝对能排进前五,对付明佑镗这么个老帮菜绰绰有余,毕竟修仙者的功力会随着年龄的流逝而慢慢减弱。可是明冷却像被驯化好的狗一般,完全没有反抗的意图,他在遵守这套制度,或者说,他觉得这套制度完全没问题。   明佑镗根本不管男儿怎么想,他现在无论如何都要把炽阳木拿回来,哪怕将整个光明派卖掉都在所不惜,而且英媂明显要善良得多,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英媂仙君,在下说的建议,您可同意?”   “同意!”   明佑镗眼睛一亮,惊喜地问道:“果真?英媂仙君愿意嫁与犬子?我光明派真是祖上积了德,哈哈哈哈......”   跪伏在地的明冷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但英媂的下一句话,直接让他僵冷了身子。   “我说明主教,什么叫嫁?既然是我收他入房,那便是你儿傢与我!”   “什....什么意思....您是想让犬子入赘?”明父心感不妙,小心翼翼地探问。   英媂眯起双眼,瞅着那缕飘散的血烟道:“我参加过世俗的嫁娶,嫁人和入赘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女方上门是给男人做奴隶,男方上门则是给女人的家族做长工。我不需要长工,但不介意多一个隶仆,让你男儿蒙上盖头,像婚女那样被我绑进家门,怎么样明主教?”   让自己唯一继承人,如上门媳妇一般低傢给英媂?明佑镗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这不是在做交易,这是在打他光明派的脸,是让明冷去做俘虏!   如果只是私下的俯首做小,英媂怎么要求他都可以答应,但涉及到谈婚论嫁,就是在向世人宣告被傢者的归属权。男人在婚姻里面,从来都占据着有利地位,明佑镗对此再清楚不过,所以他才执意要给男儿拉线做媒。   但女男双方位置一旦发生颠倒,男儿还能沾上英媂的便宜吗?他的计划还能成功吗?   明佑镗的犹豫让明冷看到了希望,他连忙抬头说道:“父亲,此事关系到光明派的荣誉,将唯一继承人傢出去,会遭天下耻笑,你又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一向嘴拙的他,此时也激发出了潜力。   啧啧啧~英媂摇头无语道:“明教主不要为难,本来这笔交易我便吃着亏,拿上古仙器换一个凡间男人,实在不够本。既然你觉得丢人,不如咱们就取消———”   “好!我答应!”生怕英媂反悔,明佑镗赶紧点头同意。   “父亲!!!”受到背叛的明冷彻底寒了心,他擅自站起身恨恨道:“在你心里,亲男儿居然比不过一件器具,你把我当什么?这事我绝不同意!”   明冷说罢也不顾父亲的脸色,直接甩袖离去。   当事人不同意,这桩昏事还能成吗?但明佑镗再三和英媂保证,说他绝对会说服明冷,让男儿乖乖傢过来。   就像小鼓那样吗?英媂勾起嘴角,觉得这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明家父子俩回去后必然会爆发一场矛盾,不过此时先把目光收回到英媂身上。   有了朝羽茉赞助的一百两,英媂终于能改善下伙食,顺便再给瞎虎子买点肉吃。   瞎虎子的食谱里,鱼肉占据了全部,而且每顿吃得都巨多,虽然身体不见长,但吃饱后的它,能明显看出背部鳞片变得鲜亮起来。   英媂查阅古籍,勉强了解到蒲牢神兽的一些基本能力。蒲牢好鸣,声音能驱除一切邪祟,是吉祥瑞兽,行踪常在海周围,可腾云驾雾也可御水潜行,体型如巨龙.....   英媂合上书觉得后面的不用再看了,蒲牢的实际形象和记载中完全不符,只有好鸣驱邪秽这点,在上次护主中体现了出来。   不过,说起上次被瞎虎子救,英媂就回忆起明冷偷袭时的那把黑粉尘,这东西明显不正常,他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正在沉思之际,朝羽茉刚好来拜访,她已经拟写好了请帖,来找英媂商讨意见。   “英雌大会.....召集天下女修,结识各路姐妹,探讨阴阳修法,振我坤道未来.....天门第一女人英媂,现场亲授仙术....”   朝羽茉的帖子写得极其老练,通篇读下来十分令人向往,英媂肯定提不出什么意见,她只是担心这个英雌大会要如何举办,真的有人会来参加吗?   “招人一事不需你操心,我身边有很多人缘好社交广的朋友,通过她们的大肆宣传,肯定会有不少女修慕名而来。只是在这之前,咱们要先确定好时间与地点,另外会议上要讨论什么,你也要早早想好!”朝羽茉道。   毕竟这是第一次举行专属女修的活动,她们也很生疏,就拿活动地点来说,其实很难找到那种大的可供女性专享的场子。   不能太远了,否则没人愿意来;也不能太偏僻了,显得活动很不正规;还得便宜一些,照顾女修的经济条件;隐私性也要好,防止男修乱入。   俩人越想越发愁,所谓万事开头难,这第一步就将她们给难住了。女人自出生起就没有专属自己的领地,像浮尘般四处飘荡,这待几年被扫地出门,那待几年被清理干净,如今要把这些不起眼的灰尘聚集起来,却发现根本没有她们的存身之地。   “算了,这事还是让我再想想办法吧!话说前两天,你和明教主商讨的怎样了.....”朝羽茉一直惦记着此事,她既怕英媂没同意,让明冷砸到她手里,又害怕英媂同意了,被明冷拖累。   英媂嘬了一口冷茶,漫不经心地说:“决定取你那美人表弟过门了。”   “什么!”朝羽茉惊呼,哽了许久才责怪道:“你怎么能答应他们呢!我只是想让你应付一下而已,你可千万别被明冷的外貌给迷惑了,女人一旦嫁人生子,那前途就全毁了,咱们的计划又该怎么进行下去,唉!你说你......”   朝羽茉的态度让英媂很惊奇,在她的身边,所有人都对嫁人抱有很大的期许,哪怕是龚喜几个,也只是想着擦亮眼睛找个好夫婿,从没有人像朝羽茉这样,直接否定了婚姻。   “我没说要嫁人生子啊?我是说要取那草包进门,不是入赘,是我取他明白没?”英媂笑道。   朝羽茉很怀疑地审视了她两遍,疑惑道:“不可能?明冷是光明派的宝贝疙瘩,怎么会受你如此羞辱?你是不是捉着他们某些把柄在手里?”   “你不知道吗?”英媂从坤乾袋里掏出一块烂木头道:“就是这个!老烟囱为了此物,直接将亲男儿卖给我了。”   “炽阳木!你到底还有多少神器!”   “不多不多就这么几个而已,那老烟囱没跟你说炽阳木的事吗?”英媂简单地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朝羽茉眉头越皱越紧,她仔细捋着其中杂乱的关系,发觉很多事情都超乎她的预想。明佑镗的行为很不合情理,他这人心思慎重,道貌岸然,当初就设计将姑母哄得团团转,如今这举动又是为了什么?   她摇头道:“不对劲,这不对劲英媂,明佑镗肯定不只是为了炽阳木,那个人阴险得很,你绝不能答应他!” 第27章 救援   夕鹭是朝婉歌身旁的大丫鬟,在朝婉歌未出阁时,就陪伴其左右,她是光明派里地位最高的仆人之一。   “夕鹭姐姐,这是明天的货物清单,请您过目!”外来的差使将一本目录薄递与她。   打开清单,夕鹭不动声色地快速预览了一遍,在密密麻麻的列表中,她很快瞅准了这次要找的东西。   第三页五排中列,由棕墨汁写着一排规整的文字‘尤人奴隶五匹’。   “可以了,接着往下做吧。”夕鹭将清单还回去,领着一众仆人,继续巡视门派的商队。   常言道,地主家的狗,比人高贵。混成主母心腹的夕鹭,早就摆脱了下等人的低贱,别说是同辈的仆从,就是门派里的徒子,见到她都得恭恭敬敬地喊声夕鹭姐姐。   虽说身居高位,但夕鹭并没有恃宠而骄,她心思缜密办事干脆,从不苛待下人也不欺瞒主上,是光明派里公认的好尤人。   穿过层层院落,夕鹭来到了主母的凤楼外,这座两层高的豪华建筑,是当年明主教为迎娶主母特意加盖的,雕栏玉砌飞檐斗拱,历时三年重金打造,只为博爱妻一笑。   朝婉歌与明佑镗的爱情故事,讲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她们是世人眼里的天作之合,神仙眷侣,是妻夫关系的典范。   不过,再恩爱的妻夫,也有意见不一致的时刻,就好比当下,凤楼内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对论双方毫不顾忌彼此的感受,随意指责贬低,惹得气氛降至冰点。   把所有的随从屏退,夕瑶安静地站在门外,等候暴风雨的结束。   “我绝不同意!明冷堂堂一男子,光明派的继承人,你竟然想让他跟女人一样傢给凡徒,这话说着就令人发笑!”   “只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等炽阳木一到手,他随时可以回来,又没啥损失,而且万一那女人怀孕了,强强联合,明家的后代只会更加盛强。”   这种赤裸裸的谋算,让朝婉歌感到侵犯,她冷哼道:“那个女人岂是我们能拿捏得了?要是惹怒了她,把咱们团灭了也不在话下。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不要让明冷去冒这种无用的险!”   明佑镗不以为然,坚持道:“把天下最厉害的女人配给那孽障,本就是他的福气,我这也是为光明派着想。”   “啐——好不要脸的话,当我不知道你的真目的?!你就是想牺牲明冷来给你那好弟弟换取炽阳木,这事你想都别想!”   得不到妻子的支持,这让明佑镗十分暴躁,为了维护作为男人的尊严,他一如既往地搬出大主教的名号来压阵,正义凛然道:“他既是我光明派的人,那为了门派牺牲一下自己有什么不对!佐仁现在离飞升只差一步,要不是他弄丢了炽阳木,我们明家早就出了个上天的仙人,这是多么光耀门楣的荣誉啊!”   个人利益一旦碰上宏大叙事,就显得格外微不足道,连朝婉歌都只能不甘地辩解道:“若是明姜的话,身为女孩子也都能理解,但让一个好好的爷们儿俯首做小,卑躬屈膝地上门受罪,明冷怎么能受得了?这事咱们太吃亏了......”   “哼,果然妇人短见,你以为男人都跟女人一般愚蠢吗?女人天性就好背叛,而男人自始至终都心系本根,又何来吃亏一说,等那罗刹日后怀上明家的子嗣,还不是任由明冷来拿捏!”   “.......”门外的夕鹭听到这里不禁皱起了眉头,明主教的话过于冒犯,她害怕主母会为此生气,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打断她们,不想院外的丫鬟找了过来。   “夕鹭姐姐,有个卖斗笠的商贩,指名点姓的要见您!”   夕鹭也顾不得其它,将手里的账本交给丫鬟道:“等主母出来了,你把这个交给她过目,主母要是问,你就说我上月给少爷定得梭帽到了,需要去验收。”   交代完后,夕鹭一路快走,来到了西南角的侧门处,这里相对其它地方,地处偏僻人员往来较为稀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干起来也方便。   和看门的守卫打过招呼后,夕鹭找到了那个商贩,是一个穿着蓑衣,把斗笠压过鼻尖的高瘦怪人,单凭身型还猜不出性别,但通过她嘶哑的嗓音,倒是能辨别出这是个女人。   夕鹭装做要验货的样子,把篓筐里的编制品抖出来察看,而后小声跟对方道:“已经确定了,三天之后,尤商会送来五个新尤奴,你要找的人应该就在里面,记得做好准备。”   “嗯....”商贩十分寡言,显得气氛有些诡异。   为了不引人怀疑,夕鹭娴熟地提了几个常见问题,在间歇处夕鹭又说:“崖谷派这些日子一直在暗处搜寻你的踪迹,切记要防范所有尤人,不管是不是相熟,都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踪.....”   “知道。”   “三天后,到山里据点等我消息。”   告别完夕鹭,鹫月背起篓筐往回返程,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大多是像她这样的小商贩,等走出光明派的势力范围后,鹫月转身拐进了茂密的野林子里。   再三确认没有人跟上来后,鹫月小心翼翼地将斗笠摘掉,额头缠紧得白布已经脓血渗透,她来到溪流旁,咬牙将粘连着皮肉的白布揭下来丢进水里。   天气炎热,溃烂的伤口总是反反复复地发炎,鹫月没有条件治疗,只能任其腐坏,在黝黑的皮肤上留下一片恐怖无比的疮疤。   至少,那个恶心的奴印被她挖掉了,鹫月躺在温暖的巨石上心想,因为伤口的原因,她现在有点低烧,身体乏力十分疲倦。   迷迷糊糊中,她又回到了那个人山人海的大赛场,崖谷派的人在身后追赶,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女孩拉着她的手在前面奔跑,朱红色的发带飘扬,抚着她滚烫的脸庞。   “妹妹.....”   女孩听声转过了头,似熟非熟的面容让鹫月也为之疑惑,女孩大声喊道:“我叫阿鸾!”   阿鸾——鹫月睁开双眼,天已大黑,她刚才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过还好,烧已经退了,保住了一条贱命。   那个在赛场上包庇她的尤人女孩,非同寻常,看似普通的凡徒,居然也有自己的秘密组织。   如果仅靠阿鸾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救不了杀主的鹫月,但她不是一个人。   主子身旁的丫鬟,随行的小厮,赶马的仆从,商队的劳役.....这些人有着共同的名字——-尤人。她们不知在何时串联了起来,一棒接一棒地将鹫月,从崖谷派眼皮底下带离出来。   可是只有她逃出来还不够,妹妹依然处在危险里,她需要救妹妹,于是她找到了夕鹭。   夕鹭是这个组织里面最为隐秘的人物,如果不是鹫月在天门大赛中打出了成绩,阿鸾绝不会把此人透露给她。触摸到权力中心的尤人,其能力不是她们这群底层人所能瞻望的,作为主子的心腹,幕后身份一旦暴露,那遭殃的就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鹫月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所以近段时间一直和外界断联,防止意外牵连了这位隐秘人物。   幸好幸好,夕鹭不负众望地将妹妹从崖谷派里调遣了出来,只需三天,三天过后她就能带着妹妹远走高飞,从此远离世俗人间。   东方的天际亮起,休息好的鹫月随便择了些野菜果子填腹,再清理掉自己遗留的痕迹,接着朝光明派的后山中走去。   她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呆太久,崖谷派的人很狡诈,指不定哪天就被发现了,现在她要横跨过群山设置的屏障,深入光明派群峰内部,等待着和妹妹会合。   光明派的后山有结界保护,一般人进不到里面,但自然山体连绵千里,人为的防阻很难全面覆盖。某些内部人士便清楚哪些地方有漏洞哪些地方有缺口,通过这些小道消息,鹫月顺利偷渡进了光明派后山。   找到夕鹭指定的据点后,鹫月收敛气息埋伏在其周围,这里偶尔会有巡山者路过,其它时间都很安静。   深更半夜,伸手不见五指时分,鹫月突然听到外面有所响动,山里经常会有野兽出没,所以她也没怎么在意,继续躲在枝桠后面闭目养神。   声音越来越近,哧哧的气喘以及杂乱的脚步声让鹫月产生了防备心理,她睁开眼睛努力向黑暗中望去。   斑驳交叉的影子中并没有发现异样,响动也消失不见,鹫月疑惑不已,但自己也没有透视眼,只能集中注意力,调动意识搜寻周边的声音。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古怪声音掺杂在沙沙的风吹树叶声里,声音太过微弱,以至于她都无法判断具体的位置来源。   鹫月背部紧靠树干,防止被偷袭,她盯着周围的黑暗,手里握紧了武器。凉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地响着,仿佛有什么东西穿梭在其中。   啪哒~鹫月忽感额头有液体落下,天气晴朗没理由下雨啊?   她僵直了身子,缓缓抬头朝上望去。   一只红眼的黑皮骷髅,正裂着大嘴,盯着她嘻嘻嘻地发笑....... 第28章 潘翼瞳   潘飞云最终还是没能离成婚,她对外的说法是,自己还有个残疾的侄女要照顾,为了潘翼瞳她只能忍一忍了。   而成为拖累的潘翼瞳,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说法。   潘翼瞳的身世很迷,大家只知道她是主母妹妹的女儿,但她的父亲是谁,以及母亲的行踪却一概不明,留这么个疑云重重的小瘸子在身边,任谁都觉得是拖累。   今日天气大好,潘翼瞳像往常一般骑着狻猊小七在湖边散心,她虽说正值青春年少,但性子却非常老成,或许是腿脚不便的原因,她不似正常的女孩那样充满活力感,脸上总是挂着一抹疏离的微笑,时不时低头暗自沉思。   与之年纪相仿的岩莫拂便很不喜欢这个师妹,俩人从小一起长大,可感情淡得微乎其微,岩莫拂更喜欢英媂那样的强女子,虽然霸道了点,但深厚的修为有助于他向上爬,妻子的意义不就是如此吗?   岩莫拂托着手上的小木箱,领着狻猊小波朝潘翼瞳走去,与英媂结亲的幻想破灭了,他现在要重新物色的新目标。正好主母与叔父闹矛盾,借此机会拿下这个瘸女,绑住主母让她断了离开磐岩派的念头。   至于自己爱不爱潘翼瞳,那都不是问题,男人仅仅需要个合适的妻子来主持家事,像喜欢和爱这些东西,他随时可以从别得女人身上讨回来。   “师妹!”岩莫拂叫住女孩,脸上和煦的微笑找不出一丝破绽,他摸摸小七毛茸茸的脑袋打招呼。   潘翼瞳转过身子,在仆人的搀扶下,从小七背上爬下来,坐到湖边的圆石上,俩只狻猊蹦跳着跑到一旁玩耍。   岩莫拂也跟着坐到潘翼瞳身边,他把木箱递过去说:“师妹,有个东西我一直想送给你的,但以前年纪小没好意思。”   潘翼瞳接过木箱,在师哥的期许下,慢慢打了开来,里面铺满了软锦,一个略带陈旧的雕花玉镯躺在中间。   “这应该是传家的宝物。”潘翼瞳并未上手拿起来观摩,此物一看就是珍藏的仙器,向来是成对出现的,这支为凤镯,那另外一支便是龙镯。   果然,余光中发觉,岩莫拂的腕子上有个色泽一样的镯子,他是在跟潘翼瞳求亲。   “没错,这是祖母留给我的仙物,可以滋身润体延缓衰老,十分适合女子佩戴,师妹可否喜欢?”   潘翼瞳勾嘴微笑,小心翼翼地将盖子合上,递还给岩莫拂道:“过于珍贵了,恕我不能擅自收下。”   “没关系,祖母说过,这东西我喜欢给谁就给谁,师妹不要嫌弃。”   岩莫拂那点小心思,潘翼瞳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人心比天高,从来都没把她这个瘸腿女人放在眼里,如今突然示好,必然是想从自己身上图点什么。   潘翼瞳摇摇脑袋说:“师哥若真想送我,何不去姨母那里说清楚呢?防止有心人造谣我私偷了宝物。”   “呵~也对,等过几日我亲自去跟主母提......”   潘翼瞳的态度很暧昧,并没有明确地拒绝,也没有过多的期待,她让岩莫拂跟主母说,其实是表明自己的婚姻由姨母做主,岩莫拂想跟她私定终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目送师妹离开后,岩莫拂咬着牙冷笑道:“不识好歹的死瘸子,还敢跟我装腔作势,放心吧,除了我谁还敢要你这么个残废!”   吃过午饭,闲着没事。   潘翼瞳正准备午休片刻,不料阿鸾突然蹦跳了进来,她捧着一捆野花跑到跟前笑说:“小姐,我又来看你啦!”   阿鸾虽然没再做丫鬟,但她时不时地就会回来看看原主子,她和潘翼瞳的关系很好,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任由她在闺房里跑动。   斌退其余人后,潘翼瞳择捡着手里花草问:“怎么样,最近英媂那边有什么情况没?”   先前还满脸痴蠢的阿鸾,不知何时换了副严肃的表情,她从怀里掏出一枚大个的珍珠回道:“一直找不到机会和您报备,这是她给我的仙器。”   潘翼瞳挑挑眉毛,并没有接过鲛王珠,只是笑道:“果然是大方,我知道她把仙器都包揽了,除了这些,她最近还有没有异常的举动?”   阿鸾思考了一会,抬头说:“朝雁派的大小姐最近一直有和她来往......还有前两天,她跟光明派主教父子私自会见了.....”   摘花的手停了下来,潘翼瞳盯着阿鸾细问:“可曾听到谈论内容?”   “双方都很警觉,我没办法靠近,但她回来后的样子很轻松。”   潘翼瞳将花插在瓷瓶中,琢磨了片刻道:“你待会拿上我准备的点心,去她房里打探一下,记住不要过于刻意,防止她对你起疑。”   “是。”阿鸾点头回复。   看似憨傻的阿鸾,其实是潘翼瞳安插在英媂跟前的眼目,其实想想也能明白,一个丫鬟都干不好的尤人,又怎么会自抬身价成为门派的凡徒呢?可这件事偏偏没有人怀疑,傻子阿鸾和瘸子潘翼瞳,就这么潜伏在磐岩派中,十年如一日地密谋着各自的计划。   饭盒里装着几样常见的糕点,阿鸾挎着篮筐来到了英媂屋门外,听闻里面有人在商谈,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察听。   是花稻,她好像在生气,这家伙动不动就板脸,心思也极为细腻,上次就差点捉住了阿鸾的把柄,虽然勉强糊弄了过去,但她到底是对自己起了疑心。   “你应该先跟我们商量一下的英媂,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答应他呢?”   “有啥可商量的,这是我的事,你们不用操心。”   花稻听说英媂要取明冷,非常意外地着起了急,她再三强调道:“这不是一般的小事,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知不知婚姻二字意味着什么?至少要让我们帮你定夺一下再答应啊!”   英媂对她这种态度很疑惑,好奇地问:“花稻,不是你们一直在说,女人需要有个家,要择良婿嫁出去,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就是冷仙君!现在我要把他取进门了,你反而不乐意了呢?”   “那能一样嘛!我们是群普通人,自然要过普通人的生活,可你是英媂啊!你怎么能........”花稻也不知道这话要如何讲,反正她听到英媂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劝阻,这种心情就好似,她格外赞赏的宝贝突然要去粪坑里增味。   英媂耸耸肩无所谓道:“有啥不能的,就当是给我的大白鸟配个饲养员,只不过是个漂亮又有钱的饲养员罢了!”   “英媂,你是不是被夺舍了!你以前可是最讨厌那些歪子了,现在怎么想要跟男人睡一被窝呢,难道是被美色迷昏脑袋了?”   “什么鬼,我只是想......”   房门被突然打开,英媂看着蹲门口处使劲往嘴里塞东西的阿鸾,怒吼道:“你这家伙又吃独食!”说罢就将阿鸾手里的饭盒抢了过来。   阿鸾去看望潘翼瞳时,总会被小姐打赏吃食,她便带回来跟姐妹们一同分享,但人均物少,她为了多吃些常常在进门前偷吃几块,大家对她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   咽掉满嘴的食物,阿鸾用衣角擦着手问:“英媂你要嫁给明冷仙君啊?”   “是他要傢给我。”   “哇哦,这是好事啊!”   “好个屁!”花稻把阿鸾轰一边,坐到大嚼特嚼的英媂身边继续劝说:“你会被他耽误的,有多少英雌豪杰都是因为沾了男人,最后泯然众人,你现在刚有了些成绩,就该顺势扩大自己的势力,而不是跌入美男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英媂嗦嗦手指上的糖粉,宽慰她:“我们这么多年的好姐们儿了,我是啥人你不清楚吗?有些事情不能说的太明白,总之那个草包对我有用处,你们也要像以前那样无条件相信我,等我把他取进来了,咱们几个好好把玩一下!”   “你这家伙就是太容易自负了,根本不清楚男的对女人来说就是个无底深渊......”   “哈哈,一个男的居然把你给吓成这样?我再问你一遍,世上还有没有好男人?女人是不是一定要和男人组建家庭?”   “.........”以前信誓旦旦的花稻,此时也禁不住地沉默了,其她任何一个人婚嫁她都不会在意,只有英媂,不管什么原因只要她沾上男人,花稻就无比的不舒服,就好似她遭到了背叛,这种想法肯定是错误的吧?   “可是你会怀孕的英媂!”阿鸾也忍不住地插嘴道:“不是说怀孕不好,但在这种事上面,女人完全处在被动的位置,一旦怀孕了就真得掉进深渊里面了~”   伙伴的态度,让英媂十分惊疑,至少在这之前,她们都表现得对结婚生子十分向往,可是当自己要走入那个‘美好’的道路时,几人反而警惕感十足。   矛盾,纠结,拉扯,善变.....她们在恐惧什么,又在渴望什么?为什么她们一致认为沾男会堕落?卑劣懦弱的男人们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英媂突然想到梦境里女人跟她说过的话,隐藏在表层下的坏东西,没有具体的形象,但存在于方方面面~   “我不会怀孕的,也没有处于被动位置一说,倒是你们现在的把我想得太被动了,我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吃亏呢?”英媂站起身撸起袖子说:“不管他们在耍什么诡计,不管男人是什么深渊,只管让我去挑开这个混蛋世界的屁帘子吧!” 第29章 下聘   光明教的冷仙君要出傢了,此消息一出顿时轰动了全修仙界。   “什么!这么年轻就看破红尘,准备遁入空门了吗?”   “不是出家,是出傢,他要傢给一个女人,听说那女人还进过天门。”   “哎呦,居然还有进过天门的女人,啥时候的事情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朝羽茉听着耳边的议论十分烦闷,她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怎么所有人都故意屏蔽英媂的功绩,知道的装不知道,不知道的肆意嘲笑,明明这么厉害的修士,偏偏要因为傢取才能公之于众。   明主教也不知道是怎么说服姑母的,居然真的同意让明冷去上门,而英媂那边不管自己怎么劝阻,她都执意要完成这门亲事。   究其原因,明佑镗是为了炽阳木,可英媂又为了什么呢?那只凤凰神兽,这倒也不至于吧!她明显是看上了明冷本人,难道厉害如英媂的大女人,都要栽入男人制造的爱情陷阱里吗?   虽然此事不甚满意,但还是有好消息的,经过朝羽茉这么多天的打探张罗,她终于找到了适合的会议场所。   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开的酒楼,位处闹市边缘,不冷清也不喧闹,院子宽阔,楼房共有三层,空间足够,老板是个热情的大姐,听到她的计划后,甚至直接给她打了个对折。   朝羽茉信心满满,她深知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得意义重大,如果能够帮助修仙界的女人们重拾自我,那未来女孩们的生存环境必然会得到更好的改善,或许女不如男的思想观念会扭转,女儿也能够成为继承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再是别人的功绩。   第一步完成后,朝羽茉和英媂又确定了下时间,因为光明派那边有些猴急,需要英媂尽快成昏,所以英雌大会就定在她们婚礼过后的第十天,这段时间足够她宣传准备了。   另一边,接到消息的磐岩派也很是震惊。   潘飞云没料到,那个全天下女子都爱慕的仙门美少男,会落进她们这个小帮派里面。而接手者居然是英媂,外人看来美人配英雌很般配,但身为长辈,她总感觉英媂这一举措不太理想。   潘飞云很害怕英媂步了自己的后尘,明家人从来心高气傲,光明派肯答应这么屈辱的要求,必然是有所布局,听闻英媂要拿仙器与之交换,不过明眼人都清楚这事没这么简单。   旁观者再不看好,顶不住当事人双方愿意,英媂无母无父,磐岩派便要出面替她操办婚事。   婚礼是个面子工程,所以马虎不得,作为取亲方,潘飞云要先去光明派找到朝婉歌商量事宜,等一切都敲定后,再具体落实。   偌大的会客厅里鸦雀无声,双方主母坐在一起,尴尬地不知要从何说起。   朝婉歌明显是拒绝的,她板着脸不去理会对面的潘飞云,哭红眼皮还残余着肿胀未消,脸上的表情是又悲又怒又无奈。其她人也不敢多言,导致大家干坐了一个时辰都没啥进展。   咳咳~潘飞云打破僵局,试探性地问道:“此事实在唐突,小孩子都不懂事,不如咱们先缓一缓,等她们都想清楚了,再谈婚论嫁也不迟......”   又是一阵沉默,潘飞云频频被冷漠也觉得无趣,你不想让自己的好大儿傢人,我还不想让英媂取男的上门呢!于是她直接站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改日再谈,恕我无理,需赶回去处理要务,朝主母后会有期。”   “慢着————”叫住要走的潘飞云,朝婉歌深叹一口气道:“按着习俗,你们派要先聘请媒人前来提亲,我儿是光明派独子,想取他,那该有的礼数礼节一概不能少。”   哪怕一万个不乐意,但迫于夫君的严威,朝婉歌不得不将婚事给办妥了,明冷是她的命根子,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可恨她这个无用的母亲,不能为儿主持公道,竟然沦落到卖儿求荣的地步。朝婉歌再次庆幸明冷是个男人,就像夫君说的,未来女方怀孕,他还有几分转机,只是委屈吾儿忍耐些时日,为母必然会将你风风光光地傢出去。   “那是自然,我们必然会派请最好的媒人过来提亲,给足贵公子面子。”   潘飞云想得是挺好,她本以为只要出够价钱,就能请来最好的媒婆说亲,哪曾想那些有头有脸的媒人,居然全都联合起来抗议英媂的婚事。   媒婆一:“自古以来就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这种不伦不类的行为,纯纯破坏老祖宗的规矩!”   媒婆二:“这俩人在外可都是名人,我若是接了这单子,免不了会引发后来者的效仿,那我男儿未来指不定要傢给女人去,不接不接!”   媒婆三:“女方过于强势,有损整体男人的颜面,我不看好这段姻缘,我们媒人虽说爱财,但还是守规矩讲良心的,缺德事绝不会干!”   ............   求告了一圈下来,愣是没找到愿意接活的,潘飞云气得破口大骂,怎么一群跪着的女人,反而替野男人守起洁来了。   这边正四处碰壁,光明派那边却一天两回的催,明主教是真得着急,恨不得立马把男儿塞英媂被窝里面,好早早拿回炽阳木救弟弟。   两面夹击下,潘飞云犯了难,她找来游手好闲的英媂商量对策。   “这事简单,等着我把人给你找来。”英媂拍着胸脯子信誓旦旦道。   结果第二天,那个在小鼓婚礼上说亲的喜婆兰婶,受宠若惊地搓着手站到了潘飞云面前。   兰婶和细皮嫩肉的贵族媒人不同,她长得粗粗壮壮,风霜刷过得皮肤糙黑且皱纹纵横,放在村里野生大席上,原生原态符合场地,但要是摆在正经的豪门贵席中,就有点牛粪倒在鲜花上的感觉。   她一个乡下的村婆子居然有机会来替名族大派牵媒,实在是做梦都想不到,   等潘飞云将具体事宜说清楚后,兰婶傻了眼,居然还有女取男傢的婚事?怪不得放着上等的媒人不用,找她这么个土包子,此事确实有些犯难,她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见。   “你就将寻常的婚礼倒过来,把男人替成女人,把女人换成男人,所有新娘子要经历的礼节,你都给那草包安排上!我这人就想体验一下取男人的感觉,所以一定要让我够爽够舒服才行,懂吧!”英媂翘着二郎腿嘱咐她。   “懂的懂的!您放心,保证给你办得风风光光!”   兰婶虽然感到不妥,可磐岩派给得那一箱子薪酬,着实让她乐花了眼,什么合不合适的,这世上没有她兰婶说不成的亲。更何况此媒要是说成了,那她兰婶的名声就会大肆扩扬出去,未来十里八乡的就会全抢着让她来说媒,钱是翻倍翻倍又翻倍。   “不过英媂仙君,毕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要是中间有不乐意者闹事,可怎么办?”   “别操没用的闲心,你只管去安排,不服的有大耳刮伺候。”   英媂的本事她自然是领略过,有这人在身后撑腰,兰婶操作起来也足够放心。   就这样,光明派等来了一个毫无名气的丑媒人。   乡土气息浓厚的兰姨站在光明派的金鸾殿里,仿佛是癞蛤蟆拜神,愈发显得格格不入不伦不类。   主座上的朝婉歌气的脸都绿了,磐岩派简直太不把她们放眼里了,找这么个货色是想给她下马威吗!   啪————朝婉歌怒拍桌子,站起来刚要撵人,旁边的明佑镗便连忙制止道:“走个过场而已,不要太在意,赶紧把炽阳木拿回来才是正事。”   受到鄙视的兰婶也没慌乱,大大方方地把该说的都说明白,她虽没念过书,言语鄙陋不懂敬语,但她业务能力很过关,不吵不恼,笑呵呵地将一应利好交代清楚,漂亮话是一堆又一堆,哄得人晕头转向没了意见。   “各位仙君比我明白,择日不如撞日,女方那边也着急将亲事办妥,你们要是都相中了,不如尽早将亲定下来,把聘礼给交上!”   明佑镗等得就是这一句,装模做样地捋着胡子点头道:“那便按你说的去办。”   哐——门派的大章印在了写有女男两方生辰八字的彩帖上,兰婶拿着去找祭祀看好,结果一算,嘿!大凶~   又连找几个殪崋祭祀,全是同样的说法,这事整的,总不能真拿着个凶贴回去交差吧,兰婶思来想去最后花了点钱,让祭祀把话给改了一下。   八字不合—-——两方互补。   互为克星———欢喜冤家。   婚姻坎坷—-——重在磨合。   运势不利———-事在人为。   凑凑合合地把回复给交上去,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支眼地应付了事,兰婶和稀泥的本事在其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越到后面,很多瞧不上她的人,也吗开始慢慢地接受她的安排。   纳礼的日子到了,这个礼正就是指彩礼聘礼,也叫下聘。   像明冷这样的美仙君,金银珠宝是求取不来的,光明派开价很高,只有上古的仙器才换得来他的美貌地位。   于是英媂拎着那块烂木头,和明冷的父亲,在一众修仙者的见证下,当面签订了卖身契,又叫聘书。   炽阳木为礼,取明冷为夫,天地作证,永结同心。 第30章 修仙界在逃未婚夫   这场修仙界备受瞩目的创世纪婚礼迫在眉睫,作为傢取双方的光明派与磐岩派,全都急得焦头烂额。   磐岩派因为要招待各路来宾,所以一切排面都要整活齐了,像是米粮酒肉,彩灯花锦,礼包炮仗这种充面子的东西绝不能少。   前有天门夺魁,后有大派联姻,磐岩派这次靠着英媂,在修仙界算是彻彻底底地打了个翻身仗,一跃成为排行榜里的新晋名派,前来拜师入教的徒子络绎不绝,与之合作的商队也日益剧增,磐岩派算是挣了盆满钵满。   对于大功臣英媂,磐岩派准备奖赏她一套新院子来迎娶明冷进门。主要是她那破屋太寒碜,入住四年多都没有修缮维补,既然要娶夫成家,便是为门派增添人口,自然要给予土地房屋奖励。   有了房子,里面的家具炊器也要备全了,这些基本的设施英媂都没有,也不知道以前她是怎么过活的。磐岩派为了不让其它门派耻笑,不得不从金库里忍痛割财,给她置备全了。   虽然是自己取夫,但英媂却一毛钱都没出,白得一窜院子,加整套家具,加一众人力,加全程酒席。   “你们看,这就是男人所享受的性别红利,他用干什么吗?什么都不用,只要诓骗一个女人回家,族里就会把全套设备都给准备齐全,未来等媳妇进了门,连吃喝拉撒也有专职主妇来伺候。更何况我的彩礼还是自己挣来的,而那些男人两手空空,彩礼媳妇都要靠家族来讨,他只有是个男的,便能享受到顶级的供奉。”英媂和伙伴们感叹。   花稻点头复议:“怪不得那些骂彩礼的男人会如此破防,如此福利任谁都眼红,偏偏有些剩男没女人要,没女人要就享不了这些福,占不到便宜自然会发疯,发疯也不敢找其它的原因,尽逮着女人骂。”   阿鸾:“彩礼,彩礼,彩礼,拜金,拜金,拜金~”   英媂冷笑道:“想想那些出嫁的女儿,被本家族从头到尾地剥削一遍,再光着屁股卖到陌生的家族里面,做牛做马当男人脚下的奴隶,一个娶进一个嫁出,这里面的区别再明显不过。”   “所以女人就该取男人而不是出嫁对吧!?”阿鸾总结说。   花稻皱着眉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正想反驳一下,被英媂插嘴问:“龚喜那家伙呢?赶摆席那天回得来吗?”   龚喜跟着商队去外地市场做调研,花稻前两天跟她传了信书,昨天收到回复,说正往回赶,第二天晚上估计就能回来。   “能回来就行,走,我带你们去看看我的新屋。”英媂领着两人进了自己的小院。   这个院子不算大,也就七八十坪的样子,靠墙的花坛里刚移植了灵株仙草,屋前有一颗年数不大的梧桐,是英媂给凤凰准备的栖树,正前是一幢五间屋的大瓦房,内里隔了俩开间,阳光好不透风也不漏雨,英媂满意得不行。   屋里屋外人来人往,大家忙着张灯结彩装饰婚房,英媂却跟着姐们儿四处闲逛,她一会指着墙角的水缸说,这是草包浣洗衣服的地方,一会指着西边的厨房说,这是草包下厨的地方,人还没进门,活都给安排好了。   炫耀了一通,到饭点时,英媂被主母叫去与仙师们聚餐商讨昏事,留下花稻和阿鸾俩人慢慢往食堂走去。   “英媂要成家了。”花稻闷闷不乐地说,虽然好姐妹换得了大房子,但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和她同样想法的还有阿鸾,阿鸾叹口气说:“我还是喜欢以前的屋子,虽然又破又小,但那是属于我们四个人共同的家!”   对啊,那是她们的家,想当初英媂刚得到那间房子时,破落帮高兴得在里面彻夜狂欢,挨挨挤挤地摞在那个小土炕上谈天说地,还在屋里焰火做饭,摆桶泡澡,那是她们最喜欢的地方,松散的屋门随时欢迎每一个人。   俩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旧屋前,里面的东西已经搬空了,没人居住的房子显得格外颓废,从前发疯写在墙上的诗文已经褪了色,烤火熏黑的墙面也变得斑驳不清,属于破落帮的痕迹正在渐渐消散,过往的青春也跟着一去不复返。   有人欢喜有人愁,要傢男的光明派最近可是一整个愁云惨淡。   且不说悲痛欲绝的朝婉歌,就连明佑镗也心疼不已,倒不是心疼要上门的男儿,而是自己的弟弟出事了。   拿到炽阳木的明佑镗,第一件事就是飞奔进山里,寻找明佐仁道喜,结果到了老地方以后却没有看到弟弟的踪迹,他打开意识力,顺着残余下来的信息找到了一片灌木丛前。   此地一片残籍,打斗的痕迹非常明显,现场甚至有可疑的血迹。   这一片山峦完全属于光明派的地盘,周围有结界把守,对外设有禁令,根本不可能有外人闯入,唯一可能就是出了内鬼。   明佑镗愤恨不已,但当下先找到弟弟要紧。关于明佐仁被反噬,属于内部秘事,他无法发动全族出面寻找,只能跟着打斗痕迹,一步步地向密林深处寻去。   路上一直有稀稀拉拉的血迹,明佐仁已经蜕化成了黑皮骷髅,血迹应该不是他留下的,这就说明入侵者没伤到他,明佑镗忐忑不安地顺着血迹来到了的端头,再往前就看不到踪迹了,他在周围搜寻两圈,发现双方都好似凭空消失一般,没了具体的去向。   迫不得已,明佑镗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粉尘撒向半空,腾起的黑雾并没有落地,而是在空气中飘荡笼聚,最后朝着一个方向扬去,明佑镗步步紧跟。   直到翻过一个山头,黑雾才慢慢下沉,最终落入一道阴暗的沟壑里。   这是个低洼的沟涧,位处山的背阳面,四季不见光,所以格外的阴冷。老鸦从头顶嘎嘎嘎地飞过,落在将近枯死的树杈上,歪头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潮朽的暗风刮过,在空旷的山谷响起阵阵哀嚎。   明佑镗集齐意识力,顺着湿滑的坡道向黑洞洞的沟底探去,青苔,爬虫,水滴,暗流,在一片山石的间隙处,他终于摸索到了明佐仁的踪影。   顾不得其它,明佑镗直接跳下去,踩着冰凉的溪水,打捞出了弟弟。   “呜呜呜~是谁!是那个天杀的把你害成这样!佐仁啊~呜呜呜——-”   明佑镗捧着丢掉四肢的黑皮人蛹痛哭,明佐仁虽然还有意识,但伤势过于严重,元气和意识顺着破损处源源不断地外泄,明佑镗现在必须赶紧为弟弟疗伤。   “不过我已经拿到炽阳木了,佐仁你放心,马上你就会好起来了!”   人蛹半睁双眼,赤红的眼珠缓慢地滚动,努力追随着视线里晃动的仙器,它迫不及待地从喉咙里发出不成音的声响,咳——-咳————   夜幕降临。   从山里回来的明佑镗满脸阴云,他找来随从吩咐道:“立马派人排查方圆二十里内的可疑人踪迹,找一个瘦高,额头有疮疤,肩部受伤的女人。”   他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除了已经安顿好的弟弟,男儿那边的行动也要开始实施了。   英媂啊英媂,哈哈,愚蠢的女人,果然会被□□冲昏了头脑,就算你在婚姻关系里占尽了优势又怎样,男人对你的压制可不仅仅是制度的问题。所谓世间阴阳有序,男女互为上下关系,这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得了,只等一年后,让你和其她女人一样,乖乖顺伏于明冷脚下。   明佑镗站起身,朝明冷的别院走去,在出傢之前,他要将父辈传世的技法授于自己的男儿。   刚靠近院落,就听到里面一阵喧闹,他命小厮推开院门,进去一看,仆人丫鬟们正围着忧虑的主母拼命解释着什么。   “何事在此喧哗?”   见主教到来,下人们赶紧行礼,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开口接话。   朝婉歌叹口气回道:“明冷跑了。”   明佑镗皱眉怒喝:“什么!这个混账东西!”   原来一直没有话语权的明冷,得知母父未经自己同意,竟直接将他卖给英媂,聘礼都收了,过几日就要把他傢出去后,气得昏了脑袋。   作为当事人,那种被控制被轻视之感压迫得他喘不上气来,他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与其屈辱地傢给蛮人□□,不如就此斩断世俗,离开这个操控自己人生的家族为好。   想到这里,明冷直接骑着凤凰一溜烟儿地飞走了,留下满院的仆人急得到处喊。   明佑镗听到这里,直接冷笑一声道:“无知的孽障,真以为自己能飞出光明派的掌控吗?你们不必惊慌,该干啥干啥,等他体会了外面世界的残酷,自然会乖乖地跑回来服软。”   英媂与明冷的婚礼按着进程,越来越接近,而那些埋藏在表层之下的暗涌,也开始渐渐浮现出来。   带伤逃亡的通缉犯,等待着解救的尤人,埋伏在姐妹身边的耳目,准备一展宏图的天真大小姐,妄想在商界站住脚的平民女,不知何去何从的风流话本写手,离不成昏的大主母,藏于她人意识中的神秘人........   这些女人的走向,也将在大昏之日,开启人生的新转折,命运的齿轮咬合在一起,一轮转全盘皆转,天地间的大戏,缓缓拉开了帷幕,这场被英媂搅乱的局,最终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呢? 第31章 迎亲   喜婆兰婶仔细检查着喜帖上的昭文, 她指着其中一份说不合格必须重写,办事的小厮很是不服, 他写这东西写了十多年了, 怎么可能不合格,嚷嚷着让兰婶给个说法。   “首先这开头就不合规,你怎么能把男人的名字放在英媂仙君前面呢?还有这称呼,什么男女老少, 要女男老少, 母父, 姐妹兄弟, 师姐师弟.....这样才符合规矩, 懂了吗?”   见小厮翻着白眼作不屑状,兰婶嘲笑道:“你若不服, 尽管这样写,让英媂仙君看到不高兴了, 可是会扇耳光的, 她现在是天下第一老大, 打死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也没人敢阻拦。”   这话确实不假, 英媂的巴掌能把人的后槽牙给打烂,在方圆百里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何必自讨苦吃,乖乖按着喜婆的意思来就是,毕竟也是为大家好。   小厮摇着头,重新拿了份红纸誊写,边写边哀叹:“可怜那冷仙君, 好好一个豪门公子哥, 被这土匪抢到家中, 以后还不知要挨多少巴掌。”   路过的丫鬟插嘴道:“管好你自己吧!那光明派可是收了英媂一个上古仙器呢,什么样的男人能值一个仙器呢?英媂可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俩人各持己见现场斗起了嘴,男人们觉得明冷委屈有失男子汉尊严,女人们觉得英媂吃亏用仙器换夫婿不值当,这种矛盾似乎随处可见,如今人人都在谈论女男双方谁赚了谁亏了,更有些不满者直接否定了这桩婚事,说是违背阴阳伦理。   兰婶继续巡审着昏礼的各种配备,像是安床时绝不能放‘枣生桂子’这种腌臢旧俗,按着英媂的喜好压上‘锦枣生鲜’最妙,滚床的童男子也换成小闺女,凡是关于生子的寓意全都抹去或者换成发财升仙的意思。   传统的婚俗里,总是会有暗戳戳地让男人压女人一头的习惯,兰婶这人细心,把每一处细节都做到英媂独大,不仅如此,在安排酒席排场时,还故意将女人放到上位明面处,男人归置与女人原先的位子,她的这番讨好,完全拿捏了英媂的意图,使得英媂放心大胆地把任务交给她来办。   大昏前日,光明派就将傢装提前送至女家,浩浩荡荡的送装队伍排了好几里地,围观者看得是眼花缭乱,这才是高门傢男的气派。此时也没人讨论谁吃亏了,十里红装一进门,东西都溢出了院子,把整条街都给塞满了,潘主母不得不临时腾清几间大房,才将那些盛礼归置好,倒贴如此多的傢装,光明派可真是舍得,英媂简直赚翻了好嘛!   待到夜里,仆人们煮了大桶的绿柚叶水为英媂沐浴,将浑身的污秽清洗干净,再换上全新的亵衣亵裤,等到吉时由好命妇为其上头。   上头也就是梳头,意味着新人从头开始,门派需找一位长寿好命的女长辈来持梳,让英媂坐在一个能望见月亮的窗前,一边梳一边说几句吉祥话,按着传统英媂该挽发成髻,作妇人头饰,但她是取入方,所以就象征性的梳两下,没整太复杂的。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友又多寿。   折腾了一宿,英媂昏昏沉沉地穿戴好新衣,朝天地拜了拜,正好龚喜赶回来,几个姐妹吃了准备好的糖水点心,在天亮时分,带着接亲队伍,骑着借来的俩神兽狻猊,朝光明派吹吹打打地进发了。   这边都已经收拾妥,光明派那边还在押着新郎洗漱打扮。   “我不傢!放开我,不要碰我!”   几个仆人压着明冷把他按进浴池里,被强行封住内力的明冷完全不是这几个彪形大汉的对手,任由他们将自己扒光,丢进水里搓洗揉拨,散开的湿发粘印在苍白的脸蛋上,他张口呼喊着,却无一人替他发声。   原本逃出去的明冷,骑着凤凰连夜飞往荒山之中,结果他出发前毫无准备,在外面又冻又饿地受了一天罪后,被明佑镗强行召唤了回来,他身上有父亲留有回身印,一旦启动天涯海角都能把他给捞回来。   看着在水雾中挣扎的男儿,坐与浴池边的明佑镗冷喝道:“简直不识好歹,你以为这光明派的大公子是好当的吗?既然享受了门派给你的俸禄,那便要担起相应的责任,任何人任何事都离不开规矩,这就是凡人该有的因果,只有神仙才能够随心所欲。”   明冷推开在脸上搓洗的糙手,喘着气质问:“那为什么你不用出傢,同样是光明派的大公子,凭什么你就能留守家中娶妻生子,而我就要傢给一个陌生人,远离光明派!”   “你不用觉得自己委屈,我受的苦只是和你的不一样而已,要想成为门派主教,必然会放弃很多自己在意的东西。”明佑镗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柔和起来,他站起身对着男儿保证:“光明派的未来主教一定是你,我现在所拥有的权力地位名誉,都会传与你手,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在这之前,你必须要经受一些挫折与考验。”   听到父亲并没有放弃自己,明冷的情绪稍微得到些安慰。   “我还能回来?”明冷迟疑地问道:“可是为什么母亲出嫁后,就永远离开本家,再也回不去了!”   “她是女人,自然要给夫家繁衍后代,操持家务。男人不一样,你不管是出傢还是取妻,都是那个操控方,这是从生理上就注定的结果。”见男儿安静下来,明佑镗命人给他穿好衣服,然后斌退众仆,留下父子俩单独说话。   明佑镗带明冷来到诡静的祠堂中,高耸的灵牌层层相压,占满了整个大殿,他对着列祖列宗喃喃道:“你可知,我为什么执意要让那罗刹收了你?”   “为了炽阳木。”   哼~明佑镗冷笑,他转身走近男儿,背着手说道:“无知的蠢货,为炽阳木只是其一,为了你才是根本目的。”   在祖宗面前,明冷不敢顶嘴,只能阴阳怪气说:“把唯一的男儿傢出去,您可真是个称职的好父亲。”   “我且问你,女人对于男人来说,是为何物?”   不懂父亲为什么突然问这一句,明冷只能板着脸回道:“生养子嗣者,又是□□的化身,是男人修仙路上的堕因。”   “哈哈哈哈~”明佑镗仰头大笑,他摸摸胡须,神色狡诈地解释说:“到底是青涩小儿,竟然真听信了那些老家伙的鬼话,既然女人是堕因,那这么多修仙者为何还要不顾一切的娶妻生子呢?蠢货,男人如此聪明的物种,怎么可能做损害自己利益的举动呢?”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世间男人共同的秘密,所谓女人,可不仅仅是发泄欲望和生养男儿的工具,她还是你修仙路上的储蓄粮,是助你飞升的灵丹妙药,是上天为男人特意准备的大礼包!”   明冷后背出了一层白毛汗,他感到祠堂里吹过一阵阴风,那些死去的男人们正附和着父亲嘻嘻嘻地偷笑。   明佑镗继续说道:“修仙界为什么会鼓励女人修仙呢?因为她们功力越深厚就越造福自己的丈夫,男人通过交合之礼,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吸干她们体内的修为,然后再把种子播散下去,这样既能又传承子嗣又能获取灵力,如此好的东西,你居然还犯傻拒绝!”   消息来得过于劲爆,明冷大张着嘴,许久才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这种吸取她人灵力的手段,难道不是魔修吗?”   “什么魔修?这是天性,你生来就长着那仙根,就好像野兽天生要吃牛羊一般。”明佑镗捉住明冷的下巴,左右赏看,得意地点头道:“你这阴柔的长相,确实为你谋了个大奖,英媂能看上你,是她的劫数,任她再怎么叱咤人间,只要和你发生了关系,那她所有修为都将会属于你。怎么样,我为你铺得大道够宽够广吧!”   明冷拍掉他的手,皱着眉头不再言语。   明佑镗伸出双手看着男儿说:“来吧,接下来我要教于你,关于明家世代相传的秘术,把它用在你们的新婚之夜上,你就能通过仙根,控制住那罗刹的思维,然后尽情的享用她身体里存储的修为灵力。”   虽然太阳正亮,但祠堂内的光线却格外的晦暗,明佑镗的脸藏与阴影之中,伸出的双手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鬼爪,明冷下意识地后退,他摇着头颤抖地拒绝:“不~你这做法过与....过于卑劣,我是不喜欢她,但修为灵力是靠自己慢慢积累,绝不能用此手段来玷污我的道行!”   明冷不顾父亲的咒骂,转身逃离此地,他想不明白为何从小教育自己要行端坐正的男人,会鼓励自己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他洁身自好爱惜羽毛,知道什么有可为有可不为,绝不能因为贪欲而毁了自己的清誉。   院派里已经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明冷刚逃出祠堂就被母亲抓了个正着。   “接亲的队伍快要到了,赶紧为少主更衣打扮!”   在丫鬟地拥簇下,明冷被她们带到房里一阵折腾,束发带冠,描眉画唇,更衣穿靴,他没有继续反抗,全程都浑浑噩噩地接受众人着摆布。   没有用的,他根本没有选择,这是他必须要接受的命运。   门外传来唢呐的吹打声,人群开始喧闹起来,好像是进行着什么拉扯活动。   妹妹明姜和其她人一起大笑着跑进了房内,她们兴奋地把屋门给关紧,又脱掉明冷的一支鞋偷藏起来,大家齐齐地顶住屋门,嘻嘻哈哈地吵闹着,却无一人关注明冷的脸色。   砰————屋门外遭受到了猛烈的撞击,顶门的人一阵踉跄后依然死死地护着关卡。   “想取我哥哥,要先回答我的问题!”明姜朝外面的人大喊。   一阵嘈杂过后,明姜又喊:“英媂,你能保证你成家以后,也能保持住自己,顺利飞升吗?”   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明冷抬头看向守护大门的女孩,这个有着相同血缘的陌生妹妹,此时站在光影里,一脸的倔强。   有逗趣的问她:“干嘛要问这个,难道她说不能,你还不让人家取你哥不成?”   “没错!要是月经战神和我娘一样,婚后堕落成常人,那我绝不能让她带走我哥!”明姜的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只有明冷知道她的担心不是多余。   “我保证!”英媂洪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一定会得道成仙,你也一样。”   轰隆————大门被龚喜她们撞开,阳光倾泻而入,一身金色锦袍的英媂背光而入,她大咧着嘴角眉宇间尽显英气,举手投足中满是充溢的生命力,真好似从太阳里走出来的勇者般,强大自信无所畏惧。   明冷沉寂的内心,在那一瞬间被英媂的光芒刺痛,目光不受控制地被这个耀眼女人牢牢吸引,是自由的样子,是自然的样子,是他一直向往的样子,困于黑暗的寒冰突然被艳阳照耀,耳边擂起轰鸣,明冷僵坐在床上,完全忘记了躲避。   “要先找鞋,没鞋新郎走不了哦~”守门的群众要求道,队伍双方互相开着玩笑,屋内屋外挤满了围观者。   英媂没理会她人的话,径直走向了端坐在床边的明冷。   炽热的高阳越靠越近,四周的黑暗都被其驱散,明冷仰望着光彩照人的英媂,此时他已化身一株不能动弹的植物,等待着英媂将他从这片阴霾里连根拔起。   英媂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道:“草包,我来取你了。”   说罢,明冷眼前就一阵天旋地转,在众人的惊呼声里,他被英媂扛着走出了屋门。   入轿,盖盖头,在母亲的哭泣中,明冷被人抬着,晃悠悠地离开了光明派,唢呐笙箫的欢曲回荡在耳边,群马异兽载着迎亲队伍一路高歌。   凤凰盘旋在花轿上方,然后稳稳落在花轿顶上,它要追随着主人,去往新的世界。 第32章 进门   爆竹噼里啪啦地响着, 孩童们争相讨要喜糖,修仙界里有名气无名气的人士, 全带着礼金前来参加这场盛大昏礼。   磐岩派的账房师傅们, 收礼收得手都软了,虽然前期为英媂布置昏房花销超支了许多,但今天一天下来就翻倍赚回了本,英媂简直是她们磐岩派的吉星祥瑞啊!   潘翼瞳将礼单粗略过了一遍后, 便吩咐下属将其再誊抄一份, 送给主母做留存本。   潘飞云忙得转不过身, 潘翼瞳便主动替她分担了些要务, 此时磐岩派上上下下没一个不忙的, 等接亲的队伍回来后,院派内更是人山人海, 热闹非凡。   “阿秀,新郎应该要拜堂了, 带我去正殿看看。”   丫鬟就等着她这句话呢, 这大喜的日子, 谁不想去一睹天下第一美人冷仙君的芳颜, 于是阿秀推着潘翼瞳的轮椅,飞速朝正殿方向跑去。   正殿前的广场处早就人挤人, 她们根本凑不到前排,最后只能上了旁楼的二层观摩。   接驾的喜轿抬到了大门前,撑伞的妇人前来接引新郎下轿,英媂由喜婆指挥着撩开轿帘。本来是准备了竹椅来抬人的,但明冷直接一翻盖头, 徒步下了轿, 他的左脚甚至还少一只靴子, 在群众的欢呼和叫喊声中,顺着红毯,轻松跨过准备的大火盆,进到了正门里面。   明冷的妆化得很匆忙,但依然挡不住他的盛世美颜,俊美的脸庞在一身大红喜服的衬托下愈发显得惊艳,闹喜的人们顾及他的情绪,没有使劲折腾,兰婶准备的几项习俗也像蜻蜓点水一般,根本没有容他出丑就结束了。   正前方的主座上,潘飞云与岩山石紧张地看着新人走来,满脸得意的英媂和垂目冷漠的明冷仿佛身处两世界,喜婆大声讲着吉利话,引导着俩人拜堂成亲。   一拜天地之灵气,风调雨顺五谷丰。   英媂很配合地鞠了一躬,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就如过家家般好玩得很,但身旁的明冷却迟迟不动弹,观众兴致勃勃地等着看热闹。   她直起身子,转头在明冷耳边威胁道:“你要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吃巴掌,就乖乖配合着完成这场游戏,我可没那么多耐心陪你耗~”   明冷侧眼盯着她,无所谓地说:“我现在早就颜面丢尽,要杀要剐随你便。”   “呵,这么有骨气为何在你家不使出来,偏偏被我扛到昏堂了才置气。”   想到她刚才的行为,明冷脸一红,冷哼道:“大不了我们再打一场。”   英媂抬起手正想当众家暴,不料旁边围观的岩莫拂与几个男修突然就冲上来,按着明冷的脑袋强行将他压弯了腰。   喜婆见机连忙往下喊,二拜主母与众师,教养之恩没齿忘。   明冷挣扎着想摆脱岩莫拂的欺压,但身上的封印还没解除,一切反抗都显得徒劳,可叹他自己的师傅都没见到,便要去拜别人的众师。   三拜妻夫结同心,白头偕□□福难。   明冷的头发都被弄得散乱,他直起身子看着周围的人群,观众嬉笑着没有一人感到不妥,曾经仰慕他的在振臂高呼,曾经尊重他的成了欺压者的帮凶,失去光明派少主身份的明冷,仿佛落难的凤凰,被抛弃感在此刻愈发明显,他如一只误入狼虎群的羔羊,惶恐又无助。   楼上的阿秀正看得起劲,潘翼瞳吩咐她道:“去把阿鸾叫过来。”   “好的小姐。”   阿鸾此时正挤在正前面往伴郎头上撒麸皮,拜完天地后,就该玩弄伴郎。几十个年轻气盛的女修围困住送亲的男人们,各种调笑嘲弄,一会让他们钻裤当,一会让他们学狗叫,不同意就强行扒下他们的裤子鞋丢火盆里,气急败坏的男修们敢怒不敢言,因为这些是传统习俗,就像他们以前对伴娘做的那样。   “阿鸾,阿鸾~”阿秀扒开拥挤的人群,将阿鸾从男修的背上扯下来,偷悄悄地伏于她耳边说清楚。   阿鸾不敢耽搁,将手里的锅底灰叩在伴郎的头上,匆匆赶往二楼找潘翼瞳。   二楼的看台上已经没剩多少人了,新郎被送进洞房之后,看客们就自行散去下楼参加宴席。潘翼瞳孤零零地坐在围栏边上,安静地俯视着广场上的一切,阿鸾走到她身边请示:“小姐,找我什么事啊。”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潘翼瞳将其交与阿鸾的手里道:“等晚上闹洞房时,你趁乱将它倒入新郎的酒杯里。”   阿鸾一惊,迟疑了许久问:“真....真的要这样做吗?现在就要把他杀掉啊?”   潘翼瞳无奈地笑道:“是防止英媂怀孕的药。”   阿鸾松口气,又有些遗憾地说:“一想到那家伙会让英媂怀孕,还不如直接让他死了好。”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明冷仙君的,现在怎么想他死了?”   把瓷瓶装进口袋,阿鸾撇撇嘴道:“在他对我没有实质性的影响时,我确实会为他的光环心动,可现在他傢给了英媂,我就感觉因为他的出现,姐妹团被割裂开来了。那个家伙即将取代我们,成为英媂最亲密的人,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唉!好讨厌啊~”   ....................   人群终于散去,新房里安静了下来,保持着高度紧张的明冷终于能够喘歇一下。   趁着开席这段空暇,明冷急忙运转体内灵气,将父亲给自己上的封印冲破,有了修为护体后面再有欺辱者,他也能及时地保护自己。   门口传来响动,小厮烟童偷摸摸地钻了进来,他也被女修闹腾过了,头上脸上全是五颜六色的污渍。   烟童看见可怜的少主孤零零地坐在陌生的房间里,便酸了鼻子低声哭道:“少主呜呜呜呜~都怪小的没用,不能护住你,呜呜呜呜~”   少主从小就骄生惯养,没受过一点委屈,他本该高傲地栖于枝头,接受世间一切美誉与偏爱,可是为什么他要背井离乡地遭受这种羞辱与磨难,没有了仙露琼浆地灌溉,这圣洁的灵魂会不会枯萎。   而明冷看着自己的小厮痛哭流涕,十分疑惑地问:“这种事情,你一个下人又如何能左右得了,我没事,凤凰可还好?”   “那群女修很喜欢凤凰,正在外面拿着食物投喂呢,不过凤凰很有良心,外人的投喂它一概不吃,怪不得说它是神兽中的贞洁烈鸟!”   明冷点点头,不再言语,既来之则安之,就当是为了师傅,等那女人厌烦自己了 ,自然会放他回去。   烟童把带来的点心摆到他面前嘱咐说:“少主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我特意拿了你爱吃的枣仁派,赶紧吃点填填肚子,唉,我也不能在这陪你太久,那个女人不允许下人进来服侍,我尽量争取留在磐岩派,这样离你近点,也好随时照顾你......”   看着絮絮叨叨的小厮,明冷苦闷的心情得到了一丝缓解,其实烟童这么多年来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哪怕是在山里闭关时,他也跟着伺候。但明冷并未和他交过心,仆人对自己来说只是个伺候人的工具,根本没有交流感情的必要,可烟童却对自己忠心耿耿,甚至会因为主子受屈而心疼,实在是让明冷意外。   “她们后面会对我做什么?”明冷对昏礼流程一无所知。   烟童尴尬地说:“开完席后,天就不早了,她们应该就会闹洞房了。”   “闹洞房?”明冷一听这词就感觉不妙,抱怨道:“到底从哪里来得这么习俗,专门用来羞辱男人。”   “也不是羞辱男人,只不过以前被嫁的都是女人,那些人为了挫新娘的锐气,故意折腾一番,这样等洞房时,新娘就没精力反抗,新郎便能......”   “行了,你出去吧。”   “好的,少主你一定要小心,我就守在院外,实在不行你喊我~”   明冷在屋里等了些时候,心慌意乱的,想了想还是趁机先溜吧,结果一推门,发现外面被上了锁,有专门的守卫把着关,根本跑不了。   他又在屋里翻箱倒柜地寻找护身的器具,结果除了把剪刀什么都没找到,而且自己的喜服根本没有口袋可以装。可恨自己出门时被搜摸了个干净,武器和仙具全当成陪傢放在外面的箱子里了,两手空空,除了体内的修为没有什么能帮助自己的。   天色渐晚,窗外点起了红彤彤的大灯笼。   吃饱喝足的来客们,全都摩拳擦掌地开始迎接她们的正餐———闹洞房。   这个习俗大家心知肚明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但人们依然为其蒙上合理的伪装,说是为了吉利,为了驱邪岁。闹洞房的羞耻与屈辱是每个女人心中的倒刺,她们生平第一次以施暴者的身份站在了洞房中。   喜婆兰婶在征集玩闹的花样时,献计最积极的便是那些结过婚的女人,她们带着报复性的目的,将最难以平复的经历嬉笑着说出来,一条又一条,一列又一列,全是女人的尊严与怨念。 第33章 闹洞房   “我时常在想, 他也是个无辜的人,我们为什么要把怨气报复在他身上, 这是否很不公平.....”庄科很纠结地说道。   白天的那点小打小闹根本就不过瘾, 英媂特意嘱咐同派的女修们,晚上要放开了闹,不用客气,本来是罗列了许多招数, 但有人心存不忍了。   龚喜无语道:“不管什么时候都有心疼男人的啊?那些被欺辱的新娘难道不无辜吗, 男人们可曾想过公平?”   “是的, 这也是我纠结的地方, 明明作恶的另有其人, 咱们不去把箭头指向他们,却偏偏去折磨一个无辜者, 这种行为总感觉有点不道德。”   “倒也不用把他想得这么无辜。”花稻说:“他只是还没开始做恶罢了,孑孓没吸血不代表它长大后变不成蚊虫。”   阿鸾也附和:“对呀对呀!我们又没把他怎样, 只是想替英媂敲打一下罢了, 这又有什么不忍心的。”   “更何况, 这次昏礼会是修仙界的一个标杆, 如果我们对昏闹习俗轻拿轻放,那便对做恶者构不成威胁, 只有下了狠手,让所有人都知道女人是会反抗,也能反抗,给他们一记闷棍,未来也会收敛下手脚。”朝羽茉支持道。   “哎!朝小姐不是新郎娘家人吗?你怎么也过来凑热闹, 是想跟着我们一起去闹表弟吗?”大家看着她十分不解。   朝羽茉笑笑说:“不是不是, 我和英媂合作办了个全女修活动, 名为‘英雌大会’,时间定在十天后,希望大家都能来参加。”   趁着昏礼,女修都聚集在一起的时期,朝羽茉赶紧把写好的请帖分发出去。绝大部分的人都对此很感兴趣,一是有英媂来拉高信誉值,二是朝羽茉的规划很合理,她们不用费太大的代价。   正当大家交谈之际,喝得醉醺醺的英媂在兰婶地搀扶下走了过来。   “走了姐妹们,嗝~你们不是天天冷仙君冷仙君地犯花痴吗?现在我把他取回来了,福利大放送,大家随便玩随便耍,好好乐呵乐呵!”   众人欢呼着,浩浩荡荡地向昏房走去,有男修也要跟过来,她们没阻拦,直接把大门和窗户敞开,闹洞房就要大大方方地闹。   浑身酒气的英媂被女人们推进了新房,警觉的明冷立马站起身开起了防护结界。   和身上一干二净的明冷相比,作为取入方的英媂就穿戴齐全了。她左摇右晃地靠近美骄郎,伸出戴着娲皇镯的右手,毫无阻隔地穿过结界,啪啪两下,将明冷内力封印住,然后拽着他的前襟,将明冷拖到跟前,毫不客气地狠亲一嘴。   被夺去初吻的明冷,气得脸都白了,他推开醉歪歪的英媂,抹着嘴就往外跑。   不料门口挤满了哄闹者,她们拦截住要逃跑的明冷,把惊慌失措的新郎逼回英媂身边。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英媂笑呵呵地牵制住明冷精巧的下巴,不顾对方的挣扎与反抗,硬是在他白嫩细致的脸蛋上啃了一口。   “行了,我要歇会了,你们先玩着。”英媂将明冷推进人堆里面,自己转身瘫床上呼呼大睡。   兰婶费大劲挤到床边,小心地问她:“英媂仙君,咱们什么时候喝交杯酒啊?”   外面已经喝够了的英媂,闭眼挥挥手说:“等她们玩够了再过来找我,现在太困......”   看样子还要些时间了,兰婶只好把酒盘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跟着兴奋的女人们一起调节气氛。   “这叫‘鸿运照头’,找走新郎身上的晦气,找出连连喜气!”   兰婶扯开明冷的领口,直接抓了把红豆塞进去,闹客们则要帮新郎从身上取出红豆,找到的红豆越多越吉利。   被围攻住的明冷紧紧护着身上的衣襟和腰封,努力推开来者,但大家都想找红豆讨彩头,他便像个绣球一般,从这里抛到那里,无论他怎么用力,都逃脱不了这场围堵。   群众嬉闹着把他挤到中央,任是插翅也难逃。   曾经被视为弱者的女人,也能对男人产生侵犯,这本就是压迫与被压迫的关系,羞辱靠得是你所处的地位。在男人当权时,他看到女人的臂膀便是占便宜,可当女人掌权时,男人看到外女的脯子便是受辱。   被无数个女人抚摸,在男人眼里原是件美事,可这些女人打着欺压调戏暴力的态度去摸索时,那被摸者除了受辱羞愤没有其它任何感觉。   “这叫做‘打难鬼’,越打越顺当!”   需要女修们拿着一节竹叶去抽新郎或者其他男性,此游戏惩罚性非常明显,在门外看热闹的男修们,终于忍受不了,全都落荒而逃,只有小厮烟童坚持不懈地为明冷抗议发声,后面被龚喜她们给打了出去。   缩在墙角的明冷此时已经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表情楚楚可怜,让人十分想蹂令。   兰婶怕大家闹得太过,急忙大喊:“吉时已到,新人们该喝交杯酒了!”守在酒盘前的阿鸾应声将酒端了过来。   明冷被大伙强拉硬拽推到了仰躺的英媂怀里,散乱的长发铺了英媂一脸,他麻木地挣扎着坐起来,被打碎的尊严早就灰飞烟灭,无力感让他显得更加脆弱。   把昏昏沉沉的英媂扶起,阿鸾递给她一杯酒,又将另一杯拿给明冷。   俩人在闹客地催促下,环臂交颈饮下这杯合欢酒,一旁的阿鸾松了口气,引得身后的花稻暗自注意。   游戏还没完,龚喜几人找来了道具和铜板。   龚喜:“猜正反了!猜中的过关,猜不中的~猜不中的要怎样啊姐妹们!”   “脱衣服!”   “好勒!咱们啥时候把她俩的衣服脱光,啥时候走!”   铜板放进了竹筒里,龚喜盖上盖子,然后是花里胡哨地一阵手摇,啪!筒口朝下拍在了椅面上。   花稻指着英媂问:“英媂你先来,正还是反!”   英媂困得不行,但为了配合她们,还是打着哈欠说:“反,反,反~”   竹筒拿开,里面的铜板却是正面,大家哄笑着让英媂遵守规矩,她倒是没拖拉,直接将外套脱下团到了床角里。   哐啷哐啷~啪————   “该你了新郎官,正还是反?”   折腾了这么久的明冷,锐气早就被挫没了,他深知这群女人有多么野蛮,只要不顺她们的心,啥事都能干得出来,明冷只能绷着脸道:“正。”   竹筒拿开,果真是正面,堪堪逃过一劫。   游戏继续进行着,这种带着赌博性质的玩乐确实能激起人们的情绪,几轮过后,连英媂也酒醒大半,兴奋地喊着正与反。   唯一不喜欢的便是明冷,他和英媂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不得不担惊受怕地猜测下一轮的正反,英媂就算脱光了,她一个没脸皮的莽妇也不会在乎,可是自己呢?难道他要在这么多的女人面前赤身裸体吗?   “该你了新郎官,正还是反?”   大家的目光集中在明冷的身上,此时他身上只剩下亵衣亵裤蔽体,这次一旦答错了,那上面下面总要露一面,女人们的目光好似豺狼虎豹,尽等着他扒光了被羞辱。   “快点不要墨迹!”龚喜催促道。   明冷不敢不说,只能随意答道:“反。”   竹筒拿开,答案揭晓,是正,围观者欢呼,嗷嗷叫着让明冷赶紧受罚。   真是该死!已经连着猜错三次了,明冷咬着下唇,迫不得已将上衣脱了下来,没关系反正修炼时也经常坦胸露背,他一个男人又怕什么!   却不想闹客们纷纷吹起了口哨,目光肆意打量着他看,表情十分意味不明。   明冷年纪尚小,身子还保持着少男特有的清瘦与干净,不似成年男子油腻,也没有健身者的狰狞,正是处于雌雄莫辨的时期。   脸颊的红晕从鼻头飞到耳尖,他下意识地缩肩勾背,让黑长如瀑的秀发遮掩住自己,而他身旁的英媂却只脱了一半,准确率意外地很高。   龚喜晃动着竹筒,暗暗朝英媂使眼色,俩人在一起共事这么久,彼此间早就有自己的交流方式,龚喜咧咧嘴英媂就知道她要说啥,于是轮到自己时,英媂毫不犹豫地说:“正!”   不出意料,果然是正,龚喜啧啧道:“新郎官,最后一局了哦!猜中我们立马离开,猜不中,就要愿赌服输哦~”   闹客们嘿嘿地笑着,丝毫不觉得羞愧,明冷不知道为何这些女人这么不正常,在他的印象里,女子本该是娇羞柔弱,十分在意自己贞洁名誉的。他曾经读过一本书,那里面有个女子不小心落水,被陌生男人救起来时,无意间看到了自己的脚,于是这女子回家直接把脚给剁掉了。   但是,但是眼前的这群女人,为什么会跟猥琐男人一样,巴不得看他赤身,难道她们就不在乎自己的贞洁吗?   哐当——-最后一赌已定,明冷必须猜出正确的答案,他紧张地攥紧了手下薄薄的亵裤。   “反!”   龚喜低头一笑,抬起了竹筒,椅面上的铜板却是正的。   明冷脸色瞬间苍白,他急忙往床里挪去,众人也不客气,直接扑上去扒他的裤头,哪曾想全都碰了壁。   原来明冷趁着这段时间,暗暗运转功力,解开了英媂设下的封印,然后及时设下了结界防止她人近身。   “喂!怎么还反悔啊!”   “英媂!该你上手了。”   “给他点颜色瞧瞧!”   英媂听话地站起身,一把抓住明冷纤细的脚腕往外拖。   “不!求你.......”明冷攥着裤腰,近乎崩溃地乞求道。   可惜,英媂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面无表情的伸出手,直接刺啦一声将他的裤子撕成了两片,闹客们夸张地惊呼着,纷纷叫绝。   好在明冷身旁有叠好的被褥,在失去防守的瞬间,他掀开棉被,将自己紧紧裹在里面瑟瑟发抖。   “好了!好了!今天的闹喜结束,大家都散了吧!给新人留点私密空间~”兰婶轰着闹客喊。   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很快屋子里便空空荡荡。   而蜷缩在棉被下的明冷,终是忍不住地啜泣起来。 第34章 被发现   “阿鸾, 你站住。”   凌晨时分,磐岩派刚刚恢复宁静, 人们大都进入梦乡, 只有高悬的双喜灯笼坚守在岗位上,照得门前的小路一片昏红。   花稻从墙角站起身,朝僵硬的阿鸾走去,她已经在这里蹲守了将近一个时辰, 但结果却不出她所料, 黑天摸地时, 阿鸾悄悄从屋里走了出来。   “准备去哪呢?”   被伙伴抓个现行的阿鸾, 努力维持着镇定笑道:“没打算去哪, 只是一直睡不着,所以想趁着安静出来走走.....”   对于她这些话, 花稻自然是不信,她盯着阿鸾紧紧握一起的双手问:“昨天晚上, 你给英媂的酒里下了什么药?”   阿鸾猛得打了一颤, 而后眼神慌乱地扫着四周说:“没, 没有啊, 我干嘛要给英媂下药,你一定是看错了!”   花稻上前两步, 拽开她紧握的双手,俩人拉扯了一番后,只听丁零当啷一阵响,一个瓷瓶掉在了地上。   花稻先阿鸾一步将其捡起,她盯着慌乱的对方嗤笑:“这个是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事情已经瞒不住, 阿鸾脑子里疯狂地想借口, 首先绝对不能把小姐暴露出来, 于是她低头作愧疚状说:“这不是给英媂下的药,花稻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花稻抱着胳膊冷哼:“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以为自己长着一张单纯的脸,便能欺瞒住所有人吗?上次我没抓住你的把柄,让你侥幸逃脱,这次你还能用什么说法来瞒过去?”   阿鸾绞着手指低声解释:“这是给英媂的新郎,明冷那家伙喝的,是....是防止他让英媂怀孕的....”   “那这药又是谁给你的?现如今市面上所有避孕药都是女人吃的,男人吃的药必然不容易搞到,你一个毛丫头总不可能靠自己搞到吧?”   显然花稻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阿鸾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走,跟我去见英媂,今天你一定要跟大家说清楚!”花稻钳着阿鸾的腕子,就把她往英媂的新房方向拖。   阿鸾吓得蹲在地上大叫:“不行,我不能去!我不要去!”   正在关键处,阿秀却突然出现了,她看着纠缠的俩人大喊:“阿鸾!你怎么还在这里,主母找你半天了!”   主母?花稻迟疑地停下脚步,阿鸾赶紧挣开她的钳制,慌乱地跑掉。   阿秀朝花稻点点头说:“此事比较隐晦,阿鸾也是迫不得已,所以请花稻仙君不要声张~”   居然是主母安排的?花稻看着手里的瓷瓶疑惑,如果阿鸾说的属实,那也确实有可能,但这事怎么想都透着些怪异,她把瓶子收进怀里,决定先观察一段时间。   阿鸾一路小跑来到约定好的地方,潘翼瞳正站在那里等着她。   此时的潘翼瞳浑然不似白天里的嬴弱,她穿着一身漆黑色的斗篷,脸被兜帽遮去了大半,本该残废的双腿却意外地行动自如。   她丢给阿鸾一件相同的黑斗篷道:“出了点意外,我们必须马上去营救。”   将斗篷披到肩上,俩人顷刻融入了黑暗之中,潘翼瞳带着阿鸾骑到狻猊小七背上,神兽立马飞奔与山林之中,朝着目的地驶去。   “小姐,要是花稻怀疑我们,去找英媂对证怎么办?”阿鸾忧心忡忡地问道。   “她不会,花稻这人向来谨慎,没有足够的把握她不可能将事情说出去。”   阿鸾还是不放心:“可是她肯定会怀疑我的,万一以后花稻故意跟踪我,那暴露就是迟早的事了!“   趴伏在狻猊脖子上的潘翼瞳呵呵一笑,劲风吹掉了她头上的兜帽,她歪过侧脸对身后的阿鸾说:“不用怕,她不会跟踪你的,今天以后你就会被我派去外地完任务,她自然就接触不到你。”   “..........”阿鸾愣了许久,才听明白小姐话里的意思,她迟疑地问道:“是,是让我离开磐岩教吗?.....那我是不是就,就再也见不到她们三个了......”   “或许可以,又或许没机会,这事全看缘分。”   心脏被猛击一锤,阿鸾嘴唇颤抖地喃喃道:“可我还没跟她们道别,就这么离开吗,到底何事这么匆忙?”   “鹫月受伤了,她要救的人还在光明派,我们必须去帮忙救出来,之后你就带着她躲起来待命。”   潘翼瞳说完却不见背后人回复,她扭脸朝后看去,见阿鸾埋着脑袋没有动作,她叹口气道:“我知道你舍不得,但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们尤人命运更重要的事情吗?不要被一些深情绊住了脚步,向前,永远都不要回头。”   狻猊穿梭在群山之中,趁太阳还未升起,她们来到了光明派的后山脚下。   潘翼瞳叮嘱小七守在这里不要乱跑,然后带着阿鸾徒步走进了密林之中,沿着山体行了一段路后,她们找到一处隐秘的地下洞穴。   洞穴连接着地下河,淌过冰凉刺骨的河水,又爬又攀地走了一个时辰,俩人终于悄咪咪进到光明派后山结界之中。   因为中间有一段水路,导致她们身上全湿了,潘翼瞳从仙囊里掏出两身衣服,递给阿鸾一件道:“赶快换上,待会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找鹫月,我去救另外那人,之后沿着原路返回。”   阿鸾不敢耽误时间,匆忙把衣服换好,潘翼瞳又细心地将她散开的头发用红头绳绑好,理理额前的碎发,潘翼瞳捧着阿鸾红扑扑的脸叮嘱:“阿鸾你要记住我说的话,沿着林中的那条道跑,一直跑不要停,如果看到人了,就说明任务失败了,到时候不要犹豫,立马转身原路返回。”   “那岂不是救不出鹫月了吗?”   “后面我们会想办法的,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知道吗?”   阿鸾傻傻地点头答应,潘翼瞳扯扯她肉乎乎的脸颊,拍拍她肩膀道:“去吧。”   没有多语,阿鸾顺着指示道路一路狂奔,霞光刺破天际,透过密林照射在崎岖的小道上,她的脸上头发上都沾满了清洌的露水。   阿鸾回想自己是如何成为潘翼瞳耳目的,那时她被主母带回磐岩派,潘翼瞳也还是个小孩,俩人前几年也没啥太大的交集,直到有一天她半夜外出时,看到了在月光下行走的瘸子小姐。   “阿鸾,做个交易怎么样?”潘翼瞳如此说道。   傻子阿鸾就这样意外地被小姐选中,摆脱奴役身份,成为门派凡徒,并加入了英媂的四人小团体。   她是感谢小姐的,如果不是小姐的垂爱,她没机会结交英媂龚喜和花稻,和她们在一起的这几年,是阿鸾生命中最明媚的时光,她是多么地骄傲可以遇到这些朋友,但是幸福终有结束时,她也要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份了。   晨风吹起发髻上的红头绳,阿鸾喘着粗气,疲惫地停了下来,她扶着树干望向四周,除了草木和山石没有人的踪迹。   潘翼瞳说鹫月就在这条路上,可为什么跑这么久都找不到呢?   天色已经大亮,她继续往前行了一段路,这时她发现了人的踪迹,不过可惜不是鹫月,而是山里面的搜寻人员。   阿鸾急忙转身往回跑,后面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她,全都调集兵力追寻过来。   搜寻者是有备而来的,他们带了大量仙器来追击,非常具有杀伤力的光箭簌簌划过,阿鸾将灵力注入脚底拼命奔跑,但终是被光箭射中了肩膀。   她扑倒在地上,泥水沾了一脸,追捕者很快就将她团团包围,一个男人掀过她身体查看,然后确定地说:“人没错,带回去!”   其余人上前准备绑住她的手脚,不料四周的空气变得局促起来,围攻人的手脚不受控地划拉着,身体上浮漂在半空,他们大口喘着气,眼睛却因缺氧而憋得通红。   阿鸾从地上坐起来,手里拿着一颗冒着蓝色莹光的大珍珠,她忍痛拔掉肩膀上的光箭,捂着冒血的伤口,将珍珠举高。   浮起的人挣扎得更厉害了,明明处于地面空气中,他们却仿佛溺水了一般,一个个被呛得咕噜噜吐泡,没过多久就全翻了白肚,直到阿鸾举着珠子离开一段距离后,溺亡者才从半空中扑通扑通地跌落在地。   ....................   光明派的大殿内,夕鹭跪在地上极力为自己辩解着。   “主母,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所说的秃鹫是谁,那批尤奴也是我从正规的尤商手里购得的,怎么可能勾结反贼,破坏门派势力呢?”   对于她的解释,站在明佑镗身后的崖谷派谷徒是一个字都不信,他信誓旦旦地说:“哼,我们这两个月可是调查了很久,她们尤人早就在暗处互相勾结成党,彼此包庇暗渡陈仓,不然那个秃鹫也不会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但秃鹫的尤奴妹妹是她的软肋,所以我们故意将这个尤奴做诱饵,顺着她的贩卖途径来找逃犯,果不其然,尤奴售出没多久便被你们派买下,秃鹫定是窝藏在这些人手里!”   咳咳~朝婉歌打断他道:“夕鹭是我从朝雁派带来的丫鬟,一直忠心耿耿,在没有证据之前,你们不可这样污蔑她!”   谷徒气愤地说:“朝主母你别以为时间长就是忠心的保证,她们尤人的组织遍布各地,有些甚至是家养的尤生子,你想想这么群人聚集到一起,靠着对各门派的熟悉,一旦动起了歪心思可是会天下大乱的!”   朝婉歌摇摇头道:“你们抓恶心切,我能理解,但夕鹭可不仅仅是一个尤人,她在光明派呆了这么久,早就是我们光明派的一员,你说她是反贼,无疑是在说我光明派和尤奴串通一气!”   “朝主母切莫误解小人的意思,我只是说——————”   “好了,都别再争执了。”明佑镗沉着脸制止道,他死死盯住跪伏在地的夕鹭说:“我已派人手去追捕逃役尤奴,是不是卧底,有没有冤情,等人捉拿归案后自会知晓。”   就在昨日明冷出傢离开后,崖谷派的谷徒就找上了门,他将关于鹫月的调查跟明佑镗说清楚后,明佑镗立马派人盯死了那批新买来的尤人。   明佑镗十分清楚门派里出了内贼,弟弟被伤成那个样子,凶手绝对不是一般的修仙者,如果谷徒说的没错,那修为了得的鹫月则嫌疑很大。他不敢轻易断定结果,因为他不知道凶手是真冲着那个尤奴而来,还是冲着佐仁来的,要是前者事情还有转机,但要是后者,那他和光明派就很危险了。   等到半夜三更时分,夕鹭领着那批新来的尤奴进了后山,后山是会有专职的人员看守的,她这一举动并未有不妥。但是,在交代完事宜后,夕鹭却唯带着那个尤奴,朝山的更深处走去,等她再出现时,那个尤奴却没跟回来。   夕鹭当场被押送到了明佑镗面前,经过各种盘问,她却死死咬定自己只是带那尤奴熟悉周围,根本不认识什么鹫月。夕鹭是朝主母的大丫鬟,明佑镗不敢拿她怎样,只能等着把那尤奴捉回来问罪。   然而不久后,手下的人前来报告,尤奴逃走了,追捕她的人却全死在了现场。   “什么!”明佑镗大怒,拍案而起,斥问其原因。   手下连忙回道:“我们一行人追着那尤奴跑了没多久,突然眼前一片迷雾,再看清楚时她已经跑出去很远,于是前峰队伍发动光箭,将她射到在地,本想捉活的带回来,哪曾想她突然拿出仙器将围攻她的人全杀死了!”   “仙器?”谷徒疑惑地问:“你们确定追得是那个尤奴吗?她怎么可能有仙器?”   “千真万确,崖谷派跟来的兄弟还上前确认了一遍,没有错!”   朝婉歌又问:“那她那仙器是什么样子的,杀人手段是什么?”   手下努力回忆道:“她手上拿着一颗发蓝光的珠子,举起来时,周边所有人都好像凭空掉进了海里,空气变得稠闷,根本呼吸不上来,而且大家都漂浮在空中踩不到地。我是因为家住海边,经常潜水才侥幸没被憋死,但其他的兄弟却全都被呛死了。”   鲛王珠!众人面面相觑,这个仙器的特点过于明显了,但一个尤人怎么可能拥有鲛王珠,除非她进过天门。   而今年进过天门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英媂!这件事居然有英媂的参与,明佑镗心悬到嗓子眼,难不成他和佐仁的计划被那个罗刹发现了?!   谷徒一脸纠结地说:“我原以为光明派对这件事只是蒙在鼓里,现在看来,你们将自己的男儿傢给英媂仙君是有所谋啊~”   “仙君切莫胡说,我们和英媂结亲的原因大家早已听闻,是为了炽阳木,至于那个鲛王珠,我们根本不清楚!”朝婉歌皱眉道,事情好似越来越复杂了。   “既然这样,那我亲自去磐岩派问一下英媂仙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谷徒说罢就准备离开。   明佑镗叫住他道:“不必麻烦,小儿出傢明日就会带着英媂回门,仙君暂且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明天她俩来了,我们当面质问。” 第35章 媂君和夫人   且说闹完洞房后的英媂, 直接大字摆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而身心受创的新郎明冷则紧掖着衣襟,缩在墙角的凳子上一夜未眠, 他一直认为男人的眼泪是软弱的象征, 但今夜的他却止不住地哭了一遍又一遍。   在他曾经的人生规划里,他可能和师傅一样做个专注飞升的修士,或者和父亲一样做个掌门主教,但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跟母亲一样傢出去。他未来的道路完全被斩断了, 面对他的是望不到底的深渊, 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惧涌上心头, 彷徨无助又委屈不甘, 该怎么办呢, 他要怎么办呢?   太阳慢慢升起,英媂还在床上鼾声如雷, 明冷悄悄站起身子走到门边向外看去,院子里空无一人, 只有凤凰栖在那棵梧桐树上梳理着羽毛,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个缝钻了出去。   凤凰见主人出来, 贴心地探下长脖颈打招呼, 明冷抱住它,眼泪又开始打转。   他的脚踝上并没有铁链, 脖子上也没有枷锁,想要离开轻而易举,但离开这里他又能去哪里呢?家里拿他换回炽阳木,契书都已经签下,只要英媂这里不放人, 他就属于英媂的私有物, 就算回家, 母父还是会把他送回来的。   远走高飞?上次已经试过了,不但生活不能自理,体内还被父亲植上了回身印,根本逃不掉。   想到这里明冷完全死了心,无奈地蹲在树底下发呆,然后他想起父亲跟自己说的计划。要是没发生昨晚的那场恶行,他可能还会坚守自己的信念,不去伤害她,但那个女人伤害自己在前,如果他不选择这样做,那自己很有可能被她折磨死......   正犹豫不决时,院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明冷跟个见不得人的耗子般,赶紧跑回屋内关上门躲起来,他现在恐惧见到任何人。   一连串的声响停在了屋门外,等了一会后,有人敲响了房门:“英媂啊~起来没有........”   潘飞云也拿不准该不该叫来英媂,毕竟昨晚是她的新婚之夜,指不定会熬到很晚,但按着规矩,她该带新进门的明冷去结识一下派里的其她人。   等了许久也不见屋里有回复,看来今天是不行了,潘飞云摇摇脑袋,带着仆人们离开了。   躲在屏风后的明冷慢慢探出了脑袋,结果刚好和坐在床边的英媂四目相对。   “你在干什么?”看着乌龟一样的明冷,英媂满脸无语。   “........”明冷没回她,拘束地缩回了屏风后。   英媂挠挠宿醉后发胀的脑袋,在脚底下找了一圈,发现两只鞋全歪在屋子的另一边,抬起手本想运用灵力将鞋勾过来,突然想到她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   于是她拍拍床板道:“草包,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姥子穿鞋!”   !!!明冷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怎么敢让自己给她穿鞋!她一个女人,居然,居然敢让自己像仆人一样伺候她!   “别让我说第二遍,赶紧的!”英媂不耐烦的把一只脚搭在床沿。   明冷进退两难,因为从小就接受父亲和师傅的绝对压迫,让他对强硬的施令很难反抗,可理念里女人又是低于自己的配角,他怎么可能去做这种毫无尊严的事呢?   哐当————屏风被英媂一掌气功推翻,藏在后面的明冷跳出来,瑟瑟发抖。   生气时的英媂是非常恐怖的,那种低气压简直要把猎物逼得下跪,这个时候还敢反抗的人,实为是勇士!   明冷当然称不得勇士,他强忍颤抖将墙边的鞋捡起来,然后慢慢靠近英媂。   “跪下,给我穿上!”还要一步步训练这个无能,实在是麻烦,但是看着他头顶噗噗冒出的血烟,英媂不得不压着耐心指导,也不知道梦境里的女人何时过来收了这个草包。   接到命令的明冷顺从地跪在她脚跟前,其实他的膝盖早就酸软了,都已经这一步了,尊严脸面早就丢尽了,没啥可不服的。   明冷捧起英媂的大脚,把鞋往上套,但他自己的生活起居都要靠仆人来伺候,怎么可能照顾好别人,鞋在脚上扯拉了许久都套不进去,英媂气得直接踹了他个窝心脚。   大骂:“蠢玩意,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白损姥子一个炽阳木!”   英媂自己把鞋蹬上,走到桌边扒拉着上面堆叠的昏礼用品,结果从最里面找到一盒枣仁派,她满意地坐到椅子上,边吃边看着眼前这个花瓶道:“既然进了我的门,那就尽好你的本分,别的夫人要干什么,你也要学着去做,听懂了没?”   明冷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吱声。   “我想想啊~咱俩之间得有个称呼。”刚做主子的英媂十分兴奋地在椅子上换着姿势思考:“你是夫,叫你夫人挺好,至于我嘛,就叫我......嗯.......叫我啥好呢~”   妻子?那肯定不行,媳妇?不行不够霸气!老婆,娘子?奴味太重了!   想来想去,她发现婚姻关系里,女性的称呼都带着点不爽感,她可是堂堂大英媂怎么能用这些小架子名!   “这样吧,你以后就称呼我为媂君!”嗯~英媂点点头,觉得这个名字棒极了。   明冷偷摸摸地翻个白眼,撇过头去。   英媂吃完盒子里的点心,便去院子里逗她心心念念的大白鸟,凤凰好似并不喜欢她,对于英媂手持的大肉虫不屑一顾,蹲树枝上闭目养神。   “咕咕咕~快点来吃好吃的!”英媂对待凤凰可是相当有耐心,斗弄了好久都没得到凤凰的一个眼神。   她沮丧地叹口气,扭头看向站门口的明冷,便招呼他说:“过来,你来喂它。”   明冷看着她手里扭动的肉青虫,忍不住吐槽道:“凤凰是天地灵兽,要喝露水饮琼浆才行,这种恶心的东西它怎么可能会吃!”   “矫情,哪有鸟不吃虫的!”虽然她是这么说,但到底没再强迫凤凰,而是吹了声口哨,然后一只四脚蛇从她的发髻里钻出来,张口吞掉了肉青虫,舔舔舌头后又钻回了头发里面。   目睹这一切的明冷,眉头紧皱,胃里翻江倒海,太恶心了!这个女人的神兽简直和她一样恶心! 第36章 回门   夜色低垂, 荒山里到处都是搜寻者的灯光,不时有犬兽从灌木中蹿过, 修士发散开来的灵力也在大范围排查搜捕。   阿鸾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 安静地躺在枝桠茂盛处一动都不敢动,她的左手握着鲛王珠,靠着残存的意识,努力为自己织造出一个隔绝外境的水结界。   已经过去一天了, 曾经说在原地等她的小姐, 根本没有履行诺言, 没有狻猊神兽的帮助, 受伤的阿鸾只能靠自己徒步回去, 可是刚走一会就遇到了搜查部队。   如果没有鲛王珠她可能早死了,阿鸾又困又痛,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姐要骗她呢?她就是一个傻子罢了,除了靠着单纯的外表在英媂跟前当个耳目, 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直到凌晨时分, 搜寻队伍才渐渐退去, 阿鸾头晕眼花地爬起来, 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快到据点时,她终于发现了小姐留下的痕迹, 是通往一座废旧茅房的僻静处,阿鸾强忍着伤痛找了过去。   这房子应该是放牧人暂时的落脚地,建设得很是简陋,阿鸾伸出流满血痂的右手,轻轻推开了屋门。   吱呀————阳光从坍塌的屋顶出倾斜而下, 一个姑娘背对着她坐在金色的光芒里, 听到动静后姑娘扭过了脸。   阿鸾推门的手僵在了半空,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呼吸瞬间停止。   一模一样,是的,这个女孩无论从样貌还是衣着都跟阿鸾一模一样,简直是像在照镜子。   潘翼瞳从旁边走过来说道:“认识一下吧,她叫鸢儿,是你的孪生妹妹。”   阿鸾半张着嘴,无助地看向两人,那一瞬间,脑子里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她踉跄地退后两步,望着潘翼瞳问:“所以,所以小姐你让我换上这身衣服,就是为了替她去涉险对吗?”   “阿鸾,我们必须救出对鹫月来说最重要的人,这样她才肯跟我们合作。”   “最重要?......”阿鸾眼睛起了一层薄雾,她抖着嘴唇指向鸢儿问:“我就不重要是吗?所以你就让我去代替她死对不对!”   潘翼瞳望向她被血糊住的肩膀摇头说:“对不起阿鸾,我这就替你疗伤!”   阿鸾甩开伸来的手,哽咽道:“我是小姐你的弃子对吗?可是就算是让我去死,也要提前告诉我,哪怕是傻子也有权利知道她是为什么死的!”   “你不会死的阿鸾!”潘翼瞳无奈地解释说:“我知道你有鲛王珠,所以肯定会逃脱的,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   “是因为英媂对吧!”阿鸾皱着眉头说道:“你知道我一定会用鲛王珠来保命,这样通过现场留下的痕迹便能将责任栽赃给英媂,来摆脱他们对尤人的怀疑,这才是你们的真实目的。”   潘翼瞳苦笑一下,阿鸾长大了,她现在聪明了许多,对此确实无法反驳,只能承认道:“这是最保险的办法,不然夕鹭就会成为第一嫌疑人,她的位置非常重要,我们不能让她处于危险之中。”   “所以你们就将英媂推到危险处!”   “她不会有危险的阿鸾,她可是英媂,这个世间没有人能撼动得了她。”潘翼瞳安慰道。   阿鸾忍住眼泪,咬着下唇低头喃喃道:“可是我背叛了她,我曾保证过不会为了尤人背叛她的,她是对我最好的人,我又该以何脸面去面对英媂.......”   潘翼瞳将阿鸾领到一旁,先处理她的伤势,光箭刺入的很深,隐隐有伤到骨头的症状,潘翼瞳从包里拿出药粉洒在血肉模糊的肩膀上,刺激带来的疼痛让阿鸾浑身发抖。   “阿鸾,你要记住,英媂对你再好都不能解救你于水火。”潘翼瞳摸着阿鸾柔软的头发感叹:“只有尤人彻底翻身了,作为尤人的你才能过上属于人的生活,所以有时候一些牺牲和背叛,是很有必要又无可奈何的。”   站在一边的鸢儿,偷悄悄地看着这个孪生的姐姐,她们俩人从来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再次相见时,却没有一丝的熟悉感,因为环境的差异,让她俩人的性格有着很大的区别。   感受到了目光的存在,阿鸾抬起头看着鸢儿问:“小姐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和她是孪生子呢?”   把绷带给她缠好,潘翼瞳笑笑摇头道:“有些事情,你没必要知道的。”   “接下来,你带着鸢儿去我指定的地方隐藏起来,鹫月负伤逃跑后便一直寻不到她的踪迹,但她肯定会来找鸢儿,阿鸾,你就暂且先帮我照顾好她。”   ............   磐岩派里,昏庆的喜悦还未消散,但两位新人已经猫院里两日未出了。   众人都以为英媂对冷仙君喜爱有佳,所以夜夜笙歌乐不思蜀,殊不知当事人明冷这两天到底受了多大的屈辱。   “草包,给姥子倒茶!”   “无聊,给我唱个歌解解闷。”   “杵这干嘛!到外面守院去。”   “在外面躲什么,没看到我茶没了吗!”   “草包,饭呢!”   “什么,你不会做饭?那我可不管,伺候好媂君是你这个夫人的义务。”   英媂对屋里多出来的这么个人,十分新鲜,所以变着花样地玩弄戏耍,而明冷像个闷葫芦,除了满脸幽怨地听取指挥,根本没有多余的反应,□□还一戳一蹦跶呢,他这种装死的姿态,实在是无趣。   接到任务的明冷像往常一样来到了院门口,待命的小厮烟童立马凑上前询问:“少主,那女的又有何要求?”   无奈地叹口气,明冷问道:“她又饿了,母亲那边回话了吗?”   “主母说,按着习俗,明天你就能跟着那女人回门了,所以就先忍忍吧。”   忍忍,他这两天受得苦简直非人,这种日子到底要忍到何时呢!明冷接过小厮递来的饭盒,心事重重地回了屋。   夜晚,英媂霸占了整张床,睡得正是香甜。   窝居在矮塌上的明冷,慢慢起了身,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床前,望着睡梦中的女人,把袖中暗藏的凶器显露了出来。   如果她死了,那自己就能回家了吧.......   “我劝你收起那些歹心思。”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嘟嘟囔囔道,好似在说梦话。   明冷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后退将凶器收回,他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盯守着前方,一阵悉悉簌簌声后,瞎虎子爬出了英媂的头发,蹲守在头顶警惕地望着明冷,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诡异的光芒。   不行,他怎么能低估了这女人的防御力,不管是本人,还是那只恶心的神兽,他都对付不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光明派的人就敲开了英媂的院门。   来接明冷的除了一众家仆,还有非要跟来的光明派小姐明姜,小丫头见她哥第一句话就是:“英媂呢!英媂在哪里!”   而后像一阵风似地越过众人,跑进了里屋,看护的嬷嬷怕她冲撞了那女人,急忙跟上去。   “英媂!英媂你今天要去我家玩吗,我和朋友们都期盼好久了,你能教我们修练吗,就像你在赛场上的那样,可以吗?可以吗?”明姜没有丝毫畏惧,趴在床边缠着睡懒觉的英媂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嬷嬷赶紧将其拉开训斥:“真是无礼,这是你嫂子,别总是直呼大名!”   英媂从被子里探出脑袋,迷愣愣地看着满屋子的人,疑惑道:“干什么?我让你们进来了吗?”   嬷嬷赶紧行礼说:“仙君,我们是按着习俗来接您和少主回门探亲的,您看您需不需要我们帮忙梳洗啊~”   “回门?”英媂家里经常会被人造访,以前是龚喜她们,后来和她搭上关系的都喜欢往她屋里跑,英媂也就习惯了这种没有隐私空间的生活,可是今天进来的人却都是冲着草包来的,她莫名地感觉自己的地盘被人分享了,不爽。   三天没见的少主,活生生地瘦了一圈,原本精致绝美的样貌也变得憔悴不堪,和生龙活虎的英媂比起来,相差不要太大,仆人们不敢多语,赶紧上前给他梳妆打扮。   明姜见英媂还拱在被窝里不动,便跟着催促道:“英媂,你怎么还赖床,快些起来去我家玩!”   “起开,没兴趣。”   嬷嬷这次受过主教托付,一定要将英媂带来,她连忙上前解释:“仙君啊,这回门便是归宁,是不可缺失的礼节,必须妇夫二人双双对对。哪有让新郎一个人回去的道理,你.......”   说到半途,嬷嬷就感受到了一阵阴森森的目光,抬头一看,见英媂坐起身子正面露烦意,有轰人之势。   “英媂,我们家准备了好大一桌酒席,就等着你去吃呢!”明姜不懂看脸色,自顾自地说着,但这句话让英媂紧皱的眉头稍微松懈一些。   嬷嬷顿时了然,接过话茬说:“对,对,对,姑爷,阿呸~姑姥回门,自然会设下宴席盛情款待,而且主教和主母还给二人准备了一份不菲的礼金,礼乐歌舞,骑射游乐,姑姥您以后也是光明派的一员,这些好吃好喝好玩的,您可以尽情享受!”   听起来是不错,光明派不似磐岩派这样的小门户,它可是修仙界里最大的教派,且不说吃席拿礼,单是进去逛一圈涨涨眼见也是好的。   “行!”英媂一撩被子,便招呼道:“草包,过来穿鞋!”   正被丫鬟们围着梳头的明冷下意识地就要过去,好在仆人们够机灵,立马围上去三两下就将鞋给英媂穿好,又捧来铜盆伺候着洗簌,更衣束发,一套行程下来,干脆利落弄得英媂很是满意。   “不错不错,这么好的本事私底下记得教教你们少主,省得他笨手笨脚地惹我生气。”   众人陪笑着不敢多语,明冷在磐岩派的遭遇,她们早就有耳闻,堂堂少主下傢凡徒,为门派忍辱负重,卑躬屈膝地伺候着妻子,这简直是一首卧薪尝胆的史诗,明冷越是受辱,他在仆人们心中的地位也就越高。   所以为了让少主能好过一些,她们这群奴婢必然会竭尽全力的讨好英媂。   和潘主母打好招呼后,英媂随着一行人出发前往光明派。   这里面最高兴的便要属明姜,自从她哥傢给英媂后,明姜在同龄人里那可是面子倍增,伙伴们天天围着她转,祈求明姜去和英媂学两招,好回来传授给她们。   “英媂,你这次可一定要去我们的园子里玩玩,好不好,好不好呀!”明姜对自己的亲哥一概不理,上车后便窝到英媂身旁,扒着她的胳膊嚷嚷着不停。   小孩子确实烦闹,但也能很好的缓解当下尴尬的气氛,英媂一路上被吵得脑袋都大了,最后只能答应明姜的幼稚要求。   来到光明派,英媂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吃席,而是被领路的单独带到了一个把守森严的大厅中。   明佑镗和朝婉歌早就在那里候着了,双方问过好,便落座直入主题。   “英媂仙君,此事十分重大,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们。”   “什么事?”见她们全都郑重其事,英媂便知道又有趣事要发生了。   朝婉歌明显更急迫一些,她先说道:“英媂仙君进天门时,可曾拿到鲛王珠?”   英媂挑挑眉,不动声色地问:“直说。”   “就在昨日,光明派的后山里闯进一个女尤,利用鲛王珠杀死一众守卫,抢走了我们派的一个尤奴。鲛王珠是昆仑仙境的神器,只有进过天门的人才有机会拿到,英媂仙君,你对此可有印象?”   是阿鸾,英媂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她没有马上回答朝婉歌的问题,而是观察了一下四周,明佑镗身后站着一位气势汹汹的男修看服饰是崖谷派的徒子,而朝婉歌的身旁却跪着一位战战兢兢的尤仆。   崖谷派,尤奴,阿鸾.....这几项串联起来,英媂很快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看来是关于天门大赛上遇到的那个尤人鹫月。   虽然不知阿鸾为何要这么做,但英媂还是替她圆谎道:“应该是我的一位朋友,她手里有我送的鲛王珠。”   匍伏在地上的夕鹭猛得抬起头,吃惊地望着英媂。   而紧张的朝婉歌终于松了口气,用手捂着胸口感叹:“我就知道,夕鹭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是尤人的卧底,你们崖谷派这下能相信光明派是清白的吧!”   谷徒明显是不服,但英媂既然都承认了,他也没法继续纠缠着光明派不放。   唯一心生忌虑的便是明佑镗,他暗暗握紧拳头,盯着英媂笑问:“仙君为何要让朋友擅自闯入我派后山,既然想要那个尤奴,直接跟我们提一句,本派必然会拱手相送。”   他不清楚弟弟佐仁的状态,有没有被英媂知道,要是的尤人私自行动,那还有几分婉转余地,可要是英媂派人前来查看,那他的计划就很可能暴露。   “她和那尤奴交好,我从来都不过问,这次想必是不愿麻烦我才亲自动手。”   英媂说的很轻松,明佑镗使劲观察她的表情,并没有从中发现任何异样,但他不敢掉以轻心,只能轻哼道:“那看来,是你们磐岩派出了尤人叛徒,但夕鹭并没有完全洗清嫌疑,她们能闯入光明派抢人,必然是有细作在此埋伏。”   “既然如此,那就对光明派的所有尤人都摸个底,看看到底谁是眼目!”朝婉歌直接提议,她是真地想护夕鹭。   “好,麻烦夫人了。”   对证完之后,英媂被人领着去客房歇息,明佑镗则去见男儿明冷。   上次没把祖传的技能教授与他,明佑镗一直惦念着此事,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让小子学会了。   刚得到喘息机会的明冷,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父亲就急匆匆地赶了进来,他屏退一众仆从,拉着男儿的手就要传授招数。   “孽障,今日你一定要学会我光明派秘术,那罗刹已经威胁到了我们,必须赶紧将她控制住!”   明冷甩开父亲的牵制,摇头道:“就算学会了也没用处,她本就是抱着戏弄的态度取我进门,对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什么?!”明佑镗一愣,上下打量着男儿问:“你们难道还没有过妻夫之实?”   这个话题有些过于羞耻,明冷很不情愿跟父亲探讨,他扭过脸道:“反正炽阳木已经到手,只等她厌烦后放我回来,现在我已经为光明派,为师傅付出了所有我能做的,你不要再痴想其它的了。”   下属们传来的消息,说英媂和明冷关屋里两天两夜都没出门,再看男儿如今这憔悴模样,活脱脱像榨干的甘蔗,怎么可能什么也没发生。   明佑镗哪里知道,明冷是因为连着三四天都没吃上正经饭才饿瘦的,先是昏礼闹腾,再后来是英媂抢吃的,他也不好意思开口说饿,只能强行辟谷,中间还要不停地听从英媂的命令,这个折磨啊,神仙都能给累趴下。   而明父不但不心疼,反倒生气地训斥道:“简直太丢我们明家的脸了!居然连个女人都拿不下,窝囊玩意,无能!败兴!”   明冷现在早就对父亲的指责免疫了,不管他怎么骂,全程就当没听到,又不能顶嘴,骂就骂吧,反正英媂不对他起歪心思,正好合自己心意。   明佑镗背着手,生气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思虑了许久后,他对着明冷道:“这样吧,让那罗刹今夜就在光明派留宿,我来安排具体事宜,然后你趁此机会和她生米煮成熟饭!” 第37章 生米煮成熟饭   “晚宴时, 我会在她的酒里下入催情的药物,这药当初给你母亲用过, 十分不错, 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   明冷连连摇头,对于父亲的建议实在是难以接受,且不说这种做法无疑于迷歼,最重要的是自己对那人根本没有感觉。   明佑镗恨铁不成钢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连自己的婆娘都不敢去睡吗?”   “可我不喜欢她!难道就非要这么做吗?有什么意义!”   “什么意义!这是你的义务, 给明家传宗接代是你明冷义不容辞的责任!”明父指点着男儿的脑门, 唾沫星子四处飞溅。   这一瞬间, 明冷甚至感觉, 那怕是在英媂跟前当仆从,都要比在家轻松, 至少英媂不会对他有太多的期待,他就是个草包而已。可是回到光明派后, 太多太多的责任和期望在压着他了, 他要当好父亲的男儿, 师傅的徒子, 光明派的继承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要受人牵制, 他就是一个徒有外表的空壳傀儡!   明冷低下脑袋,无助地捂住脸道:“我做不到,我不爱她,又如何跟她去......去干那种事情。”   明佑镗拍拍男儿削瘦的肩膀宽慰:“这种事情最好解决,我这里有壮阳助兴的秘药, 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 但在这之前, 你要先学会咱们明家的祖传修术.......”   英媂和光明派的一众长辈亲友见过面,草草打过招呼后,便溜出来跟着明姜四处闲逛。   相比那些严肃拘谨的大人,还未受过规训的小孩子确实要有意思的多,虽然明姜过于吵闹,但英媂意外地不嫌弃。俩人先去西边的了情湖里泛舟垂钓,又到东边的赛马场里纵驰豪乐,本想去北边的后山上一览门派盛景,结果入口处却有警卫严加看守。   “以前后山可以随便进的,怎么现在连我都不允许了?”   “不好意思小姐,后山最近有不明人士侵入,为了大家的安全,暂时关停,等确定无碍后再开放。”   “好吧,那英媂咱们去南边院子里玩吧!”明姜拉着英媂的手往回走。   英媂对此倒是没啥疑惑,毕竟刚进门就遭到光明派主教的盘问,所以封锁后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   她抬头朝密林深处看去,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砰砰直跳,再细看山头上方汇聚的颜色也很诡异,好像蒙上了一层泛蓝的瘴气。   梦境里的那个女人已经消失很久,留给她的透视能力也慢慢蜕化了,英媂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好事坏事都轮不到她来管,她还是先玩自己的吧。   南院是修士们日常活动的地方,不得不说光明派的配套设施占地面积,都是磐岩派不能比拟的,仙师和徒子们全都有自己统一服饰,修炼的场地也是千奇百怪应有尽有,唯一不足的便是女修占比太少,英媂逛了一圈遇到的全是臭皮自大男。   明姜也感觉无聊,便拉着英媂去她的秘密基地玩过家家。   玩过家家的女孩大都是光明派高层的小姐们,岁数不等,最小的四岁,最大的十一,她们在一片竹林后的白沙地里摆起阵仗,又是做饭又是对赛,玩得不亦乐乎。   英媂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小孩子们围上来叽叽喳喳地要英媂给她们露两手看看。   “你们想看什么?”对于孩子们热情的追捧,英媂十分受用,于是一屁股坐地上看着大家问。   “潮灭!潮灭!”   潮灭属于攻击性特别强的招术,一不小心就会失控伤人,小孩子们不懂尽挑厉害的说。   可英媂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见她伸出食指,聚精会神地默念了几句法术,没一会指尖上就慢慢汇集出一个碟大的金色漩涡,璀璨绚丽,十分耀眼。   那个稍大些的女孩撇嘴道:“这个才不是潮灭,潮灭不是可以杀人的吗,而且你这个太小了!”   英媂笑道:“潮灭可不仅仅会杀人,它是你内心欲望的体现,比如我现在就很满足,不需要潮灭来释放压力,所以就可以缩成碟子大小,但要是我感觉到危险,求生欲大涨,那潮灭就会瞬间爆发,来排除一切阻碍。”   小孩们又让英媂展示了几项,过足瘾后,才捡起先前的游戏继续玩耍。   “炙魔来了!要抓够一千对童女童男,送到地火炉里烤成丹药,吃下它就能冲出封印,回到人间!呜哇!——抓小孩了~”   扮演炙魔的孩子张牙舞爪地去追捕其她人,大家顿时惊叫着散开,有跑慢的,不小心当场被抓住,‘炙魔’立马扑上去嗷呜嗷呜地啃食,被捕者吓得哇哇大哭。   开始众人都以为她在玩闹,但很快就发现,那小孩是真被吓哭了,孩子们围过去安慰。   “只是个游戏而已,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再这样我们就不跟你玩了!~”明姜无语地说。   哭泣的小孩明显更害怕被孤立,她止住哭声,哽咽道:“我不是故意哭的,是,是因为真的有炙魔~我曾偷听我妈爸说,山下的村庄里,已经丢失掉很多个小孩了,所以才害怕......”   “我好像也听说过哎!嬷嬷还特意叮嘱过我晚上不许出门,小心被炙魔带走。”   “听说炙魔会把小孩子熬成糖浆喝~”   “天呢,太可怕了难道就没办法再封印住它吗......”   天色已经不早,阳光有变红的趋势,小孩子们的话题莫名地拐到这个方面,全都心生恐惧,于是拿起玩具和英媂道别,然后匆匆回家了。   也到了饭点时间,英媂和明姜溜达着往回走。   “真的有小孩无故丢失吗?”英媂问。   明姜耸耸肩道:“肯定是她们瞎想的,可能会有小孩因为某些原因走丢,但绝对不会是炙魔干的。”   英媂觉得她的语气有些故作老成,便笑道:“你怎么能保证,万一真的是呢?”   “很简单,要是有炙魔的话,那我爹这些修士肯定会有所察觉,他们会保护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   英媂点点头没有再问,俩人在仆从的提醒下各自分开,明姜被嬷嬷带着回房,而英媂则去正厅里参加回门宴。   此时的明冷,刚刚从一场折磨中醒来。   他气喘吁吁地从阴凉的地面上爬起来,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四肢还在隐隐发颤,他摇摇刺痛的脑袋,双眼无距地看向前方。   祠堂里的牌位层层罗列,仿佛怪物身上的鳞片,密密麻麻泛着冷光,而牌位下的父亲正盘腿闭眼,嘴中喃喃着听不懂的咒语。   明冷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在他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后,就被带着来到了这里,然后父亲应该是布了个阵型,让他跪在正中央,之后便是一阵猛击,明冷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脚底窜进了他的身体。   像是千万只千脚的爬虫,呲呲啦啦地游走在他的血管中,四肢抽搐,头眦目裂,整个人的意识都被分割成了碎片。   嗡嗡的咒语声回荡在耳边,明冷却开始后悔了,他对这个招术完全不了解,不敢保证父亲对自己的用心是否纯良,于是急忙盘腿打坐,聚集灵力,在身体内部游走一圈,看看哪里发生了改变。   体内的筑基并没有受到影响,他又往其它部位游走,脑子有被攻击过的痕迹,再往下依然太平,直到来到小腹处,他才发现了真正的变化。   是一团黑雾,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他的下部,当灵力靠近时,黑雾却猛地将灵力吸入。   “孽障!谁让你擅自中止法术了!”明佑镗突然睁眼怒喝。   明冷吓了一跳,赶紧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我和你说过,这是祖宗流传下来的秘术,有助你在行妻夫之礼时,快速控制住那罗刹,不许多言,快快撤掉你的防御!”   不敢多语,明冷只好收回灵力,让父亲的法术再次入侵到意识内。   然而这次却发生了意外,明冷不但没被明佑镗控制,反而顺着他的术法通道,直接进入了父亲的脑海里。   黑......一片黑,到处都是滚滚黑烟,明冷朝着意识的深处冲去,突然一双血红的眼睛睁开,他大叫了一声,立马断开了链接。   天已经泛暗,祠堂里鸦雀无声,明冷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发现明佑镗不知何时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父亲!父亲!......”明冷将明佑镗扶起呼叫,却不见其醒来。   “来人!来人呢,主教晕倒了!”   .................   灯火通明的厅堂内,英媂正坐在首席和朝婉歌对饮,其余女眷在她们的两侧依次落座。   贵族的酒宴自然是雅致一些,除了琴乐的伴奏,时不时的还会让英媂来点几场仙舞,宴会上会有说笑声,但并没有喧哗者。   朝婉歌双手举起酒樽,示意同桌道:“英媂仙君,能和你结为亲家实属有幸,这杯酒不成敬意,还望你赏脸~”   虽然是长辈,朝主母的姿态却摆得很低,英媂自然不会拒绝,她举起酒樽刚要回敬,却发现空了底。   朝婉歌怒斥:“夕鹭!还不赶紧给仙君满上!”   “是~”夕鹭捧起镶满宝石的酒壶,把美酒倒入杯里。   英媂在俩人的注视下,将酒一饮而尽,她已经喝了整整一壶,脸上开始浮起淡淡的红晕,此席吃得巨爽,这让英媂心情大爽,耳边不绝的问话也显得没那么烦了。   “仙君,我听仆人们说,你屋里空寂,没有专人伺候,不如让明冷带去几个又贴心,手脚利索又的丫鬟过去伺候怎么样?”朝主母知道明冷这两日受得苦,她不忍男儿沦为英媂的隶从,便想着找几个丫鬟去代替明冷受罪。   英媂打个饱嗝儿,摆摆手道:“不用,屋里空间太小,有草包一人伺候就行!”   夕鹭望着朝婉歌努力憋气的样子,生怕她当场翻脸,但能成为大主母自然不是一般人,朝婉歌笑笑道:“既然屋子太小,那不如由我们光明派出资,为你俩人盖一座新院怎样?”   英媂放下筷子,扭头看着朝婉歌说:“朝主母的意思我明白,但我不愿聘用尤人做我的奴隶,你应该知道,我有一个尤人朋友,她和我们没有任何区别,让这群无辜者卑躬屈膝地前来伺候,对我来说良心实属不安。”   夕鹭握酒壶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她垂下眼睛没有再看英媂。   朝婉歌品口酒,冷笑道:“仙君体恤奴隶,怜悯之心实在使人动容,可让自己夫君卑躬屈膝地上前伺候,难道良心就能安稳吗?”   “当然,你不一样会为明佑镗出卖本家,为他做牛做马地操劳教派事务,奉献自己的修为和全部嘛!他即做了我的夫人,那理应该像他的母亲一样,把我当成他生命的全部,为我生为我死,为我贡献所拥有的一切!”   啪————酒樽被拍在了桌面上,引得众人齐齐朝这里瞧来。   朝婉歌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而后朝其她人笑道:“今天高兴,不觉多饮了些,实在失礼,大家莫要被我搅了兴致~”   人群的注意力慢慢散去,朝婉歌深吸一口气,看着英媂说:“那么仙君便是有意而为之了?如此做法,对你又有何好处呢?妻夫之间从来就没有单方面地压迫一说,女人和男人在一起是因为爱与信任,两人互相协作互相尊重,这样家庭才能往好的方向运转,明冷并没有愧对过你,他也是被逼迫的无辜者,难道就不值得你的一丝怜悯吗?”   “你既然知道他是被逼迫,那作为母亲为什么不阻止这门亲事呢?你说妻夫之间不存在压迫,那你为什么没有权力决定男儿的去留呢?这些话明教主可认同,给过你一丝的怜悯?”英媂嘲笑道。   朝婉歌气得浑身颤抖,甚至连酒樽都捉不住了,她摇着头低语道:“就算男人做的过分,可身为女人也不该像他们一样卑劣,这只会让妻夫之间的感情更加恶化。英媂,明冷是我唯一的男儿,他是我的未来,欺辱他并不会让女人变得更好,你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种无用的事情呢?”   “因为我恨!”英媂冷哼道:“我恨这你们这群作恶多端的男宝妈,我恨你们把爱和资源全都拱手送给男人,我恨你们的麻木与愚蠢,恨你们的自私与软弱,我恨自己灭绝不了你们这群蝼蚁,我恨这个世界的荒谬,恨天地的无眼!我当然知道所做的一切都没用,可是它却会让你们痛苦,让你们难受,让你们惊慌失措,没错!我就是不想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好过!”   朝婉歌瞪着她,久久都说不出话来,最后不得不落魄离场。   夜已深,宴席散去,英媂在仆从带路下去汤池里沐浴更衣。   夕鹭端着醒酒汤来到了蒸汽弥漫的汤池边缘,她恭敬地跪下身子,将食盘放在地上,然后朝水池中央的英媂喊道:“英媂仙君,奴婢为您准备了醒酒汤,请您享用。”   哗啦啦的水声朝这边移动,英媂从水面下钻出来,伸手就去端那碗醒酒汤,不料夕鹭先她一步将碗端起。   “仙君,还很烫,请您小心~”   英媂没在意,捉住碗边往回缩,但却遭到了阻碍,她抬眼看向夕鹭,大丫鬟身后还跟着一众仆从,全都盯着她俩的一举一动,夕鹭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眉头微皱。   汤有问题,英媂点点头说:“知道了,我慢慢喝。”   夕鹭放开手,英媂端着碗,悠哉悠哉地靠在池子边缘,晃着碗里的液体,然后在所有人的目睹下,一口闷掉了全部。   空碗放回了食盘,夕鹭行礼后,带着众人离开了汤池。   英媂从水里出来,换上了准备好的浴袍,然后踉踉跄跄地往床上走去,最终支撑不住跌倒在了床边,搀扶的丫鬟们互递眼色,莫不做声地将她抬到铺上。   回程路上的夕鹭内心格外纠结,她不知道自己这次冒险出手是否正确,开宴前主教就将自己的计划托付给了主母,催情的药物放于酒中,英媂足足喝了一壶,但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异样。   朝婉歌被英媂气走后,又马上叫来夕鹭,给她下了第二种药。   “□□不是已经给仙君喝下了吗?要是再加计量,会不会闹出危险啊?”   不料主母冷哼道:“傻丫头,这世上哪有针对女人的□□,无非是自愿和晕死的区别,为了让明冷顺利完成任务,我必须保证她睡得足够死!”   说罢,一整瓶的迷药全倒进了汤碗里,这剂量别说迷倒英媂,就是一头牛都要睡上个三天。   一切都准备到位,明冷在母亲的欺瞒下,也喝下了催情的汤药,然后被送进了暖房。   灯光昏沉的房间里,香烟缭绕,明冷迷迷糊糊地朝床边走去,茜纱帐内,英媂正闭目酣睡,沐浴后的脸色沾染了些淡粉,属于女人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女人的味道,明冷一惊,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此想法,然而不等他细究,腹部间便有什么东西猛得蹿到了头顶。   他失去了控制。 第38章 英媂,你为什么要来呢?   “啊!——停下!停下——-”   明冷倒地上左手按右手, 右腿别左腿,身体拧成个麻花, 有什么东西正冲击着大脑, 妄图控制他的身体,明冷调动全部意识力去对抗这股入侵力量。   体内像是着起大火,骚热感如海啸袭来,已经完全顾不得其它了, 他需要释放将要爆炸的压力。   扑通——扑通——扑通——   黑烟从腹部蒸腾而上, 直至淹没了心脏, 明冷清亮的眼眸染上血红, 再看世界早已模糊不清, 只有床上那具身体散发着诱人的气味。   “去吧,去享用你的美味吧~”嘶哑的回声不断在脑海里, 明冷喘着粗气扑了过去。   英媂闭着眼一直等待草包过来挨扇,结果他在地上跟蛆一样又滚又嚎, 折腾老半天就是没有近身, 刚想起来看看这家伙是不是中邪了, 结果一具滚烫的躯体瞬间撞到她怀里。   来得正好!英媂猛得跳起来, 攥住明冷纤细光滑的脖子,啪啪啪啪~直接甩了几巴掌。   被打后的明冷, 貌似清醒了些,咬着牙道:“快.....快离开......我,我——-——”   明冷嘴上是这么说,手脚却不停地在英媂的衣服上扒拉,把英媂本就松垮的浴袍拽掉了半个膀子, 明冷瞪着赤红的眼睛, 连气都喘得不匀称了。   “哦~原来不是中邪了, 是发骚了!”英媂一推手把明冷甩到了地面上,她冷哼道:“定是你那老娘出的主意吧!她想趁此机会将我迷晕,然后让你来强歼我。”   英媂走过去,啪啪两下点了明冷的穴位,准备给这烧鸡点教训,让他清醒一下。   结果点穴并没有成功,明冷抓住她的手就要反击,英媂哪里会怕这家伙,俩人对打了一阵,把屋里的东西都碰得乱七八糟,叮叮咣咣响了半天,外面的仆役居然都没进来查看。   发疯后的明冷简直功力大涨,英媂本想像从前那样简单制服一下,可明冷根本不畏死伤,难缠得很。英媂不敢想象要是没有那个尤人的提醒,自己贸然喝下那碗迷药,最终会酿下什么后果。   歹毒的男宝妈!英媂怒上心头,屋内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她直接挥臂发起潮灭,朝暴走的明冷砸了过去。   明冷躲闪不及瞬间被卷入金色漩涡之中,经过一炷香的旋转挤压,潮灭撤后的明冷终于是精疲力尽,跌倒在地,没有了反抗的余力。   英媂抽出他的腰带注入灵力,将其手脚绑紧实,然后丢到了床上。   “我本想给你这弱鸡留个全尸,偏偏你要和你老娘合伙起来算计我的身体!男人的恶毒你是一点都不少啊,既然这样,不如铲除这个淫首祸根!”英媂不顾明冷的挣扎恐惧,直接把他裤腰拉下来,掏出匕首动刑。   二百一根,姐又不是割不起。   “不要!不!啊啊啊啊——————”明冷使劲缩着辟谷,妄图躲过匕首的追杀。   冰冷的刀刃刚齐根贴上皮肤,明冷体内的黑雾就开始翻涌,噗嗤一声,喷出一柱血粉色的细烟,英媂始料不及,赶紧捂鼻后退。   “骟!毒鸡!”   藏在头发里的瞎虎子也感到不对,划拉着四脚攀爬出来,踩着英媂的脸焦急地转圈。   英媂被瞎虎子蹬得鼻子都要塌了,她捉起捣乱的神兽放到头顶上说:“一边去,你出来凑什么热闹。”   什么味道?英媂耸耸鼻子,感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她以前从来都没有闻到过。   英媂看向床上,此时的明冷早就浑身瘫软,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白净的皮肤上透出不正常的嫣红,他难受地扭动着身子,嘴里哼哼唧唧不知在嘟囔什么。   “哼!害人不成反自陷,看我......”本准备骟除的手,莫名地抓住了明冷的脸颊,强迫他张开了朱红的嘴唇。   英媂越发地感觉自己不对劲,她在干什么?哦,看看这家伙的舌齿怎样,不错,整齐干净。   明冷炽热的鼻息喷在英媂的手指上,像溅在干草上的一粒炭火,瞬间就将英媂全身的神经给点燃了,英媂甩开手咬牙骂道:“该死的骚玩意,竟然敢勾引姥子!”   算了,取回来这么长时间,是该验验货了!英媂这人对欲望没有一点自制力,随心所欲从来不看场合和实机。   她盯着床上的美人,解开了裤腰带........   此部分涉嫌低俗,不予展示。   一个时辰过后,英媂提起了裤子,身上的那股不适感已经消除,通体舒畅,唯一不满便是明冷的技术过于生疏,不过看在他是第一次的份上,英媂也就不计较了。   现在为了身体着想,她得先去撒泡尿,刚准备离开,英媂想了想又转身回去,替面目通红的明冷擦了擦嘴,如此贴心的举动,她真是个绝世好女人。   英媂没有走正门,直接翻窗飞了出去,留下明冷........   谁管明冷怎样,反正英媂是爽够了!   .....................   夜已经深,光明派的青石路上除了打更的声音,全都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响。   明姜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感觉床边坐着个人,从眼皮的缝隙中瞅去,月光下的床尾果真有堆黑影,她打了个冷颤瞬间清醒,刚要失声大喊,却听那个黑影道:“是我。”   “英媂!?你怎么来了.....”   一只大手拍拍明姜的身体,示意她不要起来,明姜侧躺着身子,静静观察着沉默的英媂。   清冷的月色洒在英媂坚毅的侧脸上,她低着头身子像一尊孤寂的石雕,明姜第一次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普通人的情绪。   像是遥远天边传来的悠鸣,久远而悲伤。   “英媂,你为什么要来呢?”   问题落到地上,许久才被捡起来,英媂扭脸看着还是孩童的明姜,迷茫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知道我该来了,我该走了,我该做何事了,尽管那件事明知道是错的,但我还是要去完成它,这是我的使命与职责。”   明姜知道她误解自己的话了,但没有出声打扰她。   “明姜,只有你是无辜的。”   “啊?”英媂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明姜摸不到头脑,她刚想问是何意思,一阵风吹过,坐在床尾的英媂就消失不见了。   “英媂!英媂!你在哪里?”   明姜大声呼喊着,心里焦急万分,然而这时她却被嬷嬷给摇醒了。   睁开眼,天已经大亮,看着围在床边的仆人们,明姜赶紧爬起来问:“英媂呢?英媂去哪里了?”   嬷嬷笑道:“英媂仙君已经跟着少主回去了,看你那猴急的样子,等下次再找仙君玩吧。”   “回去了?........”明姜反复回忆着昨晚的英媂,她是真的来过,还是只是个梦呢。   英媂和明冷离去时,并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苦等一夜的朝婉歌急忙派人去查看,发现明冷果真和往常一样呆在磐岩派的院子里,问起时,他便说已经完成任务了,不要再多语。   而应该昏迷的英媂身体毫无影响,不该昏迷的明佑镗却一直沉睡至今。   朝婉歌此时开始心生后怕,自己给英媂下的套肯定会引发她的不满,但可疑的是,英媂并没有当场追究她们的罪过,这一点都不符合她的性格,除非,除非那迷药失了效,英媂又是真的愿意和明冷交合......   她想不出第二种原因,要是这样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朝婉歌心里安慰自己。   但事实远比朝婉歌想的残酷,昨晚她差点失去了自己的好男儿。   解脱束缚后的明冷,□□依然没有消退,长时间的压抑,让他憋得爆炸,那时的他完全顾不得脸面和体统,直接从窗户跳下,飞奔在空旷的青石板道上。   夜风微凉,缓和不了身体的燥热,明冷一个冲刺跳进了情湖里,沉进湖底许久都没上来。   了情湖水冰凉刺骨,光明派的男修众多,谁要是□□上来了,就会被罚去湖里净身。   彻底熄火后的明冷,狼狈不堪地爬上了岸,想到刚才地经历,他无地自容,要怎么跟父亲交代呢?这次不成,是不是还有下次?体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操控着他?未来还有自己的活路吗?   明冷越想越绝望,如果人生就要如此了,那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蠢货,傀儡,草包......既然自己这么不堪,那他为什么受此罪过,不如一死了之,他死了大家就都高兴了,他这个多余的垃圾,本就不该存在人世!   明冷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水渍淅淅沥沥地顺着手脚往下流,披散的长发粘黏在脸颊两侧,他双目无神的走进湖边的竹林中去,月光照着这个落魄美人,好似在唉声叹气。   明冷立在原地,暗暗发动起了灵力,只需摧毁元神,那他就能一击致命,永远地离开这个满是牢笼的世界。   砰————明冷被击倒在地,竹林的外围的英媂收回了手。   “我让你死了吗?炽阳木的债你还没还干净呢。”   “英媂!”被阻止后的明冷突然心防崩溃,他捂着脸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地解释着:“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这样做的!我控制不住自己,怎么办,怎么办!我身体里有东西要摧毁我————呜呜呜.......”   “是谁?”   明冷哽咽着抬头,英媂抱着胳膊俯视着他,皓月晴空,雌伟的身姿散发着幽幽荧光。   或许他真的可以逃离这场困境,明冷张张嘴,犹豫地问:“英媂,你能帮我吗?”   英媂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明冷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垂下头道:“是身体里的邪物.......” 第39章 言行合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阿鸾是个叛徒!”花稻气得手舞足蹈, 在英媂身旁走来走去道:“我当初跟你说过的,你们都还不信, 那些尤人根本就不会把咱们当自己人, 你还傻傻地把神器送给她,结果人家扭脸就把你卖了!”   英媂坐在床边的案几前,把装点心的食盒打开,刚想让花稻过来一起吃, 却被她挥开了手。   “她甚至还联合阿秀一起给你下避孕药, 这俩人现在都消失了, 太可恶了!早知道当时就该抓住她们!”   呵呵, 英媂嗤笑, 也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吃了多少莫名其妙的药。   “所以呢,你知不知道阿鸾现在去哪里了?她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接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花稻连着问了一大串。   但英媂却慢悠悠地吃着点心,无所谓道:“不知道, 她想来便来, 想走便走, 管她抱着什么态度和目的, 只要影响不到我便行。”   “不影响到你!为什么你总是这种态度!”   英媂的话让花稻炸了毛,她跳起来喊道:“难道咱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对你来说都无所谓吗?英媂, 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睁开眼看看咱们四个现在,跑得跑,逃得逃,全都四崩五裂, 各奔东西!龚喜为生计独走江湖, 阿鸾为了尤人众叛亲离, 而你取了男人,只管关起门来颠鸾倒凤,我们就这样从亲密无间的朋友,慢慢成了见不到面的旧人!”   “我没......”英媂解释说:“有些原因只是不方便说而以,但......”   “英媂,你难道都不痛心吗?”花稻捉起碟子里的糕点看着对方说:“英媂,说实话我跟你们比起来,家里不缺钱吃这些零嘴,但每次你们给我个窝头我都吃得津津有味,是这东西好吃吗?不!英媂,是我们四个在一起时的日子过于快乐,就算吃根苦瓜我都觉得甜,你就乐意让咱们的友谊越走越散也不管是吧!?”   往嘴里送食的手停了下来,英媂含着满嘴的东西不禁皱起了眉头,这要怎么管呢?明明都是各自的选择,她只是尊重彼此罢了,聚散离合全为命数,又岂是她能改变的。   沉默的屋内响起一声啜泣,英媂抬起头查看,发现花稻坐在椅子上用手背抹着眼泪,她嘟嘟囔囔地抱怨道:“那个死丫头,有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现在跑出去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一个大傻子,万一被人害了怎么办......”   英媂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被花稻的话闹得食欲全无,把手里失了味道的点心直接丢到了盘子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俩人谁都没说话,静静对坐到了傍晚,花稻起身道:“我回去了。”   英媂挽留说:“别走啊,你还没在这新房里过过夜呢,咱俩今晚一起彻夜详谈怎样!”   走到门口的花稻停下了脚步,她扭身看着英媂恨恨道:“可别,你现在都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外面那个男人才是你的亲人,我这个外人怎好扰你们的快活日子,快快搂着你的美矫郎恩爱去吧!”   “喂~花稻,花稻........”英媂喊着跑出去的伙伴,内心格外的郁闷,这都是什么事啊,只是暂且寄存在她这一个男的而已,弄得一个个都对她提心吊胆的,又是下药,又是迷歼,现在连好姐儿们都疏远她了。   真是气人!英媂横行霸道惯了,她终于体会到了不受控的感觉,也不知道那个梦境中的女人何时回来,要是再不来,那她可要下手直接给团灭了。   当事人明冷还不知自己正处在危险的边缘,像往常一样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他不敢正眼看英媂,贴着墙根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张矮塌上。   这两日,英媂信守承诺没有找他的麻烦,还教给他压制体内邪欲的办法。当然,作为交换,明冷供出了自己的父亲,什么家族荣誉,什么光明派未来,对他来说都是虚妄,如果牺牲自己才能换得的结果,那便是妥妥的恶果,他出卖那个男人,正如父亲也会出卖自己一样,他们俩是血脉相传的亲父子。   英媂杵着脑袋,望着灯光下打坐的明冷,心里暗暗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她自然不会饶过那群敢对自己施恶的人,但光明派的疑云过于复杂,先不说草包体内的邪物,明佑镗拿炽阳木到底做什么呢?明冷嘴里的师傅为何消失不见?阿鸾和那个尤人丫鬟又在密谋什么?.......这一连串的疑虑让她不便轻易下手,梦境里的女人也曾提示过她,明家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早就一扫而光,赶尽杀绝,但现在英媂清楚这解决不了最终问题,必须要挖出内部的根系才行,而方法就要从叛变的明冷下手。   要用最诛心最恶毒的手段,将那些家伙全部处置!   ............   冒着黑烟的深渊边缘,一个少年满脸郁闷地坐在大石头上沉思。   这时,身后突然出现的女人惊喜道:“嘿!英媂,你长大了不少啊,听说你这两天一直在念叨我,所以特意赶回来瞧瞧。”   少年扭头看着她说:“你准备把你的容器怎么处置。”   “哦,让我先看看它.......”女人透过英媂的眼睛看向外面,刻苦的明冷正在打坐修练,努力巩固着自己的筑基。   女人回过神,啧啧道:“看来那个东西来过了.......”   “什么东西?是你找的那个吗?”   女人表情复杂地解释:“是又不是,不仅仅是,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看似是实则不全是,最终是不是倒要.......”   “你在念什么经,是想水字数吗?”少年皱眉打断道。   女人笑着摇头说:“不不不,英媂,你应该知道我是寄生在你意识里的人,而超出你意识之外的东西,就算我说清楚了,你听到的也是模糊一片。所以我一直在引导你去经历去体验,只有你脑子存储了相应的记忆片段,我才能拿来拼凑出答案。”   少年半信半疑地问:“那你到底是谁,来我意识里干什么?”   “我只能说我是天门内的人,是你解开了我的封印,所以我才来到了这里。”   “你是炙魔。”少年听到封印二字就想到了那个传说。   哈哈哈哈哈哈~女人耸耸肩膀道:“这中间涉及到很多事情哦,英媂,至于我到底是谁,还是需要你去挖掘的,但我肯定是对你有利的,意识说不了谎,你应该也清楚,所以一直在按着我说的去做。”   听到此处的少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嚣张跋扈,眉宇间反而平添一丝忧郁。   “怎么了英媂,虽说成长确实要付出点代价,但现实中有什么烦恼也可以向我倾诉一下~”   少年挠挠脑袋道:“我看到了其她人,除我以外的其她人,这种感觉很不舒服,我不清楚她们在想什么,我无法和她们互通意识,这就导致我经常被她们误解憎恨甚至伤害,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失控了......”   女人摸着她粗硬的头发安慰:“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英媂,你已经开始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去了,在修行中的说法叫做入世,要知道,这个世界里不只有你一个人,当大家的意识碰撞在一起时,产生摩擦和损伤是正常的,你需要保持自己并去影响其她人。”   “但她们并不相信我,你知道吗?我的嘴并不能传达出我真正的意图,语言和文字表达出的东西很有限,我不知道对面是真情还是假意,我不清楚来者是善缘还是恶果,要怎么做呢?要怎么做才能不被她们影响,我讨厌这种感觉,这种处处小心事事多虑的生活!”   “嗯~我懂你的意思,纠结,矛盾,又带着些迷惘,你开始思考了.......”   少年自顾自地说道:“我并不是没有心,我只是意识和她们不一样罢了,这个世界一直在变化,每个人也跟着变化,有些时候我们会同路,有些时候我们会迫于形势而分开,但要怎么解释,我的心一直和她们在一起呢?”   “你不需要解释什么,英媂,传达意图的行径不是语言和文字,而是你的行为,只管去做就是了,你下意识的行为便是最真实的表达。”   天色大亮,英媂睁开了眼,她起身反复回味着女人的话。   明冷端着饭盒走了进来,他把早食摆到桌面上,恭敬地说:“媂君,早膳准备好了。”而后他识趣地退出了房间,去外面和凤凰呆着练功。   这个家伙适应的很快,或许说他十分认命,态度摆得很端正,到底是那老烟囱的男儿,是有点能屈能伸的本事。   英媂想起来,梦里那女人最后也没说要怎么处置这草包,算了,先按着她的计划进行吧。   饭后,朝羽茉匆匆赶到,她这几日一直为英雌大会忙得不可开交,临近关头,过来找英媂进行最后的校对。   “所有的请帖都已经发出去了,回帖要来参加的有很多,将近两百人,这实在出乎意料!英媂,看来女修们对咱们的英雌大会十分支持啊!幸好我租的场子够大,不然这么多人都装不下。”   朝羽茉兴奋地满脸通红,她把自己写得稿文和会议进程拿给英媂看。   “首先,考虑到各路女修的路程远近不一,咱们上午就主要让参议者互相认识结交,等午时过后,该来的就都来了,然后由我来演讲本次大会的目的和理念,调动起大家的兴致与期待。”   “接着就是最重要的部分,由你,也就是女修仰慕的英媂仙君出场,和所有人探讨女修的筑基技巧,以及修仙秘术,哎~你准备好要说的了吗?可千万别现场出了岔子啊!把稿子给我看看。”   英媂老老实实地把写得歪七扭八的文字稿拿给朝羽茉看,上面记录了自己的修练方式,以及影响力极大的阴阳之论。   朝羽茉贴脸前看了半天,都没看懂这上面写的是啥,于是摇头道:“这不行,根本看不懂啊!”   “我看得懂就行了,反正又不是让你讲。”英媂糊弄道。   但朝羽茉是个非常严谨又认真的人,她哪里会允许英媂这个关键人物出差错,于是严肃地说:“英媂,你要知道这次演讲,你要面对的是上百甚至全修仙界的女修,不能说百分之百,但你的演讲必须要让大部分的人都听懂听明白才行!我们不是学堂里那些磨洋工的老仙师,这节课讲不懂,还可以下节课继续,咱们的英雌大会如果办不好,很可能就没有下次了,所以一定要让前来的女修感到值得,她们才会继续支持我们!”   英媂感到很新奇,虽然她意识到人与人之间思想并不相通,但她却很清楚地明白了朝羽茉要表达什么,这个女人从见第一面起就会让人感觉到可靠,或许就像梦境女说的,她一直在用行动来诠释着自己的意图,不管是条例清楚的文案,还是强大的规划能力,所作所为很难让人产生怀疑和误解。   也许除了修练,她确实应该向优秀者学习些什么,英媂破天荒地首次虚心请教道:“好,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本以为要磨半天嘴皮,没想到英媂居然同意了,朝羽茉惊喜地说:“这样,你先模拟一遍演讲,我听听哪里需要调整。”   “模拟?”英媂不经意地挺起胸脯,咳嗽两声后,拿起稿子读起来:“那个......这个修仙很简单,只需要把灵力,嗯——嗖得一下发出去,然后.....那个,转一下藏到歪巴勾子里,晾那个......几天,等好了后再........”   “停停停!————-”   朝羽茉扶着脑袋赶紧打断她的演讲,幸亏自己提前过来校对了,要是这种水平上台演讲,那自己先前准备的一切岂不是全白费了。   英媂一脸无辜道:“怎么了?你听不懂啊?” 第40章 演讲内容   “这不是听不听得懂的问题, 你这种表述手法就很胡闹!”   朝羽茉头发都要被挠秃了,她努力去跟英媂解释问题:“英媂, 我知道你人强功盛不需要跟别人解释交流, 自是会有人前来巴结,但现在咱们要把你所拥有的东西,转化成知识,传送给其她人, 这就涉及到语言组织能力, 以及对修仙的认知问题。”   英媂抖抖手里的草稿说:“这就是我的认知啊, 那还能怎么说?”   朝羽茉想了想又道:“就比如, 在你最初修练的时候, 你第一次接触修仙,积攒的第一份灵力, 增长的第一层筑基,都是怎么获得的, 那时候你的领路人也这样没头没脑地教育你吗?”   最初修仙的时候?英媂杵着脑袋, 抬眼回想当时的情景:“应该是在我六七岁时吧, 那时候正好赶上连年的饥荒, 天下大旱,我们村饿死了大半的人, 当时老头正在和我娘商量这两天该吃哪个孩.......”   英媂有三个姐姐,招娣,盼娣,来娣,她是迎娣, 下面还有三个娣, 之所以不介绍了, 是因为老头把她们全换出去吃肉了。   大姐早就嫁人走了,二姐已经长大拿不住,三姐机灵早早躲了出去,只剩下迎娣乖乖呆家里等着喝荤汤。   老头这次没找到能换娃的人家,于是决定自产自销,劈骨刀在磨石上呲啦呲啦地响着,大着肚子的老娘正有气无力地往灶台里添柴,干巴巴的胳膊跟柴火没啥两样,迎娣拿着碗筷坐在锅跟前,她饿昏了脑袋,一心只想吃肉。   老头准备好了家伙,提着刀子走进了房门,跟蜘蛛一样的老娘,连忙划拉着干瘪的四肢逃出屋去,迎娣坚守防线还没意识到危险已经靠近。   吃肉!吃肉!无论如何都要吃肉,老头一把攥住迎娣细嫩的胳膊,挥起斧头朝女儿的脑袋砍去。   哐当一声,锃亮的骨刀掉落在地,而凶神恶煞的老头此时却双手紧握着自己的脖子,两眼翻白口裂舌歪,他如中邪了一般在原地打着转,最后在迎娣的目送下,自己跳进了大灶锅里,滚烫的热水溢了满地,老头挣扎着渐渐没了活气。   “又柴又臊,酸臭难咽!”英媂下意识地剃着牙,继续说道:“吃罢肉后,我便开了窍,于是离家去外面找活路。”   提笔准备记录的朝羽茉,还有进来准备添茶的明冷,两脸惊恐,姐弟俩原以为会听到一个拜仙师求秘籍的传奇故事,没想到真相却是野蛮残酷的恐怖纪实。   “啊....哈哈,啊这,实在太具有个人风采了,但还是能从中总结出些什么的,是吧明冷,你有何想法呢?”朝羽茉大受震撼,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便想着把话题抛给别人,自己先缓缓。   明冷低头沉思了半天,最后开口道:“食父可增修为。”   “啊行了,你先出去吧!”朝羽茉连忙摆手制止,英媂不靠谱,明冷更是心智发育不全,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当爹的非要堵上门来把她俩焚了祭天。   明冷添过茶水,也没着急出去,自己坐墙角处安静听她俩的谈话。   “这个可以总结为,人的潜力是能无限激发的,前提是你一定要有自己的想法和意志,并将其放在首要位置不动摇,有了目标才能迈开脚步!”朝羽茉边写边念道。   英媂赞同地点头说:“没错!就像我当时只想吃肉,所以会考虑怎么把肉做好,丢锅里煮......”   “英媂!咱们继续往下说,离开家后,你又经历了什么会让修为大幅度提升呢?”   “也没什么,逃荒路上只顾求生,每天所有的想法就是活下来.......”   天干人乱,枯田死水,黄沙漫天弥扬,烈日当头炙烤。所到之处白骨森森,横尸遍野,饥饿,□□,瘟疫,肆虐在人群之中,世间大劫,常人甚难苟活,更何况一个独行女童。   要抢,不顾一切的争夺资源,在危险来临之前就要先发制人,迎娣知道这个世间所有人都是竞争者,因此她的一切行动不是以觅食求生为出发点,而是以消灭对手为目标,把一切威胁她的存在全部铲除,直到方圆十里之内再没有能害她之人。   “修仙也是如此,在相同的空间里,就比谁捞的灵力多,可以提高自己本身的效率,也可以解决掉身边的竞争者!”   英媂的话让朝羽茉隐隐看到了某些现存的真相,她喃喃道:“人人都是竞争者,朋友,家人,妻夫,这话没有错,但攻击性过强,我们是否要在女修中普及推广呢?毕竟这很不利于内部团结与稳定。”   英媂倒是觉得此问题过于奇怪:“为什么不?我觉得非常有必要,你要知道这些法则在男修内部几乎是铁律,影响他们的团结了吗?有攻击性对任何生物来说都是必要的生存技能,修仙修的是个人,不是诺诺缩缩的乌合之众,众生竞争择优而上,优胜略汰,万物进化,这才符合天道。”   “你说的非常对!英媂,没有先辈的启蒙,是你的不幸也是你的大幸。我以前从没想过,原来修仙也是一场触目惊心的竞争与掠夺,姿态摆得过正,倒中了某些道貌岸然者的诡计,道德和条律本就是强者给弱者制定的牢笼。”   朝羽茉奋笔疾书,将这些思想整合起来。   “好了,大的方向已经制定完成,我相信这些理论和概念足够惊艳到在场的所有女修!英媂,现在我们再来谈一些细节性,也是最为实用的东西,你在现实生活中,是如何巩固自己的筑基,并快速提高自己的修为呢?”   听到此处的明冷,不禁坐直了身子,认真等着英媂的发言,这些话放到门派里面,便是妥妥的独家秘术,她真的会这么大方,随便将方法公之于众吗?   而英媂却无一点私心,她坦言道:“这还不容易,就简简单单地按着自己的方法来就是了!”   果然,明冷心中冷哼,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将秘籍外漏。   朝羽茉没想这么多,只是继续细问道:“你要讲得具体一些,比如像我,我现在就处于一个修练瓶颈期,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就这么顿在这里没有进步,要怎么才能摆脱这种困境呢?”   英媂没马上回答,而是将手搭在了对方的手腕上,琢磨了片刻便说:“遇到关卡,说明你内心有想不通的事,万里征程心先行,必须先把思想上的问题解决通畅了,后面的修为才能跟上。”   朝羽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现在觉得英媂整个人都在冒着金光,对话还没完结,但她却早已受益匪浅,如果其她的女修也能听此良言,那整个修仙界都将翻天覆地。   “我仔细琢磨你所说的具体二字,只能说我有属于自己的一套修仙理念,那就是正视自己的欲望,不会去做强行违逆意愿的事情,比如我爱吃,那就吃饱,我想睡,那就睡足!修仙和生活没有区别,人欲便是天欲,吃喝玩乐皆可练就功力,再没有比自己的身体更了解你的了,遵循内心的感应,便是在和天意相通。”   “胡说,欲望不加节制只会肆意成灾,要想成仙必须先灭人欲!”   英媂和朝羽茉扭头看向突然反驳的明冷,他猛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垂下头说:“我只是说下自己的看法,没有它意......”   “我们大女人说话,轮得到你这个小爷们插嘴,还不滚出去!”英媂不满地怒斥。   明冷自知无趣,站起身便朝外走去,朝羽茉此时却叫住他道:“等等,既然有不同意见,我们为何不探讨一番?”   英媂抱着胳膊扭头切声道:“即是英雌大会,谁管叼毛怎么想!”   “就当我想了解好了!明冷,你且说说为何成仙就必须灭人欲。”   明冷在原地踌躇了一会,见英媂阴着个脸没阻拦,便回道:“欲望不加节制便会控制人的思维,贪嗔痴恨爱恶欲,是修仙之人终其一生要战胜的邪魔,只有了结世间凡俗,才能修得清净!”   这话是教材上的标准答案,也是朝羽茉的不懂之处,英媂这家伙可是跟清净不沾半点边,但她偏偏能修得第一,到底谁才是对的。   “摘除所有属于人的精神欲望,只留下一具□□空壳,难怪这世间从来都没出过一个飞升成功的!修仙便是修人的意识,连意识都消除了,那堆腐肉就只能落入尘埃!”   明冷不服了,他再次忤逆道:“不是消除,是控制!要将所有贪欲都严格规范到一个量,不然就会任其肆虐,酿成大祸,你看这世间哪一场败落,不是因为无节制地贪念所导致,要像你说的任由欲望指引,那世界就会向深渊底部无尽下沉!”   “那是因为男身易堕!用生来就注定毁灭的玩意来代表整个人类,才是修不成正果的根本源头!”英媂站起身怒目而斥道:“什么是人?什么是人欲?什么是修仙的正途?”   “所有的一切,都理所当然地按着男人的标准来制定,说人那便是男人,以次充好为天残,说人欲那便是吊欲,堕落无尽没根本,说正途那便是努力让一个男人变成正常人,人都难成何来成仙!而女人才是真真切切的人,女人的欲望浑然天成,创生者不需控制,女人的心神与天地相通,女人所追求所向往的便是成仙的正途!”   明冷觉得这话真得太羞辱他了,既然生在这个世上,怎肯接受自己为残次品为配角为堕因!他不接受,更不相信!明冷气道:“你莫要胡言乱语,男女乾坤既然相存,那自然是相辅相成,你这贬男抬女的思想过于极端,明明是在挑起性别对立!我看你那英雌大会分明就是在培养暴动分子,噗——————”   “给姥子滚出去!”英媂直接一巴掌就隔空把他扇到了门外。   朝羽茉急忙将英媂按到座位上安慰:“歇气歇气~咱们讨论正事,不要吵架。”   英媂狠拍桌子大叫:“我就说别听这些天残的叼语,你还装公正!畸爸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难道开全女会议还要征求男的同意,丢姥子的脸!”   “是是是,是我的错,大姥息怒,我保准不再犯了!”朝羽茉恭敬地认错,好家伙,讨论点理念,居然差点闹出人命事来。   俩人连着讨论了一天一夜,基本的会议稿才彻底定下来。   朝羽茉拿着厚厚的一摞问答言论,直感前路光芒万丈,她知道这将是惊天动地的一份豪言,是敢将新世换旧界的一个壮举,她激动地睡不着觉,连夜将其誊抄留备,等大会过后,她要将其批量印制,往全世界推广流传!   ..................   英雌大会。   这是场好像很轰动,但又好像很不知名的女修活动。   曾经也有过关于女修的组织活动,但百分之九十的主题都是围绕男人进行,剩下的百分之十则是关于孩子,如今的英雌大会,是真正意义上的修仙会议,只讨论修仙,不提其它。   城郊边缘的客栈前,从凌晨起就有人陆陆续续地前来拜访,车马神兽停满了大院内外,各个年龄段的女修们汇聚一堂,彼此试探着问好交流,大家虽然不认识,但所有人都意外地友好,气氛格外的融洽。   明姜带着她那帮小伙伴们也来了,她们穿梭在一堆堆的女人中间嬉笑打骂,开心的像群泼猴。   作为本次会议的主办方,朝羽茉把所有能调动的本派女修全弄来帮忙了,为了保持会议的纯粹性,她甚至连仆人都只用女的。   “本会是女修的专属会议,英雌二字你没看到吗?”守门的女修名唤白衫,她正堵在门口和来客争论不休,大批的群众围在周围七嘴八舌。   巡逻的朝羽茉看到后,便上前去询问:“发生何事?”   白衫转身疲惫地跟她解释说:“小姐,我们明明再三提醒过,这是场只允许女人参加的活动,凡是带把的无论老少皆不能进,可这人还是不听劝,非要带着她儿子硬闯!” 第41章 英雌大会   “这位姑娘, 都是女人,你以后也会有孩子, 就不能体谅一下我们做母亲的吗?”抱着男儿的妇人说道, 她的声音很大,气势很足,丝毫不觉得自己行为有何不妥,蛮横无理地硬要往里闯。   看门的女修们连忙将其拦住, 朝羽茉皱眉阻止道:“这位修士, 让男童进场的活动有很多, 但我们是唯一一场全女会议, 请不要破坏我们这么久来辛苦维持的成果。”   妇人不以为然道:“他才是一个小孩子, 分什么男女,我为了来你们这, 连午饭都没有给我家夫君做,一个母亲遭遇不便, 你们不想着替她解决, 反而将其拒之门外, 你们英雌大会就是如此对待女修的吗?”   围观者全都嗡嗡地讨论着各自的想法, 有支持也有反对的,众人都等着看朝羽茉等人怎么解决这事。   白衫生气道:“首先, 英雌大会是个纯私人举办的公益项目,我们贴钱请大家过来,是想为全修仙界的女修分享修练技巧,提供交流空间,我们有自己的规则, 既然不愿遵守那可以不参加!然后, 你的不便不是我们英雌大会造成的, 要体谅你的应该是你的共同抚养人,凭什么让我们陌生人给你老公孩子兜底!”   “你怎么说话呢!”妇人刚要撒泼,不料怀里的男儿被声音惊得大哭起来,她不干了指着白衫的鼻子怒喊:“你把它说哭了!道歉,给它道歉!”   “凭什么,我欠你们娘俩儿了?”   白衫这边还纠缠不清,分不出来个黑与白,另一边的另一个女修却趁乱带着男人偷偷潜了进去,等发现时,俩人只笑嘻嘻地说进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朝羽茉和管理者们在门口努力维持着秩序,人越来越多,她们不停地宣布着此次会议不接待任何男人,偏偏有人没长耳朵,带弟弟的,带儿子的,带老公的,带同修的,甚至还有男修自称女人的......   “怎么回事?”关键时刻英媂出现了,她先是看到了闯进院子里的俩情侣,于是二话没说,直接抓过那个男修当场将其挂件摘除。   其女友尖叫,哄闹的现场瞬间安静,大家看着蜷缩在血迹里的男修惊恐不已,英媂盯着瑟瑟发抖的女修说:“别人努力在粪坑里面清理出一片净土,而你们却拼尽全力的把屎泼向每一处角落!既然听不懂人话,那还留耳朵干嘛!”   唰唰唰唰————血光飞溅,妇人难鸨,女修男修,四人耳朵全被英媂当场削掉,八片血淋淋的肉骨集于英媂手中,她往头顶一抛,瞎虎子立马现身张嘴一口吞掉。   所有人都被英媂给震慑住了,瞪着眼睛唯唯诺诺地缩在原地不敢再多语。凡是找茬者,皆是欺软怕硬恃强凌弱的货色,之所以敢和朝羽茉与白衫几人叫板,就是看准这几个女修不敢把它们怎样。但英媂要是出马就不一样了,她是修仙界第一,又很没道德,这世间没人敢管她,你就算被她打死也没处说理去。   刚才还吵吵着要带男人进去的女修,此时全都歇了火,自己乖乖离开或者让男人离开,而那几个被割耳的人,则嚎叫着,捂住血流不止的耳侧被旁人拖下去疗伤。   朝羽茉面色难堪地跑过来解释说:“可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很多女修为了来听会,不得不拖家带口地过来,下次我便要提前准备,找一些仆人来帮她们看孩子,不然........”   “不然什么,这些专门给男人带路的伥鬼,从一开始就不该收她们进来!”   “还是需要给她们一次机会的。”见英媂不耐烦地瞟过来,朝羽茉急忙解释道:“毕竟,很多道理如果没人告知和引导,多数人可能一辈子都醒悟不过来,就比如没有天门大赛的那场战局,我也不会想着去办英雌大会!”   英媂没有反驳她,只是看着陆续排队进来的女人道:“这是你的计划,我不会干涉,但这些人并不是你想的那么被动与无辜,你要当圣人,那就做好被驴踢的准备!”   朝羽茉笑说:“你好似对我的计划并不信任,那为何还要费劲参与其中呢?”   “因为我也没有其它的方法。”英媂叉腰道:“闲着也是闲着,看你怎么折腾吧!”   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这并没有影响女修对英雌大会的热情。   吃罢朝羽茉掏钱准备的会议餐,女修们聚集在酒楼内部,观听众人所期的火爆环节,英媂仙君之独家修仙秘籍。   酒楼内部呈桶装,中央预留的空地是直通到顶的半开天井,有一个二十多平的舞台用来表演歌舞管乐,环绕四周的便是等级不一的观众客席,共三层,此时挤满了各路女性。   朝羽茉的请帖一共发出去三百份,回帖将近两百份,然而实际到了现场,来旁听英媂演讲的观众居然突破千人!女修占比很少,更多的是平民百姓,她们也不图吃喝也听不懂修仙技法,来这里的唯一目的便是想瞻仰一下英媂仙君的尊容。   因为座位不够,没有请帖的观众只能见缝插针地挤在各个角落,三层看台全部爆满,众人欢呼着将英媂迎上了舞台,整个场馆的人全都在高喊英媂的名字。   “好生奇怪,就算英媂坐稳了天下第一的名号,但修仙界里并没有对她大肆宣扬,怎么寻常百姓反而都认识她呢?”朝羽茉在后台疑惑道。   白衫这时从怀里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话本道:“是因为这个!”   这什么?朝羽茉接过来一看,封皮上赫然写着《大媂强取冷仙君》一行醒目的书名,配图则是一个雌雄莫辨的美人被一勇猛女子压制在床。   “!.....”朝羽茉眉头拧成了麻花,这种样式的话本列传,一看就带着强烈的淫晦意味,过于不正经,一般都是在民间私底下流传,不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的视野中。   但这本《大媂强取冷仙君》不但流通甚广,甚至被各路妇女们挨个拜读,意想不到的是,居然还出现了大量同人本。   《十里红装傢大媂》《猛媂君与冷骄郎》《怀上英媂仙君的崽》《将冷郎干晕在床》........   白衫把收集到的话本全堆在桌子上道:“一个不知名的黄本子作者,以草根出身的凡徒英媂,强行取了高门贵族的大美人明冷为灵感,讲了一个女英雌驰骋天门大赛,杀了十二仙师,夺冠进天门,最终抱得美人归的爽文故事。最大的卖点就是女取男傢,地位颠倒,非常新奇,所以一经发售便火遍全城。”   朝羽茉随手翻了几页,发现里面的内容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污秽不堪,相反,一些故事情节反而十分的纪实,英媂那个无法无天的样子,那写得是相当惟妙惟肖。   “通俗话本在修仙界也很盛行,但我并没见过门派的徒子看这书,平民女人为何会如此疯狂地追捧此书?”   白衫啧啧道:“写这书的作者一定非常熟悉百姓心理,首先列传主角够强够野够土,非常适合她们带入自己,然后因为平民对修仙界怀有憧憬,所以修仙的故事背景就足够吸引读者,其次,作者非常聪明地把笔墨重点放在了女昏男傢上,即体现了新颖又不至于复杂难懂。这几点融合到一起,让话本迅速爆火,听说戏班甚至都在加班加点地排演英媂的新剧!”   哈哈哈哈~朝羽茉大笑,她把《大媂强取冷仙君》装进口袋,这么有趣的东西一会定要给当事人瞧瞧。   舞台上的英媂,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下,熟练地讲完了准备好的内容稿。   她自觉没有问题,很多知识和技巧都在朝羽茉的帮助下,梳理的格外通俗易懂,听过一遍的女修,定能从中参透到想要的道理。   朝羽茉走上舞台,望着乌压压的观众们喊:“英媂仙君的修仙秘术已经尽数传与你们,还有不懂者,会议过后可以来买我们专定的《女修入门与晋升》,此书属于公益教材,非常便宜,费用只占寻常教材的三分之一!”   台下观众兴奋地交谈着,演讲已经结束但大家的热情依然没有退散。   朝羽茉感到很欣慰,这次活动能挑起女修甚至平民女子对修仙的兴趣,是非常难得的,说明英雌大会举办的非常成功,她和英媂的努力没有白费。   “既然大家都很喜欢这场大会,那我再送大家点福利,我将随机抽取几个幸运观众来跟英媂仙君一对一问答,来解决你们当下的疑虑和困难!”   此话一出全场爆棚,大家踊跃参与,非常希望自己可以和英媂仙君对话。   英媂对此并无异议,她这人本就虚荣,受人追捧甚是享受,回答几个修练的小问题又有何难?   朝羽茉发动仙术,将一块木牌丢到空中,在灵力的灌溉下,木牌旋转飞升,最终会随缘掉落到某位观众手里。   一阵惊叹声后,一位年轻的女修拿到了木牌,在大家的哄闹里,她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   “有什么疑惑想问英媂的吗?”朝羽茉引导道。   女修兴奋地看着英媂说:“英媂仙君,英媂仙君!你取了天下最好的男人明冷仙君,昏后是否感到幸福呢?”   观众顿时欢呼沸腾,大家明显对这个问题非常的满意,她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英媂分享自己的昏因生活,告诉大家明冷是多么的美好无暇,她俩是多么的般配。   至于英媂和朝羽茉俩人精心准备的修仙秘术,筑基方法,修练技巧,则完全没人在意,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在此时显得格外诡异。 第42章 晚宴风波   英媂的人生充满了坎坷与挑战, 早已见识过大大小小的场面,但从来没有一件事能像今天这样, 让她哑口无言手足无措。   会场里的观众欢呼着, 期待着,数千双眼睛聚焦到她的身上,却没一个眼神是真正想了解她的。   英媂原本自负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在人声鼎沸中, 她忽感自己背负上了某种晦气的包袱。至此之后, 英媂不再是英媂, 人们提起她时, 总要将特定的后缀加上, 取了第一美人明冷的英媂,她必须要和某个男人捆绑到一起, 这样别人才能承认她的存在。   朝羽茉见英媂脸色不对,连忙出面朝观众喊:“请不要询问无关于修仙的其它问题!我们举办英雌大会的目的是想让各位女修更好的修炼!”   “女修难道就不能结昏了吗?”   “既然有好的驭夫之道, 为什么不愿分享给我们?”   “修仙, 嫁人, 都是女人的自由, 就算相夫教子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英媂争得修仙界第一,不也是为了求取天下第一美男吗?”   ..................   场面哄乱起来, 观众们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于是开始喧闹吵杂起来。   英媂的脸色越来越臭,周围的气压瞬间降到最低,她抬起眼皮,凛冽地审视了周围一圈, 巨大的压力袭近, 敏感的人立马察觉出不对闭嘴不敢言, 而剩下几个零星的愚钝者,也在逐渐安静下来的气氛中消了音。   暴力是世间万物的通用语言。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大家呆呆地盯着舞台上沉默的英媂,没人再敢发出声响来。   “牲畜......”英媂开口道:“脑子永远长在畸爸上的蠢东西。”   英媂的声音很响亮,保证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到,观众们提着心胆,再不敢开她的任何玩笑,那个话本中强大勇猛的修士,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那里,像一团烈火般熊熊燃烧,稍不注意,就会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朝羽茉让白衫将英媂带下场,自己去组织观众有序散会,此时天色已不早,那些前来看热闹的平民百姓皆各自回家,剩余几十个女修留下来,准备参加最后的晚宴活动。   仆人忙活着在酒店内打扫布置,女修们则聚在一起交流讨论,晚些时候,朝羽茉会带着大家商讨下一次的英雌大会。   夕阳西下,照得楼顶一片通红,英媂坐在瓦檐上,望着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   朝羽茉找了许久才看到她,于是飞上来,坐到其身旁道:“真是感谢你了英媂,配合我这么多!”   “嗯——-”英媂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望着夕阳问:“所以,你觉得结果如你所意了吗?”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朝羽茉叹口气说:“我知道此事和你想象的有所差距,但这只是个开始,要论结果还为时尚早。”   英媂嗤笑:“我发现你真的过分乐观~”   朝羽茉摇摇头回道:“不是我乐观,而是我比你更清楚人性,所以预期会定的很低,至少这次可以肯定,大家是喜欢并乐意追捧你这个英雌的。”   “她们不是追捧我,而是追捧取了冷仙君的女人,虽说是英雌大会,但要是没有草包的名气,估计根本没人愿意来。”   “不要妄自菲薄,你可是英媂啊!”朝羽茉从口袋里掏出那本破破烂烂的《大媂强取冷仙君》,递与她说:“给你看个好东西!”   英媂疑惑地把书接来,瞅着书名愣了许久。   “这是什么?”她平日里不爱看书,所以对话本小说也很陌生。   “是民间流传火爆的人物列传,讲你如何成为修仙界第一,并取了美人明冷的传奇故事,这次能聚集到如此多人前来听会,它的功劳可是当属首位!”   有人给自己写书?!英媂一喜,翻开书本,粗略地看了几页,最后皱着眉头说:“怎么回事,明明是我的列传,但草包的名字却从头出现到尾?”   朝羽茉只能解释道:“因为此书的看点就是你和明冷的虐恋情深,所以谈恋爱的部分占比要.......”   “我和他谈恋爱?开什么玩笑,他也配!”   “所以是杜撰,只为满足人们意淫的娱乐消遣罢了,但正是因为这书,你的名声才能在民间广泛流传!”   英媂合上书,冷笑道:“这不是一件好事,想我夺冠军进天门,都没人认识我,可就因为取了个男人,名声却突然大噪起来,说明什么?说明我自己取得的成绩再多再好,都不如找到个‘好男人’值得让她们追捧,在她们的眼里我所有的价值不在于我本人,而是我沾染的那个男人是否成功!”   “嗯......是有这么些原因,但你本身的影响力占比也很大。”朝羽茉挠挠额头道:“英媂你或许不看这些闲书,在这本《大媂强取冷仙君》出来之前,诸如此类的言情故事,女主都是一幅或良家少女,或风流娼妓的被愚弄被把玩的弱者形象。”   “可是此书不同,它破天荒的将传统女男形象颠倒了过来,虽然还是离不开谈情说爱,但女主终于能够站在主导位置去把控故事的走向。我不否定追捧你的女人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明冷,但更多的是你的个人魅力折服了她们,这说明她们向往你,想成为你,难道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吗?”   “哼!只不过是换个姿势拜吊罢了,最终结果都必须和男人绑定,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借我的经历去写文,必须要把她揪出来平分一半稿费!”英媂咬牙切齿地翻着书页,突然停下了目光。   “能写出女强男弱的故事,十有八九应该是个女作者......”   朝羽茉看英媂盯着话本不动弹,便问怎么了,英媂满脸扭曲地看着她问:“这次大会.....花稻是不是没来?”   “她不是你的好友吗?怎么还问我?”   啪——英媂把书一合,站起身告辞道:“天不早了,后面的晚宴也不需要我参与,你们自己玩吧,我先回去了!”   朝羽茉不好强留,只能目送她离开。   白天虽然各路人马都有,会议杂乱不受控,但留到最后的这几十位女修,却是实实在在奔着修仙而来的。   她们明显受益匪浅,从散会开始就围成一团争吵不休,之所以是吵,那是因为这些女修各个脾气古怪,每人都有自己的独家修练秘术,当她们拿着看家本领出来炫耀时,难免会有质疑声和否定声,这让一群心高气傲的人怎么接受,于是你来我往地吵到了天黑。   明姜和她的同伴们年纪小,还听不懂繁杂的修仙技法,只能着急地在大厅里跑来跑去,帮忙劝合。   “哎呀~你们不要吵了,来这里是为了让大家交友结识的,吵来吵去的太破坏感情了!”   见朝羽茉回来了,明姜急忙跑过去打报告:“姐,你快管管她们吧!这些人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咱们好不容易团结到一起,闹生分就糟糕了!”   果然,大厅里共有五堆争吵的人群,吵得最凶的那堆,双方甚至都撸起了袖子,就差一哆嗦便能厮打起来。   朝羽茉叹口气,疲惫地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凉茶说:“让她们吵吧,女修没有规范的修行体系,聚在一起难免会起争执,但大家即来到英雌大会,那心意必然是相通的,最多闹个不愉快,不会发生什么大阵仗。”   忙活了一整天,马上就到最后了,朝羽茉松弛下来,想着等会议结束,她回去一定要大睡上三天三夜,将缺得觉好好补回来。   不料此时,大门外跑进来一个慌里慌张的仆人,她匆匆赶到朝羽茉身边低声道:“小姐不好了,外面突然来了一群要参会的男人!”   “男人?你没告诉他们,此酒馆今日已被承包,这是只接待女修的会议吗?”   “告诉了!但他们指名点姓的说,就是来参加英雌大会的。”   朝羽茉感到不妙,她站起身向吵嚷的女修们喊:“姐妹们,有紧急要事发生,停下手中的事务即刻跟我前去!”   明明刚才还赤脖子红脸吵得不可开交的两波人,在接到朝羽茉的指令后,立马恢复团结状态,全都抄起家伙,气势汹汹地跟着朝羽茉出了大门。   闯进来的男人约有二十几个,看衣着举止也为修士,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在院子里,见朝羽茉等人出来,便放肆调笑道:“吆~觉悟不错啊,还知道来迎接爷几个!”   女修们全都愤愤不已,将手里的武器抓紧在身前,摆好作战姿态。   朝羽茉深吸一口气,沉着嗓子道:“这里是私人举办的会议,没有接到邀请,你们怎敢擅自闯入?”   男人们互相对视,顿时哈哈大笑,为首的光头男道:“什么没接到邀请,我们就是因为有人邀约,才会来这里参加什么,英什么大会,呦呵~果然全是女人啊!哈哈哈哈......”   “满口胡言!是谁给你们下的请帖!”朝羽茉怒斥,她作为活动的发起人和举办人,最重要的便是取得参会者的信任,这些突然闯进来的男修说受到邀请,不就是在说她给男人下帖子,主动破坏会议规则吗?   光头男耿直脖子,理直气壮道:“自然是这酒店的老板,肖大姐下的帖,我们每人可是花够了票子才拿到入场券的,怎么这还不够正式?!”   老板肖大姐?朝羽茉顿感当头一棒,她气得脑袋发晕,合同定金都已经敲定,这人居然扭脸就将她们转卖给了男人。   朝羽茉大喝:“老板在哪,让她出来跟我对质,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今日酒店全权归我使用,她怎么还敢卖与别人!”   男人们见女修姿态全都如临大敌,便觉得扫兴,于是也生气地要找肖大姐出面讨说法。   而肖大姐就躲在酒店周围,暗暗观察着院内的状况,其实她早上就准备带男人进去了,但目睹过英媂的残忍手段后,便打消了念头。这次是看准英媂离开,才安心将男修放进去,她料准了这群女修身陷规矩制约,就算不乐意也不敢将男人怎样。   被男人们抓过来的肖大姐面脸谄笑,虽说两边都收了钱,但她还是主动劝解朝羽茉:“我说姑娘,姐也是好意,既然女孩子们办晚宴,找几个精壮小伙过来助兴,不是刚刚好嘛!而且我知道你们女修心气高,一般人还看不上,所以特意找来和你们年纪正当的男修士,你们怎么还不乐意了呢?”   “就是,女人们天生爱装,谁不知道她们心里想要,嘴上却说不要呢!”男修们哄笑起来。   朝羽茉咬牙暗恨,她不禁后悔英媂离开太早,她们几个倒不是说打不过,只是朝羽茉不想让这些女修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女修在修仙界的地位,大家心里都清楚,每次犯事女人的责罚往往会更严厉一些,而且前来参会的姐妹多为凡徒,能进到门派中学习实属不易,若要因为英雌大会而受到牵连,那朝羽茉肯定会心怀愧疚。   她只好冷哼道:“既然老板不按规矩办事,那合同只能作废,剩余的尾款自然也就收不到了!”   说罢朝羽茉就叫上其余女修收拾东西离开这里,肖大姐当然不干,她急忙拦住朝羽茉说:“姑娘你不能不讲理啊!这地方当初租给你时就打了半折,我收不回本,还不能另找路子吗?”   朝羽茉她们才不管这些,本就憋屈,可为了防止事端生起,只能将自己的地盘拱手让给它人。   同样着急的还有那二十几个男人,他们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这群女修,现在人要跑了,那功夫和钱岂不是全白费了!   于是两波人你拦我堵,起了争执,最后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双方打红了眼。   修仙者们打架肯定不会赤手相搏,各类招数齐齐上阵,仅仅一柱香的功夫,酒店大院便在狂轰滥炸里夷为平地,女修这边靠人数优势仅仅受了些内外伤,男修那边则伤亡惨重,死了五六个人。 第43章 十里香喷喷   花稻把门窗都关好, 然后给桌上的灵位依次上香祭拜,清理好家里全部卫生后, 她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其实吃不吃都无所谓, 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隐隐作痛的肚子,只是她答应过姐姐和母父的,她要好好生活,不能苛待了自己。   晚餐是碗白粥, 加一碟小咸菜, 花稻味同嚼蜡, 在空荡阴冷的房间里默默吃着, 烛泪流下灯台, 昏暗的光线愈发使得场景孤寂。   这就是她的真实生活,没有了英媂的光芒笼罩后, 她就是这个世界里再平凡不过的一员,不管怎么努力修为都提不上去的女修, 没有英媂的天赋, 没有龚喜清晰的目标, 也没有阿鸾身世的坎坷。   她是花稻, 一个普通迷茫又不甘于现状的平民女人。   当当当———-院门被敲响。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拜访?花稻刚想起身去查看,紧闭的屋门就被踹开了, 英媂抱着食盒提着酒,高声笑道:“吆~,吃着呢,正赶好,我买了好酒好肉, 咱俩痛快搓一顿!”   花稻惊讶地看着英媂进屋摆桌, 抹嘴提筷, 没一会的功夫就吃得吧唧乱响,空荡的房间里,因为此人的闯入,显得格外拥挤。   “你来干嘛?谁告诉你我家地址的?”   破落帮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英媂以前的老屋,偶尔农忙时节,她们也会去龚喜的村镇里帮忙劳作,但没人来过花稻的家。   这时肯定有人会疑惑,怎么都修仙了还要种地呢?   那不然呢?修仙又不是真成了神仙,人还是要吃饭的啊,米面酒肉不是从天而降的,粮食总要种植栽培吧!家禽牲畜总要照料饲养吧!这些活是谁来干呢?自然是普通百姓。   修士和百姓的关系中间并没有壁垒,百姓为基础,修士从百姓中来,习成仙术后,依然会回馈与百姓,为天下做事。虽说修仙者名号好听,但如果你没能飞升,也没在门派里混个好职位,那出师后的修士和常人比,也就是个掌握了修仙技能的常人。   英媂嘬口酒道:“要找你家地址还不容易,随便拉个人问问就知道了。你不是说我不关心咱们四人感情嘛!所以这次我特意拿来了酒肉,和你举杯畅谈,好好聊聊以后该怎么做~”   “真是见了鬼,你也有在乎其她人的一天?”花稻把寡淡无滋味的白粥推到一边,没客气地吃起肉来。   “其她人我还真不在乎,可你们三个不一样,你们仨就好像我身体内的器官,虽然我想忽略,但任何一个人发生问题,我都能感受到,不管不行闹心得很!”   花稻被她这么一说,心中顿感温热,泪豆在眼眶里打着转差点掉出来,她急忙转过脑袋,看着阴影里的灵位不语。   英媂看看冷清的四周问:“家里就你一个人啊?你妈爹呢?”   唉,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戳到痛处的花稻终是忍不住地低头擦着眼泪,嗡嗡哼道:“走了,现在就我一个了。”   夹菜的手顿住了,英媂终于瞅到了灯光外静静站着的三个牌位,她收起笑容无奈地说:“什么时候的事?我记得你以前还经常带你妈烙得馅饼给我们吃......”   “去年吧,她身体一直不好,吃了许久的药,终于撑不住走了.......”   “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或许我还可以帮上忙。”   花稻捂着脸哽咽道:“有什么好说的,生死有命,我不想你们替我分担这种悲伤,你们已经给我太多快乐了,呜呜呜~英媂,我,我真是没用啊————-”   英媂知道花稻在伤心什么,她回磐岩派打听过,花稻已经到了出师的阶段,往灵官聘位报了一堆的名,结果全落选了。在修仙界里,修士出师后一般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参加各门派提供的灵官职位,一种是出去当个散修,自己找活来接。   按着花稻在天门大赛打出的成绩,修仙界排名应该不低,在灵官处谋个位置其实不难。但就像龚喜说的,修仙界所有明面上的规则,都是为男人制定的,女人在另一条更为严苛的赛道里,花稻这样并没有太大天赋和背景的女修,被淘汰反而十分的正常。   “什么没用,你不是还有这个吗?”英媂把那本《大媂强取冷仙君》拍到了桌子上示意。   呜———花稻从指缝里往外一瞅,立马结巴道:“这,这,这是啥啊?”   英媂好笑地瞧着她说:“还给我装,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十里香喷喷!”   十里香喷喷是此书的作者,英媂一开始还未对花稻起疑,只是故事的细节过于真实,如果不了解她的人,不可能全部对上,甚至连她们四个一起赚钱的剧情都写出来了,再没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作者是谁。   花稻见隐瞒不住,只好坦白从宽:“唉~我也没想到它会突然爆火,前段日子不是抑郁不得志嘛,便想着转型随便写点东西,结果没想到都惊动正主了。”   “赚够了吧!就算没当上灵官,靠着这笔稿费你也吃喝不愁了,干嘛还抑郁不得志。”   结果花稻神色复杂地说:“书虽是我写的,但稿费还真不是我赚的。你要知道之前我都是写一些风流话本,常常是写完直接原稿卖给书社,至于这书未来是好是坏就完全不关我的事了,这本也一样,所以就算它爆火热卖,给我的稿费还是那么一点。”   “这不坑人吗?”   “这是话本圈的规矩,不过我的名气打出去了,等下本书再卖时,那稿费就完全不同了。”   “既然这样就继续写,好好珍惜你的写作天赋,职业没有贵贱,不是非要当灵官才体面。”   花稻原以为英媂多多少少会撅自己一顿,没想到还获得了她的支持,便试探着问:“你不生气啊英媂?你同意我继续写你的故事啊?”   英媂皱着眉头道:“写我自然是不会反对,但你不能乱写,这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虐恋情深?双向救赎?捆绑鞭打?最可恨的草包居然还能怀我的崽?........”   “我这不是不想让你落入被动方嘛!你要知道话本市场,首要作用就是给幸压抑的女人一个疏解口,所以要想让你的书大面积推广,那就必须写爱情,必须要修得正果,什么是正果?结婚生子家常里短,这就是女人们真正渴望的终点,别说是女男爱情,哪怕是女女爱情,男男爱情,它都要想尽各种办法下崽!”   “这明明是牲口的繁殖欲吧?!”英媂嗤笑。   花稻吞口肉,摇摇脑袋无奈道:“只有这种最原始最基本的欲望,才能唤得所有人的共鸣。但你要知道,女人不管怎么做,只要和男的睡觉就必须承担怀孕的风险,怀孕生子必然会削弱母体的力量,守你身边的男人就会趁机反超,所以为了保持你的强者地位,我只能把生育能力强加到男人身上!”   这一通话把英媂都给听蒙圈了,槽点过多,以至于她张了好几次嘴都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不是,我先问你?为啥和男的睡觉了,就一定会怀孕呢?”   花稻理所当然地回道:“那不然呢?我知道你想说,有眼不识大蒂。可是英媂,当初你亲口跟我们说过,女人的快乐夹夹腿就能满足,如果仅仅是为了□□而接近危险的男人,那完全没有理由!男人对女人唯一仅有的作用就是繁殖,你不想怀孕,为什么非要取明冷进家,要和他发生关系呢?”   英媂哑口无言,这是她第二次因为明冷被问住了,她想说因为有人让她看住明冷,但那个人住在她脑子里面,解释了也没人会相信。   “你爱他吗,英媂?”   “当然不!”   花稻叹口气,摆弄着桌上的酒杯道:“我相信你英媂,你这个人从来都只爱自己,明冷对于你来说,就好似凤凰一样,是个漂亮而值得炫耀的大玩具。这中间必然有我们几个的撺掇,是我们当初一直沉迷于他美色地位的光环中,让你误以为他是个值得珍藏的好东西,但真当你把他抢到手后,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当初做了多么愚蠢的事!”   “你既然觉得蠢,为什么还写了这本蠢东西?”英媂并不理解,花稻为何会对自己取草包这件事这么耿耿于怀,男人是很危险,但她这样无敌的强者,才不会将这种怂货放在眼里,她早就给草包安排好了结局,只是需要点时间罢了。   “因为我要生存,我妈吃药的钱一直没有结清,不得不去写一些迎合市场的作品,要是不符合大众口味,书社根本就不会收购你的书。所以有时候我也很难受,即想让你离男人远一点,又不得不写你与男人的纠缠,现在书社催我写第二部 ,可我根本懒得再动笔!”   “写!”英媂拿出一锭银子拍桌子喊:“你在怕什么?往下写!按着你的想法,把我写大写强,去开辟你的文学市场。既然你怕我怀孕,那你就把英媂有多爽写出来。既然你不想我沾男,那就写我如何摆脱男人,写我如何从逆境里冲出来,写我如何用暴力整治世界,写我有多么的强多么的狠!钱你别担心,没人看也无所谓,就当是为我一个读者写的。”   大银锭子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花稻疑惑道:“英媂,我发现你最近一段时间出手过于阔绰了,磐岩派给你涨月钱了吗?”   英媂摆摆手说:“月钱那点毛毛都不够塞牙缝的,这是草包的傢装,不花白不花。”   “........”花稻默默地把银子收到兜里,她思虑道:“这样写必然会很好,但我总觉得有些.....嗯,怎么说呢?太脱离现实没有代入感?”   “怎么脱离现实没有代入感?我还特意去看了几本男人写得傲天文,畸爸不大,倒是挺会做梦,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男人看了肯定会爽歪歪。你也这样写,我不信女人会不喜欢!”   花稻撇着嘴摇头道:“完全不会,英媂我敢保证!她们才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主角!”   “为何?”   “女人,自身的道德感极高!她们会随时端好自己的架子,不但自己要符合道德标准,还会随时出警别的女人是否有松懈。如果按你说的像男作者笔下的男主角那样去写女主角,那第一个来炮轰你的不是男人,绝对是这些女人!因为她觉得女人必须要集所有美德于一体,她们不允许女主有一丁点人的缺陷,必须要保证女主的完美,利他,顺从,这样才能带着她们的崇拜与爱慕,将女主以及自己献祭给男主的畸爸!”   哈哈哈哈哈哈~英媂大笑,拍手让花稻继续。   “这些女人,有着严重的畸爸崇拜,她们默认畸爸是世界的中心,所以没有畸爸的她们便自觉把自己放在繁殖工具的位置。一个工具最大的价值是什么?不就是获得使用者的肯定嘛!所以当你摆脱工具属性,写一个真正的女人时,必然会让工具们惊慌失措,因为对比中她们才能发觉自己的懦弱无能,自己的丑陋嘴脸,自己身处地狱!所以她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污蔑丑化造谣,甚至会把女主当成男人,这样自己就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躺平在粪坑里腐烂生蛆!” 第44章 有所图   “英媂, 站在男人的位置看世界必然会很爽。也不是没有打着女强的名号写爽文的,但文里的女主, 身边必然会围绕一堆夺人眼目的男人, 朋友也好,敌人也好,教导她的恩师,帮助她的贵人, 和她作对的反派, 以及不可或缺的, 总是强她一头的男主。”   “女主只是一个人眼记录谱, 她存在的意义就是去发现各种类型的男人, 以及配合男人完成其高光时刻!而除女主以外的女配呢?她们在哪?在等着被拯救被伤害被献祭。这样写确实很爽,不用考虑任何限制, 所有人都可以不事生产,谈情说爱, 飞来飞去, 动不动就拿天下苍生来当赌注, 只为了裤当里那点冲动。”   “可是英媂, 我写的是你,你和她们不同。你没有高贵的出身, 没有绝世的美貌,没有完美的性格,但你会和再普通不过的平民,农户出身的商贩,卑微下贱的奴隶做朋友, 你的视角从开始就注定高级不起来, 你身边围满了困于现实的女人们, 她们会拖着你,强迫你看清这个世界的底层模样,看清人类社会的运转规律,看清一草一木的生死轮回。”   花稻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完全忘了时间的流逝,她的目光穿过英媂,看到的是一片全新的领域。   “我无法忽略这些,英媂,因为我就是这众多渺小中的一员!而由我们簇拥着的你,才是整个故事的精髓所在,所以只从爽字出发,又该如何诠释更深层次的东西呢?”   英媂挠挠头,想想确实如此,男傲天的故事里,要想爽那就给男主安排一堆可以帮助他的踮脚石。可自己的故事里,她认识的人却都是陷于泥潭的被困者,写真实的自己必然就忽略不了这些人。   不过,这不是她该考虑的,英媂啧啧道:“你别问我,我给你钱让你随便写,已经仁至义尽了,剩下的你自己去想。反正别跨步太大扯了裆,最后又写成哭唧唧的苦难纪录史,任何详细描写女人有多么惨多么苦的文都是垃圾粪水!”   俩人一直谈到了天色大亮,最后实在困得不行,便挤在花稻的床上补觉。   花稻拽过被子给她俩盖严实,虽说俩眼皮打架,但花稻还是异常的兴奋,她问迷糊的英媂:“英媂你就一点都不去打听阿鸾的去向吗?她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这丫头真是让人操心.......”   英媂闭眼打了个大哈欠,嘟囔道:“你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阿鸾的选择没有错,在咱们身边接受别人的指挥安排,不如去为自己的未来战斗,她有鲛王珠护身,不会有危险的,只要她......呼~”   刚忙完英雌大会,就来花稻这里熬了个通宵,英媂实在坚持不住了,话都没说完就睡死过去。   英媂在花稻家呆了两天,第三日早上才只身回到磐岩派,然而在她离开的这两日里,外面可是乱翻了天。   哼着小曲儿的英媂,背着手摇着头,乐悠悠地往回走,结果刚到磐岩派大门口,就被一群怒气冲天的女人给拦截住了。   这群人是谁呢?没错就是参加英雌大会的那些女修。   由朝羽茉组织,以英媂的名义为噱头,号召女修来参加的活动,最后闹出了六死十三伤(全男)酒店夷为平地的结果。那些死伤的男修来头大都不凡,但伤人者的女修却多为凡徒,各个门派对此大怒,誓要对加害人实施最严厉的惩罚——废除参与者的修为,全部逐出修仙界。   废除修为,相当于判了死刑,女修们自然会反抗,有点关系地位的,便躲起来装死,没背景没能力的就直接逃出来,寻找其她庇佑。   找谁呢?一个是英媂,一个是朝羽茉,这俩人地位高门派轻易撼动不了。但朝羽茉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父亲朝勇志为了保住自己的女儿,直接将朝羽茉锁在家里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朝雁派参与过英雌大会的女修,全都领了罚,立誓不再参与关于英媂的活动,不肯的就直接废除修为丢出去。   于是,大家都堵到了英媂的家门口,要她给个说法。   “什么说法?要废你们修为的是那些老男人,找他们去啊!跟我讨什么说法?”看着满脸愤慨的女修们,英媂并不为所动,她愿意跟这群人分享修练心得,纯粹是看在朝羽茉的面子上,现在她们闹出了事,本就该她们解决去,咋还有脸来质问自己。   堵门女修共有十九人,为首的三人分别叫,豇琪,翎诗菲,卒余思。这些人是彻彻底底的草根凡徒,现在被逼到绝路,也不懂什么是怕什么是惧,直接拦截住了英媂的去路。   豇琪梗着脖子道:“在场的各位,全都是冲着你英媂仙君的名号才去参加英雌大会的,你作为号召人,难道不应该为此事负责吗?”   “姥子又不是你妈,负个畸爸责!怎么,我是干啥对不起你们的事了吗?”英媂活这么大,还第一次听到负责二字,她在这世上唯一责任就是要让自己爽。   “英媂!如果不是因为你提前退场,那些男人也不敢贸然闯入,就算发生意外,作为天下第一的你,杀死人也不会受到追责。可你将我们留在现场,自己逃离脱身,导致大家被迫背负危险与罪名,现在你还想坐视不管,你对得起大家对你的信任吗?”   “嘿!————”英媂都被她们气笑了,她抹把脸回道:“合着我就该当你们的打手,替你们扫除万难是吧?一个个不敢对欺压你们的人发难,倒是会腆着个大脸来跟姥子提要求,滚开!”   英媂毫不留情地伸掌,将拦路的女修冲开,自己冷哼两声,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这么无赖的天下第一还真是罕见!女修们扶起被打倒在地的同伴,不放弃地跟在英媂屁股后面,来到了她的院门口。   见她要关门避客,卒余思急忙喊:“英媂,你也是女修!女修的境遇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正是因为想要改变才去参加英雌大会的,现在我们被不公的制度逼到死路,你就忍心见死不救,难道非要英雌大会彻底失败,你才满意吗?”   被她们闹得烦了,英媂缓缓转过身,看着这群末路之徒问:“你们想改变?怎么个改变法?是把希望从大跌身上转寄到我身上吗?说真的各位,看在你们是女人的份上,我为大家指条明路。十九个人也不算少,与其期待别人相救,不如趁此机会组成团,借天黑杀回门派,把那些臭气熏天的老家伙干掉自己上位!”   众人被她说得一愣,面面相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翎诗菲减缓语气,试图跟她解释大家的处境:“英媂,我们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大家都是平民百姓出身,没有任何背景,我们还要生存还要在修仙界立足,遭此劫难实在没有其它办法,这才来投奔你,请英媂仙君救本凡徒一命!”   翎诗菲说罢就跪伏在地,摆足了姿态,其她人见状也犹犹豫豫地跪下,此时顾不得其它了,必须先取得英媂的庇护。   英媂俯视着这群女修,没有多言,直接关上了院门。   独自在家享受了几天清闲日子的明冷,不得不打起精神伺候回到家的媂君。   明冷是个能屈能伸的角色,明明之前还宁折不弯不肯屈服于英媂的淫威,但自从有求于英媂后,整个人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臣服做小,察言观色,卑躬屈膝,这些技巧他早在父亲和师傅跟前学得烂透于心,现在拿出来对付英媂绰绰有余。   他默不作声地给英媂沏好茶,将脱下的外套收起,再跪地为其换上舒适的居家鞋,做完这一切后,他抬头看向英媂。   “表姐凌晨给我传来一封飞信。”   英媂喝着茶,目瞭着窗外道:“你自己的书信没必要向我汇报。”   “信是给我的,但内容却是写给媂君的。”   英媂撇了他一眼,明冷立马从怀里掏出信件递给她。   现在确实需要知道朝羽茉的消息,这家伙弄出一大摊子烂事丢给自己,她却躲起来不出面,英媂倒要看看此人在鼓捣什么。   朝羽茉在信里先简单交代了一下事件的经过,然后告诉英媂自己因为被囚禁而不能出面救助,让英媂先代替自己暂时收留一下投奔她的女修,等自己处理完本派的问题后,再来接手此事,末尾道谢。   “哼~自己都保不全,还想着救助别人,真是自不量力!”英媂将信团吧团吧丢到了地上。   她靠在床头的软褥堆上,拿出花稻给她的话本看了起来,这本是花稻极力推崇的女杰小说,讲得是女主带领一群女人创建了全是女人社会的故事,名为《莫日独流》,花稻也想把英媂写成女主这样坚强有力的大女人。   英媂静下心,仔细研读了一遍,结果越看越憋屈越看越生气,最后她急得破口大骂道:“这它爹的算什么女主,这不妥妥的血包工具人嘛!什么狗屁全女社会,直接全灭了更爽快!真是气死姥子了,花稻要是敢把我写成这憋屈样,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英媂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在屋里踱了两圈,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后,她才突然想起还有一堆女修等着她去拯救呢。   “哼,这要是那女主,早就大门敞开,把这群巨婴迎到家里供着了!”英媂坐到椅子上,仔细思虑着该如何处理那群人。   她大可以不理会此事,关起门来等外面的人自生自灭,但这样做肯定会惹得朝羽茉的不满。朝羽茉这人有魅力啊,迷得英媂晕头转向,她特想看看这家伙到底在折腾什么,要是朝羽茉真跟那文女主一般,纯纯一个大菩萨什么也不图,那她肯定会在其坟头烧上三根香以示佩服。   要是朝羽茉有所图呢?   英媂的思绪慢慢缓滞下来,她突然意识到朝羽茉某些不为人知的阴谋,这就对了,一切莫名其妙的举动,猛然就显得合理起来,她眯起眼睛笑道:“有意思~这家伙果真不是个简单角色。” 第45章 掀桌子   朝羽茉被门派严加看管, 禁止与外界有任何联系。   在这之前,她和父亲朝勇志爆发了一场从来都没有过的争吵, 作为一个标准的乖巧的门派长女, 朝羽茉对外一直都保持着温顺大气的大小姐形象,加上她的管家能力出众,朝勇志对自己的闺女向来都很满意。   但是,从未让人操过心的大女儿, 也会有自己的不满。   “你们不能伤害她们任何一个人, 英雌大会是我组织的, 就算是惩罚也该算在我头上, 你应该听我讲清楚事情的经过, 她们做的没有错!”   “是对是错没人在乎,但你们触犯了修仙界的大忌, 我不处罚她们无法跟外界交代。”   “是什么大忌?!那条法律那个条约,连基本的辩护都不允许, 就判处最严重的罪刑!”   朝勇志被怼得怒上心头, 他很气愤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 朝羽茉一直都是唯命是从任劳任怨的好女儿, 怎么会变成这般不服管教的疯子模样,定是被那个英媂给带累坏了!   “你可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是我朝雁派的大小姐,代表的是整个门派的颜面,这般狂妄无礼目无尊长,哪里有点高阁闺秀的样子!”   又拿身份来压自己,朝羽茉嗤笑:“朝雁派大小姐?父亲你难道不清楚吗, 这个身份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你口口声声说我代表了全门派, 但整个朝雁派与我朝羽茉有半毛钱关系, 我只不过是你们父子俩随时可以卖掉的佣人,我为朝雁派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你们做傢衣!”   朝勇志拍案而起,怒斥道:“你一个妇人,竟敢窥视我朝家的权力,真是痴人做梦罔顾天理!”   虽然意料到这种结果了,但被如此赤裸裸排斥,朝羽茉还是心头一痛,她下意识地要反驳,但朝勇志并不想听,直接派人把她关进了账房里面,不许她跟任何人联系。   说来也好笑,为啥是关进帐房里而不是她的闺房呢?因为朝雁派离不开朝羽茉的管制,按着传统,修仙界依然是女主内男主外的模式,所谓主外就是男男联盟,将天下权力归于男性之间分割,而女主内则是将女人分裂成散装的个体,圈养在院墙之内,负责毫无收益和名誉的后勤杂务。   朝羽茉的母亲在生幼弟时就难产死了,也是想不明白,都到修仙的世界里,女人的难产以及痛经妇科病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根治,就像男人的痒痿一样,估计到哪个世界都是终极难题吧。   没有主母管家,作为长女的朝羽茉自然而然地接替了母亲的位置,她虽然年轻,但为人处事很有分寸,整个门派都十分信服于她,就算没有实质的权力,但管理治家的朝羽茉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用了四年的时间,暗无声息地将门派大小要职,更替收编成了她的心腹,从她以上的权力固若金汤,她碰触不到,但从她往下的权力,哪怕是芝麻大小,她都要确保拿到手,积少成多当这些基层人物全部被她掌控后,那她将成为朝雁派最不可或缺的人物。   朝勇志自然发现了其中的漏洞,但没办法他找不到可以替代朝羽茉的人,一旦将她撵走,那便犹如抽筋剔骨,门派的后勤系统将会彻底崩盘。朝勇志忌她防她,却又离不开她,就算知道她暗怀野心,但依然要耐着性子安抚。   “你如果真想保那群女修,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把门派给打理好了,我姑且可以冒着名誉被毁的风险,保住她们在修仙界的地位。这样做对所有人都好,关键是看你后面的表现,如若你执迷不悟,非要跟那个英媂同流合污,那我必然会断了这群女修的退路!”   朝勇志这话是威胁,也是在向朝羽茉妥协,只要她能收敛一下自己的野心,那被她牵连的人将相安无事。   初露利爪的野兽便被敲打了,朝羽茉虽然满腹怨气,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而不顾门派里女修的死活,于是只能接受了父亲的安排,乖乖呆在帐房里替朝家管账,未来还有的是机会,先保住人手要紧。   不过,有时候一旦开始,那事情的发展就不一定顺着你的预想走了,头目降了,手下却不一定认输。   以白衫为首的一众女修,誓死不服从安排,就是要闹,就是要替英雌大会讨个公道,哪怕是修为尽毁也要争出个是与非来。   等消息传到朝羽茉耳朵时,白衫等人已经被押守着,要去广场上当众行刑。   “什么!”朝羽茉大惊,连忙往外跑,却被一众护卫给拦截住了。   “大小姐,主教有令,让小的通知你,被行刑的只是一小部分不服从管教的女修,你一定要看清时态,是朝雁派重要,还是那群暴徒重要!”   “重要......”朝羽茉望着门外的世界低语,她是把朝雁派看得挺重要,那是因为她总认为自己未来会有机会从中分得一杯羹,可是这样的机会有多大概率呢?   自己手里的筹码有多少呢?她举办英雌大会不就是想让自己变得更有用一些吗?白衫几人一旦被断修为,受到处置,那就表明了她此次输的一败涂地!未来还有人会信服她吗?她辛苦搭建的桥梁将灰飞烟灭,就为了保住在朝雁派这不确定的地位吗?   朝羽茉转身看向身后层层的书架,堆积如山的账目,是万千的重务,像大山一般压负在她身上,明明她可以靠一己之力带动整个门派的前进,明明她身怀傲人能力,为何还会屈居于别人的羽翼下,当别人飞天的座骑!   “我朝羽茉二十载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一项成绩是属于自己的,英雌大会不该以这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与其拼死拼活地祈祷别人赏饭吃,不如从新开始,为我自己卖命!”   朝羽茉挥臂发出炽焰招术,烈火立马吞噬起纸木构建的帐房,众人惊慌连忙向外奔逃,她连发数十次,直到大火将建筑完全烧尽,在一片火海里朝羽茉仰头大笑:“哪怕付之一炬,我也不会将自己的成绩拱手让人!”   火势借着风势没一会的功夫就蔓延了半条街,周围的修士们赶紧围上来发动仙术灭火,朝羽茉趁乱逃了出去。   本来在广场上接受责罚的白衫几人,突然看到人群起了骚乱,未等她们反应,朝羽茉便从天而降,落到她们眼前。   白衫大喜:“大小姐!大小姐!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白衫能追随于你,真是死而无憾!”   朝羽茉出手解开她们几个身上的封印,宽慰道:“何来死不死的,你们几个即忠于我,我便永远不会放弃你们,快快起来跟我离开这里!”   “去哪里?”   朝羽茉望着哄乱的人群说:“去咱们的起点!”   几人于是在朝羽茉的带领下,冲破重重阻拦,逃出了朝雁派。   .............   傍晚时分,磐岩派的一角升起了袅袅炊烟。   英媂院外的墙根处,架起了灶台,烧起了大锅,饿了一日的女修们,全都撸起袖子亲自下手,开始做她们的晚餐。   倒也不是英媂大发善心,要请这群末路之徒吃饭,而是她闲着无聊和那些人互怼,你一句我一句大家都很不客气,然后不知是谁提起了英雌大会那晚的争斗。   说有人学英媂,摘了好几个男修的挂件,这才惹得修仙界大怒,极力要惩罚她们一众人。   英媂顿时大乐,看这些人也顺眼了许多,于是一开心就吩咐明冷去买些粮米器具,要请大家吃饭。   等朝羽茉几人赶到时,刚好看到一排女修端着大海碗,正蹲墙角处吸溜面条。   英媂招呼朝羽茉过来一起吃:“就等你了!粗面豆腐卤,要不要来一碗?”   朝羽茉没理会她的玩笑,拽着英媂进了屋。   关好房门,朝羽茉严肃道:“虽然这个决定非常的不明智,但英媂,我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嗯~”英媂掏掏耳朵,坐到了椅子上,她看着朝羽茉问:“虽说你借了我三十两,但我应该早就还清你的债了,现在你要我帮助,又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近处的利好我不能保证,但将来我只要得了势,英媂,你要什么我都能给!”   英媂嗤笑:“大饼!画大饼谁不会,不过我还是想先听听你的计划,我想看看你到底怎么做才能平地翻身。”   见她没有拒绝,朝羽茉松了口气,她之所以敢做这么绝,便是因为有英媂这座大山给她做后盾。   “我准备成立自己的门派!从现在开始,组建我们的势力,制定我们的规则,跟当下所有门派分庭抗争,再不受他们的拿捏!”   朝羽茉说得很激情澎湃,但英媂并不为其所动。   她问:“所以呢?你想让我为你做些什么?钱?权?力?”   朝羽茉摇头笑道:“你什么也不用做,我只需借‘英媂’一名,便能惊破层层阻碍!” 第46章 最后的晚宴   太阳正好, 明冷和凤凰,一人一鸟靠在墙边发呆。   路过的徒子们纷纷朝这边投来诧异的目光, 冷仙君傢入磐岩派也有个把月了, 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做个居家小夫人,不肯抛头露面,但他这几天却日日在外面闲逛。   明冷是英媂的人, 英媂啥样磐岩派没有不清楚的, 那就是条疯狗, 但凡惹恼了她指定一顿狂咬, 所以虽然很多人都好奇明冷, 但最甚也就打声招呼,没人敢轻易去招惹他。   这正合明冷心意, 在娘家光明派时,每次出门都会被仆人前拥后簇, 执礼的侍从监管着他的一言一行, 派里的各位长辈仙师他都要一一问好, 麻烦得要死, 干脆就不出门了!但在这里不一样,英媂是个法外之徒, 连带着明冷都不受规则束缚,就比如他现在天天带着凤凰在院派内溜达,饿了就让随行的烟童找点吃的,累了就蹲墙边歇歇脚,没人在乎他要做什么, 也没人敢来规训他, 日子过得好不悠闲自在。   不过事情没有个绝对, 也有那些不长眼的,就是要凑上来找无趣。   早就观察他许久的岩莫拂,今天是终于憋不住了,带着一群男徒围住了单独在外的明冷。作为磐岩派的继承人,有外界男子闯入自己的地盘,岩莫拂自然要好好敲打他一下。   “明冷仙君!”岩莫拂抱着胳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眼前的赘婿道:“躺女人身下的滋味如何呢?看你这柔柔弱弱的样子,倒是挺适合当女人的闺中密友啊~”   哈哈哈哈哈哈~身旁的男人们顿时放肆大笑,明冷阴着脸不愿跟这群臭虫们废话,他转身朝旁边走去,不料岩莫拂伸胳膊将其拽住。   岩莫拂钳制着明冷的手肘冷笑:“别走啊冷仙君,你的大名我们早就有所耳闻,哥儿几个今天就想问问,堂堂光明派少主,明佐仁的关门弟子,为何会混到如此地步,放着前途无量的继承人不做,偏偏要做女人的狗!”   明冷被他说得心中一刺,甩开毛糙的手沉声道:“我要做什么,跟你们有何关系!”   “有何关系?你知不知道这种下贱行为丢得可是我们全体老爷们儿的脸,但凡多几个像你这样自甘堕落的孬种,那以后女人岂不是要骑到男人脸上拉屎了!”   哼~明冷上下审视了一番岩莫拂,翻着白眼哼笑道:“我想你们尽可能放心,依着几位的模样,就算是做英媂的夜壶都不够不着,怎么还敢肖想和我一样?我虽然是入了女人的门,那也是天下第一者的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何丢人?!”   他倒是想的明白,被英媂调教了几天,不但不抑郁了,反而为此自豪起来。   此话气得岩莫拂脸红脖子粗,磐岩派的人都知道岩莫拂当初有意英媂,只不过人家没看上他,转头取了样貌家世皆好的明冷,如今他退而求其次,只能和瘸子师妹成家。又被明冷这么取笑了他一通,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岩莫拂脑子一热就冲上去要和明冷交战。   但正如明冷说的,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说打不过英媂,但修为在修仙界也能排到前五,更何况这段时间跟着英媂暗暗学习,功力迅速上涨,对于岩莫拂这种角色,明冷根本不放在眼里。   俩人连身都没靠近,互相交手三次就定了胜负,岩莫拂被狼狈地击倒在地,而明冷连头发丝都未动,转动着手腕收回了招式。   他看着惊慌的众人说:“我们本就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再来找贱,下次打你的可能就是英媂了!”   一般搬出英媂,那谁都得掂量掂量,岩莫拂吃了亏,心里也安生了,带着男徒骂骂咧咧地离开此地。   旁边观战的烟童松了口气,他实在害怕主子惹出事端,不是说解决不了,而是在别人的地盘你根本不占优势,英媂虽说是老大,但依仗着别人是要看脸色的,她也并不宠爱少主,万一出事了,站哪一边还真不好说。   烟童上前劝说:“少主,反正这些日子,那女人也不让你在家呆,天天这么在外面招摇过市,难免还会碰到找茬的,为何不回去住几天呢?”   明冷也不是想在外面溜达的,而是表姐朝羽茉带着一群女人攻占了他的地方,一行人把英媂的院子当成据点,天天在里面吵嚷着开大会。英媂将他和凤凰一起赶了出来,不到半夜不许他回去,明冷没有办法只能在外面虚度光阴。   “回去?回去就没有找茬儿的吗?”明冷叹气道:“在这里,有人找事我尚能还手,可是回到光明派,我一个字都不能反驳,傢出去的男儿,泼出去的水,既然都成了赘婿那还回去讨什么嫌?”   烟童大惊,急忙劝慰道:“少主你这是听谁瞎说的,光明派可是从来都没放弃过你,你在这的一举一动那边都密切关注着,主母不是告诉过你吗?这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一旦那女人怀孕了,你马上就能回去的!”   明冷摇摇头,感觉更没希望了,怀孕是不可能怀孕的,现在上英媂的床都费劲,自己只有在洗脚时才能讨好她一下,哪里有机会完成父亲的指令。   他已经接受命运的安排了,在那晚自杀未果后,他就投降到了英媂手下,所以对于父亲那边,明冷一直在撒谎拖延着,反正不见面也没啥好怕的。   烟童也很无奈,主母和主教天天催促他将少主带回去,可明冷是死活也不肯回去,两边夹击下,烟童只能说:“少主,就算是为了佐仁仙师,你也得回去看看啊!”   “师傅?”明冷转头看着他问:“师傅回来了?”   自从上次天门大赛后,明佐仁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他那时的状态很不对劲,明冷第二天去拜见时,明佐仁就再没现过身影。作为修仙者,常常会去深山老林中闭关,所以明冷也没多想。   没料到此次闭关这么快就结束了,明冷担忧师傅,坚定的心也开始摇动,他迟疑了一会道:“等我晚些时候,和英媂说一声再回去吧!”   烟童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也不知那女人给少主灌了啥迷魂汤,现在的少主真得像她手下的狗,言听计从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   视线回到英媂的院子里。   此时这个小小院落挤满了人,因英雌大会而遭到惩罚的三十二个女修组建了修仙界里第一个全是女门派——英雌派。   说是门派,事实上连个基本的落脚点都没有,所有人都拿英媂家当临时总部,她们连着开了七天的大会,将现在以及未来的发展规划一一排列出来,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些计划将是她们以后行动的总纲要。   而英媂这个穷鬼成为英雌派的主要投资人,这段日子的所有开销费用,全都是从她手里,的明冷的傢装里出.......   英媂虽说爱财,但她不贪财,所谓手里有俩子存不到明天,啥时候花完啥时候完事。而明冷呢,他纯粹是对钱没有概念,英媂伸手他就给,倒把替他管钱的烟童急得嗷嗷叫唤,眼瞅着金山银山全被英媂给嚯嚯了,明冷丝毫没有感觉。   明冷就是英媂吸空光明派的管子,大量的财力物力顺着这条渠道,吨吨吨地流了过来,福泽万女。   修仙界的门派,有和老门派闹翻分裂出来的,有占地为王自起帮派的,也有商贾赞助能人异士聚集起来的....不管是哪一种,在自立名号时,必须要和修仙界的最高权力部,也就是评审团报备,然后大家才会承认你这个门派的存在。   朝羽茉之所以把英媂拉进来,就是想借用她在评审团的地位,虽说是个挂名的空壳,但只凭这空壳,英雌派便能绕过所有老男人的审判,顺利在修仙界里面挂上名。   能成立只是第一步,现在英雌派只有人,土地金钱和名号都还没有着落。   到这里就有必要详细解释一下,修仙界是怎么个运行方式。前面说到过,修仙者来自平民百姓,而习成之后的修士也会回到人民群众中去。修仙只是一项有门槛的技能,只要你一天没飞升,那你就要吃一天的凡间饭,所以还是要挣钱,还是要养家糊口。   修仙者如何赚钱呢?首选便是留在各大门派里面当灵官,所谓门派,其实就相当于靠暴力占山为王的大地主家族,他们手下有大片的土地,有地就有基业,种田也好,租地也好,经商也好,全都需要人手,灵官一职的主要任务便是帮助门派经营这些项目。   除此之外,灵官还可以根据需要,去帮平民百姓干活,基本上分为三大类:驱邪祈福,保驾护航,繁杂要务。   具体价格修仙界里有统一标准,所以就算修仙者选不上灵官,也可以干野路子,自己打出名堂来接活。   英雌派现在没地没钱,唯一能走的路,就是让门徒接近百姓,打着英媂的名号去招揽生意,等攒够一定的本钱和名气后,她们就能买房置地,开办自己的门院仙庄。   “那要等多久才能攒够本钱,不如直接把草包的傢装拿出来——-”英媂刚想习惯性的掏明冷老底,却被朝羽茉给打段了。   面对同伙们的质疑,朝羽茉道:“大家都是女人,傢装自古以来就是傢人者的私有财产,作为取入方,私自支取傢装是受人唾弃的行为,英媂帮我们这么多,咱们不能让她无故背上骂名。我们英雌派既然想长久,第一笔钱就一定要来得明明白白,不给后人留把柄!”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便打下志气,要在半年内争取攒够租金,拿下第一个据点。   事后,朝羽茉私下里点拨英媂:“我知道你这人嘴冷心热,有时候被兴致冲昏头脑,便容易感情用事。但咱们组在一起不是拜把子交朋友,英雌派是个利益集团,凡事涉及到钱财的,就一定要按规矩分得清清楚楚。你作为这个帮派的首席,一定要和下面的人保持距离,不能无止境的付出,那会让她们产生依赖,久而久之便会造成升米恩斗米仇的现象。”   英媂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便笑问:“明明是你那么慷慨激昂地让大家团结一致,互相帮助当成一家人的,我被你哄得着了道,便想着献些力。”   朝羽茉的号召力自然不是吹的,她先是把各自的难处险境夸大,给众人制造足够的压力。又痛斥当前社会的不公,调起大家的愤怒。然后甩出自己的想法和大饼,给所有人找明希望与出路。最后提出要求,让每个人效忠自己,只要按她的要求办事,就一定能取得胜利。   这招打得所有人都信心满满热血沸腾,连带着英媂都被她哄住了,要不是朝羽茉阻拦,她能把光明派家底给掏空。   “这是基本的管理之道,你要知道现在还只有三十几个人,帮派刚起步,很多规则和秩序都不太完善,只能靠着情绪和信念来调动起人们的意志。但管事的和干活的任务不一样,你要时时刻刻站在一个清醒的位置,从整体处全面地考虑问题,万不可以用私心来办公事!”   英媂点点头,仔细回味着朝羽茉的每一句话,这次动员大会,真心让她受益匪浅。她从没想到语言能这么得有力量,明明同样的几句话,从朝羽茉嘴里说出来,就格外有感染力,哪怕你是个自闭,也能被其打动。   天色已黑,女修们都走光了,英媂依然沉浸白天的斗志中无法自拔,她脑子里全都是朝羽茉的影子。   明冷像往常一样伺候英媂洗簌泡脚,他捧着船一样的大脚,仔细认真地帮其擦拭干净,然后仰头看向英媂。   英媂现在满面红光,心情大好,是个不错的状态,明冷提起胆子,慢慢凑过去索吻,结果嘴刚碰到,便被英媂一把推开。   “滚蛋,姥子今天没性趣!”   明冷又是委屈又是羞耻地蹲在地上收拾杂物,若不是他被体内的邪物控制着,也不至于每天饱受欲望地摧残,特别是食髓知味后,整个心神全被那点子破事吊着,他每天不得不花大量的精力来压制住体内的躁动不安。   这一切都是父亲害得他!明冷心里又记下一笔账。   “媂君,我师傅回来了......”还是有那么些不甘心,明冷干脆把明佐仁也给出卖了。   这个消息终于引起了英媂的兴趣,她把目光转到明冷微红的脸上,想了一下便说:“炽阳木送出去这么久了,是该有些成效了,你明天回去看看你那师傅的状态,回来后报备给我。”   “是.....”明冷纠结了许久,为难道:“媂君,我——-”   英媂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勾勾手指头,让明冷跪到了脚边。   “真是啰嗦,改日给你找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英媂抓起明冷的前襟,将他揪到跟前。   明冷原以为她是要亲自己,没料到俩人的额头碰到一起,一道金光瞬间侵入脑部,他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目光却失了焦距。   半柱香的时间,英媂拖着失去意识的明冷,将他丢到了矮塌上。   拍拍他紧致的小脸,英媂俯身在昏迷的明冷耳边低语道:“守好你的脑子,时刻给我记住,这具身体里外都是我英媂的,要是敢让什么脏东西入侵进来,我把你给捏爆!”   带着威胁的语气不容质疑,不像是叮嘱,倒像是什么符咒,明冷眉头微微蹙起。   英媂直起腰,再次冷语道:“回来后,记得一五一十地把所见所闻报与我听。”   并不是只有明佑镗有控制人的招数,英媂用的方法还是梦境女教给她的,是已经在修仙界失传的魔修,名为‘控神术’。可以在被施法者意识里布置上一层外在防御,这样再有邪物入侵时,便能及时的阻隔。   很明显,梦境女要找的坏东西,就在光明派内部,老烟囱明佑镗正谋划着什么大招。不过没关系,英媂早就准备好了大网,只等着暗处的玩意成熟后,将其一网打尽。   第二日,明冷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光明派。   主母朝婉歌激动地拉着男儿的手诉说着自己的思念,夕鹭带着丫鬟给明冷接洗风尘,他被围簇在目光的中心,所有人都在为他的意志服务,明冷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的尊贵。   然而这种幻觉,在难得一聚的家庭晚宴上被打破了,明佑镗的到来让所有人都耷拉下了嘴角,就像每个家庭都有这么扫兴的老男人一般,明佑镗总是能用最少的语句,制造最大的破环。   老男人看着站直身子恭迎他入座的家人和仆人们,板着臭脸坐到了主席,这时的朝婉歌才敢拉着明冷落座。   “怎么还缺一个呢?”明佑镗指着空出的位置指责道。   夕鹭赶紧在主母开口前抢答说:“小姐说她今天不舒服,就不来吃了。”   “她舒不舒服都得过来坐着,这由不得她来决定,去把她给我抓来!”明佑镗拍着桌子吼道。   朝婉歌赶紧让人去叫明姜,宴席上的气氛瞬间降到最低点,见大家都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明佑镗终于是舒服了些。   明姜没一会就被人带来了,她哼哼囔囔地跟母父行礼问好,然后红着眼圈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因为上次英雌大会的事,明姜被禁了足,跟朝羽茉不同,还是孩子的明姜没有任何反抗能力,除了不甘心地接受外,她根本别无选择,也是因为这样,她错过了英雌派的成立,彻底和英媂断了联系,没人在乎她一个孩子的。   朝婉歌举起酒杯试图缓解压抑的气氛,她笑道:“咱们家四人聚少离多,常常因为各种原因凑不到一起,今天难得团聚,是该庆祝一下,来,祝咱们明家未来兴旺,祝光明派永远强盛!”   四人虽说各怀心事,但却不约而同地举起了酒樽,她们仿佛也预感到了什么,在饮下这杯团圆酒后,人生就如美酒般被吞进了无尽的黑暗中,沧海桑田,瞬息万变,聚散离合,阴阳两隔。   桌子上的佳肴无人享用,仆人们围在四人的周边,灯光下的摇晃的影子如鬼魅般压在四位主子的身上,众人沉默着,等待着第一个开口的人。   第一个开口的人理所当然地是明佑镗,他冷哼道:“明家兴旺?真是让人耻笑,有这么个废物难保不绝后!”   “夫君!这等场合莫要说如此晦气话。”朝婉歌叹气道:“有些事莫强求,实在不行,那就等明冷回来了,咱们再给他招个通房的也行,只要是咱们明冷的孩子,还不都光明派的子嗣。”   其实这时明冷默不做声便能躲过一劫,可他偏偏脑子一抽,脱口而出:“我是英媂的人,不是你们种猪!”   众人见鬼似地看向他,就连明冷都惊呆了,没等他解释,明佑镗就暴起掀翻了桌子,精心准备的盛宴就这么毁于一旦,所有人身上都沾满了油污,明姜尤胜,因为她跟前刚好是一盆热羹,汤水泼到了她胸膛上,烫得她大声哭喊。   “呜呜呜~妈妈!妈妈!”明姜下意识伸出胳膊扑向母亲,可朝婉歌急于去拉拽殴打明冷的明佑镗,顺手将明姜推给了旁边的夕鹭。   “夫君!夫君!息怒啊~”   明冷抱着脑袋躺在一片狼籍中,接受父亲的手打脚踢,这样还是不过瘾,明佑镗直接从下人手里抽出宝剑,竟要生劈下来。千钧一发之际,劝架的朝婉歌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招,宝剑这才擦着明冷的脸颊砍在了耳旁的石板上。   疯了!明冷心中一凉,也不乖乖受着了,他站起身看着两眼通红的父亲,这时才意识到明佑镗不正常。   没杀死儿子,明佑镗好似十分气愤,他举着宝剑再次冲了上来,但明冷此次有了防备,直接出掌将父亲击了回去。   不死心,再来,明佑镗又一次被打倒在地,接连受挫后,他的脑子好似清醒了些,赤红的眼眸也跟着消散了。   “父亲!你到底瞒着我在搞什么!” 第47章 坏掉的人   夜里下起了大雨, 雨幕冲刷着天际,哗哗啦啦地噪音掩盖了某些声响。   呜呜呜呜~哭泣由远及近, 一行仆人顶着暴雨, 踩着阶梯来到了二层的楼道处。   夕鹭怀抱着痛哭的明姜走在最前面,头顶昏暗的光线隐隐绰绰,把来者照得模糊不清,等众人进了屋, 关上门后, 忐忑不安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明姜在晚宴上被吓掉了魂, 一直抱着夕鹭的腰不松手, 她啜泣着咕咕嚷嚷地喊着妈妈, 可惜母亲的注意力全在老公男儿身上,全然顾及不到她。   夕鹭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轻声安慰道:“没有事的,别怕, 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呜呜呜.......”明姜哭着, 她有好多话想倾诉, 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命运的齿轮已经转起,属于她的未来像窗外的闷雷一般滚滚而来, 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任其碾压过全身。   没过多久,外面就进来一个丫鬟,催促夕鹭赶快过去。   “不要!夕鹭,你别离开我, 不要留我一个人求求你!”明姜攥着夕鹭的衣角极力挽留, 她不想一个人度过这个恐怖的暴雨之夜。   夕鹭为难地替她擦掉眼泪说:“小姐, 我让嬷嬷来陪你,乖~这里这么多人呢!你要学着长大,独立一些知道吗?”   天空劈下一道闪电,昏暗的屋内顿时亮如白昼,照明床边仆人们满脸的冷漠,只有夕鹭带着满是遗憾的目光,无奈地跟着丫鬟走出了房间。   明姜浑身颤抖地缩进被窝里,抱成一团喃喃:“睡觉!快点睡觉,睡着了就好了,睡着了就不怕了.......”   撑起遮雨的油伞,夕鹭和丫鬟走在空荡的小道上,大雨哗哗地下,将俩人的低语圈束在了伞下。   “好消息夕鹭姐,那边传来话,说鹫月找到了!”   听到鹫月,夕鹭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四周,大雨中的深夜格外隐秘,她低声道:“具体怎么说?”   丫鬟凑近道:“鹫月受了很严重的伤,是姓潘的女人找到了她,现在生命已无大碍,但是......”   夕鹭皱眉示意她赶紧说。   “但是鹫月说,咱们派的后山有问题,她被一个很邪门的东西给攻击了。”   “邪门的东西?”夕鹭慢慢停下了脚步,朝后山的方向看过去,远处的山体隐藏在雨幕之中,只有空气中折射出青绿色暗光,稍显得不同。   丫鬟又说:“姓潘的让你找机会打探一下主教在暗谋什么计划,她需要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夕鹭冷哼道:“我现在自身都难保,主教早就对我起了疑心,若不是主母护着,恐怕早把我处理了,根本没法再实施任何行动,让她再想其它办法吧!”   丫鬟哽了一下,没再继续,直接低头说是。   顺着大路返回到了晚宴大厅里,地上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此时的堂厅内只留下朝婉歌一人,她坐在椅子上黯然伤神。   夕鹭默不作声地来到主母身后,没有打扰她的沉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明姜怎么样了?”   “小姐已经睡下了。”   朝婉歌点点头,而后便是深深的一声叹息,她看着空荡的大厅,好像是在跟夕鹭说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道:“佑镗年轻时是个沉稳宽厚的少年,但那时光明派最瞩目的新星是他的胞弟,明冷的叔叔明佐仁。小叔天赋异禀能力超众,小小年纪便进过天门成为修仙界第一,当时明家有意将祖规的长子继承制破改,想把光明派主教之位传给他。”   主母说的这些,夕鹭都了解,不过她既然说出来了,便不是在和自己商谈。   “相比弟弟的优秀,功力一直都处于瓶颈期的佑镗便显得些许平凡,虽然是明家长子,但并不受人重视,就连弟弟有时也会表现出不敬。但他心胸宽广,对此并无大异,他很呵护自己的弟弟,哪怕明家要他把主教位置让给佐仁,他也毫无怨言,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影响他们的手足之情。”   “主教宽厚,是成大事者。”夕鹭捧场道。   朝婉歌笑笑,紧缩的眉头并没有松懈,她感慨:“这么一个优秀的人,哪怕我嫁过来多年,都会为当时的他心动。可是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就开始变了........”   明佐仁并没有接受继承人的身份,他要脱离世俗纷扰,专心修炼飞升,大家都很支持他。同时明佑镗靠着朝婉歌的让贤,终于进入了天门,然后娶妻生子功成名就。俩人的转折点就是在这里颠倒,明佑镗成为主教节节高升,而明佐仁闭关修炼却毫无长进。   “佑镗的性格开始变得奇怪,等生下明姜后,他就完全成了另一个人。可能一直在身边的缘故,某些改变十分潜移默化,你未能发觉。但某天夜里,你从黑暗中惊醒,看着身边的人,便会十分的陌生,这根本不是我当初认识的佑镗......”   “是人都会发生改变,何况主教要管理这么多事务,重压之下肯定会有所不同。”明佑镗性格巨变,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但夕鹭才不会中昏女的招,只敷衍不讨论,防止她倒打一耙。   朝婉歌摇头否认道:“不不不,这不是改变,如果要形容的话,佑镗好像是一颗从内开始往外烂的苹果,无声无息,等你发现问题时,他就已经全坏掉了。”   好比喻!夕鹭心里默默同意。   朝婉歌站起身子,拖着沉重的脚步向门外走去,她跟夕鹭道:“你不用跟着了,我要去祠堂看看他们爷俩,那里没有主教允许,不让女人随意进出。”   将伞递与主母,夕鹭目送着朝婉歌渐渐消失在黑暗里,雨没有停的趋势,冲刷着这个世界的遮掩。   夕鹭不知朝婉歌为何会说那些话,但改变的不止是明佑镗,她自己其实也完全换了个人。   在朝婉歌没嫁给明佑镗之前,她和现在的侄女朝羽茉一样,是个能力出众功力超强的女修,那时的她,心里还装得下江河湖海,思想也很开明通透。这样好的一个人,夕鹭此时想起来,都为之骄傲。   可惜了,在她正是盛开的年纪,却遇到了‘老实人’明佑镗,像被下了迷魂药般,朝婉歌迅速倒戈嫁入光明派。从此修为荒废,功力尽毁,就连思想都被同化,成了专心辅佐男人的家妻。她只觉得明佑镗烂掉了,殊不知自己早就发烂发臭,昏因家庭就是一个大粪坑,一旦进入了,不是变屎就是成蛆。   明家祠堂内,明冷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师傅。   大厅里的光线昏暗,明佐仁盘坐在蒲团上,他的胳膊腿都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整个人的面貌重新回到了两年前的丰神俊朗,炽阳木的作用果然不容小觑。   明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师傅能恢复正常,那自己的付出就没有白费,不管受多大的委屈和屈辱,至少是值得的。   明佑镗在他身后推了一把道:“去吧,去你师傅跟前磕个头。”   明冷听话地抬起脚,往大厅内走去,可他的脚刚碰到地板,闭目沉思的明佐仁就猛得睁开了赤红的双眼。   “她来过!她居然来过!”嘶哑的吼声回荡在耳边,明冷感觉脖子一紧,然后身体便被拖着移到了师傅跟前。   明佐仁抓着徒子的下颌,满脸的暴怒,他瞪着明冷斥问:“她在哪里?你身上怎么会有她的痕迹!?”   “谁!——-我,我不知道——是谁......”明冷浑身僵硬,师傅给他的感觉完全是陌生的,虽然外貌还是原先的样子,但明冷却察觉到,这个人不可能是师傅!   赤红的眼珠简直要滴血,苍白的皮肤下面,血管却隐隐透漏着暗黑色,压迫感十分明显,明冷扳着他如铁般的手指,终于从明佐仁的手里逃脱出来。   “父亲,他不是......”明冷刚想转身往回跑了两步,黑青色的地板上就亮起了阵符。   门口的明佑镗和灵牌下的明佐仁齐齐施法,而处于两人中间的明冷立马被困在当场,白色的的光线交叉蔓延,将猎物团团围住。   “你们!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我可是你男儿啊父亲!”明冷惊慌失措地喊道。   可惜没人听他的控诉,两个兄弟此时全都红了眼睛,一举一动皆同步,地上的阵符在他们的布置下开始慢慢启动,白光四起,咒盘转动,位处中心的明冷完全被压制,整个身体都跟着悬在半空。   “上次的仪式被你中途打断,该施的法没有完成,这次你可要老实一点!”明佑镗转手结阵,嘴里随即念起了咒语。   一时间电闪雷鸣,风雨肆虐,明冷被万道白光击中,整个身子都笼罩在刺眼的光芒里。   奇怪的是,这次他没有像上次被夺走意识,脑海里好似触动了什么机关,金光大闪,像一口罩钟般牢牢包裹着他的意识力。   “守好你的脑子,时刻给我记住,这具身体里外都是我英媂的,要是敢让什么脏东西入侵进来,我把你给捏爆!”   “英媂!”明冷回想起她的话,顿时明白她早就给自己设下了防护,于是立马专下心对抗入侵的力量。   而久侵不入兄弟俩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明佑镗气急败坏地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仙器——青铜戈。   青铜戈是十二仙器之首,为明佐仁进天门后带回来的胜利品。此仙器不同于其它仙器的功能新奇多样,它就只有破环一项用处,不管是哪方面的破环,它都能击破。   明佑镗边念咒语,边拿青铜戈朝明冷的方向猛击,白光瞬间带上了利刃,劈在明冷的意识防护罩上,猛烈的攻击刺激得明冷脑仁剧痛,他从半空摔倒在地板上,捂着脑袋撕心裂肺地嚎叫。   “啊!————父亲,师傅!——救我~救我~”   仙器的攻击会极大程度的损坏人的魂魄,哪怕有英媂的金光护体,都抵不住青铜戈的生砍,可面对男儿和徒子的痛苦,两位长辈丝毫不为所动,他们根本不在乎明冷的死活,他们要的是这具年轻有生命力的身体。   正当明冷危在旦夕之际,听到求救声的朝婉歌立马踹开祠堂的院门,闯了进来。   “明冷!!!”见男儿被折磨,朝婉歌心中暴怒,沉于丹田内的力量瞬间喷涌而出,她丢掉伞怒喊:“你们居然敢害他!”   许久未施展的招数打出来依然恐怖,朝婉歌为了男儿,第一次向丈夫发动了攻击,寒光携着哨声袭向明佑镗的脑袋。   正在施法的明佑镗根本来不及躲闪,直接一击破功,晕倒在地,而他对面的明佐仁也跟着歪倒了脑袋,没了声息。   朝婉歌赶紧将明冷从祠堂大厅里抱出来,被青铜戈攻击了意识力的明冷,此时浑身抽搐,七窍流血,完全是废掉的状态。   “明冷!明冷啊~你回答娘一声......”朝婉歌搂着男儿痛心不已,她早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明佑镗会对男儿下手,自己居然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将明冷放在暴雨中,朝婉歌握紧拳头,走向了偌大而幽暗的祠堂。   她捡起遗落在地的青铜戈,朝着昏迷不醒的明佑镗大吼:“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害我家男人这么久,还没够吗!”   “出来!————”   朝婉歌举起青铜戈就向明佑镗的□□劈去,感受到攻击的明佑镗,身体突然喷出大片的黑雾,黑雾迅速弥散开来,将整个祠堂都包围住了。   耳边有悉悉簌簌的摩擦声,像千万只蚊虫在挥动翅膀,朝婉歌紧握青铜戈,警惕着四周翻涌的黑雾。   嘻嘻嘻嘻嘻嘻——————   诡异的笑声在身后响起,朝婉歌连忙转身将青铜戈对准声源处。   层层雾浪里,一双赤红的眼睛猛得睁开,它慢慢靠近朝羽茉,用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拼凑出了语句。   “她来了~她来了~”   朝婉歌努力稳住自己跳动的心脏,用颤抖的声音说:“放过明冷!只要你放过明冷,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黑雾嗡嗡作响,眼睛盯着朝婉歌道:“这是明家与吾立下的盟约,他也逃不过。”   “换个人!明家子孙这么多,为什么偏偏要选他!”   “我需要力量!我需要那个女人的力量!”   “英媂?”朝婉歌一愣,整个人都木在了原地,她惊疑的问道:“既然是英媂,为什么非要迫害明冷,难道就不能用其它的方法来获取她的力量吗?”   四周爆发出咯咯咯咯地笑声,眼睛嘲讽地望着她道:“愚蠢的女人啊!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呢,为什么非要选明冷?难道你还不清楚?你忘了当初为什么会被自己的丈夫盯上吗?”   朝婉歌呼吸急促,她后退两步喃喃道:“佑镗自然是因为爱我,你休想挑拨我们妻夫间的关系!”   “哦~可怜的妻子,到现在都不肯承认他是看中了你的修为和功力,他娶你是想吸干你的灵力,不然这么个废物要如何打败他的弟弟呢~你说是不是,我的信徒!”   “闭嘴!炙魔————” 第48章 各自为营   “婉歌, 我这都是为了你和我们这个家啊!”   七年前,朝婉歌刚生下女儿明姜不久, 便发现丈夫背着自己在暗地里供奉炙魔。   “那可是炙魔!是会将修仙界毁于一旦的邪神, 你糊涂啊为什么会沾染上这种东西!”朝婉歌痛斥,她无法接受自己光明磊落的丈夫会犯这种令人发指的错误。   明佑镗跪在妻子的脚边,涕泪横流地辩解:“我也没有办法,要想成为主教就必须背负起明家的要任!光明派之所以能兴旺这么久, 正是因为世世代代受到了炙魔的庇佑, 哪曾想一直沉睡的它, 偏巧在这时候醒来, 我不能毁了誓约, 那样我们全家以及光明派就全都完了!”   “庇佑?!窝藏炙魔的明明是尤人一族,光明派不是斩魔有功吗?既然炙魔还遗留在世, 那当年被封印住的又是谁!”朝婉歌惊出一身冷汗,她怎么都不敢相信, 代代相传的神话居然全是假的。   人是很难对既存于世的东西提出质疑, 正如为什么有天为什么有地?天地本就在那里, 你才是变化者, 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天地是真理。同样的,对于修仙界世世代代的子民来说, 炙魔被仙神给封印住了,尤人曾与炙魔结盟,这是不能改变的定律,如今突然有人说这一切都是谎言,全是假的, 那这么几十年的认知岂不是全崩塌了?   明佑镗握住妻子的手坚定地说:“婉歌, 不管是魔是神, 是真是假,最重要的是,它是有利与你我的!你该庆幸炙魔在我们手里,要是它在其它的门派里,去保佑其它人,那我们的利益肯定受损。”   “可是.....可是我们作为门派的首领,又怎能只顾自己而弃天下苍生不顾......”   哈哈哈——明佑镗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站起来仰头大笑,他看着惶恐不安的朝婉歌,嗤笑道:“什么天下苍生?你真以为单凭一两个人的力量,就能拯救所有人吗?你们女人就是容易痴心妄想,你也不想想炙魔能够安存于世,那就说明天下苍生选择了它,炙魔才是符合人类理想的神!”   朝婉歌摇着脑袋,觉得丈夫疯了,她想去外面寻求帮助,不料被明佑镗从身后抱住哀求。   “婉歌,婉歌~你一定要帮我守好秘密,咱俩现在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做的这些全都是为了你和孩子!”   “事情是你个人决定要做的,现在怎么能说是为了我!”朝婉歌挣扎着想摆脱明佑镗的束缚,可丈夫像攀附于她身上的菟丝子,根本扯不掉。   明佑镗又哭嚎道:“因为我不想让你输啊,婉歌!你抛弃一切,那么毅然决然地嫁给我,我怎么能让你后悔呢?我要让你成为地位最高的大主母,我要咱们的孩子生来就拥有一切,我要让当初所有看不起咱们的人后悔,我们要站在修仙界的的最顶端,向所有人宣布我们的胜利!婉歌,婉歌,你怎么能质疑我对你的爱呢?为了你,就算和炙魔结盟,就算和天地做对,我都在所不辞!”   爱,爱是朝婉歌的命门。   当一个女人从小到大因为不是男人,而丢掉所有她应得的权力地位财富时,突然有一个男人站出来说,我爱你,所以我愿意将自己拥有的一切与你分享,只要你也愿意爱我。   她又怎么能抵挡住这种诱惑,那个男人将她捧到天上,告诉她你是他所有的期待,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只要你愿意爱我。   你愿意吗?愿意抛弃一切跟我一起组建家庭,为我生儿育女,为我们共同的未来而努力吗?   朝婉歌转过身子,擦拭着丈夫脸上的泪水,感叹道:“佑镗,你要和我保证,此举绝对不会伤害到我们的孩子,只要不威胁到她们,那就算是下地狱,我也愿意跟你一起!”   人啊,越是执迷于什么,就越是会被什么伤害。   当她选择背叛世界时,那世界也迟早会背叛她。等心爱之人供奉的恶魔一天天膨胀,最终吞噬掉其心神,将魔爪伸向亲骨肉之际,还没等朝婉歌斥责恶魔贪得无厌,恶魔就回馈给她一个残酷的现实。   “哦~女人啊!到现在还认为你的丈夫深爱着你吗?嘻嘻嘻嘻~那我要告诉你,并不是明家强迫他供奉我的,是他自己偷偷将我引上身,在没遇到你之前,在他还是那个少年郎时,因为对弟弟的忌渎,因为自己无能却还奢求着不属于他的东西,所以才妄想通过我来实现这一切,哈哈哈哈~”   朝婉歌浑身颤抖,她愤怒地将青铜戈砍向黑雾中的眼睛,仙器的力量将迷路划开一道豁口,她怒喊:“炙魔!你当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你是魔,他是夫,信人信鬼我心里清楚!佑镗为了我们的家,甘愿牺牲自己来饲身与你,你休想拿花言巧语来哄骗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填满周际,炙魔大乐道:“跟男人的花言巧语比起来,我的鬼话还真是不值一提,但最厉害的,还要数女人的自我洗脑能力,若天下女人都像你这样贱该多好,也不至于让我困与人间几千年!”   黑雾翻腾,朝着外面的雨幕跃跃欲试,但离开人体的炙魔明显受困于结界之中,天地间的气息会伤害到它的本体。   炙魔在祠堂内不停地游走,它对着外面雨中的明冷垂涎欲滴,老家伙虚弱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自己的欲望了,它急需年轻的躯壳来装载自己。   朝婉歌看出它的意图,赶忙跑到明冷身边,冒着大雨和屋内的炙魔对峙。   “佑镗年轻误入歧途,我没法插手,但明冷是我男儿,他才是最无辜的人,你要是敢碰他一下,我定会赔上所有,号召整个修仙界来围剿你!”   不能得偿所愿的炙魔十分气愤,他盘旋着雾化的身体威胁:“他可是明佑镗亲口答应我的条件,你们受我恩泽这么多年,名和利全有了,居然还敢违抗誓言,既然如此,那我只能毁掉宿主,重找盟友!”   说罢,赤眼便带着团团黑雾冲进了明佑镗的身体里面,见丈夫性命攸关,朝婉歌急忙大喊着阻止。   “且慢,我来替你找!”   炙魔停下动作看着朝婉歌,只见她艰难道:“不要伤害他们,我来替你重新找宿主,不管你需要什么,只要放过他们,我都将尽全力供奉你!”   爱与不爱,在今天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已经被丈夫拖进了深渊,既然已经堕落,那不如继续蒙蔽双眼往下坠吧!   .............   磐岩派近日又有喜事发生,不过和两月前英媂那场盛世昏礼比起来,潘翼瞳和岩莫拂的昏礼则显得格外低调。   俩人算是亲上加亲,结为妻夫也是意料之中,潘飞云尊重潘翼瞳的意愿,并没有过度操办,只是通知了一下周围的人,简单摆了几桌,就完事了。   等朝羽茉收到消息时,婚礼已经过去两天了。作为经常光顾磐岩派的外人,朝羽茉虽说跟新婚妇夫都不相识,但你在人家地盘上办事,总要顾及一下主母和主教的面子。于是她准备了一份薄礼,带着白衫,代表英雌派专程去拜访潘翼瞳。   早就听说潘主母的侄女是个残疾人,身居闺阁轻易不会外出,朝羽茉来磐岩派这么多次,今天还是第一次见此人。   安静的堂屋内,还保留着婚房的喜庆,潘翼瞳身着一件朱红的外袍,稳稳坐在边榻上,若不是行动间无力垂落的双腿,根本看不出她是个残疾人。   将礼物递给丫鬟,朝羽茉坐下道:“前些日子有些繁忙,错过了潘夫人的婚礼,今天特意带着薄礼来谢罪。”   “朝小姐是我们派的常客,不用那么见外,叫我翼瞳便可。”   潘翼瞳点点头微笑,见到陌生人的她好像还有些羞涩,右手无意识地搭在左腕的雕花玉镯子上转动。   朝羽茉刚想说什么,便听到对面的屏风后有响动,不一会一个男人走了出来,正是潘翼瞳的丈夫岩莫拂,他的表情很木讷,跟朝羽茉行了个礼后,就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小两口吵架了?朝羽茉转头看向潘翼瞳,发现女方表情还是很淡然,并没有气恼的意思。   “朝小姐这些天可真是干了件大事,我虽闭门不出,也听说了你们的壮举。”   “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只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做出这种叛经离道的事,让你见笑了。”   俩人相视而坐,不知为何总感觉气氛有些诡异,事实上她们年纪相仿,正是相谈甚欢的阶段,可就是莫名的尴尬。   潘翼瞳看向朝羽茉的目光,有着光明正大的审视感,和她深居简出的瘸子身份极为不符,她的精明与运筹帷幄感外漏的过于明显,朝羽茉甚至感觉她在向自己发起挑战。   “朝小姐的英雌派,在下十分地感兴趣,所以冒昧问一句,贵派将来会往哪方面发展呢?会招收那类人入派呢?”   一聊起英雌派,朝羽茉就来了劲,她毫不犹豫道:“所谓英雌派,自然是英雌的世界,将来我会放低门槛,给全天下的女修建设一个很好的发展基地。英雌派会推动当今社会所有的性别不平等,为女人争权夺利!”   “不错,非常好,只是......”潘翼瞳抬眼看向朝羽茉问:“贵派会接收身为奴隶的尤人吗?你要知道英媂有个要好的朋友也是尤人女修,若是尤人进入你们的英雌派,会跟其她人一样平起平坐吗?”   “尤人?”朝羽茉不懂潘翼瞳为何突然会问她这个问题,她只想到了女人从没考虑过尤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敷衍说:“一般修仙界里很少有尤人修仙者,而且尤人身份特殊,我们若要接受她们,那必然要和其主人纠缠,所以只能说视情况而定。”   潘翼瞳面不改色地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而后慢悠悠地说:“所以,英雌派为女人争的权夺的利,是没有把女尤人算在里面的。”   这话像是在找茬儿,朝羽茉皱起眉头道:“翼瞳姑娘怜悯奴隶我能理解,但普通女修都尚且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又怎么顾得上其她族类。英雌派是个自救的项目,她只能维护当今女修的利益,不应该附加给她更多救世主的角色!我认为,尤人的悲剧不是这些女修造成的,冤有头债有主,尤人更应该自己强硬起来,去反抗压迫者!”   呵呵~潘翼瞳嗤笑,她放柔声音去安抚有些炸毛的朝羽茉道:“是的,朝小姐说的没错。尤人的命运本该由她们自己决定,外人的拯救只是异想天开,作为上位者去帮扶下位者本就有违人性,还是要专注于自救。”   朝羽茉深吸一口气,她不想再和潘翼瞳继续交谈,于是直接借口告辞,带着白衫离开了这里。   等来客走远后,潘翼瞳才转着雕花玉镯道:“听到了吗?把希望寄托在其她人身上本就是痴人说梦,你们自己都不愿为自己去反抗战斗,还指望别人把奴隶当人看?就算是英雌派又怎样,主人和奴隶的关系,就好像人与狗,她们不会因为你是母狗而把你当成人。”   屋角处的空气突然扭曲了一下,结界消失,满脸阴郁的鹫月走了出来。   两月未见,她的模样更加恐怖了,除了额头上的那片疮疤,她整个左臂都呈现出诡异的乌紫,一道道青黑色的血管鼓出皮肤,歪歪扭扭地蜿蜒向下,延伸到手背上,便能看到她已经烂掉的小拇指。   鹫月没有理会她的激将,只是冷冷地问:“鸢儿到底在哪里?”   潘翼瞳抖抖无力的双腿,跳下榻走到鹫月跟前道:“你放心,她现在很安全,有阿鸾的鲛王珠保护,崖谷派的人伤不到她分毫,现在你当务之急是先把伤养好,等你按我的要求完成任务后,自然会与你的好妹妹团聚。”   鹫月望着她,再次坚持道:“让我见见她,我必修保证你们没有在说谎,不然我不会为你们做任何事!”   自从鹫月被救回来,她就每天都在询问鸢儿的下落,好说歹说,管你什么族群大义,尤人生死,她都不在乎,她只要见她的妹妹。   潘翼瞳被她弄得没辙,只好答应说:“我可以答应你见她,但你只能躲远处偷悄悄地确认一眼,我们为救她损失了许多重要眼线,不可能白白放她走,你若想和她早日团聚,就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养伤,不要出什么差错。”   得到允许的回复后,鹫月的脸色才稍稍好转,她点点头没有再拒绝。   潘翼瞳转着手里的镯子,把岩莫拂叫了进来,曾今目中无人的磐岩派继承人,此时端着药盘跪在地上,专心致志地为奴隶鹫月上药,空洞的眼眸里,看不到一丝情绪。 第49章 地契   从潘翼瞳的屋子里出来, 朝羽茉和白衫就习惯性地往英媂家拐。   英媂是个爱热闹的人,家里每天都跟赶集一样, 这群人走了, 那群人来。来者不管是冲着她来,还是想借着地方开会商量要事,英媂都不介意,只要记得进门时给她带点礼品供奉她一下就行。   之所以要礼品, 是因为这个月明冷回娘家没人伺候她了, 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服日子, 猛得要自立更生, 她当然会不适应。   好在英媂这个人非常好哄, 是饭就吃不挑食,所以大家都会拎着馒头稀饭咸菜疙瘩上门去找她, 实在穷地揭不开锅的,还可以出卖劳动力, 给她打扫一下院子, 洗洗衣服什么的。   反正你要是什么都不干, 白来蹭她的便宜, 那就做好被扇巴掌的准备。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朝雁派主教女儿的朝羽茉, 虽说和自己爹闹掰了,但多少还是有点资本的。所以她去找英媂,那自然不能跟凡徒一般太寒酸,这次她给英媂带的礼是一块鹿腿肉,英媂爱吃就吃, 不爱吃还可以喂她的神兽瞎虎子, 那四脚蛇这两天饿得都强迫自己啃窝头了。   “小姐, 朝雁派那边又派人过来传话了,你真不打算回去了啊?”白衫跟在朝羽茉身后问。   朝羽茉冷哼一声道:“回去自然会回去,那是我打下的江山,怎么可能白白丢掉。但用什么身份回去却要我说了算,想让我和离开时那样,以主教女儿的身份再次给他们打白功,是万万不能的!我要以世人都承认的英雌派主教身份,和他们平起平坐,让朝雁派成为我的后备资源库,直到它完全转化为我的基业。”   白衫赞同地点头称是,过后她又担忧道:“但是小姐,英雌派的主教不是英媂吗?大家包括我,都一致认为她才是咱们派的首领,你是个.....怎么说呢,类似主母的角色。”   朝羽茉突然停下了脚步,白衫差点撞她后背。   朝羽茉缓缓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她问:“你们为什么会这样想?这个门派从开始的构思,到中间的组建和管理,都是我一手在经营的,不管大事小事,你们的直接对接人都是我,为什么还会觉得英媂是主教?”   见小姐有些恼怒,白衫便急忙解释说:“我也只是觉得而已,可能是英雌派的名字取得和英媂相符,而且咱们对外宣传也都借用了英媂的名义,大家自然而然地认为英媂是主教。但是不管是主教还是主母,对一个门派来说都是一样的重要,没必要为个名头计较,反正大权全在小姐手里不是吗?”   这番说辞并没有让朝羽茉满意,她垂眼思考了一会道:“一味的埋头苦干并不能换来应得的名誉,反而会让所有人觉得那是你应该做的,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思维惯性。英媂虽然好吃懒做,但她干的每一件事都要争得她应有得名誉,从来不让自己吃亏,贪名图利,爱慕虚荣,争强好胜.....这些让女人避之不及的恶名,偏偏让英媂全占了。现在看来,你求什么就来什么,我不求名利,名利便落不到我身上。”   “一个门派里面,分工肯定会有所不同,小姐,大家不是一样很尊重你嘛!”   “白衫,主教和主母虽然看起来同等重要,但主母永远是依附于主教存在的老妈子,就拿姑母和父亲来说,她们俩是能相提并论的吗?人只有一个脑袋,队伍里的头领也只能有一个,如果未来我和英媂的意见相否,那么将由谁来决定队伍的未来?主教还是主母?不过这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后面我会和英媂详谈的。”   “是,小姐。”   朝羽茉又指示白衫道:“还有,不要再叫我小姐了,我已经离开朝雁派自立,称呼自然要变,你以后就叫我主教。”   “啊?~”白衫嘿嘿笑道:“是,主教!”   俩人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英媂的住处。   今天英媂的大门外聚集的不是一群穷酸凡徒,而是一溜排的丫鬟侍从,浩浩荡荡地围在墙外格外气派,一看就是有高门贵族降临。   果然,刚到门口朝羽茉就看到了老熟人,夕鹭。   夕鹭早就听说了朝羽茉的光荣事迹,所以和她行过礼后便恭喜道:“朝小姐果然是不俗之辈,能够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也算是不辜负自己的才华和能力!”   白衫立马纠正道:“现在不是朝小姐了,是朝主教!”   夕鹭面露惊讶,而后笑盈盈地改口:“对,是朝主教~”   朝羽茉问道:“姑母在里面吗?”   “是的,少主今日回来,主母特意前来相送.....”夕鹭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她感慨道:“想当初主母是和朝主教一样有志之女,都是从朝家出来的女儿,不过她却没有朝主教的高见,要是也能像你一样自立门户.......”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僭越的话,夕鹭连忙解释说:“不过主母也没赌输,她现在有了美满的家庭,还有这么优秀的少主和小姐,也算是女人中的翘楚了。”   朝羽茉笑笑帮她转换话题:“明姜这段日子如何,我好久都没见过她了?”   “小姐正是调皮的年纪,主母对她管教严格,所以一直在学习功课,没法出来继续捣乱~”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耐心等着院门里的人出来。   光明派主母朝婉歌(为防止和朝羽茉串名,以后直接叫婉歌)今天是第一次光临男儿的妇家,她自小就是含着金勺子长大的,不管在娘家还是夫家,都过着锦衣玉食的上等生活,所以首次见到英媂的小院,她甚至都以为这是下人的房间。   更不用说光明派少主明冷,集全天下的尊贵于一身,过得那是怎样的奢华气派!但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大好的爷们就这么困在小小寒舍,和一草妇相伴终身,想想就令当娘的心碎。   不过再怎么不甘心,婉歌都要低下架子,跟英媂好言好语,因为她们娘俩还指望着英媂护明冷周全。   “走之前好好的人,你们就给我送回来这么个智障?”   英媂捏着明冷的下巴左右查看,因为被青铜戈伤到魂魄,此时的明冷有些呆滞,这让英媂十分恼怒,她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的草包,现在全被格式化了,以后还要怎么贴心伺候她!   一旁的婉歌敢怒不敢言,任由英媂对自己的男儿像检查货品一样上下其手,她深吸一口气抱歉道:”明冷和他父亲发生了口角,不小心被重伤,这也不是他的错,还请英媂仙君见谅!”   “不是他的错?”英媂一把将明冷推给婉歌,气呼呼地坐到椅子上说:“那就是你们的错了?我花一整个仙器才买回来的人,你们不经过我的允许,居然随随便便就把他弄坏了,把炽阳木还给我,我要退货!”   婉歌揽着男儿,气得差点哽过去,她攥紧拳头咬牙回怼:“明冷是你八抬大轿取进家的人,是你这辈子的亲人,你的伴侣,英媂仙君怎么能够如此无情,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成货物,在他受伤时抛弃他呢?”   “不然呢?我取他进门又不是为了给我添堵,他这样子以后还怎么伺候我讨我开心,我又不是冤大头,人是你们弄伤的,还想着让我接盘?没门,快把炽阳木还我!”早就说过,要想让英媂吃一丁点的亏,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要是以前,婉歌还真会头也不回地带着明冷回家。但现在不行了,她为了男儿不再遭难,自己甘当炙魔的信徒,若是留明冷在光明派,迟早会被炙魔惦记上,想来想去还是把他送到英媂身边最为安全。   没办法哪怕在英媂身边受苦,都要比被炙魔寄生强,婉歌尽管万般心痛,却还是放低姿态哀求:“英媂仙君,明冷又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他只是一时魂魄受损,意识有些残缺而已,等修养些时日自然会恢复完全.....”   看英媂还是一副拒绝的样子,婉歌又道:“不过仙君不用担心,我们光明派会送你们妇夫俩一套闲置的别院当作赔礼,明冷和你的一切生活起居,都由我来派人伺候,绝对麻烦不到你。”   大别院?这事婉歌上次就提过一回,但当时英媂对多余的大房子没兴趣,她还是喜欢呆自己的破屋。可这次不一样了,自从朝羽茉拉着她搞帮派后,英媂才意识到有个自己的地盘是多么重要,要是她当时答应了婉歌的好处,那英雌大会也不至于去租贱驴的酒楼,这些女修也不会被逼得四处逃窜。   英媂转了下眼珠,咳嗽一声问:“多大啊?位置在哪啊?”   见她有回转的余地,婉歌忙补充道:“是我派的一处闲宅,位处鸿蒙山脚下,院子不算大,但那里有五十亩良田可以种,英媂仙君要是同意,我再送上三十尤奴供你驱使!”   不错!英媂搓搓手指,鸿蒙山虽然是偏僻了点,但英雌派这么几个人就算不吃不喝干上十年,都挣不来这么大个基业。   她看向明冷,勾了勾手指。   这种叫狗的方式实在很不尊重人,但婉歌还是忍气吞声地推了一把男儿,让他主动过去。   明冷虽然有些呆滞,但他明显还记得英媂,乖乖走了过去。   英媂伸手将他搂坐在腿上,慢慢抚摸着他修长纤细的后脖颈,虽然谈不上多喜欢,但明冷这副皮囊确实十分合她心意。傻点就傻点吧,比起之前那种苦大仇深英勇就义的样子,这种脑袋空空的花瓶反而更适合他,一个解闷的玩意要啥思想。幸亏那老烟囱没把草包的脸毁掉,不然无论如何英媂都要退货。   “行吧,院子我收下了,那三十个尤人你自己留着我不需要!”   看自己精心培养的男儿,像个宠物一样缩在别人的怀里,婉歌心里犹如翻江倒海。她想过明冷会叛逆会无能会荒淫无度,可是不管是哪种她都尚且能接受,但这种赔钱赔地被人把玩的结局却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明明那样优秀的人却生生沦落成玩物,任谁看了都会惋惜。   “英媂仙君,望你好好待明冷,他心思单纯,从未做过坏事......”婉歌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地背过身捂脸流泪。   英媂看她这番动作着实可乐,她嗤笑道:“朝主母这是做啥,你家男儿只是像你一样傢给我做夫人,你自己做上门媳妇做的那般骄傲得意,怎么换到男儿身上,反而觉得生不如死?他是没做过坏事,有你们这么一群护蛆的贱驴在前面扫除万难,哪里轮得到他出手?你放心,我自己的东西自然不会随意弄坏。”   婉歌不敢回头看男儿的表情,只能拭泪回应:“谢谢仙君的理解,明冷以后就交给你了,我会尽量不来到扰你们妇夫的生活。”   说罢她就逃也似地出了屋门。   朝羽茉见姑母红着眼出来,刚想问好,却被婉歌故意忽略,直接带着一众仆人匆匆离开了。   目送姑母远去,朝羽茉叹口气,跟身旁的白衫感慨:“你知道吗白衫,我常常会庆幸自己在当前的年纪遇到了英媂,如果不是她的点醒,我很有可能会和姑母一样走上嫁人生子的道路,再没有机会创办英雌派。我们俩个是那般的相似,姑母在我儿时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只是因为选择不同却走上了完全相反的路。”   白衫却摇头道:“不一样的小....主教,朝主母就算不遇到自己的夫君,她也会傢给其他男人的,因为自始至终,她都没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的。如果她看到英媂,也只会觉得这个女人不守规矩无法无天,绝不会承认英媂的强大。你能摆脱这些束缚,不是因为英媂,是你自己内心从来就不相信靠男人能成功,所以英媂出现时,你一眼就发现了转机!”   朝羽茉转头看向白衫,这个女孩已经跟随她多年,她一直觉得白衫是个脾气暴躁性格执拗的普通女修,但再普通的人,也会说出不普通的话。   “我也一样,我以前一直觉得主教是我命中的贵人,救我于水火!但转念一想,咱们俩又何尝不是一种互相吸引,就因为我们都是不甘于现实的人,所以你才会在这么多的女修中,独独留我在身边。你看,咱们英雌派能办起来,这么多女修能聚到一起,不是什么巧合,不是谁的恩赐,是因为我们自己的努力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主教?!”   朝羽茉心头一震,她看着激动的白衫,明明还是那个人,此时却浑身散发着独有的光芒。是啊!是偏见蒙蔽了她的双眼,这么久来,自己一直仰头向上看,却没意识到自己傲慢有多可笑,怎么能因为身份地位而判定一个人的思想品德呢?   “你说的对白衫,我们既然能相聚在一起,便说明大家的灵魂是平等相通的,我们都是同类!”   俩人正回味着自己顿悟的喜悦,就听到门里的英媂大声呼唤。   “我说你们在外面嘀咕什么呢!快点进来,瞎虎子馋那块肉好久了!”   瞎虎子也想不到自己堂堂一个上等神兽,会过上这种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它趴在鹿肉上大口大口地啃食着美味,跟以前那种囫囵吞入的进食方式相比,此时的瞎虎子终于学会了细细品味的饮食技巧。   英媂把婉歌留下的地契拿出来跟朝羽茉炫耀:“看看,英雌派的基地有着落了!这可是我舍身取义,给你们换来的好处~”   “地契!”朝羽茉惊喜地夺过来那张纸细看,她可太需要这东西了!宅基地是立足之根本,只有拥有了土地,她们这群漂泊无定的女修才能落地生根,英雌派才能发展壮大。   英媂这份地契简直是她们的天降大礼,白衫激动地合手祈祷:“感谢上天的恩赐,感谢上天保佑我们英雌派!”   啧~英媂纠正她:“感谢什么上天,感谢大媂!”   白衫立马扇自己的嘴啐道:“呸~,该打!感谢英雌大媂的恩赐,感谢大媂为我们女修付出这么多,委屈您受......”   看到床边乖坐着的大美男,那句受苦受难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朝羽茉也发现了明冷的异样,便小声地询问:“明冷兄弟这是怎么了?”   “被他爹打傻了。”英媂走到明冷跟前,抬起他迷茫的脸冷哼:“那个老家伙一直怂恿自己的男儿让我怀孕,哼~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不知姥子自有对付他的办法。”   朝羽茉心情复杂地望向痴呆的表弟,其她人不知,但她再清楚不过。明冷一直活在父辈的阴影之下,姑母虽说疼爱他,但并没有教育他的权力,无缘故的殴打经常会有,但把人打成这样也过于心狠了,怪不得这么久才回来。如此对比之下,英媂对明冷还真得是极好的。   在这个世界里,女人生下的所有孩子,都是上贡给老男人的祭品。只不过男儿尚有机会走下祭坛,而女儿要被从生吃到死。 第50章 飞鸟一族   花稻趁着大火又连出两本关于的英媂的传记。   这次她很讨巧地压缩了明冷在故事中的分量, 反而给了朝羽茉和英雌派许多高光,英媂的前传后传全都爆卖, 十里香喷喷的名号是彻底地打响亮了。   很出乎意料的是, 没有爱情故事充溢的话本,女性受众反而更高了,有许多讲堂甚至都试着抽出其精彩片段来充盈课堂,更别说一些戏班说书的, 英媂人生的每一个细节都被大家津津乐道。   “或许从一开始, 我们就过于悲观了, 其实有很大一部分的读者非常乐意看大女人的崛起史, 但市场上这样的内容太少, 所以才被迫去看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花稻这段日子一直闭门造车,专心自己的写作大业, 今天终于闲下来,特意带着自己的新书过来给英媂拜读。   英媂专心看着名为《大媂的诞生》一书, 这是花稻根据她平日里的表诉外加一些杜撰, 编写出的关于她的前传。   “嗯.....比起《大媂强取冷仙君》是要进步不少, 但是依然PanPan没写出我的气魄。”英媂瘫在榻上, 指着书里的一段道:“你应该在这里加上我水煮大跌的剧情,还有这里, 我屠村的壮举也要写得详细一些。现在这些都写得过于温柔了,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一遍了嘛!”   花稻连连否决道:“这可不行啊英媂!你要知道我现在极力把你往正派人物上塑造,要是把你那些作恶多端的故事写详细了,谁还会追捧你呢?要知道众人信奉你,是把你当成半个神来崇拜, 既然是神, 那就一定是行善利民的。你屠村屠的是谁啊?不正是这些追捧你的平民百姓嘛!”   把书丢在炕桌上, 英媂坐起问道:“为啥要把我塑造成半神?就不能把我写成一个自然的人吗?我又不惜得她们的追捧。”   “这样才能更好的传播你的故事,让更多人认识你啊!”   “她们认识的不是我,是被神化的英媂,名声大望是不错。但我宁愿让所有人都恐惧我,也不想让她们都信奉我,这样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花稻反驳说:“怎么没有好处呢?至少借着你的名声,英雌派顺势兴起,大家对这个新门派信任感大增,那些女修们也可以接到更多的任务,挣更多的钱。”   英媂皱起眉头问她:“你天天在家写书,又怎么知道英雌派的事?”   “朝羽茉特意来找过我,是她嘱咐我这样写的,事实上效果确实不错。”花稻见英媂的表情不轻松,便试探着问:“怎么?我以为你俩是一体的,她没通知过你吗?”   借自己名声一事,朝羽茉确实在最初时就说明白了,英媂也很爽快地答应了,这没啥可争论的。   只是这种造神活动让英媂感到很有压力,因为她清楚自己做不了神,如果众人真信了她,那未来有事必然会拖她前去挨刀。   “你以后别这样写了,我不需要任何不属于我的名誉,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花稻张张嘴道:“好吧,你不喜欢我就不这样写了。其实我也觉得搞这种个人崇拜很不靠谱,下一本我准备换个人选,写点其她大女人的事迹。”   说到此时,明冷灰头土脸地从门外进来了,还是以前那老调性,一声不吭地给俩人倒好茶,然后默默出了屋。   花稻连着看了好几眼,始终不敢确认此人是曾经大名鼎鼎的冷仙君。要知道从前的明冷,就算傢给英媂,每天也都体体面面,收拾得仙风道骨一丝不苟。   而如今这人完全失去往常那种高冷仙气的感觉,衣服穿得简单了许多,上面还沾染了许多不明污渍,头发乱糟糟,脸也顾不上收拾了,直接泯然众人矣。   “不是!英媂,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他咋变成这种样子了,这还是当初在天门大赛上,那个光线靓丽的明冷仙君吗?”花稻满脸不敢置信,等明冷出去后,她忍不住问道。   英媂翻着书,无辜回道:“我什么也没对他做啊?只不过这段时间,光明派没人过来伺候他,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大少爷直接露出了原型。人靠衣装马靠鞍,没了权力地位的加成,自然会失去外在的光环,他以前脱光了也是这样,你又不是没见过,有啥大惊小怪的。”   “光明派最近出事了吗?怎么连她们的少主都顾不上了?”花稻八卦起来。   “出事的不止是光明派,外面更是乱........”   英雌派在这个节骨眼上成立,其实非常的凑巧,当鸿蒙山脚的基地刚开张,慕名前来的平民百姓,就在大门口排起了长队。   说英媂的名字影响力大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凡间真起了乱。很多人都说自己亲眼看见妖魔出现,而且这段时间不断有人失踪,这让普通百姓十分不安,遂把希望寄托到仙门宗派,希望这些修仙者能保佑自己的安全。   虽然说是修仙界,但一直以来这里难有成仙者,也没有妖魔出来大闹,自从炙魔被封印后,人间已经持续和平千余年。   作为守护人间安宁的修士们,信念早从天下苍生转变成了功名利禄,等百姓们真需要他们时,那些有头有脸的修士全都坐地起价,借此捞金。有钱的还能弃财免灾,但没钱的就倒霉了,请不起灵官又买不起护身符,任何事只能靠运气来硬抗。   这时后起之秀英雌派,就成了普通人的救星。朝羽茉特意压低价格让女修们来接任务,门派全天供应平价驱魔符,大家得了消息,全都前来请求帮助。   靠着薄利益名的方法,英雌派迅速抢占了平民大半的市场,这让一些准备吃乱世红利的老门派十分不满。   普通百姓受到的威胁并不是最大的,真正危在旦夕的是尤人群体。   山林间,一辆马车行驶在崎岖土路上,赶车的不是别人,正是磐岩派的少主岩莫拂。   人人都道岩莫拂自从娶妻后便像换了个人,也不跟着男修们到处闹腾了,也不去喝花酒了,每天只呆在房里陪媳妇儿,怪不得都说要成家,男人只有成了家才会收敛性子长大成人。   也有玩得要好的男修提出质疑,甚至跑到主教岩山石跟前说,自己的侄子不对劲,让他注意一下。   结果岩山石才不会管,实在问得烦了便把问题抛给潘飞云,潘飞云跟岩莫拂非亲非故,就算看出不对劲也会睁一只闭一支眼,她巴不得这小子安生一点,让潘翼瞳好好管教一番呢。   而岩莫拂本人却是个无母无父的孩子,岩山石当初把他带过来时,只说他是本家兄弟的遗孤。正好潘飞云当时痛失爱女,丧失生育能力,所以也就接受了他,让岩莫拂当上了继承人。   现如今岩莫拂落到潘翼瞳手里,不但自己脑子被控制了,连他的神兽狻猊小波也被潘翼瞳收编。   马车停到了半山腰上的断崖边,岩莫拂弯身将潘翼瞳抱了出来,紧跟着出来的,是伤好了大半的鹫月。   岩莫拂抱着潘翼瞳来到崖口边缘,此处长满了灌木荒草,从枝桠的缝隙往下望去,一片房屋宅院就坐落在山脚下,里面的人熙熙攘攘,是个规模不小的居住地。   “这就是修仙界里最大的尤奴场,我想你应该再熟悉不过。”   看着从小生长的地方,鹫月紧绷着双唇没有言语,任何一个尤人都不希望再回首那段噩梦般的时光。   “尤人,曾经是个崇尚飞鸟的族群,她们生活在南岸温暖潮湿的地方。族里人喜歌舞善纺织,遵循母制,生活富庶热情好客。   数千年前,因为中原地区的天灾人祸,大量异族举戈入侵尤人地盘,双方连着打了近百年,最终因为代代的同化与融合,终于停止了战争。因为各地的商路开通,修仙界打破封闭状态,各路族群全都混杂起来。   随着人口的越来越多,获取天意却越来越难,直到炙魔的降临,天神为保三界,直接斩断了上天的通道,将炙魔封印在人间。”   鹫月回道:“这些故事每个人都清楚。”   没想到被岩莫拂抱在怀里的潘翼瞳摇摇头说:“你不清楚,尤人的图腾是飞鸟凤凰,她们是一群可以飞天的族群。”   鹫月转头看向她,确实不清楚潘翼瞳此话的意思。   “以魂为翅,翱于九霄。尤人是最接近神的一群人,在三界通道还没关闭之前,她们就如飞鸟一般来去自由。”潘翼瞳嘴含微笑说:“当然这些史实自然不会保留下来,现如今这群飞鸟的后裔,已经剪断双翼成为牢笼里的肉禽。”   像飞鸟一样自由?鹫月忍不住嗤笑,竟然说一群奴隶像飞鸟一般自由,真是太好笑了~   潘翼瞳并未理会她的嘲讽,继续说道:“自从被打为奴籍后,尤人从来都没有停止反抗。但她们被赋予上了随意杀戮的旨意,所以每一次反抗都伴随着大面积的屠杀,这种筛选制度,可以保证遗留者的绝对顺从绝对懦弱。一代代的圈养下来,尤人已经完全丧失了通天能力,再无力挥展双翅。”   鹫月背过脑袋,拒绝道:“我不想听这些,带我去见鸢儿。”   “并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我需要你知道自己的在干什么!像这种行动,我已经组织了无数次,但每一次都会因为各种背叛而失败。”潘翼瞳的语气中带着些某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她喊道:“鹫月,展开你的翅膀,不要再浑浑噩噩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管我们尤人的事?”这是鹫月一直以来想问的问题,潘翼瞳一个高层的主子,为什么要去拯救一群奴隶。   崖口的山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掩藏在枝桠深处的鸟雀,静静看着她们三个。   潘翼瞳挣扎了一下,知晓其意的岩莫拂随即将其放下,原本瘫软无力的双腿在落地时,立马硬挺起来。   她恨恨地看着布满伤疤的鹫月道:“我是谁?我要是说我是你祖宗你会信吗?你们这群不争气的东西!”   莫名被骂,鹫月也不再顶嘴,看来今天是必须听够她的唠叨,才能带她去见鸢儿。   果然,潘翼瞳继续说:“接下的日子里,我会辅助你夺取尤奴场的控制权。将我刚才说的话传达给她们,然后等时机成熟后,带着她们杀进各大门派,将所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们,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你需要揭露这千年来的巨大阴谋,为所有沦为奴隶的尤人洗刷冤屈,让后世再不受屈辱与折磨!”   鹫月攥攥拳头说:“让一群没有修为的奴隶去杀修仙者,尚且没有成功的可能。”   但潘翼瞳却信心十足道:“我说过,尤人是最接近神的族群,你尽管按我说的去办,不用操心这些。” 第51章 后山勇士   阿鸾将早上新摘的蘑菇挑拣出来, 用山泉水淘洗干净,然后放到竹筐里, 慢悠悠地往住处返。   山顶布着些薄雾, 林子里挂上了晶莹剔透的露珠,被荒草掩盖的道路不甚好走,阿鸾将筐子顶到头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着。   住处设在山顶一块凸出的大岩石下面,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留在此处的建筑, 她们利用地理优势, 将青石与木料结合起来, 盖成了一座颇有特色的房屋。   考虑到山顶偏寒风大, 所以房屋设计成了两进式,前屋面积大, 光线好,顶高透气, 适合白天的起居生活。再往里隔着一堵石墙便是内屋, 从遗留的窗框可以看出, 这里曾贴着能够透光的料子。   内屋面积小而窄, 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上面有两床被褥, 正是阿鸾和鸢儿休息的地方。   阿鸾离住处还有老远时,就迫不及待地大喊:“妹妹,我回来了!”   一个模样与自己相仿的女孩,从门内跑了出来,她蹦跳着向阿鸾挥手, 迎接姐姐回家。   “我今天采了好多蘑菇, 还有甜甜的果子, 你看!”回到屋后,阿鸾骄傲地将自己的成果展示给鸢儿。   鸢儿满脸惊喜,开心地夸赞她:“姐姐你好厉害,居然认识这么多山货,刚好我煮了粥,咱们今天吃蘑菇粥好嘛!”   “好呀好呀,正合我意!”   俩人嘻嘻哈哈地将饭菜准备好,相对而坐吃了个精光。   说起来,阿鸾来这里已经快三个月了。开始时,她还会想念英媂几人,对这个陌生的孪生妹妹抱有十分的敌意。   但时间久了,她发现鸢儿的性格与自己很相投,鸢儿满足自己对妹妹的所有期望,俩人的关系越来越好,直到现在,阿鸾已经完全适应了如今的生活,甚至觉得这是她活这么久以来最轻松快乐的时光。   “真饱啊~”阿鸾往后一仰,随意瘫倒在地上的毯子上感叹道:“要是一直像这样该多好,不用伺候别人,不用提心吊胆,想笑就笑,想玩就玩,还有自己的亲妹妹陪着,这种生活真的太美妙了。”   鸢儿提醒她:“吃饱了不要马上躺下,会积食的,咱们去外面走走吧!”   阿鸾欣然接受,俩人出门沿着山路慢慢溜达。   这座山上有十几座像她们住处的房屋,但其它房子因为时间的侵蚀全都毁掉了,坍塌的石砖埋藏在青苔草丛之中,残留的框架则引来山雀在上面筑巢。   雾已经褪去,大片的积云堆叠在半山腰上,从高处望下去,便是无尽的云之海,阳光照在上面壮丽无比。   “我们好像住在了天上!”阿鸾蹲在山石上,感受着云浪的翻滚,不禁说道:“这么美丽的风景,如果她们三个也能看到该多好啊!”   鸢儿站在她旁边没有言语。   一种说不上来的孤寂涌上心头,阿鸾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有妹妹的陪伴其实不应该孤独的,但鸢儿哪里都好,就是很少主动找她谈心表达感想。   每次都是阿鸾叽里呱啦说一堆,谈她在磐岩派的故事,谈她的姐妹,谈她修炼时的感悟,鸢儿也说,但大都是以阿鸾的话题为中心展开。关于她自己的生活,她在崖谷派的日子,她和鹫月的故事却草草略过,根本不会详细说某个具体的事件。   阿鸾很喜欢鸢儿,但她却无法从鸢儿身上找到更深层次的情感,她们没有共同的记忆,也没有共同的感受,所以就算日日相伴,自己也会时不时地感到落寞。   距离两姐妹不远处的山崖上,鹫月和潘翼瞳骑着两只狻猊,静静地看着此处。   很久没见妹妹了,她还是那个老样子,温柔之中又带着些倔强,看她和阿鸾相处的不错,一直以来高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鹫月情不自禁地抚上坑坑洼洼的额头,那里还残留着妹妹嘴唇的温度,是她们对彼此最后的祝福。   “鹫月,放心大胆的去吧!不要回头,我永远都会伴随在你身边!”   红色的发带垂在耳旁,鬓边的碎发被泪水黏贴在脸颊上,妹妹含着笑踮起了脚尖,湿润柔软的双唇印在她滚烫的奴印上,瞬间化解了她长久以来的封印。   妹妹,我们又能在一起了,你看看我吧。   或许是目光的注视过于强烈,感受到来意的阿鸾下意识地抬头朝这边望了过来。   她看到了鹫月那陌生的眼神,深情中又掺杂了大量的眷念,是她从没见过的温柔。   阿鸾不知所措,见一旁的潘翼瞳摇头后,她才强迫自己低下脑袋不去理会来者的注视,这么强的意识力难道鸢儿没有感受到吗?   她抬头瞅了瞅鸢儿,妹妹始终低着脑袋专注于滚滚云海,丝毫不受其它影响。   潘翼瞳拍拍小七的脖子道:“人你也见到,这下可以放心了吧!时间已不早,我们赶紧回去吧。”   小七和小波听话地调转身子,驮着俩人往山下走去。   鹫月恋恋不舍地目睹着鸢儿渐渐消失,直到最后她都没抬头,或许是她现在很放松,云海太美丽,所以才没意识到自己来过吧.....   不过妹妹,我们很快就能够永远在一起了,我会陪着你看遍所有美景,走遍天涯海角。   .............   修仙界里大乱,时不时地就有人横死街头,炙魔再现,民心惶惶,作为人间的守护组织,各大仙门必须要正式出手了。   潘飞云找来了英媂:“评审团召集各门派代表,前去商讨要任。英媂,你作为修仙界第一,是一定要去参加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是想代表英雌派前去,还是代表我们磐岩派呢?”   英媂挑挑眉问:“我以为岩山石会出面代表磐岩派,毕竟他才是主教~”   “原本是该他去的,不过他最近犯了旧疾,没法参加,你要是想代表英雌派,那我就让莫拂那小子去。”潘飞云无奈地叹气。   这要是平时,岩山石就算是剩一口气也要挣扎着过去,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去了是要承担责任担当风险的。炙魔消失这么久,又突然出现,谁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若是自己被分配上什么危险任务,过程嗝屁了,那这辈子岂不是白忙活了嘛!   潘飞云自然清楚夫君的想法,又气又无奈,她现在对岩山石是彻底失望了,又开始后悔当初为啥会看上这么个懦夫。   英媂其实早就收到了消息,朝羽茉特地过来通知,要英媂代表英雌派出面,她自己要代表朝雁派去参加。   看来各大门派的主教都想到一块去了,全都装病拒绝参会,然后将责任推脱到小辈或者女人身上。   其中只有光明派的主教是真的参加不了,明佑镗自己就是养魔人,现在遭到了反噬,整日疯疯癫癫的没个人型,婉歌是不可能让他公之于众的。   于是,光明派找到了明冷,希望他能以光明派少主的身份去参加。   “去不了,英媂已经让我当磐岩派的代表了。”   “什么?!”烟童大惊道:“您....您....您可是光明派的少主啊~怎么能.....”   明冷抚摸着凤凰的后背,毫无波澜地回他:“现在我是英媂的夫人,英媂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所以代表磐岩派没问题。”   “少主你别总是置气了,主教现在身体有恙,正是你这个接班人担起大任的时候,怎么还给别人当起代表了。”烟童看着有些毛糟的少主,不禁恨铁不成钢。   自上次受伤,明冷的记忆有些残缺,他虽不记得父亲当时对他做了什么,但深入内心的恐惧还是挥之不散,他摇摇脑袋说:“这事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你们觉得不妥就跟英媂说去吧!”   烟童没法子,只能原话传给了主母婉歌。   体恤男儿难处的朝婉歌没有多语,只是扶着额头深深叹了口气,这短短月余时间,曾经雍容华贵的她就显现出了老态,脸颊消瘦,法令纹突出,再多的脂粉都修饰不了的疲惫。   大厅内寂静无声,光明派大主母端坐在正位上,处理着堆积如山的事务。   丈夫倒下,男儿外傢,炙魔威胁,多重担子全落在了她一个女子肩上。曾经以为出大事了,有男人才靠得住,没想到人生的大事全是男人惹出来的,最后还是要她自己去面对所有人的祸端。   夕鹭匆匆赶了进来,她来不及跟主母施礼,就急忙报告:“主母,前院的徒子出事了,他们正在抗议咱们的安排!”   婉歌没敢耽搁,赶紧过去查看。   光明派的徒子百分之九十都是男徒,高比例的阳刚之气,让他们为之自豪,男人嘛,哪有嫌多的道理!但真出了事,需要上前线时,这些人却开始怂了,一个个全畏缩着,尽显阳刚之气。   婉歌赶到现场时,男修们正振臂高呼着抗议:“好男儿不该去送死!好男儿不该去送死!”   原来这段时间,光明派一直在组织猎魔行动,很多年轻气盛的男修去了后,皆没了踪迹。连着送走近百人后,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劲了,这是去送死啊!   所以此次征集活动开始后,男修们直接冲烂了会场,要主教给消失的男修一个说法。   主母婉歌将暴烈的喊声压下去,信誓旦旦的朝众人解释道:“众仙君稍安勿躁,前去猎魔的修士们并没有遭遇危险,而是因情势所需,隐藏了自己的气息。”   所有人都盯着婉歌,看她到底会说些什么。   早在前文就不断提示过,朝婉歌的能力和朝羽茉相匹,她也绝非等闲之辈,面对这么多男修的不满,婉歌并没有乱了手脚,而是拿出大主母的气势,震慑住全场。   “我说诸位仙君,来我光明派必然是怀着一颗赤胆忠心,愿为天下苍生抛头颅撒热血之人。大家既然通过了门派的筛选,成为光明派一员,那必然是忠勇之辈,是全天下修士的佼佼者,堪称得一句好男儿!”   先吹捧一番,给男人们降降温,然后讲明现状。   “现在人间起乱,不断有谣言说炙魔再现,百姓惶惶不可终日,作为仙门之首,光明派必然是有义务先行在前,为百姓排查清楚真相!所以我派便召集众人,分批行动,徒子们会被调遣到各地搜罗真相。这个过程不是一天两天便能结束,行动才刚刚开始,那些消失的修士只是遵守着上层的要求,隐藏起了自己,防止动作太大惊扰了作乱者!”   讲到这里时,大半的人已经被安抚住了,对于剩下的怀疑者 ,便可抛出奖赏来扰乱他的思绪。   “但光明派确实考虑不周,没有顾及到大家对情绪。对于忠勇之士,我们不能让他们一味的奉献,该有的褒奖必需要跟上!我在此承诺大家,凡是参加我们猎魔行动的修士,事后一律入编我派灵官职位,另外可领赏五百两,大功者千两!”   此承诺一出,全场哗然,金钱利益最是诱惑人心,特别是大主母直接派人将银票摆在了台面上,只要报名的全都能当场拿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士,刚才还吵嚷着抗议的男修们,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全都推搡着往报名处挤。   但婉歌严格按照规则执行,只收取了十人,剩下的要想报名便要等下次。   饥饿营销下,没报上名的全都唉声叹气,可惜那五百两没拿到手,完全忘记了自己聚到一起的目的。   十位勇士美滋滋地把银票揣怀里,吃过辞行饭,和家里人告别后,在傍晚时分聚集到了后山脚下。   夕鹭像往常一样宣读着规则和要求,提示着众人要做的事,最后打开关卡,放这十人进入戒备森严的后山之中,黑黢黢地密林没多久便吞噬掉了一行人。   看着再一次消失的十人,夕鹭蹙起的眉头久久都没展开,作为执行者,她清楚地知道事情并不像主母说的那么简单。   后山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里被阵法牢牢圈束着,没人知道这些男修进去后会遭遇什么。不过为了不被主子怀疑,有些莫名其妙的安排,她一个下人是不能过多询问的。   送走十勇士后,夕鹭向主母报备。   “嗯,很好。”主母坐在台案后面,微黄的夜明灯照着她疲惫的脸庞,显得有些隐隐绰绰。   “后面还会有三百尤奴分批送来,你办事时记得低调些,不要引人怀疑,然后将他们全都送进后山。”   夕鹭瞪大双眼,心中猛得一击,顿时说不出话来。 第52章 占卜结果   又到了饭点时间, 英媂像往常一样坐到桌前,等待着饭菜自动出现在桌面上。   “上菜!上菜!怎么还没开饭呢?”英媂拿筷子敲着碗边大叫。   没一会, 灰头土脸的明冷就端着一口大砂锅进来了, 他今天格外的狼狈,脸上身上全是污渍,纤纤玉手也弄得到处是伤口。   砂锅放到了英媂跟前,揭开一看, 是说不上什么颜色的一锅糊糊, 闻起来也怪怪的, 明冷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马出去, 而是满脸期待地站在旁边盯着她看。   英媂虽说不挑食, 但这些日子到底还是被光明派给喂得嘴叼了,大鱼大肉轮番伺候了许久, 猛得看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便有些不乐意。   她拿勺翻舀着砂锅里的不明状物, 骂咧咧地说:“干什么!是想毒死姥子, 你好守鳏吗?这玩意喂猪猪都得唾两嘴!”   原本期待的明冷, 听到她的叫骂后, 立马手足无措地垂下了头。   “换点人吃的上来!”英媂将筷子摔到了桌子上,见明冷没有立刻动弹, 挑眉道:“怎么?听不懂人话,想挨巴掌吗?”   明冷满脸委屈,凤眼噙着泪,咬着红唇嗡嗡解释:“没有其它的了,烟童三天都没来过, 光明派这段时间顾不上这里, 只能.....只能我亲手来做.....”   好家伙, 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居然亲自下厨伺候人,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见英媂像见鬼一般瞅着他看,明冷感觉羞耻万分,红晕直接飞到了耳根处,他真是自不量力干嘛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于是堵气去端砂锅:“我托人再去买些新的——”   “哎!等等~”英媂抓住他的腕子移开说:“夫人首次下厨,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舀起一勺诡异的糊状食物,英媂直接闭眼塞进了嘴里,咀嚼了半天后,勉强吞进了肚子。   “还行吧,毕竟都是正经东西,做得再差也能吃,就是这卖相实在差劲,后面仔细钻研一下......”英媂叹口气,而后一勺接一勺地吃下去半锅,剩下的推给明冷让他自己解决。   虽然意料之中地遭到了打击,但英媂的态度并没自己想得那样差,甚至还鼓励他继续下去。这让一直以来都灰心丧气的明冷,燃起了某种希望,也许英媂并没有那么讨厌自己呢?   明冷抱着砂锅,坐在院里的梧桐树下,慢慢吃光了剩下的半锅‘粥’。   他并不会做饭,也分不清柴米油盐锅碗瓢盆,在做出这锅饭前,好多食物都在他的实验中糟蹋了。后来他特意跑到磐岩派的后厨,偷摸摸地学习了半天,才搞清楚做饭的大置步骤。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明冷也说不清楚,可能他不想继续再当个草包了,他不想只做英媂床上的一个泄欲玩具,他不想总是受人摆布,从来都没权力去表达自己的意见。   褪去所有外界赋予自己的身份地位,他到底还剩下那些东西呢?明冷,明冷又是谁呢?什么都不是,只是个寄托着别人期望的空壳罢了。   或许,真该从英媂身上学习些什么,她能成为天下第一必然有她的道理,自己应该摒除曾今的偏见,努力去接近她靠近她讨好她,将好的东西学来为自己所用....   风吹动起梧桐树的叶子,哗啦啦地响成一片,栖息在树顶的凤凰,仰起雪白的脖颈高鸣。这是在催促明冷和自己玩耍,但今天的明冷却无心陪它,西墙边的厨房此时乱成一堆,正等待着明冷去收拾。   修炼即生活,不需要刻意闭关修行,即使在寻常劳作中也能寻得道法。   这是英媂曾经说过的话,明冷屏气凝神,用食指调起灵力,将井里的水引出一股,然后通过‘清净术’,把脏乱的盘子全部都清洗了一遍。这个过程不比手洗的轻松,但却可以很好地锻炼对灵力的操控技术。   英媂,我并不是你所能轻视的人,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我要让你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为我费尽心神,我要成为你命里的劫数,超过你,打败你,制服你,吞噬你!   ...............   修仙界的降魔大会开始了。   各大门派都送来了自己的代表,出乎意料的是,曾经乌压压的老男人,倒是一个都没出现,参加会议的居然有一多半都是女人。不过没关系,等这些女人把一切都摆平后,不妨碍他们诈尸出来抢功。   乱世里面出英雌,这话确实不假。   太平盛世时,没有外界的干扰,大爹就能配合着叼毛们,想着法地压榨本家女人。可一旦外界危机出现,这群畸爸们便会把女人推出去挡枪,而转机往往会伴随着危险一同出现,越是乱局越容易打翻身仗。   对于朝羽茉来说,炙魔的出现,真是恰到好处。英雌派完全可以借此机会一飞冲天,本以为这会段艰难漫长的路,不料有天助着自己与女修们。   “诸位,今我们各派聚集在一起,便是要商讨未来如何应对炙魔的突然现世。我把此次会议分为三个阶段,便于咱们把手里的消息拿出来好好研究一番————”   “朝小姐怎么自作主张主持起了会议,评审团的主席都没发话呢!”会上的男修十分接受不了女人开口,便想着挑拨英媂跟朝羽茉的关系。   坐在首席的英媂没说活,直接隔空给了他一巴掌,啪得一声将此人扇下了椅子。   众人惊呼,有参会者指责英媂的暴行:“会议上不准动武,难道还想搞一言堂,不准别人提出意见吗?”   啪啪————虽然开了防御结界,但英媂的隔空巴掌还是扇到了脸上。   她斜楞着场上的不服者道:“打赢我,或者闭上叼嘴!你们选一个。”   没人再说话了,英媂的低气压将在场者都震慑得没人敢说不。   朝羽茉继续她的演讲:“第一阶段,我们要把各自的消息分享出来,先探清楚当前的局势,确定是否为炙魔做恶。”   不能排出有用心险恶之人在捣鬼,但现有的证据表明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很目击者都说过,袭人者是一股邪门的黑雾,雾散之后,被害者浑身精血全部吸光,只留下一具干硬的尸体。   “黑雾.....”坐在英媂身边的明冷,垂下了眼眸,他隐隐间有了些许猜想。虽然某些记忆已经被清理,但被父亲种植在身体的邪物却格外符合目击者的说辞。   明冷紧张地看向英媂,这些事情自己曾跟她如实告知,若英媂发觉出其中的蹊跷,借此机会追查到光明派,那明家必然逃脱不了干系。   不过英媂并没什么反应,她抱着胳膊微蹙眉头,双目紧闭好似在沉思什么。   朝羽茉又讲:“诸位的讨论已经有了大致的结果,我们来展开第二阶段,搞清楚炙魔的具体出现的原因,目的,以及它的主要模样!”   人人都知道有炙魔,但还真没人知道炙魔长啥样的,遗留下的史籍对炙魔的描述各不相同,根本没有统一起来,所以就算炙魔出现在眼前,也没人敢断定这就是炙魔。   至于炙魔为什么出现,目的为何更无从知晓。   最后一个阶段,也是会议最重要的部分,商讨后续的具体应对方案。   但她们手头的线索过于杂乱细碎,就算想去追杀炙魔,都不知从哪里开始。于是在大家的一致赞同下,她们把大祭司请了出来。   降魔的事最好由神来指示,已经快百岁的老人又被人请出了山,在徒子的搀扶下,大祭司颤颤巍巍的布好了阵,拿着旗幡走了十几步通神路后,念着咒语,拨动了手里的罗盘。   此次通神,主要想问魔来自何处,便于大家后面的行动。   罗盘的指针在外力的作用下,飞速旋转起来,祭司嘴里念念有词,场内的磁场相互碰撞扭曲着,在各方面的促动下,指针最终停在了正前方。   大家顺着指示的方向看去,全都愣住了,正前方的主席上坐着的只有英媂。   英媂是炙魔!?   未等众人反应,左右摇摆不定的指针又晃悠悠地往右方移动了一格,这次指着的却是明冷。   明冷是炙魔?!   指针哆哆嗦嗦地在她俩人晃了半天,最后停在了二者中间不再动弹,大祭司绷着嘴迟迟没有言语。   殿内安静许久,大祭司才开口道:“看来炙魔真的重出于世,位置正是在东北方向,天意指示,英媂仙君和明冷仙君是该亲自出马去探查一番。”   一个谁都没料到的结果,没想到重担居然落在了这两口子的肩上。   朝羽茉见英媂依然抱着胳膊闭目不语,还以为她有所不满,便过去拍了拍她,结果英媂猛得睁开眼睛,迷茫地望着众人问:“会议结束了?”   “英媂!.....”朝羽茉气得咬牙切齿,又不好在众人面前斥责她,只能小声道:“快说好!”   “好好好,我知道了。”英媂搓搓干巴了的脸,无奈地感叹道。   会后,朝羽茉在回程的马车上絮絮叨叨。   “睡了!你居然睡了整场!我原以为你是装深沉,以不变应万变呢!“   英媂打了个大哈欠,迷瞪着眼解释:“这太无聊了,你们把结果商量出来,直接通知我就行了,用得着我全程参与嘛!”   见她又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朝羽茉心急道:“这可是危及天下的大事,咱们这场会能直接决定修仙界的未来,你即代表英雌派来参加,那就该用心一些,不要......”   “好了好了~我知错我知错,所以最后到底商量出个啥,你快点告诉我!”英媂举手投降,实在不想再听朝羽茉念咒。   唉,烂泥扶不上墙,也不知道是怎么修成天下第一的,朝羽茉大叹一口气道:“问题出在你和明冷身上,虽不知原因为何,但大祭司的占卜不会出错。你们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尽早出发,去东北处巡查一圈。”   “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难不成还是我把炙魔给放出来不成,真是搞......”英媂一顿,猛得想到些什么。   其实她这次不是故意要睡着的,而是想着趁此机会把梦境女给召唤出来,问问她是怎么回事。结果两眼一闭,并没有像从前那般回到深渊边上,在意识世界里,四周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没个边际,英媂连喊带叫了半天都没把梦境女找出来。   梦境女去哪里了?她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正好赶上外面闹魔灾,想到上次俩人的对话,自己还问过梦境女是不是炙魔,她的回答却模棱两可,难道真的是自己把炙魔给放出来了?   英媂满脸凝重地看向另一边端坐着的明冷,发现他也心事重重。草包是梦境女选中要保留的,那人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事怎么越想越不对劲呢!   朝羽茉看出她有所保留,但并没有追问,而是嘱咐她:“我把占卜到的具体线路给你,这是必须要走的行程,你俩研究一下,看看怎么安排吧。”   “麻烦死了!”英媂接过递来的卷轴,草草看了一遍,就把它丢给了明冷。   英媂是个懒货,从往常的行踪就能看出来,她是个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的颓废者。平日里没啥要紧活动,也不轻易出门,跟明冷这个社恐自闭比起来,她就稍好那么一点点。   出去干嘛啊,打小就一路流浪讨饭,还没受够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吗?跟自己的姐们儿在自己的屋子里,谈天说地,把酒言欢,热热闹闹安安稳稳地不香吗?   唉~身不由己,既然入了世,就免不了受世俗的影响。现在她得为了天下苍生,必须拔出盘踞在老窝的根须,独身前往东北方向斩魔去。   也不是独身,还有个草包。   英媂看不上明冷那是很明显的事,但她对明冷的态度并不是一味的厌恶。就好比这次,她想到漫漫行程中,还有个草包解闷儿,便没那么抗拒了。   虽然她更想让花稻或者朝羽茉陪她去,但人家全都忙得要死,她也不可能让要好的人跟着自己去冒险。   草包就草包吧!总比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强。 第53章 出行第一天   独处是件很艰难的事。   自从加入攀岩派后, 英媂几乎没有独行的机会。因为她修为很高,能力出众, 所以上赶着来巴结她的人络绎不绝, 更别说还有走哪跟哪的破落帮三姐们儿。   天门大赛是个转折点吧,先是龚喜的远行,然后是阿鸾的离开。花稻虽说留在身边,但她并不在门派里住, 不能像从前那样吃住都围在英媂跟前, 一个月就只能见那么一两面。   在意的人全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英媂想拢都拢不住, 成长的失落总是让人倍感寂寞。   也可以结交新的朋友, 比如她很看好的朝羽茉。但朝羽茉又跟龚喜三个不同,她俩虽说是因为各自的品行互相吸引, 但就如那开局的三十两一般,处事时总带着利益与利用的意味。她喜欢朝羽茉, 可又无法跟朝羽茉敞开心扉, 成年人的友谊脆弱而又浮于其面, 没人愿意浪费时间精力去了解你的内心。   从前, 英媂可以躲在朝羽茉的宏大理想中,藏在英雌派红红火火的建设中, 靠着不间断的繁忙便能打发掉空闲的时间,让她没功夫去思考其它。   可是现在,英媂孤身一人站在陌生的街道上,前路漫漫不知尽头,往日的记忆便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英媂, 再往前就没有人类聚集地了, 我们到底要买那些必须品。”   英媂回过神, 转头看着身边的明冷,吐槽道:“你能不能把这碍眼的玩意丢掉,脸上有啥见不得人的东西吗?天天披麻戴孝的真是丧气!”   明冷不情愿地将幂篱摘下来,他比英媂稍矮上两指,身子又细瘦,因为还没学会梳发髻,只能将一头柔顺的长发随意扎在耳后,扭扭捏捏地站在高壮的英媂跟前,时常会让路人误会她俩的性别。   其实明冷已经在很努力地克服内心的不安,陌生的环境让他感到格外焦虑,只能紧紧跟在英媂身后获取点安全感。跟也不敢跟太近,毕竟比起外界的不确定性,英媂才是最大的危险因素。   “你最好给我快点适应过来,我可不是是你那难鸨妈,事事都给你安排妥当了!”英媂本就心烦,看见这么个鹌鹑缩在身边更是火冒三丈,于是打量着他骂道:“都是一个妈生的,我看明姜就挺正常的,偏偏让我摊上这么个废物,白瞎那炽阳木了!”   若是平常,关起门来任英媂如何打骂,明冷也都忍了,可这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英媂还是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面子,随意羞辱他,这让明冷十分恼怒,只能瞪着发红的双目,咬唇怒视。   见他终于不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臭脸模样,想反抗却又忍耐的表情,让英媂咂摸出点乐子。   “瞪我!”英媂捏住他的双颊,嗤笑道:“我说得不对吗?除了能在床上发挥一下作用,你还有别的用途?”   明冷又气又急,掰着她强硬的手指低声斥责:“英媂!这是在大街上,你不要无故撒泼!”   果然,俩人的动作引来过路人的频频询视,英媂顾及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美名,于是放开了挣扎的明冷,她冷哼道:“晚上再来收拾你,自己找地方蹲着去,别总来烦我。”   为了安抚百姓的恐慌情绪,这次行程是特意公开的,目的就是昭告天下,英媂仙君亲自出马捉炙魔,让大家放心,修仙界有在守护天下百姓。   所以英媂很不想跟明冷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那样办起事来,众人的焦点总是会从她身上转移到她俩的关系上。于是她便给明冷安排了点事情,想把他支开,自己单独去行动。   但英媂忘了明冷是头连自理都难的废物,一问三不知,让他去置办点东西简直比斩妖除魔还难。   黄酒是啥?长什么样子?从哪里买?多少钱?……这个费劲,英媂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生活残废,她对明冷也不抱啥希望了,便想着先去干正事,把这家伙丢一边去。   她们来的地方是个不算小的城镇,听说这里一直在闹炙魔,受害者将近二十人,最近的一次发生在两天前,死者都没来得及下葬。   英媂特意赶来,查询受害者的死状,顺便打听一下关于炙魔的具体情况。   等英媂来到死者家里时,刚好赶上出殡。   俗语常说人生大事,这大事里就包括着,出嫁,出生,出殡。绞配和生死,对每个动物来说都是重中之重,而死更是头等大事。   人类恐惧死亡,所以才会修仙以求长生不老,衰老意味着权力的丧失,以及精神的退化,但就算是修仙界的顶级仙师也只是将衰老的速度放缓,最终还是要步入死亡。   在一片哭喊的声里,英媂穿过孝衣孝帽组成的白色世界,停在了一具乌黑棺材前。   伸手拍拍棺盖,英媂跟当家的要求道:“让我看看他的死样!”   因为提前接到了通知,所以当家的没有怀疑英媂的用心,当即找人合伙将棺材给打开,众人围过来,看英媂能观察出个什么门道来。   受害者已经死去两三天了,现在这个天气也不算凉快,集市上的猪肉搁两天也能变质,更别说这种包着内脏汤汤水水的鲜尸。   但奇怪的是,棺材打开并没有预料中的尸臭,躺在里面的死者十分安详,甚至嘴角还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尸体干巴巴的,皮肤黑黄布满皱纹,像是自然老死的状态。   英媂抬头问一旁哭泣的中年妇人道:“你爹遇害之前有何异常举动吗?”   结果被问的妇人直接哇得瘫坐在地上大哭,围观者急忙告诉英媂:“这里面的不是她爹,是她儿子!”   “儿子?那可真够早衰的啊!”英媂啧啧道。   “不是的英媂仙君,此人生前可是正常的青壮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身体高大健壮没有任何疾病。然而前段时间不知被什么魔物给缠上了,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状态迅速衰败,请了好几个仙师都没驱散掉邪物,最后变成这老者模样撒手人寰了!”   “哦?还有这等稀奇事。”英媂也没顾忌,直接上手戳了戳尸体外露的皮肤,油硬无弹性像阴干的动物皮料。   她拿出匕首在尸体胳膊上割了一小块肉,黑硬的皮肤下,油脂已经呈现浸出的半透明状,好似二楼阳台挂着的老腊肉。   英媂将腊尸肉举到头顶,藏在发髻中的瞎虎子立马探出脑袋,毫不怀疑地张口吞下,众人目瞪口呆,却又不敢多言。   吃下腊肉的瞎虎子刚想退回老窝,不料它突然弓起肚子,张嘴嘶叫,浑身抽搐着摔了下来,英媂眼疾手快地将其接住。   瞎虎子跟着英媂早就沦为了杂食动物,给啥吃啥,从没想过英媂竟然会害它,随意相信别人的下场就是如此。英媂攥着口吐白沫的瞎虎子甩了两下,见它口水乱飞四肢乱摆,于是嫌弃地将它丢进了坤乾袋里。   “这尸体有剧毒,抬走吧!”英媂在衣摆上擦擦手,得出这么个结论。   废话,没毒能变成这样吗!   随即英媂又像模像样地询问了一番,得知死者是个二十四岁的男人,品行端正孝顺母父,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的青壮年。   她提出去死者生前的居处环境看看,结果死者妻子说,因为是横死,家里人嫌弃晦气,便把死者的房间清理干净,所属的衣服杂物也打包丢到了坟头,准备在下葬时,随着一块烧了。   普通人家的房子很紧凑,死者虽已结婚却还没能力分家,跟着父母挤在同一窜院子的厢房里,妻子和老娘肚子都没停过,家里孩子成群结队。为了节省资源,这些孩子会被安排到同一个炕上,挨挨摞摞,也不分年纪性别,全都挤着睡。   一旦有人没了,那他的位置自然会被别人侵占。孩子也不会因为死者的离去而伤心,提及死去的父亲时,几个娃娃全都冷漠地说,他吃得太多,睡觉打呼噜放屁,爱欺负母亲,不喜欢。   没养大孩子没送走母父便属于没完成义务,死者不能葬入祖坟,只能在坟头上搭个坟丘,等母父下葬时才能跟着入土为安。   英媂赶烧坟前查看了一下死者的东西,发现属于死者的物品也少得可怜,有点价值的全被家里人分瓜完了,剩下这些便是没人要的贴身衣物,常用品,还有一堆淫晦的画册。   淫晦的画册,家里穷扣成这样也有闲钱买这玩意?   英媂抽出一本,随意翻阅了几页,里面的印刷十分粗陋,纠缠的人体只能看清个大概,但交合的生植器却画得夸张且醒目。这画本子不像是新的,磨损的很严重,按着死者的身份,倒像是男人间互相传阅的‘精神食粮’。   果然,翻到画本末页,留着几行小字,是合资者的名字,一共有十人。   按着这些人名,英媂稍稍打听了一下,发现十人里面有八人都遇害死了,剩下俩人,一个疯了一个躲家里从没出过门。   这么明显的线索,为什么一开始没告诉她?这些人只顾着哭嚎制造恐怖气氛,把责任全推到炙魔身上,却对眼下存在的问题视而不见。   英媂觉得过于蹊跷,这些人口里的好男人真得太不靠谱了,不如自己亲自去调查来得真实,便推辞掉其她人的帮助,自己赶往幸存者家里一探究竟。   不出门的那户人家态度很恶劣,态度坚决地不允许英媂进屋察看,于是她便先去疯了的那家。   疯掉的男人和先前的死者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听说正是见识到了朋友的惨状后,才意识到下一个受害者将会是自己,所以承受不住压力失了心智。此时正被家人绑在床上大喊大叫,茶水不喝,五谷不进,饿成了骷髅状。   疯男人的家人已经放弃了他,见英媂来到后,便把她一个人留在屋里,没有多作言语。   英媂施法将乱动的疯男人定住,掏出那本画册在他眼前晃了两下,男人并没有像她想的那般情绪激动,有了外界的影响阻碍,疯男人终于能够从癫狂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他慢慢沉下眼皮,昏昏欲睡。   “喂!问你话呢?到底看到了什么可怕东西?”   男人没理她,赤红的双目慢慢合了起来,就这么眨眼的功夫,有什么变化就已经发生了。   英媂怀疑自己眼花了,她凑近了观察,发现疯男人的皮肤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急速干瘪,没一会原本正常的脸上就布满了细细的皱纹。   “哼!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捣鬼。”英媂不信邪,立马将手搭在男人的脑门上,意识力冲破屏障探进了疯男人的脑海里。   好熟悉的感觉!英媂说不上是那种怪异,金光刺入混沌的意识中,原本占据在脑海的东西迅速撤退,她趁机追上去,结果并没有抓到原形。   英媂收回意识力,看看床上的疯子,发现刚刚老化的他居然又恢复原状了。   男人哼唧着睁开了眼睛,用嘶哑的声音求助:“神仙救救我~救救我~”   “你们几个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会沾染上这种怪东西!”   男人的样子非常地虚弱,他吊着白眼儿拼命扯赖道:“是王寡妇家那毒娘们.....是她招来了炙魔,是!!!.....”   话还没说完,就晕死了过去。英媂摇摇头,觉得这叼毛满口胡言乱语,死都要拉别得女人下水,不过他这话也不是毫无价值,至少说明王寡妇家的女人也是受害者之一,先找过去看看再说。   调查案件就是这样,跟着线索跑来跑去,不过作为查案者,体会抽丝剥茧的过程并不痛苦,拼尽全力靠近真相的感觉其实非常有意思。   英媂去王家的路上刚好碰上了明冷,此时天色已经不早,道路两旁的商贩已经开始收摊,世道不太平,大家都不敢耽黑冒险。   明冷正在一家铺子里坐着饮茶,见英媂经过马上跟了过来,他拿出一张纸条道:“英媂,这是我找人帮问的物品清单,所有必须品都储备齐全了,你看看还需要别的吗?”   “长的嘴终于知道怎么使了。”英媂急匆匆地往目的地赶,没功夫跟他墨迹。   俩人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王寡妇家。王寡妇家地处偏僻,但名声却很大,稍稍打听便能搜罗到一堆的流言蜚语,这是一个年轻时丧叼,带着一个女儿坚持自立门户的泼辣女人。   黄昏将尽,有云的天空看不到夕阳,王寡妇家的大门紧闭,院墙上被泼各种污渍,周围的道路也堆满了垃圾,英媂赶到时正好碰上一堆人在大门口指点着骂街。   咒骂的内容极其恶毒,骂人者慷慨激昂,仿佛在执行什么正义审判,还有一个叼毛就着诅咒直接脱下裤子朝王家大门上撒尿。   公狗行为得到围观者的支持,大家哄闹着,企图撕吃了门内的母女俩。   公狗抖抖屁股,刚想提起裤子,不料一道金光划过,跨下顿时血流如注,挂件摘除,公狗嗷呜嗷呜地捂着档大叫:“妖婆又施法了!”   众人大惊,哄散而逃,不料刚跑两步全都摔倒在地。   英媂冷哼,上前踢了一脚倒地者问道:“这母女俩犯了何罪,为何要如此欺辱她们?”   被踢者本想回骂,不料爬起来一看,俩人一个凶神恶煞一个美艳绝伦,都不似寻常人,便急忙解释道:“二位有所不知,这院里住的母女二人,可是那蛇蝎毒物的转世!婆娘早早就克死了汉子,没男儿要守,居然也不改嫁,整日神神叨叨暗地里偷整一些巫蛊之术。而她的女儿更是阴狠,竟然勾引了镇上十几个精壮小伙,引来炙魔吸干他们的精气!”   “有什么证据,可以表明是她们引来炙魔的吗?”   “这要啥证据!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俩母女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这么多年居然还能过得风生水起,为啥?还不是因为暗地里和别家的男人私通,勾引他们供养自己呗!你看这批死去的男人,全是当初被那女儿勾引过去的。”说者面露鄙夷,却又兴致勃勃。   英媂心感厌恶,这些长舌夫最爱造黄谣,一对毫无庇佑的母女为求自保,躲畸爸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招惹这群大蛆?看他们这借势欺人的架势,平日里还不知怎么折磨人家。   英媂冷哼道:“你们最好小心点,张口就来随意污蔑别人是会口舌生疮,烂牙烂嘴的!”   “嘿!我怎么污蔑她了,我————呜呜呜呜.....”说者突然捂着嘴呜咽,周围那些咒骂者全都一样的状态,好似真得应了灵,被下毒咒般,一时间王寡妇家门口成了不详之地,众人全都四散奔逃,只留下英媂二人守在原地。   英媂搓搓手指收回了法术,身后的明冷责怪她:“修仙者不能随意对百姓使用仙术惩戒,你若觉得他们的行为不妥,可以去官府状告投诉,自会有律法去惩戒他们,乱用私刑何尝不是一种借势欺人?”   英媂眯眼转过了身,明冷知道她又生气了,下一步肯定会动武,果然一个大巴掌扇了过来。   明冷被打歪了脑袋也不反抗,垂下眼眸低声道:“媂君打我可以,我是你的人,不管怎么殴打外人都无权阻拦,可那些人并无大罪,你......”   “你觉得他们的行为是正当的,我不该惩罚?”   强者的怒威压得明冷心生胆怵,可他还是强撑着说出了自己见解:“百姓愚钝,作为修士更多的应当是引导把控,而不是自降身段参与到他们的纠纷中。更何况我们在未清楚真相前,随意站队很容易做出错误的选择,要是事情真如那些人的说的,里面的女人勾引男人招来炙魔,那受害者做出应激之举也情有可缘。”   明冷说完就准备好了接受暴打,反驳,然后被修理,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生存环境,父亲是这样,师傅是这样,接下来是英媂了......但对面的英媂只是冷冷地盯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虽然我不喜欢一个没有脑袋的绣花枕头,但你脑子里的思想真是令我讨厌!每当我觉得你有几分人样时,你都会吐出几口粪水,让我恶心!”   言语比拳头更具有攻击力,明冷差点哭出来,他这些日子一直努力在讨好英媂,让自己成长独立起来。没料到英媂一句话全盘否定了自己,为什么?他要如何做才能让英媂满意!难道自己就这样不堪吗?   英媂没理会自怨自哀的明冷,独自上前去敲王寡妇家污秽斑驳的大门。   院内的母女其实早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英媂刚走到门口,一个稍胖的妇人便从微开的门缝里探出脑袋询问:“是英媂仙君吗?” 第54章 英媂的堕因   王寡妇的院子收拾得井井有条, 西南角的葡萄藤长得很茂盛,墙边堆叠的花盆表明了主人的辛勤与热情。   外界的纷乱并没有影响到她们的作息生活, 厨房里传来阵阵食物的香气, 王寡妇将英媂招呼到饭桌前共进晚餐。   免费晚餐哪有拒绝的道理,英媂立马坐到桌旁举起了筷子。   一位衣着朴素的少年,端着干粮走了出来,见到英媂后羞涩地笑了笑。   “英媂仙君, 我叫王江茶, 这位是我的小女王宝莲, 我们的事你在外面都已经听得差不多了。关于勾引男人, 让炙魔吸干他们精气一事, 实属他们血口喷人,恶人先告状!”   英媂两口吞掉一个包子, 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王江茶说:“我爱惜闺女,所以不愿再嫁。但夫家的亲戚总想霸占我们家的房屋财产吃绝户, 我和他们对峙过一段时间, 不想带头闹事的几人突发意外去世了, 于是镇里人便传谣我会巫蛊之术, 联合起来孤立我们母女.......”   王江茶和王宝莲这一路来的艰辛,不是寻常人能体会的, 倒不是说家里没有男人,生活拮据穷苦。王江茶会刺绣,平日里干些女红就够母女俩的日常开销,随着王宝莲的长大,女承母业, 俩人的刺绣在十里八乡出了名, 有门有脸的人家都愿找她们做活, 更加不愁吃穿了。   王家的艰辛主要来自眼红之人的排挤和陷害,特别是镇子上游手好闲的男人们,见女人家里没男人撑腰,天天跟野狗一般围在王家门口挑嗦闹事,王宝莲为躲避骚扰,出门都要母亲的陪同,日子过得很不安生。   一个月前,有商贾的女眷请王宝莲过去详谈绣面样式,因为有专门的马车接送,所以王母放心送女儿出了门。结果事故发生在回程的路上,马车在半道上出了故障,王宝莲看离家也没多远了,便下车独自往回走。   结果,游荡在街上的男人们看见她独身后,立马围上去将王宝莲劫走了,光天化日下,围观者无一人阻拦。   第二日,王宝莲完整无缺地回家了,那几个作恶的男人没有得逞,因为少年有自己的秘术护体。   “秘术?”英媂干饭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脑袋看向王宝莲。   王宝莲就和寻常的年轻女子一样,文文静静身子带着点柔弱,难道这母女俩也私自修练仙术?那倒不可能,修仙者的气息和平民有非常明显的差别,英媂并未从她二人身上感受到灵气复苏。   王江茶笑笑,从袖兜里掏出一面碗口大小的镜子,递给英媂道:“仙君看时要小心,这东西是我母家传下来的神器,可以照到人的灵魂,心不正者极有可能会被镜面反射加速自己的堕落。”   好东西!英媂见过的宝物无数,十二仙器都入手了大半,但没有一个像这般....这般...邪门?   她拆开外面包裹的绸布,母女在一旁再三叮嘱她要小心,不要被镜子直射了。但英媂这家伙才不会听人劝,她拿着左右倒腾着观察了一番,镜子是普通的铜镜,背面和四周全都雕刻了简单重复的花纹,如果不看正面并不能发现它的异样。   晃眼间,英媂不小心瞥到了带着黄色滤光的镜里,圆形的镜面里面并没有反射出当前的环境,反而是一片灰暗的场景。   英媂一愣,慢慢竖直了镜子,仔细确认了一遍。   没错,里面的场景居然和自己意识中的世界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英媂看到了自己的样子,是一个闭着眼睛的少年。   四周一片灰暗,没有树林没有深渊也没有女人,只有面前的少年,随着英媂的动作做着相同的举动,但眼睛就是牢牢闭着,怎么都睁不开。   当她停止动作后,闭着眼睛的少年就开始慢慢像后移动,她的背后是大片的黑雾,少年的身子渐渐被雾气包裹,看得英媂心惊胆战,急忙靠近想将她拉回来。   这时周围的场景猛得转换回来,黑雾消散,屋内柔和的烛光出现在了视野里,江家母女二人正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英媂仙君,你差点被镜子吸走灵魂!”王江茶用绸布重新包裹好镜子,皱眉警告道。   意识到自己居然被迷惑住了,英媂不禁出了身冷汗,她还没从刚才的恍惚中恢复,只能摇摇脑袋感慨:“这东西果真邪门,不像是正经的仙器。”   “镜能正衣冠,仙镜能正人心,若人心中没有堕欲,那此镜只会让人更加清醒。相反,若心怀鬼胎,仙镜便会放大其欲望,使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英媂仙君能被迷惑,说明心中有杂念,应当好好反思才是。”   “杂念.....”英媂喃喃,她能有什么杂念,明明就是那镜子邪门。   不过事情调查到这里已经很明了了,死的那些叼毛因为作恶在先,经过邪门镜子的照射,被欲望吞噬掉了内心。   但还有一点不解处,王江茶说这镜子只是会加重人的贪念,折磨人的灵魂,有悔改之心的话,用不了两三月就会重新振作起来,并不会像死去的那些男人那样,被活活吸干精气暴毙身亡。   更何况,死掉的不仅仅是做恶的这十人,其他的受害者也是同样的症状,这就说明还有更大的邪物藏于事件背后。   英媂告别王家母女,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夜已深,街道两旁的门窗紧闭,巷子里面空荡荡,偶尔有一两只野生动物,偷摸摸地从黑暗中跑过。   怪不得古籍中并未留下炙魔的具体样貌,看来这东西不是以实体残害人类的,它更像是入侵精神世界的一种意识力,无声无息,根本捉拿不住。   如此古怪的东西,到底是被谁放出来的?英媂停下脚步,试探着进入了自己的意识当中,和在镜子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只不过因为是第一视角,她看不清自己的状态,四周全是浓稠的灰雾,光线比上一次更加的晦暗了。   想到王江茶说的杂念,她不禁沉思,难道自己也有堕欲?困住她的会是什么呢?背后的那团灰雾又代表着什么?   凉风吹过,有什么东西出现在脖子后面喘气。   英媂猛得惊醒,甩手出招朝背后袭去,黑暗的夜里闪现一抹金白交融的亮光,因为攻势碰撞而产生的尖鸣在空气里久久回荡。   明冷心有余悸地收回手,刚才要不是反应快,抵挡了过去,真要被英媂给削掉了脑袋。   “你他爹的! 跟个鬼一样,不声不响地跟在姥子后面做什么!”英媂破口大骂。   “我叫了你好几声,以为你听见了,不想打扰你才跟在后面的。”明冷委屈巴巴地解释。   英媂摇摇脑袋,继续往前走去,天太晚了,调查只能暂停,现在需要找个休息的地方先困一觉再说。   俩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城镇,在郊外找到处废旧的马棚,英媂搂了两堆干草铺在棚子里面,然后直接歪身躺在草堆上,闭眼准备睡觉。   明冷蹲在她身旁,迟疑地问:“英媂,你,你就在这里睡啊?”   “不在这里睡在哪里?出门在外肯定不像家里那般舒坦,你不习惯就上一边呆着去,别打扰姥子休息!”   眼瞅着英媂迅速陷入梦乡,明冷叹口气说:“我都给你定好酒店上房了,既然你喜欢露营,那我就自己去住了~”   英媂睁开了眼.......   住酒店下馆子,这对一个流过浪捡过垃圾的人来说,是从没想过的奢侈。在英媂的认知里,能够找到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便是好住处,出门在外就是要受苦受罪的,不管吃穿住行,都以最节俭最方便的来,要想享福那就窝家里好了,出来干嘛。   酒店的房间不算太大,但后院有免费的汤泉可以供人洗漱,饿了还有店家提供的宵夜点心。   英媂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虽然不饿,但还是喝了碗热汤面,晃晃悠悠地回到温暖舒适的屋内,一头栽在柔软的床铺上,满足地叹了口气。   原来自己以前过得是那样苦楚的生活,就好像天天啃着粗糠窝头,突然尝了口甜腻腻的糖糕,那瞬间你便会发现生活延展出了另一番天地,是用钱和权力铺就的新世界,陌生又让人向往。   明冷端着烛灯靠近床边,橘黄色的光线给床帐渲染出层层暧昧,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弥漫在鼻尖,让英媂更加昏昏欲睡。   窸窸窣窣地声响过后,一个温热的气息贴近了耳边,英媂感到有些发痒,迷迷登登地推了一把,落手处是带着血热的滑润□□。   她眯起眼睛看去,明冷微微泛红的脸贴着自己,还泛潮的长发铺散在颈间,和她的头发纠缠不清,细密的吻轻轻落在耳边,又痒又潮湿。   明冷因为被爹根植上了邪物,所以对英媂有着不可控制的情念,人被折磨得久了后,便搞不清楚自己是被迫还是自愿了。明冷也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实在下贱,但是他太渴望英媂的关注了,不管是虐待,还是□□,只要英媂愿意把眼神放在他身上,那空洞的身体便能得到滋养,沉没的灵魂便会得到些许安慰。   或许是饱暖思□□,或许是气氛烘托得过于到位,英媂对于明冷的投怀送抱并没太反感,皮肤相贴的亲密感很令人沉迷。心里的烦躁与不安在这一刻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口,英媂抱住身上的人,狠狠咬住他光洁的肩头。   明冷闷哼一声,颤抖着趴伏在英媂的脖颈间喘息,他低低啜泣:“英媂~不要再讨厌我了....我会为你改变的....我只有你了.....”   英媂叹口气,抓着他的脑袋,将其按到了自己的小腹间。   ...................   第二天,街上传来消息,说昨天那个疯男人死了。   仅管英媂替他驱散了脑子里的邪物,但明显男人没有战胜自己心中的欲望,最终还是被炙魔卷土重来,瞬间吸光的生命力。   现在唯一的线索便是那个躲家里不见面的男人,作为仅剩的幸存者,那个男人应该把握着关键信息。   英媂神清气爽地收拾好东西出了门,直奔目的地去,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面色越发地紧张,不断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没了?”   “对啊!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家里一个人都没剩,全没了!”   “骨头也没有剩下吗?”   “毛都没有,看样子是连夜搬迁了,但家里的粮食钱财都归置的好好,不像是自己走的。”   “那该是被吃了!”   “……”   很快,英媂就知道这些人在谈论什么,她要找的男人,连带着其家人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遗留的屋内没有任何打斗翻倒的横迹,邻居也没听到任何异状,就这么平白无故消失,未免太过奇怪。   英媂拨开人群,进屋将里面每个角落都搜查了一圈,丝毫没有发现异样。   总要遗留些什么,不可能什么都没有,若真是炙魔的话,它肯定会……它肯定会用意识力来行凶!   英媂恍然大悟,急忙闭上双目,调动自己的意识力排查四周,这一找还真让她找到些什么,门槛下面有区别与常物的尘土。   细密的黑色粉末浮在地砖表面,这东西好生熟悉,英媂总感觉自己见过,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何时遇到过,她的记忆是不是被人篡改过了?为什么总感觉隐隐绰绰的像被蒙上了薄纱,心底的直觉越来越不清晰。   顺着黑色粉末组成的零散踪迹,英媂一直追到了城郊外。   诱饵!再明显不过,这是炙魔故意留下的线索,好似在放长线钓大鱼。   再往前走,便是人迹罕见的荒郊野岭,十分凑巧的是,炙魔的去向刚好和占卜的路径相同,全都指向了东北部的方位。   东北界是片冻土雪国,与四季分明的中原处不同,那里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下雪,气候恶劣不适合人类居住。   那里有且仅有一个门派,名为凛原派,是由本地的游牧族组建的教帮,极少和中原教派交流来往,是个比较神秘的组织。   看来,她必须要走一趟了,不管是不是炙魔在诱导她前去,这都是场无法避免的旅途。   明冷建议买两匹骏马,套辆轿车,这样一路就不用遭受太大的罪。茫茫雪国,就连行商部队都得挑暖和的时候过去,她们这次刚好赶上秋末快入冬的日子,贸然进去肯定会很危险。   不过,她们的路径并不与商路重叠,中间会有很多山路野地,就算有马车也很有可能到半路上弃掉,与其那样麻烦,不如直接腿走过去,反正她们有灵力帮助累不着。   俩人去市场上购置了大量保暖用品,分成两份,装在了各自的储物袋里。和英媂的仙器坤乾袋不同,明冷的储物袋是个纯粹的装货器具,荷包大小挂在腰间,储蓄量也有限制。   坤乾袋就更高级点了,英媂虽然没心情去开发它的功能,但传说坤乾袋能包罗天地间万物,袋内自有坤乾,无穷无尽,十分珍奇,放在英媂这个懒货身上确实是暴殄天物了。   前一个月的行程还未出中原边界,所以植被较多,商路纵横,时常会碰到同行的商贩。英媂便会跟她们打成一片,互相吹牛,这些历经风霜的人们,说起话来跟英媂一样没个把门,随便抓点事迹就能聊上整夜。   一旦有别人的加入,英媂就会把明冷抛到脑后,哪怕对方是个八十岁的没牙老妪,她俩也能比划着聊上半晌。明冷就带着追随他前来的凤凰,跟在商队的五米远的地方,慢慢尾随。   作为英媂背后的男人,明冷为了每天能跟她多说几句话,不得不苦练生活技能,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研究菜谱和伺候人上。   被圈养的鸟很难展开双翅横跨天地,明冷是被明佑镗当成容器养大的,他的世界里装不下过于宏大的东西,就算见识到了自然的磅礴,没有安全感的他也只是感到了更多的飘零。   在体内邪魔的催使下,明冷对英媂越来越依赖,英媂是他在这茫茫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是他拼尽全力也要靠近的人。   只要英媂能在饿得时候想起他,在累得时候愿意在他身边多呆一会,明冷也就心满意足。其她人都是英媂生命里的过客,只有自己才是英媂永远的伴侣,他是英媂的人,英媂也是他的,她们两个就像是人与影子,天塌地陷都不会分开。   路途比想象中的更加遥远,出了中原地带,风景变得更加开阔辽远,随之而来的是不断骤降的温度。   商路断截,行程中很难再看到活人,英媂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下来。   除了要随时侦查炙魔的行踪外,对于英媂来说,最为难熬的便是无处不在的孤寂。她害怕孤独,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一个人时,埋藏在心底的阴霾便会重新笼罩回来,让她焦虑的要抓狂。   于是静待在身后的明冷,终于迎来了转机,他要趁此时间,慢慢挤进英媂的内心,让英媂习惯他,接受他,直到成为命中不能割舍之人。   “英媂,你不用感到孤独,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夕阳下的草坡一片金黄,微风吹过,漫山遍野的秋草翻涌奔腾,英媂慢慢转过身子,看着垂下脑袋的明冷。   被山风吹乱的长发勾勒着雌雄莫辨的脸庞,满含期待的凤眼并不敢直视夕阳,袖袍翻飞,清瘦的少男,像是飘舞在枯草之上的白蝴蝶,温柔又带着些脆弱。   “谁跟你说我感到孤独了?!” 第55章 前尘往事   在自然界, 池塘里的虾米被小鱼吃,小鱼被大鱼吃, 最终大鱼被捞起来上了人的饭桌。   饥荒和灾乱连着闹了好几年, 修仙界上层的争夺终于落下了帷幕,面对千疮百孔的人世间,各大门派终于决定联合起来,铲除一切邪魔, 帮百姓恢复安宁。   五毒聚首, 群魔乱舞, 灾乱横生, 争霸到最后, 蛊王胜利之时,便是炼蛊者前来招安之际。   一时间, 修士们全都下山行义,捉拿乱徒爆匪, 曾经作恶多端的魔霸, 皆被缉拿, 当众斩首。   何为魔霸?仙门给出的解释便是, 未经正派仙师点拨,自醒仙根, 不按正统修炼路径入了魔道,妄想用灵力欺压百姓者。   但不是所有魔霸都会被审判处死,若愿悔改服从于各门派的仙章制度,便能在血海中逃过一劫,毕竟前尘事迹不可追, 往后洗尽罪恶便可立地成佛。   降, 为他所用, 可留一命。反,为不成者,杀之。   又不降又杀不掉的该怎么办呢?   黄沙过境,满目苍凉,在一片尘土弥漫的视野中,围守的修士们全都心惊胆战地举着仙器,与风暴中心的恶徒对峙。   除魔行动已经接近尾声,这是最后一个不降的魔霸,听说此人残杀近千流民,屠尽方圆十里的村民百姓,灵气大盛,是不容小觑的魔徒。   “出来了!全员准备,小心她的反攻!”   为首者一声令下,近百道攻击袭向黄沙中的身影,白光如剑虹,直击战斗中心,那个隐隐绰绰的身影被打得东倒西歪,最终承受不住,仰倒在地。   成功了?修士们互相询问,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三天三夜,原本郁郁葱葱的山头竟在不停歇的战火中被夷为平地。   而围剿中心的魔霸早就是强弩之末,在车轮战的攻击下,败倒也是迟早的事。   修士们选出十二佼佼者,前去取恶霸的尸骨,如此灵力强盛者,其尸骨制成丹药,对修练必然有极大的帮助。   尘土归于宁静,白日慢慢显露出来轮廓,战场的中心已经被打出一个巨大的炮坑,足足有十丈之宽,坑底处躺着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无法看清楚模样。   修士们施展护体结界,小心翼翼地飞了下去,待靠近时才发现,魔霸居然是个瘦弱的女童!   想他们攻打了这么久,一直没机会接近魔霸身侧,如此厉害的对手,他们理所当然地觉得此人是个成年男人。   一个小孩,还是个女身,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能力,修士们更加确信她是被邪魔所控,于是摆出阵法准备将其斩杀。   烈阳当头,炽热的空气灼烧着大地,十二修士的阵符如一张大网出现在半空,以不容反抗的气势压了下来,迫势汹汹?,封咒笼罩在女童的上方,修士们志在必得,今天一定要把这个?魔霸擒拿。   突然,脚下嗡嗡作响,震动从地心向外扩散,做法的修士大惊失色,连忙看向阵法中心的那个女童。   哈哈哈哈————   仰倒在地的女童突然睁开了眼睛,顽劣地大笑,修士们顾不得其它,立马加大法力,将符咒压向她。   但此时行法难如登天,修士没坚持多久,便被女童打破了结界,四周尖啸响起,龙吟阵阵,空气顿时扭曲了起来,等十二人反应过来时,发现十丈宽的炮坑边缘居然出现了由经文咒语组成的白光结界。   同行的战友们出现在了结界外围,十二修士大怒,斥问为何要将他们困于此地。   但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他们成了女童的陪葬,这些人制服不了魔霸,便以十二修士为祭,召唤来了‘天封之术’,强行将女童镇压到了此地。   黑云遮掩住白日,用万人之意念引来的闪电伴着滚滚闷雷,劈到了坑底。   围剿结束,修士们用朱砂混着黄泥将巨坑填成丘,在顶端处加盖了一座九层白塔,就此封印住了女童。   自此之后,民间再难见自醒灵根之人,各大门派垄断了人间所有修仙秘术,修士与百姓间有了明显的阶级之差,进仙门受教规成了凡人修仙的唯一途径。   ............   迎娣睁开眼睛时,身旁的十二修士已经化为了白骨,低矮的巢洞内伸手不见五指,世界寂静一片,除了自己的喘息,她听不到任何声音。   “啊!人————哇~出去啊————”   已经很久没说话的声道粘合在了一起,迎娣叫喊了许久才连通肺部,她组织不出言语,只能吱哇说着似曾相识的词语。   空气中全是泥土的腐败气息,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任何活物,迎娣用长长的指甲扣挖着四周的泥层,土屑簌簌而下,掩盖了她□□的身体。   留给她的空隙很小,为防止土层坍塌掩埋住她,迎娣只能小心翼翼地拍瓷实两旁的承重壁,然后把顶上的土慢慢挖下来,再翻身将碎土压在身下,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在安静的黑暗中进行着。   迎娣也不知过去多久,这是个漫长的工程,手脚已经血肉模糊,精神也已经麻木,她不知道何时才能重见天日,出去是她唯一的信念。   挖啊挖,刨啊刨,眼睛和耳朵几乎已经退化,身体和灵魂全都浸泡在无尽的黑暗中,她是埋藏在地底深处的鬼魂。   终于有一天,头顶上方露出一个豁口,刺目的光线照进来,几乎要把迎娣闪瞎,她用伤痕累累的胳膊盖住眼睛,缓了好久才适应过来。   迎娣像疯了一般使劲往上挖,也顾不得洞穴坍塌,在空气涌进来了的那一刹那,身体内的灵力如种子遇上春雨,肆意乱长。   像是恶鬼从地狱中爬出来,被泥糊住的迎娣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阳光照射着瘦骨嶙峋的后背,透骨的寒冷被一寸寸的光亮驱赶,阴阳的碰撞产生了难以忍受的瘙痒和赤痛,迎娣□□着,将整个身子伸展,让阳光覆盖她皮肤的每一个角落。   争相蹿长的灵力不顾宿主的痛苦,抨击着脆弱的意识壁,黑色的血液从她的七窍里流出,迎娣疼得翻滚嚎叫。   双腿已经荒废太久,像两根无关的树枝,迎娣挣扎着操控起不听话的肢体,日复一日地爬行在十丈之内的山丘上,除了阳光和黄土,没有任何活物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啊! 出去!要出去!让我出去!!!————”   “英媂!你醒醒,快醒醒!”   英媂猛得睁开了双眼,入目不是惨白的日光,而是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   活的,是除她之外的活物,是活的就好,说明她已经逃出那个地方了。   明冷担忧地看着她问:“怎么了英媂?是做噩梦了吗?”   冰凉粗糙的手掌落在了脸上,明冷下意识地一僵,但随之而来的并不是习以为常的耳光,英媂的眼神深远,承载了许多不该有的悲伤,好像是一个迷路许久的孩子。   手掌轻轻摩挲着光滑细腻的脸庞,感受着血液流淌的律动,是明冷从未体会过的温柔。   “英媂,我在你身边。”明冷捧住脸上的手,深深亲吻她的掌心。   世界开始变得清晰,耳边响起各种生命的声音,英媂抽回手,疲惫地坐起身,看着周遭的一切。   昨天赶路到半夜,她们随便找了棵树下扎营休息,临近立冬,草木皆枯,冷风带来了北方的寒气,英媂喘口气问道:“过去好久了吧……”   “还没到中午,不算太晚,吃过饭后再出发吧。”   明冷见她没事了,便回到一旁的篝火前,捣鼓自己制作的食物。经过这么久来地钻研努力,明冷的厨艺大涨,做出的饭菜已经有模有样了。   他将煎好的鹿肉撒上粗盐,盛到精美的盘子中,再从火堆里掏出两个烤熟的番薯,剥皮切块摆在鹿肉旁边,最后用香草叶子点缀装饰,端到了英媂的面前。   热腾腾的食物刺激着英媂的味蕾,和那潮湿腐臭的土腥味完全不同,她难得地夸赞了一句:“花样倒是挺多,迟早要进肚的东西,用得着费时间在这表面功夫上吗?”   明冷操控着手下的火焰回道:“食物的外观对口味有着很大程度的影响,就好像看到红色的果实,便会下意识地觉得好吃,人总是会偏向于更美丽的东西。英媂你犹胜,好比当初你一眼就相中了凤凰,食物同理,若我总是拿不堪入目的东西给你吃,味道再好你也会拒绝。”   食物是这样,神兽是这样,人也是这样,明冷非常清楚英媂是个好色之人,所以在表面功夫上用足了精力。   英媂嚼着鲜嫩的鹿肉,欣赏着在阳光下踱步的凤凰,嗤笑道:“说的不错,没得选时怎么都好,但一旦有了选择,人都会偏向于那个更完美的东西。”   看着悠哉的凤凰,英媂总觉得自己身边少了些什么,搜摸了一遍身上,并没有啥缺失的,万浊剑,坤乾袋,娲皇镯,该在的都在,还有啥东西是她遗漏的……   吃完饭,明冷将露营的炊具都收纳进储蓄荷包里,招呼上闲逛的凤凰,跟在英媂身后继续赶路。   英媂自从没有外人和她交谈后,话匣子就向明冷打开了,一路上嘴都没停过,虽然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废话,但明冷依旧默默听着,偶尔回复上一两句。   其实在家时,英媂也是个话痨,不过因为她一直醉心于英雌派的建设中,所以顾不上和明冷说话。就算是说,也尽是嘲讽打压的语句,明冷发挥他多年学成的技巧,直接左耳进右耳出,不受其影响。   许是旅途过于无聊,英媂和明冷的交流也开始慢慢变得融洽,从平凡无聊的描述,到彼此有来有往的应答,语言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和身体上的接触不同,语言是通往人内心的道路。   “草包,说说你吧。”   天空飘起了零零碎碎的小雪,英媂呵出一连串的白雾,进入北境后,天气更加寒冷了,人会不自主地往温热处靠近。 第56章 炙魔现身   “我?”明冷一愣, 随后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没什么好说的,我的生活一直都很单调无聊, 可能在外人看来, 光明派少主的噱头很是光线靓丽。但是我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个相对密闭的环境中,除了日复一日地重复那几样事情外,没有别的可做。”   “相对密闭,日复一日, 那就没想过打破这种生活吗?”英媂的眼前又出现那惨烈烈的白日, 和方圆十丈宽的黄土丘。   “没有~为什么要打破它呢?学会接受, 也是人生一项重要修行。”   雪已经在地上积了一寸厚, 天地变成了白茫茫地一片, 越过北方的山峦屏障之后,再往前便是开阔辽远的荒野草原。   英媂踩着嘎吱嘎吱的雪地, 迎着刺骨寒风继续向前推进,她问:“那你每天都重复干些什么?”   “修炼, 听师傅教课, 跟父亲汇报, 然后又是修炼……”   “吃饭呢?安全呢?衣食住行, 这些基本的生存杂务要怎么解决?”   “衣食住行自有奴仆侍奉—-”明冷想到英媂不喜自己的贵族作派,便马上解释说:“以前年纪小, 一切事务都得听从长辈的安排,但人还是要学会自理,现在我已经熟练掌握这些生存技巧,并从中体会到了莫大的乐趣,对修炼有很大的帮助!”   对自己来说, 比天大的困难, 对于别人来说却连问题都不算, 英媂又问:“没有人窥视你的灵力和修为吗?不会遭到围攻和镇压吗?”   “当然不会!”明冷不可思议地笑说:“虽然现在有炙魔闹事,但天下已经太平几百年,仙门间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不会互相干扰的。”   天下已经太平几百年了?英媂心中犯惑,那她儿时那场声势浩大的灾乱又是怎么回事?   再往前走,便是连绵不绝的雪山,炙魔留下的线索在这里截断了。   快要接近终点,路途也更加难走,英媂决定先在山脚下修整一番。她们在一片湖泊前找到座闲置的木屋,估计是牧民夏季放牧时的住所,正好为她们提供了落脚地。   篝火噼里啪啦地着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没有任何要停的意思。   英媂用灵力封住呼呼露风的窗口,无奈地叹口气道:“刚好赶上大雪封山,炙魔留下的线索估计全被掩埋了,贸然进去还是过于危险,先在此地静等几天吧……”   明冷巴不得歇两天,?虽然说有仙术护体,但这些日子马不停蹄地奔波,加之他还要照顾英媂的饮食起居,累得早就顶不住了。   不过明冷是个闷葫芦,就算身体吃不消也不敢抱怨,咬紧牙关努力跟上英媂的脚步。正是如此,在他突破某个极限时,猛得发现自己的修为飞速上涨了一大截,这让明冷对英媂更加信服了,于是伺候起来也越发地卖力。   “英媂,你说的很对!生活最是锻炼人的修为,我这段时间功力涨了许多,比在山中闭关时更有成就。”明冷朝火堆旁取暖的英媂炫耀。   自从下雪之后,英媂的心情就一再地低落,这两天甚至连话都少说了,明冷不习惯她的沉默,于是时不时地找话题跟她交谈,但成效不太明显。   英媂往火盆里丢了一块柴木,有气无力地哼了一下。   “英媂,你想吃什么?咱们储蓄袋里的食物还有很多,不用担心粮食危机,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明冷很想知道英媂的情绪转化为何这么大,但英媂明显不信任他,只是默默守在火堆前,一言不发,甚至连食欲都剧降。   门外传来敲击声,明冷赶忙站起身,拉开略显陈旧的木门,凤凰随着呼啸的风雪踱步进来。   一般的鸟类都会在大雪来临之前迁徙到温暖的地方,凤凰其实也适应不了北境的冬日,但护主心切的它还是跟来了。往常凤凰从不进人类的房屋,累了就蹲某个树枝叉子上歇一会,现在不行了,所有的树枝都光秃秃的连个遮蔽的叶子都没有,加之不停歇的大雪,迫使它低头躲进温暖的屋里避寒。   凤凰抖抖身上的积雪,明冷蹙不及防地被甩了一脸,他咯咯笑着,拿出软毛刷子给凤凰打理沾湿的羽毛。   蓝紫色的雪光映射进来,照得洁白的大鸟格外神圣,一人一鸟熟络地抵着脑袋,虽无言语,但交颈环耳地互蹭着表达彼此的心意。   英媂虽说相中了凤凰,但她却没有任何强迫它的行为, 有些东西就算抢到手了,也成不了你的。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有时也会质问自己,她想拿炽阳木换来的是凤凰,还是明冷,又或者是那种光线靓丽,能够装饰自己的虚荣心。   “大白鸟是从哪得来的?”   明冷手上的刷子没停,边清理鸟羽边道:“是师傅送给我的生辰贺礼,刚来时还是一颗沉睡的神蛋,传说是一个尤奴偷藏的宝物,后被师傅截获救了出来。”   英媂嗤笑:“明明是你们抢尤人的圣物,怎么还说得如此大义!”   明冷不满她的质疑,闷声解释道:“尤人世代为奴千年,怎么可能还拥有如此宝贵的神物?师傅大概率地认为这是他们偷盗主家的东西,所以才拿了回来......”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畸爸是挺会给自己找补,就连村里的三岁小孩都知道,凤凰是尤人一族的图腾,拥有凤凰蛋是再正常不过的,我看你那师傅定是得了什么消息,专程跑过去抢取的。”   明冷闭上嘴没有说话,有些事情不是非要追求个明白的,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及时闭嘴能避免很多麻烦。   英媂也没再继续追问,她俩其实都明白,她们只能维持个表面的平和。像今天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英媂和明冷的处境地位性别完全相反,对于一些基本的认知很容易产生冲突,这个时候必须要一方妥协才能将谈话进行下去,当然这方必须是明冷。   久而久之,俩人就不再去深入交流任何东西,明冷学会了察言观色及时换转话题,英媂也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糊弄完事。   这是一场双方的妥协,因为英媂现在需要明冷的作陪,在她越发脆弱的精神状态下,她需要身边有个活物能够随时确定自己身处何地。   惨白的日光照射着瞳孔,盘织在头顶的白色咒文穿梭不停,牢牢将迎娣困死在封地中,无声无息,每一秒每一分都折磨得她发疯。   迎娣再一次施展术法去冲击顶上的结界,金光发射出去,如入水之石,符咒经顶出现了层层荡漾的波纹,轻而易举地吞噬掉了迎娣的攻击。   “没用!根本没用!我要腐烂在这里了,像地底下的骷髅一样,啊!——————”   迎娣怒吼着痛锤黄土,整个人陷入绝望癫狂的状态,她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要醒过来,为什么要面对这种不可能改变的困境。   天封之术,是以天的旨意,镇法于罪徒,功力可以绵延万年,难道自己就要困在此地一万年吗?   不!凭什么,凭什么她有罪,是谁定给她的罪,天?   哈哈哈哈——-迎娣仰头大笑,狗屁天封!她不信,她不信这种人为的玩意,能够借以天的名义封印自己,她才是那个天选之子,她明明已经听到了天地的召唤,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凝聚起灵力,迎娣又一次发射出去攻击,咒文穹顶顿时惊起无数的波澜。   已经发生过的事,就算过去很久,也会在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就算你用尽全力去逃避,但阴霾依旧会不声不息地笼罩到眼前。   英媂抓住襟口,压抑在深处的躁郁从嗓子眼里喷射而出,噗嗤一声,黑色的鲜血蹿到了烈火之中,空气中顿时弥漫起焦臭气。   “英媂!你怎么了,快回答我~”明冷摇着发癔的英媂,惊恐地大声呼唤。   头顶白色的咒文结界慢慢褪去,眼前飘起了零零散散的雪花,冰凉的寒意刺激到了僵麻的眼皮,英媂艰难地眨了下眼睛,才看清楚头顶那灰蒙蒙的天空。   明冷施法将英媂刚才冲破的屋顶封闭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英媂扶到干草铺就的地塌上躺好。   一口毒血好似吐尽了英媂所有精力,她疲惫地想要闭上眼睛,但只要闭眼就是那片惨白的穹顶,以及黄土堆成的丘壑。   英媂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封印中做梦,还是在封印外做梦,她的神经混乱,已经将近疯癫的边缘,还要困她多久,为什么怎么也逃不出去!   唇边传来一丝凉意,她下意识地张嘴,甘甜的净水流入口中,顺着食道一路浇灌,将她体内的燥火稍稍扑灭。   “好些了吗?”明冷端着碗,跪在草铺旁边担忧地问。   英媂张开干裂的嘴唇,用嘶哑地声音说:“让我出去……”   明冷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便俯下身子靠近道:“英媂,你说什么?”   一股熟悉的香味铺面而来,瞬间吸引了英媂的注意力,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她迫不及待地顺着这条牵引,将自己从痛苦的回忆中拽了出来。   英媂抓住明冷的后脖颈,将他按压到自己的怀里,然后咬牙说道:“脱衣服,快!”   “英媂,你!”明冷没料到她突然来了兴致,但此时天光大亮,屋里还有凤凰在,饶是他再犯贱,也不禁感到羞耻。   于是挣扎着要离开,结果英媂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翻身将他压到草铺上,不管不顾地撕扯他的外衣。   明冷又羞又臊,往常从来都是自己上赶着求欢,英媂今天这是怎么了,他推着英媂胡乱撕扯地手哼唧道:“英媂你莫急,让我自己来……”   冬天的衣物又厚又紧实,明冷脸红耳赤地刚解开内衬的扣子,英媂就忍不住地拔开那层层叠叠的衣峦,埋首栽进他温热的颈窝。   明冷被英媂狠狠抱在怀里,强有力的臂膀勒着他的腰身,几乎要将他折成两半,明冷搂着英媂脖子细细地喘着气。   就是这样,英媂,让我使劲贴近你,再粗暴些也无妨,把我揉成泥泞的面团,一点点地填补你人生中的缺口,我是你的人,是你在这世上再也摆脱不掉的宿命。   火堆时不时地爆开焰响,窗前的白凤垂着修长的头颈,默默地注视着草铺上的两人,大雪还在下,片状的晶体不地拍击着窗户上密不透风的结界,发出簌簌的声响。   心跳,温度,喘息……这些代表着生命的东西,足以说明她已经逃出那个地方了,英媂慢慢啃噬着身下的皮肉,嗅着那若有若无的香味,耳边是明冷极力压抑的□□,她逃出来了,休想再让她回到那个地方!   欲望是个无底深渊,堕落带着报复性的快感,□□相贴的温度,可以暂且抵消内心的空洞与孤独。   北境的风雪呼啸,日月颠倒轮回,寒气无法透过结界扑灭熊熊燃烧着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以及那股不上由来的异香。   英媂不知从第几次的潮韵中醒来,她撑起有些酸麻的身体,想要喘息片刻,明冷的印迹斑斑的胳膊随即纠缠了上来,她有些抗拒地想要挣脱出来,可空气中的香味熏得她格外头昏脑胀。   草铺旁的火堆早就灭掉了,但英媂却燥热的难以忍受,她将盖在身上的衣服丢了出去,沉重的羊皮袍子被砸在了墙上,啪唧一声摔落在地,甩出一个陈旧的破荷包。   捆绑荷包的带子有些松散,没一会开口处就涌动起来,一个绿眼的爬行生物探出了脑袋,闻到空气中的味道后,满身的鳞片立马炸了起来。   ……………………………………   黑,全是看不到边际的黑,少年奔跑在黑暗里,找不到任何出口。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悠鸣,她停下脚步仔细查询着方向,什么声音?谁在叫?   鸣声高亢嘹亮,像一道闪电瞬间抵达到了她身边,周围的黑雾翻腾着退却到一旁,一条包裹着她的天井直直通向了云霄。   她曾经熟悉而期待的声音从天而降,带着斥责与焦急,发出了警示。   “英媂!你还要沉睡到什么时候!”   少年猛得睁开了双眼,一对赤红的眼睛正潜藏在黑雾里恶狠狠地盯着她看。   炙魔!!! 第57章 走入噩梦   黑雾刹那间拥有了生命, 不停地朝少年翻涌挤压过来,妄图再次将她吐吃。   嘻嘻嘻~咯咯咯~桀桀桀~   诡异的笑声在四周响起, 赤红的眼睛忽闪忽现, 在黑雾里随意游荡,挑衅着怒气冲冲的少年。   天井上方传来女人的声音,她叮嘱道:“英媂,不要上了它的当, 它在引诱你从安全圈出去, 呆在天井里面, 想办法出来!”   刚刚睁开双眼的少年, 很是委屈地埋怨:“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消失这么久都不理我?”   上面的女人更是生气, 她大吼着:“我一直在呼唤你,是你沉陷于深渊里面, 怎么也叫不醒,要不是瞎虎子帮你驱散了黑雾, 你恐怕会被它哄骗到更深处, 彻底与我失了联系!”   少年一惊, 怪不得这地方如此黑暗, 原来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坠入了深渊,该死!到底什么时候着得道。   “我该怎么做!救我~”   “没法救你, 我只是寄居在你脑子里的意识力,需要你自己上来才行!”天井过于高耸了,插在黑雾里像一条细细的丝线,女人的声音若隐若现,传到英媂耳中几近蚊哼。   自己上去?少年试着往上蹦哒了两下, 发现双腿像灌满铅土一般沉重, 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这又该如何是好!   “英媂,你要知道这是你自己的意识世界,深渊也是你意识里本就存在的东西,炙魔能闯进你的意识,正是因为你有不敢面对的缺口,懂我的意思没?你需要找到困住你的根源,才能冲出深渊……”   缺口?根源?到底是什么!少年急得心发慌,周围嘲笑的声音更放肆了,红目不断做着各种鄙视的眼神,企图激怒她本就不安的心。   少年努力往上跳着,越是着急就越是使不上力,这种感觉就好似是在做一场心惊胆战的噩梦,总是在关键处掉链子,她一个歪劈没站稳,脚踩空到天井的外缘,整个人失重般地掉进了黑雾之中。   “啊!————-”英媂哆嗦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窗外依然下着雪,因为有结界封着,所以整个屋内密布透风,这就导致了眼前的空气格外浑浊,英媂伸手挥了挥,粉色的烟气不散,一股浓烈的香气呛得她想咳嗽。   等等这是什么?英媂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让她有些动弹不得。   她用灵力封住七窍,缓缓低头向身上看去,红着双眼的明冷正聚精会神地吸食着自己胸口散发地灵力,像一只人形的水蛭般,赤身裸体地紧贴着自己,让人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有行交合之礼时,才会被男人吸取功力吗?为什么仅仅沾染了一下,依然会被畸爸谋害,真是可恶,连大媂的功力也敢窥视!   英媂没料到自己也会被炙魔耍得团团转,顿时恼羞成怒,一把扣住明冷的脖子将他按在了地上。   赤红着眼睛的明冷张嘴发出了不属于人类的尖叫,因激动染红的肌肤下窜动着条条青黑色的丝状物。在被惊动的那一瞬间,立马惊慌失措地从全身各处撤离,最终缩聚到了欲望的祸根,黑影团聚猛得发散出了粉红色的烟雾,加重了室内的浑浊。   可惜英媂的七窍早就提前封死,根本没留被迷惑的机会,她未犹豫,捡起丢在一旁的万浊剑,将黑雾的聚集的祸事处……   血液飞溅,尖叫声响起,一股黑雾从伤口处逃窜出来,英媂紧跟着举剑朝黑雾狠击,狭小的木屋根本经不起如此折腾,直接被英媂削去了半面墙,原本存在的结界也被打碎,寒风呼啸进来,酝酿在屋内的气息立马被冲淡,视线大亮。   被重击的黑雾损伤惨重,拖着残余的雾体逃进了茫茫风雪中,英媂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拎着剑转身回到了铺前。   地上全是鲜血,明冷光着身子痛呼着慢慢往屋外爬,淋淋血迹拖出一长溜。   “竟然敢算计到姥子身上,真是好大的狗胆!”英媂怒不可遏的朝凄惨的明冷狠踢一脚。   一声惨叫后,明冷弓着身子蜷缩成团,他痛哭流涕道:“英媂.....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哼~英媂冷笑道:“你勾结炙魔来残害我,还敢装无辜!”   明冷痛彻心扉的大喊:“那不是我干的!英媂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我根本不知道炙魔是什么,是何时出现的,英媂!————”   英媂不想跟他啰嗦,直接双手握剑,朝他的心脏刺去,明冷连忙画界阻隔,但他忘了英媂有娲皇镯,根本就是无用功。   当——————万浊剑带着轰鸣插在呆滞的明冷耳旁。   千钧一发之际,凤凰前来救主,用嘴啄开了万浊剑,完美的朱喙生生被镇裂,血液顺着缝隙流淌下来,它哀痛地仰天长啸,张开双翼护在明冷身前。   “凤凰!”明冷大哭,悲愤地朝英媂高斥:“你杀了我吧!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是冤枉的,英媂!你疯了,如果我真地想害你,早在你混乱之际就将你杀死了,何至于留你至此!”   英媂气急了眼,她今天一定要把这个勾引自己的祸水给解决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举起万浊剑,又要生砍。   “剑下留人!”梦境女的声音响起,催促她道:“英媂,炙魔此时已不在他身上,你需要赶紧去追赶那团黑雾!”   “留着这祸水有何用!”   “你忘了我当初跟你说过的话吗?他是我要找的容器,现在还不能杀了他!”   没能出心头这口恶气,英媂十分不甘地踹了虚弱的明冷一脚,又扬手扇了炸羽的凤凰一耳光,恨恨道:“滚!”   凤凰带着明冷飞走了,这是它第二次从英媂手下救回自己的主人。   将冻得邦硬的羊皮外套抖抖穿回身上,英媂迈开步子朝行程的终点处走去。   雪已经积压到了腰部,气温降到极点,整个雪山山脉不见任何活物,如果不是英媂这种灵力超群的修士,任何生物进来都会被瞬间保鲜。   她踩着万浊剑在雪地里逆风滑行,风暴像是有意阻止她前行,越往前走就越凶险,英媂存储的那点灵力很快就耗尽了。   “该死!功力被那畸爸吸走不少。”英媂气喘吁吁地抱怨:“都怪你!让我取这么个草包,结果遭他算计,栽这么个大跟头!”   女人不乐意了,在脑子里反驳:“我只是让你留意看住他,方法有很多,是你见色起意非要跟他睡觉,居然还有脸怪我?!”   “那我当初取他时,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问题不在他身上,英媂你还不明白吗?是你自己想取他的,是你要跟他绑定性缘关系的,你对他有期待,这也是炙魔能够入侵你意识的原因,不要总把责任推脱到别人身上,好好想想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前行过于困难,刚劫后余生的英媂十分疲惫,她只好寻了个避风的大山石下,画上阵结稍作休息。   “为什么这样做……”英媂往雪地上一躺,无力道:“因为他长得漂亮,刚好符合我的口味,他像一个包装豪华又完美的礼物,被轿撵抬着,被世人拥簇着,就这么摇摇晃晃地送到我眼前,大家都说这是极品是好物,所以我便想着拆开尝尝……”   女人没说话,英媂继续喃喃低语:“尝了一下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味,但也不是不能吃,因为我找不到其它的替代品了,我喜欢那种……怎么说呢,就是那种,那种能够缓解内心焦躁的亲密行为……我需要它的安抚~”   “内心的哪种焦躁?”女人突然插嘴问。   英媂沉思了片刻,回复道:“孤独。”   孤独,不被认同。   从她出生开始,便被嫌弃着,可有可无着,流浪时警惕着每一个人,练就一身本领时又被当成魔霸封印,封印时孤苦难耐,就算打入天门成为天下第一,也不被认可。   她的愤怒无人问津,她的灵魂漂泊无定,她的世界里始终找不到安慰和鼓励,只有索取和无视。   这就是英媂的孤独,妄想着通过感情和肉题的接触来抚平,但孤独是无底的深渊,别人的施予终归有限。   “不要沉浸于过去英媂,试着去直面自己心中的困境吧!没有一样东西是无解的,答案有千万种,就算一时解不开也无妨,至少要迈出第一步。”女人鼓励她。   “好。”   英媂闭上眼,回到意识的世界里,此时身边的黑雾散去,自己悬浮在半空中,脚下就是万丈深渊,抬头看去,悬崖的顶端离得太远,只能看出细细的一条光线。   原来自己已经下堕得如此深了。   一条气宇轩昂的单角大游龙,在身边不断盘旋着,炫彩的鳞片闪着五彩的光芒,少年记得这生物,正是昆仑仙境里的蒲牢神兽。   “瞎虎子!”少年惊呼,她试着去抓蒲牢的犄角,没想到大龙直接一顶脑袋,把她挂到脖子上,然后呼啸着往悬崖上方飞去。   少年紧紧抱着蒲牢的脖子,兴奋道:“小瞧你了瞎虎子,等我回去了,定要买一斗车的好肉奖励你!”   被许诺大肉的瞎虎子更加来劲了,它朝上大吼一声,瞬间飞出了深渊,天光大亮,世界终于变得清晰,女人站在悬崖边上朝她们俩个挥手。   英媂从雪地上坐起来,拿上身边的万浊剑,顶着风雪继续朝终点走去。   是的,她可是大媂!怎么能被炙魔的小花招给迷惑住,自己有点小缺陷又如何,她不需要完美。   争强好胜是她,贪图享乐的是她,爱慕虚荣的是她,孤独求胜的也是她,她是人,是人就一定是多面复杂的。被一时的诱惑所困住不可怕,她有足够的力量和勇气去改变现状,扭转坤乾。   行至深山,天终于放晴,堆积的雪层足以将英媂埋没,她施展功力,御剑滑行,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阳光穿破云层撒向白茫茫的大地,不出所料,目光的尽头是一截塌损的白塔,孤零零地耸立在山头顶峰,被金光照得耀耀生辉。   “当年我被封在里面,生不如死,唯一的目标就是要出去,所以不停地冲击着封咒层。终于有一天,我的力量积攒足够,在不知道第几次的冲击下,结界被我打破了个豁口”   迎娣立马冲了出去,像一颗流星般在天上划出一道金线,她向上飞着飞着,直到激动耗尽。   这时她突然心生疑惑,自己到底冲出了封印了没有?会不会是在做梦,毕竟这样的梦她做过太多。   于是她动摇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自己便失去了所有的功力,直直坠落下去。   “唉~要是你没回头,可能当时就直接飞升出去了。”女人在脑子里感叹:“不过这东西没有如果,在哪里栽的跟头,终究是要在哪里重新开始。”   “是的,我心中尚有疑惑,所以疑惑未解不能升仙。”英媂叹了口气,在白塔十丈外的地方停下脚步。   她已经遗忘这个地方太久了,虽然一路走来没有察觉到,但内心深处还是下意识地涌现出了慌乱。   她到底逃出来了没有呢?万一这是场梦呢?要是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封界里面,该如何接受现实呢?   正是这种疑惑与恐惧,让炙魔有了可乘之机。想来那奇怪的香味和粉色的气体,加重了这种焦虑,让逃避的她慌不择路,一头扎入□□的怀抱中,迷失了自己。   “你说,要是我走进里面后,发现自己真的是在做梦,那该怎么办?”   “那就再打破一次,冲出来!反正你已经这样做过了,不是吗?”   英媂无奈地哂笑道:“那样的话,你和瞎虎子,龚喜花稻阿鸾,朝羽茉和主母就全都消失了......没有了你们,我还拥有什么呢?”   女人宽慰她:“我们会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去吧英媂,走向属于你的命运。”   山顶上的雪被风吹硬了表层,英媂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白塔靠近,金色的艳阳为她指明了道路,雪地反射的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   白色的炽阳,黄色的土丘,迎娣慢慢走入了自己的噩梦。 第58章 真相大白   “果然是个梦……”   迎娣从地上爬了起来, 虽然做好心理准备,但面对现实时还是无比的失落。   这么久来的经历, 这么多的人与物, 都是她的南柯一梦,她依然被困于封印中,做着梦中梦中梦。   迎娣顺着边界走了一圈,还是睡之前的老样子, 白日黄土, 永不停歇的咒文结界。   “真的只是幻想的吗?”迎娣很是沮丧地坐在地上, 顿时丧失了斗志。   有些时候, 说起来很简单的事情, 真要遇到了就不一定了,这次不成功就再试一次, 下次不成功就下下次。可是难就难在,当事人无法预料要持续多久才能等到那个下次。励志一词需要搭配着希望同时食用, 不然干巴巴地根本调动不起积极性。   迎娣现在还能从哪里扒拉出半分希望呢?在她的意识里面, 封印是个永远都无法破解的天咒, 她不可能出去, 如果出去了那就是在做梦。   做梦,就算是做梦也要去试一试, 不然她不甘心。   迎娣站起身,看着变化的咒文结界,努力回想当初是用得哪种招术破解的,试探着打了一下,发现和料想的一般, 结界只起了一圈波澜。   如果变换招式, 用另一种方法去攻击, 那结界会起不同的反应。   连着攻击了上百下,迎娣精力耗尽,她瘫倒在地上喃喃道:“没关系,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能再次恢复,并且会更加厉害!”   到推测的时间,精力充沛的迎娣又爬了起来,她握握拳头说:“我一直认为,在封印里的日子生不如死,每时每刻都痛不欲生,但是.........”   迎娣看着周遭的一切道:“其实仔细回想,当时的我并没有那么的难受,因为在封印中的目标很明确,心中只有一个要出去的愿景,所以功力能够迅速增长,人也不会胡思乱想。”   “那为什么我在出去后,反而会心生恐惧呢?会害怕自己是在做梦呢?”   凉风拂过迎娣的发丝,她突然一惊道:“是因为拥有了,所以才害怕失去!”   “害怕的不是回到这里,是害怕丢掉已经得到的东西,我的自由,朋友还有享乐,我舍不得这些所以畏畏缩缩倍受控制。”   “如果没有这些......”迎娣停顿许久,又继续说:“没有这些,我也依然是我。”   她很是不甘,却又无奈地嗤笑:“说到底,这些终归不是我内里的东西,梦境与否有与没有,都影响不到我的存在。”   “我是英媂,这才是唯一要肯定的。”   她是冲破封印与束缚的英媂,不是困在结界里的迎娣,她明明成功了,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呢?   英媂身遭猛得卷起金色的漩涡,潮灭顿现,越积越大,结界里黄土漫天搅乱了安静的局面。   风暴中心的英媂聚精会神地控制着自身的力量,源源不断的灵力从气息中流出,足以充满十丈之内的封地,只需稍稍来个扩散,咒文组成的结界便会被她的潮灭之力冲破。   砰——————   地动山摇,雪崩四野,整个群脉都连绵不绝地轰鸣着,金色的阳光照射在身上,英媂终于魂归于位。   她睁开眼睛,看到面前坍塌得只剩下半截的白塔,耸立在覆满大雪的山头之上,阳光也不再是单调的白色,金光照得一切都耀耀生辉。   一团黑雾蜷缩在塔墙内里,和在山脚的那个木屋里相比,它的体积已经缩成了木盆大小,气势剧降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英媂摸了摸腰间,万浊剑果然在身上,她抽出来,朝着黑雾噼里啪啦一顿猛砍。   但这东西有形却无实物,就好比你拿着剑砍空气一番,造不成什么影响。   这时脑子里的女人提醒她:“用坤乾袋把它装起来,这些黑雾是依存于意识产生的魔物,没法靠外力根除,只能暂时将它封锁。”   英媂照办,拿出坤乾袋朝瑟瑟发抖的黑雾一摆,立马吸收干净,世界顿时清朗。   “我已经做好全都是梦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只是炙魔蛊惑我内心的一个邪术罢了!”英媂收紧坤乾袋的拉口,感慨道:“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复杂心情。”   女人笑问:“是不是非常的激动。”   “那倒没有.......”英媂理理糟乱的头发,眯眼看着金色的霞光叹气:“大梦初醒,除了庆幸便是无尽的惆怅。也只有在这种险境时,我才会正视自己的内心,那些遮掩的,欺骗的,迷惑的....全都退散,留下的才是我之本色。”   “炙魔故意催大了我的怀疑和不自信,让我不停地去回想自己曾经的焦虑和无力,从而忘记了冲破结界的那一刹那。但只要我能够巩固自己的信心,确认自己的强大与无畏,那幻境便不攻自破。”   “意识主宰着人的命运生死,炙魔吞噬的是人的灵魂。”   英媂此时豁然开朗,终于明白占卜为何要让她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人心不通,各生各魔,她有自己的炙魔要去面对。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呼喊,英媂看过去,瞎虎子正爬在坍塌的半截塔墙上,招呼她过去。   想到意识世界里,那雌赳赳气昂昂的独角庞然大物,现实世界里的瞎虎子却是缩头缩尾的四脚爬虫,真是反差感极盛。   瞎虎子带着英媂来到了白塔的背阴面,那里刻着几行斑驳难辩的行文。仔细阅读便会发现,刻文简单交代了一下建塔的原因及其经过,这些前文都有交代,大相庭径不再复述。   唯独那文末的落笔,让英媂很是疑惑。   “袶盛四十一年建.......”英媂掰着指头数了许久,越数越不对劲,她啧啧道:“这日期是不是写错了,咋跟我算得不一样呢?”   女人毫不犹豫地回道:“那必然是你算错了,相比你的计数能力,我还是觉得塔文更靠谱。”   “可这也差得太多了!有这么久吗?”   “差哪里了?”   “它这写得建塔日期,已经是三百年前了,三百年!怎么可能,我一直以为只是过去了三年,最多也就三十年,怎么可能是三百年!”英媂大呼。   对于这个发现,她一时接受不了,语无伦次地辩解道:“明明我的身体只是成长了三年的变化,开玩笑,居然是三百年的老家伙了!这也算是长生不老了~呵呵呵,这么久了,就这么在里面折磨了三百年......”   “结界里的时间会出现静止以及胶质状态,这是很正常的,在密闭的空间里,没有参照物,人对时间的感知能力自然会出现偏差。”   英媂一拳锤在残壁,白塔早就完成了它的使命,在撞击下轰然倒塌,成为了一片废墟,她恨恨道:“要不是那群叼毛已经死绝,我定要将他们扒皮抽筋,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任务完成,英媂没有耽搁时间,直接开始返程。   她先是回到了山脚下的木屋,那里已经被英媂破坏得摇摇欲坠,积雪掩埋了残躯,搜刮一下,还能找到遗留在这里的炊具。   锅碗瓢盆全被砸坏,只有安置于屋角的白瓷罐幸免于难。   白陶罐里还剩半罐炖肉,厚厚的油脂凝结出一层,这是明冷特意为她准备的晚餐,但可惜事发突然,俩人谁都顾不上品尝这些美味。   瞎虎子探出脑袋嗷嗷叫唤,英媂拿起陶罐,用术法将其加热至沸,浓浓的肉香扑鼻而来。   虽然英媂饿得肚子也咕咕叫,但她并没心情去吃明冷留下的食物,瞎虎子跳进陶罐一扫而光。   “草包要怎么处置?”墙壁上的血迹斑斑点点,恢复理智的英媂,回想到当时的情景,还是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依着你的意思来就行。”   “依着我?那就杀了他。”   “不行,还不到时候。”   英媂无语,她把油唧唧的瞎虎子擦干净放回头顶,然后一脚踢碎了白陶罐子。   此时的她其实是有点气急败坏了,每每想到自己的弱点在草包面前暴露无遗,她就恨不得毁尸灭迹,这个勾引人的骚玩意,就算阉了也不解气。   “草包说过,他身体里的脏东西是他爹给移植的,那炙魔肯定和光明派有勾结,我去找那个老烟囱算账。”   女人却阻拦她道:“英媂,你既然了解了炙魔道根源,就该先回去复命。光明派那边,你最好不要插手。”   “为什么?”   “这不是你的任务,光明派的罪行需要受其欺压的人去揭发,你若强行参与进去,便会招来许多不必要的因果,对你飞升大不利。”   吃一欠长一智,英媂现在也听劝了,既然女人好心提醒,那自己就不掺和那坑粪水了。   …………………………   尤奴场里,巡逻的监管攥着带钢刺的皮鞭,仔细检查着锁奴房的情况。   昏暗潮湿的草石屋里,挤满了尤奴,关押女尤的房间儿啼不断,吵闹连连,关押男尤的房间里则臭气熏天,频频爆发冲突。   监管主要维持男尤的纪律,在狭小的铁栅栏后,年轻气盛的男尤挤在一起很容易打架斗殴。每一个尤奴都是奴隶主的财富,若因为内斗死了,那可是不小的损耗。   不过今天的锁奴房里十分太平,繁忙了一天的男尤躺在各自的草席上默不作声,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被买走了,拥挤的草房变得宽敞起来。   监管满意的哼了两声,嘲讽道:“一群下贱的猪猡!不过今年收成实在好,那些积压在手里的孬货居然也都卖出去了,看来男尤的市场是终于打开了啊,哈哈哈哈……”   尤人似畜生,尽管他们同为人听得懂人话,可监管讲话从不避讳他们,听到又怎样?一个合格的奴隶懂得闭紧嘴巴,绝不会四处传闲话。   男尤不管好赖,卖出去一多半,虽然最后都去向不明,但尤奴场并不会多加过问,尤人生意本就不是个明面的产业,只要能拿到钱,那产品是死是活便不归他们管。   除了阳刚气旺的男尤,最近还未断奶的童尤也卖得极好,小到三五个月,大到三五岁,皆被神秘客户给定走了。   喂养童尤的女人们,表情极为麻木,亲生孩子被人抱走也不反抗,挠挠松垮垂皱的肚皮,继续啃自己的苹果。   她们是尤奴场精心挑选出来的孕器,待遇比起其她尤奴要好很多。不但有自己的独立房间,还能够吃上营养丰富的孕产餐,在别的尤人累死累活卖命时,孕器们只需安心躺在床上,晒着太阳,等待肚子里的小奴隶降世。   女尤们很多都羡慕孕器的待遇,可不是所有女尤都有资格成为孕器,她们必须听话,温顺,没有攻击性,好生养.....像抽丝剥茧一般,一代代地慢慢拔光了尤人的脊梁。   生育能力的剥削往往伴随着种族的堕落,被压迫者的后代,只会把脑袋垂得更低,愤怒化为胆怯,束缚化为自愿,这是一群失败的心残者。   鹫月把贩卖的婴儿放进箱子里打包好,这是今天的第五车货了,尤奴场里大大小小的童尤几乎卖光。   卖光了好,反正留着这些孩子,也会成为她的拖累。   鹫月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潘翼瞳给的变脸面具有些发紧,不能做太大的表情,但不影响她以平民的身份,混进来做杂工。   夜已深,今晚没有月亮,黑洞洞的尤奴场看不清五指,鹫月点燃角落里一堆草剁,将手里的一瓶粉末撒了进去。   火势在风的加持下,很快就蹿了起来,飘舞的灰烬飞向各个角落,引来了巡逻队的预警。   “着火了!仙师快来救火!”   锁奴房的屋顶大都是草盖的,一旦着火,便会迅速蔓延开来,所以每天都会有消防的修士过来值岗。   火势很快就被控制住了,众人慌乱地聚集在灾发点,调查到底是哪个歹人有意为之,谁都没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的古怪味道。   鹫月低头走在锁奴房的长廊里,边行边随手将两旁的牢笼打破,然后在监管赶来之际,她吹响了嘹亮的哨声。   嘟—————————   锁奴房里的尤人,像一具具被操控的尸体,面无表情地蜂拥而出,聚集在了鹫月身边。   “果然,你们这群人,还是不要脑子更合适。” 第59章 边界感   朝羽茉见到英媂时, 发现她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神情也恹恹的, 眉头紧锁好似随时要暴走。   在英媂离开的这段日子, 民间的局势并没有好转,炙魔出现的范围越发广泛,受害者每日骤增,英雌派一直在积极寻找应对方法, 但效果并不明显。   “我们根本抓不住炙魔, 甚至说, 没人知道下一秒它会出现在那里, 所有被炙魔盯上的人, 全都必死无疑。城里每日白事不断,人心惶惶, 再这样下去,天下会大乱的。”   朝羽茉给英媂准备了些吃食来慰劳她, 将最近的状况简单交代了一下。   面对丰富的食物, 英媂只简单嚼了两块牛肉, 便没再动筷, 剩下的全被瞎虎子给解决了,她托着下巴道:“你们当然抓不住那玩意儿, 它根本就不存在于人世间。”   朝羽茉一愣,疑惑地问:“英媂,这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存在人世间?”   英媂思索了一阵道:“炙魔存在的地方,和我们生活的世界相通但并不平行。你是修仙者, 那应该更容易理解, 就像意识世界中的你, 和现实中的你并不相同,虽然都是你,但两者互相影响却身处两地,不能蹿台。”   这番话说得朝羽茉晕头转向,忙问:“等等,什么世界相通不能蹿台,两个我又是什么意思?”   “啧——你修仙不是先要修意识嘛!那自然会构建自己的意识世界,你在意识世界里的形态决定了你现实中的功力,反过来你现实中的修为也会促进你意识的变化,那......”   “先停一下!”朝羽茉伸手制止住英媂的解说,她满脸震惊地问道:“英媂,你得先告诉我,这个意识世界是怎么构建的?”   ???英媂不耐烦地说:“没意识世界,你修个什么仙,简单说就是你的精神世界,你的思想形态,你灵魂的真实面貌!”   看朝羽茉还是满脸懵懂之样,英媂急得火冒三丈,跳起来大叫:“灵力!灵力收集之地,那些汇集在一起的灵力会形成的一个全新的空间,你的意识能够在里面居住修正!”   “好好好~英媂你先冷静一下,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了。”朝羽茉安抚住暴跳如雷的英媂,解释说:“灵力汇集的地方,修仙道法中有专门的术语,名为元婴。根据自身的修为能力,元婴的模样状态各不相同,比如我的就是一颗有三十九片叶子的小树苗,大都是具体的一个东西,倒没有你所说的一片世界。”   怎么解释都说不清楚,也不知道这些正统门派是怎么修得仙,还是让她亲自来指示一番吧!   英媂压制住心底的戾气深呼一口气,拽着朝羽茉的前襟拉到跟前,不等她拒绝就脑门贴额头道:“看看你的。”   朝羽茉还未呼喊,英媂的意识就刺入了脑子,一路毫无阻拦地长驱直入,顺利探进了朝羽茉所说的元婴地带。   英媂的意识世界是一片茂盛的丛林,她的主体是自己的少年模样,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大家都该一样有自己的意识世界。可真当她闯进别人的意识里,却发现这里白茫茫一片,还是无尽的空白,肆意游荡了许久才终于发现中心地带的那株植物。   说是小树苗其实就是一根歪扭的棍状物,上面挂了点形态各异的赘物,非常抽象,看不出个鼻子眼来。   她好奇地戳了一下树苗,不料那东西反应激烈,一整个蜷缩起来,然后白色空间涌动,层层波浪挤压着英媂的意识将她排了出去。   “英媂!”朝羽茉恼怒地将英媂推开,气得浑身颤抖,深藏的意识被人看到,有种被剥光暴露于世的羞愤感,她质问:“我没有同意你随意闯入我的脑子,这对我很不尊重!”   朝羽茉的反应这么大,让英媂有些始料未及,她尴尬地笑笑:“有啥尊重不尊重的,只是看看你的修为意识而已,又没搞破坏~”   见她并没把自己的愤怒放在心上,依然是嬉皮笑脸无所谓的态度,朝羽茉更加生气道:“思维意识是一个人的私密领土,你仗着自己的修为高,便随意探取别人未公开地域,侵犯隐私冒犯她人,不知悔改反而沾沾自喜,真是太令我失望!”   说罢就一甩袖子摔门离去,见朝羽茉气愤离开,英媂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赶忙追出去却并未得到原谅。   “什么嘛!用得着发如此大的火,不喜欢下次就不看了,还对我失望,我怎么就让你失望了!”英媂不爽地一脚踢飞路边的花盆。   管理卫生的大娘立马举着扫把追过来大骂:“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没素质,随意毁坏公共设施,你懂不懂规矩!英雌派不欢迎你这种破坏分子,滚出去!”   竹叉子扫把打得人刺疼,英媂捂着脑袋灰溜溜地逃走了。   连续吃了两次闭门羹,英媂又气又怨,亏她快马加鞭地赶过来,哪都没拐直接回到这里接头。为了她们,自己差点被炙魔吸光灵力,结果她倒落了不是。   “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这英雌派的一花一木哪个不是姥子送你们,还不欢迎我,赶明把你们全撵出去!”   英媂站大门口骂骂咧咧了半天,自觉无趣,压着怒气往家回,半路又想到老伙计花稻,便往城里转了个弯。   去见伙伴自然要吃喝一番,英媂上熟肉店称了五斤酱牛肉,又去酿酒坊打了三瓶浊酒,待到付钱时,伸手一摸兜,嘿!两袖清风,空空如也~   翻遍全身找不出一个子来,英媂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金袋子已经被她撵走了。自从取了明冷后,这金银财宝不断,想花时只需伸伸手,自会有人把票子奉上来,来得过于容易便得不到珍惜。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英媂习惯了大手大脚的生活,再让她回到从前那种穷困潦倒的日子,还真是不习惯。   “畸爸的!怎么事事不如意!”英媂恨恨地放下酒肉,空着手离开了。   到了花稻家门前,英媂也不敲门,直接翻墙而入,闯进人家的厨房翻箱倒柜,最后从笼罩底下搜摸出一盘剩饭,然后不管不顾地往自己嘴里扒拉,吃得正香时,就听身后有人喊自己。   “英媂!?你来怎么也不敲门,害我以为是进贼了。”花稻站在门口,手里正拿着英媂给得摄魂钟。   咽掉嘴里的饭,英媂抹抹嘴道:“饿得顾不上了,你这也没啥好饭,连块肉都闻不到。”   花稻招呼她往正房去,笑着打趣:“那是,你现在业成家立,守着英雌派和光明派俩金库,自然要啥有啥,我家的饭给英媂仙君吃实在是委屈您了~”   “别给姥子阴阳怪气,说起这个就来气,那群养不熟的狗东西!”   “怎么了,你不是替英雌派出去找炙魔了吗,发生啥事了?”花稻看英媂满脸戾气,神情憔悴,便担忧地询问。   进了满是墨香味的房间,英媂自来熟地脱下外套鞋子往花稻床上一躺,深叹口气把在英雌派的遭遇讲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朝羽茉干嘛那么大反应,不喜欢我看她意识,那我下次肯定就不会这样做了,至于把话说得那么狠,亏我对她掏心掏肺,气死姥子了!哼————”   花稻听后也满脸纠结,她摇头道:“啧啧,英媂你也太虎了,这么没边界感的事,换作是谁都会生气,私探人元婴,是对隐私和尊严的侵犯,怪不得人朝大小姐骂你,该!”   英媂本就委屈,跑这来也是想寻求些安慰,没料到花稻也不站她这边,急得坐起来大叫:“什么隐私边界感,那我天天探草包的脑子,他也不觉得受侵犯啊?”   “那不一样,姓明的是你夫人,你俩结为妇夫便不存在什么隐私,双方本就该坦诚相待。”   “这叫什么屁话,结了昏就成连体人了不成?非要剖解开了掺和到一起才行?”   花稻挠挠额头说:“这不是我定的规矩,昏因就是这样,你想想还有什么比脱光衣服睡觉更没隐私的事?妇夫是利益共同体,共享财富,共享生育,共享权力,自然也包括共享隐私。”   “什么共享,我可不会跟别人共享东西。”英媂嗤笑。   “当然,你是压迫方,只有独享的份,但对于昏因关系的弱势方来说,他就必须要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分享,以维持此段关系的延续。”花稻撇撇嘴说:“或许是我想错了,昏因不是利益共同体,它是利益剥削体,妇夫之间你强他就弱,之所以推崇无隐私无边界,是因为女男关系本就是在侵犯的基础上建立的。”   这段探讨引起了英媂的兴致,她妄言道:“不如说,女男的关系是在强歼的基础上建立的。”   “啊!————”花稻灵光一闪,立马坐回书桌前奋笔疾书,边写边说:“你说的对英媂!女男之间建起联系本就是靠着性,何为性,普世意义上来说,性就是剿配烦殖。但女人在没有生养后代的情况下,男人依然要跟她剿配,这不就是一种合法的强歼嘛!”   英媂不爽道:“真是烦人!说起性就必须要勾结上畸爸烦殖,女人的性明明来得非常纯粹.......”   她想了想突然皱眉道:“难道女人真得不能和女人睡觉吗?那样得多爽啊!”   花稻尴尬地笑说:“自然是可以,其实有很多女人互相爱慕,私下里结成妇.....妇关系的,她们会模仿世间妇夫的关系一起生活。”   “怎么模仿?”   “就是一方做男人该做的事情,一方继续做女人。”   “什么是男人该做的事?”   “就比方说赚钱养家,疼爱妻子,适当地帮助做点家务,遇到危险要出头保护妻子......怎么说呢?我挺佩服这群人能够勇敢地做出违背世俗的选择,但她们的关系却处处透漏着诡异感,我这里有些关于这方面的书籍,你要不要看看!”   “那必须要!”英媂凑过去查看,见花稻从一堆花花绿绿的册子里挑出来几本递给她。   “这几本是相对记实的故事,作者的亲身经历,方便你更客观地了解这一群体。”   英媂接过来,眼睛依然在那堆册子里乱瞄,而后一眼就相中了几本涩涩的春画册,开心地捡出来道:“这不也是俩女人嘛!比较适合我~”   “这是我写黄色话本时的素材,你想看便拿去吧!不过我可提醒你,这书虽画着俩女人,但它的真正受众是男人。”对与英媂这个大色鬼,花稻早就见怪不怪。   鉴于花稻这些日子赶稿,没功夫跟她闲聊,英媂拿了书后便在天黑之前回磐岩派了。   磐岩派里,英媂唯一比较记挂的人便是潘主母,这个温柔而强大的妇人给了英媂弥足珍贵的慈爱,让她在这无情的人世间感受到了一点母亲的关怀。   虽然潘飞云倒贴畸爸让英媂十分看不起,但她贪图那点温柔,所以对潘飞云格外宽容。若是主母能把对岩山石的爱放在自己身上,那英媂定然不会时时感到孤独,她是多么渴望母爱的浇灌,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的娘都不爱自己,为什么要去妄想其她人的母爱呢?   潘飞云见英媂拜访,十分欢喜,忙让人摆上茶点招待,细细询问着旅途中的经历。她现下的状态好了许多,脸盘圆圆,皮肤红润,心情也见明媚,看样子已经从岩山石的打击中走了出来。   “磐岩派现如今是蒸蒸日上,有你和翼瞳的扶持,咱们派马上就会比肩光明派等一众正统仙门了!”她叹口气感慨:“莫拂那小子,自从和翼瞳结昏后,整个人都听话了许多,果然男人成家就收心了。”   岩莫拂?英媂已经很久没见过这叼毛了,不过一个烂人怎么可能因为结昏就变好,她反正是不信。   潘飞云看着她又道:“你也一样英媂,既然成了家,就该稳重一点,别总是毛毛咧咧地跟着外人瞎混,可着劲地欺负明冷,他是你夫人,人家背井离乡地跑过来跟你过日子,你不珍惜尽是胳膊肘往外拐,傻孩子!”   呵呵~英媂心说这家伙是跑过来害我命的,那有你说的那么无辜,不过她现在也没必要争辩,草包已经被自己打跑了。   见英媂默不作声,潘飞云便以为她听进去了,继续劝说:“待会儿回去了,记得要好好跟明冷相处,妇夫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合,有啥矛盾私底下讲清楚,别生了嫌隙,昂~”   英媂抬起头,挑着眉毛问道:“草包,他居然又回来了?” 第60章 去哪里   “他不回来上哪里去, 这也是他的家啊!”   英媂不辞而别,怒气冲冲地往自己屋里走去, 半道上正好碰上推着潘翼瞳散步的岩莫拂。   潘翼瞳叫住英媂打招呼:“英媂, 多日未见你还安好?”   因为惦记着家里的草包,于是英媂心不在焉地回道:“还行。”   “听说你专门北上寻找炙魔,结果如何呢?有什么新发现吗?咱们磐岩派也需要早早知晓调查结果呢。”潘翼瞳明显不想放她走。   英媂只好停下来说:“事情比较复杂,等我和她们商量好后, 自会公开于众, 不必着急。”   潘翼瞳歪着脑袋问:“炙魔出现的蹊跷, 可曾发现有什么组织什么机构在背后故意使坏吗?”   这番话引起了英媂的注意, 炙魔确实和光明派有勾结, 但这个瘸子怎么知道的?   她转身打量着潘翼瞳,而后便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岩莫拂, 哈哈———这就是主母说的男人变好?虽然潘翼瞳伪装的很好,但英媂一眼就发觉了岩莫拂的不对劲, 这家伙被控制了!   操控人必然是眼前的这个瘸子, 英媂看向潘翼瞳, 发觉她眼神试探明显是故意让自己知道的。   这时脑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哧笑。   “笑什么?这家伙有问题吗?”英媂问女人。   “只是看到了个老熟人罢了, 影响不大,没必要跟她多作纠缠。”   英媂也不想跟潘翼瞳多作交流, 这瘸子给她的感觉很古怪,明明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总是时不时地刻意向她透漏出危险的信息,离远点为妙。   “这事还需要进一步确定,我有急事改日再聊。”说罢就一溜烟跑走。   待英媂走远, 潘翼瞳才转着镯子冷笑, 背后的傀儡推着她慢慢往前走, 来到了主母的屋里。   潘飞云没有孩子,她一直把潘翼瞳当成自己的女儿,所以虽说看出岩莫拂的不对劲,她却并未插手。   让乖巧的女儿趴在自己的腿上,潘飞云温柔地梳理着她的秀发,诉说着日常琐事,享受这难能可贵的母女温情。   “你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匍匐在腿上的潘翼瞳身子一顿,慢慢爬起来盯着潘飞云的眼睛问:“姨母……还记得我母亲?”   “当然!”潘飞云抚着她的脸慈祥地笑道:“她是我的亲妹妹,在没遇到你姨父前,我们俩个相依为命,走南闯北日子过得潇洒极了!”   潘翼瞳目不转睛地望着姨母,神情中带着难以言说的隐忍,她艰难地笑说:“那你觉得,和我……母亲在一起的时光开心,还是在磐岩派的日子更开心?”   “那不一样的,和你母亲在一起时是属于少年的轻松畅快,但能够和爱的人一起组建新家庭也是种不错的选择,人生在世总要去体验下不同的生活。”   “他对你并不好......”潘翼瞳沉下声音道:“如果母亲在肯定会带你离开。”   潘飞云苦笑:“是的,小妹从一开始就看不惯你姨夫,但他从前不是这样的......无论如何事已至此,我已经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了,人各有命苦乐我都接受。”   “如果......我是说如果.......”潘翼瞳眼里闪着水光,认真地问道:“如果你有选择,你还会选择岩山石吗?你会跟着我——母亲一起离开这里吗?”   “离开这里,又能去那里?”   “去属于我们的家园,跟着我们的族人朋友一起生活,只要你——————”   手掌落在了头顶,缓慢的动作安抚住了潘翼瞳的激动,她看着眼前妇人怜爱的表情,心里渐渐明了。   “你还是放不下这里。”   潘飞云的回答很模糊,她叹息道:“小瞳,你从小就很聪明,但我愚笨猜不透你说的离开。我本就属于这里,对我来说这里就是我的家园,你和其她人就是我的族人朋友,我的根系已经深扎于此,又怎能轻易谈离开呢?”   还是熟悉的答案,就像往常无数次一样,潘翼瞳垂下头惨笑,她咬咬下唇逃避道:“我累了姨母,先回去了。”   岩莫拂及时进来,将潘翼瞳推了出门。   其实,愚笨的是谁呢?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的,但依然痴心妄想地试图去改变一切,她何尝不是放不下这里,放不下潘飞云,放不下尤人,放不下所以只能一次次地步入轮回不得解脱。   潘翼瞳惆怅地仰头长叹:“我已经离开天空太久了,现在越发地觉得天地的遥不可及......”   苍蓝的高空,朗朗白日,翱翔的鸟儿飞得太远,只留下星星点点的影子,点缀着无云的晴天。   .....................   英媂一脚踹开了院门,梧桐树上的凤凰惊吓地腾飞而起,在空中飞转两圈,落在了安全的屋顶上。   雪白的羽毛四处飘落,英媂吹掉鼻头上的羽绒,对着屋内大吼:“给姥子滚出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后,面色苍白的明冷虚弱地打开了屋门,他胆怵地望着英媂诺诺道:“你回来了.....”   “回来?!”英媂冷笑着走过去,一把攥住明冷的脖子道:“这话我倒是想问你,这次又准备和谁勾搭着来害我了?”   明冷被卡得喘不上气,脸憋通红,他挣扎着解释:“英媂.....我从没想过害你....我也不知道....”   扑哧一下,明冷被英媂打倒在地,杂乱的长发被拽起,英媂拖着他,像甩鼻涕一般将他砸在了院墙上,墙体震动,涂于表面的白灰簌簌而下。   身体受到了严重的撞击,明冷如破麻包一般栽倒在地,口鼻喷出淅淅沥沥的鲜血。   “英媂~我也是被迫的....相信我————”被揍了依然坚持自己的无辜,明冷拼命想要解释清楚。   但英媂根本不需要真相,她的内心此时被暴躁占据,暴力,只有暴力才能浇灭她内心的怒火,于是冲上去,对着明冷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下手毫不留情。   屋顶的凤凰见状,急得连忙飞下来营救,它上次的伤还未好利索,朱红的尖喙上遗留着两道疤痕。   “凤凰!不要管我,上一边去!”伤痕累累的明冷跌跌撞撞地推开凤凰,将其驱赶到一旁。   英媂一脚踹上明冷单薄的脊背,将他踩到地上嘲讽:“你装什么装!当姥子还会上你的当吗?”   “英媂~听我解释......”   咔嚓一声,脊梁骨被英媂狠狠踩断,明冷终是忍不住地凄惨大叫,十指因疼痛,在地面上抓出道道血痕。   揪起他满是淤肿的脸,英媂怒问:“给姥子解释!之前跟我打架时,你耍赖偷袭我用的黑色粉末是哪来的!”   “师....师傅....给我保命用得.....”   “既然炙魔已经根植到你身体里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明冷痛的泪流满面道:“我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但我并不确定身体里的东西是什么~英媂,我的身体和意识从没有任何隐藏,谈何欺骗,父亲他们曾消抹过我的记忆,这些你都清清楚楚!”   他说的没错,从一开始他就都交代给自己了,是英媂自己迷糊选择性地忘记,但那又怎样,他才是祸根!   又一阵拳打脚踢,直到地上的破烂奄奄一息,英媂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给姥子滚远点,不想再看到你!”   若不是女人不让她动这家伙和光明派,英媂早杀他个千百回了,最后踹一脚后,英媂转身往屋走,不料刚迈出腿,裤脚就被牵扯住了。   明冷血淋淋的手拽着她,气若游丝地哭泣道:“英媂,不要,不要赶我走.....我只有你了.....”   “滚!”   留下冰冷刺骨的谩骂,头顶上传来重重的关门声,世界一片安静,凤凰飞过来,试图去搬运昏迷的主人,但明冷一动不动地瘫倒在地,身下流出一片刺目的鲜血。   回到熟悉的地盘,英媂顿感疲惫,她坐在常待的矮塌上,阴郁的心情并没有散去。   呆愣愣地静坐了一会,女人忍不住地提醒她:“再耽搁下去,我的容器就要归西了。”   “死了正好。”   “嗯~英媂,不要意气用事,我帮了你,你也要帮帮我,快点去把他弄回来。”   烦闷地揉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英媂起身打开了屋门,院台下的凤凰正在努力给那个血人疗伤,看样子是危在旦夕了。   英媂走过去,捞起软塌塌的伤者,大步流星地返回屋内,将面目全非的明冷放在他的床铺上。   这种伤势,必然损耗了大量的元气,英媂没管他修为功力的流失,只是输送点灵力,保住了明冷的性命,剩下的看造化吧。   屋里的血腥味太重,英媂呆不下去,从光明派的傢装里翻出几张银票,揣怀里溜达出去透气。   在林子里的小溪里洗干净手上的血迹,英媂问女人:“你到底想让我帮你什么?”   “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我要出去,不过现在有东西占着我的位置,我只能躲在你的意识里面无法露面。”   “出去?”英媂疑惑道:“从意识里面出去,不就是到了现实世界了吗?你是想现真身吗?”   “我没有真身的英媂,这个世间,除了你们人类待的世界,还有很多你未知的领域,我需要拿回我的身份,这样我就能随意穿梭在任意一个时空不受限。”   女人的话引起英媂的好奇,她说:“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能带着我一块去玩吗?”   “不能,你的灵魂都没修炼齐全,根本挣脱不了肉身的困束,带不了。”   “要是我飞升了呢?我成仙了是不是就能跟着你一起出去了?”   女人笑道:“你要是飞升了,自然会找到你该去的地方,用不着我带。” 第61章 启智团   英媂回家的第三天, 朝羽茉还是找上了门。   英媂纵然再冒犯自己,但既然有求于人家, 那就必然要忍受强者的各种缺陷, 就算是她的错误,你也要主动道歉,不然事就办不成。   朝羽茉拎了几兜果子点心刚到大门口,就看到有丫鬟小厮面色沉重地进进出出。   发生什么事了?她快走几步进去, 就听到明冷扯着嗓子大喊:“走开, 不用你们伺候, 出去出去!”   一众人被赶了出来, 其中还有许久未见的光明派主母朝婉歌。   “姑母?”朝羽茉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妇人,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主母婉歌是修仙界里数一数二的雍容华贵,那气质无人能敌, 可是仅仅数月未见,这人怎么能变得如此颓败憔悴。   见到自己的侄女, 婉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表现得太热情, 她勉强扯了下嘴角, 疲惫地说:“羽茉, 近来可好。”   朝羽茉点点头,刚想回问但又点明知故问了。婉歌明显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太难看, 她特意涂了厚厚的□□和胭脂遮掩,但人的疲态又怎么能被饰品埋藏,不体贴的白腻子挂在消瘦松弛的皮肤上,愈发显得格格不入。   “是,是来看明冷吗?”   婉歌脸色一垮, 想憋又憋不住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她气愤道:“我真不应该把明冷送回来, 你就不知道那个毒妇到底有多狠心!”   朝羽茉不知发生了什么,忙问:“怎么了?英媂做了什么?”   生气地攥紧手巾,婉歌拉着朝羽茉将她带到外面,而后一股脑地怨恨道:“明冷这孩子你也知道,安分守己人也单纯,他能做啥错事,值得那个毒妇对他下此狠手......”   谈及明冷的伤势,婉歌又忍不住地哭诉:“不成人样啊!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骨头都打断了,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这么打丈夫,要不是我及时接到消息,这孩子指不定会落下一堆的病根,未来可怎么活啊!”   “啊?英媂居然打....居然下如此重的手?”明冷被英媂揍那早就见怪不怪了,朝羽茉习以为常,但其实英媂挺爱惜明冷这身皮囊的,也不知道明冷做了啥对不起英媂的事,让她如此大发雷霆。   “可气那孩子太轴,怎么也不让仆人近身,带着一身重伤,非要自己上药!”婉歌的表情格外悲凉,她摇头道:“我这一辈子做的所有,都是为了他啊!要是明冷有个好歹,我拼了这条贱命,也要跟那毒妇同归于尽!”   “啊,这倒不必,妇夫之间有矛盾也是正常的,我母亲在时,不也是经常被父亲打嘛!但人家到底是两口子,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姑母放心,英媂是个老实人,等下我去劝劝她~”   朝羽茉生怕惹急了婉歌跟英媂找事,影响她的雌才大略。   俩人又进屋去看望明冷,只见房内一片杂乱,仆从们拿着医药器具围在周边,墙脚矮塌上的明冷缩在被子里,不愿露面。   婉歌上前劝导:“我儿,你都伤成这样了,再不救治,人就废了!”   背对着她们的明冷惨笑起来,单薄的身子在被子下微微颤抖,他闷声道:“早就废了!早就毁掉了,让我死吧,终于一天她会发现我是无辜的,我要让她愧疚一辈子……”   朝羽茉也看不下去了,她宽慰自己的表弟:“明冷,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要用自己的生命去赌别人的情绪,为何不振作起来,亲口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呢?”   “她根本不相信我,一心认为是我勾结炙魔害她,可我根本不知道炙魔何时进入了我体内.......”   一旁的婉歌猛得一惊,连忙掰过男儿的肩膀紧张地问:“什么?!炙魔进入了你体内,它明明答应我.......明冷,你确定身体被炙魔占据了吗?”   明冷不知母亲为何这么激动,打开她的手道:“已经被英媂清理干净了。”   这必然是明佑镗给他设的邪物,但有朝羽茉在跟前,明冷也不好意思说明,娘儿俩心知肚明没再继续聊下去。   在朝羽茉的劝说下,明冷终于配合起治疗,但他始终紧抓着裤腰,不让仆从帮忙为腰部以下的地方上药。也罢,反正他的伤主要集中在上半身,尤其是断裂的骨头,幸好脊椎骨将将保留,不然明冷可能就此瘫倒。   忙活完这些,朝羽茉才想起自己到这来的目的,一问发现英媂因为没人伺候,就卷钱跑去外面住馆子了。   这个大渣女,行为恶劣一点都不输于男人。   说到渣这一品质,朝羽茉再清楚不过,她的父亲朝勇志便是个典型的负心汉代表,自己的娘爱慕他多年,直到意外怀孕后,朝勇志才被双方家族逼迫着娶了妻。   昏后的生活,远不及英媂对待明冷的态度,朝羽茉早早就见识了昏因的残忍,所以才下定决心远离男人,永不嫁人。   当时最令朝羽茉不理解的是,像朝勇志这样一个败类渣滓,为什么其他人依然愿意跟其处事呢?他的朋友们难道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妻子有多残忍吗?他们难道不害怕朝勇志的人品吗?   可看到英媂对明冷后,朝羽茉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娘于朝勇志,就好似一只栓养的护家犬,主人打狗骂狗甚至杀死吃狗肉,对于人来说都无所谓。   只有站在狗的角度才会气愤会恐惧拳脚和菜刀,当她转换视角站在人的位置上来看,英媂打骂自己取进门的夫人是多么正常的事,她会因为明冷受伤而轻视英媂吗?   才不会,她又不是英媂的夫□□头永远落不到自己身上,所以便不在乎,英媂是那样仗义豪放,强者本就该是这样。   去城里找了半天,才在最好酒楼上房里找到了吃酒的英媂。   这家伙终于知道钱是怎么用的了,拿着明冷的傢装在外面尽情挥霍,胡吃海喝,连带着瞎虎子都吃得肚子溜圆。   见朝羽茉终于找过来了,英媂瘫床上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哎~别跟我说话,我可不敢冒犯你的私人领域。”   “行了,算我的错,英媂仙君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朝羽茉坐床边拍拍她鼓涨的肚子笑道:“明冷到底怎么你了,把人家差点打死。”   哼,英媂坐起来冷笑道:“那是他应得的!刚好你不是想要问我炙魔的事情吗,我把这次前因后果都讲清楚,你就明白了。”   英媂将一路上的遭遇都细细捋了一遍,包括在城镇上遇到的王寡妇母女两,还有炙魔出现的时间,以及她陷入迷惑的过程与体验。   但英媂并没有说她被镇压三百年的事情,只是简化一下自己曾经的遭遇,毕竟有些伤口一旦表露,就相当于给了别人伤害你的机会。   “所以每个人遇到的炙魔并不相同,这是一种会催化人阴暗面的邪物,它会故意放大你内心的焦虑与缺陷,让你丢失掉极向上的情绪,如果内心不坚定者,必然会掉入它所设的陷阱中,然后被它吸走精气与寿命,变成一具老死的干尸。”   真相远比预想的更加棘手,朝羽茉皱眉道:“连你这种自大狂都能被它迷惑,那普通百姓岂不是死路一条?”   英媂并不赞同这一说法,她难得谦虚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你错了,我是自大修为强,但我的内心并不比寻常人厉害多少,你可以从这些受害者的性别比发现,百分之九十的死者都为青壮年男性,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处于精力旺盛的雄性,是最容易受诱惑,身心最易堕的群体,他们的内心极其不稳定,焦虑感严重,炙魔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们拖入棺材。而剩余的百分之十,有一半是其它年龄段的大小男性,有一半聚集在刚成年又不及而立之年的女性之中。”   英媂下床倒了杯上好的茶水,润润口继续说:“中老年的受害者极其少,由此可见,越是内心坚韧成熟的人,越是难以被蛊惑,炙魔是一种心魇,以灵魂为食。”   这一说法,让朝羽茉万分吃惊,她一直以为炙魔是一种现实中存在的魔头,就像是变异的神兽那般,可以找到具体的攻击物。若真如英媂说的那样,英雌派又该如何应对是好。   不料英媂早就替他准备好了答案:“应对炙魔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向全天下公开修仙术,号召所有人一起来修行。修仙即修心,只有稳下性子,巩固意识防线,才能躲过炙魔的陷阱。”   “什么?!”朝羽茉大呼,下意识地反驳道:“不行英媂,修仙是有门槛的,各门派修行招术都是祖传的秘籍,随便外传无异于断人生路,会遭到强烈的抗议!”   英媂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冷笑道:“断人生路?什么生路,明明是钱路!修行本就是人由感而发的自然现象,但当今各大门派垄断了修炼技术,将所有自行修炼的人都打上魔修的罪名,还搞出一堆排名噱头,来巩固他们的正统地位占尽话语权。这样做的目的,你心里再清楚不过,就是想抢取属于公共的资源,再高价卖给私人换来金钱地位!”   朝羽茉被她说得心中顿生羞愧,垂下眼解释:“是存在这个现象,可是英媂,我们英雌派也是靠着这种模式起家的,如果真要是将修仙技术外泄,那咱们派未来又将以什么方式存活呢?”   “就像你说的修仙是存在门槛,普通人只需学习个皮毛,用来巩固内心便够用,还是需要更专业的人来解决更专业的问题。”英媂摊手道:“我只是尽自己的职责,将办法全都告诉你了,至于之后的行动,选择与否就看你自己的定夺。”   这确实是个比较艰难的选择,朝羽茉比英媂想得更远,首先放开修仙术的垄断必然会遭到同类大面积的围攻,另一方面,这完全是一件受累不讨好的事,英雌派又不是公益组织,如果没有持久性的盈利,必然经营不了多长时间。   而且,寻常百姓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门派选徒子必然会挑选富有仙根慧种的人,若是与修仙无缘的普通人,从你这里没学会东西,他必然会心生不满,从而破坏你的计划,砸烂你的招牌。   “不行,不能就这么随便将真相公知于众。”朝羽茉还是否定了英媂这一决策,她怕英媂不高心,便又解释说:“我不是说你的做法不对,英媂,这世上人性最是复杂,我即掌管英雌派,那一切都要以英雌派的利益为主,万一.......”   英媂摆摆手不在意道:“你不用跟我解释,天下苍生与我并没关系,而且多死几个畸爸是好事,只是要想办法别让派里的女徒着了道。”   见她没有责怪自己有私心,朝羽茉不禁松了口气,不过转念一想,她英媂本就不是个大义之人,天下还有比她更自私的人嘛!   朝羽茉哧笑说:“如此,我们便要讨论一下未来的计划,以及怎样向世人交代炙魔的由来。”   信息是一种权力,寻常人听到的真相向来都是经过掌权者层层筛选出来,最有利于社会安稳,最利于高层的答案。浑浑噩噩的愚民,才是最为理想的社会状态,底层人不需要智慧和主见。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炙魔的由来,各大门派的主教早就再清楚不过。”想到光明派那老烟囱,英媂冷哼道:“他们没有将真相说出来,反而躲在暗处,等着咱们去出头,其实就是想借炙魔之手灭掉英雌派,然后坐享渔翁之利。”   “是的,上次斩魔大会,各大门派主教全都避而不见,无疑是对我们有意见。”朝羽茉头疼地扶着额头,发愁下一步该怎么进行。   英雌派的处境非常危险,正是乱象丛生之际,贸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百姓的期许,门派的孤立,炙魔的威胁,更重要的是,她们是一支全女的门派。   “全是女人.......”朝羽茉迟疑了一下,她抬头看向英媂道:“其实咱们可以只面向女人公开修仙术法,以招徒的名义!”   英媂哈哈大笑起来,她拍手称赞:“这个角度非常刁钻,确实值得考虑。”   修仙界向来歧视女修,英雌派如果不设门槛地招收女修,既影响不到其它门派,又能排除掉一多半危险,还可以借此机会壮大自己门派。   英雌派只救女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朝羽茉站起来,叉腰宣布道:“那么,我们英雌派就正式成立‘启智团”,用来帮助那些想修仙的寻常妇女们,让她们的内心强大独立起来,以应对未来邪魔的迷惑!” 第62章 捞一笔   经过朝羽茉的删减和整合, 最终炙魔的消息以一个看似很危耸,但又连累不到各仙门的状态发散了出去。   作为从小就浸淫在上层社会的外交高人, 朝羽茉非常会把握平衡的那个点, 叫一句端水大师绝不为过,她既能做到言传达意,又可以在不得罪的人的情况下,推辞掉所有不利因素, 做到明哲保身。   其中, 朝羽茉特意夸大了炙魔对女人的影响, 一是为了和男人的遇害机率保持持平, 防止男人破防闹事, 二是为了给女人制造危机感,让她们更为主动的去参加英雌派组织的启智团。   启智团, 顾名思义,面向的是寻常百姓。   项目第一阶段主要是宣传推广, 所以英雌派在很多妇女聚集的地方, 设立了许多简易流动的试讲点, 用于招收固定的学员。   上到八十老太, 下到三岁小孩,只要你是女人, 并且愿意了解学习修仙术,都可以过来听课。   为招揽人气,她们会特意给来听课的人免费发放小礼品——月事带。别看这个小小的月事带,这可是英雌派绞尽脑汁讨论了两宿才商量出来的结果。   如果混迹于底层久了,便能发现寻常妇女最是自轻自贱, 她们大都少时嫁与□□, 从此深陷生养的重任之中, 生活很是拮据,哪怕一个月事带,她们都不愿出钱购买,不是买不起而是认为自己不配。   月事带是必须品,和鸡蛋陶碗不同,月事带是女性专供,并且在民间遮遮掩掩,以不详的身份存在着。   英雌派用月事带当礼品免费分发,便能有效筛选掉那些想沾便宜的男人,从而吸引来大量想沾便宜的女人。   “来来来,大妈大姐小妹妹,免费礼品发送了,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卒余思挥着手里用草纸包好的月事带像过往的行人招呼,大街上全是来赶集的女男老少,或牵着驴马,或背着孩童,全都犹豫地在道口停下了脚步。   像这种免费送礼品的活动,平常也不少见,但都是引诱你去买东西的,有些甚至是骗子。真有进去啥钱都不花,只听几句讲,便能领到月事带的好事?   常言道沾小便宜吃大亏,尽管这些女人十分眼馋那点月事带,但还是谨慎地选择旁观。有几个胆肥的大妈,仗着身强体胖刁蛮泼辣,便以身试险,跟着卒余思进了会场,其她人则围在周边等着看结果。   所谓会场,就是在集市口临时搭建的帆布帐篷,里面只能勉强容纳二三十人,帐篷正当前盘坐着个修士 。   见人都到齐了,便叫卒余思放下帘子,薄薄的帆布帘刚放下,外界的嘈杂便立马被隔绝开来,帐篷里安静似深夜。   大妈们心中一紧,以为倒霉催得正好遇上索命的坏人,全都欠起屁股准备逃跑。   修士睁开眼睛,看着她们安抚道:“各位莫怕,只是为了授课的效率,施展了一层结界罢了。”   说着她右手一抬,嘈杂声重新响起,大妈们将信将疑地重新坐回蒲团,等修士把结界布置上后,启智团的第一节 课才正式开始。   “各位应该早就听说了炙魔的消息,我们英雌派曾委托天大第一强者英媂仙君,去调查炙魔的来源去向。发觉它专门迷惑人的心智,吸取人的灵魂寿命,使人暴毙身亡,一旦沾染极有可能连累身边的家人朋友,是个非常恐怖而不能避免的邪物。”   即是向寻常百姓授课,言语首先要通俗易懂,普通人最是在意生老病死,若只说炙魔攻心,那肯定没人理会。这时候加上折寿猝死,那她们多少就开始在意了,再加上能够传染给家里人,那她们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气氛烘托到位了,看刚才还一脸瞧热闹的大妈,此时全都聚精会神地等着她往下说,修士垂眼举了个手势道:“请大家不要担心,我们英雌派近两月一直在寻找能够破解炙魔迷咒的方法,只要大家能够相信我们,按我说的做,虽不敢保证百分百,但百分之八十点人,只要接受了我们英雌派的点拨,都可以保住心智,预防炙魔的侵袭。”   英雌派给的方法是什么呢?   修士让大妈们和她做同样的手势,闭眼沉气,先恢复内心平静,然后默念三遍十六字真言。   缈缈无声,蹉影未常,行之吾世,顿之往生。   此咒又名‘媂封念’,正是英媂在和炙魔对抗时,总结出来的咒术。倒也不是什么驱魔辟邪之术,主要是让人清心自然,找回自信和勇气的作用,防患于未然,对于还没沾染上炙魔的普通人来说,完全够用。   大妈念了三遍,发现果然神清气爽了许多,心情也变得大好,正想接受下一步引导,不料修士一挥手,结界打开外面的嘈杂声充斥耳边。   “此次任务结束,诸位牢记这十六字,平日里若是心堵气闷,有不顺意之时,随时可以念咒三遍。媂封念是助勇大言,能够破除任何邪念杂欲,为英媂仙君广施天下的善行。”   没有卖东西,也没有其它要求,就这么简简单单放她们走了?   大妈们迷迷糊糊地出了帐篷,外面的卒余思将准备好的月事带分发到她们手中。旁观者立马围上来,问她们可是骗子,能不能进去。   对于大妈们来说,这自然算不上骗,此便宜完全可以沾!于是剩下的人也都一窝蜂地跟着进去听课了。   消息在集市上迅速蔓延开来,许多妇女买完东西,全都提着大包小包地赶过来凑热闹。因为帐篷容纳的人数有限,以至于很多来迟的妇女不得不在外面排队等候。   队伍越来越长,从众的人也越来越多,等集会散去时,帐篷前的还是人山人海。   “今天的礼品已经发放完毕,没领到的人,明天再来吧!我们的活动会连着举办三天。”卒余思朝着人群大喊。   看英雌派果然开始收摊了,没领到东西的人立马唉声叹气,抱怨自己刚才为啥不早点进去。   留点念想还是好的,第二天更多的人聚集到了帐篷门口,英雌派也说到做到给每一个参与听课的女人发送的了月事带,有想多沾点便宜人,甚至拉着抱着自己闺女进去听,卒余思不管老小,是女的就发。   第一阶段进展得非常顺利,此阶段的顺利不仅仅是人员参与的成功,更重要的是,媂封念真的起作用了。   随着炙魔地迫害越来越严重,身边的受害者也变得常见起来,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这时候总是病急乱投医,因为请不起修士来驱魔,所以自然而然想起来英雌派教与她们的媂封念。   这么一念,没想到生生躲过好几轮的灾祸,更有甚者,家里人都死光了,她却幸存了下来。   媂封念顿时名声大噪,不用英雌派特意宣广,民间自发地开始流传,趁着这股热劲,朝羽茉开始了项目的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就将门槛提高了一些。   有了信任,便有了受众,英雌派这一阶段的主要任务就是征收门徒,同时会大量接收客单来赚取钱财。   短短几句媂封念并不是万能的,面对凡间的各种繁琐困难,每个人的需求各不相同,于是英雌派开设了‘启智班’。   和普通的拜佛烧香不同,授人鱼不如授人渔,英雌派其实是在暗戳戳地将仙法向女人公开。启智班的目的一是直接教授求助者仙法,二是为了发现好苗子。要是来者符合英雌派的要求,那本次施教便全权免费,要是求助者没有仙根,怎么也学不会术法,英雌派便会视情况而定,收取相应费用。   同样的这套规则只适用女人,男人是另外的价格。   就好比同样的困难,女人去求英雌派,那便会以极低的价钱换回完整的咒语术法,不但可以解决当前的困境,以后遇到相同问题,这招术一样适用。但男人就不同了,英雌派会严格遵守市场价格,收多少钱办多少事,咒语术法啥得毛都别想学到。   这个没办法找茬,毕竟人家是英雌派,打着收徒的名义去向女人授法,谁都管不着,要是不乐意,大可以去向英雄派讨理去,看英雄收不收男人的钱。   对于不公平待遇,男人最是敏感,一旦自己沾不到便宜,他们便会想尽办法的搞破坏。   男人这玩意最是诡吊,他们非常懂得利用替死鬼为自己出头,像这种全女项目,虽然完全碍不着他们边,但畸爸们就是看不得她们的存在。   居然还有畸爸插不进去的地方?那可不行!大阳刚必须染指任何一寸土地。   于是,英雌派就迎来这么一批信徒。   “下一个!”   租来的院子内排满了求助的女人们,老老少少全都有,白衫头疼地扶着额头,送走了上一个哭哭啼啼的客人。   将门槛降低便意味着受众群体的杂乱,这些女人大都没念过书也不识字,别说学术法,连最基本的说话都表述不清。   “遇到什么事了?需要我们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仙君啊~我家的那个那个————啊!是吧,我真的是搞不定啊,你们得帮忙摆平,不然我家男人回来肯定会打死我的,啊?行不行?”   “搞不定什么事?”   “就是那件事啊!你不是仙君吗,就是,就是那个这个........”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还夹杂着各种方言,白衫深叹口气,看着门外排队的人群道:“有没有人,懂她说的意思啊,过来解释一下,不然大家都浪费时间。”   后面那个头发花白的没牙老婆婆笑道:“她是说,她男人最近夜里总是成宿成宿地做噩梦,怀疑是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就想找仙君瞧瞧,但其它地方的要价贵,就派她过来问问你们。”   白衫摆摆手道:“我们派只解决女人的问题,下一个!”   “哎!怎么就不是女人的问题了~”旁边管纪律的修士们立马施法将女人送出了大门,女人气得大骂:“我男人的问题不就是我的问题嘛!我男人回去打我,你们就不管了,我……”   白衫这次学聪明了,不再傻傻跟这群畸爸精理论,凡是不合规的一律送走,这也让那些旁观者也暗暗学聪明了。   “婆婆你有啥困难?”   老婆婆举着拐往前走两步,左右瞧了两下笑呵呵道:“唉~我最近总是牙疼,有没有好招术可以止痛的啊?”   白衫抬头看着她干瘪下去的嘴唇,顿时了然于胸,得,这些人明显是替家里的畸爸来薅英雌派羊毛的。她们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不管是不是给男人讨好处,向你求助的人确实是女人,既然答应了的事情,反悔便有失门派信誉。   不过,英雌派对此早有准备。   白衫再三强调道:“婆婆,我们英雌派的术法只解决女人的问题,绝对不能给男人用,你要知道女男有别,要是不经我们专业人士指导,男人擅自使用英雌派的招数,可是会反噬的,你清楚吗?”   “清楚清楚,我就是给自己用的,哈哈哈。”老婆婆态度随和,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明知道她在说谎,但白衫还是将相应的术法交给了她。   这些术法全是经过英雌派简化解密的,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糊弄人的动作,或是几句咒语,或是几个动作,虽不能像修士一样随意使用灵力施法,但却能很有效地调动自身精力来解决本体的一些小问题。   与此同时,这些术法创始之初,便被英雌派加了点小调料,防止她们给的女性优惠又成为男人的‘公’益。   没牙老婆婆人虽老,但脑子却很好使,学东西比年轻人都快,等背熟咒语后,立马拄着拐登登登地往家跑。   到家刚进门,就大声吆喝:“乖孙儿,快来快来~奶奶给你求来治牙的好办法了!”   屋里一阵丁零当啷,一个小猪头捂着肿胀的腮帮跑了出来,气冲冲地骂道:“快说老不死的,到底怎么治我的牙!”   老婆婆也不生气孙男的出言不逊,恭恭敬敬地把白衫教她的咒语奉上。   “乖孙儿,来,先放松心情,不要焦躁,深呼——-”   小猪头疼得呼天抢地哪有功夫跟这老婆子扯闲情,立马猴急地把她推了个大跟头,破口大骂:“少跟爷墨迹,快交出来!”   一把老骨头了,哪里经得起这一大跟头,老婆婆仰头栽倒在地,哎呦哎呦地叫唤,她也聪明,当即就把止痛咒语用上了。   “磨天磨天,旧罚起边,聚力于身,步步回升……”   别说,就这么念了三四遍,原本磕碰的骨头也不疼了,老婆婆挣扎着爬起来,嘴里依然念叨着咒语,嘟囔了好一阵后,她丢掉拐杖,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   “呀!”老婆婆拍手大喜道:“乖孙儿,有用!这咒语真得有用,我多年的风湿关节炎都不疼了,快快快,跟着我念!”   小猪头将信将疑地看着快步小走的奶奶,这老婆子拄拐三四年了,就这么念两句词,还能返老还童不成?   不过死马当成活马医,牙疼起来本就顾不得太多,小猪头立马跟着她学。   别看小猪头年纪不大,但学起东西来跟他七八十岁的奶奶比,那还是差远了,区区二十几个字,偏偏结结巴巴地背不出来。   老婆婆安慰:“不急不急,男孩子后劲大,多学两遍就会了!”   结果这一学学了半天,小猪头背得头昏脑涨,终是能连着背出来了。他听奶奶的话,沉下心,自己连着默念了三遍咒语。   “磨天磨天,旧罚起边,聚力于身,步步回升……”   最后一个字刚念完,咒语就起效了,小猪头一愣,明显感觉牙床上的痛意转移了。   是的,不是消失是转移,疼痛连着神经从脑袋一路往下窜,最后全汇集到了畸爸上,好家伙那地方疼起来可不是闹着玩呢!   “啊!!!”小猪头立马捂着档倒地上嗷呜大叫。   “乖孙儿,哎呦我的乖乖喂!你这是咋样了……”老婆婆急得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小猪头为何会这种反应。   她这时猛得想起白衫的话,咒语只能女人用,男人用了会遭反噬,顿时后悔至极,这可怎么办?   怕儿子回来骂自己,老婆婆也顾不得疼得满地打滚的孙子了,她慌慌张张地出门往英雌派的启智班跑去。   路人见她跑得脚下生风,便大声贺喜:“婆婆身子骨够硬朗啊,是个有福之人!”   有个屁福,自己在家连个大气都不敢出,今天要是不解决了孙男的反噬,儿子非把她给活埋了。   老婆婆刚到启智班大门口,便遇上收工回家的白衫几人,她也顾不得其它,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白衫跟前哀嚎:“仙君娘娘喂~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孙男啊!——————”   白衫几人心知肚明地相视一笑,而后装糊涂地问道:“婆婆有话好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婆婆也知理亏,但她不敢耽搁时间,硬着头皮把原因道明了。   “婆婆,我可是再三提醒过你的,这术法不能给男人用的,你怎么就不听呢?”   “是是是!都怪我这老不死的,还请仙君速速去救我孙男一命!”   咳咳,白衫拿起架子道:“婆婆你要知道,男人后劲大,自然和我们女人不可同言,救男人这个费用……”   “啊?”一个老太婆能有什么收入,但为了自己的好孙男,她只能一咬牙一跺脚应承道:“多少钱我都出!”   “好!”   最后老婆婆将自己几十年前的嫁妆都搜刮出来,才凑够了救孙男的费用。   像这种女术男用的事情每天能发生好多起,而英雌派特意在术法里加了密,除了她们一般人还解不开,靠着此项目她们可是大赚了一笔。   毕竟,畸爸疼起来,谁还管钱不钱的,再没有比畸爸钱更好捞的了! 第63章 压力   明姜一个人无聊地在院子里溜达, 身后跟着一大堆仆从。   “真是烦死了!别再跟着我!”   接到指令的嬷嬷立马恭敬回道:“小姐,主母特意嘱咐我们要寸步不离地保护你的安全。”   “什么安全不安全的, 我在院子里不出去难道还会出事不成, 我又不是三岁小儿,你们就是来监视我的,哼!”   仆从没有说话,神情冷漠地盯着这个地位高贵的小女孩, 不管她走那里都死死跟着。   明姜感觉到窒息, 自从父亲生病以后, 门派里的气氛就一天比一天紧张。母亲每天忙得看不到人影, 根本顾不上管她, 又不让她出光明派大门,以前还有伙伴们过来找自己玩, 但现在大家也不知道为啥全不来了。   道路上空空荡荡,走半天都碰不到一个门徒, 曾经繁华热闹的光明派, 变成了一座空城。   “还我们男儿, 光明派还我们男儿……”   谁在吵闹?明姜好奇的凑过去查看, 却在院门处被阻拦,守卫示意她莫要好事凑热闹。   “不看就不看!”明姜气呼呼地转身, 顺着院墙往它处走,等拐个墙角看不到守卫后,她一溜烟地爬到靠墙处的假山之上,在顶端自然可以看到院外的景色。   假山脚下的嬷嬷唤了两声,见她扒着也不动弹, 便不再理会。   院墙外面正冲着的, 刚好是光明派的大门, 进口的广场上,此时正聚集着一堆闹事的百姓,看她们的样子,应该全是门徒的家属。   “已经三个多月了,你们到底把人弄哪里去了!”   “他们是不是已经被炙魔害死了!”   “光明派给我们一个交代......”   往常这种情况发生时,必然有管事的修士前来维持秩序,但现在的光明派人迹罕至,进进出出只有那么几个看门的仆从。   夕鹭前来安抚众人:“诸位放心,现如今炙魔当道,我们光明派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各位的男儿夫君全是有志之人,勇于承担社会大任,积极投入斩妖除魔的行列,是.......”   “少说这些屁话!我们不需要什么大义责任,我们要人!”   “对!把人还给我们.......”   眼看着这近百人要冲进门派里造乱,夕鹭连忙安排警卫将她们看守住,又施予好处道:“大家行至此处必然饥渴交加,此事需要我向主母禀报,不如先进来休息片刻,我们派已经为众人准备好了午饭茶点,我保证给大家一个完美的答复!”   这些人现在确实又累又饿,虽然有所怀疑,但光明派几百年的名声在这里摆着,总不能害她们吧!于是熄了火,跟着夕鹭进了深不可测的仙门大院。   明姜从假山上跳下来,默不作声地往回走。   她已经感觉到了那摇摇欲坠的未来,但是又能怎样呢?眼看着高楼塌陷,眼看着繁华落尽,身处漩涡中心地自己,也只能等待着命运的安排。她才七八岁,又能做些什么呢?她的母父好似在谋划着见不得人的计划,外面的人也不会觉得她无辜,不管站在哪里她都觉得危险,这高高的院墙又能保护她到几时?   如果光明派出事了,光明派的大小姐又将何去何从?   夕鹭急匆匆地赶到大厅向朝婉歌汇报:“主母,这已经是第三波了,看样子事情是瞒不了太久了。”   朝婉歌闭目养神地坐在桌子后面吩咐道:“先用钱将她们打发走吧。”   夕鹭为难地说:“主母,咱们的财务早就入不敷出,光是买尤奴就欠了许多债,加上少主那边陆陆续续地花销,还有发给门徒的奖金,账房里哪还有多余的钱去打发她们!”   “光明派名下的商队良田,你看看能卖的就全都转手吧。”   “主母,土地商队可都是咱们的根基啊!外界要是知道咱们大肆出手地产,那不就笃定光明派出事了嘛?到时候前来闹乱的可就不止这些寻常百姓了!”   朝婉歌睁开眼,叹口气道:“事已至此,不过是早晚罢了,夕鹭,这次定的尤奴可曾送到。”   夕鹭神色复杂地摇头道:“尤奴场出事了,原本定好的尤奴全被一个不明身份的歹徒劫持走了。”   “一个歹徒就能将全部尤奴劫走?莫不是她们叛变?”   “这确实不清楚,总之人短时间是凑不到了。”   所谓债多不压身,此时的朝婉歌已经完全不慌了,她考虑了一下便说:“那就把那些闹事的家属送进后山吧。”   尤奴也好,修士也好,寻常百姓也好,对与炙魔来说都一样,只要凑齐人数,那她就算是完成任务。   至于将来以后,朝婉歌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就是在等,等时机成熟以后,放出炙魔,然后带着明冷明姜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从此天下与她无关。   “明冷那边恢复的如何了?”   “少主年轻,底子好,康复的很快,只是他怎么也不肯让仆从贴身伺候,所以没办法查看他腰部往下的伤势。”   “随他吧,那女人这段日子可曾欺负明冷?”   “英媂一直在英雌派开设她们的启智团,不曾回家。”   朝婉歌嗤笑,这群痴心妄想的女人,真以为平民百姓是好对付的?启智团,愚民一旦启了智,那必然纷争四起,所谓人性,不就是我踩你,你踩我,靠着厮杀抢掠活着的吗?   ………………………………………………   英雌派的妙计,成功避开了想要沾便宜的男人,再没有女人敢打着自己的名义去给畸爸求仙术的了。   启智团很快就展开了第三阶段,也是最关键的阶段,壮大队伍。   这个队伍的壮大,不是简单的招揽门徒,英雌派更想培育一批全新的女修,从头开始,接受新的理念和修炼技巧,为以后的飞升和开拓修仙界做准备。   和前两个阶段不同,第三阶段项目进展得格外缓慢,很多新招进来的门徒因为各种原因,没法继续修炼下去。   “我把大概的几类原因总结了一下。”朝羽茉拿出小本本跟英媂商讨。   “首先,最重要也是最普遍的一个原因,就是家庭的阻碍。其实当初在收徒时,我们就特意筛选过,着重于挑选那些未婚的,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些人年轻好学,仙根旺,没有昏因的牵扯原本该更适合着重培养的,但我明显低估原生家庭对她们的控制力,导致很多小妹妹拜完师后又被强迫回家。”   英媂背着手往前溜达,听到此处便问:“十几岁又不是几岁,奶都断干净了,本就是叛逆离家的好年纪,原生家庭拿什么来控制她们?”   朝羽茉苦笑道:“不要小看了世俗对女人的洗脑,规训甚至在她们未出世时就已经开始了。就好比你训明冷那样,天天在耳边告诉他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恐吓与利诱,说教与打压,这么一套下来,没有几个孩子能不被带偏。”   “那怎么能一样,他一个畸爸本就该如此管教,女人的起点要高得多,不该好赖利害不分。”英媂不以为然,梗着脖子反驳。   “可惜大家并不这么认为,再说第二点原因,胸无大志。换个说法就是不自信,对前途没期待,加入英雌派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赚那点小钱,沉不下心来修炼,急于回报,稍有坎坷困难就否定自己,从而觉得女人不适合修仙。”   英媂无语道:“自己练不好,怎么还上升到女人不适合修仙了?练不好的畸爸那么多,也没见有谁说男人不适合修仙。”   “是的,群体的风气很重要,未来我们要及时的引导鼓励她们。还有第三点,外界诱惑太多,非常容易受蛊惑,玩物丧志。”   “哪些诱惑?”英媂心想是吃喝玩乐吗,那确实戒不了。   不料朝羽茉翻着小本本说:“比如很多女孩痴迷于胭脂水粉,漂亮衣服,每天在整理自己外形上浪费大量时间,辛苦赚来的钱全换成这种对修仙毫无用处的东西。”   英媂撇着嘴摇头道:“确实不应该,这本是男人该干的事,一个大女人干嘛要把自己弄成发清的公鸡扮丑,爷们唧唧的实在是丢人现眼。”   “也有很多女孩,热衷于追捧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与物,她们有自己的特定群体,甚至有自己文化。一旦陷入这种圈子中,就会沉迷于虚拟的世界里,从而无法集中精力应对现实,个人意志会被集体思想裹挟,热衷于搞偶像崇拜与□□,非常不利于修行。”   “这个不太懂,感觉挺蠢的。”   俩人溜达着走出了英雌派的大门,许多陌生而年轻的面孔从身旁经过。就像朝羽茉说的那样,她们把自己拾掇得格外光鲜靓丽,鲜艳多彩的衣裙罗衫,繁琐昂贵的头饰发髻,粉嫩洁白的皮肤,以及纤细柔软的腰肢。   这让英媂不自觉地想到了明冷,心底某处刻意按压到欲念又悄悄拂搔着她的脑子,惹得英媂十分躁怒。   她当然喜欢这种涩情的,示弱的,讨好味明显的装扮,但这种符号必须出现在雄性的身上才行。当她的同类,并肩作战的战友故意低下身段,俯首摆尾的把自己改造成供人赏玩的情瑟产品,英媂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冒犯。   “怎么了英媂?”朝羽茉见英媂阴着脸面色不善,便担忧地询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英媂斩魔回来后,她的脾气就变得非常琢磨不定,暴怒无常,但好在她也努力控制着自己,没跟大家闹事。   英媂强迫自己把眼睛从女孩身上转回来,闷声道:“继续说吧。”   虽然不知道英媂在想什么,不过正事要紧,朝羽茉又道:“还有非常危险的一条,男人!”   英媂嗤笑:“小小畸爸有啥危险的。”   “不不不,英媂我说的男人危险不是说武力修为上的危险,而是男人或者说男权制度对女人意识的腐蚀。我问你英媂,这些女孩为什么要花费精力财力去装扮自己?”   “为了吸引注意力,得到关注,招惹畸爸来交佩。”   朝羽茉耸耸肩道:“这是我们旁观者的答案,对于她们来说,这是一种取悦自己的手段,让自己变漂亮可以更加自信,同时化妆也是尊重他人的表现。”   “笑死,取没取悦到自己不知道,但确实是取悦到我……”英媂猛得闭嘴,她恼怒地骂道:“好好的大女人非要做小男人打扮来犯贱,这种勾人欲望的行为,简直是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不断地向外界释放自己好吃好欺的信号!要是她们是别人大可不必理会,但英雌派有这么群作死的傻吊,简直离解散不远了!”   “你看,这就是我说的危险,这些女孩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行为的诡异。她们理所当然地觉得化妆打扮是女人的自由,变漂亮变美丽是会给她们带来‘利好’的,除了关注赞誉和攀比,最重要的便是靠着美貌能获得男人或者男权社会的肯定!”   “肯定,一定要是男人的,社会主流的肯定才行。这个世界的规则不是我们制定的,这场游戏全世界都在参与助攻,只要女人还想着沾染男人,意图得到主流的肯定,那必然会掉进男人设好的圈套里被腐蚀殆尽,你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英媂扭脸看向朝羽茉,她总觉得这家伙话里有话,又想到花稻曾说的畸爸崇拜,便回道:“所以你说的男人危险,是指这群女孩依然妄图与男人建立关系,遵守着男权的道德准则?”   “是的!”朝羽茉深叹口气道:“细究一下,这将是一个漫长而又艰难的意识战,我们要改变的何止是目前的处境,更重要的是这扎根于种族文化中的思维习惯,我们是推翻者又是维护者,我们的战友同时是我们的敌人,要如何从这种困境中走出正确的道路呢?”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   朝羽茉收回小本本,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针对第一点,可以调动部分的人手成立调解部,专门帮助那些被家人阻拦的女孩,让她们重新回到门派继续修练。第二点,制定我们自己的道德准则,宣扬引导女修摆脱男权的规训。第三点,破除男性崇拜,建立我们女人之间的缔结关系,鼓励女女共组家庭。”   俩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离英雌派很远了,下午的阳光透过竹林在石板铺就的台阶上,落下斑驳的光影,溪水潺潺鸟语阵阵,本该是一片平和宁静之景。   英媂低着头,快步走在前面,并没有回复朝羽茉的建议。   感觉到了她的沉闷,朝羽茉追过去询问:“如何英媂,你觉得我的建议怎么样?”   前者停下了脚步,坚实的臂膀不自然地僵持着,过了好一会,英媂才皱着眉头转过了身,她看着紧张的朝羽茉道:“不怎么样,非常不怎么样!”   “啊?为什么……”朝羽茉感到十分不舒服,她很在意英媂的看法,往常她的所有主意和举措,都会得到英媂的大力支持,这是第一次被英媂如此明确地否定。   光斑照在英媂的脸上,显得她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两人对视良久,都妄图从各自的表情中读出点什么来,但很明显,想法不是情绪,无法直接表露。   英媂移开目光,看着脚边的溪流道:“朝羽茉你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感到万分焦躁,我现在正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朝羽茉一愣,小心翼翼地询问:“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英媂摇摇头,正视她道:“朝羽茉,你给了我压力,在我的生活里你所说的一切都不是问题,可是你要我站在她们的角度去和这些人共情,去解决这些畸爸问题!我感觉自己严重地被轻视,被弱化,我明明不会遇到这些事,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发愁,我现在像那些人一样感到无力绝望!”   朝羽茉轻声抱歉:“对不起英媂,我没想到这些事情会让你产生不好的情绪,那我们换了话题好嘛?”   “不好,换个话题只是逃避,压力不是无视就能消失的!”   朝羽茉尴尬地笑道:“那该怎么办呢?要怎么疏解你的压力,我都配合。”   该怎么办,最好让她拿刀乱杀一通才能解气,英媂转身继续踏着台阶往下走。   竹林中除了错落有致的脚步声,听不到交谈,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许久,快到林子的尽头时,英媂才闷闷不乐地开了口。   “为什么呢?我们为什么要去帮助她们调解家人,难道这些女孩就如此软弱不堪,自己挣脱不了家人的控制吗?这次帮助了,下次呢?建立道德标准,她们就会遵守吗?你也知道男权对女人是规训是强迫,靠得是由恐惧产生的服从,我们又拿什么来宣传引导她们?还有你说的建立女女缔结关系,只不过是另一种关系陷阱罢了!”   英媂从坤乾袋里掏出一叠书本,丢到朝羽茉的怀里道:“你看看这些女女关系,能解决我们当前的困境吗。”   怀里的书明显是各类写手创作的女女爱情小说,朝羽茉对情爱没兴趣,自然没看过这些,她回答不上来英媂的问题。 第64章 助力机构   女人, 善良的,温柔的, 包容的, 无公害的。   女人的组织,和平的,助人的,服务性质的, 修补创伤的。   女人开创的每一个项目, 最后都会沦为救死扶伤匡扶弱小的公益活动, 项目面世的第一件事, 就是悲天悯人地敞开胸脯, 肆意挥洒乳汁,用爱与善良去感化每一个有关无关的人员。   据点处聚集了大批的群众, 围观着当事人的哭诉,现场的气氛十分悲凉, 人人眼含热泪, 沉浸在悲情叙事中无法自拔。   英媂和朝羽茉赶到时, 会议已经过去大半, 群众的激情已经完全被调动了起来。   “她们在干什么?”英媂站在边缘处,看着人群中心哭天抢地的当事人问。   朝羽茉也很是疑惑, 她观察了一阵道:“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嘛,新招进来的门徒有很大一部分,因各种原因,迫不得已退出门派,所以我让她们先试点创办了一个‘助力机构’, 本意是想帮助这些人重回仙门的......”   但从现场的气氛来看, 大家倒是更像是在哭爹一般。   俩人也没打扰兴头儿上的众人, 绕着弯来到不显眼的地方,默默观察着一切。   英媂因为朝羽茉的话而感到焦躁,明显是躁得太早了,朝羽茉在当今社会已经是女人中的强之又强了,她表述给英媂的话虽有困境,但更多得是积极向上的挣脱感。   那真正处于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当她们敞开心扉时,又会给外界传递出什么信息和情绪呢?   案例一,当事人是个十五六的少年,和阿鸾的年纪相仿,暂称她为案壹。案壹的困境很普遍,正如朝羽茉讲得,她家庭的不支持。   案壹家里一堆孩子,她排行老二,上面一个姐姐必然是非常的憋屈,早早就成了父家和夫家的大闷驴。案壹不想接受接手姐姐的职位,好不容易被英雌派挑中,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但家里母父频频威胁让她惧怕不已。   通过她的表述可以得知,案壹的家庭算得上小康,但为了凸显畸爸的地位,她和姐姐的待遇总要比家里男人的差那么一截。   就好比家里人每天一颗鸡蛋,大爹和弟弟们的,就必须是农户专定最新鲜的柴鸡蛋。而她和姐姐的,则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普通鸡蛋。但这依然不算差,最差得要属包揽家务的奶奶和妈妈,这些女长辈的鸡蛋,是专门买得积压的有质量问题的尘货蛋。   可想而知,案壹的家庭等级有多森严,尽管她的仙根卓越,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但她并不敢随意违背母父的圣旨。   英雌派给案壹出了很多可行的办法,包括免费为她提供食宿,生活杂费可以等她出师接任务后再归还,帮她抵挡家人的骚扰等等.....   不过,案壹并没接受提议,她的主要问题在于,她还没走到和家庭割裂的地步。如果是哪种娘不疼爹不爱,把女儿当奴隶来使唤的家庭,那案壹必然不会如此纠结,关键是这种棍棒加甜枣的对待方式,让她即想摆脱母父的控制,又不敢离开家庭给予她的舒适圈。   “案壹,那你想让我们给你提供什么帮助?”   还是白衫,坐在案己后面当着助力员,想要寻求帮助的女修非常多,各人有各人的困境,几轮下来,白衫的脾气也被磨平了,有气无力地问道。   案壹无助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让我妈伤心,她身子弱还经常被奶奶欺负,要是我执意跟家里人闹掰,那我妈以后被欺负了,我都帮不上什么忙。”   围观的也跟着发愁,有说带着妈一起跑出来的,有否定的说她们出社会没有生存能力,还有说要案壹回去跟母父说好话的。   白衫扶着额头道:“案壹,我们给你的帮助有限,前提是你一定要学会取舍,回去好好想想吧,是你的未来的人生重要,还是瞧不起你的原生家庭重要。下一个!”   下一个是位二十五六的青年,暂且称之为案贰。案贰已经过了被母父掌控的阶段,但她的困境依然很典型,那就是‘年纪焦虑’。   案贰入派靠的是她那一手好字,在妇女读书率普遍不高的情况下,有个识字并且笔迹爽朗的人才,那是非常难得的,虽说她的仙根一般,但英雌派建设离不开各式各样的人才。   “我有一个交往两年多的情郎,他算不得太好,但却是我目前为止能找得到的最好的夫婿。现在他一直催促我尽早完婚,要我安心在加主持家务相夫教子,并不支持我来英雌派任职,我们俩人为此吵了好多次。”   白衫问道:“案贰,这是你的工作,不用和你的母父商量,也不用和其它男人商量,要清楚你是一个独立的人,有责任对自己的未来负责。”   案贰为难道:“是的,但是我马上就要奔三了,不是二十出头道年纪,还可以再试错几年。如果我错过现在的人,那未来很有可能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那样岂不是就成了世人口里的剩女了?”   白衫劝解道:“ 女人并不是供男人挑选的商品,从来都没有所谓的被剩下。我们英雌派的主教朝羽茉,甚至主动选择单身一辈子,我也不会做一个只给男人洗衣做饭的囚徒,大女人本就应当志在四方!”   群众赞同地欢呼支持,但当事人并没有解除心中的焦虑,她摇头反驳:“朝主教是大门派的小姐,出身高贵必然选择多,未来有的是机会反悔。像我们这种普通人,不结婚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生孩子等生病了,年纪大了又有谁来管你呢?”   “英雌派将是你们一辈子的家,未来我们会逐步完善派里的福利制度,养老看病都不再是问题。”   这时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喊:“要是以后被你们辞退了呢?要是英雌派出事了呢?谁来保证你们一定会信守承诺?”   一旁看戏的英媂不禁气道:“一个个倒是挺理所当然,她们结了婚就不还是会被畸爸休,被后代虐待赶出门,照样会出事发生意外,怎么不见她们跟畸爸要保证呢?”   朝羽茉说:“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未来是无法预知的,她们这样想也没错。作为一个想要吸纳人才的派别,必须要做出让大家信任的实际措施才行,这样她们才更愿意把筹码压在英雌派这里,这也是我们未来要努力的方向。”   人群嘈嘈切切,确实被说动摇了,她们对自己没信心,对女人也没信心,对女人的组织更没信心。   白衫敲敲桌子上的镇尺,控制住喧闹的现场,大声道:“英雌派确实还处在起步的阶段,但众人认真想一想,是把权力握在手里,共同建设我们的未来靠谱,还是将权力拱手让与它者,让别人决定我们的未来靠谱?我自然不能向你们保证英雌派一定会怎么怎么做,因为英雌派的未来会怎么样,全靠着当下诸位的选择,诸位选择了英雌派,英雌派必然会回馈于诸位一个称心如意的将来!”   这段话声声有力,连英媂都不禁叫好,白衫没有直接回答众人的焦虑,却很巧妙地将英雌派的姿态拉低,让大家体会到了被需要感。被需要,被信任正是一个人价值的体现,也是女人急需的情感,此时的英雌派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者,而是尚且年幼的蹒跚小儿,富有希望又祈求照顾。   案贰也明显被说动了,她迟疑了一会道:“那我回去跟.....我回去自己考虑考虑。”   白衫点点头,鼓励道:“你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价值,英雌派非常需要这样的人才,留下来必然前途无量,若是就此回家相夫教子,那人生可能就此碌碌无为草草而过。但每个人都自己的定夺,只要你垂垂老矣之时,回想这一生不悔现在的选择,便是值得的。”   第三个案例,是一个三十四五岁的中年,老规矩称其为案叁。   案叁其实已经过了修仙的最佳时机,她能入选的主要原因是,她的管理能力很出众,有着极为难得的个人魅力,条理清楚,号召力强,是个当领导的料子。   “我已经结婚了,想说一下目前家庭对我的牵绊非常严重,能够来到英雌派其实是牺牲了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的职责,为此我常常会感到愧疚。今天来这里,就是希望英雌派能够帮我与丈夫和离,并夺回孩子的抚养权。”   这是第一个提出自己意见的求助者,并且惊世骇俗地主动放弃家庭选择事业,在场很多人都小声谴责她的不负责,一个女人怎么能不顾孩子,非要破环完整的家庭呢。   白衫却很欣慰的说:“能够勇敢地做出自己的选择确实很值得赞赏,但我要告诉你,不必感到愧疚,妻子的职责是世俗强加于女人身上的,而母亲的职责更不是忍辱负重地当个奴隶伺候人起居,一个好母亲应当以身作则,成为孩子的榜样!”   得到安慰的案叁,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白衫随口问了一句:“你的孩子是女儿还是男儿?”   “男儿。”   ..........   白衫沉默了一会,无奈地望向四周,终于发现了人群后地朝羽茉,于是露出了求救的表情。   这是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女人勇敢的选择离开丈夫投身英雌派建设,这是件大好之举,可她希望英雌派帮忙抢夺男儿的抚养权。不难想象,如果答应了这件事,未来必然还会有更多的女人来求英雌派给她们的男儿施予帮助。   朝羽茉推开人群,走到白衫身边,对案叁道:“我想问一下,夺回孩子的抚养权后,你有其它的帮手来照管小孩吗?”   案叁为难道:“我的母家并不同意我和离,所以一旦离开夫家,便需要自食其力,我是想......”   “案叁,英雌派此次的助力是希望大家能够专心于修仙事业。”朝羽茉打断了她的话,解释说:“如果和离不仅没让你感到轻松,反而加重了你的拖累,那这结果就与我们的目的相否,或许我们后面可以商讨个更完美的计划出来。”   朝羽茉没提意见让案叁放弃男儿的抚养权,因为大庭广众之下,这个建议有些不尽人情,直接让她别和离,这样既不得罪人又符合众望。   虽然建议被反驳了,但案叁却满脸感激,她点头道:“是的,或许是我考虑不周,和离后若不能给男儿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那我必然会悔恨莫及。”   案己后的白衫暗暗松了口气,幸亏没嘴快下决定,不然指不定人家那天突然反悔,过来找英雌派的麻烦。   助力计划进行到了最后,一共收集了将近百件的申请,求助人大都集中在十几到三十几之间,典型代表就是上述提到的几个。   十几岁的问题主要集中在母父原生家庭上,二十几岁则更关注自己的矛盾与抉择,三十几岁又陷入了孩子和夫家的拖累中。   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却彼此环环相扣,世俗在女人每个成长阶段都备好了相应的陷阱,不管你走错哪步,都会被推向腐烂的结局。   四十往后的求助几乎绝迹,一方面是因为招收的中老年人数少,另一方面,这些阅历丰富的老者,既然能够加入英雌派,那必然已经从困境中挣脱出来,不需要外界的支援。   白衫将案件的资料摆到桌上,给朝羽茉和英媂一一解释。   “非常非常的复杂,如果要把这些全部解决完,那将是个声势浩荡的大工程,且不过耗时耗力,光是钱方面就能掏空十个英雌派。主教,咱们后面该怎么办啊?”   朝羽茉也被这密密麻麻地案例惊住了,事情确实超出她的预想,不禁叹气道:“只能筛选一下了,选那些值得留下的人去助力,剩下的案例只能视情况而定了,毕竟咱们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算筛选完,咱们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把人留下来,很有可能大把的时间精力就这么打水漂了。”白衫无奈地摇头。   英雌派羽翼还没长全,就遇到了如此愁人的难题,朝羽茉心累地坐到椅子,默不作声地思考着对策。   这时,耳边传来咔嚓咔嚓的响声,朝羽茉扭头看去,发现英媂正翘着二郎腿,乐津津地抱着一个大苹果啃。   自己在这绞尽脑汁,她却事不关己地胡吃海塞,这英雌派好歹也有她一份责任,朝羽茉不满地问道:“英媂,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   朝羽茉一梗,起身夺过她手里苹果的埋怨:“你看你,每次一到关键处,就把所有的麻烦推给我,自己倒是落得个自在。”   英媂抹抹嘴,冷哼道:“这麻烦不是你自找的吗,关我什么事?”   见她怼朝羽茉,护主的白衫不禁反驳:“怎么又成主教自找的了,这么做也是为了英雌派啊!”   听至此处,英媂跳起来走到堆满案例到桌旁,指着那堆白纸问:“这些麻烦,不就是你们主动招来的吗?明明你不提,它就算不到英雌派的头上。”   “可是麻烦依然存在着,我们终归是要面对的。”   “错!”英媂打断道:“不是我们,是她们!这是她们的麻烦,是她们终归要面对的困境。我不需要,你不需要,英雌派更不需要!”   朝羽茉和白衫面面相觑,然后皱眉说:“英雌派是个集体,她由各式各样的女人构成,没有她们的支持和参与,英雌派成不了。她们的麻烦自然也是英雌派的麻烦,她是我,我是她,我们的命运紧密相连,你又怎么能从中单择出来!”   见俩人油盐不进,英媂烦躁地问道:“朝羽茉,我问你!你建立英雌派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女修,为了……”   “放屁!你是为了自己的名和利,为了这一辈的辛苦不沦为别人的嫁衣裳!”   猛得被英媂揭开了真像,朝羽茉百口莫辩,她有些不甘心地辩解:“你不要总用自己的想法去定夺她人,我是想建立自己的功绩,但为女修为女人也不假,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英媂走到她跟前,盯着对方的眼睛道:“我不是在否定你,朝羽茉,放下你那救世主的牌坊,我们好好来谈谈,英雌派到底是个什么性质的组织!” 第65章 强权弱善   英媂长得很高大, 不过她这人奇懒,平日里不是歪着就是躺着, 走路也东倒西歪没个形象, 所以很难让人注意到她的身高。   可她一旦认真起来,把腰背挺直后,身上的压迫感就极为明显了,像一尊神像般, 直挺挺地立在跟前, 整个人都被她的阴影所笼罩。   朝羽茉长得也不矮, 但跟英媂比起来就有点吃亏了, 抬头看着身前的人, 英媂脸上表现出了难能可贵的专注。   白衫见气氛有些紧张,便默默站在朝羽茉身后, 给自家小姐撑腰壮胆。   “英雌派是个什么性质的组织,朝羽茉你告诉我?”   “修仙习教的正统门派!”   “好。”英媂点点头, 又问:“那它和磐岩派, 朝雁派, 光明派等, 可有区别?”   “自然是有区别,英雌派只招收女修。”   “英雌派只招收女修, 其它门派只招收男修,除了这一点外我再问你,英雌派的运营模式,发展的方向,和其它门派有什么区别吗?”   朝羽茉迟疑地摇摇头道:“并无大的差别, 英雌派没有脱离群派的标准, 她和其它派别一样, 依然属于一个权力机构。”   不懂英媂为何这么问,她到底想说什么?   三人围着桌子,看英媂划拉着那一堆堆的纸张,然后慢悠悠地问道:“招收男修的门派,可曾创办’助力机构‘,帮男修铲除万难,助他修仙吗?”   “不曾,相反男修会格外珍惜进派的资格。”   “若是男修进了派拜了师,但又临时反悔,想退派又会怎样?”   白衫对这个清楚:“这种事情很少发生,但也不是没有。大概五年前,就有这么个例子,一个徒子因为个人原因,在入派三个月后想退师。但退师很影响门派的名声,所以便要求徒子给门派一定的赔偿金,这个徒子没钱,门派拿他没办法,于是联合所有仙门势力将这个徒子给封杀了。一个普通人总是要生活的,但市面上所有能赚钱营生几乎都被仙门把持,所以这个徒子走投无路最后自杀了。”   朝羽茉解释:“英雌派并不能效仿,其它门派本就自成一体,有自己的利益线。但我们势单力薄,在没有形成自己的势力之前,对门徒的严苛,只会加速灭亡。而且女修相比男修本就处于弱势,适当的保护和扶持,属于互惠共赢!”   “我一直很奇怪你们的思维。”英媂用手指敲着桌面道:“为什么你们总是下意识地把女人放在弱者的地位?谈及英雌派便是势单力薄,所以要弯腰哈气地乞求自己徒子留下来。谈及女人便是弱势群体,需要大力地扶持帮助,不然她们根本就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   朝羽茉咬咬下唇,没有反驳,她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当听到大量门徒毁约要离开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些女人遇到了困难,她们一定是被迫的,我们得帮她。   但就像白衫说的那个例子,当男修要退师,人们的第一反应却是,你毁约了门派有理由索要赔偿,不赔偿那你死也活该。   看似是关怀,其实是一种包裹了温情外衣的歧视。她理所当然地觉得女人无法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女人是被操控的,是没有力量自己去挣脱枷锁的,她们只能呆在原地等待着被拯救。   女人不被信任,英雌派也不被信任,朝羽茉费劲留住门徒的目的,不就是怕后继无人吗?   “因为一开始就把自己定义成弱势群体,所以总想着抱团取暖,妄想用宽容和仁爱来换得群众的支持。但是你想想,徒子想要修仙,必然会选择能力更强的门派,越强人家越信任你。英雌派如果不树立起自己的强者姿态,那这些人只会把我们当成擦屁股的工具,是排在最后的备胎,用完就丢,而且毫无负担和惩罚。”   英媂抓起桌上的纸张,不顾朝羽茉和白衫的阻拦,运用仙术,直接将其焚为灰烬,无数头痛的麻烦瞬间消失。   她拍拍双手,转身看着担忧的两人道:“女人不需要特殊照顾与帮助,她们有脑子有选择,是比畸爸更高一层的强者。英雌派自当收英雌,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住,那有什么资格让英雌派去扶持,又怎么能成为未来的英雌!”   “可是英媂……或许真的有需要我们去帮一把的人。”朝羽茉叹口气,她脑子里乱哄哄。英媂说的没错,人都慕强,一味的靠奉献换不来尊重,但属于她们的同类少之又少,能把女人聚集起来就已经很难了,要是再留不住,那英雌派未来该何去何从?   英媂再次提醒道:“朝羽茉,就像你说的,英雌派是个权力机构。它和其它派别没有任何区别,英雌派不能因为女人多,便习惯性地把它当成一个公益项目,去承担匡扶弱小的责任。今天这个人有困难了需要帮助,明天那个人有困难了需要支援,就像个老妈子一样,来来回回不计后果地伺候着这些‘弱者’,这不就是牺牲自己的利益去给她人找补吗?”   白衫恍然大悟道:“对哦~不应该让强者去共情弱者,英雌派更应该鼓励弱者成为更强者!”   “你看,脑子还是没转过弯来!”英媂无语地纠正她说:“能不能别总是蹲下身来,用慈祥的姿态去对待这些门徒!什么叫鼓励弱者成为强者,难道这些人不懂谁强谁弱吗?她们为什么会在英雌派的去留上犹犹豫豫,不是因为她们是弱者没得选,恰恰因为英雌派是弱者,所以她们才会更倾向回归传统,投奔更强的一方!”   这话一下子点醒了朝羽茉,她瞪着双眼惊讶了许久,不禁喃喃道:“是……是啊,因为英雌派要是像其它门派一样,那这些女修就算砸锅卖铁也会投身其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盘旋不定……”   见她终于醒悟了,英媂松口气说:“所以呢,当下最主要的任务是如何提升英雌派的威信力,而不是搞特价优惠来留人心!”   提升英雌派在百姓心中的威信力,提高英雌派在修仙界中的地位,让信奉英雌派的门徒能够从中获得实实在在的利好,金钱,名誉,权力........   “我不懂怎么经营门派,但我知道英雌派当下最欠缺的就是攻击力,让别人恐惧的能力!”英媂坐回椅子上,思虑一番道:“让自己人获得好处还远远不够,恩威并用,同时还得让背弃反对你的人受到惩罚才行!暴力!暴力是通往强者之路的宝剑,是最有效的治理途径。”   弱者的善良最是一文不值,只有成为强者才有资格定夺这个世界的规矩。   “好难啊英媂!”一向斗志满满的朝羽茉,此时也露出了疲弱的表情,她坐到空荡荡的桌前,看着满地的灰烬用手捂住了额头。   白衫也感叹:“是呀,道理说起来很容易,但真要实施起来,却阻碍重重。如果治理门派像写话本一样轻松就好了,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将结局定下来,剩下的就是想方设法地把过程变得合理起来。可惜呀!现实生活里,每个人都是不可控因素,有时候我们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过往悲鸣余绕,此时坎坷艰难,未来一片迷茫,这路到底该怎么走才好?”   看队友信心大挫,英媂鼓励道:“别想那么多,也别想那么远,至少要先把当前的事情给办妥当了,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咱们有得是时间,有得是精力。”   提及这个,朝羽茉不得不说:“那这百来件的求助案列又该如何处理?要是突然撤回当初的承诺,岂不是失信与人了?”   “撤什么,这事交给我。”英媂拍着胸脯豪言:“让你们瞧瞧,强者是怎么对付这些畸爸事的!” 第66章 揍啊!   “什么?还要交钱, 当初不是说门徒全部免费吗?”   英雌派人事部的门前围满了前来退派的学员,但她们在办理手续的时候才发现, 事情远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卒余笑容可掬地耐心向面前的人解释:“英雌派为了扩大规模, 确实是向自己的门徒提供了许多免费项目,但是这也仅限与自己的门徒。你现在要退派了,那自然不属于我们的优惠对象,这些天的住宿伙食, 日常产生的消耗, 还有门派曾经帮你解决过的问题, 按着市场价来算, 总共需要交够八十两!”   “八十两, 你们抢劫啊!”女人大呼,引得身后的群众也议论纷纷。   “为什么开始时不说, 现在才告诉我们?”   “对啊对啊,这不是诓钱嘛!”   …………   面对争议, 卒余思耸耸肩道:“诸位开始时也没说未来会退派啊, 我们英雌派又不是冤大头, 若是都像你们这样, 把拜师修行当成几日游,来去自如, 蹭吃蹭喝还嫌不够舒爽,那英雌派还开不开了?我们的优惠政策从一开始就明确告诉过大家,是面向派内门徒的,大家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随意玩弄规则, 怎么好意思说英雌派诓钱呢?”   这倒是真的, 其实因个人原因退派, 本就是不道德的行为,只不过人们都是瞅着英雌派没成大气候,便妄想耍赖。但凡是其它的门派,不管多小,你要退派就必须扒层皮才行。   现在英雌派要点违约金也算是正常,只是加入门派的女人哪个不是又穷又抠的普通百姓,别说八十两,就算是八两她们都少有能拿出来的。   为首的女人名为小福,小福本就是因为家里人要把她卖出去换彩礼,才逃到英雌派寻求庇佑的。现在买家见交了钱没收到货,便拎着刀寻到小福家里,扬言要把她全家都杀了,昨天一家老少找到小福下跪求她回去。   “可我没钱!我都要被逼死了!”小福急得泪直流。   卒余思见怪不怪地说:“ 没钱也可以用灵力来抵押,只不过这方法相当于断了你的仙根,自此再无法修行,而且英雌派往后便会对你和你的家人进行全方位的封杀,实在得不偿失。我建议你好好想想,尝试着去解决一下目前的困境,重新回到门派修行,我们英雌派未来只会越来越强,作为首批门徒正是积攒资历的好时候,前途无量。”   “我要是有办法也不会来退派了,实在是没得选了……”   实在没得选,其实就是在双向定夺后,觉得英雌派是好对付的那一个。卒余思看着哭唧唧,妄图惨混过关的女人,摇摇头道:“如果你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话,出门左转,往前两里地找到英媂仙君,她会亲自出手帮你们解决问题,不过我还是建议你自己去……”   话还没说完,小福就急冲冲地跑走了,有人帮忙,还是天下第一的英媂,那简直是太好了,其她人接到消息也都跟着赶过去。   卒余思啧啧叹息,这些人啊~难道就没听说过,天下没有掉馅饼的说法吗?   英媂是啥人,民间又不是没有传言,粗鄙暴力,喜怒无常,乱打乱杀,朝羽茉从创建英雌派开始,就不断美化着她的名声,试图挽回她那狠邪狰狞的土匪形象。   不过,所谓病急乱投医,是神是魔都无所谓,只要能伸出橄榄枝,那这些人都会去拜拜。   英媂看着涌过来的众人,也没表现出不耐烦,她站起身整整衣领道:“都排好了,一个个来。”   队伍叽叽喳喳地围着英媂诉怨个不停,全都妄想她能替自己摆平当下的烦恼。   “当然,这点鸡皮蒜毛的小事也能叫困难?我来教你们怎么解决,保证帮你们连根带叶全都给拔除干净,谁先来?”   “我我我!我是第一个赶到的!”小福挤到英媂眼前高举胳膊道。   英媂掏掏耳朵问:“你怎么了?”   小福就把大概的情况讲了一遍,她请求道:“我希望英媂仙君出面,劝解一下我的家人,把彩礼还回去,不———-”   摆手截断她的诉说,英媂催促道:“别墨迹了,走吧!”   小福一愣,问:“去,去哪里?”   “去你家啊?不是你家找事吗?”   原以为还要准备审核一下,没想到英媂这么利索就同意了,小福迷愣愣的连忙在前带路。   英媂走了两步,转身看着身后同样呆滞的众人,招呼道:“傻站在那里干嘛?跟上来啊!这正是你们学本事的机会,接下来你们要挨个过关。”   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既然英媂都发话了,那就跟着呗。   一行人,算上英媂要有二十几个,因为都是修仙的,腿脚也利索,没一会就赶到了小福家里。   果然跟小福说的一样,她家院子里坐着几个拿刀的壮年男人,见她回来,老老少少好似看到了救星,纷纷赶来扯着她往那群男人身旁推。   英媂也不进院,和其她人一起站在大门外,她对手足无措的小福说:“我在这看着呢,你不是要跟你家人提要求吗?提吧!”   众人都不懂她的意思,小福也不知道该干啥,看看凶神恶煞的持刀男人,又望向甩掉包袱的家人,一时间没了主意。   英媂又催促一遍:“说啊!你不是想留在英雌派,不想被卖彩礼吗?那就跟他们提啊!”   小福以为会是英媂替自己出头谈判,没想到是自己亲自上阵,顿时紧张得手脚发麻,她在孝道的权威下浸淫多年,早就磨去了天性,此刻面对满脸怒色的家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她僵硬地转身看着持刀男人哀求:“我已经进了英雌派,用不了多久便能把彩礼钱挣回来,就当是我借你了,以后我按月还你双倍可好?”   持刀男人看英媂堵上门了,以为是小福带人来收拾他的,本就犯怵。现在见小福给自己台阶下,便没在继续纠缠,只是要求她画押签字立下证据,小福当即答应了。   “我不同意!”   在所有人都松口气的情况下,英媂却抱着胳膊大喊,她冷冷地看着小福说:“这是在干什么,冤有头债有主,谁收了彩礼,就让他把钱还回来,你还个畸爸钱!”   小福的家人震怒,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盯着小福暗暗给她施压。   两边都惹不起,小福只能跟英媂解释:“那彩礼钱就当是我还母父的恩情了,这样处理对大家都好……”   “我允许你私自解决问题了吗?既然让我出面,那就必须按我的要求去做!去把彩礼钱给姥子要回来!”   英媂看着唯唯诺诺的小福,眼前又浮起小鼓的模样,那个最终也没穿上鞋的女孩,龚喜没带走的堂妹,就这么被埋葬在穷乡僻壤中,成了这个骟蛋世界的肥料。   她当初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自然知道问题的根本在哪里,现如今自己要出手解决相同的事件,那便一定要把那腐烂的根须铲除干净。   刺啦————剑光亮起,众人连忙后退几步。   英媂拎着万浊剑,沉声道:“怎么?让我来给你办事,还要拂逆我的命令不成!今天此事要是办得不合我意……”   她抬头扫视一周后,冷笑道:“这里的所有人都别想囫囵着出去!”   完蛋了,这话可是不是说笑的,小福的母亲吓得连忙去推丈夫,结果躲在女眷身后的福爹打着颤道:“钱都花光了,没了我上哪去找~”   “上个月刚收的礼,不是给咱男儿留着取媳妇吗,怎么就花没了?”   “呜呜呜——”福爹蔫吧着脸说:“被我输光了……”   不管有钱没钱,家里哪个男人不是吃喝闝赌一条龙的,这福娘也真放心把钱交给男人,现在好了,全败光了。   满院子的人都慌了,就连持刀的男人也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要了,我们要回去了~”   结果英媂杵在门口拦着他们道:“事还没处理完,竟然敢走,滚一边去。”   “限你们在一炷香的时间,把彩礼交出来,我可不管你们有钱没钱,到点我就开杀!”   小福急得团团转,不料母父二人立马转身回屋,翻箱倒柜后,捧着一袋子钱走了出来,她惊呼:“妈,你不是说家里穷得一分钱都没有了吗?”   妇夫二人满脸尴尬,双方将钱数清,又把彼此的合同撕毁后,才终于把闹剧结束。   她们觉得结束了,英媂却依然不满意,她指示小福去揍买卖双方一顿,一定要把门牙打出来才行。   “你们的交易是结束了,但被交易的人,身心创伤却还没有弥补,揍你们一顿正好两清,这事才算圆满结束!”   这怎么行!哪有孩子揍长辈的,小福死活都不肯。   不肯?不肯就都别想活!   英媂举起万浊剑就要砍,吓得福爹跪在小福身前让她打,打一顿算啥,总比死了好。   于是在威逼之下,小福痛哭流涕地把自己的母父,以及持刀男人揍了个半死,揍轻了不行,必须要揍得他们嗷嗷大叫,门牙满地才算合格。   完美,英媂拍拍手满意地点头,看着身后瑟瑟发抖的同行者说:“下一个该谁了?”   之前还踊跃报名的众人全都不敢吱声,英媂随机扯来一个问:“嗯?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没~没麻烦了,谢谢英媂仙君,我没事了!”   “玩姥子呢?当我傻不成!”她一巴掌扇在被问者脸上,威斥道:“去!前面带路,今我一定要把你们所有人的困难给解决了,我倒要看看啥天大的麻烦是拳头解决不了的!”   一行人胆战心惊地又转移到了另一个战地。   这次是家暴逃跑的女人,英媂也不插手,就站在门口摸着女人男儿的脑瓜瓢子看热闹,只要你把男人打死了,那就算通关,没打死被反扑了,那不好意思,宝贝男儿的脑袋就会——   咔嚓——   一向畏缩的女人,终于不再像个沙包,任自己的丈夫如何打骂都不还手。生平第一次她挥起了自己的拳头,骨节碰触到了油腻的皮肤,脸上的组织被挤压爆破,曾今不可一世的男人居然也是血肉组成的。   被逼到绝路的男人也不是啥好对付的,他不知从哪里掏出刀具就要将女人斩杀,英媂一个抬手,就将他手里的刀弹飞。   “这可不行哦~比赛规定不得持有尖锐武器!要快点呢,我的耐心有限!”   脑袋上的手加大了力度,疼得男宝哇哇大哭,被刺激到的女人啥也不顾了,直接将在英雌派学到的仙术给运用上,将丈夫打倒在地,准备给他个了结。   “丽娘!丽娘!别杀我.....你就这么狠心吗?”男人垂死之际苦苦哀求,企图用苦情计来蒙混妻子。   女人也是万般痛苦地流泪道:“可是宝宝怎么办?宝宝得活着啊!”   见妻子有所松动,男人猛得抓起身旁的椅子砸到了女人头上,然后顺势起身连砸十几下,直到妻子断气为止。   同行的人急得大叫:“快帮她!快帮她!”   英媂拍拍手下的小脑袋可惜道:“差一点了,蠢东西在这种时刻也能犯傻,拿这两畸爸的命来付我的辛苦费吧!”   噗嗤——噗嗤——一大一小被万浊剑穿成了串。   “来吧,下一个该谁了?”   女人惊恐地看着满身鲜血的英媂,她们此时才终于明白,自己招惹上了什么麻烦,在这种麻烦面前,她们所纠结的困难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后面的人也学聪明了,不用英媂提醒,上来先痛哭流涕地解释一番,然后拳脚交加暴打一通,揍爹揍夫揍娘揍弟,逮住谁就揍谁,打得对方连连求饶,别说给她们找事了,连正眼看她们都不敢了。   不揍不行啊,不揍就全得死,打你才是爱你!   她们没有选择,她们是被迫的,有了这个理由后,曾经捆缚她们的枷锁全都成了纸屑,拳头挥起来那叫个带劲,边哭边打。   二十几个人轮下来,一天时间刚刚好,除了折损的那一个,剩下的全被英媂囫囵个带回了英雌派。   会有人问,英媂这样做不会招恨,毁坏英雌派的名声吗?   招恨必然会招恨的,但恨英媂的却不是那二十几个当事人,被打的才会恨嘛!打人的虽说当时纠结,但看着欺负为难自己的人,跪在脚下求饶恭维,谁还会再计较英媂的对错!这群人一直以来的信念直接被扭转了,在体验了拳头带来的快感后,她们对英媂情感的由恐惧转变成了敬畏。   暴力这玩意是会上瘾的,谁一旦掌握了暴力,谁就拥有了权力,而权力,只会让人愈加沉迷。   英雌派也因为英媂的这一番举动,臭名远扬,不过奇怪的是,前来报名入派的女人却更加多了。   看来相比好名声,人们还是更在意到手的权力有多少! 第67章 光翅   山顶的风有些寒凉, 清晨的曙光微现,照在一个个麻木饥黄的脸庞上, 好似定在草木间枯桩。   鹫月沉着眼眸, 冷冷望着山谷中大片的建筑群,太阳还未升起,谷间的世界静悄悄,人们还未从睡梦中苏醒。   身旁一个瘦弱的女人问道:“你说过, 只要拿下这个城, 我们就能摆脱奴隶身份, 吃饱喝足, 拥有自己的土地, 这一切可当真?”   鹫月转脸看着她,多日来的奔波, 加上吃不上饭,让这些人面黄肌瘦, 饿得前胸贴后背, 每个人都被饥饿折磨得焦虑不堪。   就是要得这样的状态, 挣扎在生存的底线, 疲惫,虚弱, 饥饿,恐慌……在多重的折磨之下,人的精神状态便会变得格外脆弱。   这个时候只需简单的指令,便能控制住她们,驱使这些人去完成自己的复仇。   “下面就是崖谷派, 我想你们都清楚它的名气, 是个坐拥千亩良田的大宗派。粮仓米面够你们吃上五十年, 牲禽鱼虾应有尽有,房屋瓦楼四千幢,四处悬崖绝壁,靠山近水,易守难攻,拿下它足够尤人翻身。”   鹫月的话,让山顶上的众人为之激动!这一刻她们尤人等了千年之久,杀死奴役她们的压迫者,抢回原属于她们的一切!   “灭掉崖谷派,光复尤族!灭掉崖谷派,光复尤族!……”   愤怒暴躁的奴隶们齐声呐喊,丑陋屈辱的奴章,出现在身体的各个地方,在晨曦中微微发热发红,诉说着每个人的悲惨过往。   鹫月安抚住激动的同族,示意她们先找地方休息一下,养精蓄锐,等她的号令响起时再发动攻击。   头顶盘旋的苍鹰终于找到机会落下,大鸟扑腾着落到山顶的劲松上,闪着蓝光的瞳孔盯着鹫月,坚硬喙啄发出人的声音。   “为什么不听从我的指示!你该先进攻光明派,那里才是首要解决的地方!”   沉闷的鹫月并不理会苍鹰的质问,她叉腰望着曾今的故地,固执道:“这里才是我首要进攻的地方!”   “鸢儿已经被救出来了,你不是看到了吗?崖谷派迟早会被消灭,差这点时间吗?”   对于这个不听话的手下,潘翼瞳是头痛万分,光明派内的炙魔一天天壮大,若是不解决迟早会酿成大祸,尤人本可以靠此机会一举翻身,但鹫月却绕开重点,去攻打一个不重要的配角。   鹫月垂下脑袋,解释说:“我会速战速决,尽快转移战场。”   “光明派现在内部空虚,攻打它不需损失分毫,可崖谷派兵肥马壮,你怎么保证行动能成功?若这次战损了,我们所有的计划将会功亏一篑,你想没想过,自己的私心会让尤族再次沉沦,所有人都会被你害死!”   “……”鹫月没有反驳,潘翼瞳说的是事实,攻打崖谷派是她的私心,若是失败了,这就是她的罪过。   “蠢货!蠢货!飞鸟尤族有你们这群后代,真是罪孽深重,我真恨不得将你们全都杀了祭天!一代代地拯救,一次次地失败,何时是个头!”   潘翼瞳向来沉稳睿智,少见像今天这般歇斯底里,她对鹫月的行为表露出不合理的怒火。   “我就该早早放弃这里,让她跟着你们一起在这个地狱无止尽地沉沦下去,于我何关!于我何关!为什么要在这里耗费我的精力!蠢货们!蠢货!”   苍鹰怒睁的眼睛凸现,努力传达着操控者的怒火,直到嗓音沙哑,它才慢慢恢复了理智。   “去吧,没救的愚辈……”   苍鹰扑腾着双翅,失望地飞走了,站过的枝桠上,留下一小瓶药水。   鹫月走过去将其拿起,手心里的药瓶轻飘飘,打开便可看到发散出来的蓝色烟雾,霎那间融入空气中,在朝阳刺破云层的那一刻,她闻到了天空的味道。   盘坐于草石中的尤人全都被味道吸引,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山风吹着她们干瘦的躯体,心脏里有什么东西在喷薄,顺着毛细血管散布全身。   耳中全是鸟叫声,尤人们抬头仰望着高空,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层层叠叠的白云,她们张开双臂,背后的肩胛骨隐隐发痒。   是歌声,谁在唱歌?一览无余的晴空传来阵阵悠鸣,好似神明传来的哀叹,呼唤着她的子民后代。   嗡——————   歌声越来越清晰,尤人们努力踮着脚尖向天空张望,双眼闪着蓝光,脸上尽是虔诚。   鹫月吃惊地看着漂浮于天空的众人,忘记吹响手里的哨子。   蓝色的光芒从背后冲出,被囚禁一生的奴隶,长出了属于她们的翅膀,像一只只飞翔的光鸟,静守在原地,等待着风的召唤。   尤人一族,以鸟为图腾,居于高处,翱翔苍穹,以魂为翅,链接天地。   没想到这不仅仅是个传说,鹫月耸动着发痒的肩膀,她伸手想要去抓挠后背,然而刚举起胳膊,身子就一个泠冽歪在了半空。   什么!鹫月扭转脑袋朝背后看去,自己的肩胛骨处也发出了绚丽的蓝光。   我也可以飞?   震撼充斥满内心,鹫月试着向上蹦哒了两下,身体格外轻盈,很容易便浮到了高处。   血液中流淌的天性,让她很快就掌握了飞行技巧,鹫月用意识把握着身体的方向与速度,和鸟儿并肩翱翔。   阳光是她的风景,风与云成了她的养料,自由!是自由!这就是独属于她们尤人的自由。   她俯瞰大地,山川河流尽收眼底,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了潘翼瞳的悲痛。   她们这样自由自在的种族,居然被链锁拴住颈脖,被烙铁打上奴印,被牢笼困住一生,生生世世,祖祖辈辈地匍伏于泥土里,吹不到山顶的风,照不到头顶的日。   被折断的翅膀,被掩藏的光芒,这是尤人的血泪,是她们的悲愤!   压迫我们的残暴者,今日我将以十倍百倍的方式还馈回去。   呜————-   悠远的哨声响起,悬浮于半空的尤人们煽动起背后的光翅,耳边响起嘈杂的嗡嗡声,眼发蓝光的鸟儿,在鹫月的带领下,俯冲进山谷间的城市。   崖谷派上穹有结界保护,任何蛛丝马迹都会惊动仙门的高层。   当这些不速之客贸然出现在头顶之时,崖谷派立马纠集门徒,作阵反击,一时间天空成了战场,无数轰击爆响,城里的居民四处逃窜。   “这都是些什么妖怪!”   长翅尤人已经消失太久,突然现世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撼,看着自由穿梭在空中的蓝光怪物,大家纷纷展开了狙击。   表情木然的蓝眼光翅,飞梭在曲折街道之中,手里的刀剑散发着瘆人的寒意,毫不留情地斩杀着奔逃地路人。   她们身体轻盈,速度飞快,普通的仙术根本无法攻击到这些维度自由的来袭者,无论百姓修士都接连死在风刃之下,血流成河,惨呼遍野。   高台之上的老仙师目睹一切后,颤抖地举起双手,用嘶哑地声音大呼道:“是——是,是飞尤!”   “飞尤出现了!天地要变,灾乱再起,众生皆难——”   一道蓝光闪现,警守的修士立马展开结界,朝来者发起潮灭反击,大大小小的风暴卷起,风势影响到了飞行,阻止了飞尤的攻击。   鹫月调转方向,往上空飞去。   这是她第五次朝崖谷派的中心发动袭击,显然潘翼瞳说的没错,崖谷派内里人手充足,就算她有光翅都无法突破防守杀进去。   打不掉头首,那她们就无法占领崖谷派,这次行动也将以失败告终,她会死在这里,从而无法履行承诺,带着妹妹远走高飞。   妹妹,你在等着我是吗?   红色的发带飘扬,女孩温柔的笑容浮现在眼前,粉色的指尖触及到冰凉的脸庞,软软的嗓音像午后枝头上的香桃子。   “鹫月,别总是担心我,你的人生不需要我来牵绊,嗯?干嘛不高兴~”   阳光有些刺眼,屋檐下的石墩坐着有些微烫,鹫月别开脸并未回答鸢儿的疑问。   鹫月是个闷葫芦,脸上的表情万年不变,但鸢儿就是能很准确地猜测到她的情绪,高兴时她的耳尖会发红,生气时嘴角会紧绷,疑惑时眉头会微蹙,紧张时黝黑的皮肤会发热.......   她的一丝一毫变化都逃不过鸢儿的眼睛,见她又暗暗闹别扭,鸢儿轻声笑道:“怎么了,总是给自己置气,像个小孩子一般,有什么话告诉我就是了!”   鹫月扭头,用深黑的眼眸望着身前明媚的女孩,细碎的发丝反射着点点柔光,记忆中的妹妹依然耀眼温情。   她用粗糙手掌轻轻握住女孩柔软的指节,像是捧住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你不是我的牵绊,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你从来不是牵绊,你是我此生的牵挂,是我活着的意义,是风与云的相随,是海和天的交织,我们的灵魂紧紧围绕,心神彼此相扣,又怎能不担心你?   妹妹,如果没有你,那我所做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只要你好好的,只要我们还能相遇相守,那这个世间便值得原谅。 第68章 尤人的献祭   崖谷派是坐落在大峡谷间的宗派, 其地理位置优越,物产丰饶, 灵气旺盛, 千百年来仙门未曾断代,一直被谷氏宗族把持。   很少有组织能从地表攻击到崖谷派,在峡谷的尽头处,谷氏家族修建了十层严密的城墙防守, 而崖谷派的两侧又是万丈悬壁, 四面固若金汤, 保佑着此派千年不倒。   然而正是因为外患的消除, 使得崖谷派内里积累的腐朽逐渐发酵, 谷氏家族的基业被后代们嚯嚯得只剩下了个大框架,掌权者吃喝闝赌不理政事, 为官者徇私舞弊勾结外派,百姓者多已背井离乡外逃求生。   好好的祖业从内到外烂得彻底, 所以当飞尤突然从天而降, 进攻安逸空虚的崖谷派派时, 偌大的帮派只调遣出了三队守卫。   “发射!发射!将这些下贱的奴隶给我打下来!”   高台上架起了神射蛮弓, 一种速度很快攻击力很强的仙器,灵箭可以追踪目标行至千里, 十分恐怖。   崖谷派的主教是个不满三十,眼圈暗疲的男人,他藏于堡垒之中,愤怒地指挥着暴露于高台上的修士们。   将手里的千里眼神器拿起来,主教仔细观察着穿梭于高空中的飞尤, 这些怪异邪门的家伙, 个个形如干尸, 双目无神且无痛觉,就算被灵箭追捕到,刺入心脏的武器都没有阻止到她们的行动。   身背光翅,手持刀剑的飞尤,眼睛冒着蓝光,自由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所到之处血肉飞溅,无一幸免。   崖谷派之外的百姓们没过多久就被屠杀殆尽,行之最后,连惨叫都难再听到,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飞尤随机聚集到了仙门的上空。   修士们看着盘踞在头顶的飞尤,好似是发觉腐肉的秃鹫,样貌诡异,怪叫连连,恨不得立马冲下来将他们撕得粉碎。   老仙师恐惧地催促主教道:“守不住了!主教守不住了,快快招呼众徒躲进堡垒,沿着暗道逃离吧!”   男人心有不甘,但外面那群尤奴明显是被人故意炼制成了武器,除非有与她们媲拟的飞行能力,不然这么死抗下去迟早阵亡。   “当务之急是保存住谷家血脉,将消息传送出去,等援兵赶来再反击也不迟!”   是的,老仙师说的对,先保命要紧,崖谷派内里空虚,神器仙具都被派里的后辈们或抵押或租借出去。再加上这些年收成不好,人口流失严重,派里也养不起更多的警卫,很多仙师都被调遣到了外面。   所以他们现在是要人没人,要武器没武器,外表看似兵肥马壮,实则就虚有个架子,一旦戳破了表层,那一败涂地便是迟早的事。   谷主教带着家眷从坚实的壁垒中快速撤离,谷家祖辈早早就为他们预留了暗道,暗道极为隐秘幽长。   入口在王座的底部,防止后来者顺着追过来,等人员撤离完全后,此地便会被武力摧毁。大大小小将近两百人,全是谷氏一族的亲属,门派的徒子们则被主教故意留在了外面断后,这几乎就是拿着徒子的命来为自己争取时间。   出了崖谷派后,暗道徒然变抖,拖家带口的豪门贵族们走得十分吃力。暗道幽深且黢黑,夜明珠照得台阶深深浅浅,十分惊险。行至高处停至一方宽敞地,主教预估着已经脱离危险,便示意众人稍作休息。   距离飞尤发起攻击已经过去十二个时辰了,十二个时辰,一天的时间,崖谷派就落入了卑贱奴隶的手里!谷主教恨得咬牙切齿,他透过预留的通风口向外望去,狭窄的洞口外云烟缥缈,可以看出他们已经身处悬崖内壁,刚才攻击他们的飞尤,此时正在眼前两丈远的空中穿梭。   这些飞尤好似着魔一般,顺序有秩地作圆盘旋着,周围的气体都被她们的行为扰乱,灵力汇集到了圆心之内,聚成了一道链接天地的蓝光。   她们在作什么道法?   谷主教拿出千里眼朝圆心瞧去,仿佛天泄洪流的蓝色光柱内,隐隐绰绰地显现出一个人影来。   老仙师在身旁催促:“主教!时间不等人,我们得赶紧离开。”   “你先带着他们撤离,我待会就到!”谷主教急于知道飞尤的秘密,他必须清楚这些尤人是从哪里来的,居然能够长出翅膀灭了崖谷派。   人类长出翅膀,不就是将近于飞升吗?能够飞天的人,已经是半个仙了。   就凭这些卑诺的奴隶,这群下贱尤人?他们世世代代耗枯心血想要达到的境界,居然被她们轻轻松松突破了,怎么能甘心,怎么能接受?他必须要知道飞奴的来历,炙魔的现世是不是这些尤奴引发的!   盘旋的飞尤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云层都被她们搅开,耳边传来连绵不断的悠鸣,好似是遥远上古时期的遗音。   层层音浪拍打,当潮鸣到达顶端时,想象中的爆破声并没有如约而至,世界反而万籁俱寂,耳朵像是突然失聪了,再听不到任何杂响。   就在谷教主疑惑时,空气肉眼可见的扭曲,气波蜿蜒抖动地延伸到了跟前,山体震动,头顶的砂石簌簌而下,他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拍飞到了穴壁上。   等耳边尖锐的余鸣消散,谷教主才恢复过神智来,他急忙捡起身边的千里眼,跌跌撞撞地爬向通风口。   因为刚才地波动,通风口也被震毁,原本盆大的口子,现在直接塌出了一间房的空隙。   千里眼中的飞尤,此时已将停止了盘旋,她们背后的光翅在慢慢消散,当蓝色的光芒彻底消失时,这些干瘦的躯体则如大限将至的飞蛾般,无声无息的坠落到了地面,最后只剩下了蓝色光柱的身影。   光柱在收缩,最终全被内里的身影吸收进体,力量汇聚到一起,长出一双巨大无比的莹光翅膀,在翅膀展开之时,人影睁开了双眼。   谷教主瞳孔骤缩,他盯着半空中的飞尤,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是秃鹫!那个在天门大赛上,杀死自己的亲弟弟的奴隶,是她!居然是她!   恐惧在此时到达了顶端,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忙往暗道中跑去。   再没有比奴隶复仇更恐怖的事情了,压迫者最清楚自己的的罪行有多恶劣,所以当他们一旦看到自己的奴隶有抬头的迹象,便不顾后果的打压剿灭,哪怕是伤及自身也要将其斩杀。   作恶多端者怎会不知道自己是坏人呢?说再多大道理,做多少公益,都掩盖不了既成事实的罪行。   所以,快点跑起来吧,奴隶主!在命运的尽头,你会迎来最终的审判。   将所有的灵力都用到了两腿上,谷主教行得飞快,他拼命奔跑在深不见头的幽暗隧道中,心脏受不住地砰砰撞击着喉咙。他甚至连祈祷都做不出来,所有精力都用在逃命之上。   出口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象征着希望的光芒充斥着眼目,谷教主大喜,加速冲了出去。   刺眼的白光将其包围,谷教主眯着眼睛停下了脚步,在没有恢复视力之前,他先是听到了滴滴答答的流水声,鼻尖全是潮湿的血腥味,而后胸口感到一阵刺痛。   什么?为什么身体这么冷?   谷教主看向周围,这个隐秘洞口外早已经是伏尸满地,崖谷派的家眷们全都死绝,无一人生还,包括他自己。   愤怒惊恐的男人捂着胸口的毒箭,口吐鲜血倒了下去,临死前看到的最后的景象,便是一个骑行于狻猊背上的年轻女人。   “真是没想到,就连崖谷派都被驻成了空壳,也算是机缘成熟,你们翻身的时候到了。”   潘翼瞳示意一旁持弓的阿鸾道:“鹫月已经完成了化翅之行,此阶段她的力量十分不稳定,你去看着她点,有不对劲时马上让她进入修眠阶段。”   潘翼瞳递给阿鸾一个小药瓶,告诉她具体的使用方法。   接到任务后的阿鸾认真地点点头,她已经歇息了大半年,说实话实在是烦闷了,这次终于能重现于世,便激动地往山崖下冲。   刚走两步,她又迟疑地回头看着狻猊身后的鸢儿。马上要见到自己的旧人了,鸢儿并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激动,和满眼是她的鹫月相比,妹妹好似一点都不在乎鹫月。   “小姐.......她,鸢儿不跟着一块去吗?让鸢儿去看着鹫月的话,应该更有效吧?”   潘翼瞳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她没有给身后的鸢儿任何眼神,只是催促阿鸾道:“鹫月的任务还没完成,我不能让她们俩提前相见,去吧!按我说的做~”   阿鸾不再迟疑,跑至崖边,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耳边的风声呼啸,身体在快速降落,待到一个合适的高度,阿鸾慢慢张开了双臂,背后随之展现出一层平整光滑的蓝色光翼,靠着山风,阿鸾顺利向战火纷飞的崖谷派滑去。   和鹫月强行被催发出来的翅膀不同,阿鸾的平翼是靠她自己修炼出来的,只能从高处顺风滑行,并不能像鸟儿一般随意飞翔。   但仅仅是这些就足够阿鸾骄傲的了,这是独属于尤人的技能,就算是英媂也做不到!在她长出光翼的那一瞬间,阿鸾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的尤人身份而感到骄傲,她的族群以鸟为图腾,她们不是身带锁链的奴隶,她们是自由的,勇敢的,最接近天空的尤人!   崖谷派早已被化翅成功的鹫月攻破,昔往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皆被摧毁,火势肆虐有蔓延的趋势,阿鸾掏出鲛王珠,及时将火扑灭。   羽翼滑过上空,带来了一场及时雨,潮咸的海水不但扑灭了战火,还压制住那浓烈的血腥味。   阿鸾稳稳地落到地面上,收回光翼,去寻鹫月的身影。   崖谷派是个年岁很长的老宗派,院子挨挨叠叠地数不清有多少,老树旧屋随处可见。穿过各式各样的院门,就能看到匍匐在地上的尸体,以及瑟缩在墙角不知所措的尤人们。   看到自己的同族后,阿鸾表明善意,并招呼她们去大殿前的广场上集合,而后继续深入去找寻消失的鹫月。   “你是在找那个人吗?”   一个老者叫住了没头苍蝇似的阿鸾,左右看了看四周,确认无危险后,才从破损的窗户后面站直了身子。   阿鸾好奇地走过去问:“你怎么知道我找谁?你认识鹫月?”   老者被这场屠杀吓得不清,她拍着通通直跳的胸口点头道:“我知道她,秃鹫!是崖谷派买来的尤奴,在这里干了十年,我还带过她几年。”   “是啊,鹫月曾经是崖谷派的奴隶……”阿鸾喃喃道:“妹妹也是,这里是她们生活过很久的地方。”   “她这次一定是给那个女孩复仇来了!”老者信誓旦旦道。   阿鸾问:“给谁?你是说......”   老者扶着窗框走了出来,她缓缓抬头看着天空,激动地说:“你们是来拯救尤族的对吧!我很小时就听我妈妈讲过,尤人以前是会飞的,真是幸运啊,有生之年居然会看到真的飞尤,看来我族终于要解脱了!”   面对老者的慷慨激昂,阿鸾心怀惭愧,她们并不是什么正义的使者,攻击崖谷派靠得正是这些无辜尤人的灵魂献祭,而她们很有可能成为下一批献祭者。   “是……是啊,这是为了全族尤人的未来……”为了尤人的未来,而不顾当下者的生死。   阿鸾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接受这种牺牲式拯救,强行榨干个人的生命来扭转整个族群的命运,对于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来说,这很残忍。她无法想象如果自己在那些献祭的人当中,又是怎样的绝望愤慨,族群未来过得再好,又与自己又何相干?自己难道就活该成为燃料吗?   可是又该怎样呢?正如小姐说的那样,这些浑浑噩噩的奴隶不是死在敌人手里,就是死在献祭中,弱者的命向来由不得自己。   她也一样,她的选择也全靠着别人来决定,哪种选择都会走向相同的结局,成为燃料,成为垫脚石,成为微不足道的献祭。   老者仔细观察着阿鸾,然后耐人寻味道:“你和那个女孩很相像,只是气质和表情不尽相同……”   知道她是在说妹妹,阿鸾点点头回答:“没错,我和鸢儿是孪生姐妹,她是妹妹我是姐姐,我们虽然自小分别,但长得却一模一样!”   老者摇摇头说:“是很相似,但并不是一模一样,你的样子比较活泼单纯一些,那个女孩却很温柔坚韧,外人一看便能分辩出来。”   什么?阿鸾疑惑不解,她和鸢儿在一起大半年,也不是没有镜子,俩人相差无几,怎么可能……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阿鸾试探着往下问道:“是鸢儿吗?确定说的是她吗?”   老者毫不犹豫地回道:“当然了,就是那个和秃鹫关系最好的女孩,她们俩可是我一直帮扶着长大的,我再熟悉不过了……”   鹫月自小就不服管教,棍棒皮鞭都降伏不住她,唯有一人,能轻而易举地指挥这只不羁的大鹰,那就是鸢儿。   在鹫月的仙根还未被发掘时,二人的日子过得十分艰苦,躲在暗处的鼠辈尚能苟且偷生,食苦享艰之际,还能尝到些相守的甘味,对于两个底层的女孩来说,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天赐隆恩。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蛰伏于体内的灵力终于掩藏不了,在鸢儿又一次被欺负时,鹫月忍不住出手将作乱者一掌拍飞了丈余远,两道围墙都被她打穿,其威力惊动了整个崖谷派。   仙根慧种最是难得,鹫月从一个无名小人,突然间变成了崖谷派的重点关注对象,上层决定让她好好修炼,然后代表本派去参加天门大赛,为主子扫清障碍,护送他进入决赛。   可是倔强的鹫月并不会听从奴隶主的安排,除非,除非自己的把柄被他们握在手中。   鸢儿就这样被崖谷派控制住了,除非她完成任务,不然鸢儿就会被他们折磨到死。   两个苦命的女孩,在出发前夕抱头痛哭,鸢儿坚持要鹫月杀死少主,她对这个世界早就不抱任何期待,活着也只是成为别人的□□之奴,倒不如光荣死去,彼此谁都不牵累谁。   故事到这里,一切还在阿鸾的预想之中,秃鹫弑主的故事民间流传已广,她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然而老者满是遗憾地啧啧道:“可惜了,可惜那个女孩却走得太早,等不来她的秃鹫了……”   “什么?”阿鸾一愣,疑惑地笑说:“什么等不来,鸢儿明明还活着,她就在————”   “假的。”老者说得十分肯定,她撇嘴道:“那是个假的,我亲眼看到那东西幻化成了鸢儿的模样,骗过了所有人,但它骗不了我!”   “什么东西!”阿鸾心中一紧,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许多。   老者左右看了看,然后低声跟她讲:“一个很奇怪的妖怪!鸢儿那段时间被崖谷派关进了暗房里看守,吃喝全是我来派送的,她为了不拖累秃鹫,在比赛当天之时就上吊自杀了!”   “!!!!”阿鸾定在原地,后背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为了防止她逃跑,崖谷派特意令人将她用铁链锁在了墙角处,铁链栓得很矮,根本吊不死人。但那丫头够狠,双脚蹬着墙使劲往前拽,脖子上的链子被噔紧,就这么活活把自己给勒死了……”   阿鸾大张着嘴,许久才结巴道:“骗……骗人……妹妹明明活得好好的,你胡说!”   “骗你干嘛?她前晚还特意叮嘱我,见到秃鹫要我捎话,告诉她一定要跑得远远的,我当时虽疑惑,但没想到她会自杀。”老者叹息:“等第二天我照常去送饭时,她就保持着那个蹬墙的姿势,身子早就凉透了!我急忙去喊人,但再回到那里时,却发现铁链下锁着个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很奇怪没鼻子没眼,模模糊糊的一团,可大家看到后,却都说它就是鸢儿。我知道一定是有什么精怪上她身了,于是没有声张,任它装成鸢儿的样子骗了所有人。可是今日秃鹫寻来,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把真相告诉她的。”   老者是个慈祥的人,她在崖谷派服役几十年,从没干过昧良心的事,哪怕身为奴隶,也会尽可能的帮扶小辈,鹫月和鸢儿就曾多次受她照顾。   她看着阿鸾道:“你是鸢儿的孪生姐姐,一定也和她一样,是个善良正直的好孩子,别被那妖怪蒙蔽了,快点带我去找秃鹫,将真相早早告诉她为好!”   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阿鸾手脚颤抖,哆嗦着嘴唇笑说:“好,好……去找她……”   老者指指天空,比划着说:“我刚才看到有光滑向了高台那边,她应该在那里,咱们过去吧。听到自己的朋友去世,秃鹫肯定会非常的难过,你到时候要好好安慰她,我们尤人这一辈子,就是来赎罪的,不然为什么会这么苦呢?”   老者絮絮叨叨地往高台方向走去,灰烬飘散在陈旧的房屋瓦砾之间,四处都透漏着死亡的气息。   紧紧攥住拳头,泪水在眼框中滚动着,阿鸾艰难地迈开了脚步,慢慢跟在老者身后。   “阿嬷……我不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对不起————”   刀刃刺破胸膛,瞬间要了老者的性命,阿鸾不敢去看死者的表情,她稳稳托住瘫倒的老者,高仰起脸庞,用手抚下了亡人的眼皮。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阿鸾不停地道着歉,是跟老者,是跟妹妹,是跟鹫月,也是跟曾经的自己。   “阿鸾,你果真是个无恶不作的叛徒!”她留着泪,又是哭又是笑,悲伤占据了渺若的人生。   既然已经当了那个恶人,那便没了回头的余地。 第69章 留恋   崖谷派被尤人给灭门了!   此消息震惊整个修仙界, 比英媂灭了评审团都让人胆战心惊,那些一直以来装死的教派全都纷纷诈尸, 商量着要集体去剿灭这群乱臣贼子, 为崖谷派复仇。   “别去掺和这种烂事!”英媂嘱咐朝羽茉道:“他们哪里是复仇,明明是做贼心虚,害怕尤人接下来会杀到自己家,毕竟尤人这些年来遭的罪世人有目共瞩。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最好把这些派全屠光, 咱们正好赶清净!”   朝羽茉对此的态度却有所不同, 她担忧道:“英媂你要知道, 在尤人的眼里, 英雌派和其它派其实根本没啥区别,如果最后尤人反击成功, 那她们必然不能容忍咱们的存在,万一到时候......”   “到时候也不怕,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管她什么飞尤猪油, 若是作死胆敢来找事的, 一律杀无赦。”   “做事不能只等到跟前再反应,尤人积压千年的愤怒一旦释放, 那必然不是我们小小英雌派能招架得住,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做准备可以,但千万别跟着那些门派去凑热闹,这些畸爸好事找不到你,但凡是不讨好的丢命事, 他们肯定会把女人推到前面挡枪, 自己在后面捡现成的。”英媂冷哼:“咱们这次就借尤人之手, 一举打断垄断千年的男性统治,然后趁机拿下整个修仙界!”   朝羽茉这次倒是赞同地点头:“我正有此意,尤人得防,但在威胁到咱们之前,还是可以借火浇油,先把拦截在咱们跟前的障碍给解决掉。如此,未来的英雌派必然会成为修仙界最强门派!”   两人商量好,朝羽茉去应付门派那边,英媂则去探究尤人这边的状况,事不宜迟,兵分两路当即出发。   关于尤人,英媂对其的态度一直是不歧视不理会,她们的苦难对自己来说有些遥远,英媂与尤人唯一的链结点便是阿鸾。   阿鸾和所有尤人都不一样,她虽身处泥潭却没有其她人的苦大仇深,身上的能量非常强盛,跟她在一起什么事情都能变得快乐起来,是个难能可贵的妙人。   只是可惜,阿鸾最终还是选择了和她的同族共生死,要是能够舍弃那些民族大义留在英媂身边,那该多好!   事情不能全如自己所愿,英媂也清楚这个道理,只是未来尤人如果和英雌派对峙上了,她必然是会站在英雌派这里,双方一旦发生冲突,阿鸾又会怎么选择呢?   英媂决定先从阿鸾身上着手调查,看看她背后的幕后指使为何人。   既然要调查阿鸾的来历,便不得不回磐岩派一趟,回磐岩派就得往自己家拐拐,那么理所当然就会碰到明冷。   这些日子一直都专注于英雌派,所以没功夫去想那个人。返程的路上,英媂的脚步愈发地犹豫起来,她不是不想见明冷,而是清楚自己的欲根未除,心底躁郁难安,实在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去面对草包。   上次打草包打了个半死,听朝羽茉的传话才知道了他的伤势,英媂有一瞬间甚至希望他不治身亡死掉了才好。死了她便不用这么东躲西藏远离家门,不用费劲心思地考虑如何处置他,她就能恢复到婚前的轻松自由状态,不被任何人牵绊。   “真是烦人!唉……”望着磐岩派的大门,英媂为难地挠了挠头。   脑子里突然发出一声嗤笑,英媂不满地质问女人:“笑个屁!老长时间不出面,出来就笑话姥子!”   女人幸灾乐祸道:“处理别人的事情时,那么干脆利落,怎么到自己身上反而犹犹豫豫了,拿出你的强者姿态,用拳头解决呗!”   “这是能用拳头解决的吗?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英媂跟值班的修士打声招呼,迈腿进了大门,朝主母的院子走去。   “先去干正事吧,最后大不了直接离开。”   “嗯……你开心就好。”   英媂没理会女人的阴阳怪气,顺着熟悉的道路来到潘飞云的院落。   潘飞云此时并不在自己屋内,尤人起义世界大乱,磐岩派的高层正没明没夜地开着商讨会,看样子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仆从提出先去通告一下潘主母,被英媂阻拦住,既然是关于征讨尤人的事,那自己还是不要掺和为好,她现在身份特殊,自己的意见直接代表了整个英雌派,弄不好又会给朝羽茉找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等会议结束,她私下里和潘飞云商谈吧。   见不成主母,闲着乱逛也不成道理,看来必须要回家一趟了。   “回去吧,看看我的容器现在怎么样了,而且你这种逃避心态也解决不了问题,该面对的终归要面对。”女人宽慰她道。   “面对面对,我这种自控力稀烂的,肚子里早就憋满了火,现在看见草包就像恶狼碰大肉,最后不是暴揍他一顿泄气,就是滚到床上陷入他的诱惑!”   “你对自己很有自知自明!”   “别说风凉话了,到底该怎么办,不如我现在直接回英雌派,改天再来好了!”英媂掉头准备跑路。   女人啧啧称奇:“哎呀,我们堂堂英媂仙君居然也有害怕的一天啊~看来明冷确实不简单,竟然把天下第一都吓跑了!”   “放屁!我怕他个阉畸爸!!!”虽然知道这是女人的激将法,但就这么跑了的确有失自己的颜面,而且她英媂有啥好怕的,怕的明明该是明冷。   啥都不想地踹开了自己家的院门,英媂紧张地巡视了一圈自己的地盘。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地面被清理的干干净净,院子里的梧桐因为有凤凰灵力灌养,比之前长得更加枝繁叶茂,窗台上摆了一排红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英媂慢慢走过去,挑了个软软的柿子,随意在衣摆处擦擦就咬进嘴里,甜蜜的汁水流入嗓子眼,刚才还躁动不安的怒火,顺着食道一点点被浇灭。   她在生气什么?英媂觉得自己的举动过于好笑,推门进入屋内,却并没有看到明冷的身影。   空荡荡的屋内十分安静,整洁的桌面,叠放规矩的床褥,舒展在窗边的柳枝,像记录进画卷的一个午后,慵懒又祥和。   “走了?”   找了一圈确实没看到明冷的影子。   事情出乎预料,英媂不敢相信地又空问了一句: “真走了吗?”   心中涌出莫名的失望,悬着的千斤坠突然消失,并没有减轻原有的负担,反而让自己更加落寞了。   英媂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反应了许久,才沉默不语地坐到了矮塌边上。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纤尘不染的地面上,一点点地攀爬着,直到越过思考者的脊背,消失在房檐之后,天色渐红,傍晚来临。   门外传来响动,一声清脆的鸣啼打断了英媂的呆滞,她猛得回过神向窗外望去。   凤凰扑腾着雪白的翅膀,稳稳落在了梧桐枝桠上,明冷怀抱竹篮走进了院内,橘色的夕阳照在他单薄消瘦的身影上,像是披上来一层温暖的薄纱。   多日未见,明冷的面容更加温婉了,他并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生出分明的棱角,愚钝的骨节,反而一直保持着少男的精巧。长长的脖颈,细细的腰肢,眉目清冷,腕子柔软,有着雌雄莫辨的中性美。   明冷将竹篮放到西墙边的露天灶台上,把里面的食材一一拿出来放进洗菜盆里,然后熟练地发动术法,将途经院子的溪流引入盆中,一进一出食材便被清洗干净。   再随便发起个火系术法,点燃灶膛中的柴火,添水上笼,今天的晚餐似乎是发酵好的面食。   夜色慢慢笼罩窗外,沉醉于揉面的明冷顺手点燃了案板旁的灯笼,橘色的灯光更显温暖,系着围裙盘起秀发的美人手持勺具,专心烹制着自己的美食,蒸腾的热气让整个院子都活络了起来。   “凤凰,你怎么了?”见大白鸟不安地在枝桠上摆动身体,明冷心生疑惑,他放下擀面杖,随意擦了两下手便朝黑黢黢的屋内走去。   明冷没以为英媂会回来,他养好伤后便遣散所有仆人,开始了自给自足的安静田园生活,白日去后山上开荒种菜,傍晚回家做新学会的美食。生活虽然普通,却意外地符合自己的喜好,加上英媂帮他拔出了体内的炙魔,没有了欲望的困扰,现在的明冷可以说十分地悠闲满足。   暗沉沉的屋内,英媂坐在矮榻边,一言不发安静得像个雕塑,猛得看到让明冷心中一紧,而后便惊喜道:“英媂!你,你回来了!”   屋内的烛台被点亮,明冷手足无措地揪着围裙,又是激动又是畏惧,结结巴巴地讨好说:“你一会还走吗?我今天做了蒸糕,里面加了红枣和芝麻,应该很好吃,要不要留下来吃完晚饭再走呢?马上就好,你————”   “嗯。”英媂盯着自己颤兢兢的夫人,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明冷赶紧出去准备餐食,空气中弥漫着酵母的香气,摇摆不定的烛火加重了屋内的安逸感,英媂纠在一起的心慢慢沉陷,说不上什么感觉,但此时她确实想尝尝蒸糕的味道。   蓬软的,香甜的,为她而做的蒸糕,要比街铺上买来的更加诱人,她想吃,她非常想吃。   闻到味道的瞎虎子也迫不及待地从头发中钻出来,爬到肩膀上等着开饭。这些日子的瞎虎子得到了英媂的重视,顿顿大鱼大肉地伺候,身上的鳞片也闪亮了许多,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流光溢彩,虽然英媂还是不喜欢光溜的鳞四脚爬虫,不过自己的神兽再丑也是好的,挑不得。   明冷把做好的满满一大盆蒸糕端上桌,为英媂备好碗筷,又摆上小菜和米粥,满怀期待地站在旁边伺候她用膳。   英媂把肩头上的瞎虎子放一边,丢给它几个蒸糕应付,然后敲敲筷子道:“站着干嘛?你辟谷吗,不准备吃了?”   往常明冷都是等英媂吃完,自己再躲外面吃的,现在英媂的意思是让他上桌了吗?   明冷犹犹豫豫地坐到英媂对面,端起碗慢条厮礼地吃起来,俩人非常难得地享受了一个平静而又舒适的晚餐。   ………………………………………………   “他为什么不恨我呢?”英媂走在挂着灯笼的小道上,跟脑子里的女人喃喃:“我以为他见到我会害怕会愤怒会躲……但没想到他会用那种表情看着我,好像我真有什么值得他期待的东西,明明我都那样对他了,为什么呢?”   “人的感情很复杂,或许他真的是爱你吧,就像许多期盼着丈夫回家的女人那样,打不跑又骂不走!”   “爱?”英媂嗤笑,她无耐地摇摇头说:“如果爱是靠着欺压殴打产生,未免过于下贱了。”   想起离开时,明冷又失落又留恋的神情,英媂心头的躁郁又浮起了,她深吸口气道:“我现在好像能理解龚喜她们说的,有一个家的感觉,虽然我一直都没把他当人看,但我还是被影响了。”   看着微风中摇晃的灯笼,英媂跨进那片动荡的光明中,她停下脚步,望向前方的黑暗道:“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方向和路途,只有他是奔着我来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当傍晚的烛灯亮起,鸟归巢兽回穴时,他在院子里给我做热腾腾的晚饭,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生活。”   “是的,家庭确实很值得留恋,人间固然有无数残忍邪恶,但夹缝中的温情足以让你为之沉迷。”   “这是错的是吗?我当时并不想睡他,可是为什么看到空荡荡的屋子会失落,为什么想要留下来陪他吃饭,我真的非常贪恋那片刻的温情,我很享受那种独属于我的,期待我的,需要我的感觉。可这是错误的对不对!”   女人叹息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要你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你要去往何处,剩下的便跟着自己的心走吧,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要空留遗憾。”   英媂没有再说话,她停留了片刻,继续踏进了前行的黑暗中,身后的灯笼摇晃,橘色的光影点缀着这漫长而孤静的路途。   ————————   被尤人攻占的峡谷内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尸体横截在街道上层层叠叠,无人清理,只能任由野兽肆虐啃噬着这里曾经的统治者们。   崖谷派的高台上,鹫月站在墙垛边缘,迎着腥臭的尸风,守护着这片死亡之地。   靠着同族献祭才得来的翅膀,已经褪去光芒,她感觉体内严重空虚,像是被挖去来五脏六腑,身躯都经不住这大风的席卷,摇摇晃晃地要往地面上倒。   背后传来脚步声,鹫月用手扶住墙面,开口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她答应我的呢?何时才能让我见到妹妹。”   阿鸾低下脑袋,闷声说:“很快了,现下修仙界各派即将前来围剿我们,必须要尽快转移阵地才行。”   鹫月缓缓转过身体,眼前一片模糊,天地跟着旋转,她不动声色地靠在墙垛上,看着阿鸾轻声笑说:“妹妹和你相处的怎样?她这个人总是喜欢无缘故地担忧未来,不如你的开朗活泼,这段日子的修养,定然会被你的情绪感染到,变得会爱笑些吧~”   别开脸庞,阿鸾尽量不去看她的期待的目光,忍着内心的悲哀,再一次催促:“带着台下的那些同族离开吧,时间不等人,我们.....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她也非常的爱笑。”   “那便好,那便好……”鹫月勉强支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朝高台下走去,阿鸾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这个地方曾经是那些狗杂种们的专属禁地,像我们这些奴隶根本不能靠近此地半步。可是你看,现在他们的尸体堆积在这里,血液顺着水渠流成河,被蔑视的奴隶现在随意踩踏着他们引以为傲的信仰,他们的神呢?他们的主呢?为什么不来拯救这群造孽者?哈哈哈哈哈——————”   鼻尖的血腥气更加浓烈了,崖谷派的上方有什么暗玄色的气体在慢慢汇集,是不详的预兆。   俩人下了高台,聚集在广场中的尤人们正等待着新主人的发落。   “接下来,我们将带领大家去往真相的最终地点——光明派!在那里,人间所有的欺骗都将被揭开,我们尤人一族受尽千年的冤屈也将彻底洗刷,这个世界要重定规则与秩序,尤人未来的世世代代都会高高站起,再不受奴役与欺辱!”   阿鸾也不知在何时变了模样,胆小犹豫的小姑娘,也成为了一个坚毅勇敢的大人物,她像一株火炬耸立在那里,大声向同族宣告着希望,族群的重担压在她年轻的肩膀上,依然没压弯那身为凡躯的脊梁。   众人激动万分地看着她们两个,高举双臂大声欢呼,誓言要至死追随她们到任何地方。   见情绪调动得差不多了,阿鸾扭头看着身旁人说:“鹫月,开始吧……鹫月!”   瞭望着远处的鹫月慢慢收回了目光,头顶处的暗玄色雾气更加浓厚了,阿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感觉鹫月的眸子里有红色的光茫在暗暗涌动着。   “好多力量啊,是该开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70章 新基地   “阿鸾啊, 她就是我在尤奴场买的,进了磐岩派后便开始服侍翼瞳的起居, 英媂你问这些干什么?难道阿鸾这次也参与了崖谷派的的灭门吗?”   潘飞云眉头皱起, 尤人此次闹事影响巨大,各门派全都人心惶惶,对自己手下的尤奴审了一轮又一轮,生怕地盘上出现叛徒。要是阿鸾确实参与其中, 那磐岩派必然会被其拖累, 受到外界舆论的影响。   “这个不知道, 只是想来调查一下阿鸾失踪的原因, 主母可否清楚。”英媂比谁都清楚阿鸾是为何消失的, 她主要是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指使阿鸾。   潘飞云这些日子被尤人一事折磨得精疲力尽,面对英媂的询问, 只能叹息道:“我对阿鸾了解不多,只是听翼瞳说她做了什么错事畏罪潜逃了, 念在这孩子一直以来老老实实没犯什么大戒, 所以没有追究下去, 英媂你们比我更了解阿鸾, 难道也不清楚她离开的原因吗?”   “我只是听花稻说,她曾在婚礼上悄悄给草包下药, 却被花稻逮住了。”英媂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主母说:“这个正是花稻抢来的证据,主母对此有没有印象。”   手里的瓷瓶普普通通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潘飞云看了两圈正想说不知道,却猛地察觉到瓶塞有些熟悉, 她拔下来塞栓, 细细研究, 一股巨大的不安浮于心头。   瓷瓶的塞子通常会用木头或者胶蜡来密封,有些还会配合着布料和兽皮来使用,而这个瓷瓶的塞子,倒像是什么东西合成的质地,柔韧而结实。   合成器物对修仙者来说再普通不过,只是那个塞子中间夹杂着一根熟悉的绿色毛发,在紧压的塞面上显得格外不起眼。   潘飞云不动声色地将瓷瓶还回去说:“这些东西在磐岩派到处可见,并不能发现什么异常,还有没有更明显的证据了?”   俩人又商讨了一阵,也没有整理出明显的方向出来,英媂告辞了主母,连夜赶回英雌派。   凌晨时分,四周寂静,黑暗的房间里突然闪现出一阵微弱的亮光,而后一个庞大的身影从后窗跳了进来。   “行了小七,回你的窝里休息吧!”   潘翼瞳推了一把磨人的狻猊神兽,疲惫地脱下了身上的黑斗篷,喘口气。她将行头都丢给墙角呆立的岩莫拂,嘱咐他把一切都藏置妥当,而后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屏风后的床柜处走去。   屏风后是专供休息的暖阁,正前是雕着鸟雀云纹的闺床,窗边摆着放置茶具的案几,潘翼瞳走过去顺手倒了一杯冷茶痛饮。   “隔夜的茶,不宜多喝。”   捉杯的手猛得僵住,因为地盘过于熟络,所以潘翼瞳一时掉以轻心,没有发觉会有人潜入,不过也不是潜入,潘飞云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坐在自己身后,将她逮了个正着。   艰难地转过身,看着黑暗里的人影,潘飞云低声唤道:“姨母,你怎么来了?”   咔嗒——桌子上的夜明灯被点亮,潘飞云盯着潘翼瞳完好无损的双腿,叹息道:“你如此瞒着我,又是为何呢?”   在潘飞云的心中,翼瞳一直都是个乖巧善良又很单纯的小女儿,虽然她双腿有疾,但并不影响自己对她的爱。   如果不是那根攀附在瓶塞上的狻猊毛,那潘飞云可能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想不到人畜无害的残疾女孩,也会说谎成性,背着自己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恶事!   “姨母,天还早,你先回去休息,我们后面再聊可以吗?”被揭发的潘翼瞳并没有慌张,依然露出乖巧的标志性笑容,妄图蒙混过关。   不料一向好说话的潘飞云,此次并不打算结束,她站起身走到妹妹的女儿身边,再一次质问:“你瞒着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十几年如一日地装瘸装良,暗地里操控尤人反叛,搅乱整个修仙界,翼瞳,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姨母……”潘翼瞳垂眼安慰道:“你现在情绪有些激动,会造成我们之间不必要的误会,我必然有欺瞒你的成分,但所做所为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这里面涉及的事情过于复杂,后面——”   “后面你再抹去我的记忆,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是吗?”   潘翼瞳抬头看向眼前的妇人,没有再狡辩。是的,只要潘飞云出了这门,她必然会动用术法将其的记忆连带情绪一并抹除,毕竟是朝夕相处的身边人,这么久来都没发现她的异举肯定不正常。   不过,对于潘翼瞳来说,被发现并不是什么值得紧张的事情,她有无数时间无数机会,去纠正改错,只要最后的答案是她想要的,过程是否完美都不重要。   潘翼瞳靠近妇人,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姨母,你会举发我吗?将我的罪行公之于众,把我送上断头台,惨死在世人的辱骂声中,你会吗?”   “翼瞳!我是你姨母,也是你的母亲!”潘飞云握住侄女的肩膀伤心道:“你犯的错误何尝不是我的失责,悔恨我这么多些年来对你照顾不够,让你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是我的罪,就算是上断头台也该我先死!”   潘翼瞳噗嗤一声冷笑道:“伤天害理?错误?姨母你弄反了吧,我做的明明是匡扶正义肃清人间的大善之举,怎么算是一种罪过呢?”   她拂掉姨母的双手,彻底放下伪装,走到柔黄的夜明灯旁,愤恨地说:“这天下对尤人做了什么,姨母难道不清楚吗?奴役囚禁压迫谋害,再没有比这些道貌岸然的修士们更狠毒更恶心的了。而我,只不过是让他们体会到了尤人所经历的千分之一罢了,这只是个开始,这世间欠偿尤族的一切,我都要一一还回去!”   “翼瞳!你魔楞了,尤人的境遇是苦,世人是亏欠她们,但与你又有何干!我们不也买取尤奴让其伺候吗,磐岩派尤人二百三十四个,难道也要受你的报复吗?我们不是尤人,助长尤人力量,只会换来我们的灭亡!”   “我们……呵呵~”潘翼瞳满是嘲讽地摇头笑道:“是啊,对你来说,你早已不属于尤族了,于是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啃食着尤人的血肉。可是我不行,就算过去几千年,我也无法对她们视而不见,我要将这个世界一起拉下泥潭,让所有人都体验一下做奴隶的感觉!”   疯了疯了!潘飞云严重怀疑翼瞳是被炙魔附体了,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陌生又恐惧呢?她握着侄女的双臂摇晃着,试图摇醒执迷不悟的潘翼瞳。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翼瞳啊翼瞳,为什么要这样做!?”   潘翼瞳缓缓抬起脸,望着忧虑的潘飞云笑说:“为了你啊,姐姐!”   天边泛出鱼肚白的光亮,朝霞浮现,太阳即将落出地表照亮窗内的真相。   时间在这一刻瞬间变得胶着,四周的物体开始融化扭曲,黑暗搅进浑浊的时空当中,眼前有什么庞大的东西迅速划过,潘飞云莫名地被分成了数的碎片,在漫长或者短暂的放空过后,她的身体又聚集到了一起。   发生了什么?潘飞云站在黑暗里缓顿了许久,脑海里有潮汐正在褪去,怎么抓也抓不住。   她看向床上酣睡的潘翼瞳,恍然大悟,是了,自己因为英媂的询问而对翼瞳心生怀疑,于是特意过来看看她的状况。   床边停放着的轮椅前,还整齐地摆着一双花布鞋,纱帐内的身影正静静躺在被褥之中。她轻慢地撩开一道缝隙,潘翼瞳的睡容就出现眼前,乖巧又祥和,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女孩。   潘飞云不禁微笑起来,自己居然会怀疑到翼瞳头上,她一个双腿有疾的闺中小姐,又有什么本事去搅进那么大的麻烦中呢?瓶塞中的狻猊毛必然还有其它缘由,绝不会出自翼瞳之手。   放下纱帐,潘飞云轻悄悄地走出了屋门。   天色大黑,路上的灯笼被风吹得左摇右摆,走在道上的人不禁掖了掖外襟,耳边残留的声音慢慢远去,只有那声姐姐若有若无地回荡在心底深处,却永远唤不醒冰冻的灵魂。   ——————————   英雌派新添了一大批的新徒子,英媂提供的老基地终于是装不下了,于是她们举派搬迁到了一个地界更好,面积更大的新基地中。   尤人的反抗,使得那些老仙派们急于出兵镇压,原本充盈于市场的修士们,都被调遣到了前线,空出来的位置全都让英雌派捡了漏,财库爆满,人手充足,这块大饼让英雌派每一个人都吃得酒足饭饱。   在资源极大丰富之时,很多内在的矛盾都会变得不再重要,人们更关注于如何向外扩张,所以会对同类格外的宽容。   人逢喜事精神爽,朝羽茉也是乐得合不拢嘴,数钱数得手抽筋,她最近甚至收购了父家朝雁派的许多资产,像是商队良田门铺,划拉划拉,都归于了自己的名下。   “英雌派需要有自己的商队,要想资金链不断,不能只靠修士揽活那点钱。咱们派现在的规模已经很大了,所以产生的消耗也跟着成倍增加,如果没有商队来维持财库的平衡,就很有可能因为缺钱而迅速崩塌。”   朝羽茉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一通比划,英媂在旁边只顾点头说好。   “行行行,对对对,就按你说的办吧!”   朝羽茉从钱匣里抽出一张银票递给她说:“给,先前派里入不敷出,一直让你打白工,现在终于能给你开第一份工钱了!”   英媂瞅着桌上的票子乐道:“谢谢主教还记得我的工钱,不过就这么点也不太够吧!”   “这是一个月的工钱,我是按照派里最高工资给你发的,要是按着市场价,英雌派绝对付不起你的价钱。不过你手里有英雌派一半的占股,也算是最大的股东了,别在乎这点小钱。”   把银票塞进兜里,英媂感叹说:“不在乎不行啊,现在草包的傢装也被我霍霍见底了,光明派那边是死活压榨不出半毛钱,这大手大脚惯了,没钱确实少了许多自由。”   朝羽茉撇嘴数落道:“你和明冷但凡有一个懂得理财之道的,都能过得风声水起,再大的家业都顶不住你们这样造,况且光明派好似人员流失严重,财政匮乏,一时半会也养不了你俩蛀虫。”   哼~英媂心里暗笑,何止是一时半会,用不了多久恐怕都会倒闭。   不过梦境女一再提醒她,不要把炙魔的事情透漏出去,所以她只能对此闭口不谈。   “哎,尤人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你可打听到什么?”   “她们背后有一个高手在指引,功力不在我之下,埋伏许久,但却一直不肯亲自出手。正在调查等有结果了我再告诉你,目前还是要保持现有的状态,不要参与到围剿尤人的斗争中去。”   朝羽茉点点头,今天的工作全部结束,她合上账本邀请英媂一起去派里的饭堂吃晚餐。   “不了,我先走一步。”英媂跳起来,甩开膀子就要离开。   朝羽茉觉得好奇,这家伙以前从来都嗜吃如命,今天怎么到饭点了也不着急呢?   “你去哪呢?怎么连饭都不顾不上吃了?”   “回家吃去。”英媂头都没回,摆摆手迅速消失在视野中。   回家?她又和明冷和好了不成,朝羽茉无奈地摇头,果然有家室的人就是易变,一会把人打个半死,一会又巴巴地赶回去。当初自己就不该接明佑镗的嘱托,让明冷缠上英媂,现在她是一个坑接一个坑的,死活爬不出男人的温柔乡。   英雌派的饭堂也是搬到新基地刚成立的,请了十几个厨娘两班倒,除了一日三餐,夜里还提供一顿宵夜。新基地的占地面积大了,有足够的土地种植一些瓜果蔬菜来供给食堂,也有大厅可以供徒子们堂食,不必每天端着碗蹲墙角处吃。   区别与男性掌控的门派,英雌派的设施完全是按着女人的习惯来设计的,朝羽茉在这些后勤细节上做得十分到位,比如固定平方内必须设置一个厕所,随处可见的免费饮茶点,供马匹和神兽休息的草棚,露天的温泉洗浴地,聚集在一起的办事部门,隐秘安静的户外修炼场所......   因为时间原因,很多人性化的建筑都还在施工中,事务局的门前专门摆了意见箱,关于基本的生活配备要是有好的想法随时可以提,徒子们对于建设创造都很积极热情,许多人闲暇时都会来施工地主动帮忙。   在饭堂吃过晚饭后,朝羽茉准备去泡个温泉放松一下,结果衣服刚脱到一半,白衫就匆匆找了过来。   “正好主教,我也准备洗,咱们去水里谈吧。”   “什么急事啊,别在下班时间打扰我休息放松。”朝羽茉舒舒服服地溜进汤池里,今天来泡澡的人很少,好几个池子都空着,正好可以呆久一些。   白衫跟着跳进来嚷嚷:“你还想有休息时间?这门派离了你是一刻都转不了。说正事,现在英雌派人多起来了,便开始出现抱团组队的情况,比如老成员会嫌弃新成员功力不行,所以做任务时便故意不带她们,只和功力差不多的徒子一起行动。而新成员也会根据地籍,年岁,性格等等互相抱团,导致每次分配任务时,完成的质量参差不齐,实在头疼。”   朝羽茉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说:“那就按她们的实力差距打乱重新调整好了。”   “你想得简单,这些徒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的心理,一旦结成团以后就很难再把她们分开,重情义的不行不行。而且遇到好的任务,这些团就会明争暗斗闹得赤眉白脸,我想插手都不知该从哪里入手。”   朝羽茉嗤笑:“什么重情义,只是暂时的利益一致罢了。成团结组有好有坏,好处是可以让这些徒子迅速适应门派生活,产生一种良性竞争气氛,利于整体的进步。坏处则是,容易在个体能力上产生巨大的差距,修为越高的进步越快,修为底的永远没有出头之日,长时间不干预难免会出现阶级差,动摇民心。”   “那该怎么办?”   “强行拆解她们必然是不可行的……”朝羽茉搓了两把脸,吩咐道:“你去组织一场比赛,开始前,先把各个徒子的修为功力分出个等级来。然后制定规则设立奖金,让她们自行结组,只有包含各个等级徒子的组才有资格参加比赛。看她们谁先完成任务,就施予相应奖赏,如此,这些小团体便会迫于规矩与利益,自行解散,重新组成更平均的队伍。”   “妙啊!妙啊!主教你真是个鬼才,这样以来,为了赢,修为高的就会间接地带一带新人,修为底的也有机会多出任务学习本领。因为把注意力放在比赛上,便会淡化团体间的摩擦,大家相处的久了,自然而然就能融入到一起。这一招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多重问题,主教我真得向你好好学习!”   白衫对着朝羽茉一顿猛夸,恨不得将其吹捧到天上。   朝羽茉无奈地笑道:“只是一般的御人之术罢了,你是普LJ通人家出身的徒子自然接触不到这方面的教育,先按我说的去准备,后面具体细节,咱们还需要细细讨论。”   “遵命!” 第71章 人性   “团——队——大——比——拼, 我能参加吗?”   “不能!”   白衫将围观的英媂赶到一边,招呼后面的徒子:“大家都过来测试自己的修为等级, 没被评测的参加不了比赛!”   聚仙广场上人山人海, 英雌派还是第一次举行这种全体性的活动,给的奖金和福利非常的高,就连英媂看了也眼馋。   修为等级的评断,需要由专业人士判定, 根据徒子们的修为能力, 具体分为五个等级, 甲乙丙丁戊。   每个参赛团队必须要同时具备这五个等级的徒子, 其中甲等级的修士人数稀少, 所以硬性规定一个队只能有一人。而戊等级的徒子多为新手,大家都不愿接纳这样拖后腿的人, 于是比赛也强行规定,每个团队必须有不少于两个戊等级。   参赛队伍需要凑齐十人, 随机抽签获取相应的外出任务, 在规定时间内, 哪个团队完成的任务越多, 效果越好,便能够获得英雌派提供的奖励。   奖项非常丰富, 除了前三名的团体奖,好评率高的团队颁发民心奖,团队氛围最好合作效率最高的颁发团结奖,啥都不沾边但团体修为进阶最快的颁发潜力奖,等等.......   团体奖之外还有个人进步奖, 就比如在参赛前你的等级为丁, 赛后蹦到了乙, 一样能获得奖励,跃级越多奖励越多。   对与甲等无法跃级的徒子,也同样设置了仙师奖,在赛程里乐于帮助同伴修行,教授组员进步的,不但有奖励,还能获得未来在英雌派任职仙师的资格。得力奖,甲等级的徒子在团队出力超过百分之四十者,这个奖项有许多安慰程度在,不然要是队伍拉垮带不起来,甲等徒子就会心生怨愤。   个人奖项和团体奖项不冲突,意味着一个人能拿双份三份甚至四份奖励。奖励不仅有实在的金钱银两,还有各种福利优惠,每一项都足够动心诱人,几乎是参与便能得奖,根本没有不参加的理由啊!   评级的队伍排了老长,弯弯扭扭地蔓延到了广场之外,英媂磨蹭了半天,确定自己没办法参加后,才悻悻地去别的地方溜达。   倒也不是说多稀罕那几个奖项,只是英媂这人最爱凑热闹,哪人多就想往里面扎,这么有意思的活动没有自己的位置确实是可惜了。   “为什么要这样规定啊?对我们这些老徒子太不友好,我认为非常不合理......”   “没错,为啥要把每个人都分成三六九等的,这不是主动划分阶级吗?”   “这种比赛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们,难道不应该大家投票决定们?”   “……”   和广场上热火朝天的气氛相比,西南角凉亭里的几人就显得有些紧张了,英媂好事地挪过去查看,发现朝羽茉被几个老熟人围在中间埋怨。   这几个人正是英雌派成立之初就存在的老队友,所以不像新人那般对主教有敬畏感,有啥不满处从来都无视规矩,总是跳过办事部门,直接跟朝羽茉提意见。   朝羽茉苦口婆心地开导她们道:“姐妹们,英雌派现在已经不是从前几十个人的小组织了,在这么个将近千人的门派里面,投票制度完全不适用了。而且此次比赛是自愿性的,如果说不想参加,完全可以不理会,也没必要去测试修为等级。至于为什么要分等级,各位想必也清楚其中的意思,就是想促进徒子之间的团结性,让她们都互相了解一下。每个人的等级不是固定不变的,只要认真修行,大家的都能成为甲级不是吗?”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有人借着自己等级高便随意歧视低等级的人呢?要是有徒子无论怎么努力都跃不了级呢?对修为低或者卡瓶颈的人来说,这个制度非常的恶毒!”   说话的是翎诗菲,她生气的原因非常明显,手里乙等的黄色木牌让她颜面尽失。作为英雌派首批徒子,修炼经验居然只够乙等,甚至和她带的一些新手等级相当,虽然没人明说,但确实非常丢脸。   朝羽茉心领神会地从翎诗菲的等级牌上移开眼,安抚道:“诗菲,就算不测等级,每个人的修为能力也都是公开的,而且不管是甲等还是丁等,在英雌派享受的权力和福利一样平等的。不会说因为修为低就会被歧视,哪怕是英媂这样的天下第一,她也不可能在英雌派高我们任何人一等。”   虹琪说:“派里是不歧视,可是有些徒子确实会仗着修为家世搞霸凌,我就发现不止一起这样的恶性事件,现在大张旗鼓地分等级,只会让被霸凌者的日子更加艰难!”   “这是那些徒子的问题,分不分等级都不影响她们行恶,我事后会派人去调查管理此事,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去事务处……”   好不容易将这些老队员送走,朝羽茉无奈地往广场上去,见英媂蹲一旁闲着玩石子,便走过去给她安排任务:“刚好我要去找你呢,关于上次我说的商队一事。”   “我们俩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要求我去干这干那!”   “不能。”   朝羽茉蹲英媂身边,疲惫地叹息:“唉~身边能用的人手实在太少了,要管理好一整个门派,真是一件巨大的工程啊!还好有你在英媂,虽然有时候确实很艰难,但有你在旁边撑着场子,我就格外有底气。”   “你不是做得挺好吗?现在英雌派欣欣向荣,发展得如此迅速,有啥可叹息的。”   俩人蹲的地方,背后刚好有一片竹林,清凉的竹影笼罩着她们,和对面艳阳高照的广场形成鲜明对比。   看着热火朝天的报名现场,朝羽茉摇头苦笑说:“这些都是表面的平和,一些更为内里的东西其实还埋伏在繁华之后,总有一天,它会趁机涌出,将咱们所有的成绩打乱,甚至打碎。”   英媂啧啧道:“你说你,天天想些不痛快的,有什么东西能打乱英雌派的,我咋观察不到。”   “人性。”朝羽茉拿着树枝无意识地在地上划拉着,感慨说:“是人性啊英媂,这个世界一切规律都逃脱不掉人性的掌控。利益,名誉,权力,私心……这些都是绕不过去的东西。”   她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尘土道:“走吧英媂,咱们去看看这些徒子在面对利益的诱惑时,是怎么将人性展现得淋漓精致的。”   等级分完后,每个人都领到了专属与自己的参赛木牌,甲等为红色,乙等为黄色,丙等为绿色,丁等为蓝色,戊等为白色。   五个等级程金字塔式分布,甲等最为稀少,总共三十七人,是最有主动权的等级。甲等徒子作为队伍的核心人物,完全可以任意挑选自己想要的队友,或者自己组队,或者加入能力强的队伍,能力强意味着选择多,选择多便拥有了相对的自由。   乙等徒子一百人,虽不如甲等珍贵,但她们却是最受欢迎的一类徒子。要知道队伍里面掐头去尾,除去一个甲等加俩个戊等,十减三还剩七人,这七个人里面,乙等徒子占比越高那队伍的能力就越是强大,胜利的几率也就越高。   丙丁两等属于中间,丙一百五十人,丁两百人。她们大部分只有被挑选,或者替补充数的份。这种情况下,丙丁徒子就要充分发挥她们的修行之外的优势,比如有人嘴甜会溜须,那她就能趁此机会恭维甲等徒子,顺利进入能力强的团队。也有人有特殊技能加持,比如懂医术,读书多,会占卜……这些实用的生活技能都是自身的加分点。   而戊等则完全处于残酷的淘汰制中,戊级徒子数量最多,总共两百六十人。按着一队两个来分配,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徒子能参加比赛,剩下的一两百人就是纯纯来走过场的。这个时候,运气占比就非常大了,毕竟戊等成员就是让别人带飞的存在,意义与价值都微不足道。作为队伍里的弱者,戊等徒子必须要摆足谦虚好学,吃苦耐劳的好苗子姿态,别人才会把注压到你的身上。   五个等级全部分完,接下来会有三天的时间,供徒子们自由结组。   报名的甲等徒子有三十七个,参赛的总人数有六百多人,那么由此可以得出,赛程还没开始,就将有三百多人被淘汰。   “啧啧,好像有些竞争激烈啊,不会引发徒子们的不满吗?”英媂看着公布榜上名单担忧道。   朝羽茉笑说:“自然会引发不满,但这是比赛,徒子们之间是竞争关系,面对足够丰厚的奖赏,被淘汰的哀怨,入选的却会窃喜。我们只要获得入选者的支持便足够,那些不满的声音完全没必要理会。”   人之碌碌,皆为财往,在利益面前,誓言,原则,承诺都变得无足轻重,当然最先被抛弃的还要数情义。   雅雅和千千都是入派两个月的同级徒子,俩人关系甚好,不管是吃饭睡觉修行都在一起,虽然只相处短短两月时间,但她们早就离不开彼此,这次比赛自然也要一同组队。   去测等级,都是丁等,这种情况就有些不妙了,一个队伍很难同时接受两个丁等,她们似乎很难能再当队友了。   当然,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能不能当队友,而是怎么才能被团队挑中,获得参赛的资格。   第一天的时候俩人还信心满满,互相加油打气,四处推销自己,甚至还会帮忙介绍彼此。不过竞争显然比想象的更加严酷,很快她们就发现,作为丁等的徒子,在组队时留给她们的位置居然是最少的。   哪怕是戊等,因为赛制的规定还要强行留下两个位置,但再高一级的丁等,每个队伍却只会招收一个人。丁等徒子两百人,能参赛居然只有三十七人!   第二天,经历了各种碰壁与拒绝后,雅雅和千千都有些灰心丧气,但事情还没成定局,所以还是要不停地出去奔走投自荐信。不过今天她们很默契地分头行动了,俩人终于意识到她们从亲密无间的朋友,转变成了竞争对手。   第三天,组队将近尾声。雅雅和千千都没被选中,这个时候反而没那么焦虑了,一个人失败可能会沮丧,但身边有人陪着一起失败,那沮丧感便会大打折扣。   俩人又恢复原来的状态,彼此调侃着自己在举荐途中的糗事,意识到再没可能参加比赛后,俩人便约定,放弃比赛专心修炼,明天一起去山里闭关修行,争取早日将等级提升到乙等。   然而,晚上的时候,千千突然被她人推荐,去填补队里一个空出来的位置。   “算你运气好千千,我们队刚好有一个丁等退出了,念你一直以来帮我打饭,所以才极力推荐你入队,赶紧把你的等级牌给我,队里好拿去上报领任务!”   拿着蓝色木牌的千千,实在难以抉择,一边是约定好的,亲密无间的挚友,一边是参加即能得奖,机遇和回报并存的团队比赛。   友情对千千来说很重要,如果去参加比赛,那就是在毁约,她很有可能失去雅雅这个好朋友。可是个人的成长也不该被轻视,大家都知道,像她们这种低等级的徒子,进队参加比赛是再好不过的历练。不但能获得丰厚的奖赏,还能够接受高等级师姊的点拨。   这种情况下,千千该怎么选呢?   ........................   低等级的人会因为组队产生矛盾,那高等级的人会怎样。   阿五是甲等级的徒子,她在组队这几日是天天吵得不可开交。原来阿五这个人脾气非常古怪,对所有人都十分尖酸刻薄,在派里的名声向来不好,此次组队,但凡有点能力的,都主动避开了她。   这就导致了她只能选一些别人挑剩下的徒子当队友,挑剩就挑剩下吧,反正有的是人可选,只要能参加比赛就行。   但气人就气在,每次好不容易招进来的乙等队员,用不了多久就被其它团队给挖走了。阿五这个气啊,便不顾形象地跑过去跟人家骂仗,骂得又狠又难听,名声更臭了。   大家都是进来修行的,彼此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不需要太亲近保持客客气气的态度就刚刚好。谁能顶得住这种霸道队友,这还是在组队阶段,万一以后出去完任务,日日夜夜都跟这种人呆一块,修为能不能涨不确定,倒有可能被她打压得不想活了。   于是到后面,不仅乙等徒子跑,连丙等的徒子能跑也都跑了,最后整个队伍只聚集了一批丁等戊等的徒子。   队伍配置不好,那就代表着胜算不高,乙等队员更加招不来,眼瞅着报名要结束了,阿五愣是划拉不来一个乙等成员。   关键时刻,一个乙等队员过来跟阿五说自己可以加入,但她最近有些私事,不能随时到位,领的任务需要靠你们一起帮衬着完成。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这个乙等队员觉得阿五这个队太拉垮,不值得自己辛苦出力,就想占个位置挂个名,帮你获得参赛资格,活她不干,但得奖了她要拿。   啥人遇啥人,阿五不要脸,那自然会有比她更不要脸的人。你不接受她的意见那就不能参加比赛,你接受了她的要求,那整个队伍都跟着憋屈。   这种情况下,阿五到底该如何选择呢?   ......................   既然是比赛那便有竞争,竞争就必然会弱肉强食,对于底层结构的戊等徒子,团队大赛即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又是一场不小的磨难。   小紫非常幸运地加入了一个不错的团队当中,这个团队的人员配置还算不错,与她同等级的还有一个戊等徒子叫小青。   正如虹琪说的,虽然派里实行的是人人平等原则,但真正落实到现实中,人和人之间总是会有差异的,有差异便会有区分,区分大了自然会形成地位等级。   小紫作为修为底层者,在和一众高修为的徒子完任务时,能出的力毕竟有限。这个时候,怎么发挥她在队伍里的作用呢?   后勤,简单来说就是伺候队员的吃喝拉撒,干所有团队产生的杂务。   别看这些事不起眼,但足够压塌一个人的内心。   本来小青和小紫一样,该共同承担队伍的后勤工作,但小青自带外挂,她家世好有钱,有钱能解万忧。于是,大家都默认由小紫承揽所有后勤工作。   做后勤不仅仅是苦累,更是一种低人格低自尊的工作。同样是英雌派的徒子,为什么别人就能够两手一甩,十指不沾阳春水,受人尊敬拥护。而自己却要唯唯诺诺地埋头伺候着她们,干最辛苦的活,挨最臭的骂。   时间长了便会形成一种习惯,谁都可以指责自己,谁都瞧不起这个低等级的徒子。偏偏不能反驳顶嘴,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个位置有多么的抢手,一旦被队员排挤出去,那其她人就会立马取代自己。卑微的情绪会影响到她未来的生活,让她无法自信无法勇敢。   她明明可以堂堂正正地在英雌派里当个新手徒子,专心修炼慢慢提升自己的修为,为什么要为了那些奖励而毁掉自己的尊严呢?   .........................   “英媂,如果是你,上面的三种情况,你会怎么选呢?”朝羽茉将白衫送来的报告合上,问身旁的英媂。   扣扣耳朵,英媂漫不经心地说到:“我会直接把制定赛规的人扇老实了。”   “可惜,能扇定规者耳光的人,本就不用参与规则。三个案例,最终都选择了继续参加比赛,因为她们知道当前的困境都只是一时的。千千还会遇到新的朋友,阿五可以靠比赛扳回一局,小紫跃级后就能重拾尊严和自信,这就是人性,所谓人性就是人人都为自己的利益而活。所以做为管理者,要想管理好自己的门徒,就必须把利益放在首位,一旦你做的事情损害她们的利益,哪怕一丁点,那人心便能瞬间崩塌,挚友背弃,信徒叛变,是神是魔终归只是世人口中的一句话罢了。” 第72章 立场矛盾   团体大比拼进行到了三分之一处, 但团队间的矛盾却愈发凸显出来,甚至事务处都解决不了, 闹到了主教跟前, 要求设置公堂来评判对错。   朝羽茉最近忙于招商,根本没功夫处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但这次的矛盾涉及面太广了,英雌派内度甚至有了站队分裂的趋势。本来举行这次比赛就是为了团结, 如果耗财耗力最后的结果是出现更大的分歧, 那她的计划岂不是失败得太彻底了?   鉴于英媂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 朝羽茉没敢让她掺和这事, 把招商的任务分配给她, 让白衫带着英媂离英雌派远远的,防止她又像上回一样一言不合就乱杀人。   这回的矛盾是关于什么呢?其实世间所有的矛盾无外乎‘利益’二字罢了, 此次依然如此。   团队大比拼因为其特殊性,并不像其它比赛那样长则个把月, 短则三五天就能结束。因为要挨个把客户委托的任务完成, 所以涉及的层面杂而广, 从开始至钱到账, 一时半会很难结束,所以为了比赛的公平性, 英雌派故意将赛事拉长到三个月之久。   三个月的赛程,中间每隔一个月都有次团队调整机会,并且会按当前各团队的成绩,给予前几名相应的优惠福利,比如优先选择下个赛程的任务, 完成度越高者工钱就越高......   而团队调整机会是什么呢?就是一个月结束后, 每个团队都能够根据队员此月的表现, 适当的删减成员,换取新鲜血液,给没入选的报名者新的参赛机会。也是为了给入选的徒子提以警醒,莫要浑水摸鱼,给团队拖后腿。   人员更换的大部分权利,握在团队的核心人物甲等徒子手里,其它队员也有相应的投票表决权力。所以将队里不作为或者无用的队友投出去,大部分还在人的接受范围之内,至于为啥会有如此大的矛盾,那就要跟大家细细讨论了。   闹腾得最凶的,最典型的代表就要数千千这一队。千千的队里的甲等徒子刚好是卒余思,除此之外队里还有一个功力很高的乙等徒子叫钟娘,人很随和,队友们也都非常信任她,大家齐心协力抢到了一个非常好的任务,需要团队乘船把货物护送过一段危险的河滩沼泽地。   护送任务向来就是最抢手的,因为炙魔的现世导致很多人烟稀少的地方,出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妖鬼怪兽。为了安全起见,商队或者旅人都会花钱请求仙门派修士们一路护送,这玩意没啥技术性,也不需要斩杀妖物,危险等级很低,只要将委托的人和物安全送到目的地就行。   按着开始的计划,团队上了商船,护送七条装满货物的中型货船,从渡口出发,行经两日终于到了最危险的地带。   这是一片缺少阳光照射的河沟沼泽,水面上长了大片大片的芦苇荡,船队走在其间看不清周围的状况,很容易迷路遇险。   听撑船的妇工说,这里曾是一片良田,有十多个村落遍布其间,不过被河沟下的一只千年大黑鲤破坏了。大黑鲤有十米长,三千斤重,跃出水面时遮天蔽日,好似真龙出水,目击者曾见它跳了足足三十多米高,落下后光是浪花就把岸两边的草木给冲出一仗之远。   鲤子精的繁殖能力超强,三十年一甩子,一甩少说十几万子,整条河全被它的后代占据,船队途径时,这些黑鲤鱼便会霹雳啪啦地从水下跃起,砸在船上,尾巴甩得人头破血流。   你还不能伤害这些黑鲤鱼,因为鲤子精肯定会替它的后代报仇。在这里没变成沼泽之前,曾经有个男的打渔人不信邪,仗着自己经验广水性好,便趁着太阳大好时跑到视线清楚的河滩上撒了一网。   这一网收获可真不小,足足网了五百斤个大肉肥的大黑鲤,拿去集市上卖,换了不少的银钱。若要就此收手,兴许在鲤子精没收到消息前还能保一条小命,但男人拿了钱吃喝闝赌,没几日就全部败光了。   没钱时就容易去涉险,男人又故技重施,跑去河滩再次下了一网,居然又平安无事地卖了钱。大家见他换钱来得容易,根本没受到相应的报复,便对代代相传的警告起了疑,等下次男子再下网时,便有了人围观查看。   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捞,让人们渐渐生了贪念,于是河滩边的渔网越撒越多,等滩边捞不到鱼后,人们就乘着船到河中央下网。   也不知过去多久,那段时间正好赶上过节前夕,大家便想着多捞些鱼卖了换钱置备礼品。半个村子的人全都聚集在河道上,趁着太阳旺时捞鱼,今日黑鲤居然意外的多,每个人都捞了一船仓,为了防止鲤子们乱蹦,收网时有专门的人拿着棒槌敲鱼。   邦邦邦,鱼头被敲裂,血水丝丝缕缕地飘散在河面,谁都没发现水底的颜色变得格外的黝黑。   岸边的家眷催促打渔者快快回家,满载而归的渔船带着欢声笑语向河滩上靠近。这个时候,水面突然开始晃荡起来,众人以为是地震了,吓得赶紧往岸上跑。   轰隆一声巨响,巨浪滔天,渔人连带死鱼全被掀下了船,一个巨大的怪物出现在了上空,未等人们反应,黑色的怪物就砸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是水中岸边的全被压死了。   滩边被鲤子精砸出一个巨坑,河水倒灌进来,巨大的鲤子精扭动着身体朝陆地上的村落奔去,边走边挖道,水势跟着它庞大的身子将方圆二十里地淹了个遍。良田尽毁,村落灭绝,河道改流,沼泽蔓延,死去的人畜被鲤子精收为祭品炼化,这里最终成为了黑鲤的修化之地。   不过,正常的路过还是很难招来鲤子精的,听说这妖怪现在准备化龙,将近百年都没现世了。千千她们主要防备的还是鲤子精那些后代,这些后代是鲤子精养的口粮,等它化龙之时便会全部吞吃来补充体力,以便于一口气乘风腾飞。   船队驶进了芦苇荡,温度骤然下降,四周的光线都变得晦暗不明,团队开启了防护结界来隔绝人类的气息。   不过船周的水域还是发生了变化,生活在这里的黑鲤对外界闯来的异物格外敏感,稍有些风吹水动便会聚集过来察看。眼瞅着水下大片黑色向船队移来,卒余思主动离开商船,踩着水面往相反的方向飞去。   果然,有了诱饵的牵引,本该朝船队聚集的黑鲤们全都奔着卒余思游去了,船队附近的水面顿时清澈下来,剩下几只黑鲤已经构不成威胁,大家抓紧时间赶快出发。   芦苇荡又深又崎岖,没人带路很容易搁浅遇险。经验丰富的船妇嘱咐千千她们,前面要路过一段深水区,下面的黑鲤个个都有两三米长,这些大鲤子为了防止被化龙的鲤子精吃掉,所以也在拼命的修化。   它们不像刚才的那群黑鲤一般会主动攻击人,而是故意制造意外将船拱翻,把人给弄落水,然后把人圈禁到特制的陷阱里溺亡,这样它们便可以即不开戒,又能吞噬掉人的灵魂来增加修为。   动物毕竟是动物,再怎么厉害跟人类比起来还是不足以为道,修士们对付这些精怪轻而易举,只要集中精力将前来造事的驱赶开来,让它们知道自己不是啥善茬,这些精怪自然会知难而退,不再来捣乱。   甲等队员卒余思引开大部分黑鲤后,那之后的重担就落在了乙等徒子钟娘肩上。钟娘负责打前锋,这是最难最耗力的位置,丙等徒子善后,像千千这些丁等戊等的徒子就负责看守两周较为安全的地方。   各司其职,只要过去这片河沟,那她们的任务便完成了十分之九,剩下的路只需加大马力专心向前赶便可。   严密防守的队伍慢慢驶出了芦苇荡,视线变得豁然开朗,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不小的池塘,塘子上格外静谧,湖水却格外的浑浊不堪,可想而知这下面藏了多少险物。   大家小心翼翼地把货物捆扎好,守于身后,全都开启防护等待着危险来迎。   一直到塘中央,船周才起了波浪,无数小臂长的黑鲤跃出水面,不要命地往人身上砸,好在大家早有准备,顺利拦截掉了攻击。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水里暗波涌动,很快在湖中心出现了一个漩涡,船只不受控地向漩涡卷去,一下子就把队形给破坏掉了。   千千几人连忙合力将船往外拉,好在货物的防水固定做得好,不用担心在颠簸中遗失。费了好大劲才将把船都串联起来,这样驶出漩涡的头船便能拉着后船一起向外逃。   正在危机之时,藏于水底的幕后操纵者便按耐不住了,无数大黑鱼浮出了背鳍,速度飞快地游荡在船队附近,故意用身体撞击船底。   这可不是啥好兆头,虽然她们提前在船底钉上了丁刺来防备,但明显这些大黑鲤皮糙肉厚,丁刺根本伤不了它们坚硬的鳞甲,如果一个不小心把船底给撞漏了,那此次的任务直接就失败了,必须出手将它们驱赶走。   驱赶这些大黑鲤是个不小的工程,需要足够的灵力支持,打前锋的钟娘挑起重担,剩余人继续把船队往漩涡外拉,就这么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将船全都驶出暗塘,快要离开危险时。   那些不死心的大黑鲤居然一起跳出水面,硬生生地向船上的人砸去。   两三米长的大鱼,光是不小心被鳞片划到都有可能割掉一块肉,更别说砸到船上,那能整得她们全军覆没。   “立刻开启结界!”   不用喊,大家全都施展全身功力,伸开双臂把船队用灵力包裹严实。大小黑鲤噼里啪啦地砸击着结界,每一下都让队员们心跟着颤抖,好在是大家合力制成的结界,足够抵挡鲤子们的落体攻击。   千千暗自庆幸跟着团队,有钟娘这样的能力强者撑着局面,不然以自己的修为,一个大黑鲤就把她给砸出屎了。   钟娘?千千和钟娘恰巧在同一个船上,她下意识地往船头瞅了一眼,发现钟娘一脸惨白,冷汗直流,好像是极力在忍耐着什么。   正当千千疑惑之际,钟娘突然懈了力,蹲在船上只开了一层小小的结界护住自己。顶上的大结界丧失了钟娘的支持,顿时变脆弱了不少,在连着被四五只大黑鲤同时砸下后,终于是破了阵,尾部的三条船全部覆没。   货物被鲤鱼哄抢着拖下水,要不是卒余思及时赶到,连人命估计也要折损在这塘子里。   本来挺好的一个任务,团队干得也挺快,只要完成这一单,这个月的第一就必然属于她们了。偏偏发生了这种事情,按着合同,团队还要承担一半的折损费,这笔钱暂由英雌派垫付,后期会从她们的工钱中扣除。   费这么大的劲,不仅没挣到钱,反而累了满屁股债,这不是要把人给气死嘛!   卒余思直接把钟娘踢出团体,并要求她承担所有债务,给予队友相应的损失费。   这么多债,十个人分分还能承受,全让钟娘一个人承担,她肯定不乐意,于是两边吵得不可开交,最终闹到了主教面前。   朝羽茉现在倒是不缺钱,这点损耗本就在计划之中,她知道徒子们手头紧,便想着用钱来解决这些头疼的麻烦。   “执行任务期间发生意外是很正常的,大家为英雌派办事,那英雌派自然要担部分的责任,此次赔偿英雌派承担三分之二,诸位莫要担心。”   债务减了大半,依然没有平复队友心头的怒火,公堂设在仙门正厅里面,里里外外围满了人,光是告状的就排了一大溜,但跟卒余思团队的事故比起来,倒是还欠缺了点,徒子们难得礼让地允许她们先开庭。   卒余思气的两天都没吃下去饭,她指着委屈的钟娘大喊:“主教!这不是钱的问题,要真是意外那让我们承担所有债务我也认,关键是她在紧要关头故意撤离,致使任务失败,连累我所有的队员,这点是真真切切的事!千千,你来说!”   身后的千千立马站出来作证:“没错主教,当时正值最后关头,我们都费劲全身灵力去维持结界,与我同船的钟娘却故意撤力,只给自己开了个护身的结界。作为队里除卒余思之外的第二个高修为者,本就占据着重要位置,承担着重大责任,她却不顾队友死活,不顾任务失败,在关键时刻擅自撤离,这就是一种谋杀!”   众人嗡嗡地讨论着,坐在公堂之上的朝羽茉也很是好奇地问:“钟娘,你是否故意撤力,致使任务失败呢?”   钟娘眼睛红肿地解释说:“主教,当时我的确撤力了,但我是有缘由的,根本不是她们所说的故意为之……”   朝羽茉点点头,压住现场的嘈杂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钟娘捂着肚子哽咽道:“布置结界需要耗费大量的功力与精力,而我那时身体确实熬到了极限,估摸着卒余思快要返程,团队即将脱离危险,所以才迫不得已撤去了灵力。要是再耗下去,那我腹中胎儿就将不保,此话千真万确,这条落红的亵裤可以为我作证!”她举起手里有血迹的裤子展示给众人看。   “我说你可真不害臊,这里没有男鸨,没人罕得看你的破裤头!少拿怀孕当借口,团队里十个人,每人都有各自的任务和职责,你既然怀孕了为什么要以正常人的身份来参加,如此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卒余思没有半寸退让的意思。   朝羽茉不禁皱起了眉头,她自然理解钟娘为什么会隐瞒怀孕的事,因为没有团队会招收孕妇的,就像卒余思说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出任务这么危险的事,带着孕妇去确实很不合理。   “钟娘,既然怀孕了,那便不该拿自己命去冒险,同样你的队友也有知晓实情的权力,这样大家在出任务之前,便会合理安排各队员的职责,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失败了。”   钟娘难过地说:“主教,这话说起来是容易,但谁不知道一旦将实情告知,那必然会被踢出局,最后可能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了。我何尝不想大大方方地将此事公之于众,但大家对孕妇全都避之不及,我只是怀孕了,不是犯了什么大罪,我怎么就不正常了?”   公堂上的观众议论纷纷,这事整得挺复杂,孕妇的处境确实很艰难,但搁自己跟前肯定不会招收孕妇进团,只能说立场不同,对错自然会发生变化。   卒余思冷笑:“我说,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怀得又不是我们的孩子,管你什么困难痛苦,都是你自找的,凭什么要让别人分担你的压力。既然怀孕了,就老老实实地搁家里躺着,别一天到晚出来找我们碰瓷,英雌派就该颁布条律,凡是怀孕的一律撵出去等生完了再回来,省得害别人受罪!”   钟娘气得差点梗过去,她浑身颤抖道:“你也是女人,在场的哪一位不是从孕妇肚子里出来的,我以为在一个全是女人的帮派里,对将来的妈妈能有一丝尊重!没想到堂堂英雌派居然也和乌合之众一般,对孕妇有如此大的恶意,难道在场的诸位就确定自己已经绝育,这辈子永远不生不养了吗?等你们怀孕了,就该被驱赶,被歧视,被恶语相向吗?” 第73章 招商   朝羽茉摆摆手道:“余思, 你不该对自己的队友太苛刻。从你们上述的话中不难看出,钟娘一直以来从未以怀孕为借口提出特殊要求, 她在队伍里面依然是尽职尽责不曾怠慢半分。只不过事发突然, 为人母者,优先考虑自身的安全也并没啥可指责的,就像寻常人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出现意外,是不能避免的折损。”   “但这种意外明明可以避免的!此次幸运, 所以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万一下次没这么好运呢, 难道我们就活该为她和她肚子里的崽陪葬吗?”   卒余思和队友都很激动, 她们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任务的失败, 更多的是一种事后的焦虑与不安。如果仅仅是同伴身体上出现问题,那她们也不至于如此排斥, 只是因为这是个将要生育的女人,虽然她没缺胳膊少腿, 但就是比残疾者更让人痛恨。   人们厌恶孕妇带来的危机感, 一种对局面无法把持的失控与焦虑, 没有足够准备的生育对同伴来说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对于女性这种高道德的群体来说,谁都害怕被血淋淋的孕产者拖累脚步。   钟娘很是伤心道:“我明白了, 怀孕的女人连畜生都不如,就该蒙起头脸关进屋里不见天日。口口声声说着要女性互助,结果最后连个孕妇都容不下,果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女的恨起女人来, 一点也不逞多让!”   “你少给我们泼脏水, 一事论一事, 就说此事明明是你隐瞒怀孕真相才害大家失败的,我们生气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看你们这副嘴脸,哪个孕妇敢把真相说出来,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杀人四没放火,凭什么要接受你们的指责,各位的态度就是对孕产者的霸凌!”   “什么叫霸凌?我们抢你钱了,还是强迫你流产了?你想怀就怀,这里没人阻拦你,但你不能把自己的风险转嫁到别人头上。谁让你怀孕了谁就该负责,这个时候自己的男人倒是藏得好好的,让一个孕妇出来卖力赚钱,哝~你拉着我们赔钱赔力生的孩子,最后该不会是随男人姓吧?”   现场一片唏嘘声,钟娘忍泪斥责:“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这孩子是我期待已久的,随谁姓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难道都是随母姓的吗?”   “我们随谁姓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但我们的孩子肯定跟我们姓啊!”   “对的对的,就算是自己也可以改母姓,我和朋友都已经改了。”   “生外姓崽就是赔钱货,女人的继承权不正是因为冠姓权和外嫁制度而丧失的吗?”   “为什么在别人努力为女人争权夺利的时候,总会有叛徒顺从男权制度,给压迫者添砖加瓦!”   …………   现场的气氛变得激烈起来,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宣泄着,把支持钟娘的那部分声音给压了下去,埋没已久的愤怒开始喷发,大有不可控之势。   朝羽茉站起身,看着堂下的徒子们大喊:“诸位请安静,先听我给诸位讲一个故事,听完再商讨也不迟。”   场内慢慢平静下来,主教的威信还是有的,大家更想知道她是站在那一方的。   “我们都知道在英雌派之前,天下所有的仙门都被男人把控着,我曾在管理高层浸淫许久,清楚地知道他们构造的权力网是何模样。男权统治下的世界,关系大于制度,阶级凌驾于公平,像是臭名昭著的酒桌文化,宗族势力,徇私舞弊……这些都离不开一个字——闝!”   “闝是什么,是独属于男人欲望的发泄,自古以来因为□□误事的案例数不胜数,但没一个门派,没一个男人,没一个女人去歧视去憎恨雄性那控制不住的罪欲!甚至,在我管理朝雁派的账单里,有一笔不小的隐形支出,叫做‘花酒费’,是赏给每一个办事者的闝资。”   “当然,我并不是在拿闝来和生育做对比,我只是想让大家清楚一件事,在男人的世界里,他们从不以自己的欲望为耻,反而在不停地美化支持这种罪行,尽管这些行为连累到同伴连累整个集体,但他们依然会去维护这种泄欲的权力,权力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而现在,咱们的姐妹只是怀了个孕,多么正常多么值得庆祝的一件事,这有什么好气愤的。钟娘因为胎动发生意外和崴到脚一样值得我们理解,生育不该成为女人的羞耻和罪过。英媂仙君在她的阴阳论中说过,阴为母阳为女,两者轮转交换互为一体,怀孕的女人,来月经的女人,不生育的女人,都是正常女人!”   难得的理解让钟娘潸然泪下,她擦着眼角不再说话。   见卒余思要反驳,朝羽茉连忙安抚道:“当然,这也不怪余思你们苛刻,因为赛规就是这样制定的,你们只是遵守规则完成各自的职责。此事最主要的问题在于英雌派的规则不合理,男人的帮派,连男人的闝欲都能照顾周全,而我们这么多人的全女门派,居然连孕妇都不曾考虑,把本该属于门派的责任推给徒子们,实在是失误!”   即不埋怨钟娘,又不责怪卒余思,谁的队也不站,把原因全揽到自己身上,朝羽茉的此番言论让众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松懈了下来。   “英雌派成立没多久,很多规则条律都是沿用现有的习惯,所以难免会忽视我们女人的特性,之后我会让管理层仔细商讨研究出各种针对生育者的福利制度。既然加入我们英雌派,就不能再让你们拿着自己和孩子的命去冒险,怀孕者本就该受到额外照顾,但这种照顾应该由门派来承担,英雌派以后每月会给孕妇发一定的保障金,解除你们日常开销的忧虑,安心养胎,等生产完了再出山!”   怀孕了不但不辞退,反而平白无故的发钱?这事也太美了吧!   于是有人质疑:“这种福利政策不就是在鼓励生育吗?大家都去生孩子了谁还好好干活?要是有人借此机会生个不停怎么办?这对我们不想生育的人公平吗?”   “对啊,拿着集体的钱,给她养孩子,有这资金为什么不多给我们不生育的女性一些福利!”   “能不能制定规则,凡是生外姓崽一律享受不到优惠,干不够多长时间的不能领取保障金。”   “她生的男宝也要让门派养吗?我可不想让任何一个男的吸我们的血!”   “…………”   朝羽茉道:“大家的钱既然进了门派的金库,那就要以各种形式回赠给大家,像我上面说的,权力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今天我给生育者的福利,也是给不生育者的后路。不生育者的福利要有,生育者的福利也要有,还有工伤者,年老者,未成年者,甚至于神兽动物……根据各自的需求给予相应的福利。集体的钱养集体,这算不得只让生育者沾便宜吸血吧?”   众人沉默了,既然大家都有福利,那也不会揪着生育福利眼红了。   “至于大家担忧的,会不会有人借着机会生个不停,生随父姓的孩子,生男宝等等。这些都是个人的选择,我们无权干涉,相信每位姐妹都有自己的定夺,生育的成本和代价不是一点福利就能弥补的,大家要为自己和孩子的人生负责……”   话到这里,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朝羽茉代表管理层的态度给足了众人利好,大家自然不会再闹腾。   但事后的影响并没有至此结束,团体比赛还在继续,孕妇也没有限制参赛资格,但所有团队都开始默不作声地拒收成昏的徒子。   功力差点没关系,但要是在执行任务期间,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致使任务失败,那才是最要命的。   为了强化自己的团体赢得最终比赛,必须要保证每个队员的确定性可靠性稳定性,由此造就了一批攻击性战斗力都非常强的徒子。她们与和事姥朝羽茉不同,这群人的态度非常明确,那就是要以绝对猛烈的手段,维护女人的利益,任何违背女性权力的行为,都该消灭摒除!   此事为后话,各种争纷都有个发酵过程,在此期间,先来看看我们的主角英媂仙君怎么样了。   英媂这段时间可真是活在人生的‘顶峰’时刻,生活过得是要多滋润有多滋润,整个人都面带红光神清气爽,自在得不成样子。   事业上,英雌派是蒸蒸日上,英媂仙君的大名远扬,走哪都备受敬重。家庭上,去势后的明冷柔情似水,生活起居伺候得无微不至,终是调教成英媂想要的模样。   白天出去为英雌派拉业务,晚上回家享受美人服务。于世俗来说,确实是功成名就,人生赢家,于自己来说,那是顺风顺水,心满意足。   黎明时分,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温柔的美男夫人服侍自己穿衣束发,然后去院子里醒醒神练练功,调戏一下爱答不理的凤凰。等饭摆上桌,就和瞎虎子一起享受夫人爱的早餐,饭后打个嗝,接过夫人递来的擦得光亮的万浊剑,拍拍屁股出门去上班。   等夫人送到门口,不要忘了抱住香香软软的美男,送他一个满是爱意的吻来表达感谢。   大女人志在四方,小男人守妇而归,女男分工不同,但都有各自的价值,女人征服世界,男人征服女人,非常的公平合理。   回归正题,朝羽茉把招商的任务交予白衫和英媂二人,这段时间确实是有所进展,但事情却不太合人意。   英雌派招商的信息一经发布,世面很多大小商贾都纷纷前来,想和她们谈合作,人是不少,但要合作的项目却实在一言难尽。   其中最大也是最多的项目,就是胭脂水粉珠宝首饰行业,其二是绫罗绸缎纺织行业,其三是燕窝阿胶这样的养生品行业。   在招商时,英媂她们其实特意选择那些女商人前来谈合作,十个女老板,九个都是靠着卖上述三大行业发家致富的,剩下一个正准备往这里面踏。   这些老板们说得很明白,管你什么英雌派阳雌派,既然全是女人,那必然需要这些变美的东西。女人嘛,天性就爱美,挣来的钱一不闝二不赌,不酗酒不取妻,除了这些化妆品首饰衣裙能从她们手里掏出钱,还有什么能诱惑她们消费的。   只要英雌派跟她们合作推销自己的商品,那挣得的钱便可以对半分!   对半分?!英媂和白衫吓了一跳,要知道这些人的条件是,只需要在派里宣传一下,什么都不用做,便能拿到一半的钱。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派里近千人马不停蹄地干上一年,都不够她们一个月给得价钱。可想而知,这些专供与女性的商品背后,有着多么大的利润。 第74章 龚喜回归   一小盒红色染料, 没有任何技术难度可言,换个精美的包装, 打上响亮的噱头, 就能从十文的本钱卖到三两银子。   一小瓶带香味的油性液体,调香剂,甘油,水混合在一起, 一大竹升量的成本五十文钱, 分成二十小瓶, 每瓶能卖到二两钱。   裁制好的衣裙, 布料一般般, 就因为款式新颖,比较流行, 便能张口要价五两银子。   保健品更是贵得离谱,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是肉也不是粮, 什么树胶鸟窝兽皮, 弄些丢弃的边角料, 深度加工一下。摇身一变就成了美容养颜,永驻青春的神药, 开口就是几十几百两的要价。   英媂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以前也跟着龚喜做过几天买卖,那些时候钱都是一文一文地挣,像这种暴利实在是想都不敢想。   白衫头疼地扶额道:“各位误会我们都意思了,英雌派想做的生意不是这些虚而无用的东西, 我们和其它门派没有区别。像是日用品, 粮食鱼肉, 衣食住行,和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其实都可以商谈,不用单单只盯着女人这一符号来售卖。”   商人一:“市面上,凡是和民生根基相关的产业,大都被老门派所把持着,我们这些女商很少能从中分得一杯羹。”   商人二:“利润低,风险大,折损率高,我们这些人出来打拼,谁都是背负成倍的债务和责任,因为必须要保住成本,不敢去冒这些险。”   商人三:“可以寻求合作,如果有门派在背后支持投资,我们可以把生意往各个方向延展。”   化妆品的利润是很高,但这些玩意毕竟算不上刚需,市场风向瞬息万变,很多商品有可能卖不长久,必须要花大价钱去营销做势,引导民间审美。   凡是做大的商贾,都会在之后往民生产业上转足,但就像她们说的,这些涉及到根基的东西,必须要有权贵的支持。而后起之秀的女商,根本得不到男权社会的信任,无法涉及这些产业。   自古以来权财不离家,这些老板们在男人把持的商海里摸爬滚打,能获得的利润很是有限。如果能找到一个有权势的靠山,那她们的才能必将会得到更好的发挥,英雌派伸出的橄榄枝,就是女商们一直以来寻求的机遇。   细想这个世界,女人为什么干啥都很难,其实这是因为女性权力的整体坍塌。在人类的社会网中,各行业各个细节都串联在一起,如果仅仅是一处损坏,那也不至于出这样的大差错。   就好像一座房子,只是窗户坏了的话,虽然漏风但依然能住人能躲雨,维修起来也很简单,但女人的处境,就是连地基都被掘地三尺。在这漫长而短暂的几千年中,代代女性不停地退让投降,从一片瓦一块砖开始,把自己的堡垒掀顶推墙,最终让我们的女儿们曝尸荒野之中。   女商们的困境很具有代表性,在男权的社会里,她就像是沿路摆摊的小贩,就算交足保护费也会被驱赶。只有衙门里有自己人时,这些女商才有资格租买商铺,安定下来。只有安定下来,她的顾客才能给予她们更多的信任,钱财才能在女人们之间流通。   我们无法从男人身上找问题,天命使然,这就是他们存活下来的技能,狼吃羊,羊吃草,狼和羊和草都没有错。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女人变成被吃的那一方呢?女人自身到底发生了什么致命的缺陷,使得这场性别的战争输得如此彻底。   如果不能正视这种缺陷,解决不了问题的根本,那女性崛起之路就好像在沼泽地里起高楼,最终还是会沉陷于泥潭之中。   只有一扇窗户不行,只有一堵墙也不行,必须要从头开始,从根基开始建设,一砖一瓦的慢慢积累,等各行各业的女性全都连成一个完整的生态闭环,才能防止异性的入侵破坏。在此之前,每个女性都是一片孤岛,她们的开疆辟土需要不断的试错和返工,这个时候,就算她们是在为男权干活,也无理由去苛责她们,因为失败的女性群体无法给她们提供任何庇护。   所以卖化妆品也好卖衣服也好,只要还有女商挣扎在市场之上,那当机会触碰过来时,她们就可以瞬间展开商业的关系网,把女人的利益顺着销路蔓延出去,把一个个孤岛串联起来。   英雌派自然会和这些老板们合作,但这次合作,卖的是女人们的权力。   ————————-   龚喜已经很久都没见过英媂了。   自从英媂的昏礼结束后,她便只身前往外面的世界游历闯荡,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她也拥有了自己的商队,不过规模还非常小,跟那些成功的女商比起来实在抵不了人家个零头。   将自己的马匹拴好,龚喜大步流星地冲进酒楼,在小二的引见下来到了二层的包厢内。   “英媂!花稻!可想死我啦——”   包厢内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老友,久别重逢,三人激动地抱在一起庆祝。   桌上的酒肉都已经摆好,谁也没客气,坐下来豪饮畅谈,纷纷诉说着这一年多来的经历。   “不容易啊~不容易.......”龚喜放下酒杯,万分感慨道,和出发前相比,龚喜还是以前的大体格子,腿粗膀子厚,脸蛋红扑扑,一看就很富态喜人。   不过经过社会的磨练,龚喜现在的气质沉稳睿智了不少,举止投足之间已经沾染上了许多行商者的习气。   花稻给她叫了一碗暖粥,笑说:“你这酒量实在是见长,都是自己人,别喝那么多,快给我们说说哪里不容易了?”   就着粥吃两口小菜,龚喜看着二人摇头叹息:“现在的生意实在是不好做,外面世道乱成一团糟,又是炙魔作祟,又是尤人起义。战事四起,好多商路都被封锁了,不得不绕野道走,时不时还会有流民山匪出来抢劫,没有大的护卫队护航,生意链直接就断了。”   英媂插嘴道:“正好,这也是我叫你回来的目的,英雌派现在正筹备自己的商队,你过来加入其中,可以得到很多扶持和优惠。”   “是收编我成为你们的一员,还是说互相合作的关系?”   “嗯……”英媂考虑了一下回答:“两种都可以选择,但我更推荐你加入英雌派,因为现在派里很需要你这样的商业人才,你以后就能够以英雌派的名义去行商招投,这样会方便很多。”   龚喜没有马上回复,而是笑笑说:“这事我得跟伙计们共同决定,看看我们拿到的具体好处够不够卖身。”   “嗯,你现在具体做哪方面的生意,化妆品?布料?……”英媂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这段时间她接触了不少商人,商人的天性便是利益至上,她们在没看到钱时是不会把话说死的。   龚喜摆摆手道:“那玩意是挺挣钱,但竞争激烈,像我这种新人小白混进去捞不到多少好处。”   而后她从怀里掏出盛灵地图,低声乐道:“多亏了你给我的仙器英媂,这东西可让我找到了好的挣钱之路!”   “啊?龚喜你该不会私下贩卖灵物位置吧!”花稻惊呼,盛灵地图记录了众多灵气旺盛之地,灵气聚集处自然会出产仙器神兽,难免会有心怀鬼胎者会在灵物未养成时,去破坏掠取宝物,给当地生态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这种做法极为恶毒。   龚喜啧啧:“怎么可能!我堂堂大女人行的端坐的正,从来不干这些缺德事,我只是借用盛灵地图,去采摘些草药罢了……”   采摘些有噱头的草药,再去乡下收些牲畜的骟蛋狗鞭腰子等等,回来放炉子里炼化成各种催情壮阳的药丸,售卖给各地的药店。这条商线虽然见不得光,但销量非常非常巨大,利润一点都不比化妆品行业低。   “你们别看这小小的一粒药丸,那可是无数男人的尊严与脸面!一般人还买不起,订购的通常是那些有头有尾的大人物,我才卖半年,就已经接到了许多私人订单。实在是世道太乱,很多灵气旺盛地方太过危险,没办法到达,也不知道英雌派能不能接受这行业,毕竟它和女人的关系不大。”   “能啊!可太能了!”英媂两眼放光,连连赞叹:“这才是女人该做的正经生意嘛,不愧是你龚喜,盛灵地图到你手里物超所值,待会儿咱们好好探讨一下,英雌派该给你投多少资!”   三人又喝了半天,等酒店打烊撵人时,她们才醉醺醺地搀扶着往花稻家走。   晚上月亮很明,照得巷子格外亮堂,路上除了她们看不到其它行人。   花稻没喝多少,主要是龚喜和英媂醉得凶,俩肩头一边搭一个,骂骂咧咧地拖着二人往家挪。   “唔——英媂呢,英媂啊,你现在可,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远点的地方,甚,甚至给你建庙呢~啊,哈哈哈哈……”   靠着花稻的肩膀,龚喜嘟嘟囔囔地大声吵嚷着,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   花稻拍着她酒气熏天的嘴巴骂:“小声点,大半夜的乱嚎什么,一个个喝的跟个死猪一样,还要我把你们拖回去,哎!别吐啊,敢吐我身上,我让你全吃回去!”   好不容易把俩醉鬼丢到客房,花稻正准备出去打点水给她们擦洗一下,突然听到龚喜扯着嗓子喊自己。   英媂的酒品还可以,醉了丢一边就安安静静地大睡,不像龚喜可着劲地闹腾。花稻没理她,自顾自地出门洗漱,等她端着水盆进来时,却发现龚喜神智清醒地坐在床边盯着自己。   “你不是醉了吗?咋滴,到我们跟前也要演戏啊?”   龚喜呆愣了一会问:“英媂睡了吗?”   不知道为啥要这般问,龚喜虽然有时看起来不靠谱,但与之相处甚久的花稻知道,她一定有重要的事要告诉自己,于是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龚喜此时完全没有醉态,她口齿清楚道:“我前段时间见到阿鸾了。”   花稻身子一僵,默默把水盆放到了桌子上。三人今日谁都没主动提过阿鸾一句,她们都清楚阿鸾的背叛,昔日挚友成了今日的敌人,但她们没法去评判阿鸾的做法,尤族对世人的仇恨本就是血海深渊。   “我们恰巧在一个山顶上碰到了那群飞尤,阿鸾和当初在天门大赛上杀死主人的尤奴在一起,那个女人现在变得非常诡异,面色青黑,眼睛赤红,她带领的队伍也很瘆人,一个个全都像骷髅般干瘦,行动起来整齐划一,好像被什么控制住了。”   龚喜深叹口气,继续说:“她们如今的处境也很危险,各大仙门都在追杀尤奴,我们上山前就遇到不止一波的剿尤队。飞尤以为我是来攻击她们的,便想灭了我们,幸好阿鸾及时出手制止,我才能活着坐在这里。”   “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她让我别告诉英媂……”龚喜摇摇脑袋,无奈道:“刚开始我甚至都没认出她是阿鸾,距离上一次见她时,那孩子还是个单纯爱笑的小傻子,没想到仅仅一年多,她的眉头纹就那么深了。我不知道尤人在搞什么,但阿鸾应该算个主谋,她当初接近我们肯定不仅仅是为了和咱们交朋友。”   龚喜冷笑:“我早就提醒过你们,尤人和咱们有世仇,对她再好,背叛也是迟早的事。”   “背叛什么的都无所谓,我是害怕她会做出伤害英媂的事情。相处这么久了,英媂的薄弱点她再清楚不过,照着现在的情形打下去,迟早有一天,英媂的仙门会和尤族当面对峙。到那个时候,万一阿鸾狠心出手,英媂必然会遭受重创!你说我要不要提醒一下英媂啊?”   “提醒也没用,你当英媂不了解状况吗?她比咱们还清楚,只是有意纵容尤奴的反叛而已,这事咱们插手肯定会适得其反,让她自己去面对吧。” 第75章 自发活动   “我们要改变这个社会!女人要成为这个世界的掌控者, 我们不能再任由自己的祖祖辈辈蒙蔽在男人的谎言中,不能再待在那个腐朽的牢笼里做血包, 姐妹们, 女人的一切都该由女人来制定,从今天开始跟着我们一起加入改变世界的计划吧,让……”   广场上人山人海,看台上的徒子慷慨激昂地演说着自己的信条理念, 内容十分新颖激进, 煽动性很强, 引得群众驻足围观, 叫好连连。   英媂带着龚喜和花稻溜达到人群后面, 饶有兴趣地听了一会,这时下面发传单的小紫凑到跟前给三人搞宣传。   “英媂仙君好久不见, 你一定对我们的活动很感兴趣吧!这是徒子们自发组织的,具有颠覆性的, 思想解放大革命, 请多多支持!”   传单依次送到手中, 三人围着细细品读了一会。   内容写的是挺大胆, 主要是号召徒子们从自己做起,从身边做起, 拨乱反正,找回女人应有的地位和权力。里面包含了许多方面的建议,像是吃穿用度,娱乐文化,日常活动等等, 每一条都很有学习意义。   “不错不错, 可算是开窍了!”英媂欣慰地夸奖道。   小紫高兴地说:“英媂仙君不如加入我们的社团吧, 我们正在商讨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雌!你可以帮忙给大家提些好的建议。”   花稻指着其中一条问:“扶持大女人文学是什么意思?要是有人写大女人的话本,能得到什么支持与优惠吗?”   “没错!我们已经向上面申请了传声兽,到时候会把宣传栏布置在各个大型商街路口,凡是符合大女人文学要求的作品,都有机会得到英雌派的强烈推荐!”   传声兽,是一种长得像蜗牛的神兽。母兽极大,繁殖能力很强,它的子兽就算与其相隔千里,也能接收到母兽发出的信息。修士们都会将母兽饲养,把子兽放至到各个要点,然后利用传声兽特性,让母兽给各地发布新闻或者传达命令。   传声兽很常见,但能够当母兽的个体却很少,而且饲养这玩意极其耗费财力,一般一个门派只有能力养一只。朝羽茉最近刚把朝雁派的那只母兽给买回来,后面她们会建立起英雌派的专属宣传站点。   世面上常见的宣传站点,是找一颗十年以上的大桃树,把子兽放在树上面饲养。一个子兽配备一个专职人员,每天在固定的时间接收消息,然后把信息誊抄几份,分别张贴到城镇的各个告示墙上,不差钱的仙门会有自己的专属宣传栏。   宣传站点的多少代表着此门派当前的实力,就比如曾经鼎盛时代的光明派,连乡下都设置了传声兽的饲养点,不过最近一段时间,饲养点倒闭,大量饲养员被解聘,市场上充盈的人手,让英雌派很容易就建成自己的宣传站点。   花稻在乎的文学扶持,是说她只要写大女人的话本,便会被英雌派大力宣传,此书的介绍会出现在任何有英雌派宣传栏的地方。这种程度的推广,是极为诱人的,俗话说酒香还怕巷子深,再好看的话本如果不被人知晓,也卖不出去。   所以打广告是每个话本作者的必要手段,每个仙门宣传栏也都会专门的广告位招租,但价钱非常高昂,挣得那点稿费都不够往这上面栽的。英雌派要是能免费帮自己宣传推广,那不是直接给她送钱嘛!   花稻馋得流口水,恨不得立马逮住小紫报名参加,幸好被龚喜及时拦住。   “你先别着急入股,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有利惠的地方必然有要求,把要求都看清楚后,能承受住了再进去也不迟!”   英媂倒是放心道:“有啥可承受不住的,花稻你不是一直在写这种类型的话本吗?那这个位置再适合你不过!”   没想到花稻为难地挠挠头说:“其实,我之后是写了一些杜撰的大女人故事,但是怎么说呢,跟英媂你的故事比起来,反响平平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我又开始写那些情情爱爱的故事了........”   英媂耸耸肩说:“开本新的往这投,机会不用白不用!”   花稻刚想点头答应,龚喜又插嘴问:“你写情情爱爱的故事赚钱吗?”   “我有之前的名气在,所以卖得还可以,但我确实想写些更有意义的故事了,要是有英雌派的宣传,那新文肯定不会像上几本那样扑太惨。”   龚喜拍拍她的肩膀说:“姐儿们听我的,想参加可以,千万别把你一直用的笔名暴漏出去,要跟她们说你是新手,第一次写文,用一个新的笔名去申请。”   龚喜的这番话提醒了花稻,笔名对一个作者来说,就像是门店的招牌,一旦你的读者对你产生了信任感,那笔名便会随着时间积累越来越多的人气,以后无论写什么都不用发愁没人看。   甚至有年资较长的作者,专门以出售笔名为生。比如这个人她写的文火了,那她的笔名便有了固定的读者群,这时她却不想开新文了,但又怕自己积累的读者流失,便会暗地联系那些久写不红的扑街作者,拿人家的文过来冒名顶替,挣得的钱对半分。这种事干得久了,就更不想踏踏实实地写,于是直接用这个笔名养活了十几个作者。   花稻的十里香喷喷,虽说还不足以养活十几个作者,但养活她自己还是绰绰有余。要是拿这积攒多年的笔名去参加活动,确实有些危险,万一中间搞杂了,岂不是连后路都给斩断了。   冷静下来后,龚喜跟着花稻一起去活动处了解情况,英媂则只身前往朝羽茉的书房汇报结果。   英媂和白衫这段时间跑了许多地方,接见了各路的商队,也随之签下了许多合作协议,英雌派的商业链很快就从无到有运转了起来。   见她进门,朝羽茉笑着跟英媂庆贺:“辛苦辛苦,这次你们俩可是帮了英雌派的大忙,有了商队的填充,我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了!”   “英雌派最近形势大好,你又在担心什么?”   朝羽茉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解释说:“越是风光时候,越要小心翼翼,别看英雌派现在好像蒸蒸日上,但很快咱们就要迎来的第一次大危机!”   “什么危机?”英媂喝茶的动作顿住,疑惑地问。   朝羽茉将几封信件放于桌面上,严肃道:“钱!已经有很多消息传来,反叛的飞尤即将被各仙门斩尽,一旦没有了尤人的牵制,那其它门派的修士便会返回来跟我们争夺市场。他们和英雌派的徒子比起来,地位高名声广,占据了更多的优势,所以到那时门派的收入便会骤减,而徒子们更是会出现大面积的歇业。”   “啧,我确实想不到这方面,但尤人要是没被斩尽呢?谁输谁赢现在还拿不准吧?”   “谁输谁赢都不重要,关键是她们双方都已经被拖得筋疲力尽。尤人遭到了大面积的屠杀,残留的同族所剩无几,获胜的概率非常非常小,现在只能保存中坚力量躲起来等待时机。而其它的仙门也因为接连斗争受到重击,财库空虚,人员疲惫,必须停下来休养生息。”   英媂转着茶杯思虑道:“但咱们的商线刚开通,资金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周转起来,到那个时候,财源紧缺又该怎么办?”   “只能紧缩开支,再多拉点投资过来,熬过这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无需多虑。”   英媂点点头,有朝羽茉把着舵,她没必要担心什么,想到外面热火朝天的景象,便问:“广场上是怎么回事,她们说什么思想大解放的,什么命来着?”   提到这个,朝羽茉无奈地摇头笑道:“唉,这还是刚刚结束的团队大比拼惹出来的事……”   延续三个月之久的团队比赛终于结束,获得首金的居然是队伍配备最拉垮的阿五团队。   阿五前面提到过,她这人脾气非常差,而且从不讲一丝情面。在比赛过程里,别的队伍一直都是互帮互助的温馨场面,她们这队却一片紧张,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生怕出什么差错。   团队的甲等徒子有着一票否定权,所以只要让阿五发现有人拖后腿,不按自己指令行事的,一律踢出去。甭管你在上一轮的比赛出多大力,巴结她有多么殷勤,阿五这个人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赢。   于是逆风翻盘后,阿五顺利拿到钱,闭关修炼去了。   而那些明明很有实力的队伍,却因为队友频出的意外,白白将奖金拱手让人。比赛结束后,有不甘心者聚集到一起,探讨失败的原因。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和世俗对女性的规训有关,像追求身材苗条的徒子精力不足总出差错,热衷于装扮的徒子因为衣饰繁琐在打斗中跌倒,道德感极强的徒子会把自己的利益施舍出去,有家庭的徒子动不动就缺席……   每一项都在制约着女人变强的脚步,于是她们开始思考,怎样做才能改变这种局面。   “英雌派并没要求她们这样做,是徒子们自发组织要解放思想,变得更强的。这是值得鼓励的行为,所以我也会让管理者给她们提供相应的便利,毕竟女人整体的能力决定着英雌派未来的走向。”   英媂站起身向外边走边说:“非常有意思,我去看看她们具体要怎么做。” 第76章 新的人选   熊熊烈火席卷山林, 千年古树群毁于一旦,鸟兽奔逃, 浓烟滚滚。火势蔓延了几十座高山之后, 终是惊动了天界,乌云很快聚集起来,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山火被渐渐扑灭, 幸存下来的生灵, 站在满目疮痍的家园止不住地哀鸣。   人的力量在自然面前微不足道, 当山下围剿的修士不惜代价地放火烧山时, 藏于山林间的飞尤最终被这场灾难吞灭, 和敌人同受难的还有附近的无辜鸟兽,全都死在了烟雾炙烤的地狱之中。   焦炭埋没的地表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一支伤横累累的手破土而出,看不出面目的黑色人影艰难地从洞穴里爬了出来。   鹫月吐掉满口的灰烬, 赶忙转身去掏背后的洞穴, 拖出已经昏死的阿鸾。   “醒醒, 快醒醒!妹......阿鸾!快醒醒————”   她费劲地抱起阿鸾, 头昏脑胀地去寻找附近的水源,这具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鹫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到几时,她拼命坚持着,只是为了能够完成任务,和妹妹团聚。   可是,敌人的追杀把她们逼到了绝路, 本说好要到光明派聚首的, 但现在她们连命都保不住 。   顾不上暴露行踪, 鹫月把阿鸾放到溪边的石滩上,用清水给她清理熏黑的口鼻,冰凉的溪水刺激到灼热的皮肤,阿鸾终于有了反应。   “怎么样了....鹫月....其她人呢?”阿鸾虚弱地睁开眼,看着暗沉的天空问道。   鹫月甩甩手上的水渍,沉默了许久才回答:“全死了。”   “全死了.....”阿鸾躺在石滩上喃喃,手里的鲛王珠也被熏得黢黑,眼泪慢慢浸湿脸上的灰尘,她看着移动的乌云叹息:“还是我的力量不够,不够保护她们,可是保护了又能怎么样呢?她们注定要死的......”   全都会死,这是条用血肉铺成的路,阿鸾常常在想,自己做这些的意义是什么呢?她本意是想救尤族的,但现在她们却全都死了.......如果没有这场反叛,那这些尤人至少可以苟且偷生,但现在尤人被敌人四处屠杀,同族也拿她们的灵魂做武器。   尤人,就该死吗。   鹫月闭眼扶着额头缓解身体上的疼痛,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催促着她捕捉那游荡在周边的力量。   摇摇脑袋,鹫月站起身看着眼前漂浮的丝丝黑烟,她问道:“那个女人还是没有联系你吗?到底何时才能让妹妹见我?”   阿鸾扯扯嘴角,挣扎着爬起身回答:“她只说让你去光明派聚首,妹妹,就在那里。”   一旦她见到鸢儿,那真相必然会暴漏,到那时,鹫月一定会恨死自己和小姐吧。   不过,此时的鹫月并没有怀疑阿鸾的说辞,因为这是当初说好的约定,夺取光明派然后和妹妹相见。鹫月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非要改变路线,必须先灭掉崖谷派才能安心。   崖谷派,她必然恨之入骨,但这不是鹫月必须要灭掉它的理由,从她跟潘翼瞳合作后开始,脑海里就一直有个念想牵引着她回到原处,提醒她有什么东西在崖谷派等着自己。   现在行动失败,她身边已经没有什么尤人可供自己使用了,要怎么样才能夺取光明派和妹妹相见呢?   嘻嘻——————   什么声音!鹫月一愣,急忙看向周围,火灾后的山坡尽是狼藉,眼前总有丝丝缕缕的黑雾飘动。   心脏开始快速跳动,鹫月的肚子发出好长一声巨响,她感到无比饥饿,急需力量的填充!   力量,那里有力量!猛地深吸一口气,漂浮于半空的黑雾迅速聚集过来,在将要吸入体内的瞬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制止住了她。   “鹫月!”   妹妹?鹫月转过头,视线渐渐清晰,阿鸾担忧地看着她问:“你怎么了鹫月,这里不宜久留,还是尽早离开吧!”   刚才提起的劲瞬间崩盘,鹫月跟着走了两步,终于控制不住地扑倒在地。   ————————   英雌派的自发活动,影响力越发的广了。   徒子们每天甚至都顾不得修行,天天聚在一起开讨论会,她们把这次活动称之为‘觉醒’。   英媂秉承着看热闹的心态参加了几回,有些项目她还是挺感兴趣的。比如卒余思为首的几个高修为徒子搞的‘如何成为真正的英雌’演讲,内容很精彩,几个演讲者引经据典,用非常通俗的语言,将生活中存在的不公揭露出来,号召大家每天摒弃一个男权陋习。   像处女情结,打女小三,扶持兄弟,追男宝,化妆,以插入为主导的瑟情文化,咀嚼女性苦难.......   当然,除了批判这些一眼就能察觉的表层问题,英雌演讲还花大功夫来痛斥昏因制度的歹毒,其中有一个观点,英媂很是同意。   昏因是男权社会的基石,男取女傢是一种人口买卖。   此时的英媂丝毫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她还乐呵呵地给卒余思几人叫好,并跟着众人一起叫嚣要灭绝昏因制度。   也有些项目,英媂觉得一般般,并且透漏出一丝诡异。比如翎诗菲几人创办的’找茬儿活动‘,让参加者把自己曾经做过的蠢事当众讲出来,再提出批判,然后做点象征性的举动,比如烧毁掉旧衣物,大声宣誓,丢掉物品等等,来表达自己和过往一刀两断重新开始。   倒也不是说这种活动不好,只是对英媂来说,这种当众把自己认为错误的事情讲出来,像是故意给别人递把柄。   跟英雌演讲不同,卒余思几人是面向群体的单方面输出,只讲对的不管错的。但找茬儿活动不一样,它不像是各人找各茬儿的自我反省,更像是一种为寻求群体认可,而表忠心的表演活动。   翎诗菲几人举行此活动的初心是很好的,英雌演讲是让大家发现清楚哪些是不利女不英雌的行为,而找茬儿活动,则是帮助徒子改变自己,向英雌的位置更进一步。   但是呢,具体实施起来,局面便朝着一个非常诡异的方向偏行而去。   英媂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叫柔柔的女孩。柔柔,这名字一出来,大家便能清楚她是个什么性质的角色。   柔柔很爱美,在之前的日子里,一直追求让自己变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少女,私下经常攒钱买衣服首饰化妆品。其实热衷于打扮的女人,本质上是非常在意别人评价的,人也自卑不坚定,外界的风气很容易就影响到她。   于是,当觉醒风势刮过来时,柔柔也大受撼动,在各种口号和誓言的鼓舞下,她终于鼓起勇气参加了找茬儿活动。   在会议室里,大家盘腿坐在蒲团上,听众围成一个圈,参加者则站在圈内的空地上,面对大家把曾经的过往讲出来。   柔柔还是第一次站在众目睽睽中,接受着大家的注视,倾诉过程也是一种发泄,何况有这么多人在听,所以柔柔情绪激动地讲了许多自己的私事。   不被重视的家庭,小时候被男的故意说丑,羡慕漂亮女孩受欢迎,为变美所以拼命节食减肥。   她着重讲了自己前段时间买的贵重衣裙,那是她攒了四个月的工钱,才咬牙买下的衣服。这件衣服非常非常的漂亮,很适合自己,到手以后她也很开心,因为身边人都说她穿上后变得更加美丽了。   但是,当柔柔觉醒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付出有多么的不值得,一条昂贵的裙子并不能改变自己什么,她用胭脂水粉覆盖的脸才是真正的自己。   所以,她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要当着众人的面,把裙子的腰带给烧掉。   “只烧腰带吗?”观众群中有人发出了疑惑。   在柔柔之前,已经有很多徒子做出了非常决断的举动,比如将化妆箱整个抛入湖中,将积攒的裙子全烧毁,把养了十几年的长发齐根剪掉,行为越狠呼声越高。   以至于当柔柔说只烧腰带时,大家都有些不爽,为什么不是整个裙子都烧毁呢?说这么多就烧个腰带,你想留着那裙子干什么?是不是等风头过了再拿出来穿呢?你是想模仿别人搞觉醒,来骗大家的信任吧?   没得到意料中的鼓励,柔柔有些无措,她慌乱解释说,这个裙子的腰带是特定的,没了腰带裙子就穿不了了,她只是想把裙子封藏起来做个警醒而已,并不准备再穿。   不过这个解释过于疲软,更加显得柔柔的不坚定。有徒子嘲笑她明明没觉醒过来,故意随大流显摆,既然放不下曾经的陋习,那就别来这作秀,英雌是什么时尚代名词吗?连条裙子都舍不得烧,居然敢说自己已经觉醒了。   “不是!我真的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肯定不会买这些华而不实的裙子了,只不过这个裙子它.......”   “没人在乎你那条裙子怎么样,下去吧,我们还要鼓励后面的姐妹!”   众人唏嘘着让她下场,慌乱中的柔柔急于求得肯定,于是直接将手里昂贵的衣服丢进了火盆。   火焰很快就吞噬了单薄的布料,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柔柔愣愣地盯着火盆,泪水在眼眶中打颤,她抬头看着众人说:“我烧掉了,你们相信我已经觉醒了吧!”   可惜并没人买她的帐,被人质疑后才肯改变的行为,本就是意志不坚定的表现,烧掉裙子是她该做的事,没啥好说的。   这次,柔柔没有再解释,她默不作声地退出了会议室。   英媂跟在她身后也出了门,见这个女孩一路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寝室,直到天黑都没再出来过。   柔柔无疑是悟到些道理,也是想要改变的,但她犯了一个大错,她不应该去向别人要肯定,觉醒是自己一个人的修行,别人无权定夺你的对错。   英媂很想跟柔柔说,舍不得那条裙子很正常,你都已经觉醒了,就算不烧掉它,未来有一天你也会将它遗忘。但不要将评判自己的权力赋予她人,哪怕你五毒俱全,也不要在任何公开场合说自己的问题与缺点。   没必要为自己做过的蠢事感到内疚,没必要为了一个名号而强迫自己,她人的认可屁都不是,没觉醒又如何?你不欠集体什么,也不需要为了所谓的集体牺牲自己。   将自己的伤口暴露于众,就是在给别人伤害你的机会。你无法保证对面是人是鬼,言语是利器,上下嘴唇一碰,就能让你遍体鳞伤,伤人者从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冒犯。   不要妄图从别人口中获得鼓励,被打压的群体也最懂怎么打压人。   英媂在柔柔的寝室门口站了许久,而后突然醒悟过来,关她什么事?她才不会做这种蠢事,她要是柔柔定然让所有人都挨上一巴掌解气。   傍晚时分,看了一天热闹的英媂回到了自己家。   明冷早早给她备好了沐浴用品,英媂舒舒服服地坐进浴桶里泡澡,瞎虎子也趁机跳进去清理自己。   “你这家伙现在是越来越大了,压得我脖子疼!”把乱游的大壁虎捞起来,英媂满意地检查着神兽的身型。   流光溢彩的鳞甲,鼓鼓囊囊的肚皮,就连头顶上的犄角都粗壮了许多,精心饲养的瞎虎子就是不一样,有点上古神兽的味道了。   除了瞎虎子,英媂其实也胖了许多,摸摸水中层层叠叠的肚皮,她不禁感叹有人伺候的日子就是舒服。   胖不胖先放一边,至少现在她是干净清爽了许多。像以前,自己半个月才洗一次澡,泡澡绝对不会选择,经常就是跑后山的池子里跳进去游两圈,胡乱擦擦就完事了。   衣服鞋子穿的锃光发亮,浑身上下又脏又臭。也不是故意不讲卫生,主要家务劳动太耗费时间,她又爱犯懒,脏点就脏点吧,反正英媂又不在乎。   现在有了家庭主夫的伺候,每天都有干净的衣服穿,现成的洗澡水泡,所有的家务都不用她操心,要多爽有多爽。哪怕是雇个佣人都要付工钱呢,这取个夫人回家还要倒贴傢装。   要不怎么说,昏因是奴隶制度,傢取是人口买卖嘛,该废掉!   不过草包肯定是自愿的,他超爱。   英媂擦擦身子,换上了旁边备好的干净睡衣,招呼外面的明冷撤掉浴桶,而后躺在床上开始连线脑子里的女人。   “好久都没搭理我了!”   没一会,女人便敷衍回她:“嗯,有事?”   “没事,闲着无聊问一下你的状况。”   “最近我在为出去做准备,你也注意点容器的状态,别让他出了差错。”   英媂一愣,问道:“草包要派上用场了吗?你准备让他做什么?”   “现在还不确定,因为容器有了新的人选,就看那东西最终选择了谁吧!”   新的人选?是谁! 第77章 觉醒文   花稻新取了个笔名——壮壮大峡石, 加入了英雌派的‘觉醒文学社’。   听取了龚喜的意见,她并没有暴露自己以前写过书, 而是以新手的身份混入了社中。   社内还有好多被吸引过来的写手, 大家聚在一起发表着自己对觉醒文学的看法,花稻结识了一堆笔友,其中关系最好的便是一个叫潘晏的女孩。   潘宴写文有两三年了,一直不温不火, 这次也是被觉醒文学社给的利惠给吸引过来的, 俩人一见如故, 相谈甚欢, 经常交换彼此的稿子研读。   写书这项工作其实是很寂寞的, 漫长的输出过程耗费人的精神不说,还容易让作者陷入自我怀疑状态, 所以有了相互进步的伙伴,便会格外珍惜。   花稻和潘宴形影不离, 在同吃同住一个月后, 她们同时创作出了自己的‘觉醒话本‘。   花稻的书名为《草根女要称帝》, 文如其名, 讲的是一个底层女孩一路打怪升级,最终称霸世界的无脑爽文。   潘宴的书名为《曙光》, 具体讲受压迫的女性,挣脱束缚,悟道重生的故事。   很明显,作为浸淫话本界多年,并写出过爆款的花稻, 最懂什么文能够拿捏读者心态。她从一个非常商业的角度出发, 只在表层上把觉醒之道概述了一下, 并没有往更深层次的方向探讨,就好像是芝麻烧饼上的那几粒芝麻一样,打着芝麻的名义,卖了一个烧饼。   而潘宴就明显认真了许多,她前期经常参加英雌派的觉醒活动,将众人总结的道理捋顺捣碎,最后梳理成故事,加入自己的思想和见解,最后写了一个略显压抑,又极为复杂的现实文。   俩人的书先是在英雌派内部发表,通过审核之后,交与合作的书店刊印售卖。   虽然都是合格的觉醒文学,但获得的评价却相差甚远。《草根女要称帝》阅读量和售卖量都很高,评价也中规中矩,爽文嘛,本就是个消遣的玩意,只要能让人感觉到爽了,高兴了,那便是个成功的话本。   《曙光》的评价却出现了严重的两极分化,喜欢的说它很有深度,作者文笔很好,是个难能可贵的著作。不喜欢的说它晦涩难懂,内容太过于沉重,没有看下去的欲望。最后连书店也不愿意刊印此书,表示说教意味过于浓厚,有极大概率卖不出去,不想冒这个险。   潘宴备受打击,她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熬了这么日夜,煞费苦心写出的作品,居然都比不上花稻随意写的无脑文!   “到底那里出问题了?大家不都在呼吁觉醒文吗,我很认真的写了,为什么会是这种结果,呜呜呜.......”潘宴趴床上痛哭。   卒余思几人特意赶过来安慰她:“别难过,《曙光》写的非常好,观点也很先进,是觉醒文学社不可多得的好作品,我们社里的成员都很喜欢它。”   “但其她人并不认可,这本书根本卖不出去!”   “售量并不是评判一个作品的唯一标准,潘宴你的思想超出群众一大截,对于目前的大部分人来说,这样的故事可能不符合她们的胃口,但是对于我们觉醒文学社来说,《曙光》无疑是先锋之作!”   “对啊潘宴,既然想创作真正的觉醒文学作品,就不要怕被骂!现阶段传播思想是最重要的,写觉醒文学本就是逆流而上的事,被骂被举报被拒绝都是正常的事,没有哪个觉醒文能很顺滑就被世人接受的。”   “可是.....”潘宴擦擦泪哽咽道:“《草根女要称帝》反响就很好啊,花稻还是个新手,都能写出这么成功的作品,我感觉自己非常的没用!”   啊这!在后面站着的花稻急忙解释:“不是的,其实也有好多人说《草根女要称帝》很没逻辑,骂声非常多,只是你没看到罢了!”   一起问世的作品确实会不自禁的相互比较,大家也没法评价两部作品的好坏,花稻的文算得上是合格的觉醒文学,但也仅仅是合格,挑不出错也找不出好,没有啥研究探讨价值。   “你们两个的定位不同,花稻应该是更迎合大体,所以创作的更加通俗易懂一些,潘宴你的文才是面向我们觉醒人士的文,为理想为信念写文不要计较结果,莫要因为流量红利而向男权世俗妥协!”   几人围着劝了半天,终于是让潘宴找回了点信心,她不能因为这点挫折就一蹶不振,自己应该为女性觉醒大业继续创作,不能让市场上永远充斥着污垢,只要她————   “那个潘宴....”花稻打断了她的幻想,见人都离开后,才坐到床边悄声说:“虽然咱们是在写觉醒文学,但书终归是要给人看的,我们也要吃饭,不能因为一些虚无缥缈的理想主义,而放弃市场。”   潘宴看着她没说话。   花稻继续说:“《曙光》写的确实比我的《草根女要称帝》深刻一些,但你要知道,话本不是课本,作者不该站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去告诉读者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们是服务于她人的,服务的第一要素就是要让客户满意,所以要清楚广大群众的喜好,对症下药才能让人家为你掏钱不是吗?”   “广大群众喜欢虐女捧男,喜欢涩情,喜欢整天谈恋爱,难道我们也要迎合她们去这样写吗?”   人在激动时,很容易钻牛角尖,花稻这个时候其实不应该上前去劝说的。卒余思几人刚给潘宴打了一波鸡血,正在兴头上,花稻就过来否定刚才的鼓励,就算知道她是好心,也让潘宴感到排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站在一个作者的立场去看待问题,卒余思她们当然希望文章越激进越好,但我们要明白,激进的文可能流失很多潜在的读者,这就意味着我们挣不到应得的钱.....”   “钱钱钱!既然要挣钱,为什么不去写世俗的东西,为什么要来觉醒文学社,又不想放弃你的利益,又想占据觉醒文学的名誉,这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花稻被怼的哑口无言,她这人不像龚喜一样情商高,为人处事都很圆滑变通。可能是一直以来都喜欢沉浸于自己构想的世界中,只和英媂三人有过深交,便有些耿直死板,认为朋友就该真诚相待,不该有所保留。   潘宴是第一个,和她有相同爱好共同语言的朋友,所以她像对待英媂几人一样去对待潘宴,被辜负后的花稻十分生气,却又不想放弃。   “潘宴!我是把你当成朋友才好心劝说你的,我不希望你因为一些虚名,而去消耗自己的热情浪费你的精力!写觉醒文学为什么不能名利双收?我们为什么要把自己抬举到那么高的位置?写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吗?没人看的书怎么去传播你先进的思想!”   最后一句话直接把潘宴给点着了,她恼怒地站起身喊道:“是啊!我的书没人看,你花稻才是名利双收的好作者,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很牛是吗?用得着在我跟前显摆吗?你不就是想告诉我有多么的失败,我写的有多难看吗!”   “你怎么能这样!潘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想让我去写《草根女要称帝》这样的无脑爽文,你想说《曙光》毫无意义毫无价值。但我实话实说花稻,在我看来《草根女要称帝》才是那个没有存在价值的东西,就是因为市面有太多像你这样眼里只有钱,为了利益而不顾全体女性死活的作者,我们的文学市场才会变的这么烂这么垃圾!”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花稻感到手脚冰凉,她怎么也不相信潘宴会说出这么狠毒的话,又委屈又失望,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花稻很少交朋友,她理所当然地觉得朋友就该像破落帮四人一样,紧密团结在一起,你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你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无条件的信任,无条件的维护。   可是,潘宴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呢?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在嘲笑她?为什么要故意说狠话让自己伤心呢?   花稻咬着下唇边哭边走,想着这地方不适合自己呆,还是回家去吧。   结果路过英雌派的广场时,听到有争吵的声音响起,扭头一看,见龚喜正和一妇人扭打在一起。   围观的群众在两边拉架,现场闹的一片狼籍,仙门内部禁止使用术法伤人,所以龚喜和对方只能拼蛮力。   拼蛮力龚喜自然处于上风,她虽然不像英媂那样高大,但胜在腰板粗壮,交战了几个回合后,就把对手坐在屁股底下压制得死死的。   花稻跑过去,也忘记刚才的难过,将恼怒的龚喜从喘不上气的败者身上拽起,忙问道:“龚喜,她怎么你了?”   对面的人被旁观者搀扶起来,仔细一瞧,这妇人不是经常和龚喜在一块办事的王嫂嘛!俩人关系向来很铁的,怎么今天也闹掰了。 第78章 青鹜   龚喜回来后一直在折腾与英雌派的合作, 也跟花稻一样,认识了许多同伙。   王嫂就是和她来往最多的商贩, 俩人的队伍太小, 跟人家大商队是不能比的,于是经常搭伙去抢一些别人看不上的蝇头小利来做。   为啥会打架呢?这要从前两天的制服征选活动说起。   正式点的仙门,都有本派专有的服饰,一是便于区分派内徒子和外界人士, 二是利于增强徒子们的荣誉感, 减少攀比。   英雌派成立时间短, 所以一直没有统一服饰, 最近觉醒风气大盛, 很多人都在舍弃自己过往繁琐不便的衣裙,趁此机会, 朝羽茉直接公开征收制服样式,让徒子自己设计想要的衣服。   总共需要三套不同场合的制服, 一套是常服, 就是日常修炼时穿的便装, 要足够轻巧方便, 还要结实耐脏。一套是出行服,常用于外出执行任务时的着装, 要能抗风抗寒,冷热皆宜,并且要有点辨识度,不能过于普通。最后一套是礼服,礼服就是举行大型活动时穿的盛装, 承载着英雌派的颜面, 所以需要大方得体, 用料考究,凸显英雌派的风范。   往常,门派设计制服需要找专门的裁缝过来剪裁规划,但英雌派里面会女红的人员众多,根本不需要外包。征选活动一经发布,报名处就挤满了人,仅仅用时半个月,她们就选出了最适合的样式。   入选的便装,上衣是件半截袖,下身没有沿用传统的裙子,而是一律换成合体的裤装。最大亮点在于外套,设计者将它固定在了腰带上,干活时或者天气炎热时,便可以将其脱下,直接变成及腿肚的下袍,利落又不失美观。   外出服最得徒子们喜欢,除了一身飒爽的劲装外,还配着一件非常实用的斗篷,斗篷内侧缝了许多口袋,方便众人放置自己的武器用品。为了安全起见,设计者还加了许多护腕护膝这样的保护装置,包括心口前后都有专门的防护垫片。外出服的靴子底部也加入了利器机关,增强作战时的攻击力度。   礼服因为用料复杂,装饰较多,所以比较昂贵,英雌派并没有开放其购买,而是将它当成奖品,只赠送给那些有功者,将礼服当成一种荣誉的象征。   三套服装的样式已经拍板,接到单子的大商户开始加班加点的赶制,龚喜这样的小商贩肯定是沾不上便宜,她和王嫂的矛盾点主要集中在那几套落选的制服样式。   徒子们设计的衣服本就集合了民心所向,就算最后没被选上,那几套呼声最高的衣服也大有生产价值。作为一个优秀的商人,肯定会费劲心思地去买断样式的版权,搞一批独家定制。   王嫂行动快,先一步和设计者谈好了价钱,正要签合同时,偏偏那几个徒子临时反悔不准备卖了。这可把王嫂急坏了,问其原因,原来是龚喜直接和徒子们签定了设计协议,以后雇这些徒子专门给她设计衣服,给的价钱是王嫂的两倍。   哪有这样挖人墙角的,王嫂肯定不乐意了,跑去质问龚喜为什么不懂先来后到,抢她的生意。   龚喜也很理直气壮,商人之间有啥先来后到之说,价高者得不是很正常嘛。你不舍得出钱,打着为女人制造衣服的噱头,想用低价来骗走人家的设计,现在她出面给了设计者应得的价钱,这是合情合理的。   王嫂这个气啊,本来买徒子设计这一主意是她先想出来的,无意间和龚喜提了一嘴,哪曾想这个不要脸的会去半路上截胡。   事关利益,那便是动了商人的底线,往常关系要好的俩人立马翻了脸,争吵间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打的不可开交。   王嫂吐掉口中的泥巴,知道事已成定局,便骂骂咧咧地走掉了。   花稻乐道:“龚喜,你这做法也太不地道了,王嫂和你关系这么好都坑吗?”   “关系好又怎样,挣钱这事不寒碜,只要能把钱弄到手,怎么做都是对的。”龚喜拍拍身上灰尘,乐呵呵地招呼花稻去找英媂吃酒。   “那你岂不是因为那点利润丢掉一个朋友吗?王嫂这人多好了,讲义气又大方,对你也坦诚。”   龚喜却摆摆手道:“你错了花稻,王嫂要是因为这事跟我闹掰,那她以后绝对做不大。别看她今天气的要死,等哪天需要我时,绝对会笑嘻嘻地找过来,而我也会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还像从前那样和她称姊道妹。利是利,情是情,分不清这两者的人,别想做好生意。”   有了这个小插曲的扰乱,花稻刚才跌宕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回想和潘宴的争执,她开始疑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远离人群后,花稻忍不住将刚才的事情讲给了龚喜,想让她给自己分析下原因。   “龚喜,你说是不是我最后那句话触及到她了,所以潘宴才会发那么大的火?”   “你什么都不说,她也会发火。”   “为什么?真因为我的理念和她不符,所以才会谈不到一起吗?”   龚喜嗤笑:“什么理念不符,你难道发觉不出来,是你们俩的关系已经涉及到了竞争,掺和上了利益,她心里开始不平衡,所以才急于和你闹掰吗?”   见花稻一脸便秘样,龚喜又解释说:“如果大卖的是她的《曙光》,你写的那个《草根女》被读者嫌弃,你会对潘宴有何看法呢?还会和她当知己,心平气和地接受她的成功,来对照自己的失败吗?难道不会心生疾渎,痛斥读者有眼无珠,并开始骂外界的原因来给自己找补吗?”   花稻垮下肩膀,是啊,毕竟不是她的文被拒绝,自己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那个节骨眼上去和她谈什么利益对错,根本就没人能理性接受。   “你说的对龚喜,等过段时间她冷静了,我再去和她谈谈吧。”   “我劝你还是趁此机会远离她,回家安安心心写你的东西,不要再和她有深的来往。”龚喜摇头道。   花稻不解:“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能说到一起的朋友,就算闹出了点矛盾,那也不至于绝交吧,你和王嫂以后不一样会和和气气吗?”   “不一样,我和王嫂能够和气,是因为有共同利益的可能,而你和那个什么宴,已经是纯粹的竞争对手了。利益不同很难共处,哪怕是咱们从小玩到大的四个人,阿鸾也会为自己的族人放弃我们,大义小利都能让人们反目成仇,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表面和气,但心里一定要对她人有所提防。”   龚喜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想到要时时防备所有人,便感到无尽的失望与孤独。   英媂今天没在英雌派值班,估计又窝在家里睡大觉,俩人溜达着往磐岩派走,顺便再去看望下潘主母。   自从英雌派搬到新基地后,英媂的院子就鲜少再有人拜访,关上院门,就是她和明冷俩人的天地。   这段时间过于顺畅,太平日子过久了,就会使人变得懦弱。所以当梦境女说要出来,明冷将要发挥他容器的作用时,英媂竟然开始心生不舍。   草包要是没了,那谁来伺候她呢?谁给她做饭,谁给她收拾家,谁给她留灯铺床?   要不要提前先找个替补?英媂躺在藤椅上,眯着眼睛享受阳光的照晒,院里的明冷正引着泉水浇灌墙根处的花花草草,丝毫察觉不到自己的地位即将不保。   唉~英媂深叹口气,发愁谁能够顶替草包成为下一个接班人。   既要听话抗揍,还要漂亮能干,最好再带着丰厚的傢装过来,当然她也不白取,到时候把炽阳木抢回来送给那人便是。   “英媂。”睁开眼,见明冷背着光,笑眯眯地递过来一把红草莓。   她自然不会拒绝投喂,一口一个满嘴淌汁,新鲜香甜的草莓,配上明媚的阳光,让空气瞬间变得饱满起来。   明冷搬个板凳坐到英媂脚边,膝上放了一小筐刚采回来的草莓,他边择捡边说:“这是我在南边坡上偶然发现的一片野草莓,一直都给它浇水照料,长的果子非常香甜,前两天我还挖了几颗移栽到了我们院里,等明年这个时候,就可以不出家门吃上草莓!”   顺着手指的方向,英媂看到那片新翻动过的土地,里面除了草莓藤,还有很多精心培育的植株,全都在阳光下茁壮成长着。   英媂扭头看向明冷,褪去光环的美人虽然不再光彩照人,但却镀上一层宜室宜家的安稳感,他心满意足地享受着这片小天地,并为将来种植上了希望。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英媂忍不住问道,她也弄不明白明冷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这么无怨无悔地承受着自己带给他的狂风暴雨,越来越温顺,越来越符合自己的胃口,弯弯折折,再也找不到曾经那个孤冷高傲的模样。   乌黑的秀发流动在挺直的颈背上,明冷低头微笑道:“我的想法不重要,但这种生活是媂君你想要的,我会尽全力去满足你。”   “我想要的?你在放什么狗屁......”英媂嘲笑道:“明明是你赖着不走~”   “是的,我离不开你英媂,只要能留在你身边,过什么生活都无所谓。”明冷丝毫不反驳,他仰头望着英媂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而后垂下纤细的脖颈继续手上的杂务。   英媂没了说话的动力,管他怎么想的,反正很快就要当成容器送出去了,明年和明天都说不准,也不知道女人会怎么用他,草包会不会死掉呢?   正发呆的时候,龚喜和花稻拎着酒肉进了门,三人还像老样子,围坐在矮榻上喝酒聊天,怕她们不自在,英媂直接把明冷赶了出去。   龚喜她们刚从潘主母房中出来,谈及潘飞云,便说她状态还好,只是她侄女最近总是卧床不起,好像是染上了恶疾。   “那个瘸子?”英媂虽说在磐岩派住,但因为院子位处偏僻,她也不管派中事务,所以啥消息都不灵通。   花稻点头:“对的,阿鸾曾经服侍的那个姑娘,我们去看了一眼,整个人苍白羸弱,感觉活不了多久的样子。”   潘翼瞳在派里的存在感很低,就算哪天嗝屁了,恐怕都没几个人在乎,英媂自然也不会关心这种小事,三人很快岔开话题,讨论其它的事情。   ............   天空中的积云堆叠万里,冷流即将到来。   尤族的大祭司指挥着众人南迁,山顶上聚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同类,她们的肩胛骨上全都蜷缩着蓝色的光翅,只需动一下意念,翅膀便能带着人类的身躯飞往任何地方。   青鹜的光翅还没修炼完全,两张青蓝色的薄翼挥动起来略显稚嫩,她急不可耐地跳动着小小身子,希望赶紧长大拥有完整的翅膀。   一双温暖的手扣住她肉乎乎的腰肚,红鸧将其举起大笑:“小青鹜别着急,你才这么一点点,不是飞翔的年纪,缩在我的怀里不好吗?”   山风吹乱了红鸧的鬓发,辫子上绑着的骨笛呜呜作响,明媚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幼妹。   “姐姐!我们这次要去那里?”   “去一个温暖的地方,寒冷的空气会凝固我们的血液,阻碍光翅的伸展,待会抓紧我,让姐姐教你飞行!”   “好!”   青鹜听话地爬上红鸧的后背,那里有一双她见过的最有力的翅膀,巨大的光翅慢慢展开,横跨了半个山头,绚丽的光波流动在翅膀里,好像是一层层的海浪。   大祭司举起了手中的木权杖,盘踞在山顶上的鸟族蓄势待发,蓝色光芒覆盖了整片山峦。   悠远的高鸣响起,风势骤然增大,众尤皆踩着气流腾空而起,光翅挥动,有序地排列成人字形,向上再向上,飞鸟最终和蓝天融为一体。   这次迁徙,在头首带队的正是红鸧,她背着青鹜,顶着逆流,冲破堆叠的积云,来到了云层之上的世界。   阳光照在背后,驱散了附着在身上的水汽,青鹜暗暗伸展光翅,学着姐姐的样子去飞行。   总有一天,她会和姐姐一样,带领着族人,飞向更高更高的天空。   “翼瞳!翼瞳你怎么了?”   疲惫感重新回到身体,潘翼瞳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云和山,而是压困在身上的层层帐幔。   “姐姐,我飞不起来了......”她试着抬动胳膊,却发现身体沉重无比。   潘飞云松口气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定是做了胡乱的梦,快起来把药喝了。”   在仆人的帮扶下,虚弱的潘翼瞳靠坐在姨母的怀里,小口小口吃着碗里苦涩难咽的药汤。   “喝了这些,用不了几天你就能康复了,乖,好好休息不要乱想~”   重新躺下,潘翼瞳无力地笑道:“我不会乱想的姨母,你也不要乱想,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越发的胡言乱语了.......”潘飞云替她掖掖被子,安抚侄女快快休息。 第79章 骗局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空气中泛起的潮湿,让人的难免心怀过去。   潘飞云很难去说此时的心情, 这好像是命运安排好的结果, 身边的亲人总是无缘无故的离去,妹妹是这样,女儿是这样,现在轮到翼瞳了。   潘飞云自小就失去了双亲, 和妹妹潘朵相依为命, 俩人从小到大都没分开过, 唯一一次分离就是她和岩山石结婚, 潘朵生气离家出走, 等再见时,潘朵已经命不久矣。   那时的潘朵和翼瞳现在的状态很像, 都是无缘无故的病倒,然后慢慢耗尽气血撒手人寰。潘飞云当时无比自责, 以为是自己没有听从妹妹的劝告, 擅自放弃进天门的机会, 选择和男人结婚, 所以才导致妹妹抑郁而终。   潘朵临终前嘱咐姐姐,自己有个女儿遗落民间, 她死后记得将其带回身边抚养。   一向厌恶男人的妹妹居然有个女儿?潘飞云惊讶不已,以为是妹妹赌气,在离开的那段时间私生了孩子。于是为了完成妹妹的嘱托,她立马派人去寻遗孤。   结果,潘朵的孩子刚找到, 潘飞云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就意外死亡了。丧妹又丧女, 让潘飞云一蹶不振, 幸好有翼瞳的陪伴,才让她慢慢走出了悲痛。   翼瞳和她母亲虽然模样有异,但脾气性格却极其相似,都是小小年纪沉稳睿智,潘飞云爱她如女如妹,是自己精神上的最大支柱。   如果连翼瞳都保不住了……   潘飞云深叹一口气,尽量不去想这种事情,翼瞳除了患有腿疾,从小到大无病无灾,怎么可能会……不会的,不会的……   吩咐仆人们照看好小姐,潘飞云撑伞走出了满是药香的闺房。   雨势渐猛,她带着下人往岩山石的院子走去,现在尤人已经被剿灭,派中财务吃紧,需要尽快安排徒子们回岗待命,得赶紧和主教商量好对策才行。   正是多雨的季节,草木长得旺盛,园中的石板道长满了青苔,踩上去湿滑又黏腻,迫使行路者放慢了脚步。   潘飞云为赶时间特意挑选了小道绕行,不料并没有节省多少时间,仆人们把疯长出来的草枝拂到一旁,让主母从道中间顺利穿过。   “这院子草木有些日子没修剪了,管理园子的匠工是偷懒了吗?”   “回主母,曾经的园匠全都是外买的尤奴,前些日子审查时,把她们都发配出去了,短时间也招不到合适的人手,所以只能暂停这里的管理。”   潘飞云摇头感叹:“真是无妄之灾,若没有外面那些飞尤闹事,这些老实本分的尤奴本可以安生活着,现在这么一闹,直接连累整个族群受害。”   仆人们全都低着脑袋没有回话,她们中一多半的人,都是尤奴,这次大审查也是侥幸逃过一劫。   雨水击打着叶子,营造出一片自然的喧哗,在这种嘈杂里,一阵哭嚎声断断续续地传进了耳中,潘飞云放缓脚步慢慢朝声源处寻去。   哭声正是来自岩山石的房中,潘飞云让下人们在园子里的凉亭下等她,自己独自从后门穿进去查看。   下着雨,声音和气息都被遮掩,屋内的俩人都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浑身湿透的岩莫拂跪在地上,揪着岩山石的裤脚失声痛哭。   “我要离开这里!让我离开这里,她会杀了我的,她是个妖怪!————”   岩山石嫌弃地将他踢到一边呵斥:“一个瘸腿的娘们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真是丢我们岩家的脸!”   岩莫拂的精神状态明显接近崩溃的边缘,他涕泪横流的大喊:“不是,她不是瘸子,那个女人把咱们都骗了,她是个妖怪,实力极为强大!她操控住了我,让我变成行尸走肉受她差遣,若不是她突然病倒能力衰败,我根本没法逃脱她的摆布!”   岩莫拂爬过去,抱住叔父的腿求助:“救救我,我会死的!救救我父亲,我可是你唯一的子嗣啊!”   “胡言乱语!”岩山石惊慌失措地把他踹开,谨慎地朝看了一下四周,没见到其他人的踪迹后,才气急败坏地低声骂道:“口出狂言,我是你叔公,哪来什么父亲!”   哈哈哈哈,岩莫拂诡异地大笑,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指着面前道貌岸然的男人说:“你是我什么人,你肯定清楚!不就是怕被主母发现,她一心痴爱的夫君,居然隐瞒自己的婚史,逼死自己的结发妻子,只为窃取她身上的功力吗?”   “住嘴你这孽障!”岩山石恼羞成怒地要打对方,不料被逼到绝路的岩莫拂,伸手将他的拳头拦了下来。   岩莫拂恶狠狠地盯着男人道:“你杀我母亲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因为没有潘飞云也成不了磐岩派。但你居然敢弃我于不顾,父亲,咱俩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死了,必然也不会让你好过!赶紧把我送到潘翼瞳触不到的地方,或者,杀了那个女人!不然……”   堂堂主教居然被自己的后辈给威胁了,他喘着粗气冷哼:“你主母自从天门大赛回来后,便再未与我同房,没法获取她的功力,如何有力量去杀她的侄女!”   “那个女人现在正是疲弱之时,你借机靠近,无需多少功力便能将她杀死!”   “哼,有这好事你怎么不动手?借我这个老骨头去杀人,且不说那女人是不是装病,万一被你主母发现,那必然会与我算账!”   岩莫拂眼露凶光,他靠近父亲,咬牙窃声道:“不如借此机会,将她们俩个一起解决掉!”   岩莫拂皱眉,迟疑说:“磐岩派现在全靠她俩管理着,而且没了飞云,我的修为....”   “磐岩派没了潘飞云,你大可重新取妻来掌管,至于修为……父亲可记得有古术,能将一人的功力全部转送到另一个人身上,名唤‘噬身取灵之法’!”   此话一出,让岩山石打了个冷颤,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儿子,胆战心惊道:“你....你怎么知道这法术的,这可是修仙界早就禁止的邪术,是要将人活剜五脏六腑,生吞下去的才能达成的!”   “怎么?都现在了还舍不得吗?要是让潘飞云知道了你的恶行,以她那刚烈性子,必然会将你斩首给我母亲陪葬!是你死还是她亡?”   “我.....我.....”岩山石被逼的哑口无言,最终还是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沉默着答应了。   大雨倾盆而泄,天色也暗了下来,凉亭下的仆人终于等来了她们的主母。   浑身都被浇透的潘飞云,呆木地走在小道上,拦路的枝枝叉叉从她的身体上划过,潘飞云没有躲避,她僵硬地往回走着,耳边仆人焦急地问候,也像隔了层结界,嘟嘟囔囔的进不去她空白的大脑。   骗子,全都是骗子,每一个人都在骗她,她的人生就是一场接一场的骗局!   ..............   天已黑透,雕花窗内亮起了烛光,人影晃动,欢笑声不断。   明冷收回目光,轻抚着白凤的曲颈低笑,他们正躲在院内的边棚下避雨,墙根的炉灶中煮着热气腾腾的肉糜。   “凤凰,有人在看着我们呢。”他勾着嘴角暗暗说道:“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曾经的族人,应该忘记了吧,那样一群卑贱的奴隶,又怎配得上你高贵的身份。”   他起身,并没有去看藏于梧桐树中的人影,而是拿起汤勺去盛锅中喷香的肉粥。   小心翼翼地装满三大碗,将其放到托盘上,然后放两片香菜作点缀,望着自己的佳作,明冷挑眉自语:“快要到时间了,英媂,好想看到你崩溃癫狂的模样,看一切美梦终成虚无,一切忠信背叛逃离,建业坍塌,泡沫破散,英媂啊英媂!我遭受的所有,你又怎么能逃过呢?”   施展开防雨钟罩,明冷端起托盘,穿过雨幕中的院子,走到正屋门口,然后推开了房门。   橘黄色的暖光倾泄而出,房内熟悉的吵闹声变得清晰起来,龚喜的嗓门还是最响的,英媂哈哈哈大笑,只有花稻一本正经地讲着话,像以前一样,还像以前一样,   躲在树荫中的阿鸾默默流着眼泪,她努力记住三人的声音,将翻涌的情绪压到心底。这应该是她们四人最后的团聚了,千千万万的不舍化为雨滴,敲打着屋檐瓦楞,希望她们三人,能听懂自己的思念。   不能再耽搁时间了,阿鸾站起身,最后再看了一眼雕花木窗,然后毅然决然地消失在了夜雨之中。   顺着指定的路径,阿鸾躲过所有看守顺利来到了潘翼瞳的窗外。   潘翼瞳早就等候她多时,虽然面无血色,她还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坐起来,听取阿鸾的汇报。   “小姐,你得救救她!鹫月现在性命攸关,离死只有一步之距了!”   潘翼瞳突然嗤笑,她无奈地摇头说:“阿鸾,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和她又有何区别呢?”   “小姐,你......”阿鸾借着昏暗的雨光,终于看清了潘翼瞳的虚弱,她慌张地扑到潘翼瞳脚边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连小姐你都————我们要失败了吗?小姐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潘翼瞳摸着阿鸾湿漉漉的头顶叹息:“我早就说过的阿鸾,我在这一世的力量有限,借给鹫月后,只有一次爆发机会。本想一举夺取光明派,拿回尤族的未来,但事与人违,鹫月将它浪费掉了,而我这具身体也耗尽命数,不久后便会脱壳离去。”   “不,不,不要小姐,你们都走了让我怎么办?尤族该怎么办?不要.......”阿鸾匍伏在潘翼瞳的膝上大哭,她不愿相信牺牲这么多,居然换回这样惨败的结局。   “阿鸾,你可以去找英媂她们,正好你就能和你的朋友们永远都在一起了,别再管尤族会怎样了!”   阿鸾猛得抬起头,坚定地说:“不行!我绝不会再回去了,就算你们都死了,我也要战斗到底,我再也不要当奴隶了!我要站着,昂着头,以尤人的名义堂堂正正的战斗至死!”   多么炽热的稚子之心啊!潘翼瞳捧起阿鸾悲痛的脸庞,俯身靠近,她盯着那双坚韧的眼睛道:“我果然没看错你阿鸾,尤族的大任交与你手,是天意!”   潘翼瞳按着阿鸾的肩膀,艰难地站起身,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大雨说:“事到如今,只剩最后一个方法,可以拯救尤族的命运。”   “什么方法!”阿鸾迫不及待地问。   天边响起滚滚雷声,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借着这瞬间的光亮,阿鸾看清了潘翼瞳脸上坦然若安的微笑。   她转过身,缓缓张口道:“炙魔,让炙魔来帮助我们,阿鸾,你愿意接手这个任务吗?” 第80章 神   “炙魔?!”阿鸾愣住, 她不可思议道:“难道尤族被炙魔害得还不够惨吗?尤人沦为奴隶不就是因为当初和炙魔勾结吗?小姐,你真是糊涂啊!”   潘翼瞳咯咯咯地笑起来, 她捂着嘴笑的前仰后合, 最后擦擦眼角的泪渍,对不明所以的阿鸾解释。   “哎呀傻阿鸾,你还真信这套说法啊?该不会以为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们,是因为正义才会残害尤人吧?还是说, 你觉得尤族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应得的惩罚?”   “不, 我是觉得炙魔是邪恶的东西, 不能轻易沾染, 怕尤族的境遇会因此变得更加恶劣!”   潘翼瞳歪着脑袋疑惑:“哦~阿鸾, 尤族还能比现在更糟糕吗?我们已经到了地狱的尽头,任何改变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 可是我, 小姐————”阿鸾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她下意识地认为这种做法太过于冒险。   炙魔是什么?从小到大, 世人给她灌输的思想就是, 炙魔是残害人世间的邪神, 是毁灭天地的恶果, 躲都来不急,怎么还能主动去招惹呢。   潘翼瞳看出了她的犹豫, 于是不急不慢地解释说:“我知道你的忧虑阿鸾,现在我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真相,尤族是怎么从天上拉入泥潭,炙魔又是如何冲破封印重现人间的……”   几千年前,天地三界的通道还未被封闭, 人类的数量稀少, 各族群间的地盘互不覆盖, 所以很少有大规模的争斗发生。但随着人类数量增多,部落间互相扩张,最终因为利益而产生纠葛,人与人,群与群,部落与部落,种族与种族,这些矛盾不断积压发酵,把三界搅和的一团遭。   因为脚下的土地早已满足不了人类的贪念,所以她们的目光窥视到了天空和海洋。   天空是我们尤人的地盘,海洋是鲛人的领地,海陆空三个种族原本都来自同一个祖先,只是鲛族已经和我们分离太久,所以无法产生交流。   尤人是人类上岸后发展的分支,获得翅膀的时间较短,与陆人并没有产生分隔,所以我们的能力才被她们盯上。   在初期,尤族曾将光翅之术传授给陆人,但她们学会后并没有长成翅膀,而是突破了□□的限制,完成了灵魂的升华,这就是修仙道法的前身。   之后不断有人修成正果,摆脱凡体,得道成仙,灵魂去往了天外之地。后人趋之若鹜,但因为悟性的差异,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修炼成功。在灵气有限的情况下,能成功的修士越来越少,为了完成大愿,她们开始不择手段,寻求结队抱团,多人供一人的方式来积攒灵力成仙。   潘翼瞳望着窗外的大雨冷笑:“人的意念是种神奇又可怕的东西,只要聚集足够数量的信徒,让她们去相信同一件事物,那便会凭空产生出一种全新的,自然界都不存在东西,我们将其称为——神!”   神,是人类信仰的产物,无数意念汇聚而成,拥有着毁天灭地的能力!神看向哪里,哪里就会获得无尚之力,神背离哪里,哪里就会坠入深渊。   对于已成仙的先辈来说,她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为了不被凡界之神影响,于是想方设法地要把这种力量给封印起来,防止天地两界被神给破坏掉。   然后修仙的通道被仙族截断,三界分隔,人类无法靠自身修行飞升。这个时候,只有一类人还能飞出九重天,那就是长翅膀的尤族。   “所以,人们才觉得尤族背叛了神,和炙魔结盟吗?不,不对,既然是仙族将神封印到了人间,那炙魔又是谁……”阿鸾被绕糊涂了,她左思右想弄不明白其中的关系。   “嗯哼~发现其中的漏洞了吧!”潘翼瞳走过去,拍拍阿鸾的肩膀道:“哪有什么炙魔?炙魔就是由人类意念集结成的神,只不过三界被封印后,很多人失去了飞升的信念。已成形的神,力量得不到补充,于是开始强行索取自己信徒的灵魂,为祸人间不得了安宁,最终被人类镇压,成了弃神。”   “那尤人又为何会被奴役?”   “修士们想要获取尤人飞天之法,于是动用神力来围剿尤族,被逼到绝境的飞尤们开始往天外迁徙,一些无法飞越天堑的族人被留了下来。”   短短几句话,却让阿鸾看到了那横跨千年的血腥真相。尤人不是叛徒,与炙魔同行的一直是那些修士,是他们自毁自灭,却要牵累自己的族群。   “原来,我们是被尤人抛弃的后代。”   潘翼瞳摸摸阿鸾的脸庞安抚:“飞走的尤人有许多,但也有主动留下拯救同族的,不过可惜她们没有成功。无法飞越天堑的尤人,心生扭曲,在神力的不断摧残下,很大一部分同族都叛变了,她们的群体成了一盘散沙,自此之后再也没有集结起来。”   原来是这样,阿鸾无力地垂下头,难过地问:“所以小姐,你有没有后悔自己留下来呢?这样一群扶不起来的后代,你是靠什么信念坚持下来的?”   潘翼瞳的动作一僵,许久才抬手掖掖鬓角笑说:“选择留下来的人,并不是我……我只是在替她完成宿念罢了。阿鸾,我们现在需要借助弃神之力,为尤族的未来打出一片天地,虽然她们已经飞不出天外,但绝不能再给世人称奴!”   经过这么一番解释,阿鸾对潘翼瞳的计划也不再排斥,她问道:“要怎么做小姐?炙魔现在在哪里?”   “我一直让你们去光明派,就是为了此事。”潘翼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说:“夕鹭已经确认过了,炙魔本体就在光明派里面,而且~你猜猜培养炙魔的幕后之人是谁呢?”   阿鸾心中一紧,犹豫地回答:“肯定是光明派主教了。”   潘翼瞳将手指放至唇边,嘘声道:“是英媂!”   !!!!!阿鸾瞪大双眼,一口气哽在喉咙中迟迟呼不出来,她结结巴巴地反驳:“不……小姐你……弄错了吧!英媂也就天门大赛之后才和光明派产生联系,怎么可能!”   “正是因为她进过天门,所以才了解到了真相。阿鸾你想想,英媂为什么突然会同意光明派的请求,用炽阳木换取明冷呢?她对明冷的态度你也不是不清楚,一个微不足道的男人,在她心里真顶得上一件上古神器吗?”   阿鸾摇摇头,事实上英媂取夫的决定做的非常仓促,根本没跟她们商量提及,花稻提意见时,她也根本不听,说明当时她的态度非常坚定,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她也想获取炙魔的力量来让自己飞升!炽阳木正是为炙魔修化所用,她在放长线钓大鱼,只等炙魔成形之际,她便可半路截胡,取其力为自己所用!”   ————————————   局势果真如朝羽茉所说,修仙界的市场变得艰难起来。   英雌派的财源紧缩,众多徒子接连歇工,除了那几个名气大的修士,其她人全都断了收入。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英雌派虽说管吃管住,也发放了很多福利金,但再多的钱平分到每个人手里也就只管个日常开销。经历过红利时代的徒子,体验了大把花钱的感觉后,很难再接受这种入不敷出的日子。   于是,竞争渐渐从外界影响到了门派之内。   同时期的觉醒活动并未因此停止,前面我们说过,觉醒活动正是由团队比赛筛选下来的实力强劲徒子所组织,她们争取到的门派福利也未取消。   实力强意味着获取的任务多,有组织说明团结人多势众,手握福利代表有利可图,这么些条件拼凑起来,让觉醒社拥有了不可思议的隐形权力。   觉醒活动的定性是个思想启蒙运动,在初期还多以影响启发为主,并没有掺杂太多强制性的规则在其中。不过随着事态的演变,让一项原本单纯的启蒙运动,变成了混杂着利益与权力的站队活动。   英雌派的任务一经发布,有四分之三都被觉醒帮抢走,剩下的人但凡想要沾点光,除非你实在强大,不然就得加入她们的组织。   加入组织的门槛,也因为人员的增多而不断提高,想要参与任务挣钱,那更是需要严格要求。   英媂正坐在朝羽茉的书桌后看闲书,这两日朝羽茉忙着在外面跑业务,给门派拉赞助,所以便由她坐镇看管内部杂事。   吃过午饭后,英媂瘫坐着把脚搭在了桌面上,整个人困得哈欠连连。朝羽茉的书桌是她从朝雁派搬来的古董紫檀木,平时十分爱惜,连滴茶都不舍得沾,要是看见英媂那臭脚污了自己的宝贝,非要追着她暴揍一番不可。   想到这里,英媂嘿嘿笑起来,故意用脚底磨蹭了两下桌面。   正在她猥琐使坏之时,一个徒子气冲冲地冲了进来,啪地猛击桌面吼道:“英雌派还容得下我们这些普通徒子吗!你们到底管不管觉醒社那群疯子!”   英媂被她吓了一跳,刚要发火,想到自己是代替朝羽茉来坐镇的,便耐下性子学着朝羽茉的语气问道:“有何事如此生气,先跟我讲明白。”   那徒子开口还未说出话,姚诗菲就带着几个徒子也闯了进来,双方见面就开始争执,叽里咕噜说了半天,英媂才终于明白她们在吵什么。   徒子名叫大渔,见姚诗菲有个任务在招人,便去报名参加了,本来她的修为就占一众报名者前首,便想着此次肯定能选中,没料到一通询问后,姚诗菲第一个把大渔给淘汰了。   英雌派的任务发布,都是按实力强弱来指派的,向来以修为高的徒子优先,然后再由她们选带低修为的徒子一起出任务。对于组队之事,英雌派并不会过多插手,所以要想任务不断,除了刻苦修行提高自己,也要和等级高的徒子打好关系才行。   不过觉醒社为了公平,还是会公开招收队员,大渔为了做任务挣钱也积极加入了进去。虽然她修为不低,但总是会被各种项目刷下来,今日轮到姚诗菲的拒绝时,终于忍不住发火了。一问才知道,被拒绝的原因不是因为功力不够强,而是她的觉醒程度太低。   “什么叫觉醒程度不够?我怎么不知道英雌派做任务是看这狗屁觉醒的多少!”   姚诗菲也不理屈,她回道:“你少来这里告状,英雌派是不看这些,但你领的是觉醒社的任务,每个队伍都有自己的要求,难道不应该吗?”   英媂也疑惑:“你这次的要求是什么?”   “我们要求队友必须要有足够精力去完成任务,所以那些有家室,被各种琐事拖绊住腿脚的人都不符合要求。”   这倒是没啥问题,确实有很多徒子会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任务进程,所以组队时筛选一下也合理。   英媂点点头问大渔:“你哪点不符合她们要求了?”   大渔气呼呼道:“我哪里都符合,而且实力很高,是她们这些人故意找我茬儿!”   姚诗菲反驳说:“你明明都已经成昏,有家室不说还嘲讽我们觉醒社是尼姑庵一代绝,对我们的思想指导不屑一顾,就这种态度,还想领我们觉醒社的任务?”   “你们的觉醒社的任务?要不是你们拉帮结派把任务都抢光了,谁会去参加什么狗屁觉醒社,天天要求这要求那,真以为自己开了天脑,把我们都当傻子教训呢!”   “英雌派自然要养英雌,你一个结了昏,投靠男权的叛徒,现如今捞的每一分钱,都是在给我们的对手添砖加瓦,觉醒派拒绝你理所应当。”   “英雌?英雌就不能结婚了吗?我虽然傢人,但把自己丈夫打得服服帖帖,给我做饭看孩子,生的女儿也跟自己姓,没有半点拖累之说,哪里给男权添砖加瓦了?”大渔冷哼,而后转头指着英媂道:“咱们英雌派的代表英媂仙君也结婚了,也和男人睡觉了,和你们的要求完全不符,怎么?她也算不得英雌吗?”   啧~你们吵架关我什么事?英媂无语。 第81章 身份暴露   姚诗菲瞅了一眼英媂, 见她面色不善,便把到口的话吞了回去, 转移话题说:“但凡有点觉悟的人, 应该知道昏因是男权制度的基石,你不反昏可以,别在其她人提出倡议的时候捣乱,给先锋队伍拖后腿!”   大渔回她:“我就是想做个任务挣点钱, 谁管你们提什么倡议冲什么先锋, 我只知道你们把持了资源, 垄断了任务, 强迫派内的徒子必须遵循你们的制度, 还恶意排挤不符合你们要求的徒子。这不就是仗着你们人多势众,来分裂我们英雌派吗!”   “别把帽子扣我们头上, 难道你就没想过我们人多势众,是因为我们的理念正确支持率高吗?分裂女性群体的从来不是反昏者, 是你们这些加入昏因, 跟自己男人穿一条裤子的女人!”   “动不动就谈什么群体大局, 大道理一套套, 说什么为了女人,但你们对现实中的女性个体却如此刻薄尖酸, 说到底就是一群沽名钓誉的伪善者罢了!”   “对你这种叛徒需要什么善!昏女残害女人时怎么不见你发声,看不爽我们大可以躲远远的,即想沾我们觉醒社的便宜,又看不起我们的规矩,有本事自己去抢任务, 英雌派可没规定只许觉醒社领任务!”   “是不是叛徒不是你们说了算, 别人干的恶行凭什么让我背锅, 搞一言堂总有一天会反噬到你们身上.......”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唾沫星子都喷英媂满脸,眼瞅着两方要开打了,英媂急忙站起来压住局面:“行了行了,先回去冷静一下,可别在这里打起来弄坏了朝羽茉的东西,事后她还得找我算账!”   这怎么行,两边都是过来让她主持公道的,想敷衍过去没那么容易,非要英媂说清楚她站那一方。   “站哪边都解决不了问题,这事我给你们记下,等主教回来了再给你们想法子。”朝羽茉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插手派里的矛盾,等自己回来再解决,生怕英媂弄不好把局势给搅和得更糟糕。   大渔见英媂不管事,直接提意见说:“英媂仙君,我做不做任务挣不挣钱不重要,但觉醒社在派内一家独大,三分之一的人数抢走了四分之三的任务量,致使社外徒子没活可干。长此以往实在不利于英雌派的稳定,我提议把任务按人数比例平均分配,限制觉醒社的任务数量,也给其她徒子一些机会!”   限制任务数量就是在阻止她们赚钱,姚诗菲急忙反驳道:“任务分派都是按实力高低来排序,觉醒社任务多是因为我们强者多,按人数比例分就是把强者的利益平均给弱者,英雌派不是福利机构,凭什么要制定这样的规矩!”   大渔回她:“英雌派确实不是福利机构,但它也是个学习机构,每个徒子都在进步,今日的弱者也是明日的强者,那么帮扶一下幼苗有何问题!”   “停停停!————”英媂听得脑子都炸了,着急撵她们出去,于是答应说:“这点我也记下,等朝羽茉回来自然会帮你们解决问题,现在想吵出去吵去,快滚!”   知道英媂脾气不好,几人也不敢硬留,憋了一肚子气就这么散了。   等朝羽茉回来时,就是五天后了,在这段时间里,大渔集结了一批不满觉醒社的徒子,也弄了个组织,叫‘自由社’。   自由社的口号就是倡导自由,专门和觉醒社对着干,两边的人员整日互相批判,站队嘲讽谩骂甚至对打,矛盾愈发激烈起来。   忙完外务的朝羽茉,连歇都不敢歇,快马加鞭地跑了回来,熬夜和英媂商量对策。   “当资源紧缩,竞争变得激烈时,自然会出现这种抱团取暖内部攻击的现象,我们现在要合理调平双方的实力,让她们牵绊住彼此,以此来转移大环境带来的生存压力。”   英媂疑惑:“你不赶紧劝架,怎么还开始布阵了,那她们岂不是会吵的更凶?”   朝羽茉笑道:“是会吵的凶,但不这样做,徒子们长期领不到任务便会对英雌派心生不满,一旦联合起来给咱们施压,那局势更是控制不住。现在将矛盾转移到她们内部群体之中,虽说会形成对立,产生分割,但至少能给我们留下调整的时间,等资金运转开来后,这些问题自然就不存在了。”   管理方面,英媂不甚清楚,朝羽茉说啥就是啥吧,她又问:“那你觉得这件事,谁对谁错呢?你会站在那一方?”   “我不会站在那一边的英媂,我是一个管理者,觉醒社也好自由社也好,她们都是我派的徒子。我要做的是给所有人安排工作,让她们给我赚钱,至于谁对谁错都无所谓,只要让英雌派运转下去,就算是错的,也可以能够称之为对!”   英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再言语。   朝羽茉抬头叮嘱她道:“我再奉劝你一句英媂,离这些徒子们远一些,千万千万不要卷进她们的矛盾之中。人在事中迷,一旦掺和进去,那你便会丧失判断能力,在众语声的裹挟下,做出些违背意愿的选择,严重时甚至会击垮你的心智!”   “有那么夸张吗?”英媂打哈哈道:“行了行了,我记住了。”   ...................   花稻自从上次和潘宴吵了架后,便专心窝家里写书。她手里还有一本以前的书未完结,这段日子就加班加点地赶完交给了书店出版。   话本批量印刷前,都要走好多的流程,她不得部亲自到印刷厂校对。   每个印刷厂都会和好几个书店合作,接收的活也比较杂,为赶工期,经常会派员工和好几个书店一起签订。   花稻和书店老板来到印刷厂时天还早,熟门熟路地走完流程后,又将自己的书检查一遍,看看是否存在漏洞。等确认无误时,印刷厂的厂棚已经挤满了客户,她赶紧收拾好东西撤退。   喧闹的厂子里人员混杂,花稻着急回家,所以并未发现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等花稻离开,躲在人群中的潘宴才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她来到花稻刚才停留的桌台前,从一堆书籍中找出了花稻翻看的那一本。   《一代风华》,内容讲的依然是世面上常见的女男恋爱故事,而封面作者处落着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十里香喷喷。   “唉!不要乱动我们的原稿,这些马上就要开始印刷了!”员工过来驱赶潘宴。   她小心翼翼地把书放回原处,笑着问:“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十里香喷喷的书,我是她的书迷,下回能不能帮我要个她的私人章印?”   “那可惜了,她在这校验了一早上,人刚走,你晚来那么一步。”   没错了,潘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她今日来这里,依然是为了自己的《曙光》顺利出版,真没想到会遇到花稻。   十里香喷喷,写下爆火文《大媂强取冷仙君》的作者,隐藏自己的身份,冒充新人来觉醒社跟一众幼苗写手争抢福利。   潘宴内心翻江倒海,她忍不住哼笑,手里的那本《曙光》显得格外刺眼。   这就是你吗花稻?怪不得会嘲笑她的信念,现在看来确实很有资格,作为一个畅销书的作者,自然最懂怎么赚钱,怎么去讨好市场,哪怕加入觉醒社了,也依然放不下那些毒瘤垃圾,想着两边通吃呢!   对于自己掉皮一事,花稻是毫无察觉,她急于回去赶自己心心念念的觉醒文。   这次她不准备像上次那样,写个浅显而毫无深度的觉醒话本了,既然给了自己机会,那她本应当将自己一直以来的理念讲述出来,带给读者更为深刻的感想。   潘宴说的也没错,话本市场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跟自己这些毫无责任心,只懂赚钱的作者也有关系。她要下定决心好好写一本,既有觉醒意识,又有商业价值的书,为广大写手做个榜样,将觉醒文发扬光大。   觉醒文学社的宣传栏已经建成,这次选中的书,会在首栏呆够整整十天时间。宣传力度大到离谱,一旦被选中,就算没有旧笔名的加持,自己的话本也会爆火,新笔名壮壮大峡石养成后,她就可以顺利转型,再也不用写那些情爱话本来维持生计。   花稻对自己信心满满,她夜以继日的写作,终于在交稿前夕将书给赶写了出来。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花稻带着自己的大作,满怀期待地去往英雌派。   英雌派的气氛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花稻闭门造车许久,所以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众人神情紧张来去匆匆,不再似从前那般轻松自在。   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最近市场不好,主教又颁布了新规,调整了任务领取方式,从以前的强者优先,变成了现在的按等级分配。   按等级分配意味着任务不再被强者垄断,每个等级的徒子都有机会领到任务,同时也代表着觉醒社的优势不再,大量资源被平分了出去。   与此同时,自由社迅速崛起,和觉醒社分庭抗礼,众徒子被迫卷入争斗。形式所需,要想做任务,就必须站队,双方之间不存在缓和地带,身份的认同变成了首要条件。   花稻不做任务,便觉得这些影响不到自己,她寻着旧路找到了文学社的基地。   觉醒文学社刚开完会,聚集起来的人还未散去,见她进来,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复杂,花稻不明所以,开心地和众人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姐妹们,最近一直都在赶稿,所以没来看你们!”花稻刚想从怀里掏出她的新作,和众人炫耀一番,却突然被旁者叫住。   虹琪从桌下的书箱里掏出一本书,递到花稻面前问:“这是你写的吗花稻?”   是《一代风华》,这书发行以后她都没来得急看,社里怎么会知道这书是她写的?花稻抬头看向四周,发现大家都满脸冷漠地盯着自己。   该怎么说呢?如果承认了,那十里香喷喷的身份就会暴露,大家会怎么看待自己呢?如果否认,看众人的神情已经说明有了足够的证据,她再说不是,就算得上说谎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花稻紧张地吞咽着口水,不知该作何解释。   虹琪又发问:“花稻,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加入觉醒文学社,并在入社期间写了这本不符合要求的恋爱文?”   “我.......”花稻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这么心虚,她该如实回答的,自己又没做啥错事,于是回道:“这书在我入社之前,就已经和书店签下合同,所以继续写完了。”   “那你再说说,为啥要隐瞒自己是十里香喷喷的身份,冒充新手呢?”   “我知道这个笔名的影响力很大,但写觉醒文是第一次,我便想换个身份重新开始!”花稻的解释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出来。   虹琪没有继续问下去,点点头带着众人离开了。   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花稻缓了许久才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于是揣着书往报名点走去。   负责报名的是小紫,见周围没啥人了,才小声跟花稻说:“十里香喷喷!我特别喜欢你的书,原来《大媂强取冷仙君》是你写的呀,怪不得写得那样好,英媂仙君和你文里的一样霸道呢~”   “呵呵呵还行吧,那个,这是我参加宣传栏活动的作品,你......”   小紫将花稻拉下身,悄声道:“花稻,你这次很有可能上不了专栏了,做好心理准备。”   “为什么!?”花稻心都揪到了一起,上不了专栏那她这么久的努力岂不是全白费了!   小紫摇摇头无奈地说:“可能你许久不来不清楚,现在社里的要求严格了许多,一般的作者都很难再被评上了。”   “是说内容的觉醒程度不够吗?那不用担心,我这次写的足够深刻,并不像上一本那样泛泛而谈————”   “花稻,是因为你的觉醒程度不够!”   花稻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自己的觉醒程度不够?为什么?   小紫撇撇嘴道:“我悄悄告诉你啊,是潘宴把你的老笔名暴露出来的,社里之前声讨你很多次了。我不敢保证绝对会,但你这次很大概率入不了选,而且你两头吃的行为已经在整个英雌派传开了,十里香喷喷的名声会因此受到很大牵连。” 第82章 逼宫放权   “英媂, 英媂!!!”   英媂去找朝羽茉的路上,突然被龚喜和花稻两人叫住。   “怎么了你们俩, 哎, 花稻发生什么事了?”   龚喜满脸怒气,身后跟着的花稻更是泪流满面嚎啕大哭,见挚友这番模样,英媂也急了, 赶忙询问是怎么回事。   花稻的性子很老成, 干什么都一板一眼的, 这般痛哭流涕的样子从来没有过, 到底遇到何事, 能让她如此失态。   龚喜生气地解释:“还不是她参加的那个觉醒文学社,说好的会给花稻宣传新书, 结果最后却反悔了,花稻辛苦写了这么长时间全白费了!”   “完了全完了英媂, 连十里香喷喷都暴露出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 呜呜呜.......”花稻双手攥着一堆废纸, 控制不住地哭诉。   英媂皱着眉头安慰道:“知道就知道呗,你这么大名气, 就算不参加她们的活动,书也能卖得出去,跟那些小货色掺合什么!”   “不是,不是的英媂……”   花稻开始时也和英媂想的一样,就算没被选上, 那她还可以回去继续写原来的话本, 但她明显低估了派内局势的紧张程度。   当她得知自己的书没通过时, 于是去寻问原因,结果却被社里的徒子连着□□了好久,说她背刺觉醒社,从此记入文学社的黑名单,再也不能上英雌派的宣传栏。   觉醒社不接纳她,自由社也围攻嘲讽花稻,笑她为了迎合觉醒社那帮疯子,居然放弃自己的老笔名,去写那些没人看的教条文,真是不自量力。   花稻不停地解释,不停地自证,但众人早沉浸在情绪的世界里,拿着些蛛丝马迹来大作文章,给她扣上了无数莫须有的‘罪名’。   一时间花稻成了英雌派的笑柄,对她有意见者大肆批判,对她同情者围观不语,甚至还有造谣生事者传播她的流言。   人在局势之外时,总是会劝当事者,要放平心态,将目光放长远,不要在意这些小事。可是,一旦轮到自己,就没小事之说,真的很难做到去坦然面去外界对你的质疑,特别是曾经自以为的同类,也向你丢石头时,没有人能接受这种打击。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花稻彻底崩溃,当着众人的面,自暴自弃地撕毁了刚完成的话本。   辛苦几个月完成的作品,还未问世,就这么毁掉了。熬过的夜,废过的神,许下的愿,皆化为乌有。   花稻捧着那堆废纸大哭:“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被如此对待,难道写觉醒文就必须要经受这些指责吗?我好后悔,我再也不写了,英媂,我再也不写了!”   一股怒火冲上头,英媂抓住花稻的胳膊就往回走,她咬牙切齿道:“后悔?!你凭什么后悔!走,跟我去找那群人算账,竟然敢,竟然敢这么欺负我英媂的朋友!”   花稻在出师前曾迷茫了好一阵,她一步步找到目标的过程英媂看在眼里,很多个彻夜长谈中,花稻都止不住地谈及,自己对文学中女性思想的见解,这份挚热和真诚,那些人凭什么去质疑,凭什么去否定!   文学社的人还没散去,卒余思正坐在桌后整理书页,忽感面前生风,抬头便看到英媂一脸怒气地冲了过来。   卒余思站起身迎接来者,她知道英媂来此的目的,所以坦然自若地打招呼:“英媂仙君,来我们社有何贵干啊?”   英媂沉着脸走过去,一脚将桌子给踹塌,纸张书页飘飘撒撒地落了卒余思满头满身。   旁者被她吓得惊呼,纷纷往后退却,而卒余思却歪着嘴角哼笑道:“英媂仙君这是在干什么,我们哪里惹你不愉快了?”   英媂巡视了一圈屋内后发问:“谁是潘宴?”   墙角处立马有了响动,徒子们自发地挡在潘宴前面,将她护在了身后,大家绷着嘴闭着气没有发声,所有人都知道是潘宴将花稻告发的,也都知道英媂为何而来。   只是英媂已经变正常太久,大家便以为她改邪归正,收敛性子不再发狂,毕竟这家伙哪次生气,都要闹出人命才肯罢休。   见英媂架着胳膊朝墙角走去,众人立马慌了神,卒余思赶忙跑过去拦住英媂喊:“英媂,这里是英雌派,不要拿你那套蛮横手段,用到自己人身上!”   英媂一把拽起卒余思的前襟,冷笑道:“自己人?你也知道是自己人啊,欺负攻击我朋友时,就没想过她是你们什么人吗?怎么轮到自己头上,反而清楚你们的位置了!”   虹琪赶紧上前解释:“英媂,这件事有误会,我们从来都没有欺负攻击花稻,只是同社的徒子思想方面有分歧,所以才发生了一些争执......”   “你说的争执,是一群人围着花稻,指责她,否定她,嘲笑她,拒绝她吗?”英媂推开卒余思,看着满屋警惕的众人道:“你们这群蝼蚁明争暗斗也好,拉帮结派也好,怎么做我都不在乎,偏偏不长眼地非要招惹我英媂的人!怎么?欺负了花稻,你们觉得自己能好过吗?”   姚诗菲也站出来为大家辩解:“觉醒社本就代表着先锋和激进,社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接受思想上的纠正,花稻的问题很明显,徒子们只是对她提出了合理的批判,搞不懂为什么会那么大反应。要知道固步自封是落后的表现,如果不允许质疑的声音出现,只为维护表面的团结和气,那还写什么觉醒文,继续写她的恋爱无脑文好了!”   “哦?”英媂垂眼看着她问:“你的意思是花稻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她写觉醒文反而还有罪了不成?”   姚诗菲硬着头皮回道:“既然要觉醒文,那肯定要遵守我们觉醒社的规则,不能触犯社内大忌,这样挂羊头卖狗肉来误导读者,只会比一般的男权文更具有迷惑性。想成为英雌就必须以身作则,花稻自己都在现实生活中为男权助力,又如何能写出具有探讨价值的觉醒文!”   “她触犯了什么大忌呢?”   “男人,觉醒文的底线就是不能爱男人!花稻背着大家写爱男话本,新书里也给主角配了性缘男,这在我们看来根本算不得觉醒文!”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龚喜忍不住吐槽:“你们这些人真是死板教条,但凡识字的都能看懂花稻要讲什么,配男人又怎样,她文的主旨就是在接露昏因真相,推翻男权压迫,根本不存在爱男之说!难道非要按你们的规则模式去写才行吗?再说了,你们又怎么保证自己的思想绝对正确呢,不允许其她思想的出现,不也是固步自封的表现?”   哼~英媂嗤笑:“我还以为犯了啥滔天罪行,原来只是因为一个不存在的畸爸,居然把你们这群蠢货吓成这样。别说主角配了一个男人,就是配一百个男人又怎样?那些写给男人看的话本,哪个不是成群成群地收后宫,影响他们爱男了吗?”   虹琪道:“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男人是寄生在女人身上的蛆虫,他们当然希望多多益善,但女人没必要——————”   “虹琪,你不用跟她解释。”卒余思抱着胳膊,朝英媂冷笑道:“大家别忘了,咱们的英媂仙君可是取了家室的人,作为一个白天当英雌,晚上搂男人睡觉的昏女,又怎么会赞同我们的觉醒思想呢?女性集体的未来,当然比不上被窝中的大美男重要!”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卒余思啊卒余思,你是不要命了吗?怎么还敢在这种情况下去惹怒英媂!大家自然知道英媂把明冷金屋藏蛟,觉醒活动闹了这么久,反昏排男的口号从没有喊到英媂头上,不是说英媂的行为是对的,而是没人敢去招惹这个是非。   英媂转过脸,眯眼看向胆大妄为的卒于思,她挑挑眉轻蔑道:“呵呵,终于是管到姥子头上了,怎么?难道我跟男人睡觉,也影响你们的觉醒大业不成?”   “英媂仙君何必否认呢?你作为一个极具代表性的人物,本就是众多女人的榜样,就算是入赘取夫,也给世人留以昏因可行,男人可用的印象,这不就是在鼓励女性继续爱男吗?”   “世人?榜样?那我水煮大跌时,也没见她们效仿,我打进天门时,也没见她们跟随,怎么偏偏收个畸爸,她们倒被影响到了?我不做这榜样,女人是生是死,是好是坏都跟姥子无关!”   “既然英媂仙君太爱男了,作为一个离不开男人的自贱者,也根本没资格对我们觉醒社指手划脚!”   啪!————卒余思被英媂一巴掌扇倒在地。   众人连忙上前搀扶,卒余思被打得吐血,却依然不服劲,她捂着肿起来的脸庞嘲讽道:“很好,让大家看看,我们的英媂仙君恼羞成怒,为了自己男人,居然无缘无故的殴打女徒子!这就是结了昏的女人,哪怕成为天下第一,只要沾上男人,那就必然会昏头涨脑,被男人吸血吃髓,永远都觉醒不了,也飞升不起!”   啊!——众人被强猛的气流冲倒,只见英媂一把攥住卒余思的脖子,将其提溜了起来,卒余思的挣扎在她跟前根本不足为道。   “你还是第一个敢如此挑战我忍耐度的人,真当我不敢杀了你吗!”英媂咬着牙愤怒道。   卒余思被掐得面红耳赤,死到临头了依然嘴硬:“杀....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事实.....沾上男人....必然会让你堕....唔——-”   手掌的力度徒然收紧,英媂不再多言,愤怒早就冲破理智,只想暴力解决一切冒犯她的人。   “英媂!停下来,她会死的!”   “英媂!!!”   卒余思的白眼都翻出来了,众人惊慌失措地劝阻着,却挡不住英媂要杀人的暴戾。   千钧一发之际,幸好朝羽茉及时赶到,她连忙冲上前将英媂的手掰开,安抚她暴起的情绪,再派徒子把卒余思护起来。   “你疯了英媂!不是说过有事情让我来解决吗!”朝羽茉推着英媂往外走,好在她现在还听自己的话。   但事情明显还没结束,朝羽茉的到来,把局势推向了最后一波高潮。   其实觉醒社今日敢对英媂出口狂言,不仅仅是因为思想上的分歧。自从英雌派改规后,使得觉醒社大半的利益被分走,上层暗暗扶持自由社的举动,她们也心知肚明,众人早就对英媂和朝羽茉两位高层心生不满。   朝羽茉把持下的英雌派,分到个人手里的权力虽说不少,但真正的决定权还是牢牢握在朝羽茉自己手中。这就导致觉醒社虽然人多势众,但并不能为自己争取再多的利益,一旦超出朝羽茉给的限度,就会出台新规将她们的权益给分割出去。   觉醒社要想壮大,就必须让朝羽茉放权,现在人齐了,正好把话给说清楚。   虹琪等人拦住了朝羽茉的去路,逼问她道:“主教,你准备怎么解决今天的事呢?”   将英媂推给白衫,朝羽茉安抚众人:“此事待我回去好好探究一番,介时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既然这事关乎我们觉醒社,那主教本应该与我社的徒子一起商讨的,别又像上次一样,擅自更改派规,强行分割觉醒社的利益。”   朝羽茉看向围堵在门口的徒子,明白了她们的意图,便微笑道:“我是英雌派的主教,更改派规也都是为了全体徒子的利益着想,又何来擅自一说?”   “主教关心大局,但个体的权益也不该被忽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责任参与英雌派的建设。主教,既然都来了,何不与众人一起商讨之后的解决方案呢?还有英媂仙君擅自对徒子施暴的罪行,要怎么惩罚她合适呢?”   养虎终成患,朝羽茉也料不到,自己亲手布的局会把她也框进去,放任徒子滥用私权,对内度争斗视而不见,妄想坐收渔妇之利。   可惜呀,权力是个好东西,一旦品尝过它的滋味后,便很难再甘于当前的位置,膨胀扩张,争夺向上,直到碰触到自己的边界。   看来,是该戳破这个虚妄的泡泡了。 第83章 逆鳞   “可以啊!既然大家强烈建议, 我这个主教自然要满足众人的要求。白衫,你先带英媂仙君离开!”   朝羽茉推了一把英媂, 想让她先远离战场, 不过英媂也是倔,她转过身道:“干什么,既然是商量要事,那我也要参加, 我倒要看看这群蠢货, 要给姥子安上什么罪名。”   朝羽茉无奈地叹口气, 压着嗓子嘱咐她:“待会儿你要是实在闭不上嘴, 就给自己点个哑穴, 再惹出什么麻烦,我可就真不管你了!”   一众人围成圈, 盘坐在蒲团上,会议没有耽搁, 马上开始。   卒余思是这里面的带头者, 从觉醒社发起到成立, 她一直顶在急先锋的位置, 是个很有远见和胆识的修士,称一句英雌也不为过。   和朝羽茉与英媂二人相比, 卒余思即没有显赫的身份,又没有傲人的天赋,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修,靠着自己普拙的悟性,一步一步地修炼到了高层。   卒余思更懂普通女人的困境, 她是真心想改变这个天下, 所以才创立了觉醒社, 目的便是从基层做起,由点到线再到面的层层引导和改变世界。   但真正行动起来时,可能连那个点都很难保住。有无数个堕因在牵扯着她们的行动,不管她们怎么努力,都像是在海滩上建沙雕,潮汐涌过,还得从头再来。   卒余思希望朝羽茉能够帮助自己,将她们的思想方针巩固成条例,虽说无法要求外界怎么做,但至少英雌派内要对她们绝对支持。   “诸位的想法我很赞同,但是抱歉,这种要求我不能答应。”朝羽茉叹息道:“现下,英雌派内一片混乱,生存和活下去才是大家的主题。至于觉醒思想,女性利益,都要在站稳脚之后才能考虑。”   卒余思揉揉肿起的脸庞,用沙哑的嗓音道:“我不知道主教在担忧什么,英雌派是个全女的教派,那为女性利益建设立规,不就是在为英雌派未来铺路吗?难道觉醒思想和活下去有什么冲突吗!”   “靠着戒律和立法,并不能改变群众的思想,只会让当前的政权加速扭曲瘫痪。”朝羽茉语重心长地解释说:“英雌派要想壮大起来,那必然要接受各路徒子,她们有的已成昏,有的生男嗣,有的驴竞,有的厌女,有的为男权背书,有的软弱无力......可是各位,这就是你们要拯救,要改变的女性集体啊!你们必须接受女人的真实面目,接受人性的残酷和丑陋,接受无法改变的事实!”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一两句话语唤醒,大部分的人都是沉睡在泥潭中的养料,强行将她们拔出来,只会惊扰了这些人的‘美梦’。我不会冒险将英雌派推到众矢之的,相比遥遥无期的女性未来,英雌派的存在才更有价值!”   虹琪忍不住道:“可是朝羽茉,你难道忘了自己组织英雌大会时的初衷了吗?你说要制定属于我们女人的规则,创造英雌的天下!我们这些人从最开始一直追随你们俩人至此,现如今,门派也建立了,权力也有了,但你却跟我们说,要向这个颓软的世界投降,包容这些明知道错误的陋习!你怎么对得起我们给你的支持!”   现场吵杂起来,很明显虹琪的话调动起了众人的情绪,压抑在心底的不满终于有机会发泄出来,纷纷诉说着英雌派当前的不合理性。   姚诗菲也借机提出要求:“我们不希望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帮派,是个集权统治下的一言堂,英雌派不该成为主教的私有财产。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大家共同的心血,你们在下达每一项命令时,都应该接受群体的监督,而不是任由你朝羽茉指点江山!”   “没错,英雌派是大家的,权力也该还给大家!”   “要将权力关在笼子里,主教不该越过徒子发号施令。”   “我们不是你的棋子,我们是你平起平坐的队友!”   “.........”   白衫被这些狂妄之言气得半死,英雌派能有今天,都是靠朝羽茉一手带出来的,现在这些人居然有脸跟主教抢权力,真是太过分了。   她欠起身子刚要反驳,却被朝羽茉按压住,面对众人的逼迫,朝羽茉的面色丝毫不乱,她点点头答应:“诸位能跟随我和英媂走到现在,自然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英雌派没有大家便成不了。况且,现在凭我一人之力主持这么大个门派,确实有些勉强......”   朝羽茉看向紧张的众人,慢慢说道:“如果能有可靠的姐妹,与我一同管理英雌派,那将是双赢的结果!我们何不办一个选举活动,让广大徒子投票选出她们认为最合适,最理想,最有为的英雌,来代表大家来和我一起掌管门派呢?”   什么?!众人惊讶,不敢相信朝羽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权了,她真这么大方,愿意和大家共享主教之位吗?   卒余思迟疑地问:“怎么选?要求是什么?”   朝羽茉转着扳指笑说:“英雌派目前的运转,需要内外兼修的掌权者两名,既然是徒子们的代表,那要求就由你们来定。选举方式就是最简单的投票,英雌派里的每一个徒子都可以当选,也可以选举,全程公开透明,票数多者当胜。怎么样?这个决定诸位可满意?”   原本气势汹汹的觉醒社,被她这个决定弄得瞬间熄火。   投票当选两名掌权者,不用猜测这是朝羽茉给觉醒社和自由社备的位置,虽然依旧要与自由社共享权力,但朝羽茉肯放权实在超出大家的预料。   况且,觉醒社这么多人,论支持率她们自然是当仁不让。   “另外,我有一件好消息通知大家,英雌派的商线已经正式成立,财务方面的困难很快就能够得到缓解,诸位只需忍耐最后一段时间,马上咱们派就能恢复正常!”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紧张的气氛终于得到缓解,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卒余思没受其影响,接着追问:“那么回归主题,主教,今日英媂仙君一事,你准备怎么处罚她呢?”   嘿,这家伙是油烟不进,朝羽茉都退到这种地步了,她还揪着不放。英媂也是气笑了,刚要开口,就被朝羽茉拧住了胳膊。   朝羽茉看着卒余思问:“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英媂仙君生气的原因我也有所了解,那么请说一下,为什么你的社员按要求写好的文章,你们不但拒绝反而对她大肆批判呢?对于她所遭受的一切,诸位可有所讲?”   卒余思回复:“觉醒社的思想每日更新迭代,很多旧理念早就不适合今日所用。花稻闭门造车没有跟上大家的脚步,况且社里并没有对她怎样,只是徒子们私下看不惯她的行为,指责了两句罢了。”   “作为一个活动方,规则朝令夕改本就怨不得选手,又放任自己的社员,打着为其好的名义,滥用私权,攻击同伙,觉醒社的问题也不容小觑。如果连一个不完美的人都容不得,就算初心再纯粹,道理再正义,也最终会走向穷途末路。”   朝羽茉说这话时,面带冷意,她站起身对着众人宣布:“当然,英媂仙君的行为必定是犯戒,作为一个管理者,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暴戾,以公谋私,伤害徒子,实在难以宽恕!自此以后,罢免她的掌权之位,降为普通徒子,与大家平起平坐。”   哈哈哈哈哈————会议结束,英媂走在朝羽茉身后止不住大笑。   “你还有脸笑,再三叮嘱你,不要和这些徒子掺和在一起,有啥事找我,偏偏不听!”朝羽茉难得一见的脸臭,恨不得捅这搅事精两刀。   英媂拍拍她肩膀认错:“这不是一个没忍住吗,下回肯定不敢了!不过真有你的,居然拿这么个惩罚来给我定罪,她们可能想不到,我这个掌权者只是挂了个虚名,其实屁事不管,哈哈哈啊哈哈哈~~~”   看朝羽茉沉默不语,她又问:“你还真准备放权给这些人吗?想那朝大小姐连主教这个名号都要跟我争,更别说这已经攥到手的权力,要跟自己的徒子平分,凡事都跟她们商量定夺,接受所有人都监督。啧啧,真舍得这么做吗?”   朝羽茉冷笑:“我说出去的话自然当真,不过,能不能领命还要看她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嗯-———你要怎么做?”   朝羽茉不耐烦地撵她:“主教的想法,你一个凡徒乱打听什么!该干啥干啥去,别再让我见到你这个惹事精!”   ...................   两个名额,自由派那里出一个,觉醒社里出一个。   于是理所当然地,大家都觉得卒余思该当选,还没投票之前,拥簇声便已经喊响,想着她们马上就能拥有自己政党,行使自己的权力,每一个人都很兴奋。   “姐妹们!这是大家一起打下的江山,觉醒社会将我们的思想方针发扬光大,让每一个女人都踏上觉醒之路,成就千千万万个英雌,齐心协力推动世界的改变!女人!创生者!终将会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卒余思大声发表着自己的宣言,将气氛推向了高潮,看台下的徒子们振臂高呼。   “觉醒!觉醒!!觉醒!!!”   看吧,拥有信念的人会紧紧抱在一起,坚固如金,拥有超乎寻常的力量。   英雌派有这么一群徒子本是件骄傲的事,但是可惜了,能够操控她们的人并不服从于自己,反而想凭借着这股力量来抢夺自己的权力。   朝羽茉坐在檀木桌后,垂眼不停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窗外的阳光大盛,呼喊声不断传入耳内,埋伏在屋内的她眼神冰冷。   觉醒?真以为这些人会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表里如一吗?要是脱掉这身满身肮脏的烂泥衣有这么简单,她何尝不想尝试。   但难就难在世人会伪装,会附和,会伸出泥泞的手,把那点光亮拖进深渊。人虽平等,但有灵魂的又有几个,大部分都是些碌碌无为的傀儡躯壳,你想救她们,只会被这群饿鬼撕吃得骨头都不剩。   所以看似坚不可摧的团体,也不过是虚有其表,只要顺着人性找到那么一点欲念,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其击破。   该从哪里下手呢?朝羽茉抬起头,门外进来一个破绽点。   她笑道:“真没想到她们会推举卒余思,我一直认为你才是最适合的那位。毕竟你们跟随我多年,每个人的品性能力我都看在眼里,相比卒余思的理想主义,你的实践能力才是最出众的,等掌管理英雌派时,也会更加得心应手。”   “主教果真这么想?可我的支持率还没到她的一半,根本没资格入选。”   朝羽茉左手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来者说:“你知道自己哪里比不过她吗?”   “哪里?”   “你表现的不够完美,卒余思最大的优势,就是她的行为举止更像一个英雌,符合世人心中的形象!这一点很重要,能力和智慧都是次要条件,就好比英媂仙君虽然具备成为英雌的实力,但她太像一个普通人了,毫不避讳自己的缺点和欲望。便让世人失去了仰望她的机会,从而无人拥簇她,甚至敢于挑战她的权威!”   “主教是说.....我还不够完美才.....”   “没有人是完美的,你要记住这一点。”   ...............   来者点头退了出去,屋外的阳光依然灿烂,朝羽茉后仰靠在椅背上长吁一口气。   看着房顶上纵横交错的栋梁,她轻笑:“你不该来触碰我的东西,抱歉了。” 第84章 休夫   英媂这段时间着实烦躁, 因为要争取徒子们手中的选票,所以觉醒社和自由社之间的竞争达到了巅峰。   而双方的争论点就是昏因和沾男, 自然而然地, 英媂成了她们议论的主题,一边是维护,一边是批判,但不管是哪种都让她心烦意乱。   “有完没完了, 都给我滚蛋!”出门把修炼室外的两波人赶走, 再把贴满墙壁的大字报给烧掉, 英媂气得是破口大骂。   这英雌派是不能待了, 一天天拿她当工具来给自己拉票征收人气, 要是好话还能接受,但大都是些引战的煽动性言论。   “女人也可以从昏因中获利, 女欢男爱实为天伦,英媂仙君是昏因中的胜利者!”   “昏因分裂女性, 分解母系关系, 抛弃男人才是正解!”   “真正的强者, 不该去畏惧男人, 你强它就弱,女人拥有一切自由!”   “男人是堕因, 不在繁殖期沾男,就是在让自己一年四季发清,耗费精神,损伤心智!”   “............”   什么鬼,都是些什么鬼!英媂被这些话术给弄得头晕脑胀气急败坏, 想着还是回家清净些吧。   结果回家看见那个总在眼前晃悠的男人, 她更是怒火中烧, 都怪这个阉畸爸,给自己招惹这么多的祸端!   于是安分守己的明冷,开始频繁遭受英媂的殴打。   暴力是一种原始的发泄,简单,有用,成就感十足。当看到被殴打者,伤痕累累,眼神布满恐惧与顺从时,往往会激发人内心的征服欲,这种掌控别人的感觉是会上瘾的。   英媂揪着明冷的头发把他按进了褥子里,气喘吁吁地结束了这场暴力,她摇摇脑袋,充斥在意识中烦怒退去些许。   下床给自己倒了冷茶,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浇灭了她心中的火气,英媂突然感觉自己十分奇怪,她到底在做什么?   扭头看向床上,明冷慢慢从杂乱的床褥间爬起,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青青紫紫一大片,他艰难地抬臂整理披散开的头发,嘴角的血迹透漏着行凶者的残忍。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英媂第一次对自己发问。   事实上,自从她们回来后,驱除炙魔的明冷就变得十分乖巧懂事,不管是家务上生活上,他都伺候得自己很到位,这也是英媂愿意留他在身边的原因。   她没有理由去伤害这样一个弱者,倒不是说明冷有多无辜,而是英媂不愿像男人一样被暴力支配。从前欺负明冷,只是因为自己的刻意捉弄,或者是他惹自己生气才会动手,一切行为理智尚存,局势受意识控制。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她开始无缘故的朝明冷发泄怒火,看他的身体遍布伤痕,听他哽咽软弱的求饶,感受他颤栗时的恐惧,都让英媂感到满足,她从施虐中获得了放松。但这不是英媂想要的,她不想伤害听话的狗,也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被暴戾支配的人。她固然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但这种能力不该漫无目的外泄,更应该成为托举自己向上的动力。   或许觉醒社的那些家伙说的对,男人是堕因,沾染久了便会失去心智。   明冷虽然很对自己胃口,但却勾引着她一点点沉入深渊,就算没有炙魔的辅助,男人也依然阻扰她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深叹一口气,英媂把茶杯放到桌上,背对着床的方向说:“你回去吧,留在这里只能被我天天打,咱们的关系到此结束,从今以后,你自由了。”   身后迟迟没有动静,她以为明冷没听到,便转身想要再说一遍。   跪坐在褥子上的明冷,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大睁的双目里满含泪水,有些不确信地问:“什,什么意思?”   “你可以回家了,以后不要再来我这里了。”   明冷噗嗤一声,低头笑说:“英媂你在开什么玩笑,自从你把我取进来,我的根系便被移栽到了这里,你到哪里,我到哪里,你就是我的家,又让我回哪里去?”   英媂沉默了片刻,而后从桌上取了笔墨,书写了一番,将其递到明冷跟前。   “这是休书,按着礼节是该有这项表态,或者你不想声张我也可以配合,总之你走吧,离开我去该去的地方。”   明冷已经看不清纸上写的什么,他抬头望着身前的女人,泪水扑簌而下,张口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英媂,是,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你告诉我,我可以改的,不管什么我都可以去做!”   英媂不愿去看明冷梨花带雨的泣容,将休书丢与他怀,转身离去说:“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回去做你的大少爷吧,跟着我没啥好日子过。”   “英媂!你说清楚!”明冷慌乱地拦住她的去路,攥着她的衣袖质问:“为什么要抛弃我?你忘了当初取我时的誓言了吗,天地作证,永结同心,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明明大灾大难都扛过了,明明我们都适应彼此了,明明你都愿意爱我了,为什么还要挑散这个家吗!?”   英媂被明冷的纠缠搞得十分恼火,她捏住明冷的脸颊生气道:“别自作多情!我取你进来就是看你漂亮,所以想占为己有,现在我烦了厌了,丢掉你也理所当然。爱?我跟你之间从来没有这种东西,你要是知好歹就赶紧卷铺盖离开!”   “骗人!哈哈哈~”明冷攥着英媂手腕哭笑:“你只是不敢承认罢了,真要是不在乎我,为什么突然想赶我走,无非是发觉自己动了情,所以才急于和我了断关系!英媂,你这个懦妇,俩人的关系凭什么你说断就断,我不同意!”   英媂晦气将他推开,冷哼道:“戏可真多,我看是把你打傻了,居然连好赖都分不清。”   “好,那你告诉我英媂,如果不是爱,那你为什么要用炽阳木换取我,为什么在炙魔之后还愿意接受我?这么多日日夜夜的陪伴,耳鬓厮磨的亲昵,举手投足间的习惯,早出晚归的生活,难道都算不得你为我投入的感情吗?难道你英媂仙君就这么闲,愿意浪费自己的光阴和精力,去和一个毫不喜欢的男人来玩这场游戏?”   此番话让英媂心头一震,她攥紧拳头刚想揍这胡言乱语的家伙一顿,但看到明冷幽怨的眼神后,及时制止住了自己行为。她不能再被这家伙挑起怒火了,如果今天做不到了断,便又会以一场暴力收尾。而她很有可能因为各种缘由心生不舍,然后继续留明冷在身边。   怎么会这样,她原以为摆脱草包会很容易,到底什么时候出了差错?   “行了,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限你在两天内滚出这里!”英媂后退两步背过身说:“我心意已决,再多做纠缠,别怪我不念旧....快滚!”   话虽说的硬,但逃离这里的却是英媂,她推开院门头都不回地奔往英雌派。   看,她做到了,她才不是沾了男人就昏头胀脑的蠢货,她想脱离男人轻而易举!   院内的梧桐静悄悄,桌上残留的半盏茶不动声色,明冷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悲愤,奔涌而下的眼泪怎么都抹不干净。   他突然笑出声,用冷漠的语气自言自语道:“想摆脱我,哪有这么容易事!英媂,原以为你会再多沉迷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赶我走........”   明冷越说越扭曲,他咬牙切齿地恨恨道:“你把我弄成这副惨样子,让我丢掉一切,现在倒想弃我而去,凭什么!哈哈哈~英媂,我会让你后悔今天没有杀了我,所有这些痛苦,你终究要一一尝遍!”   ————————————   英雌派的选举活动依然在进行着,几位候选人正努力为自己拉着选票,徒子们的欢呼声充斥着耳膜。   心生郁闷的英媂想着往人多的地方凑凑,用喧闹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她来到了卒余思的演讲台下,心不在焉地听着徒子们的讲说。   “女人的目标应该是星辰大海,她们需要投身于壮丽的事业和创举中去,而不是困于家庭,困于爱情!男人是繁衍时才需要接触的东西,繁殖本就是男人毕生追求的目标,所以他们无时无刻不需求女人,我们不该本末倒置,将雄配子的思想移为女用,摆脱男人才能摆脱困境,诸位英雌请将一切精力和时间用于自身!”   嗯,是这样!英媂跟着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个动作被台上的卒余思捕捉到了,英媂刚来时她就注意到了,本想看看英媂是否过来捣乱的,没想到她却十分认真的听到最后,还随之附和。   卒余思不清楚英媂在搞什么鬼,上次打她留下的淤青还未散去,难道又想来拆台?   “不知我们的英媂仙君对此有何感想,作为拥有’世界上最好男人‘的强者,是否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好男人的美妙之处呢?”   卒余思准备先发制人,将众人的目光汇聚到英媂身上,打她个措手不及。   望着演讲台上意气风发的卒余思,英媂不禁微笑,她无奈地回答道:“很美味,但也就止步于此。”   现场逐渐安静下来,大家纷纷看向英媂,等待着她对昏因的评价。英媂从没在公众场合里谈及明冷,那个收获无数女人欢呼的美少男,拥有显赫的家世,无人能敌的仙容,性格清冷,听说还安于现状为英媂操持家务。   这样好的男人,她们很想听听使用者的真实反馈。   “世人的拥簇将其推上高价,显赫的家世为其添上华丽的包装,丰厚的傢装是赠品,漂亮的容颜是裹在表层上的糖霜,再往下便是口感单一的性格,不过配上粘糯的家务辅助还是能够接受的。”   英媂叹了一口气,无数画面涌到眼前,她摇头说道:“这是能尝到的所有美味,如果继续向下挖掘,便是一层比一层的枯败和干涸,直到最后咬到中心处的那口毒药。此时你才回味过来,这毒已经渗透层层叠叠的包裹,浸出了表面,在你舔舐第一口糖霜时,就已经中招,后面的日子就是慢慢上瘾慢慢被麻痹。”   这就是英媂对明冷的评价,撒满糖霜的漂亮毒药,致瘾又致幻,虽是天下第一的强者,也会被毒倒。   卒余思没料到英媂会这样说,她愣了一会儿,才不自在地询问:“那,那英媂你对此可有什么感悟吗?”   众人看英媂低头抬手,从紧攥的拳头中展开一个纸团,她高举那张皱皱巴巴的纸张大笑:“什么觉悟?自然是当断则断,丢掉这个毒玩意儿,怎么样,现在的我够称得上英雌了吧!哈哈哈.......”   在风中招摇的纸张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休书二字,这场轰动整个修仙界的昏因,就这么结束了。 第85章 任务完成   英媂的表态, 让派内摇摆不定的徒子更加坚定地选择了觉醒社。   自由社这边的支持率大幅度下降,原以为会两边各出一个人, 没想到局势瞬息万变, 大量涌入觉醒社的支持票让她们有机会占据两个名额。   于是,觉醒社决定选出除卒余思之外的第二位候选人。   选谁呢?要和主教一起掌管英雌派,拥有受人仰望的权力与地位,可以在谈话间制定下规则, 改变英雌派的未来。   姚诗菲和虹琪俩人的呼声最高, 她们都是英雌派的开国元姥, 在建设过程中出力不少。相比之下, 虹琪的修为高于姚诗菲, 更有可能获取胜利。   不过凡事也都没个定数,虹琪在这关键时刻出了岔子, 她的支持者接连被自由社的人给‘举报’了。   英媂这几日天天混在徒子群里,跟着她们搞选举。混迹的久了, 众人也就失去对她的敬仰, 毕竟这家伙实在太糟糕了, 整日邋里邋遢不修边幅, 贪吃好事不说,还很自私霸道。   不过, 大家还是很想知道她会把手里的选票投给谁,褪去光环的神也是神嘛,大部分人都是随波逐流的,英媂选谁对她们来说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投谁?当然是投给我啦!这有什么好考虑的,你们也得投给我, 我可是......哎!去哪?别走啊.......”   朝羽茉说的没错, 她还是应该离人民群众远一点, 只要她不张嘴,靠着那伟岸的身资和傲视群杰的态度,确实很称得上英雌二字。但怎么说呢?只要她开口说不到三句话,这身份就得大跌,像一个狂妄自大的黄毛小人一般,带着幼稚和邪恶的气息,让人懒得靠近。   英媂原以为她去参选会有很多人投票,结果咋呼了一圈根本没人搭理,真是一群有眼不识大媂的家伙,不是说不沾男以后她就是最英雌的嘛!   得不到认可的英媂,也只能跟在徒子屁股后面跑来跑去寻乐子,这天还真让她碰到些可乐的。   “大家快来看呢~原来堂堂觉醒社大英雌,也会阳奉阴违,口是心非地做一些她们瞧不上的事情,这就是你们要投票要支持的候选人,的队友吗?”   吆喝的是以大渔为首的自由社徒子,她们手里举着一筐男人的鞋袜示意众人,而一脸怒意的雅雅站在旁边。   雅雅是虹琪手下的队员,她的行为自然会牵扯到虹琪的选举。   失去民心的自由社不满现状,于是开始另寻它路,靠抹黑觉醒社的名声来搅局。斗不过你,就毁掉你!这是再寻常不过的竞争套路,自由社就想看看那些满嘴大道理的英雌们,是不是真有她们说的那么完美。   大渔拎着那只还未缝制好的男鞋笑道:“原来白日批判昏人沾男的觉醒人士,私下里也会给亲亲男宝缝衣纳鞋啊!这到底是觉得哪门子醒,是只给我们醒着看的吗?”   众人围在旁边嗡嗡讨论,雅雅气急败坏地夺过竹筐大骂:“谁允许你们私自翻看别人的东西!这些鞋子袜子还是老早之前的东西,我只是顾不上丢弃罢了!”   “呦呦呦~要丢的东西怎么还会摆在床头上呢?上面的针脚也明显是新缝制的,我们只是碰巧从窗户外看到这种稀奇玩意,想来确认一下,这位英雌是要给哪个心爱之人做的手工活呢?也教教我们这些昏人呗!”   “做人不要太下贱,这种事情真亏你们能做的出来!”   大渔耸耸肩道:“哪里~我们也是替觉醒社办点好事,可是你们一直在高喊着以身作则,拯救女人的!”   正在此时,姚诗菲带着一群前来解围,她看到雅雅的竹筐后,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但依然为其辩解道:“男鞋也说明不了什么,我派好多徒子为了舒适性都会穿男鞋,雅雅定是为女人做的鞋对不对?”   雅雅支支吾吾地不敢作答。   大渔哼笑:“少狡辩了,她要是真给女人做鞋,为何开始时不澄清呢?况且女人的脚哪有这么大的!”   “那也不一定!”人群中传来一声嘹亮的嗓音,英媂推开众人走上前来。   她拿过那支大鞋比划了一下,果然套到了脚上,感叹道:“刚刚好,看来雅雅是爱慕我许久,特意赶工为我做的。只不过之前碍于我有家室不敢表露,现在我恢复自由身,她又愿意把鞋给我了,是不是雅雅?”   雅雅咬着下唇,含泪点头说:“是的,我是想做给英媂仙君的。”   大渔嘁了一声,虽不甘心,但也不好再说什么,看热闹的人没吃成瓜,于是纷纷散开。   见人都走了,姚诗菲才不满道:“雅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这鞋你真是给英媂做的。”   虽然没有自由社的人在旁边,但雅雅还是一口咬定鞋是做给英媂的,见她久不承认,姚诗菲只好悻悻离去。   英媂脱了脚上的鞋递给她说:“给吧,针线活儿做的挺不错。”   雅雅擦擦眼角的泪,垂头道谢:“谢谢你英媂仙君,以前我还跟着别人一起指责过你爱男,真是对不起,这双鞋袜就当我给你的谢礼了!”   英媂把鞋丢她怀里的竹筐中,又把里面的袜子拽出来说:“鞋有点挤脚不要,袜子我收了,不过你刚才为何要对姚诗菲隐瞒实情呢?你们不都是同一个社的吗?”   雅雅看看四周低声道:“英媂仙君咱们去个隐蔽的地方说吧!”   俩人于是躲过人群,寻了个安静的僻处谈话。   英雌派有很多供人修炼的小林园,外围种满了草木,遮挡住园中心的修炼空地,俩人盘腿坐在空地的蒲团上,听雅雅倾诉困苦。   “实不相瞒,这鞋确实是做给男人的,我有一个胞弟,还未成年,因为母父不在身边,所以从小跟着我长大。虽然清楚不该供养男人,但我还是无法狠下心来不管他,便想着等他成年了,我就让他自立门户,所以私下里经常会接济他一下。”   英媂张张嘴,刚要说话,雅雅便赶紧打断她:“是的,我知道你想说,比起他我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但人心是肉做的,我没办法立马割舍掉与他的姐弟亲情,我知道那是错的,所以一直在改正自己心里的病态思想,对他的付出也在一点点减少……”   雅雅塌下肩膀,攥着手里的鞋郁闷道:“只不过,他马上就要跟着同乡人出去打工了,我想着给他做最后一双鞋当成饯行礼,所以才有了这次的麻烦。英媂仙君,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不用跟我保证,你做什么和我没关系。”英媂抱着胳膊询问她:“我就是好奇,为什么你会这么害怕被人发现呢?就算被误解了,像这样解释一下不就可以了,居然还被人当成把柄拿捏,真是奇怪!”   雅雅无奈地解释说:“因为我不想被孤立,我需要得到团体的认可,所以才会掩藏起自己的真实模样,去和大家站在一起。如果我能和英媂仙君一样强大,那我就可以随心所欲,想干嘛干嘛,完全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   “嗯……也不是完全随心所欲,我也需要别人的认可……”英媂挠挠脸,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行为,其实有很多都是为了得到别人的称赞和夸奖才会做的,她很在意别人的目光。   “像我这样,虽然明面上跟随大流,但私底下沿用旧习的徒子有很多,要做到知性合一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但现在不管是觉醒社还是自由社,站队和审判成了重点,大家在乎的不是正确与否,而是抱团取暖。所以向团队示忠,排除异己,成了我们团队活动的大事!”   “我没法反驳别人对我的审查,因为曾经我对别人做过同样的事,当我侵犯她人的边界,以正义者的姿态去审判她人时,就相当于给了别人审判自己的权力。所以我会害怕,我害怕被众人抛弃的结果,但我又不得不跟着队伍做出伤害别人的事,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夹在这其中,让我感到即亢奋又孤独。”   雅雅终于有机会倾诉自己的内心,不靠谱的英媂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于是不停歇地说着压抑在心底的苦闷。   “往常看到行旧习的徒子,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眼,并不会刻意追究。只是最近因为搞选举,有了利益的掺杂,所以不同队伍的人便开始拿这些把柄当要挟,虽然并不违规,但却可以打压对方的人气,来为自己争取更多选票。”   “尤其是觉醒社,因为立的标尺过于高,徒子们很难全部做到,自由社便会揭发社友在私下里的旧习。而且,同社之间也有竞争,不同候选人也会趁机去审查对方是否有不足,这就是为啥我要对姚诗菲隐瞒详情,因为她们随时会拿出此事来踩你一脚!”   英媂从不知这里面的门道,听得是连连皱眉,啧啧道:“这到底是图啥呢,搞得所有人都人心惶惶,我只知道卒余思有些思想确实值得借鉴,所以才想了解一下‘觉醒’这玩意。”   雅雅说:“卒余思是个特例,其实私下里很多人都悄悄审查过她,但此人言行一致说到做到,从来没有查出过什么不妥之处,不然按她这么高的票选率,定会遭人算计。”   “我现在想清楚了,觉醒是觉醒,觉醒社是觉醒社,两者之间并不能画等号!不管什么团体,都会有人性的复杂存在,盲目跟风和盲目崇拜都会使人失智。觉醒本就是场个人的修行,我无需向别人证明什么,也不需要跟别人比较什么,觉醒的人,没觉醒的人,正在觉醒的人之间不存在优劣之分,我们强迫不了别人,我们只能改变自己!”   英媂鼓励说:“悟了,也算是有所收获!”   雅雅笑道:“谢谢英媂仙君肯听我诉怨,今日过后,我便退出争斗,安心闭关修炼,将浮躁不安的内心放缓放平,让自己早日觉醒,也祝愿英媂仙君早日飞升!”   俩人互相行礼就此告别。   雅雅一事让英媂心生感悟,虽说不清是啥感悟,但让英媂有了那么一点撼动。她低头走在英雌派的小道上,胡乱想着什么,然后没注意撞了前面的人。   “英媂?你怎么还没回家。”朝羽茉看她那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有些担心,自从她和明冷分开后,英媂就不似从前那般到点下班。   英媂抬头发现是朝羽茉,她正在和姚诗菲商谈什么,见自己来了,姚诗菲便点头告辞。   朝羽茉拍拍英媂的肩膀道:“你这两天状态不对,如果是因为明冷兄弟的缘故,其实可以找我谈谈心,别总是自己憋闷在心里,今晚上去我住处睡怎样?”   英媂推开她的手嗤笑:“说啥屁话,丢一个草包罢了,不至于让我产生情绪,改天和你睡,今我还要回去喂瞎虎子!”   天色渐暗,路上已经没有多少归家的行人,沿街的窗户亮起了橘黄的暖光,炊烟袅袅饭香四溢,英媂踩着台阶,一步步向磐岩派走去。   确实不太想回家了,推开门后是黑洞洞的院子,墙根的灶台里没有热饭,空荡荡的房间里毫无人气。   英媂没有点灯,直接仰躺在杂乱的褥子上闭眼入睡。   家里还保持着明冷离开时的样子,桌上的冷茶,屋外的落叶,地上的尘土,明冷离开没带走一样东西,所以入目之处全是他的影子。   半夜三更,英媂突然惊醒,她从床上坐起来,发现窗外一片殷红,瞎虎子正爬在桌上看着外面。   怎么回事?英媂走过去,抚摸了两下瞎虎子,曾今手掌大小的小壁虎,在明冷的精心照料下,已经长成小臂大的鳞片蜥蜴。英媂的头顶支撑不住它,所以瞎虎子最近很少跟着她一起出门,经常趴在墙角壁龛的豪华小窝里修心养神。   今天的满月居然是血红色的,英媂眼皮直跳感觉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她拿起万浊剑走出屋门。   院里被红光笼罩,除了那血红的圆月,并没有其它的异象,英媂疑惑地转了两圈,看到了墙根那簇焉了吧唧的草莓藤。   没人照料的植物很快就失去了往日的生机,想到那天明冷一脸期待地提及明年此时,英媂心头又开始郁闷。她抬指引来一股溪流,慢慢浇灌着藤蔓,干涸的土壤立马将水源浸吸。   英媂浇灌到一半,忽然拔出万浊剑将眼前的草木乱斩一通,原本簇拥热闹的池坛瞬间变得荒芜。   看着满地的狼藉,英媂还不过瘾,她挥着武器把西墙边上的厨灶也给砸了,昏红的月色里,她像一只发癫的野兽,将自己的老窝搞得一团糟。   呵——————   “谁!”英媂转身剑指发声处,那里飘着一团淡黄色的柔光。   “你的任务完成了,英媂。”   愣了许久,英媂才明白眼前这团光,就是意识中的女人,她有些不可思议道:“完成了?什么时候的事?草包已经变成容器了吗?”   “是的,接下来就是你的自行修炼时间了,所有因果我都替你安排妥当,你必须历经一切之后,放下全部执念,方能顺利飞升,我会在终点等着你,祝你好运!”   白光说完就开始慢慢消散,英媂赶忙大喊:“等等!我还没准备好,别走,喂——————”   可惜局势不等人,英媂站在原地,没拦住任何事物,意识里果然没有了女人的踪迹,就如这空荡荡的院子般让她感到难以接受。   红光褪去,月亮恢复了正常的颜色,英媂忍不住捂着脑袋痛斥:“英媂,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太糟糕了!” 第86章 被捅穿了   有人自杀了。   英媂跟着众人跑到事发地, 发现徒子们刚将轻生者从绳圈中解救出来,她推开围观的人群跑到跟前大喊:“让我来!”   轻生者的脸色青紫, 鼻尖已无气息, 无论徒子们怎么呼喊施救都没有回生的迹象。   英媂运足气力,一掌拍在轻生者的心脏处,源源不断的灵力从胸口顺着经脉输送进去,本已经停止运行的身体被强行唤醒, 轻生者猛得吐出一口黑血, 开始大口喘气。   “活了!活了!”众人惊喜地大喊, 英媂没敢马上停手, 又给她输送了一段时间的灵力后才收回掌心。   轻生者很眼熟, 英媂叫不出名字,但她是卒余思手下的队员, 经常跟着卒余思出席演讲,也不知为何会生了寻死的念头。   缓神之际, 卒余思匆匆赶到, 她扑到轻生者的身旁怨斥:“杜妹!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怎么这么傻啊杜妹!”   卒余思看向身旁的人寻问:“到底怎么回事?快点告诉我!”   身后站着各个队伍的人,全都你看我, 我看你地不愿出头解释,只有和杜妹玩得好的徒子犹犹豫豫地开口诉说缘由。   原来杜妹昨晚被人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一个知名男戏子的忠实戏迷,家里全是戏子的周边,被发现当晚还乔装打扮,去戏院应援此人的演出。   杜妹不在英雌派内住, 加上她为人谨慎小心, 所以好几轮审查都没查到自己头上。   虽然自己也捧戏子, 但在社里的杜妹却总是装作完全觉醒的样子,审判别人时向来冲在最前锋,觉醒思想背得滚瓜烂熟,用起来也十分得心应手。   她看不起那些丢不掉旧习的徒子,经常说的话就是:当我意识到那件事是错误的时,于是马上就将其抛弃了,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割舍不掉。   杜妹成了觉醒社的标杆,大家都很佩服她,卒余思也十分看重她,杜妹沉浸在这种瞩目的虚荣中无法自拔,所以一直努力维持这种干脆利落的觉醒者假象。   当然,她的行为也招到了许多徒子的怨念,私下调查她的人不少,不过都很难发现她的不妥,杜妹除了捧戏子,并没有其它的陋习。   让她露出马脚的正是她追捧的男戏子,在最后的戏迷福利环节,男戏子点名感谢了杜妹一直以来给自己写的鼓励信,他很感动,决定给这位戏迷一个现场拥抱。   戏台下坐满了观众,这本是一件值得戏迷骄傲一辈子的事,但幸运儿却仓皇逃离,男戏子等了半天都不见人来认领,只好就此作罢。   剩下的事就很好理解了,有不少自由社的徒子也在现场,她们借此追到了杜妹的住处,发现了这个不可思议的秘密。   卒余思听后难以理解道:“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你就去寻死?杜妹,你到底在想什么?”   呜呜呜呜————恢复意识的杜妹抱住卒余思大哭:“对不起思姐,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没办法控制自己,那个戏子的演出在我最低落最无助的时间,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可是思姐,我真的好喜欢你,我希望你能注意到我,夸我赞赏我,所以才会努力向你靠近........”   “但是太难了,我就算是模仿也做不到,思姐,你对我这么好,但我却把一切都搞砸了,明明你马上参选主教助手了,却要被我给拖累!呜呜呜........”   围观者窃窃私语,卒余思愣在原地,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英媂默不作声地退出了人群,她飞速朝花稻家跑去,直到推开院门看见花稻安然无恙的在院子里浇花,紧张的心才慢慢落地。   阳光大好,花稻把院子收拾的十分整洁,草木在花坛里郁郁葱葱,她见英媂来了便招呼其坐下喝茶。   “你脸色不大好啊!英媂,发生什么事了?”花稻拍拍呆愣的英媂问。   英媂捧着茶杯本想把刚才的见闻说与她听,但思虑了一番后,却又一笑道:“没什么,想来看看你。”   花稻觉得她好生奇怪,不过也没说什么,端出一盘果子给她吃。   “花稻,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必须好好活着!”   “我当然要好好活着了,你不记得当初,咱们四个约定好要活够两百岁嘛,说这话干什么,你.......”   花稻突然被英媂抱在怀里,紧紧搂住,仿佛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宝物。   她迟疑地拍拍英媂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英媂,我好着呢,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护全自己,别忘了我有你给的摄魂钟保护!”   英媂慢慢松开她,然后沉闷地说:“我走了。”   突然来又突然走,看着英媂离开的背影,花稻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酸楚,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目送着英媂从视线里消失不见,以为这是场普通的告别。   英媂又找到了龚喜。   龚喜刚做完一场生意回来,摆了酒席和英媂炫耀她的商队现在已经扩张三倍,豪言以后她来养英媂。   “哦,你在为白天那场轻生郁闷呢!别为这种事浪费你不多的感情,朝羽茉不是让你少掺和徒子们的事吗?”   英媂问道:“龚喜,你会支持她们中的哪一方呢?”   龚喜就着满嘴的猪头肉,吸溜了一口浊酒,漫不经心地说:“说真的英媂,如果是自己人,我会支持她们搞那个什么觉醒,但要是其她人,我绝对大喊自由万岁!”   “为什么?”   龚喜嗤笑:“让自己人搞觉醒,我是希望她们好,因为谁都知道那是一条通往高处的道路,但其她人的好赖就不关我什么事了,我肯定会支持她们的一切自由,只有她们自由了,我才能财务自由。你想想,要是所有人都像那个卒余思一般,当个铁鸡毛,那我做商人的挣什么钱呢?”   “我希望天下女人男人都爱美,为了美她们可劲的买衣服买首饰!我希望女男纠缠不清,为了□□制造许多额外的需求!我希望大家努力生孩子,为了养育下一代掏空腰包掏空自己!让她们沉浸在这种虚妄轮回中,这样我就能不断地索取她们的价值,赚取利润,使自己早日登顶财富之巅。”   “当然这话不能明说,要包装上甜蜜的外壳,鼓吹浪漫,爱情,伟大,自由~说一切她们想听的话,引导她们走入设好的陷阱,让她们心甘情愿的为我割肉放血!你可能觉得这事不地道,但没办法,有需求就有市场,哪怕是卒余思这样的圣人主动揭露真相,仍挡不住世间的蠢货去赴死!”   龚喜放下酒杯叹息:“不过说到底,这世间有多少清醒的人呢?大部分都是浑浑噩噩的躯壳,没有足够的能量去面对真实的世界,躲在我们为其制造的虚妄幻想里,也不失为一种选择。这就是人吧,我们都是被诅咒的后代,是被封印在□□里的恶鬼,想要突破这肉身地狱的困制,哪有这么容易........”   一壶酒见底,龚喜醉趴在桌子上,嘟嘟囔囔地说着呓语。   英媂将她安置到床上,吹灭烛灯,悄声离开。   英雌派今晚格外安静,偌大的园子里,只有主教的屋内还亮着灯,朝羽茉坐在桌后和来者谈话。   “你做的不错,可留下什么马脚?”   姚诗菲回道:“我一直都未露面,只是顺水推舟成全她们罢了!那个戏子很好买通,只需几两银子就能让他道出实情,剩下的不用我出手,其她人自会替我完成。”   朝羽茉看着手里的信件,点头微笑:“很好,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等事情过去后,我会给你应得的奖赏!”   “谢主教!”姚诗菲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将信放到桌上,朝羽茉向窗外的黑暗处喊道:“进来吧,这事我没有要隐瞒你的意思。”   英媂慢慢走了进来,她停到桌前,看到了那封辞行信,注名写着卒余思。   “卒余思解散了觉醒社,自己离开了。”   英媂没说话,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忽然感到一阵心疲,想起梦境女在她入世前留下的箴言——保持自己,影响她人,她并没有做到。   英媂看着桌上的信件问:“朝羽茉,你是觉得卒余思做错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朝羽茉早有准备,她摇头道:“若说她错并不合理,只是个人的力量很难去改变世界。卒余思不清楚人性,世道会变成如今的模样是有其原因的,她总以为是女人失权才导致男权社会出现,事实上,这是女人自己选择的结果。”   “正如现下的家庭模式,虽冠以男姓,但支柱依然是藏于背后的女人,只不过是从姥姥制变成奶奶制罢了。卒余思妄图通过强制性的方法来改变规则,但一个规则能流行必然有无数的支持者在坚守,靠暴力靠揭露真相都难以将其撼动。”   “唯有利益!只有利益能驱动人类自主改变!如果觉醒是打着奉献和牺牲的名号来搞的话,那失败无疑是必然的。只有让人们知道,觉醒会给自己带来利好,她们才愿意去尝试。”   “所以英雌派未来不会强迫每一个徒子觉醒,而要去创造一个利于觉醒的环境,让每一个徒子都能从觉醒中尝到甜头,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但却是可行之径。至于卒余思,她虽清醒有为,所施计划却不利于英雌派整体的进步,况且,她妄图夺我权实在不能容忍,只能将她排出。”   英媂无奈地嗤笑:“我懂了,让觉醒变成有利可求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先保全自己的利益,这么看来,卒余思的觉悟还是不如你。”   朝羽茉笑笑没说话。   ..........................   黎明前夕,光线晦暗,冰凉的露珠挂满草丛,英媂踩着石阶慢慢往回走,在半道时遇到一个等待她多时的人。   卒余思换下了英雌派的制服,着一身布衣朝英媂走近,她看起来好似很轻松,并没有过多的失落感。   “英媂,我想你已经知道消息了。”她站在英媂面前,挠头笑道:“虽然我们并无深交,但临走前还是想来和你告别一下。”   “要去那里?”   卒余思目光看向了英媂的背后,深吸一口气道:“去游历一下江河湖海,增长一下自己的阅历。不过你放心,我还会回到英雌派的,这里是我永远的家!”   英媂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什么好,卒余思拍拍她的肩膀道:“我懂你的意思,世事无常,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虽然觉醒社解散了,但这场活动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英媂仙君终于离开了那个男人了。”   英媂指指自己疑惑道:“我?这有什么好提及的。”   “英媂,你和我们都不一样,我们这些凡人沉迷于七情六欲算不得什么,大不了浑浑噩噩度过这一生。但你不行,你是英媂,是要飞升的仙君,万不可贪恋这世间的□□,将自己置于泥潭!”   英媂惋惜道:“卒余思,我后悔没有早点和你结交了。”   俩人相视而笑,卒余思感叹:“人在事中迷,我也想不到会闹成这个样子,原以为我的举措会帮助她们摆脱困境,没想到竟把她们拖入了另一场迷局。说到底,觉醒这件事并不容易,靠别人的帮助是无法完成蜕变的,只能自己慢慢了悟。这话是对她们说,也是对你我说,希望下次再听到你的消息时,英媂仙君已经飞出人间!”   双方拱手示礼,就此告别。   花稻虽遭指责,但此时也无大碍。   龚喜看透世间,只想要钱财。   朝羽茉身担大任,意志坚定不受人左右。   卒余思行动失败,却并无纠结郁闷。   她们都从自己的困境里挣脱出来了,反倒是英媂放不下。她不懂这些情绪要如何疏解,所有苦闷,孤独,难过,焦躁,不甘要怎么才能释怀,难道就这样不管它们任其在内心中发酵膨大吗?   为什么她们可以一笑了之,为什么她们能够不计较失去,为什么她们不被外界影响,始终坚持自己?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做不到!   英媂站在半坡上,望着天边即将升起的红日,心中百感交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修行遇到了瓶颈,这个关卡如果不能顺利通过,那她此生可能永远都无法飞升。   该怎么解决呢?英媂丧气地转身继续往回走,一阵凉风拂过脸颊,她并没有在意。   在第一抹阳光突破云层之时,她突然感觉腹中冰寒刺骨,低头看去,一把白刃刺破衣物,从背后将她捅了个对穿。   “什么!!!”英媂呆在原地,鲜血顺着嘴角淋漓而下。   周围的光线变暗,一股熟悉的气息笼罩住她,明冷得意的哼笑在耳旁响起。   “英媂,这一天我可是等了好久好久啊!” 第87章 黑化的弃夫   英媂慢慢从昏迷中醒过来, 眼前的光线很差,她辨认了许久才看清楚这是一个天然的溶洞。   应该是在哪个山腹之中, 地下水从洞壁渗出, 滴滴答答地积攒了大片的钟乳石,空气过于阴冷,也只有旁边的火把能给身体带来些暖意。   英媂动动手脚发现自己居然被锁链一圈圈的捆死,而身体内空虚无力, 丹田部好似被什么东西包裹, 意识根本无法驱使里面的力量发挥。   “搞什么鬼!我骟!”倒在地上的英媂, 像条大蛆般蛄蛹起来, 折腾了半天才靠着一块巨石坐了起来。   她气喘吁吁地看向四周, 终于发现了藏于黑暗中的明冷,这个罪魁祸首正站在高处俯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过来, 给姥子松绑!”英媂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还是像以前那样对明冷发号施令。   呵呵~明冷哼笑, 他从高处跳下来, 一步步地走向五花大绑的英媂, 火光照亮了他挺拔的身姿, 朱红色的双眸露出往常从没有过的阴狠。   明冷单膝蹲在英媂的面前,勾嘴笑道:“怎么样英媂, 沦落到今天这一步,滋味如何呢?”   英媂盯着他血红的眼珠轻蔑道:“我费那么大劲才把炙魔从你身体里拔除,你这个贱狗居然又将它装回去了!”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对你来说不就是一个装载邪魔的容器吗?怎么,干嘛一副不认账的表情。”   装载邪魔的容器?原来梦境女要找的东西果然是炙魔,可为何之前不行, 非要等她折腾几回合才能成吗?草包看来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只是成了容器以后他咋没有死?这家伙在她面前装的柔柔弱弱, 好似心甘情愿地爱她,原来是给姥子埋好了雷,真是心机深重的阉畸爸一枚……   见英媂神走天边,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明冷原本志在必得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缝,他生气地揪住英媂前襟质问:“英媂!事到如今,你可曾后悔!”   “后啥悔?”英媂不带一丝慌乱,莫名其妙地反问。   明冷被她的神气惹得更加愤怒了,咬牙切齿道:“你害我至此,对我做出那样的事,你————”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草包!”英媂也来气了,她直视明冷道:“我取你进门后,除了打你两下,可曾亏待你半分!?我没出轨没睡别的男人,在你被炙魔折磨时还好心帮你解毒,做的饭烂成那样我也没嫌弃,耐心教导你做家务,这还不够吗?细数天下哪个男人能像我一样对待自己的夫人!”   “你!……”明冷被她的理直气壮搅乱了言语,推开英媂站起身,气急道:“明明是你毁了我,若不是你抢了炽阳木,那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你用女人的昏礼来羞辱我的名誉,又利用炙魔来斩杀我的尊严,折磨我,阉割我,把我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又狠心抛弃我!英媂!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看他眼眶通红忍不住要哭的样子,英媂歪头笑说:“当然是因为爱你啊!你之前不是感觉到了吗?不爱干嘛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乖~快给我松绑,我还可以考虑重新收你入房!”   “哼!”明冷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冷静下来恨恨道:“英媂,既然我人生已经毁了,那你也要跟着陪葬。我把你的修为用魔力全部封锁,再用锁天神链将你捆绑,自此以后,你英媂就只能是我明冷的阶下囚,我要让你把欠我的东西全部偿还回来!”   英媂忍不住大笑:“哈哈哈~你该不会以为吞个炙魔就能困住我吧!草包,你能把我怎么样呢?杀了我?折磨我?还是用你那根阉畸爸来草我呢?哈哈哈哈哈........”   啪————明冷被刺痛隐疾,竟然扬手扇了英媂一耳光。   了不得了不得,她也有被人扇的一天!英媂的脸色立马垮下来,缓缓转过头,对身前的人冷哼:“你完了,我要把你的四肢砍下来赎罪!”   说罢,英媂双目猛地发出金光,吓得明冷立马连滚带爬地跑出几十米远。   而后他提心吊胆地摆了半天防御姿势,都没见英媂有下一步动作,明冷收起结界,检查了下封锁英媂功力的阵法,发现没有丝毫松动。突然意识到这是英媂在戏耍自己,明冷气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再靠近她半步。   毕竟英媂带给他的阴影过于深刻,就算有炙魔的和神器的帮助,他也克服不了心中那根深蒂固的恐惧。   好了,这里先暂且不谈,我们把目光转移到明冷身上,看看他成为容器的经过。   明冷其实一直都很纠结,他原本是厌恶憎恨英媂的,他的人生被英媂给搅得一团糟,所以在被英媂斩断祸根逃亡的那段时间,仇恨让他接收到了炙魔的邀请。   “可怜的孩子,经历这一切是否觉得不甘?她只是一个地位低贱的女人,却可以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你难道不想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吗?”   明冷并没有立刻答复炙魔的问题,因为他还想做个正派人士。而且和英媂游历的这段时光让他感到畅快,虽说没有了毒瘾的纠缠,但残存于意识到□□缠绵还是使他留恋,明冷并不想置英媂于死地。   但炙魔开随即出了更诱人的条件:“你不需要杀了她,你只需毁掉她,像她毁掉你那般,成为你囚笼中的败者。哦~征服是男人的天性,这样一个狂妄自大的女人,本就该匍伏于你脚下,乖乖听从你的指挥!怎样孩子?难道你不想用缰绳勒住她桀骜不驯的脖颈,不想将她收拢入你的后宫为你流泪吗?”   明冷笑出声,他实在想不出英媂沦为囚徒的模样,不过,那一定很有意思。   “你想让我怎么做?”   ........   于是明冷和炙魔签订了契约,知晓了全部真相,然后以一个复仇者的姿态重返英媂身边。   这次,他的任务是让英媂习惯自己,换个更好懂的词就是,让英媂‘爱’上他!   要想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必须抓住一个女人的胃!明冷苦练厨艺,精于家务,抗打抗揍,终于等来了英媂的回心转意。   他察言观色,体味英媂的每一个举动,其实也没啥可体味的,英媂那个大老粗一言一行情绪表露无遗。明冷顺着她的脾气去恭维她,配合她,讨好她,让英媂越来越放心自己。   英媂的需求很容易理解,她就是个披着壮女外壳的小孩子,需要关心需要鼓励需要一个伺候自己的人。   明冷充当这个角色,所以很容易就俘获了英媂的欢心,随着他不断地付出不断地改变,明冷发现自己对英媂的感情越来越黏糊复杂。   操持家务,做饭,等英媂回家。   操持家务,做饭,等英媂回家........日复一日的循环工作,将明冷困在了那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   他对外界感知能力越来越弱,简单重复的生活让他害怕去改变,英媂成了他唯一能接触到的变数。   絮絮叨叨的英媂,脾气暴躁的英媂,温柔的英媂,满足的英媂,烦恼的英媂......全都真实展现在明冷眼前,他的情绪被影响被牵引,英媂像一轮烈日版般满了他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炙魔给他布置的任务明冷早已完成,但这种安稳平静的生活不仅框住了英媂,更是将明冷死死按在其中,她们两个沉溺在各自的角色里清醒地装睡。   明冷不仅一次地想,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今天回家的英媂会给自己带来不一样的惊喜。是一句表扬,一个亲吻,一连串的抱怨,或者一次沉默的进食,不管什么,都足以让明冷愿意将这场表演维持下去。   但决定她们关系的按钮并不在明冷手里,英媂终于还是醒来,结束这场昏因。   直到这时明冷才发现,自己在英媂身上付出了太多精力和心血,这些付出让明冷割舍不掉这段关系,他不能容忍这些沉没成本归零,英媂的那句不爱让他彻底破防!   为什么不爱!为什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整个身心都献给了你,怎么可以赶我走!   我的世界就只有你了,英媂!你不可以抛下我!绝对不能!   崩溃的明冷回到了光明派,不顾母亲的反对,不顾潘翼瞳的争夺(下章写,这是另一条线),成功和炙魔达成协议,献出躯体甘当容器,只为获取弃神之力。   力量,只有力量能征服一个人!   狗屁爱和感化,付出再多都得不到英媂应有的对待,所谓的妇夫关系,根本就没有平等可言,她们两个从一开始就在竞争主宰权,可笑自己居然傻傻地做小这么久!   明冷望着自己的双手惨笑:“我已经完了英媂,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既然得不到你的爱,那就把你从高处拉下,让我们俩一起呆在这个深渊里腐烂发臭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双面转盘,只有巴掌大小,上面刻满了金色经文,是光明派珍藏的神器。   “开始了,第一步,先毁掉你的名誉!” 第88章 阴差阳错   “阿鸾, 我们需要一个容器,来装下弃神的力量, 然后控制容器以达成我们的目的。”   “容器。”阿鸾转着手里的瓷瓶自语, 潘翼瞳交给自己的任务很简单,将瓶中致幻的药剂喂与鹫月,然后让她和‘妹妹’相见。   这样,鹫月就发现不了妹妹已死, 到时候潘翼瞳必然会制造一场意外, 使妹妹在鹫月眼前遇险, 鹫月痛苦之时, 潘翼瞳便可以此拯救妹妹为借口, 让鹫月心甘情愿成为弃神的容器。   如此缜密的布局,必然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可惜百密一疏,潘翼瞳并不清楚阿鸾已经知晓了妹妹的死因, 她引诱鹫月的行为, 让阿鸾不禁疑惑潘翼瞳到底是何身份。   她虽以尤族祖先自称, 但却丝毫不顾及后辈的生死。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但自己却极力避免掺和到这场复仇之中。她的目的为何,是否真的为尤族着想, 自己到底该不该信她。   阿鸾不再对潘翼瞳无条件信任,握着手里的瓷瓶迟迟拿不定主意,鹫月就躺在身旁昏睡,虚弱无力任人摆布,这个时候下手必然是最佳时机。   可是, 潘翼瞳却污蔑英媂是个和炙魔勾结之人, 其她人如何阿鸾不知, 但是英媂绝对不会这样!潘翼瞳这样做的目的,无疑是在挑拨她对英媂的信任,未来必然也会借她之手加害英媂。   不行!她绝不可以对英媂下手,但尤族的事情又该怎么办?   扑棱棱——一只山雀落在她身旁,尖锐的啼鸣示意她快点行动,阿鸾不敢耽搁,扶起鹫月让她上半身靠在怀中,然后拔下瓷瓶的塞子,将药物喂进了昏迷者的口中。   “很好,夕鹭已经带头控制住了光明派,你尽快带着她赶来!”山雀吩咐道。   阿鸾低头回复:“是,我会在天黑前到达!”   待山雀飞走,阿鸾才掐住鹫月的腮帮,让她把含在嘴里的迷药吐出,又用大量清水给其漱口。   不过残留的药物还是起了作用,醒来的鹫月莫名地兴奋起来,原本虚弱地身体也重新唤起生机,俩人一路疾走,很快就赶到了光明派。   经历了一系列打击的光明派,早就失去了往日的繁华与辉煌。   各大门派虽说没有直接出面分瓜昔日的首霸,但私下全都以极低的价格将光明派的商铺土地买下,此时的光明派除了总部的那片院子地基,再没有任何财产可言。   倒不是修仙界仁慈,不愿上门欺压曾今的翘楚,而是光明派的总部之外已被神秘结界包裹,没有内部人员放行,很难冲进去抢夺宝物。要知道光明派称霸修仙界这么久,世代搜罗积攒的神器仙宝数不胜数,光是藏宝阁就有三大殿。没落后陆陆续续卖出去很多,但也只伤及了个皮毛,真正好的东西,还是藏于门派深处,只有主教才能接近的密室之中。   阿鸾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了人烟稀少的西门。没有人员打扫照料的门口落满了枯叶,杂草覆盖了石板地,朱红的大门也变得锈迹斑斑,灰尘蛛网随处可见。   一个不认识的尤仆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大门,探着脑袋再三确认了阿鸾两人的身份后,才将她们放进来。   “派里除了我们这些幸存的仆从,已经没有其她的活人了!”那尤仆憋闷了许久,看终于有新人到来,便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见闻说与她听。   “开始时,我们也以为是普通的岀差做任务,大批的年轻男人被送到后山,结果没有一个回来的。有人得了信,说光明派拿徒子当献祭,供奉着什么妖物,于是派中男修便联合起来闹事反抗,结果被大主母给安抚住了。加上给得钱财实在是多,这些人贪欲心起,明知情况有异,却依然为了那点利益去赴死,剩下的徒子本想偷偷溜走,未曾想在动身前夜,这些人全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阿鸾吃惊地问:“这么大的变故,难道你们就不害怕吗?为什么修仙界的其它门派都对此置之不理?”   尤仆无奈地摇头道:“当然是怕的!不光是门派的徒子,后面人员不够时,她们还会买大量的尤人进去填数,我们这些下人也栽进去不少,幸好有夕鹭姐暗中调度,才将我们这些尤奴保全了下来。   光明派自从炙魔现世后,总部就陷入孤地,也不知她们是使了什么法术,让人一旦进入就再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很多闯进来闹事的全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修仙界那些怂货,也就围剿起咱们尤人时勇猛,真让他们去驱魔斩邪,反而你推我让地不敢出面!”   “那现在是怎么个情况?”阿鸾问道。   尤仆松口气说:“因为派里只剩我们尤人,夕鹭姐又是大主母身边的亲信,所以当那个神秘人出现时,我们立马联合起来将光明派给控制住了,现在大主母被封锁在了明家祠堂,一切就等你们来处理了!”   看来哪怕是鹫月失败,潘翼瞳也留了后手,她必须赶快做出选择,以应对接下来的变故。   鹫月很激动,她不断催促着阿鸾快走,只为早点和鸢儿团聚,尤仆将俩人带到正殿的位置,嘱咐道:“这里还有一层结界,你们稍等片刻,夕鹭姐待会儿会出来迎接你们,里面的地界我没权力涉足,咱们尤族的希望就寄托在你们的身上了,拜托了!”   尤奴说罢就转身离去,阿鸾站在正殿门前百感交集,她再次为一直以来的纠结所困扰,到底是尤族集体的成败重要,还是具体的个人生死重要?   她自然愿意为了族群的未来舍生弃死,但被利用的鹫月,蒙在鼓里的英媂,还有那千千万万当成燃料的同族,就该遭受这样的罪责吗?她要替这些无辜的人来选择命运吗,难道打着正义的名号,就可以让自己心安理得地手染鲜血,恶事做尽吗?   毫无人烟的光明派更显空荡,辉宏的建筑群虽已上年岁,但荒败的气势依然透漏出曾经的强盛,阿鸾和鹫月站在门楼之下,好似两只不起眼的鸟雀落在无人的大殿旁。   “鹫月,你有没有想过,妹妹如果……不在这世间的话,你该怎么办呢?”阿鸾试探着说出了压藏在心底的秘密。   中了幻药的鹫月仰望着眼前的正殿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为什么这么说?你明明和鸢儿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她的状况你不是最了解的吗?还是说……”   “不,我是想提醒你,不管什么情况,都要保持清醒,万不可因为冲动而做出什么不利选择!鹫月,妹妹绝不希望你为了她而伤害自己,你明白吗?”   鹫月心头一震,莫名激动的情绪也跟着冷静下来,望着纠结万分的阿鸾,她内心情绪复杂起来。   “你————”鹫月刚要开口询问什么,正殿的大门就吱呀着打开了。   很久未见的夕鹭出现在门后,她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为了维持这个没落的宗派,耗费了太多心血,不过幸好,这一切都即将结束。   “跟我来吧!”夕鹭手托法器,轻轻一点,围绕在正殿外的结界便划开一个方方正正的入口。   三人穿过大堂,途径别院花园,蜿蜒曲折地走了许久,在一棵古松下夕鹭开口道:“阿鸾,顺着这条路走到头,潘小姐在那里等着你。”   “啊?那鹫月!”阿鸾担忧地看向旁者。   夕鹭面无表情地说:“我带她去见鸢儿,鹫月跟我来吧!”   说罢她便朝另一条路走去,鹫月看看欲言又止的阿鸾,没有犹豫直接跟在了夕鹭身后。   也罢,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是福是祸也就看鹫月的造化了。阿鸾顺着夕鹭指示的方向一直前行,没想到直接走到了后山的入口处。   那里有明显的封锁痕迹,但现在已经全部拆除,只有地面上留下的一滩滩可疑污渍引人遐想,阿鸾手握鲛王珠,小心翼翼朝后山深处走去。   就是在这里,她曾遭遇箭伤,自此开始了逃亡的生活,今日重游不知命运又会如何改变呢?   落满枯叶的石板斜径,蜿蜒着通向阴寒的古木林,阿鸾小小的身躯一步步地消失在那片墨绿色的黑暗中。   沉重的木门被打开,吱扭一声阳光瞬间照亮了房间。   鹫月心脏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她胆怯地看向屋内,靠墙的矮榻上,坐着一个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去吧,你们俩先叙叙旧,我待会儿再过来找你。”夕鹭推了她一把,然后默默离开。   榻上的人转过身,不可思议地看向鹫月,明亮的眼珠瞬间布满了雾气,她迟疑地喊道:“鹫月,是你吗?”   鹫月站在门槛外没有动弹,鸢儿下榻慢慢走来,那张脸在阳光下耀耀生辉,红色的发带飘扬,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鹫月,你这些日子还好吗?我好想你~”鸢儿仰望着鹫月伤痕累累的脸庞,伸手轻轻地抚摸,嘴角的微笑愈发温柔。   掌心像阳光一样温暖,鹫月歪头用脸依偎着鸢儿手心,泪水止不住地奔涌而下。   妹妹,为了这一刻,我走了那么远的路。   鹫月将面前地鸢儿抱紧在怀,让她的脸埋在自己干瘦的胸脯里,失声哭笑道:“我也想你.....我也想你啊.....妹妹为什么,为什么呢?我们会这样......”   “没事了,都结束了,从今以后我们可以永远都在一起了。”鸢儿拍着鹫月的背安慰。   “是啊,结束了……”   鸢儿后退想离开鹫月的怀抱,但强有力的臂膀并没有就此放开她,鸢儿疑惑,只能任她抱着。   鹫月仰起满是泪渍的脸庞,终是不舍地松开了怀里的人,她偏过脑袋不去看眼前的鸢儿,拳头攥了放,放了攥,始终下不定主意。   鸢儿沉默地站在她的影子里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擦掉下巴上的泪珠,鹫月缓缓转头看过去,鸢儿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她捧住即将消失的记忆,只是片刻之间,那里便变成空荡荡的一片空白。   “妹妹,我好后悔自己没有死在天门大赛的赛场上,贪生怕死的我就算杀再多人灭多少族,都化解不了心中的痛苦。你是对的,早早离去,便可以免受更多的灾祸,这个世间配不上你的灵魂,我一定要让整个天下都为之赎罪!”   鹫月没再看眼前的无面人,闭眼就准备离去,不料刚走两步就有股熟悉的力量拉扯住自己,她疑惑地转身看向背后。   原本现出原形的无面怪,此时居然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个悲痛的脸庞,她的四周发散着淡淡的微光,一个遥远的声音传进脑海。   “快走鹫月~这里很危险.......快走!........”   声音持续的时间很短,一闪而过的熟悉感,在风吹过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鹫月大睁双目,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她慌乱地看向四周,哽咽地大喊:“是你吗妹妹!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对吗?妹妹!妹妹!————”   无人回复,微风吹过,那一瞬间就像是自己的幻想,她跪倒在地,无助地哀嚎起来。   鹫月早就对鸢儿的生死起了疑,在她获得潘翼瞳给的力量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重返崖谷派寻求真相。当高台上的她,亲眼目睹阿鸾杀死老者后,鹫月就已经明白妹妹凶多吉少。   愤怒,绝望,痛苦……无数情绪涌上心头让她的憎恨从没像此时这么强烈,她恨自己被欺骗,恨鸢儿被利用,恨这个天下对她俩如此残忍!如果她能够,如果她有力量,那她一定要把全世界都毁灭,她要让所有人都尝尽这种苦楚!   强烈的信念招来了死灵,屠杀过后的空气全是血腥,有双血红的眼睛盯上了她。   “孩子,你想要力量吗?”   “要!我要力量,好多好多的力量!”   鹫月张开双臂想要接受邪魔给予她的馈赠,但突然间有什么东西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幻想终止,她并没有获得力量。   当时的自己只是惋惜那失之交臂的神力,于是她不动声色地跟从阿鸾去往光明派。光明派,那里藏着最终的秘密,她想看看潘翼瞳为自己准备的妹妹是何样子,也想吞下光明派窝藏的力量。   可是看来,妹妹的灵魂一直都在阻挠着自己,她接近的东西必然很险恶,就连一直欺骗自己的阿鸾也在最后关头反悔。   她该不该去获取那诱人又磅礴的毁灭之力?   ....................   山里的路泥泞又湿滑,温度越来越低,随着光线的变暗,阿鸾终于看到了祭祀场上的潘翼瞳。   那是建在巨木丛下的一片空地,石板之上的血迹新旧不一,层层叠叠铺满所视之处,将这里污染成阴森恐怖的不毛之地。   站于香炉鼎前的潘翼瞳转过了身,她依然穿着那身黑斗篷,面带微笑地向阿鸾张臂欢呼:“最后一步了阿鸾,我们马上就要胜利了!”   阿鸾动动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着潘翼瞳脚踩满地血污,不急不躁地走向祭场中央,手里的罗盘显示着阵法的进度。   “朝婉歌和明家的男人以身饲魔,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终于将炙魔的炼化出了魂魄,现在它需要一个满意的,好操控的□□。只要鹫月能够上钩,那咱们尤族便可借弃神之力,一举夺回属于我们的天下!”   激动的潘翼瞳抬头常吁一口气,她透过繁密的枝叶望向天空,感慨万分:“千百年来的挣扎,终于可以重回高天,带着她离开了!”   手里的罗盘开始微微颤动,潘翼瞳死死盯住它,从盘面上迸发出来的光芒越来越刺眼,不同颜色的光线开始交缠盘绕,气流被此撞击,发出嗡嗡的低吼声。   嘭————一声巨响后,罗盘的光芒渐渐褪去,直至恢复原状。   潘翼瞳大惊失色,不敢置信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失败了!明明我布置得非常到位,难道说......”   她抬头看向阿鸾,后者胆怯地向后退了两步。   “你没给她喝那瓶药水!”潘翼瞳肯定地质问,她怒不可遏地伸手施法将阿鸾拽到跟前,卡着对方的脖子恨恨道:“你居然违背我的命令,破坏尤族复兴大业!”   “不,小,小姐,我.....”阿鸾被掐得满脸通红,痛苦地挣扎着求饶。   潘翼瞳咬牙愤怒地低喊:“阿鸾!我是如此相信你,以为你和千百年来的那些蠢货都不一样,为什么你要反抗我的命令,我们明明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为什么!”   阿鸾翻着白眼说不出任何话来,潘翼瞳已经绝望,她冷哼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留不得你了,鹫月想不想成为容器没关系,我有得是法子让她愿意!”   收起另一支手的罗盘,潘翼瞳将阿鸾压在身下,狠狠掐住她脆弱的脖颈,双手只需稍微施加灵力,便听到咔嚓一声脆响,阿鸾大睁着双眼,脑袋一歪失去了所有动作。   潘翼瞳松开手,抚摸着女孩失去血色的脸庞咯咯笑道:“阿鸾啊阿鸾,你为什么不一直当个傻子呢?活着不好吗?”   呵呵~黑暗处突然传出一阵嘲笑。   潘翼瞳站起身朝发声处怒喝:“谁!”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满脸怨念的明冷走进了祭场之中,他依然穿着居家的便衣,和在磐岩派看到的一样。   “真没想到,指示尤奴□□的幕后凶手,居然一直都在我的身边,磐岩派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潘翼瞳鄙弃地嘲讽道:“英媂的容器,看来她嗅到危机,指示你来跟我抢炙魔之力了?外面明明有炙魔设下的结界,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英媂的容器,比英媂的赘婿更让明冷心生刺痛,虽然他早就知晓真相,但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还是让明冷再添一分憎恨。   “明家世代供养炙魔,结界对我从不设限。”明冷无视潘翼瞳,摇摇晃晃地走到香鼎前,惨笑道:“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不是英媂指示我来的,她虽选我做容器,但并不知容器的作用为何,这次,纯属我自愿行为。”   潘翼瞳歪着脑袋疑问:“朝婉歌出卖灵魂,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就是想让你摆脱成为容器的宿命,你居然还乖乖送上门?”   明冷闭上眼睛,母亲悲痛欲绝地嘶吼又浮现在了耳边:“明冷!你不能去,快带着明姜离开这里,后路我已经为你铺好,妈求你了!明冷!————”   他无奈地垂头低笑:“是啊,谁让我想要的,只有炙魔能实现呢。”   明冷转身看着潘翼瞳道:“你不必与我争抢,咱们的目的并不相违,何不就此合作呢?”   “哦?”潘翼瞳好奇,她向来看不起这些次等人,很难想象这些残废能有什么合作价值。   “我知道,你想借用炙魔之力毁掉修仙界,而我,只想毁掉英媂!”明冷眼露阴光,沉着嗓子说:“把炙魔之力让给我,我来将她们全部毁掉!”   “你可想好了,一旦成为容器,那就注定会魂飞魄散,自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中,再不入轮回!而炙魔也会慢慢吞噬掉你的意识和思想,让你彻底沦为它的傀儡,为了一个英媂,这种结果你可能接受?”   “没有什么不能的,只要能让她痛不欲生,让她这辈子都后悔认识我,魂飞魄散又算什么!如此痛苦的活着,就算能轮回千世也难以释怀这种仇恨,我必须要毁了她!”   潘翼瞳嗤笑,果然是心智不全的次等人,不需要任何布局和欺骗,就能让他轻易上钩。可怜他那呕心沥血的老母亲,全部牺牲付之东流,这就是为次等人托底应得的报应吧! 第89章 地位颠倒   “想让我把炙魔之力让与你, 也不是不行。”潘翼瞳重新取出那个罗盘说道:“但合作就要拿出合作的诚意,你们这些男修, 向来说话当放屁, 若我今日同意了你的提议,你获得炙魔之力后立马翻脸不认人了,该如何是好?”   明冷看着她问:“潘小姐准备怎么做?我明某全都配合!”   潘翼瞳点点头,将罗盘置于他眼前道:“这法器是为我的容器所准备的, 你要是想代替她, 就取心头血三滴, 重新和它绑定关系。未来你若是背叛条约, 那我也可及时控制你的行为, 让你不至于伤我尤族。”   “潘小姐,如此一来我便成了你的专属武器, 毫无自主可言,这项合作对我来说不太有利啊!”   “莫要担心, 既然是合作, 我们就是要追求个互利共存的结果。”潘翼瞳手指一抿, 三滴血便滴与罗盘上, 她解释说:“将我的血也加入其中,那便能消解对你的控制力, 只保留我方的防御力。以后,但凡你攻击我庇佑下的人员,那我就可利用罗盘将你封锁镇压,只要不触犯这条边界,你我双方, 便井水不犯河水, 这样可行?”   明冷思虑了一阵, 干脆利落的解开上衫,拔下头上的发簪,将其刺入胸口之中。   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流出,像是朱砂画下的诅咒,落在了启动中的法器表面。血迹立马被转动金属轴承吸入,白色的亮光迸发,毫无关系的俩人就此结成了同盟。   “去吧明冷仙君,祝你早日实现自己的愿望!”潘翼瞳微笑道。   明冷离开祭场继续朝后山深处闯入,茂密的古木林很快将其吞噬,悬浮在半空的青绿色雾瘴更加浓厚,山风吹过,树叶拍打出一场诡异的乐曲。   潘翼瞳收回罗盘,慢慢转过了身。   地上空无一人,原本躺地死去的阿鸾居然消失不见了!   “没死!呵呵,看来这傻子变聪明了不少,但这光明派障碍重重,你又能跑到哪里去,何必要跟我做对呢阿鸾?”潘翼瞳望向四周,搜寻了一圈并没有查询到阿鸾的气息,估计是鲛王珠护着她不留痕迹。   但是没关系,潘翼瞳以后也用不到这颗棋子了,就让她在光明派的迷障中奔逃到死吧!   ……………………………………   明家祠堂内一片狼籍,原本摆于灵台上的牌位全都摔碎在地,香火蜡烛歪倒在炉灰之中,撕成一缕缕的帷幔在穿堂风中随意飘荡。   这是光明派最禁忌最庄重的地带,但此时就差一把火来助兴了,夕鹭踢开脚边不知哪代的畸爸牌位,踩着它们的残念,走到了祠堂的大殿之中。   “看样子是少主回来了,主母怎么不阻止他进后山呢?那里可藏着你们小心供奉的邪魔呢!”夕鹭望着地上飘落的白色羽毛调侃道。   封印阵法中的朝婉歌,形容枯槁披头散发,她瘫倒在地上,眼神中没有一丝光亮。也是,本以为是傢与高门的大小姐,没料想自己的丈夫入了魔,宗派覆灭。为了救男儿不惜出卖自己灵魂,结果男儿却自投罗网地投奔邪魔去了。亲人堕落,门派尽毁,就连自己最信任的仆人也到最后叛变,引敌入内,囚禁了自己。   曾今的她,以为自己拿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牌,幸福的家庭,完美的丈夫,优秀的男儿,显赫的地位,所有世俗向往的东西,她全都拥有!   她想不到这光鲜亮丽的背后,竟然藏着如此大的陷阱,现在全完了,她极力想保全的东西都没保住,这一世,朝婉歌输得彻彻底底。   夕鹭将饭盒放到地上,蹲下来看着她曾今的主人说:“主母,虽然少主辜负你的一片苦心,甘愿堕落。但你还是要竭尽全力的活下去,不然,怎能看到修仙界被自己的好男儿毁灭的盛景呢!”   朝婉歌无力地抬起头颅,盯着背刺的仆人冷笑:“看高高在上的主母落难,你一定很开心吧!卑贱的,肮脏的,无耻的尤奴,终于可以踩在主子的头上,一定是乐坏了吧!”   “主母——————”   “呸!———这么多年,你一定装得很辛苦吧?亏我一直把你当成手足姐妹一样去对待,处处维护处处偏袒,甚至将整个光明派的禁界都交与你看管!你竟然如此践踏我对你的信任,呵呵,我早该明白非我族者必有异心!”   夕鹭俯视着歇斯底里的朝婉歌,内心并没有为她的谩骂而产生波动,她垂头低笑道:“将人逼进绝境,再看她发疯,最后给她定下种种罪名。朝婉歌,修仙界对尤族犯下的罪你为什么要故意忽视呢?你在得知光明派供奉炙魔的那一瞬间,有没有想过,所谓尤族背叛修仙界而成奴赎罪,是无妄之灾呢?”   她探头直视着疲弱的妇人冷漠道:”该赎罪的明明是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烂人,你所享受的一切荣华富贵,高官厚禄都建立在我尤族的血骨之上!我为同胞卧薪尝胆,背信弃义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你以为你高高在上施舍的那点小恩小惠,就能补偿这么久来欠下的债吗?相同的话还给你们,祖上的罪过,要后辈世世代代地偿还下去!”   哈哈哈哈哈~朝婉歌爬伏在地面上惨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争辩的,像她这种手染鲜血的恶人,沦落到今日这种地步,也是罪有应得。   夕鹭的心情并不畅快,她偏头责备朝婉歌:“当初你就不该隐瞒明家私藏炙魔的真相,如果早早求助外界帮忙,事情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   “不,就算重来一遍,我依然会选择这样做。”朝婉歌慢慢挣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说:“你不懂一个做母亲的心,在我的眼里,天下苍生,道德正义,都比不过孩子的生死。如果我不这样做,明冷就会被卷入其中魂飞魄散,没有哪一个母亲能够接受这种结局,我也从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那明姜呢?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你做选择时,可曾考虑她半分,将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儿置于重重危险之中,这就是你说的母亲之心?”夕鹭忍不住质问。   朝婉歌摇头叹息:“你们尤人重女,自然不明白明冷和明姜的区别。明冷天资卓越,自小就备受瞩目,他是光明派的正统继承人,名誉,地位,财富,资源这些东西全都是为他准备的,明姜虽是他的胞妹,但却没资格与他共享这些。”   “我自小就争强好胜,还不一样得遵守这个世间的规则,当你要给男儿和女儿投入精力时便会发现,男儿那条大路一马平川节节登高,而女儿这条道却布满荆棘。同样是自己的孩子,我自然会选择更容易成功的那一个去着重培养,没有办法,社会就是这样,大家都这样做,我为何偏偏要选择没希望的那一个?”   夕鹭撇嘴嘲讽:“所以呢,哪怕你再怎么注重培养,你的男儿不还是堕入了魔道,将你的心血付之东流?什么一马平川,什么社会就是如此,你永远不肯承认对自己性别的厌弃和偏见!同样是选择,与你出身相当的朝羽茉便能够不顾世俗阻挠,创立自己的功绩,而你呢,以为自己走了捷径,以为依靠男人便可以安稳终老,结果却被男人一再拖进深渊!”   朝婉歌张张嘴,未发出一声反驳。   “所以你还要欺骗自己到何时?男人根本就修不成正果,男人也不值得你去投资,男人更不是你的依靠,这些谎言都只是你自暴自弃的借口罢了!你在痛恨女人,你在报复世界,你想借男人之手来毁掉人类罢了!朝婉歌,你觉得明姜不值得投资没有希望,只不过是因为你自轻自贱而已,可是你代表不了明姜代表不了女人,她明明比这天下任何一个男人都有天资!”   朝婉歌眼含热泪,羞愧地低头嗤笑:“你不该恨她吗?她也是明家的后人,踩着尤人的血骨长大,又为何说这般话?”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没有女儿,但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夕鹭蹲下身,把地上的饭盒打开,取出一壶酒几盘吃食递给朝婉歌。   “最后一顿人间饭了,我们之间虽隔着种族之仇,但这么多年来的姐妹情谊却是真的。你风光了一辈子,不该凄惨死在折磨之中,一旦少主成魔,他必然会先吞噬掉自己的血亲,我想你应该不愿经历那种场面。喝了这杯毒酒,也算我偿还你一直以来的庇佑。”   朝婉歌泪如雨下,满头掺白的发丝,随着她的哽咽轻轻颤动。   夕鹭话已说完,不想在此地多留,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夕鹭!”朝婉歌在身后叫住她,痛哭流涕地大喊:“把我的话讲给明姜,让她恨我弃我永远都不要原谅我!带她离开,让她远离这世界的纷争,她必须要好好活着,告诉明姜,一定要好好活着!这份恩情,我朝婉歌来世再报!”   扑通一声,朝婉歌跪在地上,朝昔日的仆人,深深叩拜了三个大礼。   一朝功成,局势瞬变,奴隶翻身成了王,而落寇者便要接受一切反噬。   就算曾经多么尊贵显赫的贵族,在此时此刻,也要被站起来的仆人们殴打羞辱,哪怕你是个受牵连的无辜者。   明姜的双手背在身后,用粗砺的麻绳捆绑着,自己又被点了封功穴,没有半点反抗能力。她浑身是伤,衣服沾满了泥污,被尤人们拽着满院子跑。   “大小姐,快走啊!你不是最爱跑着玩吗?怎么不走了!”   一个男尤猛勒绳子,明姜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地,脸蛋被地上的碎石磨破了皮,鲜血渗出,她死咬着牙不出声。   曾经伺候她的丫鬟嬷嬷小厮们全都围在一旁看热闹,任由闹事的男尤欺辱这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   男尤走过去,用脚踩着明姜的脑袋来回晃动,石子压进了她鲜血淋漓的伤口之中,男尤大笑:“喂,这就是光明派的大小姐呀!怎么如此凄惨,谁来救救我们可怜的小姑娘哦~”   “你们在干什么!”夕鹭气愤地斥喝。   众尤人见夕鹭来了,便不敢放肆玩闹,纷纷朝院外散去,夕鹭拦住要走的男尤怒喝:“谁让你欺辱她的!”   男尤满脸不服道:“怎么,我们尤人被她们欺辱了这么多年,欺辱她一下怎么了?”   “就是,就是,没杀了这余孽都是好的!”   “挫挫这丫头的锐气,让她整天对我们耀武扬威……”   夕鹭忍着气没再继续责备她们,一旦惹恼了这些人,明姜之后必然会更加遭罪,她没法时时刻刻守在明姜身边。   将所有人都驱逐出去后,夕鹭将倒地的明姜扶起,替她解开了绑手的麻绳。   “姜儿,你再忍耐一段时间,马上我就送你离开这里。”   明姜低着头,眼中全是麻木,她什么都不说,轻轻揉着勒出淤痕的腕子,脸上的擦伤裹满灰土,和血迹混搅成泥泞。   夕鹭心疼地掏出帕子想替她擦拭伤口,结果刚一靠近,明姜就猛得偏过脑袋,躲掉了她的好意。   举帕子的手停在半空,夕鹭苦笑着收回了自己的动作,她叹息道:“姜儿,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点心,把它收好吃掉,绝食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必须要保持体力,这样才能逃离这里知道吗?”   带着余温的纸包被强硬地塞进怀里,夕鹭摸摸她乱糟糟的头顶,轻声说:“生日快乐,姜儿。” 第90章 再见旧人   夕鹭走之前, 把明姜的院子给封上了结界,一个是防止外人再进去欺负明姜, 另一个也是害怕明姜私自逃跑, 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年幼的孩子没人照管,只会死得更快一些。   不过这种行为,在明姜眼里, 只是一个异族人对仇人之子的正常囚禁罢了, 不管曾经她们表现得多么顺从忠心, 此时此刻全都是要谋害她的敌人。   明姜把怀里的点心丢到地上, 用脚狠狠碾碎, 油纸在挤压下破裂开来,带着香甜气味的点心渣扑散到灰土之中。   “全都是骗子, 你们只是想毒死我罢了!”   她蹲到水潭旁,细细清洗着脸上的伤痕, 清澈的水面上, 映出她晌且稚嫩的面容。很是可笑, 今天是她的生辰, 也是家族的死期,她还是只是个刚满十岁的孩子, 羽翼未丰,心智未全。从没有人教过她要如何当好一个亡家女,要怎么去接受这巨大的落差,要做什么才能拯救跌入谷底的自己。   明姜什么都不知道,她从来都没有做选择的机会, 只能靠着直觉, 对外界时时刻刻地保持高度警惕, 像一只刚出世的小兽一般,蜷缩起身躯,蛰伏于暗处,等待着时间赋予她成长的力量。   太阳西斜,黄昏中的光线变得隐隐绰绰,阴阳交界之时,正是人心不稳之际,光明派残余的尤人中,有心怀鬼胎者,不再压制体内的邪欲。   “夕鹭姐!要怎么惩罚这歹徒!”   女尤们绑了一个狼狈的男尤,压到夕鹭面前声讨,她们身后还或近或远地跟着一堆男尤,全都神色诡异,满脸不屑和恼怒。   夕鹭正要去跟潘翼瞳报备局势,见内部起了状况,便耐下性子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女尤愤愤道:“这个贱狗,竟然想趁乱侵犯我们姐妹,夕鹭姐,这事实在太恶心了!我们尤人刚摆脱外族的压迫,气都没喘一口,居然又要防备本族的男人。今天若不惩罚这贱狗,以后必然会被其它男人效仿,那我们尤族复兴还有什么希望!”   “竟然有如此肮脏之事?孽徒,你还有何要狡辩的!”夕鹭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都有人敢犯贱。   被压的男尤则丝毫不觉得羞耻,他理直气壮道:“怎么,复兴尤族一事,我们男尤可是出了不少的力,你们这些女尤受我们保护,自然要适当的回报给男人一些好处!食色乃男人的天性,与其给我定罪,不如重视一下我们男尤的生理需求,帮我们疏解完欲望,自然就不会强迫你们了,是不是兄弟们!”   “就是就是,再说了,要想壮大我族势力,也得多多繁殖子嗣,你们这些女尤难不成是瞧不起我们本族男人吗?”   “女人都是记吃不记打的货,无非是想借贵族男人的种来污染我们尤人血脉,说什么复兴尤族,我看就是想当异族男人的狗罢了!”   “你们要实在不愿意,就应该抓些外族的女人供我们发泄,不然……”   周边的男尤纷纷接话说对,有意无意地朝她们又靠近了一些,把女尤们包围在中心,徒有威胁之意。   夕鹭大怒,高声呵斥:“真是一群不要脸的东西,我们千辛万苦地为族群奋斗,你们这些贱公居然只为裤当私欲来破坏局势,简直——-”   “简直什么啊~你又能把我们怎样,一群弱娘们,离了男人能干什么!”   女尤们暴怒,眼看一场争斗即将开始,好在寻来的潘翼瞳及时打破了僵局。   “什么事啊?如此热闹~”潘翼瞳身披黑色斗篷,戴着一张只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笑吟吟地站到了夕鹭旁边。   尤人们都知道有幕后高手在帮助她们复兴,一直以来都藏于暗处,身份十分神秘,如今她第一次站于光明处,众人不免对她心生敬畏。   女尤将刚才地事情重新说了一遍,这中间,不断有男尤打断插嘴,狡辩自己的行为,十分惹人厌恶。   好不容易将事情叙述完,有个嘴碎的男尤依然不肯停歇,唧唧歪歪地吐着歪理,情绪越发激动起来。   “你们这些女人装什么装,男人不就碰两下吗,金贵什么,我——————噗!!!”   男尤话还未止,一道蓝光就射进了他的喉咙里,只见眨眼功夫,一团白色雾气就被钓了出来。潘翼瞳勾勾手指雾气就到了她掌心,而男尤像是被抽了内胆的皮偶,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没了生气。   众男尤大惊,下意识地要逃,结果发现自己的脚被固定在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潘翼瞳对着手心一吸,那团雾气便被她吃进肚子里,她微微一笑,朝惊恐的众人说:“看来你们被这男权社会污染太久了,忘了我们尤族的规矩。尤人一直都遵循母制,哪里轮得到次等的劣种来讲话,在以前,生了劣种可是要祭天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呆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看着潘翼瞳晃悠悠地走在她们中间,搓捻着手指道:“尤族群里,从来都没有男尤一说,能继承飞尤神力的只有女人。而且,我们的飞天血脉概不外流,凡是产下劣种的母亲,都会亲自吸取残胎的灵力来滋补自己,就像这样!”   她走到一个男尤身后,稍一勾手,一团白雾就吸进了肚里,刚才还生龙活虎的男人立马瘫倒在地。   男尤们终于慌了,偏偏又逃不掉,又哭又嚎地尿了一腿。   “说起来,正是因为如此,修仙界才会对我们恨之入骨,联合起来剿灭尤族。而那些冲不过天堑的飞尤,也皆是那些生了劣种,却不舍吸取残胎力量的蠢货!劣种是女人的恶之根,在母体成形之时,就好寄生爱破坏,它们吸取了母体太多神力,如果不收回自己的力量,那飞尤必然会愈发堕落,没法高空展翅!”   “所以呀,尤人勿要忘本,要遵循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沿袭我们尤族的传统美德。正好,对付完炙魔,我需要好好补充些能量,就拿你们来填好了!”   潘翼瞳一伸手,场上所有男尤皆扑倒在地,集合起来的白雾在手心团成一个转动的球体。潘翼瞳双手并拢,将它们全都吸收进体内,原本疲弱不堪的身体,在力量的充盈下,立马强盛起来。   她招招手,询问一旁的夕鹭:“原本的容器去哪里了?”   夕鹭胆战心惊地回答:“她打晕了守卫,从阵法里逃出去了。”   “哼~逃出去?哪有这么容易。”潘翼瞳翻转右手结成一针,思虑了一阵便朝西北的方向说:“跟我来,这弃子心有怨念,让她跑了,很有可能返回来搅乱我们的计划,不如当下就斩草除根。”   众人跟着潘翼瞳一路前行,果然没多久便发现了逃跑中的鹫月。   因为破阵耗费太多功力,此时的鹫月根本没能力去和潘翼瞳对抗,只是简单过了两招,她便被击倒在地。   面对昔日的旧人,潘翼瞳毫无怜悯之意,召出光剑,便要将其斩杀。   “这就是你的计划!?从十几年前就开始部署,故意将我和妹妹安排到一起,让我们受尽折磨和痛苦,哪怕她都死了,还要利用她来引诱我为你卖命!我们凡人的命,在你手里就是如此的渺小卑微,任由你来揉捏戏弄!”   潘翼瞳歪头微笑道:“作为一个奴隶,你应该清楚,就算没有我的安排,你照样渺小卑微任人□□。相反,是我给了你俩相见相守的机会,让你们体会到了人间难得的一点温情,你该感谢我的,现在让我送你去和她团聚如何?”   鹫月趴倒在地,面如死灰地惨笑起来,是呀,既然都如此了,又在挣扎什么呢?倒不如去和妹妹赴约来得痛快。   她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动力,任由潘翼瞳举手挟着光剑朝自己劈下,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光瞬间笼罩住她。   “住手!”光剑被阻拦在水波结界之外,阿鸾的嗓音像是卡在木头上的锯条,沙哑粗糙又难忍。   她挡在鹫月身前,艰难地张嘴说道:“小姐,放了她……”   潘翼瞳嗤笑:“你自身都难保,居然还想救她?说起来,她能成为选定的容器,你在其中可是帮了不少忙啊!隐瞒你姐姐的死因,又骗她过来自我牺牲,阿鸾,难道你觉得她不会恨你吗?”   虽然知道她是在挑拨离间,但这话并无道理,阿鸾微微转头看向身后的鹫月,那人眼神满是恨意,想必救了她也依然不会原谅自己。   阿鸾垂眼哀求道:“小姐,放了她,我保证以后绝不干扰你的复兴大计,我们对你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看在多年的主仆情谊上,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我也想放你们一马,但千百年来的经验告诉我,只有死人的誓言,才是最可信的!”   潘翼瞳毫不留情地对两人发招,阿鸾急忙念咒加大防护,青光蓝影交叠一片,俩人打得都很勉强。   阿鸾的功力虽然见长不少,但对比潘翼瞳实在是不够数,多亏了鲛王珠才能让她抵挡一时。潘翼瞳就更别说了,她本就功力耗尽,多亏了刚才的滋补,才能让自己逞一时的威。   “鹫月!快助我一臂之力!”阿鸾连连后退,实在无力抵挡对面的攻击,只好朝队友求救。   鹫月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越来越吃力的阿鸾,心中却复杂万千。她根本没有再活下去信念,对于有着妹妹影子的阿鸾,她也很难再相信对方,她们两个是在做戏给自己看,还是阿鸾真的要救自己?   “鹫月~”阿鸾再次求助,嘶哑的嗓音,让鹫月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那圈淤痕,那是杀害她声音的证据。   将功力运行到手掌,鹫月拍在阿鸾后背,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青色的光波立马朝对面推过去几步。   “小姐,我知道你力量所剩无几,而且无论是魔是仙,十二神器都对其有绝对的镇压之力!我们并不是敌对方,就此收手,我保证再不出现在你面前!”   阿鸾说的没错,潘翼瞳不能再把力量耗费在无用功的地方,她收回攻击,冷哼道:“滚吧!”   …………………………………………   离英雌派不远的地方,有个商人自发建造的驻扎地,这里是货物的交接地处,很多仓库都建在此地。   龚喜和下属们对完帐,安排好马匹车辆,准备等日头落落后再出发,这次她依然要去盛灵地图显示的宝地寻仙草采灵药。   “掌柜的,有个说是你亲戚的人要见你。”下属们摸着脑袋向龚喜报告。   龚喜的家人,商队的下属全都认识。作为衣锦还乡的成功人士,龚喜回来后,曾在自己的村里大摆宴席,狠狠炫耀了一番,曾今看不起她的亲属们,此时全都对她毕恭毕敬。   这些眼红的亲戚,免不了找上门借钱求助的,龚喜向来不亲自出面,全都让下属们给打发走了,所以说她各路亲朋好友,商队里的人无不知晓。   但今天这位确实面生,龚喜本想让下属还如从前那样打发走,没想到下属说此人来来回回找了龚喜七八次了,也不说要钱也不说想求助,只是叨念着要跟龚喜一起走。   龚喜迟疑了一会,还是好奇地跟过去查看。   那人坐在路边的一棵大树底下,正午的阳光照得人身疲,她无力地靠在树干上,嘴唇干涸,皮肤粗糙,浑身的衣物全是补丁,只有脚上的布鞋不染一丝灰尘。   “小鼓?”龚喜有点不太敢确认,她的堂妹明明是个比自己还年幼的孩子,这才过去没几年,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听到呼唤,这个叫小鼓的女子迟钝地转过了脑袋,看着越发盛气凌人的堂姐,小鼓畏缩地站起身,交握着双手讷讷道:“堂姐,我想跟着你一起离开。” 第91章 交换身体   小鼓的日子, 意料之中的艰辛。   自从英媂大闹了她的昏礼离开后,小鼓便处在了进退两难之间, 夫家要求退昏并赔偿, 父家则死活不肯还礼金。小鼓便夹杂在中间,受尽双方面的咒骂。   她不止一次地憎恨堂姐龚喜的搅局,如果不是那些人的破坏,至少她还能当个普通人家的妇女, 过着普通平凡的生活。但是一切都晚了, 她必须要为这场闹剧承担最终的责任。   小鼓于是越发地谨言慎行, 对丈夫一家毕恭毕敬, 勤勤恳恳地䧇璍承担起所有繁重家务, 企图用卑微的姿态,无怨无悔的奉献来换取男人一家的原谅。   显然这套方法行不通, 除了殴打谩骂白眼冷暴力,小鼓没有得到任何一点人该有的对待。   她心灰意冷地想着自行了断, 结果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孩子, 或许孩子能够成为她新的希望!   俗话说母凭子贵, 小鼓以为拿生育价值来做筹码, 靠着孩子她也许能够大翻身。但从没有人告诉她,一个下贱的母体养不出高贵的后代, 她的孩子不但不受夫家喜爱,甚至还会主动巴结夫家,然后反过来欺负自己懦弱的母亲。   谗言附势,欺软怕硬,孩子早在娘胎中就已学会了这些生存要领, 小鼓开始后悔, 这种悔恨在龚喜衣锦还乡后到达了顶峰。   她找出了那双藏于箱底的布鞋, 那是龚喜给她的求生券,曾经她对此很是怀疑,于是没有抓住那次机会。现在她终于想用了,不知道龚喜还肯不肯兑换当初的承诺。   趁着热血劲还没过,小鼓悄悄逃出夫家,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只带了那双鞋和几张饼,翻山越岭一路躲藏,终于找到了龚喜。   “姐,我以前总以为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干不成什么大事。现在看你功成名就,我后悔了,我想跟着你离开,再也不受他们的欺辱!”   望着沧桑苦楚,泪流满面的堂妹,龚喜并没有马上答应,她叹口气说:“世间万事都有各自的难处,行商不像你想象中的简单,一路上风餐露宿,还时常会有性命之忧,你可要想好了!”   “我想得很明白,再苦再难我都心甘情愿,你不需要给我工钱,只要能管我温饱,给我留个位置便可,我能做饭能点货,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看管.......”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小鼓,我虽无子嗣,但见识过太多离开孩子便心神不宁的母亲,你也已为人母,若是半路上思子心切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掉头把你送回来吧?”   小鼓一愣,她确实都忘了孩子的安排,虽说这孩子和她不亲近,但自己的骨肉又如何能割舍。   “所以我才想让你早早离开,一旦有了孩子便有了拖累,而女人向来就————”   “没有关系!”小鼓打断她,坚定道:“我能够克服这些!这次出来就没有回去的打算,就算是孩子,也没有我的未来重要!”   真没想到小鼓会如此坚定,也好,想要改变从来都没有迟晚一说,就像压箱底的布鞋,随时都可以再拿出来穿。   龚喜安顿好小鼓,正想带着商队开路出发,不料被一辆急行的马车给拦住了。   朝羽茉神情凝重地呼唤龚喜跟她走一趟,虽然有点耽搁事,但英雌派主教亲自来接,她也不好拒绝。   上了马车,发现花稻居然也在里面,两人都很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朝羽茉设结界将车厢包裹住,又确认了一下没有可疑人物跟随后,她才心事重重地开口:“今日找二位来,是想请你们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关于英媂的。”朝羽茉一提英媂,龚喜和花稻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对其也产生防备,不知这人要跟她们打听关于英媂的什么隐私,弄得如此神秘。   “英媂最后和你们见面是在何时?”   “两三天,她过去找我说了会话就离开了。”花稻回答。   龚喜也说:“我也是,我们喝了会酒,差不多天黑时她走了。”   朝羽茉思虑道:“大家都一样,她见过我们后便一直没来过英雌派,我以为她是受了什么打击回家歇息了,但是.......”   “但是什么!英媂遇到危险了吗?”   “哦,不不不,她很好!”朝羽茉连忙摆手道:“英媂早上就返回英雌派了,只是她的行为有些奇怪,怎么说呢,就是有点过于正常了......”   太正常了,行为举止,言语表达都有些正派人士的感觉,要知道此人从来都一副游手好闲的街溜子模样,只要张口便语不惊人死不休,如果不深入了解她的为人,很难不讨厌这个自大自负的家伙。   “可是今天的英媂很不一样,像是.....像是换了个人,也许是前几天发生的事刺激到她了,但给我的感觉很怪异,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我不敢太确定,想着你们跟她是从小长大的玩伴,或许可以过来确认一下。”   朝羽茉的话让花稻和龚喜很疑惑,便问:“会不会是什么妖兽异器施展的障眼法,故意伪装成了英媂来迷惑你?”   “不,英雌派里有专门甄别此幻像的法器,我试了,并没有查出异样。如果只是她行为有些差异,那我也不至于如此困惑,重要的是,她一大早地赶过来,和我说了许多炙魔乱世的事,让我把英雌派的所有人召集起来,她要宣布非常重要的消息!”   花稻问:“这也不能说明啥吧,英媂肯定发现了什么。”   龚喜道:“我记得英媂身上有两处胎记,先不要定结论,你来找我们是对的,万一真有东西顶替她,那英媂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会是什么危险?其实所有人都不相信英媂会出事,这天下最不可能遇险的就是英媂,她那离谱的功力先不提,本人也格外自私谨慎,很少有人能伤害到她,除非是英媂身边的熟人下手,她才可能没有防备。   三人相随来到英雌派内,在朝羽茉的带领下直接找到了英媂。   此时的英媂正站在广场的演讲台上,背着手俯视着台下吵杂的群众,她的命令朝羽茉已经散播出去了,很多不明真相的徒子便聚集到此,等着英媂宣布消息。   朝羽茉朝台上的英媂招招手,将其叫下来拉到一旁道:“英媂,花稻和龚喜说有非常重要事跟你说,你先过去问问吧!”   说罢,她便仔细观察着英媂的表情,发现提及花稻和龚喜两人时,英媂的神色居然闪过一丝的厌恶,非常不易察觉,朝羽茉甚至感觉她眼花了。   “还是等我将消息宣布完再说吧,这件事更重要一些。”英媂面无表情地转身便想回到演讲台上。   不料身后突然有人扑过来,英媂连忙躲过,龚喜扑了个空,咧嘴埋怨道:“干啥呀英媂,连姐们都不想见了啊?我今天就要走了,上次拜托你的事帮我干完了没有?”   英媂一手背后一手护于身前,完全是一副防备的姿态,她冷冷地看着龚喜和花稻二人,许久才放松身子笑道:“已经完成,待会儿我和你细说。”   花稻凑近她拍拍肩膀道:“你的万浊剑呢?我还想借它一用的。”   英媂不动声色地稍稍远离说:“出门急,丢家里了。羽茉,徒子们可都到齐,此事十分紧急,不能太过拖延!”   朝羽茉看看周围的人群点点头回她:“差不多都来了,可以说了。”   “好。”英媂没有多犹豫直接反身回到了演讲台上。   龚喜和花稻皱眉凑到朝羽茉跟前悄声说:“不对劲,这人明显不是英媂!”   “但我刚才看了一下她的脖后,那里的胎记并无不妥,这到底怎么回事?”   朝羽茉把白衫叫来嘱咐:“马上让徒子提起高度警惕,对演讲台部署起来,一旦发生变故,立刻开启防护!”   “是!”白衫带着下属扎进了人群里面。   相比朝羽茉对英媂的的防备,龚喜和花稻二人更是担心英媂的安危,俩人也顾不得自己的事情了,神色紧张地盯着台上的人,妄图从她身上发现点什么线索。   新基地的广场比较宽阔,徒子徒孙们稀稀拉拉地站在下面,交头接耳地小声讨论着各自的私事。   英媂嘴角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笑,她开口道:“想必大家都不清楚为何而来吧?今日,我英媂有一要事宣告........”   喧杂声渐渐平缓,大家专注地盯着台上,等着她的宣言。   “一直以来,修仙界对于横空出世的炙魔都束手无策,而我,也曾亲自去调查这背后的原因,结果大家都以知晓,但唯有一件事我未曾透漏。”   英媂将双手从背后露出,俯瞰着众人笑道:“那便是,我早就将炙魔收于麾下,只为夺取它毁天灭地的能力!”   “防护!!!——-——————”   英媂猛得将双臂推出,一道白光冲出去,直直袭向台下的徒子,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一时间狂风乱作,正面迎击的众人皆被这巨大的冲击甩飞出去。   “哈哈哈哈~想不到吧女人们,我英媂之所以要办着英雌派,只不过是想将你们养肥吃掉,这么多的灵力,足够我享用一段时间的!”她双手结阵,催发出一圈强烈的潮灭,像一阵龙卷风般以她为中心,像四周旋转着扩散开来。   天色立马变得阴暗起来,头顶上闷雷滚滚,刚盖好的砖瓦屋檐都被这巨大潮灭席卷,众徒子的抵抗犹如螳臂当车,纷纷败退。   朝羽茉顾不得其它,将人员往安全处撤离,幸好她早有防备,在广场周围设下了结界,虽然只能抵挡一时,但足够徒子们反应调整的。   “怎么回事!英媂为什么对大家出手!”   “她居然和炙魔联手了——”   “难道她的初心就是饲同类为食吗?”   ..........   朝羽茉喝止住恐慌的言论,高声道:“现在不要去追究英媂的目的,事发古怪,先控制住局势再说!”   “主教,她的力量太强大了,咱们的结界根本就控制不住她!”白衫灰头土脸地前来报道。   人心惶惶,徒子们也知英媂的可怕,虽说平日里她的存在对大家毫无影响,但攻击的目标一旦转向自己,她们才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无能为力。   朝羽茉让大家先撤退到远处的山上躲避,自己留下来断后,她不禁感叹:“若是有十二神器中的云箩宝盖助阵,那些许还有些胜算!”   云箩宝盖自打天门大赛之后,便没了声迹,当时赛场混乱,上古神器又有自己的意识,原主一旦死去,它便会另寻去处,或者再认新主,或者躲于世外修养,再想找到实在难行。   “除了云箩宝盖,难道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吗?”因为担心英媂,一同留下来的龚喜问道。   朝羽茉说:“其它的十二神器皆可,上古宝物和凡间的仙器不同,它们可以封锁镇压一切神魔之力,这也是大家都为之争抢的原因。”   龚喜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牛皮地图道:“那盛灵地图应该也能帮上忙。”   朝羽茉一愣,随即便笑说:“是她会做的事,连这种宝物也随意送与她人。只是,传言盛灵地图虽为上古神器,但并没有实质性的功击性,要如何对付英媂才可?”   “我打个比方,不知主教能不能听明白。盛灵地图不只有一个简单的指引作用,它更像是一个将现实空间折叠起来的传导器,只要达到要求,两个不同的地界便会被它牵引到一起,产生一处交叠地。而人一旦踏入那道交叠地,便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传送到另一个地方!”   “这么神奇!”   “是的,但我能力有限,无法选择交叠的地界,所以这个办法有很大的危险性,一旦出了差错,说不定英媂就会凭空出现在我们身后!”   朝羽茉摇摇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俩人快速商量好对策,然后带着徒子们开始布置陷阱。   英媂收回潮灭,环顾一片狼籍的四周,虽有血迹残留,但并有人员伤亡现象。   “哼,居然连英媂也时时防备,朝羽茉果真和从前一样小心眼。”她抻抻手指,无所谓道:“不过,就算你们再怎么逃,在绝对力量面前都是徒劳。”   她纵身一跃便御剑而飞,体内的力量完全够自己挥霍,唯一的缺点便是这具身体过于陌生,而且带着蛮霸性质的躯体一直在压制他内里的灵魂,不能持续太久时间,要速战速决才行。   英媂飞在高空,很快就发现了躲藏在山林间的英雌派徒子,他冷笑道:“英媂,你辛苦创建的成就,很快就要被我毁之一旦了,就像你曾经待我那样!”   他跳到地面上,朝奔跑的人群发起攻击,惊喊声乱成一片,草木在白色光波的摧毁下伏倒一片又一片。   这时不远处有一队徒子布阵的结界破裂,一行人惊慌失措地往密林中跑去,英媂瞅见后,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这片林子非常茂密,枝桠遮天蔽日,行在其中光线隐隐绰绰辨不出虚实,英媂踩着厚积的落叶停在了原地,他察觉到周围的环境有些古怪。   “哎呀——”前方躲避在树上的徒子不小心掉了下来,慌乱地想站起来,不料摔断了腿,哭喊着向同伙求救,然后边爬边警惕身后的英媂。   哼,今天忙活半日都还未杀一人,看来是该给自己的剑开开荤了。   英媂举着手中的利器,朝那徒子徒孙走去,刚落下脚背后就起了风,他连忙转身后退几步,却发现周遭的场景全都变了。   明明刚才还在深山野林之中,为什么眨眼功夫,身旁竟都是人类建筑了?   龚喜把地上的盛灵地图捡起来抖抖,细细查看了片刻后,松口气说:“传送到百里之外了,咱们目前已安全!”   朝羽茉招来下属道:“立刻向全修仙界发送英媂成魔的消息,让各大门派严防死守,莫要被其伤害!”   “你疯了!那人是不是英媂都不确定,直接下达通知万一误伤了真的英媂该怎么办?”花稻大叫着阻止。   朝羽茉转头望着她道:“是不是真的英媂都不重要,但此人确实是顶着英媂的面貌在行恶。不但要提醒其她人,英雌派还要马上和她划清界线,发布英媂的通缉令,以免英雌派被她牵连!”   这等冷酷无情实在让花稻难以接受,她忍不住指责:“英雌派可是英媂一手创建起来的,现在她生死未卜,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你作为她的合伙人,不但不帮忙救助,反而着急将她撇下,你们————”   龚喜连忙将暴起的花稻拦住,朝羽茉背过身抱歉道:“大局当前,有些无情也是无奈之举,我会派人去调查事情的真伪,希望二位能够体谅我的所作所为。”   “朝羽茉!你混蛋————英媂这么信任你,你就这样对她!你的良心何在——————”   朝羽茉在花稻的谩骂声中,头也不回地领着众人离开了。   树叶在山风中哗哗作响,日头渐落,龚喜和花稻坐在横倒伏地的树干上伤心。   “呜呜呜~这可怎么办啊!英媂到底怎么啦!”花稻心都揪成一撮了,相比英媂遇险,她更害怕那人真的是英媂。   英媂那个情绪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故意隐瞒众人做这种恶事,她们的情谊是如此真挚可贵,会将上古神器分与朋友的人,又怎么会伤害朋友。   龚喜叹息:“朝羽茉的做法也不无道理,那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指不定会继续搞事情栽赃给英媂,咱们先留心点她的动向,一旦有消息了就紧咬住她,跟着她查明真相。”   “幸好你拦住我,没把噬魂钟给透漏出来,盛灵地图至少不会伤害到英媂,而噬魂钟一旦出手,必然会伤及英媂的灵魂,那.......”   花稻愣了一下,拍拍龚喜的胳膊迟疑道:“你说,会不会是英媂被夺舍,或者她的灵魂被人给换走了?”   俩人瞪着眼睛四目相对,大张着嘴巴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   阴冷潮湿的地下溶洞里,明冷被五花大绑在地上,旁边的那根火把至今都燃烧不灭,她确认了好久才看出来,居然是那根烂木头炽阳木。   耳边是滴滴答答地水落声,空荡高大的洞穴中,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再难感受到其它活物。   “畸爸的身体真是太憋屈了,脑仁过于狭小,稍微转动一下就暴躁起来。”她从地上坐起来,无聊地数着耳边的水滴声,数到三千一百四十五时,洞穴里终于响起了其它声音。   唦唦唦~是什么东西从岩石上摩擦而过。   她警惕地竖起耳朵,眯着眼睛朝黑暗中望去,应该是明冷过于勤学好读的原因,他的视力有些垃圾,废了好大劲才捕捉到了声源物。   “瞎虎子!!!”她惊喜又感动地低声叫道。   瞎虎子现在身型更加庞大了,像一只鳄鱼般快速爬到了她的身旁,它的背上还驮着乌黑沉重的万浊剑,万浊剑上挂着坤乾袋。   以前英媂一直嫌弃神兽吃得多,还要费事照看,远不如神器来得方便轻巧。   但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抱起这只麟片大鳄猛亲两口,这就是长腿的优势!大鱼大肉果真不是白喂的,把武器拿到手,那她便崛起了一半。   她挪动着身体,指挥瞎虎子道:“快!把剑放地上,你用嘴叼起剑柄,对就这样别动!”   原以为万浊剑很快就能斩断身上的锁天神链,毕竟万浊剑是上古神器对付凡间武器简简单单,但她忘了自己的丹田地被那个阉畸爸给封锁了,没有灵力帮助,万浊剑根本发挥不出作用。   换了半天姿势都不行,她气得咬牙切齿,整个人都被这束缚给折磨得发疯,恼怒地倒在地上翻滚大叫:“可恶!可恶!我要杀了他,剥皮抽筋,削肉剔骨,我要让他生不如死!啊————”   发泄了半天,她才恢复理智,气喘吁吁地坐起来抱怨:“真是过于垃圾的身体!承受不住一丁点儿的情绪,看来那些男的暴躁易怒,都是因为男身过于劣质的原因........”   嗒——嗒———嗒——-   这次是人的脚步声,她急忙低声催促:“快躲起来瞎虎子!”   瞎虎子根本不用她嘱咐,把万浊剑往后背一丢,一溜烟儿地跑向了洞穴深处。   不大一会,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英媂’摇晃着身躯,艰难地走了过来,他的样子过于狼狈,好似被围殴了一般。   他用颤抖的手掏出双面转盘,对着身前的‘明冷’,疲弱地喊道:“换!”。 第92章 顺利出逃   再三确认锁天神链将英媂捆牢实后, 明冷才敢松一口气。   英媂的身体对他来说过于‘庞大’,这种大不是说具体的高矮胖瘦, 而是想驱使那具躯壳, 必需要配备足够强大的意识力与完美的灵魂。   虽然明冷很讨厌英媂天天说他劣等,但事实上,就算把高等的女身借与他用,明冷都撑不起来那复杂精密的肉身。女体对男性有着天然的压制力, 很多地方灵魂与意识都无法与之镶嵌, 这就导致明冷要用百十倍的灵力来驱使英媂的躯壳。   偏偏又被英雌派那帮人暗算, 将其传到了百里之外, 不但要和修仙界里的杂碎纠缠, 还要透支力量往回赶,若不是凤凰过去接引自己, 明冷真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他得好好修养一下功力,吞噬了太多灵魂, 要将这些全都炼化吸收才行。   明冷拔出石缝中插着的炽阳木, 盘腿坐在一旁运功, 把身体内吸收来的灵魂吐出, 喂给炽阳之火,那些飘渺虚无的雾气在烈焰中吱吱作响, 好似是地狱鬼魂发出的惨叫。   而后焰火上方飘出一缕缕黑烟,明冷立刻深吸气将其引进肚子,他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英媂在一旁看得龇牙咧嘴,怪不得称之为魔呢,她以前一直以为神和魔从来都是立场上的不同。但此时看来, 神仙更注重自身的修炼, 而魔则是直接掠取。   不过修炼本质便是汲取天地的灵气, 人的灵魂也属于天地之物,从宏观上来讲,两者其实没啥区别,是神是魔说到底还是立场问题。   看样子这阉畸爸还要炼化一段时间,瞎虎子也不知跑哪去了,现在要是过来偷袭,胜算会不会高一些?   虽说是换回了自己的身体,但被封锁的功力依然不能使用,要是梦境女在这就好了,她肯定有办法解开封印。   没有灵能就使用不了万浊剑,捆身上的链条便难以解开,就算瞎虎子来了,也是白送命,看来还得等阉畸爸离开才行。   英媂本想叹气沮丧一下,又不想在明冷面前露怯,只能把怨气往肚子里吞,她现在甭管再落魄都不能乱了手脚,一定要冷静再冷静,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炽阳之火闪动,最后一丝魂力被吸进身体里,明冷长舒一口气,睁眼看向对面的英媂。   曾经叱咤风云的女人,现在被他五花大绑在这里,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任由他来处置,明冷起身走到英媂面前,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他才不会轻易杀了英媂,这个让他痛苦万分的女人,一定要尝够世间所有磨难才可以成为自己的养料。   要怎么吞噬这庞大的能量才好呢?明冷心中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困了一觉的英媂,打了个哈欠,抬眼瞅着明冷说:“姥子要尿尿,快给我脱裤子!”   “?!”明冷翻个白眼没理会她的无理取闹,这家伙自从被绑过来后,就使尽各种方法来差遣自己,一会饿了,一会冷了,一会背痒痒了让他给挠,丝毫没有阶下囚的自觉。   “聋了吗?把姥子绑得跟蛆一样,这种基本需求不是理所当然由你来做吗?”英媂吆喝道。   “少给我耍花招,当我不知你的狡猾无赖,不过是想调摆我罢了,哼~”   英媂嗤笑:“行,既然你不帮忙,那我也只好顺其自然了,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反正待会你得跟我互换身体……”   说罢,她就着仰躺的姿势,挺起腰臀准备直接放水。   “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明冷连忙制止住英媂的举动,他洁癖严重,要真窝一兜子尿出去杀人,还不如自杀算了。   “明明都修仙了,居然还控制不住自己的排泄物!是想让我把你七窍都封锁住吗?!”   “这话说的奇怪,我的修为不是已经被你封死了吗?没了灵力,我现在就是个凡人,凡人当然要吃喝拉撒,少墨迹,我要憋不住了!”   明冷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给英媂松开下半身的绑,推着她往洞穴深处走。   等离驻扎地足够远了,他背过身催促:“速战速决!”   英媂瞅着他道:“干什么?不给我脱裤子,那我直接……”   “你有完没完!”明冷也是不理解了,他都把英媂打败囚禁了,怎么还要去伺候这个货。   “快点~快点~,你都被我玩这么长时间了,搁这装什么纯呢!”英媂嘲讽地盯着他道。   没办法,既然想借用她的身体,就必须听她的指示,明冷黑着脸靠近英媂,伸手去解她的腰带。   “很熟练嘛!看来老手艺没丢~”   明冷不想理会这个无赖,把裤子褪到膝下,推开她说:“再啰嗦小心我封住你的嘴!”   英媂看他背过去了,便往洞穴里面走了几步,蹲下身边撒尿边打探四周。   溶洞的地势很复杂,分岔道口众多,要是逃跑便可以借助地理优势甩开明冷,而且里面有瞎虎子接引,应该会顺利很多。   “你不要给我生那种歪念想,既然我敢把你囚在此处,必然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起来!”见英媂蹲那发了半天呆,明冷只好过去打消她的妄念。   英媂懒散地站起来,仰仰下巴示意明冷过来给她穿裤子。   俩人做妇夫这么久,英媂经常在此事上羞辱明冷,这就给他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阴影,导致明冷很难去直视英媂的身体。那是被训化出来的压迫,明明对他造不成任何实际上的伤害,但心里还是下意识地感到羞耻和恐慌。   性暴力是一种精神控制,只不过这种控制常常是在对女人实施,整个社会都在赞扬夸大高捧畸爸的强大,被驯化出来的女人便会觉得看到蝻的畸爸是被侵犯,自己的身体被暴露是被伤害。   可是那就是块牙签脏肉罢了,内脏外漏的致命弱点,该恐惧的应该是暴露弱点的蝻狗,女人为什么要强迫自己留下阴影呢?   当然了,这事反过来照样成立,对于明冷来说,英媂的身体代表着无法反抗的强大,与之形成对比的,便是自己弱小的第二性特征。所以当英媂斩断这个缺陷后,明冷虽感到羞辱,但并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一蹶不振,相反,他甚至感觉自己丢掉了唯一的弱点。   英媂的裤子堆到了脚跟,明冷不得不弯下腰去提,过近的距离让他不自觉地手脚僵硬,大脑宕机,曾经被欺辱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闪现,手里的裤腰也像溜滑的蛇一般不受控制,连着掉了几回才提上来。   他咬着牙关,只想赶快完成这项轻而易举的任务,不料英媂突然贴到他耳边调笑:“怎么直接给我穿上了,不应该先帮我舔干净嘛?几天不做,顺序都忘了!”   轰————明冷血涌上脸,他终于忍不住推开英媂,惊慌失措地逃离这里。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到极致,在断裂的一瞬间,他失去所有理智,恐惧和耻辱占据每一个角落,那种压迫让他又发渗又恶心。   “冷静!冷静明冷,你已经获得炙魔之力了,她现在是你的囚徒,你可以打败她的!”明冷扶着岩壁不断地安慰自己,心脏在快速跳动,耳朵里全是血液的奔流声。   他红着眼睛平复下急促的喘息,强压着心底的不适,慢慢转过身,他必须要打碎英媂的傲气,绝不能再让她肆意踩在自己头上!   然而身后空荡荡的一片,哪里还有英媂的影子。   “英媂!!!你休想再从我身边逃走!——————”   发现自己又被戏弄,明冷怒不可竭,直接飞起来朝洞穴深处追去。   存在于山体内部的天然溶洞,幽深空旷又复杂,能够供人逃跑的暗道数不胜数,明冷追了一阵便停下了脚步。   英媂离开的时间不长,又没有灵力相助,那她肯定逃不了太远。   明冷开启意识力,向周边搜寻起来,黑暗的洞穴内部蛰伏着许多地下生物,冰流中的鱼群,倒挂着的蝙蝠,崖壁上的爬行动物,还有各种虫蛇蚁兽,唯独没有查找到活人的气息。   “怎么可能!她居然这么快就跑出去了?”   明冷再次确认自己的法阵,完好无损,英媂的修为被封得死死的,光靠两条腿,根本不可能在这陌生洞穴内跑多远。   他返回原地,盘腿坐在地上,在周围设下结界,然后掏出了双面转盘。   只要英媂没跑出溶洞,那她便能够接受到法器的召唤,到时候俩人身体互换,她就会出现在这里,完全不用自己抹黑去寻。   “哼!英媂,你不要太小瞧炙魔的力量了,现在你已经被锁定,无论跑到哪里都会被我找到,咱们的地位早就发生了调转!”   明冷大喝一声:“换!”   转盘缓缓转面,世界瞬间旋转变换,彩色的光斑从眼前闪过,肉身的重量消失,意识停止运转,在一阵混乱过后,灵魂重新落入躯体。   明冷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奇怪的空间里,四周全是像粘液般的流动壁,发着微微的荧光。他本人浮在半空中不管怎么划动,都接近不了边缘。   这是在哪里?他看向自己,是英媂的身体没错,但这里又是何处?   瞎虎子背着万浊剑,在黑暗的隧道内奋力奔跑着,挂于剑柄处的坤乾袋随风乱摆,坤乾袋内外两坤乾,所以它也不清楚自己的主子早已换了内胆。   而另一处的英媂终于得到了解放,没有锁天神链的束缚,她很快就破解了明冷的结界。   朝着相反的方向,她拼命逃窜,明冷的身体远不如自己的顺遂。但没关系,她现在要先逃出这里,只要和外界联系上,那便有复盘的机会。   朝羽茉跟英雌派肯会帮她找到解决的办法,到时候,她一定要把明冷这个阉畸爸千刀万剐,让他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中! 第93章 破先例   通往外界的路况很好, 虽然黢黑一片,但没有乱七八糟的岔路口, 英媂快速奔跑着来到了洞口之外。   等她灰头土脸地爬出来时, 刺眼的阳光让英媂不自觉地眯起双眼,入口处在一堆灌木丛之后,前面有一小片人工开凿的平地,石板铺就的阶梯七扭八拐地通往山脚下。   居然还有人为修建的痕迹?英媂一直以为这是个野洞子, 她走到平地上观察四周, 发现除了这条石板道, 并没有其它太明显的人工建筑。   四周耸立着参天古木, 奇花异草满目皆是, 飞禽走兽活动其间,空气清新舒爽, 绝对是个灵气极旺的风水宝地!   这么一泽福地,周围肯定会有人类在此聚集, 她只要顺着阶梯往下走, 估计用不了太久便能碰到, 到时候借助车马, 便可尽快回到英雌派。   英媂没有多作犹豫,甩开膀子往下跑, 刚行几步,忽感背后生风,她连忙俯身下趴,明冷的身体对她来说太过轻弱,一个用力过猛直接前扑着滚了下去。   也幸好这一滚, 让她躲过了来袭者的抓捕, 连着滚落十几个台阶后, 英媂努力稳住身子,顾不得残留的伤势,急忙一瘸一拐地扎进旁边的灌木丛中。   危险来自天上,透过交错纵横的枝桠,便能看到盘旋在头顶上的白色大鸟,是凤凰,它应该是奉明冷之命,在这里看守洞口。   “骟!这个该死的大鸡,早知道当初就该把它毛拔光,烤给瞎虎子吃!”   嘴上骂骂骂咧咧脚下却不敢停,她得甩开这白毛鸡,防止又被那阉畸爸找到,看来走正路是不行了,必须往遮掩物多的地方躲。   英媂又试了一下自己的功力,还是空荡荡地没有任何反应,她现在根本找不到自己的意识世界,那片精神丛林好像被什么东西遮掩住了,她如一只没头苍蝇般四处打转,寻不到回去的道路。   世间的法术和仙器都有相对应的克制,比如封锁英媂修为的魔力便是针对意识与精神上的法术,而捆绑她原身的锁天神链便是专困肉身的仙器。灵魂未与肉身分离之时,那困肉身的仙器一样可以困灵魂,但灵魂若有机会出逃,锁天神链之类的仙器便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英媂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修为的丧失,导致她沦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以凡人之躯去对抗拥有炙魔之力的明冷,实在是太悬殊了,要怎样才能打赢这场翻身仗?   凤凰高悬在上空,紧紧跟着英媂移动,鸟瞰的视野必然宽阔,她再怎么逃都躲不过去,一旦明冷从坤乾袋里跑出来,他照样可以用双面转盘来找到自己。   喘着粗气,英媂扶住树干弯腰歇息,这具身体太弱了,才跑这么几步就累得头昏脑涨口泛酸苦,她擦擦嘴边的涎水嘟囔:“不行,不能让那阉畸爸找到,看他回来时的狼狈模样,说明我的身体对他有压制作用!所以要拖延时间,好好打压一下他的力量,顺便找找破除炙魔力量的方法。”   至于她原本的身体,现在先不要考虑,反正最后飞升的是自己的灵魂,肉体凡胎都是小事。   重要的是,她一定得杀掉明冷!   ………………………………   瞎虎子怕明冷追踪,所以特意挑得阴沟小道来走,在山体内部兜兜转转了好长时间才重见天日。   侦探四周没有发现敌情,瞎虎子才敢打开坤乾袋,想着自己这次立了大功,英媂出来后肯定会重重奖自己,必须得献上一头膘肥体壮的大黄牛才能满意!   它得意洋洋地绕着坤乾袋蹦跳,见英媂在里面许久都不出来,不禁疑惑起来,好奇地探去脑袋查看。   然后它便与袋中的‘英媂’四目相对起来,一人一兽呆愣了许久才明白了当前的处境。   明冷大怒,纵身便往外跃,瞎虎子赶忙去封袋口,但为时已晚,见明冷顺势而出,它也顾不得英媂如何了,直接一溜烟儿逃没了影。   神兽的力量和其主有很大影响,自从缔结同盟之后,神兽能发挥多大作用,全看饲养者的修为高低。就比如,普通神兽的能力是一坛子酒,而饲养者的修为便是承载酒的器具,若器具只有一个碗的容量,那神兽也只能发挥一碗酒的力量。   蒲牢兽即为上古神兽,那它的力量自然是不可计量的,在英媂修为未被锁之前,她俩便是强强联合,瞎虎子向来不把小小明冷放在眼里。   现在不行了,明冷和英媂力量悬殊,它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还是自保要紧。   明冷跳出来后,瞎虎子早不知何处去,神兽都有自己的一套求生方法,人类很难追捕到。   不过也没关系,英媂的另两件神器留在了此地,万浊剑和坤乾袋,这才是英媂的翻身利器。   明冷哼笑:“英媂啊英媂,现在的你可是实实在在的一具凡胎□□,居然还在垂死挣扎,看来你还是失去的太少了!这些摸得着看得见的东西并不算什么,还有最毒辣的折磨在等着你,想必那时一定会将你狠狠捶死在深渊里。飞升?做梦!你就该和我一起腐烂在这个恶臭的地狱之中!   嘎——嘎——嘎——   头顶上盘旋着三五只乌鸦,嘈杂地重复着单一的话语:“为什么还不开始?为什么还不开始?为什么还不开始?”   是潘翼瞳等得不耐烦了,明冷上次出去,因为英雌派捣鬼,只杀了一帮小喽啰,最终因为魂魄撑不住才匆忙赶了回来。   尤族那边应该是受到了修仙界的威胁,看来他是得先出去收拾一下这乱哄哄的世道了,至于英媂,暂且让凤凰盯着她吧,等把修仙界解决干净,再过来收拾她。   明冷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杀人!   用英媂的肉身和名义去灭尽天下门派,仙门的法器和反抗,在炙魔之力面前都是纸糊的老虎。   作为被人类抛弃的神明,炙魔最懂杀戮和死亡,鲜血是它的染料,尸体是它的铠甲,摧毁同门信任的防线,破环亲人血缘链接,先从精神上击垮被侵略者,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地收割他们的性命。   ‘英媂’的这场屠杀无人能挡,仅仅十天时间,血洗修仙界,曾今声名显赫的几大门派全都溃败,幸存的徒子四处逃散,‘英媂’的恶名传遍了每个角落。   作为唯一免于落难的宗门,英雌派的境遇确实很尴尬。   一方面,邪魔‘英媂’是英雌派的创世人,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英雌派故意设下的计谋。另一方面,英雌派确实一早就和‘英媂’划清了界限,并且积极营救落难门派,保护了很多逃生的徒子。   英雌派甚至都执行起了斩魔行动,对外立誓要将‘英媂’追捕绞杀,绝不姑息叛变者作恶。   真正让英雌派免于外界质疑的,是在尤族宣战之后。   尤人将千百年来的冤案平反,关于光明派私供炙魔,英媂与光明派勾结,尤人为何会被奴役的缘由一并传了出去,众人才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屠杀,这是一场更另他们恐怖的复仇之战!   种族血仇,往往会沿袭后代,这种绝望他们从尤族身上便能够直观地看到,正是因为自己手上沾了血,所以才更懂被压迫者的痛苦。   在世仇面前,幸存的英雌派,成了修仙界里唯一可以与尤族抗衡的力量,无论修士百姓,全都逃往英雌派寻求庇护。   于是,朝羽茉获得了一件意外之物——云箩宝盖。   云箩宝盖在其主人身亡之后,就被其主所在帮派收回了,这些年来一直处于真空状态,没有另寻它主。   献出云箩宝盖的是青泽派的遗裔,他们提出的要求,便是让英雌派收编他们所有徒子,享有本派徒子的一切权利。   英雌派的教旨天下皆知,她们只招女徒,男徒一概不收,但青泽派却以神器要挟,逼迫英雌派打破底线,招收男徒。   云箩宝盖是当前最最重要的至宝,有这个神器,便可保英雌派度过此劫,一旦炙魔和尤族联手专攻她们,那英雌派毁灭是迟早的事。   可如果破了先例,英雌派违背初衷开始招收男徒,谁又能保证未来不会被男人夺权?   夜里,朝羽茉和众头目商讨对策,她们收集了所有徒子的意见,同意和不同意的都有,长篇大论给主教写信劝说的更是无数。   对着桌上堆积成山的信件,朝羽茉扶额叹气:“青泽派之举实在是用心险恶,这是在对着我们的命门处出招!”   白衫拍案怒喊:“我们绝不能被这些公狗牵着鼻子走,他们就是料准了世人爱男,所以才故意提出这种要求,一旦男修进来,英雌派沦为男人的阵地必然是注定的事!”   姚诗菲却对此持不同意见,她反驳道:“咱们为什么要对女人如此没有信心,只是迫于形势接受了几个男修而已,难道就这么几个普通修士,真能让英雌派改天换地吗?诸位未免过于多虑了,现当下,英雌派能顺利存活下来才是关键,剩下的事情,等危险渡过之后,再解决也不迟!” 第94章 脆弱又坚固的情谊   “没错!就是信不过女人, 就算不招收男徒,全女的帮派里面, 照样有可能会被男权腐蚀!看看派中徒子的成分和表现, 单身反婚的占比有多少?排男厌男的有多少?能够把握自己权利不让渡的又有多少?这么一群碌碌之辈,有强迫有规戒的情况下,都能千方百计地为男人谋福利说好话,更别说真实的男人站进来, 她们怎么可能放弃对男人的崇拜与恭维!”   卒余思离开之后, 觉醒社便瓦解成了多个团体, 那些积极的徒子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准则, 在觉醒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也有很大一部分的跟从者, 却变得比以前更加’自由‘随性了,逆流的风势必然艰辛, 当随着大流随遇而安时,便会轻松自在许多。   大渔质问众人:“我实在不懂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一边说着女人要相信自己, 一边又不相信女人。如果英雌派如此严防死守, 都改变不了被男人取代的结局话, 说明女人本身就存在弊端,是该被淘汰的货色, 这种毫无竞争价值的群体,你们为什么要拯救帮扶她们?为什么总是下意识地轻视女人的力量,夸大男人的侵害,把英雌派想得如此不堪一击,这难道也是所谓的强者思维吗?”   相比双方的争执攻击, 虹琪考虑的更为实际一些:“且不说未来如何?只看当下, 咱们英雌派的所有福利制度都是为女人量身定制, 要真招收男徒进来,咱们要怎么安排这些男人呢?衣食住行是否要和女徒分开?徒子的安全又该如何保证?是不是还要给他们建设男厕男舍男澡堂?修习的教材也要根据男人来改变吗?”   白衫冷哼:“别忘了,其它教派都会默许男修招闝,他们削尖了脑袋往英雌派里钻目的为何?不就是把这里当成一个免费的大青楼嘛?到时候,那些宽容大度自由和平的仙女们,肯定会成为他们床上的常客,估计那时也会自我安慰说,不是男闝她们,是她们在养鸭子,拒绝□□羞辱,解放性自由!”   “喂!你说话不要太难听了,别人明明没做过这种事情,你就故意污蔑造谣,对女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恶毒!”   “她也没说错啊?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男修们打着恋爱的名义骗女人来绞配,上钩者不尽其数。为此争风吃醋,相互陷害,打小三,意外怀孕,中止事业的傻子有多少,各位又不是没见过!”   “那是其它的门徒,咱们英雌派还从来都没发生过这种事!”   “没发生只是因为没条件,一旦招收男修创造出这种条件,英雌派和其它门派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说到底,你们不仅对女人没信心,对英雌派更是没信心!”   ...............   首席上的朝羽茉听着纷乱的现场,再一次陷入无力的困苦之中。   朝羽茉格外地想念英媂,如果英媂在这里,那这场争吵根本就不会发生,英媂怎么可能允许别人来给自己提要求呢?她会怎么做呢?估计会直接把神器抢过来送给英雌派。   朝羽茉只需往下安排,任何障碍和阻拦英媂都会帮自己解决,她们一直以来都是靠着英媂的力量去完成那虚妄的梦想,没有了英媂,她们又能走多远?其实,何止是徒子,朝羽茉对英雌派也极其不信任,这群看似奔涌向上的群体,只是顺势而为罢了,一旦局势转变,她们又有多少人还能维持住当前的意识。   你看,原来从始至终,大家信任的一直都是英媂,英媂是强者,英媂无坚不摧。但这种信念一旦崩塌,英雌派上下人心惶惶便是必然的事,她们失去了安全保障,在危险和灾难面前,要怎么做才能坚守自己的初心?   对于和英媂划清界限这个决定,朝羽茉常常为此痛苦万分。   理智上,她是为了保全英雌派才迫不得已这么做,但她又会痛恨自己的理智。英媂与她惺惺相惜,两人相互扶持这么久,历经那么多的劫难,本该是彼此信任的双方,却要为了全局而割舍掉受难者。   如果朝羽茉和龚喜花稻一样,是个不受限制的普通人,那她必然会坚定不移地站在英媂身旁,用尽一切精力和时间去帮英媂查明真相。   可自己身上还背着英雌派的重任,她不能让英雌派陷入危境之中,这是她和英媂的心血,是所有女徒的未来。   英媂肯定会怨恨自己吧,她这人虽看起来不拘小节,但朝羽茉清楚,她是个极重情义的稚子,她向来看中自己,给予自己一片真心,可自己又是如何待她的!   “主教!主教?.........”   朝羽茉恍惚醒来,发现现场已经安静下来,大家都紧张兮兮地等着她拍板。   “哦,今天讨论的很详细了,此事不宜声张,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我再考虑考虑,散会。”   “哎——主教,那我们————”   看朝羽茉匆匆离去,白衫不禁和同门感叹:“自从英媂出事后,主教就总是魂不守舍的,其实英媂一直都是她的精神支柱,这次灾祸,对她的打击很大。”   大渔不理解道:“英媂都成魔了,受打击的是我们这些无辜同门吧,得亏主教英明,才及时跟她做了分割,不然大家定然会被她连累!”   虹琪急忙反驳:“主教这么做只是迫于形势,别人不懂就算了,咱们内部人士又不是不清楚英媂的为人,她肯定是遇害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你怎么也跟着乱说!”   “但那确确实实是英媂啊!作为天下第一的修士,居然也能被人谋害,不管何种原因,她都给英雌派招来祸端,我们凭什么还要护着她!”   “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这才是英媂的真面目。”   “赶快找寻方法将她斩杀才是正道,不然迟早会迫害到咱们.......”   ................................   ‘英媂’的屠杀只是开始,尤族紧接其后的占地征讨之行,才是导致灾民四处流亡的关键。   横尸遍野,天下大乱,曾经声名显赫的宗门成了乱葬岗,繁华的都市被硝烟尽毁,良田荒置,民屋坍塌,百姓纷纷逃离战乱之地。   大道上全是拖家带口的车马,呼喊吵闹声不绝于耳,沿途的山坡顶上,两个穿戴严实的旅人正盯着络绎不绝的路面。   “你跟着我干什么呢?虽说我欺骗了你,但救你一命已经相抵,况且奴隶之命贱如草芥,我们很多行为都身不由己。”   阿鸾没有看背后的随行者,望着坡底的人群冷漠道:“我不是你的妹妹,我们的前半生没有任何重合,鸢儿与你坎坷艰辛,但我不是,我有知心的朋友相护,日子过得很开心,对修仙界的恨意越不过她们的情谊。”   鹫月不语,只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她知道阿鸾不是妹妹,也知道阿鸾曾经欺骗伤害自己。但真相大白之后,她早就迷失了方向,妹妹已经死了,活着的她又能去哪里呢?   阿鸾,妹妹的孪生姐姐,和她经历过飞尤之战的同类,这是鹫月当下唯一有点羁绊的人了,除了她,鹫月没有任何地方可去。   “也罢,只要你不影响我的行动,想干什么随你便。”阿鸾说着就朝坡下走去,鹫月紧随其后。   在熙攘的人群之中,一辆马车却逆流而行,结果被堵在半道上停滞不前,马妇挥着辫子吆喝行人让路,但效果并不明显。   阿鸾将兜帽往鼻尖压底一些,埋着头走到了车窗下边,她朝里面低声呼唤:“龚喜,是我!”   窗帘没多久便被揭起,一个熟悉的脸庞探了出来,盯着来者瞧了许久才不可置信道:“阿鸾?!”   未等她发问,阿鸾便开始催促:“去安静的地方,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虽然万分怀疑,但龚喜还是吩咐车妇将马车停靠到了路边,跟着她一起下车的还有花稻,三人找了个清净的地方聚首。   “阿鸾,你还有脸回来!怎么?是跟我们炫耀你的尤族复仇大业成功了吗,想来显摆你的丰功伟绩是吗?”花稻生气地怒喝。   阿鸾没有反驳花稻的指责,直奔主题道:“英媂现在很危险!”   “废话,她变成那个样子,鬼都知道她不正常!”   龚喜安抚住暴躁的花稻,点头道:“我俩此次出来就是想调明真相,这些日子一直在跟着她的行程奔波,阿鸾,英媂到底怎么了?”   “那个人不是英媂!她的身体被人夺去了!”   龚喜和花稻浑身一僵,对视了一眼问:“之前是有过这个怀疑,但英媂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被人夺去身体,她向来谨慎小心,对其她人都有所防备,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阿鸾焦急地解释:“是光明派的少主明冷!你们都忘记他了吗?因为对英媂心怀怨恨,所以他和炙魔达成了同盟,吞噬炙魔之力然后掳走英媂,夺去了她的身体!明冷与英媂妇夫多年,英媂早就对他没了防备,这才导致他得了手!”   “他凭什么!英媂对那吊子那样好,居然还做出这种事来!”花稻愤愤叫骂。   大家确实没想到是明冷,这个男人很少出现在公共场合,仅有的几次接触,也都是在英媂家里的一瞥而过。随着英媂的名气越来越高,明冷仙君的光芒早就被他的媂君掩盖,他性格孤僻,不善言辞,也乐于当个家庭主夫。   唯一能谈得上原因的,便是英媂那暴躁的脾气,他估计没少挨打,但这是很正常的事,哪个上门夫人不是这样过来的,难道因为他是个男的就心生不满吗?   “看当时的状态,是英媂休他回家,才让他恨意爆发,决定用自毁的方式来报复英媂!”   哦,这倒也是,英媂当时无缘无故地休掉这男人,确实会让小心眼的明冷情绪上头。   “所以,英媂现在是被那个吊子控制了吗?她这么厉害,居然栽在一个男人手里,咱们要怎么才能找到她?”   “明冷和潘......”阿鸾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把潘翼瞳暴露出来,现在尤族出面的首领是夕鹭,潘翼瞳还是躲在幕后不出头,她换个方式解释:“和尤族联手,共用炙魔之力,光明派中有很多神器被明冷取走,其中有一件叫‘移魂转身’,可以调换人的灵魂,明冷应该就是靠此物夺取了英媂的身体。”   “所以,现在的英媂是明冷,明冷是英媂?”   “没错,还有一些重要消息,我一一讲给你们听.......”   龚喜问道:“阿鸾,虽然我们是旧友,但你为本族做事,现在炙魔和尤族联手,英媂也相当于你们尤人的质子。如今跑过来跟我们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我有理由怀疑,这是你给我们布置的陷阱!”   “没错,一次不忠终身不信!”花稻冷哼。   若是以前,她们这般刻薄的言论,早就让阿鸾委屈得眼泪汪汪,但如今的阿鸾早就不复往日的脆弱,她神色稳重不慌不乱,十分平和地点点头。   “你们不相信我是合情合理的事情,虽说尤人与修仙界有世仇,但我对你们始终怀有愧意……”阿鸾眼神变得晦暗,她垂眼抱歉道:“尤其是英媂,我亏欠她太多,若是她安安稳稳的,我大可以糊弄自己不必在意,但她现在遭遇巨变,生死未卜,那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花稻逼迫她:“阿鸾,你向你的鸟人祖先发誓,今日所言,绝对没有欺骗我们半分,若是再敢玩弄我们,那尤族就再被奴役一千年!”   阿鸾举手做誓,坚定地望着二人道:“我无法决定别人的命运,但我甘愿用自己的命来笃定,自己所言绝无半点虚假!今日立场,不站尤族不站同门,只站自己的良心,要是说谎,我愿意以死负罪!”   花稻撇撇嘴说:“你们尤人说谎成性,但我相信你对英媂的真心,感情这东西是骗不了人的,虽然你一直对我们有所隐瞒,可我们四人的情谊,却没有掺变点假。”   人的感情有时候脆弱不堪,经不起一点考验,可有时候又坚固无比,哪怕隔着世代血仇,也依然能让她们为了同一个人而奋不顾身。   三人破裂的关系,因为英媂又重新链接起来,龚喜摸摸阿鸾的脑袋感叹:“小阿鸾,你长大了好多,我差点都没认出你,这些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这句来自旧友的问候,让阿鸾不禁酸了鼻子,她低下脑袋,努力控制着自己外涌的情绪。   当然吃了许多苦,跋山涉水的奔逃,直面死亡的崩溃,良知与信念的冲撞,恐惧,绝望,痛苦,歇斯底里……都抵不过她对真情的背叛!这些苦她罪有应得,她抛弃了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受些惩罚难道不应该吗?   阿鸾终是忍不住地扑进龚喜和花稻的怀里,对着最思念的人嚎啕大哭,像从前那样,自已依然是她们珍爱的妹妹,在乎的亲人。   “原谅我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罪人……” 第95章 自毁筑基   磐岩派的大门口一片荒芜, 曾经热闹的院落此时积满落叶和灰尘。   尤人们将修士的尸体丢到后山的坑洞里,然后全部掩埋起来, 堆叠的尸体里面, 隐隐约约还有两张熟悉的面孔,居然是未逃出去的主教岩山石,和他的侄子岩莫拂。   朝代更替,江山易主, 曾经的奴隶成了这里的新主人, 而旧主则被黄土砂石永远埋葬在了坑底。   尤人推着轮椅上的潘翼瞳, 朝主母的院子走去。   潘翼瞳的心愿了解, 最近她的心情大爽, 虽然面色越发憔悴,但神情却难免激动, 她摆摆手,让身后的人在此停下。   然后她撑着拐杖, 慢慢往院中走去, 凉风吹过, 引得她连连咳嗽起来。   每轮回一次, 她的力量就减弱几分,连宿主的寿命都越发地减短起来, 但这些很快就可以结束了,她终于完成了那个人的心愿,只等天门再次开启,她们便能离开这里去和飞尤一族重聚。   潘翼瞳来到后院,见潘飞云背对着她, 安静地坐在藤椅中发呆, 阳光柔柔地照在妇人身上, 让她恍惚看到了中年后的红鸧。   “姨母,我听她们说,你这两日食欲不佳,所以我特意做了你爱吃的甜汤。”   潘翼瞳撑着拐,费劲吧啦地将饭盒放于潘飞云的脚下,然后蹲下身子将汤碗取出递到对方面前。   潘飞云并没有理会她,面色沉重地望着前方的那棵桃树出神。   “没胃口,待会儿吃也可以。”潘翼瞳将碗放了回去,满足而欣慰地盯着潘飞云微笑。   果然是同一个魂魄的转世,不管几代轮回,她的脸上都有红鸧的影子,虽然总要重新开始相识相处,但潘翼瞳很享受这个过程。   阳光在树影间悄然移动,两人就这么无言静默了良久,潘飞云疲惫地叹气开口道:“这棵桃树,还是刚把你接到磐岩派时,我与你姨父一起种下的,当时一直以为你会和桃花般,长成一个温柔美好的大姑娘.......”   “哼~姨母不必用此招数来刺激我。”潘翼瞳拄着拐慢慢移到桃树旁边,已经过了花期,残余在枝头的败蕊略显颓势,她捻了一朵枯萎的残花,望着它笑说:“我知道你一定很失望,没长成你理想中的姑娘,你肯定会骂我毒辣狠心,背信弃义,狼心狗肺.....”   潘翼瞳将残花碾碎,搓搓手指无所谓道:“这些话,我已经听了很多次了,开始时,我还会发疯发狂,不能接受你的指责憎恨。可是,经历的多了,反而变得麻木起来,你这个人不管骂得多么严重,却没一次动手害我的,哈哈哈~”   潘飞云垂眼道:“你是我的亲人,我不会去伤害你。只是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翼瞳,你太神秘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一个人能够对这么多无辜之辈下毒手,原谅我无法宽恕你的罪过。”   “无辜?谁无辜?”潘翼瞳嗤笑:“这些无耻又卑鄙的修仙人,当初对我们同族做的恶远不只这些,怎么相同的手段用到他们身上,反而变成我的罪过了?”   潘飞云摇头道:“翼瞳,你总说你我的前世是尤族,但你想想,我能够转世成为修仙界的后裔,曾经的那些尤族又何尝不会变成你屠刀下的修仙人?你一直以来的复仇又是为谁?人类的命运起起伏伏,我们只能维护现下的亲人朋友,对于前尘往事的恩怨,该放下时就要放下。”   “你当然能放下!”潘翼瞳冷笑道:“因为我在你心里永远都排在其它之后,不管是民族大义,还是男人亲友,她们都比我重要!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弃我于不顾,居然还叫我放下?”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想起各种不得终的结局,便又委屈又扭曲,她恨恨道:“我就是放不下,明明我们约定好的要一起离开,你却想抛弃我!我不管你想不想,总之一定要把你带走,你————”   潘翼瞳转身刚想发泄一番,不料藤椅上已经空无一人,潘飞云早就听烦了她的胡言乱语,进屋休息去了。   ......................................   鲜有人迹的群山峻岭之中,往往遍布危险。   英媂浑身上下全是擦伤,衣服破得遮不住身体,她举着兽骨利石制成的武器,劈砍着身前挡路拦截的藤萝枝蔓。   为了躲避凤凰的跟踪,她跑进了深山老林里,结果凤凰甩掉了,她自己却迷路了,日出日落,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越来越疲弱,但人却在山里面打着转无法逃出。   这里没有可行之路,全靠她的直觉来感知方向,就这么在荒山野岭之中摸索,磕磕碰碰弄得自己精疲力尽。   咕噜————肚子发出巨大的声响,又该补充能量了。   英媂找了处山泉,随便喝了几口水填肚,自从开窍筑基之后,她就再没有体验过凡人的生活。   灵气,修为,这些好用的力量几乎伸手便能得到,生存早就不在她的考虑之中,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要为饿肚子发愁。   原以为是明冷的身体,所以没必要在乎,使用起来一直没个轻重,但链接着神经的痛苦却时时刻刻地刺激着她的意识。直到那天,她因为饥寒交迫昏厥倒地,又顺势滚下山坡,被大雨冲刷一夜,让烈日炙烤半晌,最后让食腐的鹫鸟将她啄醒。   英媂不得不接受她当下的处境,肉身的疼痛折磨着她的灵魂,她无法忽视,所以开始适应用凡人之躯,去学着求生。   山里吃的不少,野果菌蘑,还有河里的鱼虾蟹螺,全是可以果腹的东西,但获取它们和识辨毒性,却需要花费英媂大量精力。   也不是没有尝试着重新筑基,不过原本的修为占据着灵台,导致她修炼的灵力全都扩充到被封锁的修为之中,根本没法运力行气。   迷失在荒山之中的英媂,越来越绝望,她没有任何可求助的东西,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该怎么活着逃出去这里?   搬开水边的石头,英媂抓了几只小蟹,生吞进肚子里,再薅几株难吃但没毒的野草裹腹,英媂现在眼冒金星浑身无力。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会死的,一旦死了就全没了........   躺在岸边的石滩上,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英媂难受地揉着不属于自己的肚子,矫生惯养的身体,根本无法遭受这种摧残,肠胃又开始翻江倒海,痛得她青筋直冒,意识断断续续地卡顿着。   呕~~~刚刚吃进去的东西,混杂着胃液全都翻涌上来。   英媂大喘着气,感觉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   “呵~哈哈哈哈......”她擦拭掉眼角因生理刺激而流下的泪水,开嘲笑自己的虚弱:“居然,居然被一个畸爸害成这种惨样子,英媂啊英媂,你简直蠢得要死!”   她试着站起来,却发现四肢虚脱没有任何力气,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   “我不能死.....炙魔现在肯定把外面弄得一团糟...... 龚喜和花稻有神器不用担心,阿鸾是尤人也无大碍.......但朝羽茉和英雌派肯定危险了。”英媂神志不清地嘟囔着。   “都是因为那个阉畸爸,那个容器.......梦境女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我不能死……可是要怎么解开炙魔给我下的封锁——”   天色渐暗,云层堆积,一声巨雷之后,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在雨水的浇灌下,英媂又从昏迷中苏醒,挣扎了几下,还是无法站起。   其实有个可行之法,她一直没敢考虑。   炙魔封锁了她的修为,但并没有封锁她的灵台,如果她能够狠下心来,自毁筑基,将身体内的修为全部清除,那炙魔的封锁自然也跟着不复存在。   然后她便可以借助这里旺盛的灵力重建筑基,从零开始慢慢积攒力量。   可是,谁又能舍下那积攒了几百年的修为,她英媂如果没有了那些灵力,又算得了什么呢?   英媂害怕,害怕失去力量的自己会从强者的位置上跌落,害怕世俗赋予她的所有价值都将收回,害怕自己再也没办法修炼到当前的状态。   她不敢去面对那样的自己,没有力量,失去勇气,胆战心惊地苟且偷生,世人的嘲笑,仇人的追杀,一切一切都会使她崩溃。   但她要死了,跟死比起来,那些真的值得自己去衡量选择吗?   乌云慢慢散开,露出晴朗夜空,明月高悬,照着水坑中的垂死之人。   孤独无助的少年迷失在世间,再也找不到从小长大的树林,她懊悔她悲痛她害怕,如果一直呆在自己的世界就好了,如果不来这里就好了,如果她不贪恋世俗的繁华,如果她能忍受住孤独和落寞,那也不会落到现在一无所有。   泪水止不住地流下,英媂抽着鼻子,感受着身体在慢慢变硬变凉,她要死了啊,可是自己好不甘心。   算了,变成凡人也好,失去一切也好,飞升不了也好,总比死了好,她,她肯定能重振旗鼓的,不能窝囊地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英媂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惧,将意识探进了自己的灵台,那里盘踞着巨大的力量,她摸不着看不到,反而占据着位置,妨碍自己继续修行。   真的要这样做吗?真的要从新开始吗?   要是发生意外怎么办,要是........   算了,就当自己做梦一场,她能行的,一定能行!   英媂拼尽最后一丝意识,朝灵台处斩去,自毁筑基并不如想象中的简单,但英媂本就虚弱不堪,意识溃散,所以只要下定决心,用力一击,汇集在灵台之上的磅礴修为就轰然倒塌。   群山之间发出一阵恐怖的嘶鸣之声,气流压倒古木朝四周散去,惊起成群的禽鸟夜飞,浓厚的灵力外泄,使得黑暗中闪现出绚丽的五彩光斑,盘踞在附近修行的妖兽精怪纷纷跑出来争夺吸取这天降的灵力。   这场大自然的馈赠,直到黎明时分才渐渐停止,彩光布满整个山谷,此地成了难得一见的旺灵宝地。   英媂用了三天时间重筑根基,终于存够了走出深山的力量,明冷的身体带有天残,修行起来速度过于缓慢,她没精力在这里耗费时间。   她要出去,夺回自己的身体。 第96章 世人之爱   “醒了醒了~快看啊!”   “哈哈哈哈, 他长得好漂亮啊——”   “可惜脸上的伤太多,要是白白净净的, 那就跟神仙一样了……”   耳边全是嘈嘈切切的低语声, 英媂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朝声源处望去。   聚集在窗外的女孩们见她看过来,立马嬉笑着一哄而散,只留下几个捣蛋的孩童依然好奇地扒着窗台观察。   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年轻的姑娘, 红着脸端了一个粗陶碗走进来, 她见英媂清醒, 便将碗放到炕边, 自己远远站在一旁道:“你终于醒了,快起来喝药吧!”   喝药?英媂懵懵愣愣的坐起身子, 皮肉和骨缝间传来的酸痛让她瞬间清醒,龇牙咧嘴地大呼起来, 引得那姑娘慌忙上前关心。   “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要不要我把大夫叫来?”   “这破身子真经不起折腾, 太畸爸垃圾了!”英媂揉着酸困得胳膊开口大骂, 她看着尴尬的姑娘问:“还不知道你叫啥呢?我睡了多长时间?”   姑娘往后退了两步道:“我叫王小桃, 你已经睡三天三夜了,中间断断续续的一直在发烧, 大夫说你体弱又吃了很多苦,身子遭受不住才病倒的,先把药喝了吧~”   喝药喝药,她可不敢硬逞强了,不然受罪的还是自己。   那日英媂散尽修为之后, 大量的灵力聚集在山间, 招引了各路精怪异兽前来疯抢。   恰巧那几人王小桃几人进山来采药, 半路上和成精的野兽的相遇,慌乱中跑进了深山之中,幸好遇到英媂出手相助,几人才得以获救。   王小桃说这一片是光明派仙君的闭关之地,里面设了迷阵,普通人进去一般很难再出来。不过对于祖辈定居在这里的山民来说,她们有自己的破阵技巧。   几人带着英媂终于逃出了大山,许是一下子放松的原因,英媂倒头就睡晕了过去,直到今天才苏醒。   捏着鼻子把药灌进喉咙里,英媂苦得眼斜鼻子歪,她这人享福舒服久了,真是一点苦都吃不了,吐着舌头跟王小桃要糖吃。   小桃掏了半天口袋,才找出一把脆枣给她:“我没有糖,先吃点枣子压压药味吧!”   英媂啃着枣,往门外看去,好多和小桃差不多大的女孩在门口捂嘴笑,隐约间还听到有人夸她可爱。   可爱,这个词以前从没有人这样说她,大家对她向来避之不及,嫌她粗鲁野蛮没有人样,这次能引起她们的兴趣是因为什么呢?   英媂看向自己的手心,上面虽布及伤痕淤青,但底子却是细细的嫩肉,这是明冷的身体,她们喜爱的依然是那个漂亮男人。   掀开被子,英媂朝屋外走去,外面是一片和煦的温阳,感受着天地间的生命力,她不禁回想起那个濒死的雨夜,苦痛,饥饿,寒冷,绝望……虽然失去所有修为过于可惜,但她再也不想尝试那种等死的感觉了。   这里是半山腰上的一个村庄,虽然位处偏僻,但并不闭塞,山民们靠山吃山,会采集深山老林中的稀有药材贩卖给外地人,所以经常有商队过来收购,慢慢地村落就形成了这般规模。   王小桃看英媂一脸迷茫,便问道:“我还不知你的姓名呢,需要我帮忙吗?”   “我叫英……”英媂顿了顿,想着现在占用着明冷的身子,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回她:“我叫鹰风,离这里最近的仙门在哪?或者城镇也行,我需要去一个人多的地方。”   去人多的地方才能找到英雌派的宣传站点,她就能给朝羽茉发送消息。   王小桃的脸色有些古怪,她摇摇脑袋说:“可能你在山里呆得有些久了,不了解外面的状况,我劝你最近还是不要乱跑了!”   “为什么?”   王小桃把英媂引到了一行商队跟前,这里聚集了许多围观的群众,中心的几个商贩正在讲述着她们的见遇。   “哎呦!可了不得的,那个魔头把整个修仙界的门派都给灭了,道路两边全都是尸体,简直跟地狱一般!”   “幸亏我们跑得快,不然也得被魔头抓去炼丹!”   “变天喽,以后咱们就得成为尤人的奴隶了……”   商贩说的夸张,把外面描述成了尸山血海,山民们听得满脸恐惧,英媂不禁咒骂明冷这吊子得势就猖狂,居然把修仙界搞成这个样子,她又担心起英雌派来。   于是高声问商贩:“那英雌派现在境遇如何?可曾遭受攻击?”   众人看向英媂,她作为一个外来者,本就使人好奇,见其开口询问,便纷纷向她解释。   “英雌派搞来了云箩宝盖,暂时安全,现在修仙界也就剩这一个门派了。”   英媂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英雌派没事就成,其它的灭了就灭了吧。   其中一个商贩反而不满道:“这英雌派虽说是保留了修仙界的根基,也救了许多百姓,但那魔头毕竟出自她们之中,依我看,此次灾祸也许正是那群女人的阴谋。”   “我也早看那群女人不顺眼,一群娘们儿不呆家里相夫教子,反而搞什么全女教派,真是颠倒坤乾!”   “就是,说不定这魔头便是她们违反天意,才放出来惩罚修仙界的!”   “嘘————小声点,现在行商全靠着这群女人照应,可不敢得罪她们……”   说话的有女有男,英媂听得连连皱眉,但她的注意点不在厌女言论,而是她们说的那个魔头。   “你们说的那个魔头……是光明派的人吗?”   商贩恐惧地望望四周,然后悄声怒道:“什么光明派,是那个进天门的女人,英雌派的创始者!我早说过女人进天门是不详之兆,你看吧,天下大乱炙魔横行!”   其她人立马附和起来,连着声讨英媂的种种罪过,但表情大都惊恐,连名字都不敢提,生怕把本人给招来。   殊不知她们口中的原主就站在面前,英媂震惊地看着众人,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是的,她现在是明冷,明冷是她,那么明冷做的所有恶,都将是‘英媂’的罪行!   英媂气得差点吐血,脑瓜嗡嗡作响,她太小瞧那个吊子了,居然会以这种方式来毁掉自己。偏偏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自己的恶名已经形成了,再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   在场的女男老少们,谈了两句英媂就偏移过话题,转而去攻击她的性别,毕竟骂英媂会受到惩罚,但骂女人不会。   这些女人自贬起来毫无底线,她们对自己俯首做奴的行为沾沾自喜,并用最恶毒的言语去攻击不守妇道的女人,以此来向陌生男人表达自己的臣服与忠心。   男人自然是双手赞成,但他们依然要从中挑出点毛病,来教育一下陌生女人,以此来彰显自己的性别优势。   英媂本就憋了一肚子气,被这些人拱得忍不住爆发,捋起袖子一顿臭骂,本以为她们会不服反驳,没想到居然全悻悻散去了。   王小桃追着英媂往回走,她安抚道:“这些人确实很无理,明明都是妈生的,却这样瞧不起女人,你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果然还有脑袋清醒的人,英媂稍感安慰。   王小桃又一脸崇拜地望着英媂道:“像鹰风这样的好男人实在太少了,又帅又尊重女性,要是世界上的男人都像你这样该多好啊!”   “…………”英媂收回刚才的想法。   她在英雌派呆得久了,以为全世界都变好了,实际上变好的只有派里的人,等出了舒适圈,外面世界依然毫无变化。   罢了罢了,她不是卒余思,没那个闲情逸致去管这群蠢货。   虽然着急回去,但英媂还是在此地多停留了几天,她需要尽可能多地,将自己外放的灵力收回,一旦出了山,面对外界的复杂境况,她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   在专心修炼的这段时间,英媂接受到了很多人投来的善意。   除了一直照顾自己的王小桃,还有很多姑娘天天给她送吃的喝的用的,甚至村里的姑婆大娘都会多关照她几分。   她还是她,只不过换了个皮囊就从万人嫌变成了万人爱。同样的性格和行为,在自己身上是粗鲁,在明冷身上便是豪放,一边是邋遢,一边主动有人给她洗衣清理,自私成了理智,冷漠换为远见,刻薄应该是真性情,狠毒也可以是成大事者。   在这些人眼里,唯一能称得上缺点的,便是没有畸爸。   唉?也不对,她现在明明没有畸爸,看来性别是女才是真正的缺点。   而那些老少男人,见了他便要酸几下,但打不过所以只能口头上过过瘾。   英媂没功夫跟这些人纠缠,等练的差不多了,便在女人们的不舍声中,带上成包的干粮盘缠出发了。   赶路之时,英媂收敛起自己的脾气性子,尽量不去掺合任何纷争,她要保存体力和精力,只要回到英雌派,找到朝羽茉,她所受的一切都有机会平反。   那日,她赶到一处破庙前,庙的成色很新,但却被毁得七七八八,从断裂的碑石中可以得出,这是专给她建得庙。   英媂仙君的庙,在炙魔蛊惑世人的那段时间,这里的人因为使用英媂教与的法术和咒语,所以无一人受难。大家便自发性地为恩人英媂建了座庙,开始时只是小小一座土石庙,但后来不知为何,众人纷纷前来求拜上香,于是又经过了几次扩建。   这事龚喜也曾跟英媂讲过,她根本没当回事,如今站在这片废墟当中,只觉得世态炎凉。   她的神像雕得并不像自己,现在只剩下半个身子,脑袋滚在杂草堆里满是污秽。   建神像雕是她们,砸神像雕也是她们,从始至终英媂都不曾知道,她站在这片荒芜之中,像是错过一场自己上演的好戏,可笑至极。   发愣期间,有一波灾民来到此处,她们衣衫褴褛像是受了许多苦,发觉英媂行备齐全就想上前争抢。   结果一出手,用的依然是当初英媂教给她们的那几招功夫,最后自然是没打过,于是又对着英媂的残庙打砸了一番泄愤。   神像经不住折腾,剩余的半截身子轰然倒塌,灰尘弥漫在半空,日光下头,英媂的背影拂袖而去。   爱之如明月,弃之如敝履,世人之爱,最是功利。 第97章 引魔出洞   就在前两天, 龚喜几人寻着‘英媂’的动向一路奔波时,竟然碰到一个意外之喜。   是瞎虎子!它居然没跟随着自己的主人, 反而千里迢迢地找到她们几人来求助。   神兽很少会离开主人单独行动, 没有人类的照顾,它们更喜欢躲到深山老林里,瞎虎子不顾危险跑来这里,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英媂有危险。   虽然瞎虎子不能言人语, 但几人还是费了老大劲, 终于了解清楚英媂目前的处境。   果然和阿鸾说的一样, 英媂的身体被明冷夺取了, 而她又因为要躲避明冷的追击,所以不小心跑进了深山里面。那里有光明派曾经设下的迷阵, 英媂的功力本就被封锁,再加上阵法的干扰, 瞎虎子根本找不到她的行踪。   直到那日, 山谷间忽地弥漫开一股熟悉的气息, 像潮水一般浸润了万物, 瞎虎子确信这是英媂力量,于是急忙追过去察寻。   然而它猛地发觉, 自己竟无法与英媂产生感应!   神兽与人类的结盟,属于一种力量上的共享,英媂修为虽然被封锁,但力量产生的磁场一直存在,靠着这种吸引, 英媂跑到哪里, 变成什么样子, 瞎虎子都能找到她。   但是磁场消失了,英媂的灵力莫名出现在外界,瞎虎子找遍了山谷都没看到英媂的影子。   事情远比想象的更严重,英媂的处境很有可能触及到了生死,不过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至少瞎虎子带来另外一个消息。   英媂的身体对炙魔有压制性,交换的时间越长,炙魔的力量就流失的越多,想来这段时间,明冷作恶的次数变少,就是因为这个缘由。   龚喜说道:“如此看来,明冷现在急需找回自己的原身,只要我们跟着他,也许就能找到英媂了!”   “不用这么麻烦,连神兽都找不到其主人的话,想必是英媂故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她这样做的目的无疑是在防备炙魔。”鹫月看着众人说:“炙魔已经等不及了,它现在急需合适的身体来消化新杀的魂魄!”   “鹫月你……”阿鸾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想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关于容器的内情,向来是她们的禁忌,此事一旦暴露就会给鹫月招来杀生之祸。   但鹫月明显不在乎这些,她继续说:“炙魔想要降临于世,必须要有合适的容器来装栽它的能量,就像你去钱庄存钱时,需要以自己的名义来开通账号,这样往里投银两时,资产才能归于你的名下。”   “炙魔占据英媂的身体,就像借用别人的账户,它吸食的亡魂之力只能留存在英媂的身体里无法归为己用。与此同时,炙魔还要划出相当一部分的力量来驱使英媂的身体,短时间尚能维持,但像这样长期的借用,无疑会将炙魔拖垮。”   花稻迟疑道:“所以.....那个吊子虽然占用了英媂的身体,却也承担着相应的风险.....英媂故意藏起来,也许是在消耗它的力量。”   龚喜忧虑道:“但这样对英媂也很危险,万一那吊子最后承受不住,直接把英媂的身体抛弃毁掉,英媂的魂魄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寄居在男人的身体里了?”   花稻大呼:“千万不要,我可不想对着一个吊子喊英媂!”   阿鸾摇头说:“英媂不会藏太久,大概率是炙魔找到她抢回身体,然后英媂灵魂无处安藏,最后魂飞魄散。”   “是的,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夺回英媂的身体安存起来,与其四处奔波乱找,不如守株待兔,她若是脱险后肯定会第一时间跟你们接头。”鹫月道。   此话不假,她们一直以来都很抓瞎,虽然救人心切,却无半点成果,被鹫月这么一点拨,瞬间豁然开朗。   花稻疑惑地问她:“可是,要怎样才能夺回英媂的身体,我们根本找不到它?”   “不需要特意寻找,炙魔会自己送上门的。”鹫月勾嘴冷笑:“窥视炙魔之力的人有许多,炙魔在人间的容器不止一个。除了光明派准备的祭品,还有尤人暗地里培养的后备人选。”   真相呼之欲出,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她。   鹫月坦荡荡地对众人说:“让我去把炙魔引来,它已经不止一次地向我发出示意了,只要我同意献出身体,炙魔便会带着英媂的身体送上门来。”   鹫月对花稻和龚喜说:“我听阿鸾说过,英媂曾给过你们一件可以锁人魂魄的神钟和一件可以瞬移位置地图。”   “摄魂钟和盛灵地图?确实没错,但我们修为有限,就算神器在手也对抗不了炙魔吧?”花稻担忧地问。   鹫月点点头道:“我们先设计将炙魔引过来,由阿鸾来保护我们暂时的安全,然后你用摄魂钟把它的魂魄吸进封印,以你的力量必然坚持不了多久,这时候我们便可利用她的盛灵地图,带着英媂的身体逃脱。炙魔没了容器栖身,就会遭到天雷的击打,所以它肯定要找地方躲起来,这个时候英媂便不用隐藏气息,我们就能靠瞎虎子找到她了!”   龚喜和花稻大赞:“这个计划绝了!完全行得通!”   阿鸾张张嘴,却没敢说什么,这确实是个可行的办法,但对鹫月来说实在危险,不过英媂现在处于险境,她们别无选择。   龚喜和花稻也惊讶于她的坦率,这种事情不用说都明白其中的危险性,她一个局外人竟然愿意为英媂做到此步,难免引人怀疑。   “虽然此话说出来很冒犯,但尤族和修仙界结仇已久,你和英媂并无交集,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来破坏自己族人的计划呢?”   鹫月轻笑:“我和她并不是没有交集,当年在天门大赛场上,她因为珍惜英才,便主动出手救我于险境。我和阿鸾不同,对尤族的存亡并不关心,我只知道她是个磊落的英雌,是我鹫月的恩人,救命之恩本当相报!”   她说的真诚,不容人质疑,龚喜和花稻只能拱手致谢:“是我们狭隘了,抱歉对尤人一直持有偏见,如今看来,连同派都背弃她的情况下,你一个敌族却愿意舍身相助,英媂能结交你这样的侠义之士,实在是她的大幸!”   四人随即商量计谋,然后暗暗布置陷阱,救人之事耽搁不得,第二日凌晨她们便开始了行动。   ...........................   “鹫月,你确定没问题吗?”阿鸾躲过龚喜和花稻,偷偷询问鹫月。   山顶的风有些大,吹得衣衫肆意乱飞,鹫月望着天边的朝霞,无谓道:“英媂能出手救一个卑贱的尤奴,我又何必吝啬救一个落难的好人。”   往事如过眼云烟,人生起落瞬息万变,谁也没想到那个将天下踩与脚底的英媂,有一天也会沦落至险境。   阿鸾叹息:“英媂从没有低看过尤人,小姐却联合那个男人一起陷害她,虽说是为了尤族崛起,可.......”   “阿鸾——”鹫月转身望着她道:“你一直都纠结于民族大义的对错之中,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又该怎么办?那些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难道比你的幸福比你的生命都要重要吗?”   “我……”阿鸾从没想过这些,自己一直以来的理想,便是为重振尤族而奋斗,奉献牺牲都是伟大而骄傲的事,她垂下眼眸说:“跟千万受苦受难的同族比起来,我自己的人生显得微不足道,若是尤族同胞今后不再被奴役,那这些牺牲根本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我从来都不觉得这些不算什么,贪生怕死是人之本性,我的眼光看不到更远的将来,如果说牺牲,那为什么偏偏是你我?”   阿鸾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她表面上看似开朗乐观,但接触久了便能发现,阿鸾是个很自卑的人。   许是潘翼瞳的故意洗脑,将她的塑造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价值,只是一味的付出奉献。阿鸾不觉得自己的生命宝贵,也从不去追求自己的内心,她把自己踩进尘土之中,任何事物都凌驾于她之上。   “至少,至少这一切都没白费,尤族成功了不是吗?”   鹫月嗤笑:“成功?在你心中尤族是一个象征性的称呼,还是那些被强行牺牲的尤人?对于死去的祭品来说,你的行为难道是在拯救她们吗?潘翼瞳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她离开后,幸存的尤人还能维持住现状吗?”   “也许小姐会教与尤人飞行之术,只要她们长出光翅,那尤族就能重返天空!”   “呵——你别忘了,在尤族被奴役之前,每一个尤人都能飞翔,现如今这些败者的后代,难道会比她们飞得更高吗?就算飞高了又怎样,只要飞不出凡间,那就必须要面对修仙界的欺压。潘翼瞳不想着改变尤人的思想,培养各路人才,教与她们战斗,反而借用族人生命来平乱,甚至寄希望与邪魔之力,她根本就没为将来作打算,只是图一时之快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鹫月!虽然小姐做法是狠毒了些,但是她.......”   “你永远不肯承认她的私心,因为你早步入她的计划,成了和她一样手沾鲜血的人!你不敢去细究其中的缘由,所以用民族大义来麻痹自己!醒醒吧阿鸾,别再被她利用了,想想你这一生中真正在乎你,珍惜你的是谁?是英媂!是你的那几个朋友,别人都期盼着你去死,只有她们希望你好好活着!”   泪水刷地流淌下来,阿鸾绷着嘴不敢再言语,她害怕真相被戳破,害怕曾经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鹫月背过身子轻叹:“我曾经也和你一样麻痹在仇恨之中,觉得自己命如草芥死不足惜。可是妹妹不这样觉得,她认为我的幸福比日月都重要,我的生命比天地都广大!阿鸾,也许我们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卑贱,也许世间万物都不如我们自己重要,为什么要执着于她人的苦难呢?明明自己才是最需要被我们拯救的那个人!”   阿鸾擦拭着眼泪哽咽道:“我真傻鹫月,英媂为保护我不惜送我鲛王珠,但我却拿它去干险事,如今尤族联合炙魔重伤英媂,我竟也是其中的帮凶,我背负了她的一片真心!”   “不要再去纠结既定的结局了,只有先把英媂救下,你才能弥补心中的愧疚。”   “嗯嗯!”阿鸾点点头,将鲛王珠牢牢握在手心,她这次一定要把英媂救出来!   朝阳转瞬即出,霞光照射大地,两人等待许久都未见’英媂‘的身影。   正急躁之时,一个陌生男人突然出现在了她们身后。   来者无声无息,要不是鹫月心中有触动,谁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出现。   阿鸾立马启动鲛王珠,设下防护,两人紧张地注视着男人向她们走来。   “哇哦~当我不知你们的诡计吗?”男人摘下兜帽,露出一脸的老态,纵横交错的褶子盘布在皮肤之上,仅仅说话的功夫就又老了几分。   他用沙哑的嗓音笑道:“以为我会用她的身体来与你会晤吧,哈哈哈哈~可惜啊,计划落空了!”   四周猛地卷起了砂石,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向结界,阿鸾在顷刻之间破功,鹫月被男人捉到了面前。   “鹫月!!!”   阿鸾扑向男人,却被他随手一拂击落下山崖。   近距离观察,更能直观地感受到男人的衰败,像是融化的蜡烛般,每一秒都在加速向死亡奔去。   看着鲜活耐用的身体,男人激动万分:“这真是尤族为我准备的厚礼啊!英媂这懦妇就算将我的身体藏起来又怎样,她以为自己一个凡人之躯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吗?哈哈哈哈————”   男人低垂的眼皮底下冒出了赤红色的光芒,苍老的手掌掐着鹫月的脖子,然后张开了黑洞洞的嘴巴。   黑色的烟雾从嘴巴里冒出,男人的身体像一滩烂泥般萎缩在地,鹫月紧闭七窍,在黑雾包围她的那一刹那,钟鸣声响起。   嗡————————   这是摄魂钟第一次在人间使用,没人知道的它的威力如何,虽说十二神器可以压制任何神魔,但以花稻的修为,能否和炙魔对战还是另一说。   如果这次出手未能成功,那她们几人都将命丧于此。   好在钟鸣声明显起了震慑效果,原本聚集在一起的那团黑雾像流沙一般,开始慢慢朝花稻的方向移动,摄魂钟在努力吸取炙魔的灵魂。   鹫月的身体摆脱了炙魔的控制,她未敢犹豫,直接转身跳下了山崖,在半山腰等候的阿鸾,大展光翼,稳稳将其接住带离。   山顶上的花稻依然在与炙魔对峙,炙魔的力量过于强盛,哪怕被英媂拖了这么久,作为凡人的花稻都难将它收进钟里。   龚喜一边为花稻输送功力,一边展开盛灵地图大喊:“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快撤!”   俩人不敢多作纠缠,此时晴朗的上空突然间乌云密布,炙魔本体在人间暴露时间过长,很快就要遭受天雷的惩罚。   收了摄魂钟,俩人刚从原地消失,一道巨闪就跟着劈到了山头,爆炸声轰隆作响,山体被硬生生的劈成了两半。   碎石四溅,天地撼动,炙魔却不知逃向何去,只留下漫山遍野的狼藉。 第98章 回归正位   英媂虽说修为散尽, 但修仙的道法并没有丢掉,就好像渔妇出海打渔, 虽然满船的鱼虾抛之殆尽, 但船网帆钩,以及打渔的经验依然存在。   不过明冷的身体确实限制了她的修行速度,就如常识所知,男身易堕, 哪怕配备上高贵的灵魂, 都抵挡不住配件的垃圾。   她要花费好多精力来压制住内心的暴躁和破坏欲, 最难处理的是那种渗到骨子里的焦虑, 从男人眼中看到的世界, 永远都蒙着一层绝望的滤镜,他们的感官迟顿又麻痹, 只有激烈醒目的刺激才能调动起神经中的兴奋。   英媂想起当初和明冷的那场辩论,她主张随心所欲, 而明冷却再三强调克制隐忍, 现在看来, 双方都没有说错, 只是女男身的差别甚大,基底不同, 便不能相提并论。   再往前便是修仙界的地盘了,这一路走来,除了要躲避明冷的追捕,还要防范着四处打砸的尤人,她像一只见不得光的地鼠, 天天东躲西藏, 好不凄惨。   起义的尤人联合炙魔抢夺了大半的土地, 各门派皆被屠尽,只有英雌派因为云箩宝盖的庇护,所以堪堪躲过一劫。   由于炙魔暂时的停手,修仙界得以喘息片刻,她们元气大伤,内部乱成一团,只能争取自保,无力抵抗外敌。   而尤族也没好到哪里,尤族为奴已久,族人或畏缩或荒蛮,难找合适的人才治理,夕鹭管控起来十分困难,局势陷入了暂时的安稳。   最近尤族和英雌派准备讲和,双方以淮安山脉为界,划分了各自的领土,百姓开始休养生息,商路也陆陆续续地开通。   过了淮安岭,终于见到了人来人往的城镇,逃难的流民和形形色色的商队,全都要从这里进入修仙界,现在英雌派一家独大,到处都是她们都守卫。   英媂见到自己人十分激动,不过新招收的徒子她都不认识,也不好意思上前询问,况且自己现在是个男人样子,还是先联系上朝羽茉再说吧。   随着拥挤的人流,通过层层检查,英媂灰头土脸的破烂模样也未被人识破,她兴冲冲地跑进城中,寻找可以通信的宣传栏。   大街上很是热闹,英雌派设置了许多可以供流民休息的篷帐,城墙上贴着开荒信息,大片的土地被重新分配,而女人有着优先选择地基良田的权力。   她一一看过去,发现了许多英雌派新推出的政策,以前仅仅在派内流通的规则,现在已经延续到了整个修仙界,修仙的教习班遍布基层,每一个女娃娃自小就要接受教习,去挖掘自己的慧根仙基。   各行各业,各个领域,英雌派都重新做了整改,就如朝羽茉所说,她没有改变任何一个人,她只是在创造一个正确的环境。   从一个门派到整个修仙界,朝羽茉过渡自然,管理得井井有条,她像一台精密机器,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英媂这辈子很是自负,唯一能让她高看一眼的便是朝羽茉,她没有什么与人打交道的本事,所以看到朝羽茉的治理天赋,便格外地敬佩。   英媂愿意跟着朝羽茉去折腾,喜欢在她的热血中燃烧沸腾,一向吝啬自私的小气鬼,都能够奉献自己力量和精力,不求名利和回报。   也不能说完全不求,她心甘情愿地付出,只是爱看朝羽茉浑身放光的样子,她信任朝羽茉,她珍惜朝羽茉,她希望朝羽茉越来越好,比她都好也无所谓。   可是朝羽茉,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呢?   城墙的末端,贴着一张泛黄的通缉令,那是英雌派与英媂决裂的宣言,字字指控着不属于她的罪行,而落款处标著着日期和朝羽茉的印章。   耳边的喧嚣不知在何时消失,她呆愣愣地望着那张通缉令,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朝羽茉,你,你怎么能如此对我?在我落难的时候,四处奔逃的时候,生命垂危的时候,你不来救我反而早早将我舍弃掉,为什么?咱们之间的信任就如此不堪一击吗?   自从落难之后,无论是修为被封锁也好,丢掉身体也好,命悬一线也好,哪怕是功力丧尽,她都提着一口气不曾丧失信心。   她确定自己能够重新夺回一切,曾经更艰难更绝望的时刻她都经历过,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小磨难。   唯有此事,她非常在乎!   明冷的背叛英媂从不在意,因为自己并未将他放在心上,但朝羽茉你凭什么!她心中就那么一点真情,献出去了,却换回今日的嘲讽,不能忍!如何能忍!   愤怒和委屈让英媂手脚发麻,浑身颤抖,通缉令上的每一个字都刺激得她无法呼吸,英媂恼火地扑上去将城墙上的告示撕个粉碎。   “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过路的行人谨慎地远离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英媂红着眼朝其它地方望去,她的通缉令遍布整个城镇,墙上,树干上,宣传栏上……   她撕啊撕,吼啊吼,这么久来的防线,在此刻像大坝崩塌,痛苦淹过双目,飘散的纸屑如雪花落满肩头。   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让她停下来,可是英媂无法理智,她无法忍受,她停不下来,她恨不得立马将这里夷为平地!   守城的护卫及时赶到,十几个修士靠着仙器才勉强将暴走的英媂给制服住。   “哪里来的脏男人,居然敢在英雌派的地盘上撒野,把他押到白队长的跟前处置!”   白衫刚好巡逻到此地,见有喧哗闹事者,便骑着马前来查看,结果还没走到跟前,被扣押的那个狂徒就挣脱众人逃到了城外,护卫追了好一阵都没赶上。   “主教马上就要前来和尤族签订协议了,都看护严实点,万不可出了什么差错!”白衫叮嘱众人。   “是!”   “队长,那男人好生奇怪,也没伤到什么人,只是把我们张贴到告示全都给撕毁了。”护卫将地上的一团团纸屑拿给白衫看。   黄旧的页面上还残余着字墨的横迹,白衫心中一顿,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勒转马头,往回赶去。   英媂顺着来时的道,一路狂奔,直到力量耗尽,嗓子烧干,她才扑倒在荒草丛生的山丘上。   晚霞映满天际,夕阳染红了草尖,英媂发泄完情绪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木木的,这一连串的打击让她感到无尽的疲惫。   全没了,曾经拥有的一切全都没了,她现在就是天地间最大的笑话!   英媂甚至希望自己还在白塔底下镇压着,所有的痛苦都是混乱中的一场梦,那样便不必去面对之后种种的不甘与难过。   醒来吧英媂!快点醒来吧!这场梦没必要再做下去了。   晚风抚慰她干涸的泪渍,归巢的鸟燕从上空啼鸣而过,人之欲念虽无形无影,却能蒙蔽整个灵魂,得到时能有多惊喜,失去时就有多痛苦。   可是,不管得到还是失去,都只是过眼云烟,终归带不走拿不去。   暮色下沉,天边的明月亮起,英媂平躺在荒草中久久都未动弹。   “在这里!英媂,终于找到你了!”   草丛中响起簌簌的声音,英媂还未回过神来,瞎虎子就跟狗一样跳到了她的身上,摇头摆尾地表达着自己的开心。   阿鸾和鹫月随即从天上飞落下来,张开的蓝色光翅在背后慢慢收拢,阿鸾激动地扑到英媂身边大喊:“英媂!我就知道你肯定没事,你怎么可能有事嘛,呜呜呜~”   她本想抱住英媂大哭一会,但明冷的模样太过于陌生,阿鸾只能跪在一旁抹眼泪。   英媂慢慢坐起来,看着突然出现的旧人,心中复杂万分,她哑着嗓子问:“你们.......怎么找到我的,我都变成这般模样了,我以为你们.....”   以为你们都抛弃我了。   “英媂对不起,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我只是想帮助尤族摆脱奴役,却没想到她们会联合炙魔加害于你,对不起!”   鹫月走到阿鸾背后催促:“英媂,我们已经帮你找到身体了,但炙魔派了凤凰看守,我们打不过它,你.......”   “我也打不过。”英媂惨笑着垂下了脑袋,她不愿在朋友面前暴露落魄的样子,可是此时英媂已经不在乎了。   瞎虎子又恢复成巴掌大小,趴在英媂的脖子边,急切地链接她体内的修为,结果探索了一遍,发现丹田中空荡荡的一片,曾经的意识森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灵台上的那一团模模糊糊的雾气。   阿鸾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的英媂,我们已经联系朝羽茉帮你去取了,英雌派现在势力强大,应该也能找到换魂的法器,不过我们是尤人进不去修仙界的地盘,你待会儿只要顺着———”   “我不想见她们,让朝羽茉把我身体送出来!”英媂站起来,扭头不去看淮安城的方向。   阿鸾和鹫月对视不语,她们并没有出口劝解,英媂的情绪本就在预料之中,朝羽茉那般不念旧情,将她推出去挡灾的做法,确实难以让人接受。   “好,那我这就去通知她们。”   “龚喜和花稻没事吧?”平复下来的英媂,不免担心自己的挚友。   阿鸾回道:“她们没事,只是被盛灵地图传送到南海地带了,龚喜正尝试着往回调渡呢。英媂,这次多亏了鹫月给我们出谋划策,她还舍身引炙魔上钩,利用天雷成功将炙魔逼进暗处,不然我们根本夺不回你的原身!”   英媂朝鹫月点头致谢,俩人虽只有一面之交,却都在彼此危难之时出手相救,英雌之间的惺惺相惜本该如此。   三人互相交谈着各自的信息,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约定好的地方。   英雌派的动作很快,等她们到达时,已经有人在那里静候多时了。   一个手持法杖的老者走到她面前自荐:“英媂仙君可还记得我?当初老朽曾主持天门大赛的祭祀仪式,那次天卜,我就已经看到了最终的结果。”   原来是那个大祭司,老成这般模样了,她居然还没死?英媂疑惑地问:“什么结果,是我获胜的结果,还是我被那畸爸谋害的结果?”   祭司抿嘴微笑道:“是更远的结果,天机难述,总之英媂仙君要牢记老朽的几句箴言,不破不立,无欲无求,心至绝地,方能永生!”   “什么意思?”英媂听得满头雾水。   “这话,英媂仙君慢慢了悟吧!”祭司用法杖指指身后的石台说:“现在老朽要帮你回归正位。”   月光下的白玉石台上,躺着一个高大的女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着华丽锦服,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虽无生气却自带一股威严之意。   英媂从没在意过自己的样貌,如此直观地观察自己的身体还是第一次,强壮,勇猛,不怒自威,像一头蛰伏的雌狮。   多么好的人啊!原来她拥有这么完美的身躯,英媂心生恍惚。   “仙君请躺于自身旁边,老朽马上施法回魂!”   没啥好犹豫的,她巴不得赶快回去,于是跳上去,后脑勺刚挨上石台,意识就陷入了混沌之中。   ............................................   眼前全是雾蒙蒙的白,少年行走在其中,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成长,她伸展手脚,停在了那里。   消失已久的女人转过了头,她望着身材高大,面容却依然青涩的对方道:“英媂,我为你安排的历练如何?你一直沉迷于外界虚无的繁华,停滞了自身的修炼,这么一番劫难,能让你迅速成长了起来。”   少年眼中全是痛苦,她迷茫地看向四周说:“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树林,我的世界,我积攒的一切,全都没了!”   “怎么能说全没了呢?你不是还在吗?”女人指指少年的本体,鼓励道:“英媂,要去寻找真正属于你的东西,将那些拖累你的,蒙蔽你的,毁掉你的全都抛下!今后的修行将愈发地艰难,你好自为之~”   余声回荡在脑海中,记忆随着意识的清醒,慢慢被遗忘殆尽。   英媂睁开了眼睛,阿鸾和鹫月正紧张地看着她。   赶忙坐起来,查看全身的状态,没错,是自己的身体!手脚完好无损,瞎虎子也早早钻进了她头发中,将功力运行一周,各项配件都没缺失。   英媂松口气,然后将目光移向了并排躺着的明冷。   这个阉畸爸,把她害得好惨,绝不能轻易放过他,先断其双腿解解恨!   英媂刚抬起手,一旁的祭司便阻拦道:“英媂仙君且慢,这具躯壳是我们出面相助的报酬,留着他,还有大用处!”   “又是朝羽茉吩咐你的对嘛?”   祭司笑而不语,只是命人将明冷的身体搬走。   英媂冷笑:“她真是不放弃任何一个算计我的机会,把我连人带影,全都拆解了换成她的雌图伟业,我在她心里,不就是一个吃不完享不尽的血包嘛!”   众人盯着她的身后,没有言语。   英媂察觉到什么,转身看去,朝羽茉正站在不远处,默默地望着她。   再次相见,英媂心中的怒火更甚,她握紧拳头,满肚子的怨念堆积到了嗓子眼,于是咬牙切齿地讥笑道:“来得正好,让我看看你还能怎么坑害姥子!”   朝羽茉对众人示意:“麻烦各位先回避一下,我有要事需跟英媂仙君商量。”   祭司带着英雌派的人一并离开,阿鸾本想留下来照看英媂,结果也被鹫月拉走了。   月色之下,只剩下英媂和朝羽茉二人。 第99章 看清自己   朝羽茉向前靠近两步, 垂着眼眸说道:“英媂,我知道你生我的气, 但我是有———-”   “你自然是有缘由的!”英媂抱着胳膊嘲讽道:“你心怀大局, 肩负着英雌派的未来,所以有苦衷,有不得已,这么做也符合一个管理者的身份!”   朝羽茉低下脑袋, 没有反驳, 她没勇气去直视英媂的眼睛。   “抱歉英媂, 一直以来我都对自己的做法很鄙弃, 可是局势危急, 有时候机会就在取舍之间眨眼即逝,我总是下意识地去选择利益最大的那个, 英媂,我希望你能理解......”   “你让我怎么理解你朝羽茉。”英媂的情绪终是绷不住了, 她架起胳膊红眼盯着对方质问:“我才是被舍弃的那个!当初你拉着我创建英雌派时, 我跟你提及过利益吗?一直以来我都在给你打白工, 可曾跟你提过要求吗?朝羽茉, 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朝羽茉望着英媂,张嘴却不知要如何回复。   “你觉得我是为了所谓的女性未来, 才愿意做这么多蠢事的吗?朝羽茉,我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苦难!我都已经站到如此高的地方了,女权男权都影响不到我一根汗毛,之所以浪费时间创建英雌派,那是因为我在乎你朝羽茉!我把你当成齐头并进的朋友, 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可你又把我当成什么!”   “英媂, 你自然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相处了这么久,各自心意还有什么好质疑的,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尽全力保住英雌派!”朝羽茉难过地解释。   “英雌派是我们俩人共同的心血,当初明冷借你的样子屠杀仙门时,你可知道英雌派要面临多少危险吗?你是英雌派的人,如果不先做表态,那英雌派无疑会被全世界攻击,如此一来岂不正合了炙魔的意?英雌派一旦倒下,所有一切就全没了,我又能拿什么去救你?”   她靠近英媂,握住对方的手臂继续为自己辩解:“只要英雌派还在,那我们在修仙界就占有绝对的话语权,我知道你在意自己的名誉,没关系!等我和尤族达成和解之后,便立马为你平反,你蒙受的所有冤屈都能得到声张,我————”   英媂猛地甩开朝羽茉的手,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她嗤笑道:“你还是不明白朝羽茉,如果这次是你遇害,那我就算付出再多代价,也要先把你给救出来!英雌派倒下了还能再起,徒子们跑了还能再招,权力丢了还能再抢,可你若是死了,才是一切都没了。说到底,你可以接受我死,但接受不了自己手里的权力地位被丢弃!”   “不!!!”朝羽茉摇头反驳:“我与你岂能相提并论,你是英媂,是天下第一,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为什么不能?”   英媂抓住她的手,将其放到自己的丹田部,冷笑说:“我再厉害也是一介凡人,会疼会痛会受伤,就算死不了,难道这些折磨在你心里都比不过那些利益吗?”   手下的身体还泛着凉意,深探进去便会发现,原本储存功力的地方空荡一片,脉搏虚弱,完全没有修士该有的强劲。   朝羽茉大惊,收回手疑问:“怎么会这样?英媂你.......”   “我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不过没关系,你的大业已经建成,也用不着我了。”   朝羽茉百口莫辩,心中满是愧意,一向善谈的她,此时也找不到言语来表达自己的伤心,她轻轻抱住英媂哽咽:“英媂,我......我没想到会这样,是我对不起你,害你变成这个样子,对不起.......”   憋闷许久的怒火,在哭泣声中一点点被浇灭,只留下无尽的悲哀,许是换回身体的缘故,英媂的理智开始慢慢恢复,她推开朝羽茉,叹息道:“害我变成这样的不是你,是我对草包的欲念才造成今天这种结果,我只是太过执着于你的偏爱,以为你会不顾一切地选择我......可我忘了你是朝羽茉,朝羽茉本就是个理智的政治家,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自己的决心.......”   “英媂........”   晚间终归是寒意重,英媂长吁一口气,感觉怎么也驱散不了血液中的阴凉,她仰头望着晴朗的夜空,眼眶中积攒的雾气化成两道冰冷的泪痕。   “就这样吧朝羽茉,一直以来我都在追求世人的关注,妄想用尘世的喧嚣来逃避内心的孤独,可她人之爱永远都填补不了我心中的空虚,我不能再这样欺骗自己了,朝羽茉,就这样吧.......”   英媂转过身,披着满背月光,一步步地远离旧友。   “英媂!”朝羽茉追上去挽留,然而刚跑两步便被身后的下属叫住了。   “主教,隶属团的那些人又闹起来了!”   伸出去的手臂顿在了半空,朝羽茉看看身后的下属,再望向英媂离开的方向,辞别的背影没有丝毫犹豫,在她的注视中,一点点地消失在黑暗中。   看吧,不管再来几次,你都会选择手中的权力。   朝羽茉无奈地摇头,英媂说的没错,自己终归配不上她的一片真心。   “准备车马,让隶属团来面见我。”   …………………………   说到隶属团,就得谈谈上次云箩宝盖的后续。   当时青泽派的后裔拿神器来强迫英雌派接受男徒,最后的谈判结果自然是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英雌派非常需要这个神器,但直接让男徒进派又很不适合,朝羽茉于是为那些逃至此处的男修,专门开了一个支派,取名隶属团。   虽然名义上是让男人自己掌权管理,但并没给他们任何资源配置,想要获得补助支持,还得跟英雌派审批。   隶属团的男修们不久就回过味来,他们以为只要把男人聚集起来,肯定就能靠着暴力来抢夺英雌派的成果。可惜实战落地之后,便能发现此事有多困难,各路男修都出自不同的派别,谁都不服谁,互相抱团斗殴,根本聚集不起来。   而且英雌派给的资源过于少,朝羽茉精准把控着他们的供给,即饿不死他们,又让他们整日惶恐不安,导致内部开始拉帮结派抢资源,各种争斗不断,强者欺压弱者的现象愈发严重。   那些拱到高处的男修,自然不满足现下的状况,于是开始频频闹事,想要更多的资源和权力。   朝羽茉回到驻点,调整好情绪,接见了隶属团当前的高层们。   来者共五人,老少男修都有,他们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抒发各自的不满,向主教提各种各样的要求。   朝羽茉等他们全都说完,才转着扳指笑道:“诸位的想法我能理解,但世人常说,权力和义务是对等的,隶属团自成立之后,财务上就只出不进,男修们张口闭口要好处,可你们又给英雌派带来什么价值呢?”   男修们被怼得哑口无言,一直以来从没人质疑过他们的价值,男的只会向她人索取,觉得资源倾斜是理所当然的事。   看着座下恼怒不已的男人们,朝羽茉又松口说:“不过隶属团终归是英雌派的一部分,我作为主教肯定会尽力支持大家,等和尤族谈判成功之后,我会给隶属团再拨一笔赞助款,请诸位等待几日。”   其中一个男修高声道:“既然隶属团也是英雌派的一部分,为什么和尤族谈判,我们不能出代表一同参加?”   朝羽茉挑挑眉问:“哦?你们确定要参加吗?众所周知,尤族是母制社会,她们的男性后代都是供天的祭品,更别说和男人坐到同一桌上谈判。你们要想参加也可以,但要是被她们逮住吸了生气丢了命,我也不好为你们声张…………”   这话说的不假,尤族确实会拿男人祭天,不过吸魂续命这事主要是潘翼瞳在做,于是传来传去,传到修仙界时,便成了尤族专吸男人的生气。   幸存的男修本都是些贪生怕死的货色,又怎敢去冒这些险,被朝羽茉忽悠了两句,就悻悻散去了。   白衫听得气愤,不禁抱怨起来:“主教当初就不该接受这群男修,还建什么隶属团,就该把这些废物全都杀了!”   “这话说起来轻巧,杀死他们要是能解决问题,我何尝不想一劳永逸。”朝羽茉叹气道:“白衫你要知道这些男修不是平白无故冒出来的,他们能找到英雌派谈条件,背后必定是有英雌派的女修在出谋划策,这些男修是女徒们的家人,朋友,伴侣,我若杀了他们,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便是咱们自己人。”   “就是因为这些捧吊的歼细在中间搅浑水,所以咱们的计划才会处处受限!如今这样一步一步地退怯,世界迟早变回从前的老样子!”   朝羽茉摇头笑说:“我不这么认为,如果社会依旧倒退,女人依然站不起来,说明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白衫不懂她的意思,问她为何。   “据我观察,像你这种想法的女修有很多,她们大都焦虑不安,对未来不抱希望,所以会一再提高标准,对身边的人十分苛刻。只要某人某事做的不够完美,她们就会大声叫衰,制造绝望的氛围。”   白衫辩解道:“高要求严标准也不是件坏事,至少可以保证群体内部不会出现叛变者。”   “为什么要怕别人叛变呢?叛变的标准是什么,如果五分是合格,提高标准到九分,那一个人只做到了七分,她算不算违规叛变呢?我们英雌派创建之初,就是想为天下女修提供一个可以发展的宽广平台,如果这个平台高不可及,审核标准一提再提,只允许绝对完美的人存在的话,那我们要怎么面向世界推广我们的思想,要怎么扩大自己的势力?”   “所以就该向这个世界妥协吗?就该一再降低标准,今天招纳男修,明天男人进派,后天改朝换代,再次让男人垄断修仙界!向下兼容无穷尽,当今这些女人,但凡给她们一点机会,就能把男人重新扶持到高位,毫无底线可言!”   朝羽茉看着激动的白衫道:“你总是下意识地否定女人的力量,我也是女人,难道我像你说的那样没底线吗?”   “不是,主教我没说你,我是说那些爱男成疯的男宝妈!”白衫忙解释。   “是啊,有爱男的女人,也有像我们一样的爱女之人,那你为什么要站在男宝妈的角度去焦虑这个世界的走向呢?”   “因为她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力,有这些人拉着后腿,我们根本不可能有所改变!”   朝羽茉从桌后站起身子,走到白衫的跟前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我从不觉得自己的力量会比那些男宝妈弱,我确信世界会被我改变,而不是被从众的人改变。白衫,你总是忧虑别人的选择,觉得必需要做到百分百才能确保成功!”   “你有没有想过,之所以如此恐慌不安的原因,是你本就不相信自己,你不相信自己,由此不相信别人,再往外延展便是不相信女人,不相信这个世界。所以但凡有些差错,你便觉得没救了,只有把全天下的男人都杀光消灭光,你才能保证女人不被压迫。”   白衫撇撇嘴反驳:“主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我极端,认为男人存在是有道理的,不值得去追求全女的世界,我们应该包容弱者,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势力是吗?”   朝羽茉看着她回复:“我是想说,你这是弱者心态。”   “什么?”   “身弱心杂者,才会过于在意外界的变化,你知道你自己无力改变现状,所以才会过分夸大对手的实力。白衫,我从不在乎未来会怎样,我只知道当下要解决什么样的问题,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当下的形式是,男人解决不完,杀了一批又一批,大环境爱男,所以我们要先把环境破坏掉,让爱男的风气不再流行,才能解决根本。”   “女男分离,创建基层学堂,给女人分地分权,为女人提供各种工作岗位,禁昏嫁随母姓,鼓励女女合作家庭……这么多的措施实行开来,完全是对原有制度的改头换面,如果这都无法扭转局面,那不就是说明,天意如此吗?”   白衫沉默片刻,犹豫地说:“我是很不安,但我相信你主教,你———。”   朝羽茉打断她道:“不要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英媂说道没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的利益。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让自己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成为失权者,为她人为女人为世界都是虚妄的幌子,归根到底,我们是为了自己。”   “不要再纠结隶属团的事了,我接收他们除了云箩宝盖,也是为平天下人的心。英雌派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女人的帮派,而是整个修仙界的统治者,作为统治者,自然不能为自己制造敌手,你要知道,有时候招安也是一种毁灭!” 第100章 合作   修仙界和尤族对峙了这么久, 直到把双方都拖垮了,她们才终于同意握手言和, 会晤地点就选在交界处的淮安岭。   朝羽茉昨晚一宿都没睡, 她不仅要为谈和的事焦心,还得伤感英媂的离开,翻来覆去想着英媂斥责她的话。一方面觉得自己愧对英媂的感情,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的选择才是合理的, 就这么纠结到了天亮, 暗卫赶来报告, 说英媂已经朝西北的方向去了。   西北处是昆仑山脉所在地, 英媂修为大损, 定是去那里闭关了。   也好也好,她本就不属于凡尘之人, 专注飞升才是紧要的事。而自己也没做错,如果她不顾一切地选择为英媂证明清白, 那就会把英雌派置于险境, 到那时未等炙魔动手, 修仙界就会联合起来剿灭她们。   英媂是不是无辜的世人不会在乎, 她们只想找一个可以发泄自己恐惧和愤怒的对象,就如千年前的尤族那样, 一旦处理不好,英雌派就会被钉入耻辱柱上,生生世世都难以翻身。   想到这里,朝羽茉也不再纠结了,她叫来下属将今天要商讨的要点又比对了一遍, 然后穿戴整齐, 备好车马, 向淮安岭方向出发。   淮安岭的深处有一座私人道观,位处半山腰的宽阔地带,道路崎岖易守难攻,已经荒废多年。   朝羽茉到了山脚,就不得不弃车徒步,带着白衫等人往山上攀爬。   另一面的尤族也如此,夕鹭跟在狻猊兽的后面小心翼翼地往上走着,这条荒路已经提前开辟过了,虽然如此,但依旧难行。   只有潘翼瞳貌似悠哉,她坐在小七背上,晃晃悠悠地泛着困意,黑色兜帽下面是一张虚弱的面容,塌陷下去的脸颊,显示着本人的垂危。   “我大限已至,只能帮你们到这一步了,等谈判结束我就要去避世修眠来保存体力。”潘翼瞳无力地抬头看着天空,对夕鹭道:“尤族的根基被毁,文化断层,再重回天上已经是无望之想,就在地面上扎根活着吧!”   夕鹭快走两步来到狻猊的侧边问道:“尤族和修仙界世仇深恨,且遵循的祖制不同,我们重女她们轻女,就算言和,也难保将来太平。”   夕鹭更是忧虑,尤族人才稀少,族群薄弱,全靠潘翼瞳和炙魔撑着,现在炙魔被天雷逼到暗处躲着不见,潘翼瞳又要死不死的,怎么看她们都坚持不了多久。   潘翼瞳轻笑:“所以才要和朝羽茉结盟,光凭一个云箩宝盖,我自有一百种方法来破解,之所以留下英雌派,就是为了今天。”   夕鹭试问:“英雌派真的可信吗?我怕……”   “怕什么,大不了是全族覆灭的结果,尤族早就沦落至底,只要挣扎便会向上。况且,世间战事皆是男祸导致,我们和英雌派联手,便会把男人牢牢踩在权力的脚下。没有男人当道,那人间也不会滥生滥弃,资源丰富,生活安稳,女人之间合作永远大于竞争,什么世仇族恨,等过了这一代全都烟消云散。”   两波人最后在道观会首,互相交付了武器之后,各方参会代表才进入道观的大殿落座。   此殿供奉的神像,依然是捏造出来的男仙,站在大殿正当前,装模作样地摆着做法的姿势,不过五官全被尤人给挖掉了。   女人们闯进男人构造的宗教地界盘腿而坐,虽然双方是打得你死我活的敌人,但却从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扬眉吐气。   朝羽茉和潘翼瞳俩人,心中早有了自己的盘算,关于各项资源的划分和取舍,只需后面详细商谈,便可达成最终的结盟。   正会主要谈论的主题有三点:第一,分割两方地界,停止交战。   目前尤族靠着炙魔的帮助,占领了大半的沃土,修仙界这边人多地少自然会不满,这是最棘手的问题,两边吵了差不多三天时间,才敲定了最后的方案。   尤族主动让出一部分土地,修仙界则送她们几批生产工具,派专业人士指导她们重建家园。当前生产技术是尤族的首要问题,因为为奴已久,上层的愚教政策,将各类行业垄断,导致她们无法接触到社会的进步发展。   尤族授鱼,英雌派授渔,互解彼此的难题。   主题第二点,放开边界,通商交流。   一旦放开边界,那百姓自然会相互流通,能够通商便已经说明两方地位上的平等,从奴隶变为同事,对尤族和修仙界的百姓来说,都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而为达成此条议,上层也要出台相应的政策,比如歧视压迫尤人者要如何惩罚,故意袭击修仙界百姓者要付出什么代价等等,这是英雌派和夕鹭一众人要共同完成的任务。   主题第三点,炙魔的处理。   既然要发展,那必然不能让炙魔继续出来捣乱。目前世人寻不到炙魔的行踪,唯一能与其联系的便是潘翼瞳,所以这事尤族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也让她们以微弱的势力,能够和庞大的修仙界平起平坐。   英雌派想联合尤族将炙魔封印起来,但潘翼瞳否决了这个建议,她只能保证炙魔不会扰乱两方的秩序,若要她对明冷反水,那便是给尤族埋下了失败的种子。   会议持续良久,女人们嗓音洪大,挥斥方遒,每一言每一句,都在重塑着这个世间的规矩,再没人敢指点她们的举止,也没人敢轻视她们的言语,自此之后她们重回权力的宝座,分割整个天地。   等正会结束,双方首目又单独约见,商量了点私事。   潘翼瞳格外喜爱高处,所以想见她就必须要登高涉岭地爬到山顶上,好在朝羽茉并不在意这点,她令下属抬着明冷的身体,摸黑赶到了目的地。   “朝主教果然清楚我要什么,看来姓明的就算有炙魔相助,都降伏不了英媂啊!”   月色之下,潘翼瞳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到了明面处,今夜的风不大,光线好,四周并没有发现可疑处。   确认安全后,朝羽茉令人将明冷的身体抬到对方面前,她质问道:“英媂跟你和尤族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陷害她?”   潘翼瞳耸耸肩否认:“朝主教可千万别误会我了,我是想借炙魔之力,但从没有栽赃英媂的意思,毕竟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同们徒子,怎么会故意毁害这个好苗子呢?不过呢,英媂也不是完全无辜,光明派养魔她也有出一份力气,迎取明冷,留他在身边,让自己失去对男人的防备心,最后被男人毁掉,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我也只是参与她们因果中的一环罢了!”   “今日若我将他的身体归还给你,那明冷恢复之后,会不会继续追杀英媂?”朝羽茉询问。   “朝主教真是说笑了~”潘翼瞳捂着嘴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她笑道:“会不会追杀,对你的选择有何影响呢?难道我说这样做对英媂有危险,你就不准备用他的身体跟我做交换了吗?”   朝羽茉被说的心中一梗,惭愧地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膝盖上的手指慢慢敲击起来,潘翼瞳感叹:“朝主教是个成大事者,头脑清楚,做事干脆,在下非常认可你的选择,舍情而保利益者,虽一时难释,却能福泽未来。情义这东西最是难缠,得之不惜,失之溃然,越是想挽留就越上瘾,不如一开始就断掉的好。”   “此话多说无益,我只问你,为何不能像以往那样封印炙魔,明明留着它对尤族也有威胁!”   “不是我不想封印,而是炙魔已经被封印住了。”   “这是何意?”   潘翼瞳勾嘴嘲笑道:“朝主教就没想过,为什么凡间数千年都出不了一个飞升成功的吗?那是因为人间就是炙魔的封印地呀,你们这些凡人,本就是炙魔的祭品,有什么资格去封印炙魔?之前所谓的封印,只不过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大门派将其私供了起来,顺便再栽赃给能飞天的尤人,这事朝主教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许是伪装的久了,潘翼瞳说话总是喜欢阴阳怪气,朝羽茉忽略她的嘲讽,直接问道:“难道就没有制服它的办法了吗?”   “有啊,当然有!”潘翼瞳挑眉回复:“只是这种事要由专业的人才能办到。”   “专业的人?”   俩人将周围的下属屏退,又罩上两道结界,潘翼瞳才悠悠开口道:“本来天机不可泄,但我此世寿数已至,想与朝主教做交易才跟你讲明。”   她低头看着明冷的身体,开始讲述最终的真相:“天上的仙者,因为恐惧凡间的力量,所以才故意在人间设下封印。要想飞升成功,那就必须破开封印,解除封印的唯一办法便是消灭炙魔,炙魔一除,封印自解,天地三界的通道也就会再次敞开。”   “炙魔是人造的神,你得知道那些仙者远比凡人要忌惮它,所以她们巴不得凡间出个能人,来帮助自己解决威胁,天门就是这样诞生的。七年为天地运转一周期,每一周期天上都会派仙者前来查看,进天门的人便是她们的候选生,一旦被选中,必然要担上杀死炙魔的使命。”   朝羽茉恍然大悟:“那么英媂就是被天上选中的弑魔人了?”   “没错,虽然她从未透露过,但天上的人应该早就与她达成了合作,不然,她当初为何会愿意用炽阳木来换取一个陌生男人?”   “明冷在其中的作用是什么?”   “炙魔逃脱这里的躯壳,他也是被选中的人,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英媂与他,注定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下一次天门开启,便是最终的决赛日,若英媂杀死了他,三界通道就会打开,天地将会焕然一新。”   “英媂要是失败呢……”   潘翼瞳神色一黯,无奈道:“那便进入下一周轮回,等待下一个‘英媂’的出现。”   “我是问英媂会怎样?”   “自然是被炙魔吞掉。”   朝羽茉心中一惊,忧虑地问:“我们能为英媂做些什么?现在距离下一次天门开启,也就三年左右的时间,而她的修……她能杀掉炙魔吗?”   潘翼瞳摇头回道:“这事任何人都无法插手,就算是天上那些人,也只是起个引导作用,成功与否全靠英媂自己的造化。”   三年时间,英媂要从头开始积攒功力,独自一人去面对炙魔并将其斩杀,这是场没有退路的比赛,原来从她进天门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了。   朝羽茉无法形容心中的震撼,她原以为一切都有换回的余地,英媂就算功力尽失,只要专心修炼那便能重回巅峰。没想到世间的每一个选择都有着自己的结局,当她背弃英媂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英媂的险境。   她低头看着明冷的身体,原本的决心开始动摇,她后悔了,她害怕英媂就这么死去,如果英媂失败了,她要以什么样的心态来渡过未来的人生呢?   潘翼瞳看出了她的犹豫,微笑着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炙魔在人间的容器不止一个,就算你将明冷的身体摧毁,它也可以去找下一个人选。英媂承受的所有磨难,都是她在凡间该历的劫,这种事情不是你能改变得了,我劝朝主教走好自己的路,莫要掺进别人的因果之中。”   走好自己的路,是呀,她和英媂本不是一路人,只是在人生的交叉路口短暂地同行过一段时间,想来缘分已尽,这辈子恐怕都难以再见了。   可惜她们以这种方式结束了此段关系,若能互道珍重也好,偏偏要留下一生的遗憾。   “潘小姐准备拿什么来和我做交易呢?”   见她终于回归正题,潘翼瞳坐直身体道:“我与人合作从让对方吃亏,这次我给朝主教准备了两份厚礼!第一份,在下可以帮朝主教解决那些惹人厌的男修~”   朝羽茉眼皮微抬,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俩人对这份厚礼都很有满意,她拱手道:“那就劳烦潘小姐了,想问第二份厚礼是……”   潘翼瞳撤去结界,拍拍手高声示意:“带上来吧!”   退于暗处的下属,从阴影中走出来,同时押上来的,还有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质。   等月光完全照亮那几个人时,朝羽茉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目,她失声惊呼:“明姜!!!” 第101章 霸凌   明姜, 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女孩,她在童年踏入青年的重要时期, 却被命运从云端一脚踹入了地狱, 坠落和凋零是她目前生活的全部。   朝羽茉已经忘记上次见到这个女孩是何时了,英雌大会举办现场?看望自己姑母的间隙?还是去光明派办事的时候?   记忆中的明姜还是个活泼好动的孩童,聪明伶俐又胆大包天,小猴一般总爱扒着自己的腿, 嚷嚷着要带她去外面玩, 可是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孩, 真的是那个明姜吗?   “明姜?”朝羽茉试探着又喊了一声。   高瘦的少年沉默地抬起了眼皮, 枯黄的碎发修饰着塌陷的脸颊, 污渍和伤痕零零碎碎地分布在皮肤上,破烂的衣衫彰显着她目前的处境, 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闪着倔强的光芒,像黑夜里的辰星, 看得人心惊动魄。   明姜未答复自己的表姐, 而是看向地上的躯体, 那里躺着的是她同胞哥哥, 双目紧闭毫无生息,曾经惊艳世人的容貌已经失去原有的光彩, 回归本质的脸庞,和明姜的样貌有着相同的痕迹。   “真是事事难料呀,没想到你们兄妹俩居然会在这里相见,哈哈哈哈——-咳咳咳......”潘翼瞳捂着嘴又一阵咳,她喘着气连嘲讽的力气都没有, 而是摆摆手道:“这个明家的遗孤, 我本来是准备斩草除根的, 可惜夕鹭一再力保,我们尤族是不养仇人后代的,想来想去只有朝主教还跟她沾亲带故,正好这次你将她领回去。”   下属给明姜松开绑,朝羽茉连忙将她拽到身边,少年过于消瘦,腕部的骨头硌得掌心疼,朝羽茉将她护在身后道:“感谢潘小姐愿意送明姜一程,明家虽然恶事做尽,但她一个孩子确实无辜。”   “对尤族来说,无辜一词最是无用,望朝主教谨记承诺,遵守协约,今日一别恐难再见,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够延续万年!”   朝羽茉拱手与潘翼瞳道别,此次会议也在这里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   世界开始了新的秩序,但对于明姜的磨难却依然在继续。   朝羽茉之后的日子里一直在为英媂平反,有没有效果且不说,但却将明姜推入另一个尴尬位置。   她是光明派的后裔,明家世代私供炙魔,父亲引出了炙魔,母亲拿百姓饲魔,哥哥成了当今世上的邪魔,哥哥的妇主是前邪魔........   不管从那里看,她的身份都带着深深的罪孽,像一只过街老鼠般被世人喊打,哪怕到了英雌派,加注在她身上的恶意也不曾减少半分。   朝羽茉先让明姜在自己身边呆了一段时间,等熟悉环境后,便把她安排到了少年班里,那里全是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其中一些甚至是她昔日的旧友。   少年人的心智在未成熟之前,往往会将兽性的残忍发挥得明目张胆,朝羽茉作为主教并没多少时间过问明姜的生活,而下属们对这个沉默寡语的女孩也未上心,这就导致了明姜到英雌派后,依然处于孤助无援的境况。   今天的早课刚开始,教习的仙师阿五板着脸走进了课堂,哄闹的小徒子们立马安静下来。   阿五的能力很强,但脾气实在是臭,这群无法无天的少年虽然捣蛋成性,但也会看人下菜碟。同样是教课的千千仙师,因为脾气平和,她们就各种插浑打叉,敢在千千面前显摆自己,可换成是阿五就没这种胆子了。   阿五盘坐在蒲团上,看着下面缩头缩脑的孩子们,扬声道:“检查昨天布置的功课!从你开始一个个来。”   昨天刚教了徒子们控物术,阿五管理严格,不允许自己的徒子有任何一个人掉队,对于没用功或者头脑愚笨的,她向来不留情面,连批带打,让徒子们都对她心生畏惧,不敢松懈半分。   课堂上鸦雀无声,徒子一个接一个的展示完自己所学成的仙术,阿五拎着教棍指点她们的不足之处,等走到最后一排位置上时,那里却空着一个蒲团没人坐。   “谁今日没来?”   徒子们你看我我看你皆不言语,正当阿五要生气时,门外的迟到生却狼狈地跑了进来。   明姜抱着书本,满头冒汗地走到阿五面前低头道歉:“师傅对不起,我早上找不到自己的课本了,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阿五黑着脸刚要质骂她,却无意间瞅到了明姜光着的一只脚,现在早上的天气还带着凉意,她的脚丫被冻得通红,另一只鞋居然湿漉漉地泛着水渍。   阿五看向课堂上的徒子,这群少年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全都幸灾乐祸地捂着嘴偷笑。   同龄间的霸凌到哪里都会发生,弱肉强食这是人的本性,阿五曾经也是受害者中的一员,如今作为仙师,她知道大人就算插手也解决不了问题的根本,明姜被欺负的原因很复杂,想摆脱这种困境,只能靠她自己强大起来。   “下次注意,别再犯了!昨天的功课给我演示一遍。”   明姜立马照做,她的功底很扎实,学东西也快,仙法运用起来格外流畅,阿五满意地点点头,让她坐回自己的位置。   见明姜没有受到批评,徒子们撇着嘴,有些失望地转过脑袋。   然而放松下来的明姜,刚坐到蒲团上,就大叫着跳了起来,看热闹的徒子哄然大笑,课堂变得吵闹起来。   明姜捂着屁股,从蒲团里面拔出一根尖锐的竹签,她咬唇怒视着幸灾乐祸的同龄□□头攥到最紧。   阿五忍不住呵斥:“谁做的这种背德之事?站起来!”   不料一向胆怯的徒子,此时居然不顾阿五的黑脸,站起来一大溜,她们高昂着下巴承认是自己所为,言辞之间非但没有愧意,反而十分骄傲。   “师傅,这岂能说成背德之事,她一个炙魔传人,本就是不值得我们以德相待!”   “炙魔害死我全家,凭什么让我去善待她!”   “英雌派就不该接受她,和邪魔处于同一空间真是晦气!”   “把她撵出去......”   课堂上的气氛越来越激烈,阿五不得不敲着教棍制止她们的辱骂,生气道:“你们要是真想逞能,就好好练功,去收拾真正的炙魔!而不是把剑头指向一个什么都没做过的无辜者,当我不知你们这些家伙的心思吗?无非就是打着正义的旗号,来让自己的霸凌合法化!”   徒子们被说的熄了火,明姜重新坐会蒲团上,她翻开自己的书本,上面被人划满了污言秽语,由黑墨写就的‘小邪魔’三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她的名字当中。   傍晚时分,各行各业的修士们都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在食堂吃罢晚饭后,白衫准备先去泡个澡放松一下,她带了换洗衣物刚准备往澡池方向走,却遇到了许久未见的明姜前来堵门。   “小姜姜,你怎么来了,有事要我帮忙吗?”白衫在朝雁派时,经常跟着朝羽茉四处奔波,所以她对明姜也很熟悉,虽然明姜变得完全陌生了,她还是下意识地用原来的称呼问候。   这声熟络的呼唤,让明姜稍稍放松了警惕,她绞着手指偏过眼神,扭捏地问道:“白衫姐.....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点钱....”   小孩子要零花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朝羽茉每十天都会给发明姜一定的资金,那笔钱完全够她的日用开销,难道明姜还有其它的需求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和姐姐说明,你要拿这钱干什么呢?”白衫还是多问了一句。   明姜垂下脑袋,思虑了半天道:“不用了......”   说完她便匆匆转身离去,白衫在后面喊了好多声都没叫住她。   “真是个奇怪的小孩。”白衫身上黏腻的很,便想着先去澡堂冲凉,等出来后再找明姜谈心。   没要到钱的明姜,面红耳赤地往自己的房间跑,她出身显贵,衣食住行都有专人负责,在钱上面从没有任何概念,就算被尤族囚禁后,她的生活都被夕鹭照管着。   来到英雌派以后,她才真正的脚踏实地接触社会,原来三餐,鞋袜,书本,各种所需都要钱来支付。   而因为同龄人的作弄,她的必需品总是消耗得格外快,朝羽茉给她发的零用钱经常到手就见底,再要钱她又羞于开口,于是一直隐忍不言,靠着节俭和凑合过日。   明姜的房间刚好是英媂从前的修炼室,英媂离开后,这间屋子就空置了,直到明姜到来,此屋才迎来它新的主人。   快接近时,她突然发现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徒子从她的房间里跑了出来,明姜暗叫不好,急忙跑回去查看,果然屋内被那些人翻得乱七八糟。   她快步走向床头,掀开褥子一看,原本藏在底下的荷包也被掏空了,里面装着她辛苦攒下的银两以及一个玉手镯。   压抑在心底的怒火终于爆发,这种恶作剧自她到英雌派后就从没断过,孤立,唾骂,挑衅,毁坏她的东西……明姜不愿去理会她们,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如此陌生,无处不在的恶意让她体会到寄人篱下的悲凉。   防守,畏缩,以为靠息事宁人便能够躲过欺凌,可是少年哪里懂得,每一次挑衅都是在试探,每一次行恶都是在拖扯她的尊严和底线,欺软怕硬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程序,逃避退缩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的霸凌。   明姜攥紧拳头走了出去,虽然心中还是害怕紧张,但她必须夺回自己的东西,那个手镯是母亲留她的唯一纪念物。   恶作剧的徒子没跑太远,她们专门聚在一处空地等着明姜的到来,太阳已经藏进了天幕之后,眼前的光线变得隐隐绰绰,几个少年在明暗交界之际肆意狂笑着。   为首的徒子正是明姜昔日的玩伴,名唤李勤,她的家庭条件一般,当时在明姜的姐妹团里面地位最低,经常遭受她人的排挤,而明姜也动不动出口威胁,不和你玩了!   李勤能和这些贵族的女孩玩到一起,也是因为做下属的母亲受到朝婉歌的重视,特意赏批她和贵为小姐的明姜一起玩。   俩人虽然是旧友,但双方的地位从没对等过,李勤为了照顾母亲的前程,于是经常恭维讨好明姜,这种低自尊的生活过久了,难免让人心生怨恨,所以她再次见到明姜的那一刻起,曾经的屈辱便被唤醒。   看着慢慢走近的明姜,李勤吹了声口哨,咧嘴笑道:“呦~我们的炙魔大人怎么来了,小的给您请安了!”   说罢,她像从前一样,给明姜行了个大礼,围观的少年哄笑起来,嘎嘎嘎地刺激着明姜的耳膜。   明姜以前确实瞧不起李勤,她总是谄猸地巴结自己,那副低声下气的模样让明姜生厌,不过报应总是来得特别快,如今她从高处跌落,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李勤自然也会来踩她一脚。   各个年龄段的人,看中的事情都不一样,对于十几岁的少年人来说,朋友社交正是最要紧的事,明姜也不例外。   如果说母父双亡家族毁灭,她尚能当个可怜的孤儿来逃避痛苦,那地位颠倒,沦为同龄人的笑柄,却是她必须要直面的挑战。   “把东西还给我!”明姜硬着头皮说道。   “什么东西?明大小姐在跟小的要何物啊?”李勤笑嘻嘻地靠近,瞅着明姜僵硬的表情询问。   明姜偏过脸冷哼:“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哦?这就奇怪了,我怎么会有明大小姐要的东西呢?”李勤挑挑眉,细细咂摸着她的窘迫,不紧不慢地回复:“毕竟你可是光明派正统的,唯一的,嫡出贵女!光明派唉,修仙界最大的仙门,你妈是天下第一大主母,你哥是天下第一大美人,你哥主是天下第一强者,而我们只是一介小小草民,怎么会有您想要的东西呢?”   明姜最害怕别人提她过往的事情,这无异于精神上的凌迟,她抬眼盯着李勤气愤道:“我不想跟你纠缠,钱可以给你们,但那镯子必须要还给我,否则我————”   “呦呦呦~你能怎样呢?是不是要让你的炙魔兄长来治我们的罪啊,还是把你母父从坟里搬出来惩罚我们?哎呀,忘了你的母父根本没有坟,她们————”   明姜一拳头抡向口出狂言的李勤,不想人家早有准备,直接一矮身躲了过去。   “想打架?正好我也有这心思,那咱们今天就拿出真正的实力,好好来对战一次!”李勤活动着手腕,然后掌心转出一团光焰。   围观的徒子自觉让出位置,将俩人留在空地。   只要不是群殴,明姜就有绝对的信心,李勤的功力明姜清楚,她仙根薄弱,基础不稳,杂念多而且心术不正,功力向来屈居她之下,若论一对一比斗,李勤绝对打不过自己。   明姜摆好阵势,也调动气血,将光焰团于掌心。   双方没有等待,立马向彼此发动攻击。   仙门中的对战不像斩妖除魔般,需要将对手杀死才算成功,徒子间的比试讲究留一线,主要是比拼各自功力的深浅和身心的极限。   李勤和明姜互相作法画咒,在空地上不断变换着阵势,连续过了十几招之后,明姜感到越来越吃力。   “怎么了明大小姐,这才哪到哪?居然支撑不住了!”李勤表情轻松,脸上连滴汗都没出,她一掌光波推出去,把明姜逼得连连后退。   稳定身子后,明姜咬牙团了个更大的光焰,准备像从前攻击李勤的薄弱点,一举拿下这个狂妄的对手。   然而招术发动出去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倒是被李勤一个反击打趴在地。   怎么可能!那是她一直以来的脆弱点,为什么毫无效果!   忍着身体的疼痛,明姜撑着胳膊想从地上爬起来,但刚跪起身,便被人从背后一脚踹倒,尖锐的嘲笑声响起,大家看着这个落败者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弃。   明姜惊慌失措地往前爬了两下,想要逃离徒子们的包围,可惜李勤并未给她这个机会。   扳着□□人的肩膀,李勤把抗拒的明姜翻个身,让她直面所有人的俯视,欣赏她难忍的羞耻与不甘。   “放开我!”明姜挣扎着大喊,李勤用膝盖压制着她单薄的胸膛,一只手便能捉拿住她乱舞的双腕。   明姜和明冷的身材相似,都是偏高瘦形的,加上这些年的亏待,身子愈发的瘦弱,要是单论修为上的比拼,她还能接两招。但和英雌派这些五大三粗的少年拼肉搏,那她连人家一条大腿都抱不动。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徒子们的阴影压在她的眼前,熟悉的恐惧又从心底浮起,明姜忍不住微微颤抖,眼眶在夜色的掩盖下愈发地红肿。   李勤低头贴着她的脸嘲笑:“大小姐该不会以为我真比不过你吧!哈哈哈哈~就你那三角猫的功夫明眼人都知道几斤几两,但是大家都在刻意俯首做小,让着你这个贵人来换取自己的生存资格。现在光明派不复存在,你背后的靠山也崩盘,是时候让你这个活在梦里的大小姐看清楚真实的世界了!”   李勤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镯子在她眼前摇晃:“哝,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吧,好生熟悉,你以前可是经常带着它对我指手划脚呢?现在要怎么处理这碍眼的东西呢?”   “不.....把它还给我....求求你.....”明姜大睁着双眼,无助地哀求道。   “求?哇塞!这个字原来会从你嘴里说出来,哈哈哈哈~”   她的示弱愈发挑逗起少年的作恶欲,徒子们吁声不断,刺激着她本就不堪的自尊心。   李勤歪头嬉笑,在明姜的注视中,高高举起了手里的玉镯。   “欢迎来到我们底层人的世界,大小姐!”   叮铛一声脆响,玉镯碎在明姜的耳边,溅起的石屑崩到她发麻的脸上,徒子得意的表情逐渐在眼中扭曲。   “唔嗯.....妈,妈妈......救我,妈妈~呜呜呜......”   泪水在嘲讽声中倾泻而下,明姜哽咽着,仰头大哭,直到溺亡在这场不起眼的霸凌中。 第102章 离开英雌派   贪生才会胆怯, 怕死所以犹豫,如果有那么一瞬间, 悲愤冲破头脑, 死亡也成为选择中的一项,那退怯不前的勇气,是否可以顺着血液冲上头顶,在这残破的人生里爆发一回?   她本该死在自己的院子里, 和妈妈一起埋进那个黑夜, 可她偏偏没有死, 没有死就要如此卑微的活着吗?   如果今晚她注定死去, 那临死前必须要做的事是什么?   少年们的兴致退去, 压在身体上的重量也终于松懈,明姜麻木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从灰土中捡起断裂的玉镯,小心翼翼地将其装进口袋, 然后从地上拎起块石头。   李勤和伙伴商量着今晚要吃什么, 大饼馒头还是包子, 最重要的是她们要拿意外之财去买只烤鸡解馋, 几人笑嘻嘻在前面走着,丝毫没发觉背后有人跟了上来。   疾风夹杂着恨意朝脑后勺袭来, 意识突然中断,李勤感到耳边一阵尖鸣,口中全是铁锈的腥味,天地在她眼前晃荡起来,四肢不受控地瘫软, 然后噗通趴倒在地。   同伴的尖叫声响起, 狼狈的明姜凶神恶煞地盯着这些人, 手里的石头还沾染着被害者的血迹。   “炙魔!她是炙魔!”   “救命,炙魔觉醒啦————-”   “来人啊——炙魔杀人了!”   明明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同龄人,在她举起石头之后,居然全都吓得惊慌而逃,原来她们是在害怕自己,原来她们害怕自己,哈哈哈哈————   明姜疯癫地干笑两声,她看着倒地抽搐的李勤,喘息道:“我不准备活了,你也不许活,今天咱们一起去死吧!”   她举起手中的石头,就如李勤举起妈妈留给自己的玉镯一样,要狠狠砸下去,她要听到破碎的声音,让血液崩溅到她发麻的脸上!   “明姜!住手——”   幸好白衫及时赶到,阻止了噩事发生,她从背后抱住失去的理智的明姜,强迫她将手里的石头丢弃。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她!”   高声的喊闹引来了众多徒子的围观,白衫捂着她的嘴,吩咐她人赶紧找大夫给李勤疗伤,又将挣扎的明姜拖拽进房中。   屋门关闭,明姜依然没有平复心中的疯狂,白衫生气地直接给了她一耳光。   “你疯了明姜,怎么能对自己人下杀手!”   “她们不是自己人!她们和那些尤人没有区别!”明姜捂着脸大吼,通红的眼睛溢满绝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恨我厌我!她们只想让我痛苦,想让我去死!”   白衫皱眉宽慰道:“好了明姜,我知道你还没从过往的创伤中走出来,但英雌派没有尤人,这里也没有人要害你,你已经安全了,不要总是有被迫害的幻想!”   “幻想?”明姜不可置信,她转身从杂乱的房间中掏出那些‘证据’给白衫看,泼脏的衣服,剩一只的鞋子,画满咒骂的课本,还有她口袋中摔坏的玉镯……   虽然这些恶作剧充满了孩童的残忍,却并不会威胁到受害者的基本生存,成年人眼中觉得无足轻重,是可以一笑而过的行为。   但对于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青少年来说,却是比天都大的威胁,尤其是身份敏感的明姜,她的恐惧在一次次的孤立与嘲笑中,逐渐扭曲膨胀。   白衫摸摸明姜乱糟糟的头发问:“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们呢?就如这次的事情一样,她们有哪些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可以让我们来帮你出头,而不是直接将石头拍到她的脑袋上,那样会死人的!”   明姜盯着她,气息渐渐平复下来,于是问道:“我告诉你们之后呢?你们会惩罚这些人吗?下次她们就不敢了吗?要是她们一直欺负我,你会每一次都帮我出头吗?”   “嗯~明姜或许你该试着与她们建立良好的关系,世上没有永远的对家,就连尤族都能与修仙界合作,更何况是同门的师姊妹呢?”   “修仙界愿意和尤族谈合作,是因为她们灭了所有仙门,你们怕尤人所以不得已和她们合作!要是尤人没有与之抗衡的力量,修仙界依然会世世代代的奴役她们,我今天不举起那块石头,那些人也依然会一直欺负羞辱我!”   白衫被怼的哑口无言,她叹息道:“明姜你要理解,她们中很多亲人都遭受过炙魔的迫害,有些甚至成了孤儿,所以难免会牵连到你身上,这种怨气并不是在针对你,只是.......”   “白衫姐——”明姜的眼泪止不住地淌下,她咬牙问道:“连你也觉得我所经受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是吗?”   “不不不!明姜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说人的情绪难免会发泄在无辜人的身上,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明姜紧绷着嘴,不希望哽咽的哭泣吐露出来,她擦擦眼泪把目光移向别处。   “我原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拯救,以为大家都会同情我的遭遇,可是后来我才明白,没有人在乎我是否无辜是否可怜,我的出身便是原罪。尤人也好,修仙界也好,大家都想让我来替别人赎罪,只因为我是最弱的那个,因为弱小所以没有反抗的资格,因为弱小所以要不停地退缩求和,因为弱小所以就算被欺辱也情有可原......”   “明姜,是我说错话了,哎呀这事搞的~”白衫着急地挠挠耳后,朝羽茉出门办事前还特意嘱咐她照顾好明姜,结果自己并没当回事,闹成这种局面,万一明姜跟朝羽茉告状,那她肯定要被追责。   不过很明显她着急错了方向,明姜孤零零的一个人,安抚安抚也许就混过去了。但被拍晕的李勤就不一样了,李勤可是有家属的,亲生的姐姐就两个,加上堂姐表姐,召集了一大帮,见妹妹受伤了,于是直接气势汹汹地堵到了院门口。   “让那个小炙魔出来!我们母父被炙魔杀死还不够,连妹妹也要被她杀死吗?”   “英雌派为什么要接收这么危险的人物!”   “让她和孩子们一块修行,难道不怕被吸精气吗?”   “出来,今天必须要她撵出去!”   “……”   外面围截了大批声讨的徒子,白衫将明姜推到内屋,叮嘱她不要出声,自己去摆平外面那些人。   屋门一开一合的间隙,涌进来的声浪让明姜愈发害怕,她慌张地把身体紧贴墙壁,企图远离外面的危险。   她不相信白衫,不相信这里的每一个人,英雌派是英雌的地盘,不是她这个小邪魔的归处。她会受到伤害,外面的那些人会杀死她的,可惜自己太过弱小了,她连李勤都打不过。   明姜抱着胳膊绝望地啜泣着,她该怎么办?这个世界竟连自己的落脚地不存在吗?   要是她能快点长大就好了,要是她能和英媂一样强大就好了……   对啊英媂!英媂一定会理解自己的境遇吧,她也被世人误解憎恨过,她肯定不会像外面的人那样伤害自己。   儿时的记忆过于深刻,以至于明姜回想起英媂就充满了勇气,她直起腰背,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去找英媂!她要拜英媂为师,她也要成为天下第一,让所有人都不敢再欺辱自己!   热血冲上头,明姜没有丝毫犹豫,她打开后窗跳出去,借着漆黑的夜色,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英雌派。   …………………………   修仙界和尤族的各个边境已经陆续开放,商队游人又开始了她们新的旅程。   朝羽茉最近奔波在外,正是在处理各地的边卡问题,其中最大的麻烦便是男人要如何进入尤族领地。   对于曾经统治天下的性别,走南闯北遨游天际向来是他们的专属福利,要说限制两字,从来与他们无关,如今尤族与修仙界分庭抗礼,他们竟然凭空失去了远行的自由。   尤族祖制不养男,按理来说正是男人们向往的女儿国,毕竟一个族群的繁衍离不开他们的配合,这么一大群没主女人简直是为修仙界男人准备的后宫。   可事实上,尤人对男的态度,却类似于螳螂般。   她们繁衍后代的程序分为三步,一:挑选最高质量的雄配子,有生育意向的尤人要征求族人同意,亲属和朋友会帮她共同寻找雄配子,若是质量不过关,身边的人会拒绝抚养照顾孕者。   二:取配子后夺走男人全部精气,这步既是为了给胎儿提供足够养分,又确保后代血脉不是近亲,所以再高质量的雄配子都是一次性的。   三:留女祭男,男胎通常会在出生后由母亲回收灵力,或者献给祭司供奉天神,这种残次品没有飞天的能力,反而会将飞天血脉外流,所以没有养的必要。   三步下来,简直比炙魔还恐怖,任是再□□上脑的男人都不敢去招惹这群尤人,生怕被尤族选中当了雄配子。   但前朝遗男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常常违背朝羽茉的命令,组团在修仙界的领土上,无差别攻击尤商或者路人,弄得境内乌烟瘴气,英雌派都制止不住。   于是朝羽茉下令,凡是男人犯罪,一律追究其负责人,让男人背后的女人来付事件的主要责任。   俗话说的好,男人至死是少男,少男就该有负责人来看管他们的行为,少时从母,出傢从妇,无母无妇则从姊妹。   看不好自己的男人,就得株连家门,不想受罚,除非不生男。   一旦牵扯上惩罚,谁都得思量思量,被忽视的女人力量终于起了作用,她们开始严格管控自己身边的男人,民间甚至自发给男人上了宵禁。   想要将放养的恶兽的重新圈回牢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事关利益,就算一些旁门左道都能利用起来。   也不知从何时起,驭男术开始在民间盛传,此驭男非彼驭男,此驭男靠得是一个暗地里流通的小罗盘,使用者可以利用它来操控男人的举止,防止他们动不动就暴走,在外面给家人惹事。   朝羽茉把玩着手里的罗盘笑道:“潘翼瞳这份厚礼还真是利国利民,我曾经还害怕群众会抵触这种法术,现在看来,是我小瞧利益的威力了,当男人失去权力的加持,变成亏损品之后,再爱男的女人也会重整思想。”   虹琪问道:“那要不要加大此物的产量,现在用它的人还是少数,抱团的男修甚至开始偷袭英雌派的驻点了。”   “不用担心那群男修,这些没有女人认领亡命徒最好收拾,改天直接打包送给尤族处置。至于罗盘.....使用它的人多为新思想的年轻人,上年纪的女人还接受不了此物,目前先让它在灰色地带流通一段时间,等百姓自己提意见时,咱们再将它推广出去。”   “是,另外白衫加急送来一封信件,你过目一下。”   朝羽茉接过信,细细读了片刻,叹息道:“明姜这孩子......也好,既然她不愿在英雌派呆着,那便去外面历练一番吧。”   说罢她抽出纸笺写了几行,然后把它交给了传信的灵兽。   “我会安排人员在路上照顾她的,希望这孩子能尽早找到自己的人生追求。” 第103章 凤凰之死   重新夺回原身后的英媂, 并没有像预料中的顺利。   修为的增长是成倍式的,越是功力强盛者, 获得灵力就越容易, 往往初步阶段是最艰难困苦的时候。   对于已经习惯强者身份英媂来说,再让她回到开头那种龟速状态,这种心理落差足以抹杀她所有的自信和勇气。   西北气候不似中原地区宜居,这里一年四季风沙猛烈, 地表干涸, 人烟稀少, 但天地广大。   英媂带着瞎虎子奔波至此, 倒也不是为了所谓的昆仑山脉, 以她目前的状况,古昆仑的灵气太霸道, 她还没资格收拢,来这里主要是想找回自己丢失的神器。   当初她被明冷一剑捅穿之后, 身上的神器也被明冷丢到了鸟不拉屎的地方, 瞎虎子去寻她时, 也只找到了万浊剑和坤乾袋。后来为了保命, 这两样重要神器再次被明冷弃藏,英媂翻身后怎么也链接不到它俩。   幸好娲皇镯还能与她产生感应, 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此地,找寻丢失的神器。   上古神器是源自天地之外的宝物,它们身上的灵力不从人间获取,所以相对于其它武器必须要人类供奉才能使用,十二神器却是养人养万物, 凡是神器久驻的地方, 往往生机盎然。   英媂在干裂的戈壁滩徒步了三天三夜, 整个人都要被炙阳烤成肉干,终于一片绿州出现在了眼前,她心脏咚咚跳着,兴奋道:“到了瞎虎子,娲皇镯就在这里!”   一人一兽顶着眩晕的烈日,高兴地冲进绿洲之中,埋藏在草木中的生物被她们吓得四处逃窜。   绿洲形成的时间并不久远,周边的树苗都还未及胸口,大都是些速生的灌木丛,她们踩着肥厚的草地向深处走去,估摸行了三四里地远,英媂到达了绿洲的中央。   是个两丈宽的池塘,池水清澈见底,周边时不时地就有动物成群结队地前来饮水,这里应该有个泉眼,不然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冒出这么大个池塘。   英媂捧起泠冽的清水痛饮一番,而后从头顶上揪出瞎虎子道:“去帮我看看水塘底下有没有要找的东西,我感觉就在这里没错了。”   然而瞎虎子居然万分不乐意,丢出去又爬回来,丢出去又爬回来,来来回回七八次,英媂有些不耐烦了:“啥情况,昨天晚上不是刚喂给你一窝兔子吗?让你办点事也太费劲!”   俗话说人穷志气短,自从英媂功力重修后,她对瞎虎子的态度就瞬间大变转,绝不敢像以前那样对瞎虎子随意调摆指示,生怕人家撂担子不干了,毕竟现在是她离不开人家。   “算了算了,使唤不起你个大姥,我自己下去看吧!”英媂脱了外套鞋子,一头扎进了清澈见底的水中。   池水意外的冰凉,正当头的大太阳都没暖热这潭碧波,她划动着胳膊向下探去,发现这池子远比想象中的深。   吐掉口中的气泡,英媂调头朝水面游去,她知道为什么瞎虎子不愿下来了,正当快要浮出水面时,余光中无意间撇到脚底有一抹亮光闪现。   “噗——”英媂划到岸边,用术法将身上的水渍蒸发,而后捞起瞎虎子快步退出了此片绿洲。   其实不难理解,上古神器是世间珍宝,它自身就持续散发着雌厚的灵力,一旦脱离主人的限制流落到外,必然会被世间的鬼怪精兽给占据去。   能将娲皇镯独霸的灵物,肯定不是普通的货色,连瞎虎子都不敢正面硬刚,说明她也对付不了,还是另寻它法吧。   “真是窝囊啊~讨回自己的东西都得这么小心翼翼,唉!”许是死亡的感觉太过于痛苦,英媂现在惜命得紧,只是这种前怕狼后怕虎的感觉太难受了。   她想着先熟悉一下周边环境,看看有没有可利用的东西,结果没走多久头上的瞎虎子就躁动地朝着一个方向开始哼唧。   有情况!她下意识地拎着手里的铁刀迎上去,但行了几步后,又隐蔽起自己的气息,跳到旁边的土丘背面躲藏了起来。   没一会,叮铃铛啷的吵杂声驶到跟前,探头瞧去,居然是一堆放养的羊群。   “这附近居然有人!?”   英媂摁住不安的瞎虎子,继续埋伏在原地,等羊群过去后,一个异族装扮的女孩慢悠悠地靠近过来。   中原以外的领土上,也有许多异族人扎根于此,但她们大都数量有限,不似中原人口繁多,所以对环境需求不高,祖辈生活在这里,也形成了自己的文化圈。   女孩扎着一条粗壮的辫子,皮肤因为日照而黑红发亮,她挥着手中的皮鞭,将羊赶到绿洲附近。   女孩明显对这一片很熟悉,以至于看到英媂留下的痕迹后,立马生了疑,拔出腰上的短刀四处打量,最后锁定了英媂的埋伏处。   见自己已经暴露,英媂也没继续躲藏,直接从蔽体后站起来问:“这里最近可曾发生什么异象?”   女孩神情复杂地望着她,许久才反问道:“你是谁?来这里的目的为何?”   “我叫英……鹰风,是中原的修士,察觉到附近有妖气,特意前来收伏。”   英媂的态度很平和,并没有敌意,女孩放松戒备却没有回复她,直接转身去驱赶羊群。   见她态度暧昧不明,英媂便想追过去询问,结果瞎虎子又急躁起来,拽着英媂的头皮不让她上前。   “行了,我知道!”英媂安抚住它,继续向那女孩走去。   戈壁的风带着日头的燥热,将绿州的青草吹出层层波浪,羊群自顾自地低头吃着盛宴,女孩则背对着英媂站在风浪中停步不前。   等两人距离两米远时,她才慢慢转过了身,和刚才的表情完全不同,此时的她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也说不上是哪里熟悉,但英媂总觉得自己见过她。   “这里确实发生过变动,差不多是去年,天上降下来一件宝物,将这里砸出一个大坑。然后招引来一堆怪物前来争抢,最后这里被一条巨蛇给抢夺了去,我的家人朋友全被此蛇害死,而我因为换场放牧,所以躲过一劫。”   “哦?那你现在不怕它吗?为什么还敢在此处放牧?”   女孩垂着眼眸道:“巨蛇吃了太多人,所以沉入水底休眠一直没动作,只要不惊扰到它,岸边的生灵都可以在此处饮水进食。”   英媂继续靠近她说:“看来此蛇作恶不浅,是该将它制服了。”   女孩盯着她问道:“你可有办法?”   “当然!跟我来。”英媂路过女孩对她浅浅一笑,头上的瞎虎子则弓着腰背对女孩十分警惕。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来到了池塘边,微荡的水面映照出她们的身影。   英媂蹲下去,查看了一番后定下结论:“要想解决这条妖必须先引蛇出洞,下点诱饵才行,我看你的羊群就挺合适,挑两只丢进去如何?”   女孩冷笑:“你们修仙人除妖,难道还要百姓赔送财产不成?”   “既然这样……”英媂往后退了两步说:“那就让你去做诱饵吧!”   说罢池底一声闷响,未等女孩反应,一条银色巨蛇破水而出,直接将其卷了进去。   英媂抽出佩刀,往羊群方向边跑边喊:“瞎虎子今天让你吃点好的!”   她举起大刀闪现在羊群周围,没有丝毫怜惜地朝羊畜砍去,然而刀刃下的生命并未迸溅血肉,反而化成一团团白光向天上聚集。   原本的羊群消失,一只白色大鸟展开翅膀向英媂冲来,正是熟悉的凤凰!   池塘翻涌不止,巨蛇嘶鸣着冲出水面,竟跳出十米之高,它的身上环绕着缕缕黑烟,浑身的鳞片都鼓胀起来,应该正遭受着什么酷刑。   英媂可管不了它的痛苦,直接冲刺跳进水里,池塘的水已经被搅得浑浊不堪,紧追其后的凤凰利爪并没有准确地抓住她。   虽然水底泥沙糊眼,但英媂还是用最快的时间找到了娲皇镯的位置,神器认主,未等她靠近,便主动飘到了英媂手里。   拿到要找的东西后,英媂赶紧蹿出水面跑路,巨蛇还在半空中和黑雾纠缠不清,现在最大的威胁便是紧追不舍的凤凰。   “这只禽兽,早该把它解决掉了,枉我曾对它如此优待,竟跟它主子一样,是个没良心的货!”   英媂脚下生风,边跑边从怀里掏出一个老旧的骨哨,此物是临走时阿鸾给她的东西,听说为千年前飞尤驱使族养的凤凰所用。阿鸾和那个假妹妹呆在山顶的基地时,无意间捡到,平平无奇并且没有丝毫灵力,她一直都不清楚此物的作用,直到上次营救英媂身体时,发现凤凰对这哨声有反应。   具体该怎么用,恐怕这世上已经无人知晓,凤凰自尤族落难后,便被修仙人屠尽,明冷身边的白凤是存留在世的最后一枚凤凰卵,也是世间的最后一只凤凰。   它存活于世,没有同类没有先辈,只知道遵循着本性,誓死守护着自己的主人,哪怕主人是灭它族的敌贼,凤凰依旧忠心耿耿。   对凤凰来说,它的世界里不存在什么世仇家恨,在破壳而出的那一刹那,看到的人便是明冷,明冷喂养它长大,明冷日夜和它相伴,明冷细心照料着它……   明冷是它的主人,更是它的家人,在凤凰心里它的一生早就被明冷牢牢占据,为其生为其死,对一只灵兽来说,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当哨声响起时,蛰伏在血液里的记忆却猛地将它包裹住。   凤凰的眼前不再是重重的戈壁滩,一望无际的天空涌进脑海之中,它好像听到同类在召唤自己,和自己一样的同类正在前方挥动着翅膀……   英媂也不清楚哨声对凤凰的影响力如何,只能刻不容缓地吹响它,好在原本凶神恶煞的凤凰,在哨声响起后突然停顿在了上空,它犹豫地盘旋在英媂的头顶,越飞越底,越飞越底。   和巨蛇争斗的黑雾发现这里的情况,立马分出一股烟雾,落地化成人形前去支援被迷惑的凤凰。   没错,此人就是明冷,他本体因为遭受天雷劈击深受重伤,融入自身的炙魔之力也大大折损,直到潘翼瞳将身体还给自己后,他才能够重见天日。   吸取之前的经验,明冷不敢再全身出世,将本体留在安全处转化能量,分流的意识则去世间追寻英媂的行踪。   这次之所以和巨蛇争斗这么久,就是因为这股意识体能量有限,本来他是想靠伪装迷惑英媂,等本体的力量输送过来时,他便能一举俘获英媂,没想到居然上了那女人的圈套。   二次分股的意识体力量更加薄弱,明冷朝英媂发射锁天神链,企图用此物再次将英媂控制住。   不料这次英媂手上有娲皇镯,娲皇镯可破开一切人间结界,包括一些束缚囚禁式的法器,英媂虽然修为有限,但有此物的助攻,她完全可以抵挡明冷片刻。   不用太多时间,只需这片刻缓冲,英媂手握刀器,将全身的功力注入其中,原本粗糙生钝的铁刀在灵力的加持下耀耀生辉,她轮圆了膀子,半蹲下膝,朝着半空中徘徊不定的凤凰,猛地丢出武器。   “凤凰!!!——————”   哨声戛然而止,闪着金光的铁刀准确地穿透了凤凰的心脏,白色的翼鸟终于失去挥动翅膀的力气,像一片羽毛般急速坠向大地。   明冷已经顾不得那条巨蛇了,他化成黑雾全力朝凤凰冲去,企图接住那只受伤的灵兽。   不过,和守在原地的英媂比,明冷显然处在下风,他眼睁睁地看着瞎虎子踩着英媂的头顶飞跃跳起,明明微小的身躯,在张开嘴的那一刹那,瞬间换成一张血盆大口,居然不费吹灰之力,一口便将凤凰吞进了肚子。   “啊啊啊啊啊————”   冲上前的黑雾徒然扩散开来,黑压压地遮掩了天地,愤怒地攻向正中心的英媂。   “英媂!你夺走我最后的东西!拿命来偿还它!”   杀气瞬间倍增,四周的黑雾闪着血光奔袭而至,和以往明显不同,曾经的明冷都是以活捉为主,虽然攻其身但并未伤其命,但凤凰的死让他瞬间失智,直接不计后果地要将英媂往死里杀。   就算是明冷的分体,以英媂目前的修为依然是打不过,她大吼道:“瞎虎子!”   千均一发之际,熟悉的嘹响声再次响起,像是从天边奔腾而来的巨浪,翻腾跳跃着,以不可阻挡之势冲散了所有障碍。   耳里的尖鸣过了好久才弱下来,英媂摇摇脑袋,发现自己跪趴在地,眼里全是呲呲啦啦的杂点,不过幸好黑雾消散了,说明她的计划成功了,明冷已经被击退。   瞎虎子的冲击过于强悍,主要是刚吃了凤凰的缘故,在它毫不保留地将吞入肚中的力量发射出去时,居然连这片绿洲都毁掉了。   地皮全被翻开,池塘里的水也干涸见底,露出淤泥中堆叠的尸骨,那只巨蛇伤势严重,半死不活地躺在骷髅里挣扎。   英媂对瞎虎子摆摆手说:“正好还有条大虫,一块吃了凑个龙凤吉祥。”   巨蛇貌似听懂了她的恶意,蛄蛹着身体往泥里钻。   瞎虎子没理会英媂的指令,盘进头发里修神,刚才的攻击让它精疲力尽,需要好好休整一番才行。   “行吧,算你走运,看在你帮我牵制草包的份上,放你条生路。”她拍拍身上的灰尘,哼笑道:“到底是个畸爸,就算成了魔也禁不住冒傻泡,真以为那种小伎俩能迷惑住姥子,上一次是我的失误,但你永远都别想有下一次!” 第104章 第一份工作   炙魔肆虐之后, 修仙界的人明显少了许多,与之相对的, 百姓的生活节奏也慢了下来。   就连视钱如命的龚喜, 也肯放缓步子,给商队的伙计们一天歇息时间。   小鼓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准备去集市上逛逛,她现在状态好了许多, 到底是年轻, 过往的伤痛并没有给她留下太多不可治愈的痕迹。   路过龚喜的房间, 见她房门开着, 便想进去问问有啥需要自己捎带的。   “姐, 我要去集市上逛逛,你有没有……”小鼓推门进去, 发现龚喜正拿着一封书信研读,于是低下声音, 等着她看完。   来信的是英雌派, 龚喜自商路放开后, 就不常做英雌派的生意了, 不知英雌派突然联系是为何事。   “小鼓,等晚上大家都回来后, 记得帮我通知一下她们,明天的线路有所调整,咱们先往东边拐一下,接个人!”   “好的。”   也不知道要接谁,小鼓只能点头答应。   第二天清早, 一队人略过大道, 开始往人烟稀少的野路上走, 马不停蹄地赶到晌午,龚喜才发话让大家就地生火焰灶。   行商野炊是常态,马车上面都带着易储存的干粮腊肉,要是驻地环境好,她们还能摘点野菜菌子尝尝鲜。   不过今天停的地方确实不怎么合适,虽说这是个荒道,周围全是山丘野林,但她们就这么随便将队伍摆在道路中间,且不说灶火容易走水,万一有路过的车马,这么窄的路大家还得搬动器具专门让道。   龚喜并未接受队友的意见,让她们只管做就是。   于是队员们捡柴的捡柴,烧水的烧水,切菜的切菜,热热闹闹地忙活起来。   龚喜特意嘱咐厨娘把昨天刚买的腌肉拿出来,多放些油和香料爆炒,将味给提起来,越香越好!   “姐,腌肉是路上吃的,咱们这还没出家门,就提前把荤腥给解决了吗?”小鼓担忧道,也不知龚喜打得什么算盘。   龚喜摆摆手说:“别管那么多,按我说的做,顺便让账房大姐写一个招工牌子摆到亮眼的地方,就说管吃管住,月薪两吊钱,要求吃苦耐劳还要识字!”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招工?这是招人还是招魂呢!不过头儿都发话了,那自然有她的道理,照做就是了。   小鼓刚把墨迹未干的招工牌子摆出来,那边的油锅里就把肉给炒上了,此处地界开阔,被风一助力,肉香味飘散的到处都是。   商队里的厨娘厨艺甚好,做的饭色香味俱全,不过随商的日子过于艰苦,当初她并不想接这个活,龚喜花了两倍的价钱才将她留住。   现在大晌午时分,太阳照得呱呱叫,人的精力已经步入疲态,被饭菜的香味一勾,任王母娘娘来了都抵不住这种诱惑。   小鼓感觉自己的肚子空虚得厉害,也顾不得其它的事,从行李包中掏出自己的饭碗,用手帕擦了擦,就搁锅跟前排队等着开饭。   腊肉炒辣椒,配上白米饭,盖上一大碗,然后在路边蹲一排,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开始往嘴里扒,队友们吃得满嘴流油,香得连吧唧带哼哼。   自从跟着龚喜出来后,小鼓的饭量就大长,她以前在夫家吃饭,总是担心自己吃多了会遭人嫌弃,所以畏首畏尾地每顿只吃个半饱,现在跟着商队不用看人眼色,于是敞开肚皮尽情地吃,人也肉眼可见地强壮起来。   她扒拉干净碗底地饭粒,正犹豫着是再添些饭,还是喝碗汤,忽然有个胆怯的声音响起。   “你,你们要招工?”   大家只顾埋头吃饭,没注意到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来者是个小姑娘,长得好似根细麻杆,灰头土脸像个逃荒的难民。   这荒郊野外的,居然还真有人来应聘,要不是看她神情实在不安,小鼓都以为是哪里的精怪找上门了。   龚喜倒没觉得古怪,迎上去回复:“是啊,现在修仙界的人少了,家家户户有房有地,想招个人太难了~”   她烦恼地叹口气,好似真的在为此事发愁,队友们嘴不停,边吃边看她表演。   女孩眼睛一亮,连忙指着自己问:“那你看我行吗?我认识字,还会仙术,给我什么活都干!”   “你?”龚喜叉腰盯着眼前的人怀疑道:“识字会仙术确实是个优势,但看你岁数实在太小了,恐怕干不长吧?”   女孩生怕丢掉这个机会,赶紧解释:“不小不小,我今年都十……十五了!只是长得显小而已,况且我家人全都遇难,无牵无挂,干多长时间都没问题!”   龚喜摸着下巴思考着说:“哦……这样啊,也还行,不过我们商队做的买卖比较特殊,需要有力气才行,看你的样子,虽然个头不低,但瘦得可怜,我怕你担不起这项职务。”   女孩架起两条细麻杆胳膊,刚想表示自己看着弱但很强,不料龚喜又道:“这样吧,我来测试一下你的能力!”   “啊?!要……要怎么测……”   从英雌派逃出来的明姜,虽说热血沸腾,但并没有具体的目标,她想去找英媂,但英媂行踪不明,就连朝羽茉都不知道她在哪里,对于一个激动就上头的少年来说,一旦耗尽全身的力气,那必然会再次陷入迷茫之中。   哪怕饥寒交迫困于荒野,明姜也不想重回英雌派,特殊的人生经历,造就了她极为敏感的性格,高自尊致使她难以忍受别人一丁点怪异的目光。   在这几天的野外求生中,明姜不止一次地反省自己,如果她能忍耐一下,或许就是另一条坦道。   朝羽茉是自己的表姐,她是英雌派的主教,有表姐给自己撑腰,生活完全可以更好!明姜躺在草堆里心想,英雌派多舒服啊,有食堂有修行室,吃喝不愁生活无忧,只是忍受几个同龄人的欺负而已,以后自己修为提上去,或者过两年大家都长大了,自然所有的误解都解开了。   可是明姜不喜欢,那里的环境虽然甚好,自己在里面却找不到归属感,她是那样的格格不入,根本没办法接受周边的事物。   所以她宁愿在外面当个孤狗,饿死在荒郊野外,反正自己这条烂命不值得可惜。   没想到,正是饿得发昏之时,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肉香,明姜被香气勾得失了理智,也顾不得被人发现,直接顺着香味寻了过去。   居然是龚喜的商队!明姜犹豫了,龚喜是英媂身边的熟人,她老早就见过,不过现在龚喜和英雌派有来往,她怕龚喜是专门来抓自己回去的。   但灶锅里的饭菜太香了,她口水吞了又吞,实在无法抵抗肚子里的饿鬼,于是冒险凑了上去,结果龚喜根本不认识自己。   也对,上次相见她们还是在哥哥的昏礼上,那时自己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孩,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肯定变化了许多。   明姜支支吾吾着,害怕龚喜让她当场表演徒手举大鼎,她现在饿得手脚发软哪里有力气做测试,实在不行用仙术糊弄一下吧。   龚喜叫人拿来一个大海碗道:“哝,这个碗,你要是能够吃上满满两碗饭,那就能通过测试。”   “啊?!”明姜咧着嘴惊讶不已,还有这种好事?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能吃饭的人才能干活,看你虽然瘦弱,但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阶段,瘦点也正常。不过饭量是骗不了人的,能吃力气一定大,来小鼓,给她满上~”   小鼓立马接过来,盛了满满当当地一碗腌肉盖饭递给明姜。   食物!食物的诱惑简直太过凶残,明姜连想都没想就举起筷子大口吞咽。   这是她活十多年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食物刺激着她的味蕾,把眼泪都生生逼了出来,别说是两碗,哪怕是十碗都没问题!   龚喜笑道:“可以可以,是个能出力的角色,等吃完后就跟我们出发吧,小鼓——”   “哎!”   “以后就由你来带她,让这个……嗯,你叫啥来着?“   明姜从大海碗里抬起头,囫囵不清道:“我~我叫杨女!”   “杨女?行吧,小羊以后就跟着她来熟悉商队的各项事务,好好干!”   商队重新启程,车马在吆喝声中驶向大道,阳光正好,空气也变得甜美起来,旅人的脸上洋溢笑容,前程充满期待。   明姜有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那是她从没预想过的人生,她要跟着队友,用脚去丈量这片土地,风餐露宿便是生活,危险和困难将常伴左右。   想她从小到大都活在别人的庇佑下,像是温室里的盆栽,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天地之中,还是真是第一次。   兴奋,激动,好奇以及不安和恐惧,但少年不会因为胆怯而退缩!   明姜对自己的工作极其认真,她姿态放得低,人也聪明,学起东西来格外快,加上嘴甜态度诚恳,没多久就混成队伍里的团宠,大家看她年纪小都愿意偏袒几分。   小鼓看她孩子气未断,不禁泛起母性,在路上处处呵护着她,为她讲解各种的章程规矩。   连龚喜也对明姜很看重,时不时地点拨两下,很有要培养她成接班人人地意思。   明姜已经很久都体验过这种被关注被喜爱的感觉了,她沉迷在此,日子确实过得开心舒服。   至于最初的目的,寻找英媂的想法,渐渐地被她遗忘在脑后。 第105章 沼泽探险   龚喜的商队并像传统的行商那样, 贩卖百姓的日常所需,她避开安全有保证的赛道, 却走向一条冒风险但利益极高的道。   眼前是一片被瘴气包裹的沼泽地, 草木高大旺盛,毒物遍布其间,队员们整装待发,将口鼻皮肤包裹得严严实实。   龚喜收起盛灵地图, 用镰刀割开四处乱爬的藤蔓道:“大家再次检查身上的衣物护具可有破损, 进了里面, 飞的爬的游的, 可都是些剧毒之物, 稍不注意被它们咬上一口,那就得横着出去。”   众人放下手上的器具, 互相把对方照顾不到的地方筛检一遍,她们穿着牦牛皮制成的连体衣, 从脚到脖子, 将人包裹紧密。虽然闷热沉重, 但牦牛皮坚实阻隔性好, 除了食肉猛兽的利齿,一般虫兽破不开皮料。   队友头上戴着特质的狼骨头盔, 护住头部的同时还能驱散野兽,眼部的水晶片罩能够保证她们视线无阻。   口鼻处扣着一块碗大的呼吸桶,好似野猪鼻子一般,这是龚喜她们自创的仙术驱毒器,里面放有化毒的灵草, 只需加点仙术助力, 便能阻拦大部分的毒气被吸入体内。   脚下是一双鳄鱼皮制的靴子, 轻便灵活,就算行驶在泥泞的沼泽地都不粘粘。   这一套装备下来,花费可不是个小数目,光那身牦牛护服都够队员一年的工资了。   但有些项目,前期投入是很有必要的,龚喜这个财迷精从来不做无用功,她耗财耗力都要进去的这片沼泽,名唤钨魄鬼泽,是一个凡人有去无回的不毛之地,哪怕能力高强的修士,进之前都要卜一下生死,非常的危险。   小鼓把明姜全身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个遍,最后还是担忧道:“小羊,要不你还是和我在外面等她们回来吧,钨魄鬼泽险境重重,你是咱们队里年纪最小的人,经验少对抗风险的能力弱,一旦出什么事了,她们自己都应对不暇,根本没办法救你!”   这次探险,是为了寻找沼泽深处的紫伽果,传闻此果长在最雾泊中心的极阴之地,汇聚了天地间最纯粹的暗能量。   将其加入致冷药膳中,用寒冰冻上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将紫伽果制成的冰渣堵住将亡者的七窍,待冰融化之后,患者便能躲过地府无常的追缴,以阴阳不明的身份继续存活数十年,除了不能见正午阳光外,与常人无任何区别。   不过这玩意终究是个传说,就算再值钱,也犯不着动用如此大的人力财力来找寻,龚喜明显还有其它的目的。   明姜将皮靴扎紧,摇头拒绝道:“不用担心我,虽说比不过她们,但我能力并不弱,就算年纪小,也绝不会拖大家的后腿,而且队里需要我的帮忙!”   看她信心满满毫无畏惧的样子,龚喜欣慰地招招手,将她拉到身边夸赞:“是个可塑之材!接下来可得跟紧我,要是遇到不可逆的危险,我会及时将你传送走。”   一队人马复检完毕后,便排成溜,踩着龚喜的脚印,向沼泽迷雾中走去。   明姜跟着龚喜行商已经快两年了,这两年正是她的成长高峰期,在厨娘的精心饲养下,她已经从一根瘦麻杆变成了结结实实的大姑娘,虽说比不过龚喜的大膀子大腰板,但纤细的骨架上至少有了肌肉脂肪层的保护。   转变的不止是样貌,明姜心理也开始慢慢强大起来,从前的她像个皮球一般被命运踢来踢去,所以格外的紧张胆怯,不安全感导致她缩头缩尾,气质上就表现得软如烂泥。   貌随心变,当明姜真正地脚踏现实,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和物,并学会应对它们的办法后,蜷缩的脊梁骨才一点点地舒展开来。   日益增长的社会经验,给她无形中的勇气,惶恐不安的内心,在一次次完成的任务中接收到力量,丰富的旅途生活将她稚嫩的脸庞染成小麦色,不停歇地前行让她的精神拔高再拔高。天地,四季,路人,万物……全都是明姜成长的基石。   随着队伍的深入,能见度越来越低,光线被瘴气压暗,顺着风势流动的雾霾已经开始泛绿,空气格外潮湿,火把根本点不着,她们只能举着备好的夜明珠,在泥洼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着。   明姜把夜明珠靠到龚喜跟前便于她寻路,她们现在每走一步都要辨认半天,龚喜手里的盛灵地图是指挥队伍前行的唯一指靠。   龚喜修为的增长之下,盛灵地图的作用也不断地被开发出来,除了显示灵旺之地以及无目的地瞬移,在此基础上,龚喜又发掘出来新的用法,那就是占卜前路的吉凶。   靠着神器的指示,只要顺着吉位走,她们就能在死境中开辟出一条生路。   探险的队伍里配备了专业人士护航,龚喜负责指路领头,还有负责防守的,攻击的,操控的,标记的……明姜在其中的作用就是整合。   自从被收编之后,龚喜并没有让明姜干普通的商员工作,而是将其带在身边,把各种整理归纳的细活交给她做,成了掌柜子的贴身助理。   这里说的整合并不是普通的记录整理,明姜要把每个队员汇报来的路况收集总结,并将其翻译成盛灵地图可以标记的载体。一条路线被标记的越详细,盛灵地图占卜的成功率就越高,所以这是项重要而复杂的任务。   “附近的毒虫被我们惊扰到了,打开防护!”   位处中间的人立马施法造出可以包裹住队伍的结界,果然没一会,耳边就传来嗡嗡嗡的响声,大批的飞蚊成群结队地扑向她们,噼里啪啦地撞击在结界之外。   飞蚊的个头都要赶上人的拳头,圆鼓鼓的腹部盘旋着绚丽的花纹,坚硬的长吸喙如筷子粗,要是被咬伤一口,肯定当场贫血。它们挥着翅膀大片大片的遮挡住人们的视线,看起来十分瘆人。   除了天上的威胁,脚底下的情况也很不乐观,虽然隔着靴袜,但众人还是感觉到了有什么活物,正挨着衣物奋力涌动,从灰蒙蒙的水面看去,应该是些水蛭类的寄生虫。   大家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好在有结界保护,暂时未伤及生命。   龚喜的注意力一直在地图上,不断变化的卷面,指示着当前最安全的方向,她安慰众人道:“等过了这片低洼地,前面就是深一些的沼泽地,那里有体型大的鱼蛙蜘蛛,专食虫类,把防护开大一些,一鼓作气冲过去!”   约摸着两注香的时间,她们终于结束了阴冷的涉水路,雾气散去一些,露出块苔藓覆盖的石滩。   几人上岸后清理出一片平整的地方,然后用燃油点着了火堆,勉强驱驱身上的寒气。   再往深处走,便是黑绿茂密的植被森林,没有人类的砍伐,这里的树木粗壮无比,天空被树冠遮挡得严严实实,从下往上望去,除了模糊不清的黑影,根本看不到任何信息。   队友们越发地不安起来,沼泽毒虫多少还能知晓它们的习性,但进了这片巨木林,才是真正的生死未卜,她们对盛灵地图没有太大的信心。   见大家神色凝重,龚喜鼓励说:“各位跟着我已经去过不少的地方,什么危难险境没见识过?面对未知的情境,心生胆怯也是人之常态,但各位都是具有探险精神的勇士,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走到终点。我虽不敢完全保证,但这么久以来,大家都清楚我的为人,本人最在乎的就是善始善终,这里的每一位我都要囫囵个带回去,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必然不敢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   她的一番安抚让大家稍稍稳住了心,能够聚集在这里的人,本就是天□□冒险的货,就算龚喜不组织,她们也会往各种人烟罕迹的地方钻。   寻找刺激的路上,往往要花费大量的财力,这类人根本没心思呆在一个地方专心挣钱,跟着商队跑路线又过于平淡。所以大都是挣点钱就赶紧出去霍霍了,像这种又能公费探险,又能挣大钱的项目,她们求之不得,就算龚喜不说,也没人会轻易退队。   众人歇息片刻,便又举着夜明珠向黑乎乎的森林进发。   队友的安全性,在于团队内部的资源共享,龚喜开路不仅仅是顾头不顾腚,她要保证队伍一旦散开,被拉下的队友要有安全返程的保障。   所以她们向来是边走边标记,每一个人都要带够返程的物资和武器。   林中的古树过于霸道,导致根部的土地没有多少资源供灌木草丛生长,除了滑腻的苔藓和菌子,放眼望去便全是些纵横交错的大树根。   几人爬上几层楼高的根枝巨网,边感叹造物的神奇,边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落脚处,走走停停,好在一路上未遇到什么危险。   天黑之前,龚喜让大家马上寻找庇护处躲避,等半夜月亮高悬时,她们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众人俩俩结伴,在附近散开,龚喜带着明姜找到一个潮湿的树洞躲进去。   树洞还算宽敞,之前应该是什么兽类的巢穴,在底部腐烂的枝叶之中,还能看到结团的毛发和碎骨。   明姜从空间荷包中掏出毯子罩在底下,又在洞口外布上结界,俩人用半躺的姿势蜷缩在里面闭目养神。   “吃点东西吧小羊,晚上还要通宵干活呢!”龚喜将手里的干饼撕一半递给对方。   明姜接过来,就着壶里的水,慢慢吃起来。   在野外,尤其是这种不清楚情形的地方,最好不要吃腥味或者甜味过大的食物,以免引来寻食的虫兽,干饼等面食是最适合的充饥物。   龚喜看着她打趣道:“这次回去,你就能拥有大笔的资金了,年轻人的第一笔财产,想好要拿来干什么了吗?”   明姜羞涩地笑说:“还没想好.......”   “嗯,不急,你还太小,做投资要考量好各方面因素才行。”龚喜一心想拉明姜入麾,她观察对方许久,越接触越喜欢。   明姜很争气,优秀的家底让她早早就接触到上层的教育体系,朝婉歌当初是想把她往朝羽茉的方向上培养的,所以商队里的大小事务只需稍加学习,便能应对自如。   龚喜虽没明确表达态度,但心里已经把明姜放在了接班人的位置,勇气,智慧,能力,诚心,该有的品质明姜都有,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未来自己的队伍肯定会继续扩大,一个年轻的,亲手教导出来的新生代,是目前急需的。   她想着这次任务结束之后,就和明姜提出此意,这丫头应该很乐意接受。   “龚喜姐,我一直有个疑惑想请教你。”   “说吧!”   明姜捧着水壶,思考了半天道:“是关于这几次行动的事,咱们花费这么多的钱,冒着生命危险在这种地方走一圈,然后带几个存不住的果子离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按你之前告诉我的,这次投资明显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正常来讲却是种无意义的亏损。”   龚喜笑笑,语重心长地解释:“对于商人来说,利益不能只看眼前的这些,还有一些更长远的利益,是需要你提前去谋划的。”   “更长远的利益?”   “没错,我打个比方,一片土地特别的肥沃,气候还很宜人,农民为了利益最大化,所以会不停地种植错季农作物,收了一茬又一茬,这就会导致土地得不到修养,等来年再种时,产量便会大幅度地降低,收入折损。如果你是农民,你会怎么做呢?”   明姜回道:“自然是挑一个产量低或者相对不怎么挣钱的时候,让土地修养一段时间,这难道就是为长远利益着想吗?”   龚喜摇头说:“在仅有的一片土地上规划,再怎么折腾都算不得长远。如果要保证自己的产出不断收,那正确的做法应该去开荒拓土,再搞一片地,这个过程前期是纯出力无收入的,可一旦开始埋下种子,就代表未来你会有源源不断的收获。”   “原来是这样.......”   “咱们冒险走过的所有路线,都会详细记录在盛灵地图上,除了已知的奇珍异宝,当地未被发现的药产矿源也会被标注,这些信息将会是我们队的巨大财富,未来一旦有人寻求,就算没有我的带领,你们也能循着生路找来。”   “可是万一有人将路线泄漏给居心叵测者,破坏了当地的生态该怎么办?”   “是有这个可能,但咱们来取她人来取都是一种破环,包括农民开荒造田,渔民出海捕鱼,猎户打猎,对目前的环境来说无疑都是一种掠夺。贪婪是种毁灭欲,可做商行商哪有不贪的,时间万物都在为自己的利益争夺战斗,处于顶端的人类只能说尽量做到适可而止,不去过度索取。”   贪欲在修行中是大忌,行商和修仙本就是背道而驰,明姜自从进入队里后,就很难找到空闲的时间来修炼,转眼两年过去,虽说社会经验和积蓄增长不少,可功力却一直停滞不前。   她沉默不语,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半截碎镯搓盘,龚喜见状便问她:“这镯子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我不止一次看你把玩它了。”   “是我妈妈给我的.....”碎掉的玉镯边缘已经被她盘得圆润光滑,温润的质地流淌着无声的爱意,该丢掉的坏物却成为明姜汲取力量的宝贝。   龚喜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母亲对你好吗?”   “当然!”明姜毫不犹豫地回道,提及母亲她嘴角含笑,整个人都变稚气了几分。   “我的妈妈是世上最厉害最大气的女人,她虽然有些严厉,但真的非常非常地爱我!”   朝婉歌确实是个不俗之人,明姜为此骄傲也理所当然,但要说她爱自己的女儿,却难以苟同,世人都知道这位著名男宝妈的心全偏在自己的男儿身上,哪顾得上自己的小女儿,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龚喜疑惑:“我很少见到非常非常爱女儿的母亲,她到底是怎么个爱法呢?”   明姜握紧手中的碎镯,伤心又信心满满地说:“当时我们在光....在被尤人囚禁后,她甘愿牺牲自己来换取我的存活!龚喜姐,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东西吗,可我妈妈却拿命来换我,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她非常非常爱我吗?”   龚喜张张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看着微笑的明姜,她并不忍心去挑破这个虚假的谎言。   朝婉歌被尤人囚禁后,赴死是必然的结果,怎么可能是因为要换女儿的命才甘愿牺牲,想必中间传话的人是故意欺骗明姜的。   对与这个历经挫折与变动的少年来说,她己经见识了太多的恶意和冷漠,或许正是那一点虚妄的爱意,才能让她扎根在这动荡的土地上。   看啊,她并不是个该死的孽种,曾经有人拼尽全力让她自由让她活着,哪怕这是个谎言,但又何妨?她还是接受到了谎言尽头的爱意,像一颗野草般,只需一点春风便能够顽强生长。   龚喜叹气笑道:“没错,你妈妈非常的爱你。” 第106章 明家封印   半夜时分, 埋伏许久的队员终于听到外面有了响动。   龚喜和明姜连忙屏住呼吸向黑乎乎的洞外瞧去,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 不知在何时飘满了荧绿色的光点, 像是训练有秩的萤火虫,很有规律地排列在黑暗中,慢慢向前移动着。   明姜惊奇,便想着探头朝外细看, 龚喜连忙将她拽回洞内摇头。   光点移动的速度很慢, 但亮度却逐渐增强, 直到飘来的光点变成拳头大的光斑, 照亮巨木林中的景象, 明姜才发现这些荧光根本不是飘在半空中,而是镶嵌在一个无比庞大的透明软体物的身体中。   这东西实在难以形容, 像天神甩下的一大摊鼻涕,淌得到处都是, 恨不得把林中所有空隙都填满, 就连两人所在的洞口之外都被软囔囔的透明物质围堵。   细细观察, 就会发现那些发光的斑点, 都是大鼻涕搜罗进肚的杂物,粘腻的胶质物紧贴着树皮石面, 把上面来不及逃跑的昆虫动物全裹进紧果冻体之中,然后在前进的过程中一点点地将猎物挪动到中心地带,最终汇聚成一大团发光的大亮斑。   大越半个时辰之后,大鼻涕才拖拖拉拉地离开这里,龚喜连忙发动信号, 让埋伏的队友跟上去。   大家藏的位置不一样, 看到的景象也不同, 几人汇合后,立马将目击的一切反馈给龚喜,明姜边走边暗暗做着笔记。   “应该是太岁的一种,不过这玩意实在太大了,我在树上都差点被它卷进去!”   “怪不得底下如此高的位置都光突突的,此物不管能动不能动,全都吃得下。”   “不知道能不能治病,要不咱们割点回去养养看?”   “别!!!”众人连忙制止这个大胆的想法,她们此行除了紫伽果,并不想招惹任何是非。   龚喜提醒大家跟紧前方的太岁,有它开路,能减去很多不必要的危险。   路上全是黏糊糊的液体,一脚踩进去,叽叽咕咕地响,附着在根系上的液体过于滑腻,大家不得不在靴底和手套上装上钉板才能勉强前行 。   果然如龚喜所说,一路上的毒虫兽类或被太岁吞噬,或沉溺在粘液之中,路途变得简单了许多,等天亮之前,这个开路的太岁才化成一汪浊水,顺着根系下的溪流消失在眼前。   待太阳完全升起之后,地上胶着的粘液也失去了黏性,露水一冲便成了青苔的养料。   此时的几人已经顺利穿过黑森林,来到了钨魄鬼泽的中心地带,一片陷于迷雾的沼泽湖泊。   和之前的浅水洼还不同,这里的瘴气更浓厚,就算带着护具,几人也略微感到些头晕,她们又在口鼻处蒙上一层草药,防止毒气入体。   龚喜她们捡了几根枯木枝,扎了三艘简易小筏,然后打开防护结界,朝湖中心慢慢划去。   哪怕头顶的太阳再盛,都穿不透这层层霾障,木筏在湖面上行驶的并不流畅,这里终归是沼泽地,水面有深有浅,深得黝黑看不到底,浅得又泥泞往下陷。   几人连爬带抗走了没多会就累得气喘吁吁,于是找了几片能承重的草垛子趴上面休息。   “我们不能停留太久,盛灵地图上的吉凶一直都在变化着,这一秒是吉,下一秒很有可能就是大凶,说明附近埋藏着伤人的怪物,咱们要抓紧时间了!”龚喜催促道。   事关生死不敢马虎,大家又拖着被烂泥包裹的身体,继续朝目的地出发。   盛灵地图确实顶用,钨魄湖的险物不少,乌黑湖底的反光,浓雾中的阴影,藏在草甸子中的窝巢,每一个都足以让她们全军覆没,但有了地图的占卜,团队就能巧妙地与危险擦肩而过,顺利到达目的地。   缓慢的进程,让她们拖到深夜才来到湖水的中央,这里居然有没有雾气笼罩。   明月高悬,漆黑的湖面映射着天空的星光,四周翻涌的霾瘴全都绕开这里,显得此地更加的诡异。   龚喜再三确认后说:“到了,极阴之地,紫伽果就在这附近,大家不要走太远,小心搜寻,有情况立即汇报!”   领了命令之后,众人两两结组,带好装备,纷纷潜入不同方向搜寻,明姜留在原地守岗。   湖中心过于安静了,队友散开后,除了荡漾的波纹和耀眼的星月,找不到任何其它的变化,天地都被雾气包裹,有一瞬间,明姜甚至都以为自己处在一个密封的巨蛋之中。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明姜不敢轻易离开结界,只能盘着碎镯默默观察着静止的四周。   噗通——————   明姜猛得惊醒,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刚才居然睡着了!手里的碎镯因为脱力直接掉进了墨色的湖水中,她只能看着镯子慢慢沉入水渊之下没了踪影。   真是诡异,她什么时候睡着的,睡了多久,大家为什么无一人返回?   该不会发生什么危险了吧?明姜压制住内心的恐惧,焦急地探望四周,湖中心没有任何变化,寂静的黑暗中只能听到自己面罩中的喘息声。   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吵杂声响起,明姜护具是全封闭式的,对与外界的响动自然有阻隔,她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摘掉面具辨别声源。   声音依然围绕在耳边,像嗡嗡作响的蚊蝇一般,找不到具体的位置,却吵得人心慌意乱。   明姜思虑再三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她现在有结界的保护,就算接收不到同伴的信息,但至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不给众人添乱。   虽然在商队里混得如鱼得水,但明姜依然是那个被保护的弱者,人的时间和精力有限,每天学习各种社会技能就已经让她疲惫不堪,根本没心思再去提升自己的修为。   她不甘心自己总是处于被动的处境,她想变强变猛,但又无法拒绝队友寄予她的期待,行商和修炼对目前的明姜来说只能二选一。   这一直是明姜的心结,在龚喜问她获得第一笔巨款之后有何打算时,明姜其实想说带着这笔钱去寻处安静处专心修炼,可跟龚喜期望的目光相碰后,她又难再开口。   大家如此喜爱她,自己在经商上也很有天赋,或许,继承龚喜的衣钵也不失为一种稳妥的选择……   唉~明姜低落地叹了口气,这一恍惚让她未察觉身后的变动。   原本灰白的雾气逐渐变黑,一片黑色的屏障悄无声息地像木筏包围过来,在接触到结界的一刹那,明姜及时发现,于是猛得跳入漆黑的湖水之中躲避。   木筏在屏障散去后消失不见,寂静的湖中心再没有任何活物。   龚喜带着队友一直向湖底潜入,她们眼前看不到任何光亮,只能凭着意识力慢慢向底部探索,身边时不时地游过一些说不出形状的生物,好在它们对陌生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钨魄湖远比想象中的深遂,她们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最后不得已动用仙术才勉强能够继续。   水温在某一个点时急剧下降,龚喜知道这是快要到了。   她们从空间荷包中拿出几颗光照力很强的夜明珠,然后丢入湖底等待。   夜明珠向深处沉浸,发散的光芒照亮了周边的环境,她们看到了巨型的水草,蛰伏的鱼虫,穿梭的水生生物,以及被惊扰的紫伽果群。   攀附在石壁上的紫色球状物,浑身布满绒毛,它们虽说名中带果却是一种会动的生物,在夜明珠照过去时,感应到光的紫伽群争先恐后地在石壁上攀爬,密密麻麻地样子看得人犯鸡皮疙瘩。   居然有这么多,看来也不是啥稀奇玩意,她们用法力隔空捉了几只,然后放进特定的容器中,此次任务就完成了。   龚喜招呼大家莫要停留,趁着这里还未被怪东西发现,赶紧回撤。   几人开始全力往湖面上游,回去的路就好走的多,只需与明姜汇合收拢装备,就能让龚喜直接用盛灵地图将大家传送出去。   然而,好运气却在最后时刻用光了,当她们快要游到顶部时,发现湖面上居然覆盖了一层黑色的水膜,坚韧又柔软,不管用什么武器都刺不破它。   她们居然被困在漆黑的湖水中了!   龚喜将众人聚拢到一起,很多人的灵力都已耗竭,连供氧都很艰难,龚喜没勉强大家,打着手势让其她人先利用地图离开这里,她继续去寻找明姜。   没有队友的帮助,龚喜只会更加危险,大家不想将队首留在险境里,但龚喜执意如此,目前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其余人只好带着紫伽果先走一步。   龚喜倒是不怕什么危险,她有盛灵地图在手,随时可以跑路,但这样的话明姜肯定没救了,她必须找到明姜安全返程。   沿着水膜向周边摸索,龚喜发现这东西居然不是平铺的,摸索到了一定位置后,它开始慢慢向水底延伸。   钨魄湖中心,到底埋藏着什么危险?   水面之下是无情无尽的黑暗,然而盘旋在耳边的嗡嗡声却越发地清晰起来,明姜此时已经没了顾虑,专心朝声源处寻去。   当声音有了规律性地响动时,明姜心中忽然涌出一股熟悉感,她加快速度往前游,竟发现前面有隐约的白光闪动。   “噗————”明姜顾不得危险,直接冲出水面将面罩摘掉大口的喘气。   在水底处居然有片可以喘息的暗滩空洞,白光和声音就位于暗滩之上,她脱掉灌满水的防护服,赤脚走了过去。   脚底的触感很奇特,像踩在充气的羊皮筏上,明姜来到声源的终点处,那是一个坟头大小的鼓包,上面纹满了奇怪的图案,在黑暗中闪着不详之光。   “哥哥?”明姜惊讶地呼出声,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了明冷的标记。   鼓包上的图案,是明家特有的封印标符,明冷画的符总是格外规整死板,明姜一眼就认了出来。   符和咒通常是一起出现的,明冷在封印的同时还留下了循环咒,说明里面封着一个很棘手的东西。   “符印还未脱落,说明是这几年刚留下的,哥哥都已经变成炙魔了,能让他如此忌惮的东西会是什么?”   明姜心情复杂,对于明家这群作死的亲属,她并没有太深的感情,父亲也好哥哥也罢,都是些看不起她的蠢男人,死了就死了,偏偏还要株连自己跟母亲。   如果有机会破环炙魔哥哥的计划,她当然会选择大义灭亲!   明姜掏出匕首冷哼:“我被你害成这般惨状,是该享受一下被害者的反击了!正好,我们一母同胞血脉相通,破解你的血咒还是轻而易举。”   她划破手掌,用流满鲜血的手心盖在符印正中心,嘴里熟络地念出一段咒语。   鲜红的血液顺着印纹迅速散开,白光被血迹掩盖,待明姜念完咒语,血迹也刚好流满印曹,凸起的鼓包继而下陷,耳边的循环咒也孑然而止。   光芒褪去,眼前又被黑暗笼罩,明姜掏出夜明珠照向封印处,那里躺着一把乌黑的大剑,以及一枚相貌平平的荷包。 第107章 再次出发   英媂在众人的视野中消失许久, 关于她的事迹更是无人再提,若不是因为这两件神器的提醒, 就连明姜都记不得她的人生中, 还有如此重要的人物出现过。   明姜举着夜明珠,小心翼翼地蹲在万浊剑旁感叹:“好奇怪啊,怎么会忘记了呢?明明离开英雌派时,我还准备去找她呢, 这两年居然一直都没想起过!”   躺在地面的乌黑神剑已经静置许久, 水底的盐渍攀附其上, 好似被斑驳遗忘的古籍。   明姜犹记英媂昔日的风光, 她穿着被月经染红的白裤, 头颅高昂,嘴角含笑, 眼神毫不掩饰对世人的鄙视。那时的她还未获得万浊剑,但对与这样一个强者来说, 手里的武器只是锦上添花, 她本身的存在才是最大的上限。   如今她又在何地, 遇到了什么困难, 为什么贴身的武器都被人窝藏了呢?   明姜伸手想捞起宝剑,不料此物远比想象的难搞, 尝试了几次都没将其抬离地面,她擦擦额头的汗珠疑惑:“明明英媂挥动得很顺滑啊?没想到如此之重,果然我还是太弱了!”   正当她郁闷时,身后的水滩突然冒出一个人影,龚喜跟明姜一样, 浮出水面的第一件事就是摘掉面罩大口呼吸, 边往岸上爬边卸装备。   “终于找到你啦!哎呀我的天~差点憋死在这里, 吁——————”   “龚喜姐,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龚喜捋捋脸上的水渍朝明姜走去,刚看到万浊剑和坤乾袋的的时候,她还未有太大的反应,叉腰思虑了一会儿后,浑身才猛地一紧,她面色怪异地喃喃道:“英....英媂?”   明姜探身询问:“龚喜姐,难道连你都不记得她了吗?”   自己忘记英媂或许还情有可原,她和英媂只有几面之缘,加上变故过多,一时抛之脑后也是常态。但龚喜跟英媂可是从小长大的死党,盛灵地图都是英媂送与她的,居然也和明姜一个反应?   龚喜愣了许久,才组织言语道:“不,我记得她,但是......”   “但是只是记得而已,我知道自己有个叫英媂的朋友,她和我相处的细节也都清清楚楚,但是....但是怎么说呢,我好像找不到和她之前的感情了。”   这是什么意思,记得此人却记不起此情?   龚喜挠挠脑袋,屈膝蹲在明姜对面啧啧:“很奇怪,我和她有过很多刻骨铭心的经历,提及她时本该心情澎湃难以忘怀.....不过现在却觉得那种情谊很虚无缥缈,就好比我俩出演了一场戏剧,戏散之后便各自回家,再也没有任何其它的纠葛。”   明姜张张嘴,不自觉地为英媂感到难过,无法想象自己昔日的挚友这样忽视曾经的真情,英媂若是知道了那该有多伤心。   察觉到对方的低落,龚喜打断话题说:“先把这两样东西带回去吧,以后碰到了直接还给她,哎呦~这玩意真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龚喜才把万浊剑装进坤乾袋中,她拍拍明姜的脑袋道:“我刚才终于摸索出这里的真实境况,其实所谓的钨魄鬼泽中心,就是一只张着大嘴等待猎物自己上钩的巨形鬼鱼,而紫伽果就是它肚子里的寄生物。想来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传言,估计是这种寄生物操控人体的假象,果然现实总是这么残酷~”   “那我们现在是在它肚子里了?”   “没错,这里是巨鱼的肺部,也不是什么安全场地,等它下次换气时,咱们肯定会被气流卷入胃里消化掉,还是快快离开吧!”   俩人不敢耽搁,直接顺着盛灵地图传送出去。   龚喜现在对盛灵地图对把控有了分寸,虽说依然无法具体某一地点,至少不会满世界乱蹿,白白在路上浪费太多时间。   把摘得的紫伽果交给客户,探险队的员工也领了工钱,龚喜又着手筹谋下一次路线。   明姜歇息了几日,就连夜赶工把钨魄鬼泽收集来的信息整合翻译,交给了龚喜。   “小羊你现在越来越熟练了,哎呀~我要是没有你的帮助,可要忙活得屁股着火!”龚喜收起明姜整理的册子大大夸赞,而后又说:“不过探险之事对你来说还是危险了点,你应该发挥自己的优势,再往高处爬爬,这样吧,我刚组建了一支由年轻人为主的商队,你来当————”   “龚喜姐,我今天其实有话要跟你讲!”明姜支支吾吾地打断了龚喜道安排。   她有些惭愧地扣着手指望向别处道:“这两日,我思虑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离开商队……”   龚喜脸上的笑容僵住,怎么都没想到明姜会做这种决定,手足无措地问:“啊?为什么小羊,是有人欺负你了吗?还是商队里有不适合的地方,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直接调整,为什么要走呢?”   看龚喜的态度,明姜更加羞愧了,她急忙摆手解释:“不不不!大家都很照顾我,商队也非常好,是我自己的原因……”   “龚喜姐,我其实一直都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强大的修士,但商队生活节奏很快,接触的东西也很多,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下,人心无法平静,心杂而难上升,修行也愈发的困难了!”   龚喜沉默了半晌,接着问:“行商和修仙确实有冲突,当初我和英媂她们还就此发生过争执,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想在修行上深造,为什么不留在英雌派忍耐段时间呢?毕竟在那里,对你的造旨才更有益处。”   明姜猛得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龚喜安抚道:“放心,此事只有我一人知道,当初是朝羽茉托我照顾你的,但你这两年的表现很优秀,是个难得的商业人才,我本想着重培养你的,没想到你心不在此。”   “对不起龚喜姐,辜负你的厚望了……”   “没什么辜负不辜负的,这是你的自由,不过作为你的监护人,我还是想劝你几句。”龚喜心不死,想着再挽留一下明姜。   “可能你出生宗门世族,对修行格外看重,但当今社会已经发生了改变,世间职业再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每个人都该去做她所擅长的事情。修仙也好,经商也好,种地也好……只要能在各自的领域里发挥她的优势,创造各自的价值,那都是值得尊敬和肯定的!”   “你在商队里干得那么好,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如果继续坚持下去,未来一定会有所成就。金钱财富你可能不稀罕,但世俗的成功和名誉是每个人都拒绝不了的,我们脱离不开社会,获得社会的肯定和关注才能成就一个人的价值!这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修仙对普通人来说太难,就算是曾经天下第一的英媂,如今不也是落了一个功损名败的下场吗?”   明姜抓住她话里的信息,疑惑地问:“功损名败?是说英媂吗?她怎么功损名败了?”   龚喜叹气:“应该是你那个魔头哥捣得鬼,当初她为了活命,直接散尽全身修为,估计以后再难飞升了。”   “!!!”明姜焦急道:“那我们不是更应该去找她,帮助英媂恢复吗?你还是她最好的朋友,为什么对她不管不顾了?”   “嗯——我之前说过的,我虽记得她,但却莫名其妙地缺失了与她之间的感情,就好像旁观话本中的故事一样,角色的处境影响不到我的生活。就算其中有怪,但没有这段感情也无所谓,我没有爱与信念为她牺牲自己的时间和利益。”   明姜攥紧腰间的坤乾袋,喃喃道:“可是,总要有人记住她,奔向她的。龚喜姐,或许人长大了就会理智起来。但我还未长大,英媂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她答应过我一定会飞升的,如果这个过程里,我能够助她一臂之力,那就是在为我的梦想伸出援手!”   龚喜摇头说:“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要做出很多选择,这些选择在未来会把你推向不同的道路,冲动和热血或许是少年的特权,但命运并不会优待年轻人的懊悔与失误,我希望你的每一份选择都是在为自己做打算!”   这些话并没有劝回倔强的少年,明姜依然坚持自己道:“龚喜姐,你知道吗?我在商队这两年过得很满足,大家都对我很好,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她们知道我真实的身份并不是小羊,而是光明派的女儿,炙魔的妹妹,她们还会这样优待我吗?会不会像尤族与光明派的那些人一样,觉得我就该为别人赎罪,我的成绩我的人品在原罪面前都不值得一提呢?”   “身份并不重要……”   “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明姜眼圈不自觉地泛红,她抽抽鼻子说:“我是明姜,每当大家闲暇时聊起炙魔的恶行,我都心惊胆战,听到朝夕相处的同伴们遭遇悲惨,我更是会有心怀愧疚,我没法丢弃自己原本的身份安心做一个无辜者。大家总说要直面恐惧,接受真实的自己,可是我知道,就算我能够接纳自己,世人也不会允许我这个余孽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活得风生水起!”   “其实世俗对我的价值早就敲定了,而我不想活在伪装之下,所以我要帮助英媂飞升,只有她成功了,我才能步其后尘,冲破人间的结界,离开这个地方!”   多说无益,龚喜知道她已经下了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于是叹息:“行吧!看来英媂那家伙的魅力远比我大得多,我会给你备好盘缠良马,帮你打探她的去向,希望你能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要是中途后悔了,我这里也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明姜很感动龚喜的理解,俩人抱住哭了许久。   等第二天清早,明姜便和众人告别,骑上骏马,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出发了。 第108章 相见   边境的风很大, 路上时不时地卷过漫天的砂石。   戈壁滩上还残留着人类的建筑,看得出这里曾经也是个规模不小的居住地, 不过自从经历了炙魔的屠杀后, 再没人过来定居。   明姜将马绳系在阴凉处,然后去民院里面找水井,她本想到屋内寻个盛水的锅盆喂马饮水,结果开门就看见趴倒在灶台上的干尸。   这种惨死的尸体, 一路上到处都是。戈壁草滩本来就不适宜人类居住, 是因为之前人口众多, 分不得土地的流民便在这种气候恶劣的环境中顽强生存。   后来英雌派重新划分土地, 大片良田割与百姓, 人们自然应声而去,丢弃掉蛮荒中的家园。   打好水, 生起火,明姜准备先在此地休息一晚。   夕阳和遗迹, 在粗糙的戈壁之中, 组合成一幅特有的美景, 明姜靠在干草堆上, 心神空旷。   根据龚喜和英雌派提供的线索,英媂最后一次现身就是在这里, 之后她便像隐身一般消失在公众的视线之中。   其实是英媂消失了,还是大家遗忘她了呢?明姜在找寻的路上,发现所有人都出现了和龚喜一样的状况,她们之前和英媂的关系无论深浅,时至今日都对英媂毫无感觉。   就好像是天边的一朵云, 山里的一阵风, 大家知晓云的存在, 感受到风的温度,却不愿将此放在心上。   是不是只剩她一个人,还想念着英媂呢?   夜幕降临,深蓝的暗空缀满繁星,明姜缩在羊皮斗篷里沉睡。奔波数月,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她早就适应,再简陋的住宿条件也能满足自己的睡眠要求。   正当她做梦痴语时,一阵嘶鸣声将她唤醒,明姜赶紧跳起身,捉过身旁的武器巡视。   月色下,伴马不安地甩动着脑袋,想要挣脱缰绳逃跑,明姜赶到它身旁守护。   戈壁荒原能够袭击人类的野兽很少,除了一些野狼柴狗之外,其它的食肉动物都难以适应这里的环境,明姜举着火把探究,很快就发现了危险之处。   正冲着她的房檐顶上,居然爬着一只牛犊大小的鳞片生物,独角长嘴,绿眸亮如光炬,见到人类不躲不惧,反而冲着明姜身后不安的伴马,舔了舔舌头。   “这种鬼地方居然也有灵兽出没!嘘嘘———一边去,别打它的注意!”   明姜挥着火把想将此兽驱逐,但这家伙明显饿急了眼,丝毫不理会她的威胁,摆动着灵活的身躯,一溜烟儿便蹿到了地面上,朝着马匹兴兴而去。   到底是个大型兽,当它张着血盆大口向自己攻来时,明姜还是感觉到了害怕,她急忙发动结界将其挡在外面,然后拔出刀剑与之对峙。   “走开畜生!小心我对你不客气!”明姜说着就朝对面的灵兽挥砍了两下,接收到敌意的四脚爬行兽不甘心地退后几步。   灵兽一般不敢招惹人类这种大型杂食性动物,除非是其主遇险时它才主动攻击人,也不知这畜生怎么如此胆大。   一人一兽僵持了一会,最终还是明姜主动退让,她收拾好行李,然后带着马匹离开露营地。   出门在外,遇事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一只灵兽虽说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可一旦把它背后的主子牵扯进来,才是真正的麻烦。   明姜猛地勒住马缰绳,呆愣在了原地。   主人?这种地方还有谁会拥有这种不一般的灵兽?   她急忙调转马头往回赶,不料刚一转身,金光就袭至颈边。   攻势急而有力,光波擦着明姜的鼻尖闪过,幸好她反应快,仰身躲了过去。   明姜翻身跳下马背,边防守边巡视,月光下的断壁顶端,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欣喜地大喊:“英媂!!!”   对方没有停下攻击,直接出大招想把她利索解决掉,气流夹杂着沙土奔涌而来,明姜拼尽全力才堪堪躲了过去。   从扬起的尘灰中翻滚起身,明姜连忙制止道:“英媂!你不记得我了吗?”   对面传来一声哼笑:“当然记得,不过你的计量怎么越来越倒退了,以为靠这种小把戏就能骗过姥子吗?草包,别总是纠缠不休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亲自上门取你的脑袋!”   “错了!错了!我是明姜啊~英媂你.......”   英媂未等她说完,飞身跃起又朝她发动招式:“管你明姜明蒜,来一个我灭一个!”   眼瞅着光波就要砸到身上,明姜急忙掏出坤乾袋示意:“这个,你不想要了吗?!”   神器已经和自己分离太久,突然再现的一瞬间,英媂的意识都跟其对不上套,她落地匹配许久,才接收到旧器的召唤。   “你是谁?在这里晃悠这么长时间,到底要干什么?”   看着和明冷极其相似的面容,英媂实在难压心底的暴躁,这个阉畸爸跟个狗皮膏药一般,怎么也甩也甩不掉,这几年耍了无数滑头来干扰她修练,真是可恨得牙痒痒。   “明姜,明姜不记得了吗?”见英媂还是一脸怒气,明姜不得了不解释道:“明冷是我哥,你别把我当成他了!”   警惕的表情终于有了些松动,英媂眯眼观察她许久,才疑惑地问:“你是.....那个小孩?”   上一次相见时,明姜只是个刚到她胸口的孩童,五官都没长开,匆匆见了几面便再没相遇,英媂早就把她忘记了。没想到几年不见竟然如此大了,可惜长得太像那个阉畸爸了,英媂现在对这张脸实在厌恶。   明姜不清楚她的心理活动,见英媂记起自己顿时开心得不行,激动地跑过去抱住她大哭:“哇———终于找到你了!太好了,太好了英媂你没事,呜呜呜~”   不知道是自己长大的缘故,还是对方的变化,明姜感觉英媂与之前相比,消瘦了不少,以前的她身上全是鼓鼓囊囊的肌肉起伏,现在一把抱住,反而能感受到她皮肉下的节节骨茬。   远离人类社会太久,英媂对于肢体接触已经略感陌生,她嫌弃地把对方推开问道:“你来找我为何事?坤乾袋是在哪里发现的?”   明姜把神器交还给原主,然后简单说了一下封印的事情。   打开坤乾袋,英媂掏出万浊剑颠了两下,发现太重坠得手腕子疼,便又将它塞了回去。   明姜犹犹豫豫地问她:“英媂,龚喜姐说你修为都散尽了......是真的吗?”   “真的。”   “啊?那你现在————”   英媂望着她道:“我现在的功力比你高不了多少,要是想让我教你仙术恐怕还不够格,劝你还是回英雌派好好修行,那里才是你该呆的地方。”   所有人都这样建议她,明姜原本兴奋的内心顿时沉落下来,她不满地反驳说:“那你呢?你也该回去的,明明自己处境危险,更需要别人的帮助,为什么要离开英雌派呢?”   “英雌派不是我的归处。”   “英雌派也不是我的归处!”   英媂有个贱毛病,你要是跟她好好讲话,她从不把你当回事,一旦开始顶撞不服起来,她就会对你产生兴趣。   看少年满脸倔强,英媂咧嘴笑道:“你这小孩还挺刺儿,比你那草包哥哥顺眼多了,但我现在自顾不暇,恐怕帮不了你什么!”   “不需要你帮助,我来是想帮助你的!”   “哦?”英媂笑得更大声了,她揉揉明姜的脑袋问:“你要帮我什么?”   明姜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将自己的忧虑先提出来。   “英媂,我发觉世人都已经忘记你了,就连龚喜姐提到你也是一种不咸不淡的态度,你们关系那么好,她居然会说对你没有感情,这很古怪,是不是炙魔搞得鬼?”   后半夜的风有些寒凉,呜呜吹过更显戈壁的寂廖,英媂垂着眼眸,表情是带着麻木的落寞。   她转过身边走边说:“不是炙魔,是我主动将凡情割舍掉的。”   明姜点燃火把,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焰光里,英媂的背影愈发的沉重,迎风飘扬的衣服勾画出她孤郁的身姿。   不需要解释什么,明姜感同身受,她一步步地踩着英媂行过的脚印,终于在这动荡的人生中,找到一丝安稳感。   爬上一座土丘,两人坐在杂草丛生的风口中,等待天边太阳的升起。   瞎虎子没吃到马,气得哼哼直叫唤,围着恐惧的美食转了两圈,然后不甘心地另寻猎物去了。   看着大爬兽离开,明姜主动打破静局道:“英媂,我能理解你的做法,这个世界的人和事,总是会令人感到绝望,丢弃掉反而是好事,至少我们不会再因此受到伤害!”   英媂揪了一把草梗,慢慢编着玩,她淡淡笑说:“期望,失望,热爱,仇恨……这些都不是我做决定的理由。”   “变故发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处在一种内耗与消极的状态,对于失去的,变质的,离开的东西,我无法忍受也无法释怀。可能是过往经历的造就,也可能是身心本有的缺陷,我很害怕孤独,我需要外界的重视与肯定,渴望关爱与赞赏,需要人群的喧闹来埋没我内心的空虚。”   英媂深叹一口气,目视着遥远的天际,杂乱的鬓发贴在她消瘦的脸颊上,那段耀眼而虚荣的时光回想起来,感觉已似前世之事。   “造成痛苦的本身,是因为我内心力量的不稳定,就算拥有盖世之力,但我依然在意别人的评判标准。所以我去争第一,当英雌,取美夫,换名誉,我无法赋予自己价值,只能在世俗的成功中确定自己的价值。”   “我陷入人类构建的关系网之中,沉迷情爱,贪恋□□,跟女人也好,和男人也罢。总是想在她们之间游荡徘徊,参与她人的因果是非,然后被别人的一举一动影响着改变着。所以当幻局坍塌,事态接连反转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深陷泥潭,被凡情拖累得不能自控。”   “堕落的那段时间,我被暴戾和愤怒操控着,修行也遇到了瓶颈期,功力不涨,草包又天天过来骚扰,所以整个人都处在崩溃的状态里。”   “直到某一天,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第109章 臆梦谷   人在受到创伤, 痛苦达到一定的阈值之后,内心就会产生保护机制, 意识便会选择屏蔽外界信息, 情绪更接近麻木状态。   英媂躲在戈壁滩不吃不喝闭关修炼了七日后,某一天,她突感身心轻松,飘飘然地向上腾飞起来。   她无法用言语描述此刻的感受, 只觉得天地对她的牵制在此时徒然松懈, □□的重量消失, 灵魂随风而动。   接着英媂便看到截然不同的场景,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 但视角完全不同了。那时的她完全忘记自己的身份为何,是田间的一块石头, 水里的一条鳞鱼,还是树上的一片叶子?   她拥有了无数的身份与感官, 世界万物都流通着她的气息, 而她依然继续向上升腾, 人间慢慢浓缩, 在即将看到全貌之时,却被一种无形的东西限制住了她的膨胀。   英媂展开双手, 喃喃自语道:“从那之后,我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说,人修为的高低会不会和飞升无关呢?我们一直供奉的理念,也许, 根本就不是助我们成仙的通道!”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明姜望着沉思中的英媂, 只感觉她身周在慢慢发散着微光,好似体内灵魂已经膨胀外漏,掩盖住自身的□□,让人能够直视她内心的力量。   “再回首看看过往的经历,发现一切都微不足道,所谓情爱凡欲,不过是汤锅里的一粒粟米,我居然会因为这种东西而纠结痛苦,实在是无语。”   “所以你主动放弃了与大家建立的感情?”   英媂点点头,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我以为这是一件阻碍很大的事情,毕竟在我心中情谊的占比非常大,于是我先从不那么在乎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和她们断联凡情。”   “断到一半我才恍然大悟,其实人的感情机制本就是封闭自循环的状态,也就是说,我们看似和她人交流情感,实际上依然还是自己内心的一种投射波动,根本不存在断联之说,人与人至始至终都是孤独且独立的。”   明姜听得云里雾里,只能憨笑:“我听不懂唉~”   “听不懂很正常,因为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个体与个体之间的思想虽说无法互通,却可以互相影响。明姜,你的意识频率很低,如果我没猜错,你经常会被她人所左右。”   这话说的很对,明姜一直以来都被别人把控着命运,她常常感到束缚压抑不自在,只有寻找英媂一事,是自己争取来的选择。   明姜垂头丧气道:“是呀,我太弱了,修为低不说又不如其她人强壮。在家里被长辈管制,家没了被尤人囚禁,就算到了英雌派也是被她们按在地上欺负,哈哈~真得太怂了!”   “这些都不是决定性的因素,明姜你的命运很坎坷,所以更要在动乱中将自己的根系扎入土地,向着天生长。风也好,雨也罢,浪来潮退都动摇不了你的本性,天地不在乎对错,这个世界只有适者才有资格享受阳光和雨露!”   霞光渐渐染红高空,曙光即将降临大地,万物静待轮回的开始,美景是上天的恩赐。   明姜深吁一口气,擦擦眼角的泪珠笑说:“我理解你的意思,哪怕在男人当道的社会,英媂你依然能爬到高处,可我就算到了全女的派别,却还要被人欺负。无力抵抗外界的影响,任由命运摆布才是我的原罪,不过我会努力扎根生长,成为不惧风雨的参天大树!”   英媂揽过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安慰:“会的,你身体内的力量远比想象的强大!也谢谢你来帮助我,能够影响一个孩子的未来,也算是我在此地留下的善缘、。”   朝阳终于突破云层,金光笼罩着两人,这个清晨格外的安详。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呢?”   “去结束我在此地的最后一条因缘线。”   因缘的塑成与结束需要双方的共同努力,就比如英媂要断她与龚喜的感情,能断了,说明两边皆同意,谁离开谁都不影响。   但有些情线就没那么好处理了,主要原因还是有一方执念太深,死活不肯放过彼此,纠纠缠缠把两边都拖累住,这种缘便是常说的虐缘。   世人都能忘记英媂,唯独一人至死都要追寻她到天涯海角,此人不说也能猜到,就是已经成魔的明冷。   明冷之所以甘当炙魔的容器,就是想要报复英媂,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被英媂毁了,所以要拖对方下水。   这种恶念给英媂带来了灭顶之灾,也让俩人的关系走向水火不容的结局。   要说英媂有多恨明冷,那也不至于,明冷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在寂寞时用来解闷的宠物,后来不想要了便将其抛弃,没想到男人的破坏力远比宠物大,成了英媂飞升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所以必须要去解决自己亲手造就的恶果。   有一点意外的是,明冷这两年从未用本体现身,不知是被天雷劈怕了,还是潘翼瞳那家伙给他使了套,总之英媂虽一直受其分身干扰,但要找到他的本人还是有些难度。   幸好明姜更知晓她哥的性子,知道明冷是个胆怯恋旧的保守者,对他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一定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我哥这人很没有安全感,当初他从我叔父身边回到光明派时,总是蜷缩在自己的房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此固执之人,他能藏身的地方也十分有限,一个是光明派,被尤人占领可以排除。一个是悬峰山,光明派高层修炼的地方,根据你的描述,他当初囚困你时就是在这里,不过位置已经暴露,他应该会放弃此地。”   明姜思考一下,然后肯定地说:“只剩最后一个地方,他必然在那里!”   臆梦谷,明冷儿时和他师傅明佐仁闭关修行的地方。   英媂和明姜找寻了两月才找到这里,此地倒不是光明派的专属之地,但这里一般人确实不会过来。   巍峨的雪山群在视野中蔓延,转过朝阳面,在山脉背阴地走上个三四天,穿过古松林,淌过地下河,然后向下向下不断地往深处走,就能来到目的地的起始点。   臆梦谷的入口处在一个巨坑之下,阴森诡异,四周没有任何植被,此谷非常的幽邃,由山体裂开的巨缝形成,从外向里望去,雾气弥漫阴风阵阵,一眼看不到边际。   “在这里闭关?是想修仙还是想炼尸啊?”英媂禁不住吐槽,但一想明家那群畸爸的所作所为,又觉得合情合理。   明姜无语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确实很瘆人,咱们要不要准备点物资再进去啊?”   英媂在入口处观察了片刻,总觉得这里好生眼熟,她叫来瞎虎子开路,准备直接进去收人。   行了两步后,英媂转头对身旁的明姜道:“你去外面接应我,不要再跟过来了!”   “为什么?要是你遇到危险怎么办,我还能帮你一把!”明姜急忙说。   “我在外面入口处设上结界,你寻个高点的位置躲起来帮我盯梢,别让炙魔找帮手进来围殴我,不然咱们俩出了事,连个传信的都没有。”   明姜沉默不言,知道英媂是想故意把她打发出去,炙魔的威力她早就见识过,单靠她们俩,一个修为散尽一个功力不够,根本对付不了,英媂此去必然是凶多吉少。   “必须现在进去吗?我可以让龚喜姐带些厉害的人过来,帮你一起对付他,这样胜算会大一些!”   英媂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此事是我与他的私情,不该让无辜者掺和进来,我心里有底,不用担心我。”   明姜磨蹭半天都没拗过她,只好留在外面看守。   “英媂,你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出来!”   “当然!”   臆梦谷底常年不见光,英媂的身影没多久便消失在黑暗之中,再往深处去,又将是怎样的结局呢?   瞎虎子的体型一直是个迷,当初英媂以为它的个头跟自己功力有关系,结果英媂如日中天的时候,它却始终保持手掌大小缩在自己的头顶上。   现在英媂修为重开,瞎虎子反而越变越大,也不粘人了,天天跟只野狗一样到处乱跑,叫都叫不回来。   英媂从坤乾袋里掏出许久未用的万浊剑,磕掉上面的水垢,背在身后,四周的光线慢慢变暗,那股熟悉感也越来越强烈。   瞎虎子闻着地上的味道,尾巴一甩一甩,它抬头看着前路雾蒙蒙的景色,发出哼哼唧唧的叫声。   “你也觉得很熟悉对吧!”英媂喃喃道:“好像啊,意识世界消失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地方了,没想到它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臆梦谷居然和她意识世界里的那个深渊极其相似,只不过之前一直都是从上往下观察的,这次她直接到了深渊底部。   英媂抬头向上望去,陡峭的岩壁直直朝天并拢,最终插进青灰色的浓雾之中,两边的山体全是灰秃秃的岩石,上面渗着水渍,却未长任何苔藓菌类植物。   这样一处败死之地,居然是明冷儿少时期的闭关修炼场,看来明家俩兄弟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男儿当祭品来养,也难怪他的性格如此阴郁孤僻,幸好明姜没遭这两吊子的算计。   谷底的空间很宽阔,英媂粗略看过,除了阴雾就是灰石,走久了难免让人生乏,她停在原地打了个哈欠,再睁眼时,便看到满目的阳光。   “英媂,你回来了!”明冷从灶台前站起身欣喜道。   还是那个院子,英媂已经离开太久,她看着伸展开来的梧桐树,屋檐下的黄藤椅,墙角茂盛的草莓藤,心中一阵恍惚。   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样,草木都长大了一些,英媂抬脚跨进院内,朝自己的夫人走去。   明冷用围裙擦擦手笑说:“饭马上好,屋内已给你备好水,先清洗一下吧!”   清洗你爹,当我不知道你这阉畸爸的诡计吗,看姥子把你头拧下来!   英媂伸手去捉对方的脖子,明冷不躲不闪反而有些脸红地垂下眼皮,手掌绕过后脖颈轻轻往前一带,英媂朝他唇上吻了一下。   !!!!啊————干什么!干什么!!!   她内心嘶吼着,浑身的细胞都叫嚣着拒绝,偏偏不受控制地做出了难以理解的行为。   英媂转身朝屋内走去,她一如每个回家的傍晚,更衣洗手吃饭睡觉。   当烛灯吹灭,明冷柔软的双臂攀上她的肩膀时,英媂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膈应,将其一把推开。   脚底踩在地面,场景转瞬即变,英媂浑身打个冷颤,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臆梦谷内。   “我骟!这是中了什么鬼招数,太吓人了,差点被吸光精气!”   她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警惕地看向周围,瞎虎子听到动静折返回来巡视,根据它的表现,附近好像并没有什么埋伏和陷阱,那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英媂抽出万浊剑,向前再行一步。   “英媂仙君!英媂仙君!!!……”   耳边是铺天盖地的欢呼声,手里的万浊剑焕然一新,英媂骑着骏马穿过簇拥的人群,众人仰着脖子大声呼喊,赞誉这个世界的绝对主角。   朝羽茉骑马从身后追上来,她高声笑道:“英媂,你打败了炙魔,现在可是世人眼中的盖世英雌,她们专门为你塑了一座金身全像供奉起来,快看,就在那里!”   朝着指示的方向望去,在不远处的广场上,果然有一具五米高的人身像,金光闪闪,气势辉煌。   “打败炙魔,盖世英雌……呵呵~”英媂不禁嗤笑起来。   高大的雕像,五官并不太像自己,倒是挺像那个滚在杂草堆里的残像脑袋。   咚————脚掌落地,眼前景象幻变,她再次回到臆梦谷中。   “臆梦谷,果然是个容易做梦的地方,我倒想看看下一步会做什么美梦来迷惑姥子。”   英媂没有停留,直接抬脚朝前迈去。 第110章 结局   前行七步, 步步生梦。   看似梦境,倒不如说是幻想, 臆境会揣摩人的内心, 一步步得变得更贴合人意,它给英媂展示了许多不一样的未来,每一个都绚丽多才极其完美。   英媂在梦境中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朋友, 事业, 金钱, 名誉, 力量, 享乐……   甚至最后一步时,她看到了自己的家人!   “迎娣坐好, 不许偷吃,等大家都来齐才能开动!”   年幼的小孩抬头看向自己亲人, 是大姐, 她没嫁人反而留在这里成了当家人。   堂屋不再是破败阴暗的茅房, 头顶的椽樑整齐有序地排列着, 阳光透过木棱窗照在眼前的餐桌上,丰盛的午餐摆在桌面, 家里的女人进进出出,在烟火气息中劳作准备着。   二姐端着碗筷将它们摆放开,一二三四,只有四个?   饭上齐,家人们围席而坐, 母亲举起酒碗高声道:“咱们家终于乔迁新居, 孩子们庆祝一下吧!”   母亲的肚子不再无休止地隆起, 她原来这么年轻,这家里居然只有她们四个女人。   “迎娣,你笑什么?”见她无缘无故地放肆大笑,大家十分惊奇。   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一步落地,眼前幻像全部消失,只剩白茫茫一片天地。   明冷背着手站在不远处,平静地望着她道:“你终于来啦,英媂,我等你许久了~”   “是吗?等着我来取你狗命。”她手向背后摸去,准备把万浊剑掏出来,不料身后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英媂迟疑地检查全身,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到现实里面,她现在是意识体,但自己已经脱离少年模样,意识形象与现实里相差无几。   明冷笑道:“英媂,经历了七步臆梦,你是不是也发现其中的怪异之处,这个世界其实是被人精心安排过的,我们俩的命运从出生那刻起,就注定会走到今日。”   英媂歪歪脑袋看着面前的明冷,他穿着天门大赛开幕典礼时的那套盛装,浑身都散发着光芒,和记忆里的那个草包判若两人。   明冷指着自己说:“我是炙魔的容器,炙魔需要借助人的灵魂和意识才能突破封印飞升,但是有人不希望它成功,因为炙魔的力量让这些人恐惧,所以祂们安排凡人来对抗炙魔,英媂,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呢?”   周围的白雾涌动,英媂察觉到在这层层雾障背后有一种陌生的力量在观注着自己,她不动声色地哼笑:“哦?然后呢,你是想说我也是被人设计安排的?”   “没错。”明冷慢慢走向英媂,直视她道:“你或许察觉到,凡人飞升的途径其实和修行根本没有关系,以你之前的修为,早就可以冲破肉身阻碍飞升成仙,但因为有封印的拦截,你根本触不到真正的九重天!”   “我把你杀了,封印自然就没有了。”   “你真这样想吗英媂?”明冷停在两步之外,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朱眸锁定眼前人,他开口说:“封印可不止这一个,你应该想想自己三百年前,是被什么力量镇压住的!”   英媂眉头微蹙,拳头不自觉得握紧,三百年前,众仙门动用天封之术将她镇压在白塔之下,天封之术,是借天的力量,那天上又是些什么人?   人是受不住挑嗦的,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心中的信念就会全部崩塌,以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她脸色变得阴沉,问道:“给我说清楚!”   明冷见她心生动摇,便继续解释:“炙魔只是一个幌子,祂们真正想封锁的,是那些力量不受祂们掌控的修仙之人!所以你的功力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散尽,你必须要在祂们安排历练中受尽折磨,达到所谓的了悟之后,才能踏上最后的赛场。”   “但是英媂,你看看现在的自己,修为如此低,要如何才能与我对决呢?炙魔降世数千年,期间不止你一人被祂们选中,那些人也很厉害,但没一个成功的,因为天上的这些裁判根本就没想让她们赢,你只不过是个平衡炙魔之力的工具罢了!甚至可以说,祂们是想让炙魔来解决掉你!”   英媂没有言语,她的目光转向四周,白雾之后的注视感愈发的强烈了。   明冷又靠近她一步道:“英媂,你可记得天门大赛时的事情?十二评审团打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实际上处处对你施压,当你遵循他们的赛规,一步步往上打的时候,而明冷已经被人暗送进了天门!”   “天上那些人要真想帮你飞升,为什么不直接给你开后门让你升天?封印是祂们设的,规矩是祂们定的,就算你把我杀了,又怎么保证祂们能履行承诺打开封印呢?反正你的修为尽毁,已经威胁不了天上的人,大不了等你修炼成功后,再把你打成炙魔,让其她人继续围剿你!”   明冷伸出右手,撺掇她道:“英媂,我们不是敌人,与我合作,只有打败祂们,人间的封印才会解除,你才能保证自己飞升出去!”   合作?英媂目光复杂地看向明冷,他艳丽的脸庞布满真诚,飘逸的衣衫更显其仙气。   英媂微笑着慢慢抬起手臂,在将要握住明冷的一刹那,白雾之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英媂!不要信这个男人的诡计!”   终于肯现身了,英媂收回手,转头看向背后,梦境女果然站在那里。   “英媂你别忘了自己在这男人身上栽了多大的跟头,难道现在还要受他蛊惑,继续被骗吗?”   明冷哼笑道:“人在死局中,迫不得已做出的自保行为罢了!英媂你可知,我们之间的矛盾根本无法避免,你刚才经历的七步臆梦并不是幻想,而是同一时间不同空间里的另几种人生。可是不管你选择哪种人生,结局都会回到当前的支线上,你的命运轨迹在祂们的眼中,就像纸面上的线条一般清晰可见,只需稍稍拨动,就能让你走向不同的结局。”   英媂面露怀疑,站在原地看着梦境女不言语。   见英媂并不相信自己,梦境女只好解释:“英媂,人的命运轨迹是可以推算出来,但外人并不能随意更改其走向,这男人为了自己逃脱,什么鬼话都能编造出来,你绝不能相信他一个字!”   “英媂,别忘了我已经变成炙魔,神仙魔鬼哪有什么性别之分,你和我之间早就不是女人和男人的冲突,而是凡人和魔神的对抗!若是站在祂们那边,你就得孤零零地面对一个众仙都恐惧的弃神,但要是站在我这边,那你就有了一个强大的同伴!”   英媂咧嘴朝梦境女笑道:“你看,连他都清楚我的处境危险,这么对比下来,若不跟他合作,我是必死无疑了!”   梦境女皱眉道:“英媂你要相信自己!你当前的实力对付炙魔完全没有问题!”   “是吗?”英媂抱臂质问:“那你告诉我要怎么打败他呢?用什么方法,拿什么武器,靠什么力量?这些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是天机不可泄漏,还是压根就没有呢?”   梦境女叹气:“莫要被炙魔挑拨离间,要想打败他,需得你的决心!”   “可我没必要打败他。”英媂歪歪嘴角笑道:“想让我杀死他的应该是你们,我只是想飞升而已,他提供的方案也不失为一种选择~当然比起草包,我自然是更相信你,但要让我为你们办事,总要给我相应的帮助才行,不然我怎么顺利完成任务呢?”   英媂的犹豫,让一向坐壁旁观的梦境女,不得不下场争取对方的立场。   只见她朝头顶一扬手,英媂的掌心就出现一把闪着金光的大剑,她说:“我给你的万浊剑加了一道天雷之力,不过只有一次机会,将它插进炙魔心脏处,便能彻底杀死炙魔。”   “呵呵~就算是给装备,祂们也极尽全力地防备着你,英媂,如果你跟我合作,我可以分一半的力量给你!”   明冷不知何时已经远离英媂,看来梦境女给的东西是管用的。   英媂收起万浊剑,朝明冷走过去:“既然是合作,当然要实力持平才能谈条件,给我讲讲你的计划吧,看我值不值得为此叛变!”   “英媂!!!”梦境女在身后不满地叫喊,没想到她收了好处也不干活,竟然以此为筹码妄想两头夺利,这家伙是跟谁学坏的。   明冷虽生怀疑,但有了天雷之力助攻的英媂更不好对付,如果有合作的机会还是要抓住的。   于是他将自己的计划讲给英媂听:“镇压炙魔的封印并不是无懈可击,每七年的天门显现,便是封印最薄弱之处。不过封印对炙魔有压制,我没办法通过天门破坏它,若你我二人合作,那我就能拦截住看守天门的众仙,然后你借此机会进去打破封印,这样我们都能逃出去!”   “看守天门的众仙?是说她吗?”英媂指指梦境女。   “祂只是其中一个,我不确定还有没有其祂人。”   “那你确定自己能打败祂们吗?”   明冷这次倒很利落地回答:“确定,祂们只是早一步获取仙名而已,但修为绝对比不过我,这也是祂们恐惧我的原因!”   英媂往旁边退后两步,留出位置说:“那就杀了她,草包,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梦境女无语道:“英媂,这是你的意识领域,他伤不了我。”   ……………………   对话中断,两方皆退出英媂的意识领域,英媂又回到了臆梦谷中,瞎虎子正满脸疑惑地望着发愣的她。   回神第一件事,先抽出万浊剑检查,发觉天雷之力果然还在,英媂抚着发光的剑身暗自思虑。   这时谷底混沌的雾气忽然翻涌退却,一条窄窄的小路出现在眼前,另一头直直通向远端。   “走吧瞎虎子,咱们的老熟人正等着我呢!”   顺着小路走了许久,英媂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圆形平地,和前面的峡谷不同,这里的崖壁上全是人工凿开的浅洞,里面摆满了稀奇古怪的塑像,阴森诡异不像正经东西。   空地的正中央摆着一张石床,那里躺着一个白糊糊的人影,却被锁天神链死死捆绑在上面。   英媂走过去察看,发现居然是双目紧闭的明冷,他和意识中的模样完全不同,此时的明冷一头长发全都染成了雪白色,杂乱地披散在身旁,愈发衬得他的面色憔悴。   “草包。”   听到声音后的明冷眼皮跳动,却迟迟睁不开眼来。   “这种怂样子还想跟我合作,不如直接解决掉你算了!”英媂举起万浊剑就要往他胸口插。   “住手!”石床上的明冷依然没睁开眼睛,干涸的双唇吐出无力的声音:“这具身体被尤族的那个女人设下时限,天门开启之日,他才能真正的归属与我。”   “潘翼瞳?她怎么会掺和进来?”   明冷闭眼嘲笑道:“她筹备千年,只想带着自己姐姐飞升出去,她信了天上那群人的鬼话,以为让你杀了我,封印就能解除。呵呵~可惜她根本不知道,就算封锁凡间的结界消失,她的那个姐姐也永远飞不出去这里。”   “哦,怪不得这两年你手下留情没来杀我,原来是她在帮我。”英媂啧啧道。   “要杀你的是这个容器,不是我。”石床上的明冷辩解道:“我为了不让他去找你,甚至都将身体绑在这里。不过别担心,等时限一到,他的灵魂便会彻底消散,这具身体就只能由我来操控了!”   英媂望着明冷眼角淌出的泪珠,面不改色地问:“我进到天门之后,要怎么做才能打破封印呢?”   炙魔将具体的行动讲解一遍,英媂点头答应,然后走出臆梦谷等待天门再次开启。   “英媂,不要上了炙魔的当,它是在害你!英媂——————”   将脑海里梦境女的声音屏蔽掉,英媂眼神晦暗不明,她看着前进的道路,起起伏伏没个定数,这将是场没有任何预告的赛程。   一切都从那场大赛开始,不如把结局也设在那里吧。   天门大赛的会场杂草丛生,这里荒废这么久,除了高处的砖石建筑,其它地方早被草木风雨吞吃腐蚀干净。   英媂和明姜站在观众席的最高点,看着眼前破败的一切。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明姜叹气道:“英媂,你走了我又要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了。”   英媂摸摸她的脑袋说道:“孤独是生命永恒的主题,谁都逃不掉的。”   “不过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明姜从兜里掏出一个裤头骄傲地展示:“我来月经了!英媂,从今以后我就是个大女人啦!”   英媂惊讶地望着她笑道:“哈哈哈,确实是个好消息!嗯~我该给你准备点成人礼来着……”   她在身上摸索了一阵,然后将娲皇镯和坤乾袋递与明姜:“这些神器,过了今天我就用不上了,还有这把万浊剑,等我离开后,就由你来继承它们吧!”   明姜犹犹豫豫接过镯子和荷包,问道:“那瞎虎子呢?它会留在人间吗?”   “神兽和主人共生死,大概率它会……”   它会和我一起死掉,或者与我一同离开,英媂没有细讲,她不敢保证自己的计划一定成功,但可以确信的是,天门过后,她必然会消失在这个世界。   所以明姜,你会是这个世界唯一知晓我结局的人,请带着这份记忆,勇敢得活下去吧!我会尽全力,把你飞升的通道开辟出来,让之后的修仙之路不再如此坎坷。   天空中乌云聚集,黑沉沉地压向地面,狂风呼啸,草浪翻滚,七年一周期的开天门行动即将到来。   英媂站在昔日的赛场中央,仰望着头顶不断聚集的漩涡,脚下的场地已经长满盖腰的杂草,整个赛场除了嚎叫的烈风,找不到一个对手。   “看样子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动手吧!”   红眼睛的明冷从半空中缓缓降落,他指着未成形的漩涡说:“众仙已经在天门外设下了层层阻拦,我们先要将其消灭掉才行!”   英媂道:“你帮我拦一下,只要能进到天门内部,一切都好说。”   这是之前商量好的计划,明冷未迟疑,直接飞身冲向云层,果然那里有障碍层阻拦,明冷没一会就陷入光咒的围攻之中。   漩涡搅越大,盘旋在天地之间,正中心的入口此时透漏出缕缕金光,有要开裂之式。   炙魔的声音传进脑海:“就是现在,赶快进入天门之中!”   英媂纵身一跃,朝天门飞去,她的双臂并拢,金色的潮灭链接天门内的光芒,在接近天门的那一刹那,英媂猛得调转方向,把攻击丢向了正跟光咒作对抗的明冷。   毫无防备的明冷被她一招打得直接摔到地面,紧跟其后的光咒随即将他四肢钉死在地上,上仙的封印压下来,将红眼睛的明冷封锁得动弹不得。   天门缓缓裂开,一道道金光照射向赛场中间,英媂回落地面,抽出万浊剑走向了明冷。   “英媂!事到临头你居然反悔,难道你还看不清楚祂们的用意吗?封印不会因为我的死而解除,但你却会因为失去利用价值而被祂们抛弃!”   明冷狂躁地大喊,血红的眼珠扩散到整个眼球,完全失去了人类的神态。   英媂俯视着被封锁的炙魔,双手紧握剑柄,用刀尖对准其心脏,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砰————火花四溅,万浊剑陷入胶着的结界层之中,在离心脏二十公分之上停了下来。   炙魔哼笑:“英媂,你真以为我有那么容易死吗?我完全可以像从前一样缩减功力陷入休眠,等待下一轮的苏醒,而你呢?杀不死魔鬼的英雌只能被这个世界背弃!哈哈哈哈……”   英媂看着身下之人,沉声问道:“草包,你死了吗?”   炙魔身躯一震,赤红的眼珠像跳动的火焰般闪动起来,他张着嘴嘲笑:“他早就死了,这样一个祭品,死亡本就是注定的结局!”   “注定的结局,代表着身不由己的命运。”英媂将力量注入剑柄,与炙魔的结界做着对抗。   “草包,我知道你恨我的抛弃,我们两个是被神魔耍弄的棋子,从一开始就注定要站在对立面的。生,是你不能选择的开始,死,却是你能把控的结局,草包,让我吃掉你吧,从今以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不抛不弃,血肉相融,化为一体,天海相依!”   “你——你在说什么胡话!——-”炙魔咬牙切齿道。   英媂脸上满是慈悲,金色的天门漩涡在她头顶绽开,呼唤着即将消失的灵魂重返,跟她离开吧,跟她走吧,丢掉所有的怨念与仇恨,随她去往另一个世界。   明冷浑身抽搐着,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吼叫声,他仰望着英媂,红目化成血泪流进苍白的发丝中。   英媂向他发出了最终的指令:“草包,压制住它!让我带你离开这里。”   剑下的结界终于有了松动,天雷的力量向心脏处慢慢逼近,明冷身体扭曲颤动,像一条濒死的鱼般,在刀口下全力挣扎着。   血管爆裂,皮肤崩坏,骨头节节断裂,无论是炙魔还是明冷,都再说不出一句话,大口大污血从喉咙中涌出,唯有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英媂不曾转动。   “哈——————”   阻碍突然消失,明冷浑身力量松懈,万浊剑顺势插进了他的胸口,金光立马在他的脉络中展开,天地在这一刻没了声音。   血污从双目中消失,过往的一切在眼前闪现,痛苦的,悲伤的,憎恨的,无奈的,麻木的……像洪水一般匆匆而过。   只有英媂背着万丈的金光,踢开了封闭的房门,她大咧着嘴角,眉宇间尽显英气,困于黑暗的寒冰被艳阳照耀,她俯下身子在自己耳边低语:“草包,我要带你离开了。”   万浊剑深深插入泥土之中,被插中的明冷,身体像一个破皮的脓包,最终化成一滩乌黑的臭水,慢慢渗入地面之下。   英媂捡起脚边遗留在此的朱丹查看,两指间的珠子也就一颗葡萄的大小,红艳夺目,闪着诡异的暗光。   梦境女浮现在她身前,劝说道:“英媂,把那东西给我,它是炙魔留下的种子,你碰不得!”   转动着手里的珠子,英媂朝头顶望去,天门已经完全打开,漩涡中心的空隙射出耀眼的金光,提醒着飞升者速速进入。   “炙魔被我杀死了,可是封印并没有解除,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英媂,现在你从天门进入便可直接到达九天之上,凡间的封印已经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是吗?”英媂低头看着手里的珠子嗤笑。   梦境女上前两步提醒说:“英媂,不要打这珠子的主意,此物带着邪魔气息,若你强行占为己有便会遭受天雷的轰击,之前你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全白费了!”   英媂张嘴把珠子吞吃进了肚子里。   “……”   明姜站在赛场之外的山丘上观察着实时的变化,天门已经开启,她不知道英媂成功了没有,自己倒是紧张得腿脚发抖。   黑压压的乌云垂在半空,嗡嗡的闷雷从远处碾过来,大地突然产生波动,未等明姜反应,数百道雷电劈闪而下,同时击中了赛场中央。   耳朵里全是爆炸声,地动山摇,飞沙走石,眼睛被电光刺激得看不清任何东西。   明姜趴倒在地,捂着耳朵躲避这场天灾,持续时间很短,雷声未停,明姜便顾不得脑子里的尖鸣音,急忙站起身往赛场跑去。   “英媂!英媂!!————”   快要接近目的地时,身后有股巨大的风浪袭来,明姜急忙弯腰,一道蓝色的光芒从头顶一闪而过。   她抬头仰望,竟然看到了一双巨大无比的蓝光翅膀,横跨赛场向天门入口飞去,明姜在行商的路上见过飞尤,但她们所有人的翅膀加起来,都不足以跟眼前的飞尤相比。   蓝色的光翅稍稍挥动,便能搅动世间的风向,像一只巨鸟般朝着漩涡中心飞去。   潘翼瞳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她牢牢抱住潘飞云的后背,带着她迅速飞入天门之内。   金光包围住两人,她们的肉身被天光融化,各自的灵魂显现,潘翼瞳的翅膀依然存在,她不停歇地向上飞去,周边五彩的祥云从视野中掠过,身心越来越轻松。   快要到了,只要突破最后一道云层,她就能带着姐姐飞升出去!   姐姐,我做到了,我把你带出来了!   砰————耳边一声巨响,潘翼瞳终于冲破结界到达了第一重天,她刚想庆祝,却发现手上空荡荡,潘飞云根本没跟上来。   “怎么可能!”她撕心裂肺地大喊。   一望无际的金色云海中传来梦境女的声音:“青鹜,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在凡间蹉跎千年,难道还不明白红鸧根本没有成仙的能力吗?”   “你胡说!我姐姐曾是族里飞得最高的尤人,只不过为了拯救尤族后裔,所以甘愿留在人间,如今我已替她了结心愿,她就该跟着我飞升成仙!”   失去肉身的潘翼瞳,露出灵魂最开始的模样,她是青鹜,拥有飞尤的翅膀,只需挥动两下光翅,便可冲出九重天外。   可是她却盘旋在凡间入口迟迟不肯离去,梦境女不想她继续在入口处挡道,本来第一个出来的该是英媂,于是直接挑明真相。   “青鹜,红鸧留在凡间的原因,不是要拯救同族尤人,而是因为你有天疾,翅膀无法完全伸展,飞不过九重天只能留在凡间。她不忍你在人世受苦,便将自己的翅膀送给了你,为让你顺利飞升,甚至帮你消除了此段记忆。青鸾,莫要辜负你姐姐的一片真心,快快离开这里吧!”   青鹜呆愣在原地,意识一片空白,梦境女的提醒她并没有听进去,反而转身一头扎回人间。   狂风在耳边呼啸,青鹜收起翅膀直直往下坠落,层层云障就像她一世世的人生般在眼前略过,终于在茫茫天际间,她找到了陨落的红鸧。   青鹜加速追上去,抓住姐姐虚无缥缈的手掌。   “青鹜!你为什么还不走!快走!”红鸧在下坠中大喊,脱离肉身的灵魂,保留前世所有记忆,她痛心地呼喊着,希望妹妹不要再做这些无用功。   姐妹俩千百年来,第一次认清彼此,青鹜的双手握不住着红鸧没有实体的灵魂,她哽咽着笑道:“我再试一次姐姐!再试一次.......”   灵魂掉出天门,化成人间的一道流星,坠向不知名的方向,红鸧再次步入她命运的轮回之中,而青鹜依然紧紧追随。   下一次,她又会以什么身份陪伴在姐姐身边呢?青鹜微笑着,毫不犹豫地冲向流星降落之地。   明姜跑回赛场,这里已经一片狼籍,地上被天雷劈出一道道裂沟,她找寻许久才在一个深坑里,看到了插进土里的万浊剑。   “英媂!”明姜慌忙跑过去,却并没有找到英媂的痕迹。   “不……不会的,英媂你……”泪水禁不住地涌出,明姜咬着嘴唇哭泣,难道这就是最后的结局吗?她不接受,她不能接受!   天门的裂口已经接近尾声,金光开始收拢,一个轮回又要落下帷幕。   鬓角的风吹过,感受到特异的明姜抬起头,发现眼前有东西在慢慢聚拢,英媂的模样就这么从无到有显现出来,明姜欣喜地大喊:“英媂!你没死!”   “开玩笑,我怎么会死!”英媂有些不熟练地操控着她的身体道:“好像只有幻化出肉身,你才能看得到我,天雷劈毁了我的身体,不过我已经吞吃掉炙魔的力量,灵魂意识并没有受到伤害。”   她指指地上的万浊剑说:“这把剑也留给你了,放心吧明姜,我这就去把那些人设在凡间的封印打破,你好好修行,争取早日飞升!”   “嗯嗯!”明姜努力点点头,和英媂许下承诺。   周围沙尘四起,一只独角龙形巨兽盘旋在二人身边,英媂跳上巨兽的脖颈,朝着明姜摆手道别:“再见了明姜,期待我们下一个世界相遇!”   风尘席卷而过,巨兽搭载着英媂腾飞而起,赶着天门残余的金光,消失在茫茫云雾之中。   眨眼间,天地一阵颤动,无数金光化为流星,如烟花般绽放掉落,世人观看着这场奇景,只道是异象横生,却不知一直困住她们的封印已经被冲天的英雌捣毁。   记不记得,知不知道,都不再重要,英媂与这个世界已无牵连。   明姜从土中拔出万浊剑,内心一片开阔,她高兴地爬到观众席的最高处,观看这场史无前例的烟花盛筵。   一切未改变,一切都已改变,一切都在改变,让天地苍生都为我们的主角送上祝贺。   “英蒂,起飞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