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请自重 作者:石阿措 真香版文案: 男主(嫌弃脸):“千万别喜欢上了我,不然注定会痛苦的,因为像你这般身材贫瘠,容貌平凡的女子,根本入不了爷的眼。” 婚后。 男主(含情脉脉脸):“外面的莺莺燕燕怎及娘子你风情万种?” “娘子,你的一颦一笑,皆令为夫痴迷不已……” “娘子,你的身姿正如那纤细柔弱的杨柳在风中摇曳一般,令人心生怜惜,而你的美不在外表,而在于气质,你楚楚动人又明媚如春,你可知,你那水汪汪的眸子,一旦含情凝睇,便有着一股蚀骨销魂的魅力……” 嗯,真香。 * * * 剧版文案: 小说讲述的是失忆的女主角梅英——因一个奇怪的梦从桃源村跋山涉水的前往京城寻找真相,而后阴差阳错的成为了风流王爷 ———— 注:本文中期甜,后期微虐,结局he。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主角:梅英(南月华),花洛 ┃ 配角:沈柔君,蔺辰,褚清清,赵子恒,慕容洹 ┃ 其它:   楔子   夕阳西下,霞染的杏花林中。   一身着粉色袄裙的女娃坐在青藤花枝结就的秋千上,女娃大约七八岁左右,梳着一条大斜辫垂在胸前,小脸嫩白水润,圆嘟嘟的,煞是可爱。   而她的身旁立着一位锦衣玉貌少年,少年年纪约摸十三四岁,生得眉清目秀,面如冠玉,风姿竟比女子还要秀雅几分。   杏花开满枝头,随风飘落,粉白相间,烂漫无比。   那玉貌少年将一朵杏花簪在女娃的发鬓上,温柔地笑着。   “华儿,你这样很可爱。”   “洛哥哥,华儿真的可爱么?你没骗华儿?”   那飘然而下的粉白花雨裹着夕阳遗落下的醉红,衬得小女娃的笑靥如花。   少年凝望望着那张天真活泼,粉嫩可爱的笑脸,神色认真。   “洛哥哥不会骗你。”   小女娃笑容大大加深。   “那洛哥哥,等华儿长大了,你嫁给我华儿可好?”   少年眉轻轻扬起,浅笑出声,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女娃白嫩的脸蛋,回答:   “傻丫头,洛哥哥怎能嫁给你呢?”   “为何不能?!”   小女娃眼底闪过失落,即板起小脸,想把那朵头上那朵杏花扯掉,又舍不得,最后脸鼓成了包子,两眼委屈地瞪着他。   “华儿别生气,洛哥哥的意思是,男孩不能嫁给女孩,只能是娶媳妇儿。”少年急忙解释道。   知道洛哥哥并未嫌弃她,小女娃转怒为喜,只是碍于面子问题,一时不好意思松下脸来。   少年笑着伸出手一戳那鼓着的腮帮子,那里边的气瞬间消散了,在她脸蛋上恋恋地捏了下,呵哄道:   “华儿别生气,洛哥哥错了还不行么?以后只要丫头说的都是对的,洛哥哥绝对不反驳如何?”   “好!”   怕少年反悔,小女娃急忙答应,随即眉开眼笑,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放出异彩。   “那洛哥哥以后你娶我,我给你当媳妇儿,给你洗衣服,做饭,生小娃娃好不好呀?”   少年脸微窘,又见小女娃十分认真的神色,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   “傻丫头,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小女娃不满的躲开,嘟着小嘴说道:“洛哥哥你别管是谁告诉我的,你到底要不要娶我嘛?”说完脸上又充满了期待。   少年停顿了一下,碰了碰她的脸颊,神色温暖,语气轻柔:“好啊,等丫头长大了,如果还这么可爱的话,洛哥哥就娶你做媳妇儿。”   小女娃满脸惊喜,忽地想起什么,脸瞬间又垮了下来。   洛哥哥刚刚的意思是说,如果她长大变的不可爱他就不要她当媳妇儿了么?   不,她才不要!正待要问。   门咿呀一响,一美丽的挽髻少妇从杏花林中掩映的木屋走出来,迎着夕阳的余晖,神色柔婉安详,踱步走向两人。   "你这丫头,怎么能逼大哥哥娶你呢,姑娘家的,一点都不知道害臊。”   那少妇虽是无奈的语气,美丽温婉的脸上却如同少年,盛着无限的纵容。   “姨,没关系的,华儿她还小。”少年怕女娃被责罚,急忙替她解释。   “哼,我才不小了哩,我就要给洛哥哥做媳妇儿,生小娃娃儿。”说完就朝少妇做了个鬼脸,躲到了少年的身后。   男孩脸有些微红,却还是把小女娃护在了身后。   “你这孩子,自己还是娃儿呢……”   少妇拿她没办法,摇了摇头,又看了眼天色,只好对小女娃道:   “你看你,天都快黑了,你还缠着洛哥哥不放,他的爹爹要是知道洛哥哥这么晚都未回去,就该惩罚你洛哥哥了。”说着眉间不知为何竟浮起了一抹哀愁,随后被笑容掩盖。   小女娃听到果真急忙放开了少年的手,担心的凝视少年,“洛哥哥你快回去吧,记得改天再来看我。”   “那我就先回去了,姨,丫头,我改天再来看你们。”   直到少年的身影逐渐湮没在夕阳之中,小女娃才将痴痴地视线转回,换上笑嘻嘻的表情,撒娇的偎进少妇的怀中,甜甜的说道:   “娘,我就要当洛哥哥的媳妇儿。”   少妇嘴角浮起一丝既无奈又宠溺的笑容,“娘没说不让你嫁给洛哥哥,只是你现在还小,长大了你可能就不喜欢洛哥哥了呢?而且你是女孩家,要懂得矜持,这样洛哥哥才会更喜欢你啊。”   小女娃不高兴的嘟了嘟小嘴,抬头对少妇道:“我就要洛哥哥,才不要别的男的呢,我也不要矜持,矜持的话,洛哥哥就跟别的小姑娘跑了,不要我了,我就要缠着他,这样他才不会被人拐跑啊。”   少妇被她的小大人认真模样和一番无厘头的大道理逗乐,轻点了点小女娃的额头,好笑的说道:“娘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鬼机灵啊……”   将小女娃拥抱在怀中,她的视线落在晚霞余晖未尽的半倾天空,笑容慢慢收尽,变得莫名惆怅起来……   第一章 陌生男子   热,好热。她的手不停地拉扯着衣服,却始终无法疏解那股莫名的燥热。   "小美人儿,等不及了吧……"   肥胖的男子粗喘着气,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直盯着床上衣着轻薄艳丽的女子。   美好的女子胴体在薄衫底下若隐若现,领口又经拉扯,乃至酥胸半露,女子细眉微蹙,香腮染了一层醉红,红润小巧的唇微张着,如此春色,着实令人垂涎三尺。   男子伸手正打算剥掉女子身上那层碍事的布料,却又突然顿住,反倒先把自己脱了个干净,刚爬上床。"砰"一声,门突然被人撞开。   "老爷,不好了,夫人知道您来了青楼,竟带着一群打手气势汹汹地赶过来了!"   "什么!"男子吓得从床上跳下,一溜烟躲到床底下。   "老爷,夫人这会还没到呢,您快快穿上衣服,速速随小的从后门离开吧。"   "不早说!"男子狼狈地从床底下爬出,拿起衣服,鞋子,匆匆穿上也来不及整理,便催促着小厮带他逃离了房间。   一阵酥痒的感觉袭来,使梅英惊醒过来……   但见一男子正埋首她的颈项间,唇在她莹白的肌肤上落下细碎的吻,手正在她的腰间游移抚摸,引发她一阵又一阵的战栗,"嗯……"梅英不自觉发逸出一声压抑的细吟,更有一股热流自下身涌去,梅英猛地夹紧双腿。   压在她身上的男子动作一顿,微抬起头,晦黯难明的凤眸撞进梅英雾蒙蒙的眸中,他突然低低一笑:   “你今天的声音,竟比以往还要令人销魂……”声音低哑磁性。   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身体奇怪的症状让梅英脑子已有些迷乱,一时竟分不清是梦,是现实,一股奇怪的感觉逐渐弥漫全身。   “怎么?如此迫不及待?”男子偎近她的耳廓暧昧道,那声音无比魅惑。   她的面色绯红,脑子仿佛要炸裂一般,好难受……   不知该如何疏解这种痛苦……   梅英的眸中水雾更加氤氲,仿佛注入了一汪春水。   看清女子痛苦的表情,男子哑声失笑:“马上就给你……”   感觉有一只手慢慢滑向她的下裳处,继而伸了进去,私密羞耻的领域忽地被人侵犯,强烈的恐惧感袭上心头,令她神智渐渐恢复清明,迷离半睁的眼终于看清男子的脸。   那是一张无比陌生的脸。   梅英登时五雷轰顶,磕磕巴巴质问道:"你……你是谁?"   紧接着,梅英发现自己上身竟只穿了件抹胸,她……她的衣服呢?梅英倒吸一口凉气,使出全身力气,推开那男子,颤颤巍巍地从床头捡起被男人扯掉的上裳,胡乱套上。   为何会这样?为何她会任由一陌生男子对她做出这样的事?她明明是好人家的姑娘。   那男子衣裳半露,醉眼迷离,含着情'欲的凤眸透着淡淡的疑惑和不满。   梅英缩在床的一角,斥骂道:"下流胚,你快给下去!不许过来!"却在看到眼前不怒反笑,眸中流着妖娆魅惑的男人后,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将外衣裹紧,顿时升起逃跑的念头,然一脚刚要着地,却猛地被他抓住了另一脚的脚踝,往里一扯。   "放开!不要碰我!"尽管梅英真的很气愤很害怕,只不过因为中了药物的缘故,她的声音发软,两腮绯红,眸中荡漾着春色,反而有股欲拒还迎的娇嗔态。   "往哪儿跑?秋娘,你原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不过既然你喜欢,爷就好好陪你玩玩。" 男子正欲图再次非礼她。   眼看着清白之躯即将不保,梅英一心慌,也不知打哪来的力气,狠命地朝着对方拳脚'交加,而且尽往人家身下招呼,一边还胡乱嚷嚷:"臭色狼!不要碰我!"   那男子被梅英狠打猛踹了几下后,臂肘护头,一手护着身下,欲念俱消,酒也醒了几分。   “秋娘,你犯什么神经?!"男子微怒道,刚要抬起胳膊看清眼前的女子,却倏忽被一块重物击中了后脑勺,一阵晕眩感袭来,便昏了过去……   梅英见人昏了过去,霍地将手中的瓷枕丢掉,愣了几秒,惊魂甫定后,方犹犹豫豫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人还活着……   "呼……"梅英松了口气,着急忙慌地下了床。   可是这里是哪里?话说她不正在旅店睡觉么?   室内铺陈华丽,灯火辉煌,锦帐流苏,空气中弥漫着一缕缕靡艳的脂粉香气。   梅英秀眉慢慢地皱成一团。   嗯……从平乐镇去京城的路途中,她经过一个叫红石村的地方,天黑难赶路,她找了家旅店住下,准备第二天再行路。   对了……问题就出在那旅店上了。   怪不得,她总觉得那旅店阴森森的,就连店里掌柜和老板娘看她的眼神都阴森森的。   当时梅英还觉是自己疑神疑鬼,如今才彻底醒悟过来,那家店原来真的是黑店!而她被那店主夫妇给卖了!   所以这里难道是青楼?   常听张家婶子说,这世间常常有许多年漂亮的姑娘无辜失踪,而失踪的大多是因为被人欺骗,被拐卖至了青楼里,成为那些男人们的玩物。   依照方才的情况,显然,她现在也成了其中之一。   梅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深吸了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接下来的逃命计划。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然后砰砰东西乱砸的声音,梅英竖耳听去。   “这位娘子,有话好好说……”   “放屁,快把那短命鬼给我叫出来!不然老娘捣了你这老娼根的巢!”   “哎呦,别砸了……女英雄,你家相公真的不在此,就算你把老身杀了,我也交不出人来呀!”   梅英眉一皱,本不想理会,可是发现听出其中一个尖细的声音竟隐隐有些熟悉,便扒开了条门缝去偷看。   只见一身材壮实,满脸煞气的女子拿着刀棍,领着一群彪悍的家人来势汹汹,旁边是身着华艳体态臃肿的老鸨儿,虽着急上火,却拦不住这女子,只能跟在她上楼,小心翼翼的陪笑招呼着。   梅英突然忆起,就是这老鸨儿在她意识浅薄的时候,指挥丫鬟替她沐浴更衣,又在她身上各种捣弄,最后还令人灌了她一杯味道奇怪的东西,她根本无力抵抗,只能任人摆布,想来那药有迷情的功能,这老鸨儿也太狠毒了,一定是想让她先破了身,好让她彻底堕入火坑再无法抽身,要知道,在这个世道,女子的贞洁就等同于生命。   梅英正想着,只见两侍女簇拥着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袅娜的从楼道走去,正巧迎面碰上老鸨儿她们。   那女子望见那虎目熊背,凶神恶煞的妇人,心下几分害怕,却还是娇笑着问老鸨儿:“妈妈,可曾见到王爷?”   那老鸨儿内心正烦着呢,只随意道:“不曾,他不是去找秋娘你了么?”   秋娘黛眉一颦,心下有几分不高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假笑道:“知道了妈妈。”便领着那两侍女香风拂拂地离去了。   那老鸨儿这才陪笑着,上前拦着卞娘子道:   “卞娘子,你看也看过了,搜也搜过了,可见你相公半个身影?老身已经说过了,你相公是真不在这,您行行好,我这还得做生意呢。”   那卞娘子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定是你们这群倡妇将这死鬼藏了起来,你不把他交出,好得很,等我将他搜出来,看我不将你这楼拆了,看你还如何做生意!”说着,一双虎目瞪向众人,怒道:“还不快去搜!”   老鸨儿眼见着他们往梅英这边楼道走去,当下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许多,当下板了脸。   “不许搜!老身好意相劝你们,你们却不识好歹,我们这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地方,由不得你们胡乱撒野!”示意了眼旁边的小厮,只听得小厮匆匆跑下楼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帮执棍棒的打手鱼贯而来,围着卞娘子等人,不许她们动分毫。   老鸨儿看人已到齐,也冷笑一声。“你若还是执意要搜,别怪老身将你送官查办,追究你私闯居宅,殴打良民的罪名,老身劝你,一妇道人家还是别去官府丢人现眼了。”   卞娘子不听还罢,一听怒火齐刷刷冲向头顶,大骂道:“不要脸的下作东西,老娘今日就算进官府也要将这里翻个底朝天,与你挣个鱼死网破!”一摆手,一群壮汉纷纷举起刀棍。   老鸨儿原意是想震慑住她,并非想真正动手,没想到她如此火急,眼看着众人已经围打起来,乱做一团,那些怕事的客人也纷纷离去,也顾不得结账,把个老鸨儿急得捶胸顿足,又看那自己楼里的东西被他们随意损坏,一时心如刀割,又气又肉疼,也不顾了性命,就一头撞进卞娘子的怀中,高声骂道:   “老身和你拼了这条老命!”两人瞬间扭作一团。   梅英看他们闹得乱哄哄的,心中暗喜: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刚要遛出房间,梅英突然顿了脚步,只因瞥见了躺在床上的男子腰间的梅花玉佩。   咦……她的玉佩怎会在他的身上?   梅英步上前去,将那玉佩扯下,随即细细打量了眼那男子的脸,在软被香熏,红烛高照交相辉映下,他整个人竟流露着一股令人怦然心动的俊美妖娆。   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男子……   梅英咽了咽口水,"长得俊又怎样,趁人之危的混蛋,还是个拿人东西的贼呢。"口中愤愤道,随即将玉佩揣回了自己的兜里。   趁着众人混乱之际,梅英偷偷地溜出了房间,夹在人群之中,逃出了这是非之地。   第二章 梦   半个月前。   梅英她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漫山晚霞,粉白花雨,那替她簪花的温柔少年,还有迎着夕阳向她走来含着温暖笑意的女子,在梦中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切的雾纱,唯有那温柔的眉眼,宠溺的语气始终在脑海中徘徊不去。   只是温暖未传递到心间,迷雾已席卷了一切,沉重得让人窒息,杏林,温柔的人儿,全部消失在了那片白雾之中。   梅英漫步于杏林中,看不清前路。   这里是究竟是哪里?   远处隐现一所木屋,梅英一喜,刚要奔过去,忽地一长相甜美圆润的小女娃朝她这边奔来,只是她满脸惊恐之色。   小女孩跑着跑着跌了一跤,梅英一惊,正要上前,小女孩蹒跚爬起,继续跑,跑到梅英身前时,梅英伸手刚碰她,女孩就忽地消失不见了。   梅英继续往前走。   杏林中的雾更大了。   梅英前面忽现一对男女,准确的说,那女的躺在一男的怀里,而那女的底下一滩血水,那男子眸子蓦地扫向梅英……   梅英似乎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看到了那双嗜血的眸子。   那双透着嗜血光芒的眼睛似乎放大起来,在那眸中,梅英看到了惊恐万分的自己,她的脸上,她的满手满脸都是血,样子如同鬼魅魍魉,煞是可怖。   眼前不知何时起,变成了一片血河,她双脚慢慢的渗进血河里,下沉,一直下沉,她想挣扎,可身子无法动弹。   一双手忽地抓住了她,梅英抬头一看,是那温柔的少年,虽然是模糊的脸,但他的手很温暖,带着一缕光芒撞进她的心里。   “把手给我。”温柔的语气,温柔的笑容,如同阳光般美好驻入人心间。   梅英心莫名地安定下来,伸手去抓那只手,抓住那一瞬,那少年突然消失不见了!   梅英心一慌,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双手猛地捂住嘴,不敢哭出声来。   “阿娘,你在哪……”   恐惧,痛苦,迷茫侵蚀着梅英的心灵,眼泪滑落下来湿透了衣襟,枕头。   对了,她这是在梦魇,醒过来就好了!   对!她要醒过来!   梅英与如压了座山的眼皮做着斗争,想要挣脱这巨大的苦痛,却徒劳无功,她连身体都动不了丝毫。   一切突然消失不见,只是永无止尽的黑暗。   “来京城,来京城找我……我会守护你的……”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不真实。   又是那个少年的声音。   梅英此时只觉得那少年如同鬼魂一般,阴魂不散地纠缠着她,将她平静的生活扰成了一团乱麻,内心有些愤怒,不由地质问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的梦中?”   “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你的洛哥哥……”那少年的声音有些失落。   “洛哥哥是谁?我不认识你,谁是洛哥哥?”梅英疑惑道。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那少年声音低低的,似乎很伤感。"是啊,你一定是不记得我了,不然为何不来寻我?可是我一直在寻找你呢……"   梅英听着那声音,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悲凉,一阵抽痛。   隔了会儿,却又听那少年道:“来京城吧,你一定记起我的,我说过一定会守护你,洛哥哥这次保证绝不会再失言,好不好?”声音透着落寞,透着渴望,透着悲痛,随即越来越远……   梅英眼看着他即将消失,心中不知为何升起莫名的恐惧。忙奔跑上前,企图抓住那抹虚幻的影子。   “你别走……先别走阿……等等我……求你不要走!"梅英跪倒在地,心中剧痛无比。   京城,京城……梅英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这两个字,仿佛魔咒般。   突然间,梅英头疼欲裂起来,眼睛蓦然睁开,胸口起伏急剧,她紧盯着床帐,像失了魂魄般,眼泪不住的流下来。   直至哭到无泪,梅英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   大概是睡前没有关紧窗户,被风吹了开来,月光透过窗户泻了进来,淡淡的光线起到了照物作用。   梅英看了眼四周,没有人,没有杏林,没有白雾,也没有血,只有偶尔几声虫鸣响起,更显夜的静谧与安详,证明了这一切只不过梦魇……   可是如此的真实场景真的只是梦魇么?   梅英否定自己的想法,念头方起,心里一股闷得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再次袭来,在这黑暗压抑的房间中尤为明显。   梅英看了眼窗外,月色如昼,微一迟疑,便随手从床上抄起一件外衣披上,推门而出,准备去院子里透透气,夜风带着些许凉意拂进她单薄衣裳,梅英下意识的掖了掖外衣。   仰躺在院中的躺椅中,让身子完全沐浴在这天地之间。   月华柔和如水,笼罩着她周围,几片桃花瓣随着风缓缓飘落,如同蜻蜓点水般,轻落在梅英的衣服上,梅英愣愣望着那粉色花瓣出神,指尖一动,伸手捻起,一弹,花瓣便又落于了地面。   梅英想到了这几天的梦,不得不承认这也许不只是梦,她八岁前的记忆一片空白,那空白的时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她一点也没有印象,而这后十年间,她一直住在桃源村,从未离开过……   那梦中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她的阿娘并不是她的亲娘,这是她知道的。   阿娘在她八岁那年收养了她,她曾问过阿娘,她为什么没有八岁前的记忆,阿娘说她八岁那年生了场大病,把脑子烧糊涂了,但阿娘也不知道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是否梦中的一切与她那失去的记忆有着重大的关联?   太多的疑惑萦绕在梅英心中,让她一头雾水。   京城!   梅英猛地想起梦中那白衣少年经常说的地方!   难道真的要去寻找真相么?   她这十年从不曾离开过平乐镇,对外面的世界有种莫名的恐惧,或许执着于真相并非什么好事,反正她这十年不也照样过来了么。   对梅英来说,虽然阿娘不在了,但在这桃源村里,她还是有归属感的,这里有热情淳朴的村民,温暖的阳光,漫山遍野的春花……   日子平淡却很是宁静。   只是恐惧过后,不知为何,梅英心中却又升起一股小小骚动,这世界到底有多大,到底有多么的绚丽多彩,她真的很想去见识一下。   或许是时候打破一下这种宁静的日子吧……   第三章 那个妖孽的男人   梅英没想到自己竟然误打误撞地到了京城这地方……   京城处于天子脚下,街道繁华昌盛,建筑鳞次栉比,加上又是春游时节,京城的城里城郊都热闹得很,尤其是街道上,更是游人如蚁,车马喧嚣。衣著殊异的男男女女,或华服,或布衣,或奇装异服,或平淡无两,气质迥异,着实令人眼花缭乱,又兼街上做买做卖,小贩的吆喝声,叫卖声,连续不断。   梅英望着这陌生的一切,心中有些懊悔,懊悔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奇怪的梦,千里迢迢的跑到京城,还被人卖入青楼,差点失身,倘若她师傅知道了,指不定得气死过去,亏她还自认作聪明伶俐之人。哎……   世间并无后悔药卖,罢了。梅英拿着当掉玉佩换来的银两,决定先找家小客栈住下,吃点东西,再考虑接下来她该何去何从的事。   梅英现在走的这条街市不如前条街热闹。   前方一座青石桥横过河面,桥的那边街道是些酒馆,茶肆当铺之类的,游人不是很多,还有一些小贩在街道旁搭了个简陋的棚子卖些酸果零嘴,纸鸢灯笼等。   河岸两遍种着高大的柳树,在夕阳下呈现着淡黄色光泽,细嫩的柳条随风飘舞。   清风迎面,吹散了人脸上的愁绪,梅英一弯嘴角,过了桥,靠街行走,后头突然响起众人的呵气声,一人冷着声道:   “闪开,都闪远点,别挡着了我家王爷的道……”然,不知为何,那语气竟颇有些无奈。   梅英抬起头疑惑望去,只见人群中劈出了一条宽道。   一四人抬的豪华奢丽的肩舆缓缓向梅英的方向而来,抬撵的四名都是高大壮硕的男子,头上带着黑色的幅巾,光着结实的膀子,十分招摇过市,而肩舆两旁,还跟着四名衣着华璨鲜丽的侍女,漫天撒花……   什么人竟然有如此夸大的排场?梅英心中暗暗惊叹,因为好奇,便探头去张望。   “林琛,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举止别那么粗鲁。”男子温润清朗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责备却难掩其中噙着的一抹狂妄从纱幔中传出。   "是,爷。"那位叫林琛的男子似乎松了口气,退居肩舆的右侧,一脸淡漠。   "这舆中是何许人也,为何排场如此大?"一书生模样的男子看到这种夸张场面,好奇地问一旁的小贩。   梅听到这话,也好奇地将视线移到小贩处,只见小贩暼了他一眼。   "一看你就是外地刚进京的,这舆中之人啊,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风流王爷花洛,这王爷就是靠着他那爹才袭了这一郡王位,内里根本没什么实才,就是生了一副俊美如神仙的容貌,才引得京城万千女子争相追捧,只是啊,这位花洛王爷可是出了名的浪荡花心,德行败坏,见一个爱一个,追一个弃一个,肆意玩弄女子情感,惹得无数女子芳心俱碎,然就算是被抛弃,她们也依旧痴心不改,你说着这稀奇不稀奇?"   "如此恶魔竟得万千女子如此垂青,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可悲啊可悲。   "这位书生,此处说话可要注意了。"小贩指着围着肩舆的一群妇女。"若被那群疯狂妇女听到这番话,你估计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这靖阳王对她们来说,简直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   有那么夸张吗?梅英不禁腹谤,再次将视线移到众人的焦点处。   忽地,一阵风刮过,流苏摇曳,绛红色的纱幔荡起……   倾国倾城的容貌,雍容华贵的姿态。   有那么一刻,梅英还以为自己见到了那传说中的山林妖精。   那位红衣男子慵懒地倚于纱帐遮掩的榻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酒杯,狭长蛊惑的凤眸无意扫向街道旁的围观妇女,惹得她们纷纷娇羞掩面。   对众人的视线孰若无睹,他长眉一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醉眼迷离中,更勾出了万般风`流韵致,回眸,唇角勾起一抹优雅弧度,那霎那间溢出的夺目光彩,引得那群妇女尖叫连连。   ‘回眸一笑百媚生’,怕也不过如此。   梅英杏眼圆瞪,心中兀地激起无限波澜,非惊叹于男子的俊美无俦,而是突然忆起这男子就是那日在青楼里对她行不轨之事的男子!   那日所受的耻辱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令她俏脸微白,在那肩舆逐渐靠来时,忙垂首,颤巍巍地瑟缩着身子,就怕被他认出。   然那舆中男子却依旧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缓掀薄帘,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凤眸微饧,不知有意无意,似在给人传递一股挑逗引诱的意味。   梅英自是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打扮有多么的显眼,浓妆艳服,为她原本只是秀气的脸增添了一抹妩媚之色,这装扮绝非良家妇女的打扮,自然容易引起人的注意,而梅英昨晚逃得急,根本没时间照镜子,哪知自己此时的样子?加上她第一次来京城,并不知道这儿的民风。京中虽是民风开放之地,然而未出阁的正经女子出来逛街一般是不允许露脸的,一般她们会以面纱或眼纱等东西遮蔽人视线,不像平乐镇,女子当街卖猪肉都不觉有什么。   所以当梅英偷觑了他一眼,看到他如此轻薄挑逗的眼神时,心中不禁浮起厌恶感,更加认定这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下流之徒,下意识的瞪了他一眼,希望他有所收敛。   不过庆幸的是,他似乎没认出自己来,要是认出了,他能如此淡定?她可是痛揍了他一顿啊,仍记得他被她砸晕前那愤怒的样子呢……   男子对梅英的□□裸的鄙视眼神视若罔闻,反而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眼神愈发露骨,像欣赏一件古玩,由上至下,几乎把她全身都打量了遍。   梅英一时气得满脸通红,却又无可奈何。肩舆终于越过了她,那男子遗憾地收回了视线,梅英才缓缓吁了口气,回头正准备走,却又听闻一个捏着嗓子的尖细声音响起:   “就是她!捉住她!别让她跑了……”   梅英心一咯噔,还没扭过头去看,就看见一帮人唰唰地朝她飞奔而来,未等她有所反应,那些人已然将她团团围住,还有两名打手架住了她的胳膊,不让她丝毫动弹。   只见老鸨儿满脸怒气,随后赶上来,冲着梅英的脸,猛地就是一巴掌,气冲冲地骂道:   “反了你这不要脸的贱蹄子,还敢给老娘逃跑,逃跑就算了,竟然还敢偷窃,害老娘差点丢了饭碗!”   梅英登时一阵头昏目旋,想要向周围围观上来的人解释并救助,然而周围爱看热闹的人看到如此架势,已然抱着先入为主的态度,认定梅英是逃匿者兼窃贼,对着她指指点点起来,甚至还有人冷嘲热讽,嬉笑怒骂梅英不要脸。   梅英何曾遇见过这般场面,只觉得羞愧万分,一时寻死的心都有了,又加上疲惫饥饿,被老鸨儿狠搧了巴掌,气血攻心,眼前一阵强烈的天地旋转,便晕了过去……   第四章 粗使丫鬟   “劝君酒,君莫辞。落花徒绕枝,流水无返期。莫恃少年时,少年能几时……”   梅英是被一阵聒耳的乐声吵醒的,刚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幅靡艳放纵的画面。   身著艳丽,花容月貌的歌姬,膝上横着琵琶,玉指勤弄,轻启朱唇,歌声绕梁。   而被那几位歌姬簇拥着的贵妃榻上,是一位身着红衣的男子。   他的脸被他拥着的女郎遮挡着,梅英看不清他是谁,只是听得两人调笑戏浪,露骨之言不堪入耳。   梅英眉头不禁一皱,想避开这场面,刚想动弹,却发现自己被人缚在了一张椅子上,试图性的想扯开绳子,却徒劳无功,只会越扯越紧,无奈,她只得放弃。   而那些作乐的人似乎将她当作了摆设,连一丝关注都未曾给她。   扫视了眼周围铺设,锦绣盈目,帘垂四面,宝鼎上虽是香烟缭绕,却掩遮不住那浓腻的脂粉香气。   “王爷,那位姑娘醒了……”   “哦?”声音含着浓浓地兴味。   他撑起身子,松散挽于脑后的如瀑长发划出一道优雅弧度,倾斜垂挂在胸前。   发乱衣不整,却未给人邋遢之感,反而为他增添了癫狂纵意的潇洒之姿,眉飞入鬓,媚眼如丝,风,流醉态,汇合成了一幅文人墨客笔下酣畅淋漓的水墨丹青,他身边的绝色女子,鬓挽乌云,眉弯新月,肌凝瑞雪,却不及他耀眼夺目。   又是他……   梅英倒吸一口凉气。榻上那位女郎望了眼梅英,眸中倒是升起了一丝不忍,倒了杯酒,递向花洛,盈盈一笑道:“不知王爷想怎么处置她呢?”   一阵娇呼,女子被花洛拦腰一扯,整个人便倒入了他的怀中。   “秋娘,你觉得如何处置为好?你说个,爷听你的。”花洛凑向她耳边道,凤眸却瞥向梅英。   秋娘有些羞涩,"王爷,她不过是一女子罢了,何必与她多做计较,倒耽误您听曲了。"   "曲子是要听的,计较也要计较的……秋娘,你觉得呢? "   梅英见他不顾旁人目光肆意挑逗那叫秋娘的女子,忙转过了脸,闹了个面红耳赤,嘴里不禁吐出三个字:下流坯!   "妾身委实不知该如何处理,不过,妾身看她挺可怜的……"秋娘恻隐道。   "可怜?"花洛嘴角抹过一丝冷笑,"也罢,你们都先下去吧。还有,叫人给她松绑。 "   秋娘见他态度皱冷,欲说些什么,然触到他那阴沉的目光时,便止住了,略有些失望道:"是,王爷。"   室内的几位歌姬低着头,不敢言语,纷纷抱着琵琶随着秋娘出去了。   花洛倚于榻上,右腿曲起,一手抵于膝盖上,一手执着酒壶仰面灌酒,酒水顺着微凸的喉结,一路滑入微敞的衣襟,他却全然不顾,举止虽是肆意无拘,却仍透着优雅高贵之姿。   虽然松了绑,梅英却手脚发软,险些站不稳。   门已被人关上,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若是他要用强的话,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就算她喊救命,也不会有人来救她,她昨晚打了他,他不会想报复回来吧?   花洛看出她的害怕,凤眸懒懒地眯起,嘴角扬起,有着嘲讽之意,道:   “放心,你就算脱光了衣服站在我面前,我对你也毫无兴趣,昨夜只是个意外。”   梅英脸瞬间通红,觉他说话露骨,未免过于轻浮,于是偏了脸,无视他说的话。   花洛也无甚所谓,将酒放回几上,手指无聊地敲打着左腿膝盖,脸色不知是因醉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显得有些疲惫与无力。   “把玉佩还我,昨晚的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玉佩?!   "那明明是我的玉佩,为什么要还你!"梅英皱眉道。"而且,我已经把它给当了。"梅英又补充道。   "什么?"花洛敲打着膝盖的手指一顿。"你把它当了?爷的东西岂是你这种低贱之人能碰的!"   正当梅英被他的神色吓到时,花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等到她身边,伸手一把扼住她的脖子。   “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我说你是下作还是无脑?嗯?”   那凤眸中散发着浓重的戾气,梅英一震,竟忘了脖子处传来的疼痛。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玉佩真的是他的?也是,这世间有两块相同的玉佩也不足为奇,更何况,那玉佩是从他身上拿的,她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拿去了,又怎会留下她的玉佩?   看来这玉佩真的是他的……梅英无比后悔,只是如今被他掐着脖子,导致头脑发胀,呼吸困难,根本无法解释。   "放……放开……"梅英伸出双手要掰开他的手。   花洛这才察觉她脸色不对,便蓦然松开了她。   梅英剧烈地喘息着,却急切地想要解释清楚,"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知道玉佩是你的,而且,我实在是无路可退才拿它当的,那当铺的掌柜答应过我,说只要我有了钱就可以把它赎回来。"梅英只能一个劲儿的弯腰向他道歉,虽然这并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   花洛望着她这副委屈模样,心中无比厌恶,然却逐渐恢复了冷静,明白与其再在与她多费唇舌,倒不如赶紧去追回玉佩。   “将那当铺的地址给我,在玉佩未追回之前,你便在我身边侍候着,若是追不回来,爷就将你拎去喂狗!”花洛冷声道。   “侍……侍候?”梅英结结巴巴道,脑子里浮现起方才那名唤秋娘的女子对他所做的事,一阵恶寒之后,却是满面绯红。   仿佛看穿了她心思似的,花洛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幻想,嘲笑道:“别想得太美,只是粗使丫鬟的活。”   “啊……哦!”梅英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为自己那不堪的想法羞红了双颊。   * * *   "洛儿,你年纪已不小,不能再在外边如此胡来了,你祖母我已经是半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府中事务我是无力照看许多了,偏你爹如今又不理世俗,一心修道,这府中事务大小总有一天该你承担的啊。"   坐在太师椅上的妇人约摸六十四五岁年纪,虽是满脸皱纹,两鬓斑白,然脸上仍隐约可见年轻时的动人风姿,举手投足间,更是带出一身高贵端庄的神采。   花洛笑了笑,呵哄道:"祖母,您放心,我如今正学着打理府中事务,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老太妃见他神色散漫,哪有半点认真之色,清楚他的性格,老太妃显得有些无奈。   "如此便好,你近来可去岫云观见过你父亲?"   花洛闻言,原本有着春山之秀的眉蓦地萃了寒冰,微垂眼睑,保持缄默。   老太妃忽地伤感,劝道:"多少年了,你与你父亲究竟有什么心结不能解开的。"   花洛掩藏心中的真实想法,微笑道:祖母,你多虑了,我与父亲从来曾存在什么心结,只是如今父亲一心向道,超脱了尘世烦扰,我不愿去打扰他的清静。"   "难道当了道士就要泯灭人了么?你父亲当年怪我……"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祖母,曾经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何必再提起呢。"   花洛神色仍旧显得轻松,只是掩在衣袖间的手却微微握紧,随后起身告离。   "祖母,我约了几位朋友有些事,我先出去了,改日再来向您问安。"   老太妃无奈地看着花洛离去,然后看了眼一直侍立一旁,不动声色的王嬷嬷。   "紫兰,我看洛儿这孩子似乎也有些怪我啊。"   王嬷嬷上前安慰她:"小姐,您多虑了,我看王爷只是心情有些不好而已。"   "是么……"哎……老太妃心中叹了口气,只觉得有些疲惫。   花洛刚出门口,老太妃的侍女春雯恰巧经过。   见到花洛,春雯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王爷……"   岂料花洛表情淡淡,与她擦身而过,并不曾搭理于她。   春雯不由十分失落,只因平日里花洛见到她都和颜悦色的,连说话也十分温柔,令她感到花洛对她是抱有好感的,也因此,春雯心中一直有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王爷今日是怎么了……   林琛在院门口等候,见到花洛走出来,忙迎上去。   花洛边走边问林琛:"那个丫头叫什么?"   林琛察觉他语气有些阴沉,疑惑道:"爷指的是哪个丫头?"   花洛不满地睇了他眼。"就是今日进府那个。"   林琛快步跟上他。"爷,你说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拿了您的玉佩的丫头啊?"   花洛冷哼。"没错,她叫什么?"   林琛想了想:"好像是叫梅英。"   花洛冷冷道:"嗯,叫冯全多给她安排点重活,没必要顾虑她是个姑娘,只要死不了就行。"   "这个……爷,您不是一向最怜香惜玉的么?"   怜香惜玉?花洛心中冷笑,一想起那张矫情的脸,花洛便觉得厌恶。   "像她那种顺手牵羊的女子就没必要怜香惜玉了,得让她知道得罪我的后果。"   花洛说完走得更快了,林琛不上,便停了下来。   林琛望着花洛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他的爷啊,总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哎……那位可怜的小姑娘。这哪是牵了羊啊,分明是牵了匹狼,爷也是,差点把人家姑娘的清白都毁了,为何就不能放人家一马么。   第五章 悲催的王府生活   梅英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坐在在秋千架上,欢快地荡着,秋千荡得很高很高,高得仿佛要飞向了天际,迎着春风,她罗衣轻飏,裙带飘飘,好像化成了自由地鸟儿,在天空中畅游……   在她真以为自己要化作飞鸟遨游而去时,一阵清朗和润的笑声踏空传来……   梅英急忙收了势,停下来,望去,只见杏花掩映下,露出白袍锦靴的一身影,随着那人的渐渐走进……   画面一闪,不知怎的,秋千上的人儿恍然换了个人,变成了垂着辫子的小女娃,圆润的粉脸蛋,挂着青涩可爱的笑容。   见有人来,小女娃慌忙地下了秋千,惶惶离去,腰间的梅花玉佩被秋千上的藤结一勾,掉落在地。   小女娃来不及捡起,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躲到了檐下的木柱子后面,却又因好奇,探出半颗脑袋张望过去。   那人从秋千底下捡起玉佩,转身对向她青涩羞怯的目光,眼眸里盛着如春风化雨般的笑意,却是一位翩翩的少年郎。   “这是你的吧?”那少年走至小女娃身边,摊开掌心,柔声说道。   小女娃怯怯地从他手中拿回自己的玉佩,又在他脸上一阵凝睇探究,那少年也不气恼,眉目清扬,含笑不语地任她打量自己。   少顷,小女娃突然绽开一个如花朵般灿烂的纯粹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声音稚嫩地说道:   “大哥哥,你真好看,你要和我一起荡秋千么?很好玩的!”   少年一愣,随即俊秀的脸洋溢起真挚无欺的笑容,“好啊,我们一起荡秋千。”再次伸出手牵起缩在身后的那只小手。   两个洋溢着纯粹笑容的人儿,相握着手,一齐走向那漫天花雨地杏花林……   可是不知怎的,梅英醒来之后,却忘却了少年那张俊逸的面容,明明梦中是如此的熟悉。   背后被人一拍,梅英一惊,把劈柴的斧子也甩了出去,梅英恍惚的看向来人。   "你这是劈柴?还是劈人啊?!"   梅英被这声儿一震,神思回归,看向满脸怒气的冯全,梅英慌忙道:   "劈柴啊!我怎么敢劈人?"   冯全不理会她的作答,指了指前面的柴垛。   "动作快点,磨磨蹭蹭地,我可告诉你,今天中午之前不劈完那一堆,没有午饭吃。"   梅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那堆得跟小山似的的柴垛,不由惊掉了下巴。   "冯大哥,那个……可有商量余地?"   "没得商量,这是王爷吩咐下来的,我可不敢违抗。快点干活!别想着偷懒!"冯全说罢离去。   梅英欲哭无泪,心中念道:"梅英啊梅英,以后你长点心吧,这都是你自作出来的结果,实在怨不得别人……"   * * *   梅英边啃着馒头,边努力回想昨晚梦中那少年的长相,然而无论她如何绞尽脑汁的想,那少年的脸仍是模糊不清的,唯一清晰的便是那少年春风化雨般的美好笑容,以及他那温柔得如微风在耳边低吟的声音。   “咳咳咳……”梅英正魂游外太空,一个不仔细给馒头噎着了。   一杯水推到她面前,“谢谢……”梅英连忙拿起喝了一大口,缓了好一会儿,胀红的脸才恢复了白皙。   “梅英,你饭不好好吃,胡思乱想什么呢!”她身旁的姑娘道。   梅英望了眼眼前皱眉的姑娘,不由笑了笑,道:“没想什么啊,快点吃吧,吃完还要干活呢。”   梅英来王府已经有半个月,每天除了劈柴,烧水,喂马还是劈柴,烧水,喂马,这一月内她连花洛的人影几乎见不着,就算见到,也不过是远远瞥上一眼。他便像那高贵的神邸一般可望不可及,连他的一丝毛发梅英都触碰不着,更别提问他有没有找到玉佩的事了。   然而虽看不到他的人影,可他的风流韵事梅英可听闻不少……   梅英此时正与几个婢子在厨房用着午饭,厨房左右各有一间隔室,男左女右,各自分开,是专门供府里侍女仆妇用膳的。平日里,大家都各自忙着自己的活不怎么说得上来话,而用膳这会儿,大家都聚集到了膳厅,一时,这儿倒成了娱乐闲谈的地方。   她们都是经过府中严格培训的,虽然平时在主人面前始终保持着恭恭敬敬,谨言慎行,然而始终只是十七,八岁的芳华女子,骨子里仍是喜欢热闹,爱攀谈的。   虽不敢十分嬉笑,但也边吃着饭边交头附耳,摩肩擦鬓的挤在一堆打闹。   而茶余饭后更少不了的,便是八卦各种各样,芝麻绿豆大点的事。   八卦,是女儿家的通病。   梅英虽然不大喜欢这种过于热闹的氛围,不过好在翠云在,梅英也还能接受,翠云是梅英在这交的第一个好朋友,她初到王府,被安排与她还有红蕖绿萼同屋,红蕖绿萼两人嫌她是乡下来的姑娘,一直都很排斥她,是翠云接纳了她,因此梅英很是感激她,她是洗衣房的丫头,很善谈,而梅英则少言喜安静,一动一静,刚好互补。   众人正攀谈间,不知红蕖说了句什么话,突然引来大家连连发笑。   “就你一浆洗衣服的丫鬟还想上王爷的床呢,也不看看你自己长什么模样,你得有小姐那副绝色容貌才能吸引王爷的注意啊,不然,你就等混到墨香那上等侍女的位置,再来谈如何勾引王爷吧!野鸡还想飞上枝头,真是笑死人了。”绿萼笑得腰都支不起来,放下箸,嘲笑她道。   梅英听到她们谈论的话题人物,一阵头疼,她实在不想听到那人的事迹了,不过梅英对她们口中的小姐倒是十分好奇,或许是因为梅英对美好的事物包括人总是给予多一分关注的。   那位小姐名唤沈柔君,是老太妃的亲外孙女,梅英至今未曾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只是从红蕖绿萼两人的口中大概得知,她是个像天仙一般的女孩,她的父母似乎都不在了,所以一直寄居在王府,老太妃很喜欢她,似乎不想让肥水流入外人田,所以有意让花洛娶她。   不过听红蕖绿萼两人说,花洛一直对她不冷不热,而沈柔君则巴巴地赶上去倒贴。又说花洛向来喜欢外面的莺莺燕燕,不喜欢那规规矩矩的姑娘。   对于前面一句,梅英怀有疑虑,总觉得是红蕖绿萼嫉妒沈柔君才这么说的,而对于后一句,梅英则深信不疑。   “你又好看到哪去,就你这般样貌,脱光了躺在床上,王爷也不会看你一眼,就是给小姐提只鞋都不配。”红蕖恨恨骂道。   餐桌上一派亵狎之词不绝于耳,众人却喜闻乐见,彼此笑声不断。   哎……梅英叹了口气,只要红蕖绿萼两人在一起,总免不了一番闹腾。   红蕖和绿萼这两丫鬟时常不对盘,总喜欢互相刻薄对方,到最后非闹得斗嘴斗舌,面红耳赤,隐约要打起来才罢休,这其中的原因大概是两人都有着共同且远大的理想……   她俩虽然是洗衣房的,容貌却是所有丫鬟里最上乘的,至于为何不把她们放到身边侍候或是花洛身边侍候,她却是听翠云说过,说是老太妃嫌她们长相过于妖媚,怕她们引她的宝贝孙儿误入歧途,便把她们放在洗衣房里,这个最难翻身的地方。   对于这点,梅英觉得老太妃实在是多虑了,就她那宝贝孙儿的德行,不把人家女子引入歧途便是万幸了。   因为自负容貌,所以她两人将其他人都不放在了眼里,只将对方看做眼中钉,肉中刺,好像谁争赢了,那在她们心中有着神仙之姿,玉容花貌的王爷就会娶她们一样。   就好比现在,绿萼已然气得两颊通红。   “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绿萼气忿忿的瞪直眼,伸出一只手去,要拧红蕖的嘴,却被红蕖躲开了,倒反过来将她一推,绿萼没有留心,往后一跌,靠在了正安静吃着饭的翠云上,大伙又笑了起来。   梅英皱着眉,看着被碰掉在地上原本白花花,如今已经滚得一团黑的馒头,心中痛惜了好一番。   浪费粮食,真遭天谴啊……   翠云一直安安静静的吃着饭,被这么一撞,脸色突然阴沉下来,猛地站起来,起身指着众丫鬟冷笑道:   "得了吧,就你们这歪瓜裂枣,口嘴不留德的,王爷能看上你们?别天真了,都好好回去照照镜子去吧!"   众丫鬟因翠云出声责备,都急忙息声静气,不敢再笑,只能埋头吃饭,互相以眉眼指责对方。   “到底谁口嘴不留德了……”绿萼小声嘀咕着,却不敢真让翠云听见。   按理说,同是粗使丫鬟,众人不应该怕翠云的,只因翠云的父亲却是王府里的总管,是她们的顶头上司,只要随意编排她们一个小小的不是,便可决定她们的去留,所以众人多少有些忌讳她的,虽然翠云并未拿过这个凭恃来要挟她们来满足自己的某种心愿。   不过说到翠云的父亲是王府的总管,翠云怎么到了这洗衣房来做粗活来了呢?梅英十分疑惑,问起翠云时,她只说自己要求进去的,但一旦问起缘由,她便支支吾吾地,一直不肯明说,梅英因此也不愿勉强她说了。   “梅英,吃完了么?还不快去喂马!你是想把王爷的马饿死么?!”   冯全走进膳厅,一眼看见梅英,便恶声催促道。   哎……手中还剩半个馒头来不及吃完,梅英灰丧了脸,无奈地起了身。   那冯全总喜欢处处针对她,又挑三拣四的,梅英不傻,知道他绝对是受人指使才如此做的。   "催甚么催。没看见人在吃饭么?冯全,莫忘了,你欠我的银子还没还呢。" 翠云这时突然向冯全道。   冯全一听,态度立即软了下来,"翠云姐,你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忘记,只是这几日手头有点紧,你再宽限我几日吧。梅英啊,你慢慢吃,不急,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再去喂马。 "冯全说完连忙的退出去。   "欺软怕硬的家伙……"翠云讽刺道。   梅英感激地望向翠云,"谢谢你……翠云。"   "不客气,不过话说回来,你究竟哪里得罪王爷了? "翠云不禁问道。   梅英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这……这事一言两语暂时也解释不清,翠云,你慢慢吃,我先去喂马了……"   梅英说完拿起一个馒头慌忙出去。   第六章 沈柔君   靖阳王府很大。   梅英虽然来了王府这么久,仍会一不注意就会迷失在这仿佛恍若迷宫一般的地方,据说这王府光面积就占了好几百亩地,一个桃源村都没这么大。所以梅英总也不敢到处乱走,只是每天沿着固定的路线,该去哪便去哪,转过一处曲廊,此是去马厩的的必经之路。   此时正是初春,天气仍是很凉快,四周杨柳依依,鸟语花香,淡淡地风迎面而来,带着丝丝的清凉,吹散了梅英心头的阴郁。   虽然眼见了许多繁华,梅英却总觉得此处不如乡下自在,这里尊贵卑贱太过分明,什么下人见到了主子得行礼问安,不能直视主子,得低眉敛目等等,更离谱的是,下人竟要将主子的话奉作圣旨。   梅英甚至怀疑,就算主子让下人去死,下人还要笑嘻嘻地捧刀到主子面前让他去砍……   也许是梅英待在桃源村太久了,实在无法理解这种贵族的生活方式,这让她很压抑,很难以苟同。   梅英正郁闷着地想着,忽然一阵悠扬的音乐传入耳中,梅英停下脚步,向声源处看去。   锦香亭中,一女子身着杏黄色广袖衫裙,独坐于琴案前,一双柔荑轻轻放于瑶琴上拨弄着,轻柔飘逸的音律便随着她纤纤玉指一拨一挑。而她雅施淡粉,整个人看起来端庄典雅,而且十分绝色,她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   梅英看呆了,不禁心道:"好美啊,她就是沈柔君吧……"   梅英第一个升起的念头,便是眼前的女子是红蕖绿萼口中所说的沈柔君。   的确像天仙般呢,这么美的女子难道那风流王爷会不喜欢?竟还要出去招惹别的女子,真是搞不懂……   梅英心里嘀咕着。虽然还想再多看一会儿,却惦记着工作,未敢驻足太久。   因为赶时间,肚子又没饱,梅英只好从蒸笼里拿了个馒头,准备边吃边去马厩。   然梅英若是知道,此刻她会和那可怕的男人在走廊内相遇,她打死也不会做这种丢脸的事的。   乍对上那冷峻异常的眸子,梅英手一发软,嘴边的馒头就顺着松动的手“骨碌”掉了下来,一条直线的滚将到了花洛脚跟下。   梅英登时被梗在喉咙里的馒头呛得满面通红。   花洛那双沁着冷意的眉皱得很深了,直直的望着脚下的馒头好半会儿,眉眼犹如萃了寒冰。   梅英莫名打了个寒颤。一看到他,梅英总是升起很多情绪。害怕,愧疚,讨厌,互相夹杂着,而此刻更多的则是害怕,只因当日他暴戾的模样仍在她脑海中徘徊不去。   梅英只好硬着头皮:"王爷,您好……"   不等梅英说完,花洛已然收回了视线,视她若空气般,从她身旁过去了。   梅英僵立在那,望着那离去的背影,摊开着的手逐渐握成了拳头。   真是过分呢。   虽然梅英内心难以接受这种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的等级制度,然而,在人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   哎呀,忘记问他又没有找回玉佩了。梅英突然想起重要之事。   回头,人已走远。   算了,下次若是见到他再问吧。   梅英刚转身准备去马厩喂马,就被一股黑影挡在了眼前。   梅英刹不住脚步,于是便直直的撞了上去。   “他奶奶的,你这小姑娘走路咋不长眼的!撞死大爷我了!你看看,看看,大爷我的下巴都被你撞歪了……”   看着将下巴凑过来的陌生男子,梅英尴尬地直往后躲,后定了定下神,才看清那一口一句他奶奶的,一口又一句小姑娘的陌生男子不过是位看起来一副文弱书生,年纪顶多十七八岁年纪的男子。   梅英被他如此“豪爽”的做派给惊着了,一时讷讷无语。   蔺辰见梅英无动于衷,故将脸垮下,开始耍无赖起来。   "哎呀,你这小姑娘撞了人也不道歉,难道你爹娘没教过你做人的道理吗?真是的,一点礼貌都不懂,还有啊……”   听着他在那叽里呱啦地在那长篇大论,梅英只得打断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蔺辰显然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拍手起来,露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这样才对嘛。”说着便要伸手拍梅英的肩膀,却被梅英躲开,尴尬地手绕了个弯回到自己的脖子上,搓了搓,才放下。   “若无其他事,我要走了。”梅英微皱眉道。   “小姑娘……”蔺辰刚想要问问她这是哪里,梅英却已经径自绕过他身边,扬长而去。   “哎哎……我话还未说完呢,你这小姑娘懂不懂礼貌啊!”蔺辰嚷嚷道,奈何前方的女子像没听见似的,反而越走越快起来,瞬间没了影。   * * *   沈柔君独坐于琴案前,一双柔荑轻轻放于瑶琴上调弦转轸,紧接着左手按弦,右手慢慢拨弹起来。   轻柔飘逸的音律便随着她纤纤玉指一拨一挑,从琴弦上流淌而出,将带人进入了一个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中。   曲到高潮,本该风起云涌,满怀忧愤之时,却被她以哀婉凄凉的别样情感演绎出来,更让人感慨动容,心生不忍。   一曲罢,沈柔君微抬起细长而秀丽的眸,看着这满庭的似锦繁花,心中忧闷,不由得怆然泪下,从怀中取出一方白绫帕拭去因不胜感慨而流出的滴滴珠泪。   "小姐,你怎么又哭了?"她身旁的侍女锦儿担心道。   "无事,不过看这满庭的似锦繁花,清溪云影,略有些感慨罢了。"   "奴婢不懂,这有何感慨的?"   "好花易过,东风无情。你不懂。 "沈柔君叹息道。   "我是不懂,不过王爷懂你就好了。 "锦儿打趣道。   沈柔君羞涩起来,"锦儿,你再开我玩笑,看我不打你。"   "别打,别打,奴婢知错了。 "锦儿笑着讨饶。   沈柔君犹豫一会儿,道:"对了,锦儿,你不是说你打听到表哥今日回府么?怎么还不见他的身影? "   "王爷是今日回府了啊,或许他是去老太妃那请安了,小姐,你别着急,王爷一定会从此处经过的。 "   沈柔君微微低头,小声地道:"谁着急了…… "   正在此时,花洛经过锦香亭处的走廊,看到沈柔君,花洛隐生退却之心,然沈柔君和锦儿却看到了他。   "王爷……"锦儿率先唤道。   花洛只好停下来,注视着沈柔君,沈柔君抬眸看了花洛一眼,脸不由微微发烫。   花洛此刻长发笼冠,一袭红衣,妖娆无比,而他光是长身玉立于那,也是一道绝美绝伦的风景。   "表妹,你怎么在这?"花洛温柔笑道。   沈柔君细语道:"一直待在屋子里,有些闷,便出来走走。"   花洛关心道:"你身子骨向来弱,此时虽是春初,但这锦香亭的风大,你还是快些回房吧,莫着凉了。"   沈柔君脸更红了,却仍大胆地问:"表哥,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花洛微笑道:"我自是在关心你。"   沈柔君害羞地低下头来,锦儿在一旁偷笑。   "表妹可还有什么事吗?"花洛问。   沈柔君从袖中拿出一香囊,递给他。   "表哥,这是我亲手做的香囊,里面添了些药材,表哥平日里心中若觉烦闷,可以嗅一下这香囊,这香囊有宁神静气的作用。"   "怎好劳烦你为我做这些东西?"   沈柔君忙解释:"一点都不劳烦的,能为表哥做点事情,我觉得很是开心。"   花洛无法再拒绝,只好接过,温声道:"那我便收下了,以后莫要费神去做这些东西了,让底下人去做就好。"   沈柔君只道他在关心她,温婉一笑,点了点头。   花洛离去,转身那一霎,竟微微松了口气。   沈柔君目送着他的背影。   "小姐,王爷对您可真温柔呢,说话轻声细语的,好像把小姐捧在手心里怕碎了一样。"   "锦儿,你莫要胡说,表哥对任何人一向温和有礼。"沈柔君虽是如此说,然心中甚是欢喜。   第七章 新的猎物   "这根本就是在折磨人嘛……"   将草料倒进槽里喂马,随后挽起衣袖,替花洛那匹爱马刷洗毛发,边刷边嘀咕着。   她承认这匹马是很英俊神武,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然再宝贵,它毕竟也不是人啊,为什么还要一天洗一次?而且看它那发亮的毛发,简直比她还干净呢!   梅英越想越憋屈,正刷着,那马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忽然扬蹄嘶鸣,梅英吃了一惊,直往后退,却不料,竟撞入一怀中。   梅英回眸一看,却是花洛!   两人视线撞上,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梅英脸莫名一红,忙推开他,紧张地伸手挡住胸口。   "你想干嘛?!"   梅英对他们曾经有过的亲密之举一直耿耿于怀,随后梅英注意到,他竟然换了一身服饰,而且似乎精心装扮过,比方才见他更为耀眼夺目。   这人还真是妖孽呢。梅英心中不禁感叹道。   等等,梅英你乱想什么呢。   花洛眉微蹙,伸手拂了拂衣袖,凤眸暼了眼她那贫瘠的胸,眸中浮起鄙夷之色。   梅英见他竟毫无顾忌地打量自己的胸,内心恼羞成怒。   "你身上真臭。"花洛忽地嫌恶道。   梅英闻言脸瞬间憋红,猛地拽紧衣袖,差点没气昏过去。   "你……"   ‘你’刚说完,就被花洛冷声打断,"还有,你吓到我的马了。"   "你……你……"太过分了,分明是她被马吓到了!   花洛凤眸闪过不耐烦之色,似是觉得与她说话太过无趣,便与她错身,径自把那马牵走了。   梅英憋着一股郁气,这人真将她当空气了?   想起他的方才说的话,梅英忙抬起自己的衣袖闻了闻,不由皱起眉头,又微红了脸。   梅英望着花洛的背影,嘀咕道:"有本事你也呆在这一整天试试,看你身上臭不臭,没礼貌的家伙!"   话说这人真有那么多姑娘喜欢吗?   不对,那些姑娘一定是被他那优雅的外表迷惑了,明明是个嘴巴恶毒的人呢……   轻暖还寒时节,春光淡淡,曲江湖畔此刻的踏青游客很多,俱是香车宝马,衣服华丽。   那被桃花雨掩映下的高楼画阁,阵阵丝竹之乐穿过那飞舞空中的桃花缥缥缈缈传来,阁楼上,曼妙的歌姬在红袖召欢。阁楼绿柳树下,系着数匹白马,正低头吃着嫩草。   花洛与好友阮昊天,欧阳楚并肩走着,身后跟着一群随从,有牵着马的,有捧着拜匣的,有提着食盒毡毯的。   随从将马系在柳树下,花洛吩咐林琛等人先进桃林安席,林琛应声领着众人去了。   "子澈,难得今日你没有摆开你那豪华阵仗,不然我们也只能跟在你身后当个撒花男侍了。"欧阳楚调侃道。   "想要当撒花男侍也得拥有一副花容月貌才行,你们这容貌……"花洛笑着摇了摇头,"只怕还不够格……"   一旁的阮昊天闻言不高兴了,"子澈啊,你这话太伤人了,虽说我们样貌不如你,然也算风流倜傥吧,全京城除了你之外,我与欧阳可是最受女孩子欢迎的了。"   的确,阮昊天和欧阳楚皆生得俊郎无比,加上显赫的家世,也深受姑娘家追捧,只是和花洛一对比,便稍觉失色了许多,不过两人对花洛倒无丝毫妒意,相反地,他们很喜欢与他深交,而且在他们眼中,这位风流王爷并不想坊间谣传的那般无实才,在他随性散漫的表相中,似乎总是隐藏着种一股令人想要拜服的魅力。   "算我说错话,不过说正经,即是出来寻芳拾翠,自然得轻车简从,低调些为好。"花洛笑道。   就在花洛的话刚说完,几名妇女忽然看到了他们,其中一女的突然尖叫出声。   "啊呀!王爷竟然出来踏青了!"   一听此言,又有一群妇女齐刷刷地向他们看来,看到花洛那一刻,几十双眼睛瞬间盈满了星星。   花洛心生不妙。   反倒是欧阳楚一脸悠然态,"子澈啊,我看你这副容貌是到哪儿都低调不了的了。"   欧阳楚说完示意了眼阮昊天,阮昊天会意。   欧阳楚指着阁楼上正挥着红袖,招揽着顾客的歌姬,向花洛道:   "子澈,我与昊天上那楼里玩会儿,你就自己一个人去寻芳拾翠吧。"   欧阳楚说罢,携起阮昊天的手快速穿过人群离去,只留下花洛一个人独自面对那群如狼似虎的妇女。   交友不慎啊……花洛抚额叹息。   打开折扇,花洛正打算对那群妇女展露一个优雅从容的微笑,那群妇女已如狂蝶穿花,如惊蛇出草向他狂拥了过来……   桃林里东一攒,西一簇,都是踏青游客喝酒寻乐,有猜拳行酒令的,有携艳妓穷极狎昵的,更有吹拉弹唱的,十分令人眼花缭乱。   花洛气喘吁吁地微靠在一棵桃花树下,此时他的服饰有些凌乱,显得略微狼狈。   "果然女子还是娇羞点为好。"花洛抚额道。   林琛已命人将毡毯,食盒,酒水等物摆好在一桃树下,见花洛独自过来,不见欧阳楚和阮昊天,不禁问道:   "爷,您怎这般久?欧阳公子和阮公子呢?"   花洛整了整衣冠。"不提他们也罢。"   "那这些东西……"   林琛话未完,忽见一清秀丫鬟拥簇着一身着桃红衫裙的绝色女子自她们身旁经过,瞬间香风拂拂,光彩夺目。   花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子从他身旁走过,眸中流露着异样光芒。   而那女子长相偏甜美,只是神色却十分高冷,眸光一直注视前方,似乎并未看见花洛。   花洛望着那离去的婀娜身姿,嘴角逐渐勾起一抹颇具深意的笑容……   林琛见花洛的神色,已明白他的想法。   哎……只怕又要有一姑娘失落芳心了。   曲江湖中,画船内,褚清清坐于窗前,朱帘半卷,露出一张绝美,精致小巧的脸,赛雪肌肤,明眸皓齿,湖光映着她的脸,更是皎若明霞。   她旁边侍立着的侍女媚奴长相虽不及主人,却也有如春桃拂脸,是标致的一可人儿。   两人正在赏湖中风光,忽然前方出现了一艘极其豪华的画船,悠悠的箫声经风传来,妙音动人。   褚清清和媚奴不禁抬眸看去。   那艘豪华的画船,一名俊美的红衣男子正立于船头之上,手执紫玉箫吹奏,神情专注而深沉,整个人画面美得令人令不开眼球。   "小姐,又是桃林里的那个公子,奴婢看他今日一直故意出现在小姐面前,八成是被小姐你迷上了。"媚奴笑道。   褚清清轻哼一声,"不过是个轻薄浮浪的男子罢了,不必管那么多。"虽是如此说,视线却不曾移开。   "不过小姐,你看他的那艘画船,如此奢丽华美,这人八成是个富家公子,而此人容貌又俊,奴婢想了想,京城中,能有那副容貌和这般身家的,恐怕就那么几个了。只是不知这位公子家中可有妻子?"   "媚奴多嘴,他有无妻子与我何干?"褚清清低头沉思,"家世,容貌再好又如何?到底不及一有情郎。"   "奴婢知道,这就叫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对不对?"媚奴天真道。   "就你聪明呢,把帘子放下吧。"   "那,那一位公子……"   "无需管他。"   花洛眸中浮起细微的遗憾,眼看着帘子即将放下,那女子却睃了他一眼,接着掠了掠云鬓,向他横波一笑……   来不及考虑那笑容的意味,那佳人便消失在了帘后,花洛微愣,放下箫,垂眸思索,而后嘴勾一抹风流暧昧的笑。   "欲擒故纵,有趣的女子……"   第八章 避君三舍   夕阳西下,晚霞如火。   此时曲江湖畔踏青游客已然不多。   "小姐,又是那位公子呢。"媚奴忍不住频频回头。   "不必管他,他喜欢跟着就跟着。"褚清清淡淡道。   "哦……"   媚奴再次忍不住回头。   身后的男子仍旧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他举手投足很优雅从容,眼神更是落落大方,见她回头望他,他也不闪避,反而对她浮起一令人亲近的温柔笑容。   完全不似在跟踪一未出阁的姑娘呢……   尽管他这种行为看起来很是轻浮,却怎么也令人生气不起来,大概是因为他长相俊美如神,举止更是充满了高贵优雅的气质吧。总让人忍不住产生他是护花使者的念头呢。   媚奴为自己那离谱的想法感到好笑,倘若是被一长相丑陋的男子跟随着,只怕心中只会觉得那人猥琐且令人害怕吧?   话说回来,媚奴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俊美这一词似乎还不足以形容他的长相,这般优秀又令人心生亲近的男子,小姐为何无动于衷呢?   若是再得不到小姐的回应,他就会放弃了吧,媚奴忍不住替她小姐可惜,媚奴想着又回头看了眼那男子。   却见一孩童自他身旁经过,而后被他拦下,男子不知与孩童说了什么,那孩童点了点头,男子便从袖里拿出一封名帖,孩童接过,笑嘻嘻地向她们这边跑来。   孩童跑到褚清清身旁停下,将名帖递给褚清清,指了指不远处的男子。   "姐姐,是那位公子让我给你的。"   褚清清望了望名帖,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男子,那男子正定定地注视着她,眸中闪烁着热切地光芒,只是却像是在攫取猎物一般。   褚清清接过,孩童便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小姐,这是名帖吗?"媚奴好奇地问。   褚清清淡淡一笑不做声,直接打开了名帖。   "果然是他。"语气平淡,令人猜不出心中所想。   "是谁?"媚奴疑惑道。   "花洛。"褚清清缓缓吐出两字。   媚奴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顿白。"小姐,就是那个京城赫赫有名,玩弄女人无数的风流王爷吗?"   天!她要收回刚才所有对他的想法!   为什么那看起来优雅亲切,笑容温暖的男子竟会是那风流王爷花洛?   啊呀,真是骗人的表相啊……   "小姐,这可是个危险人物啊,您千万别去招惹他啊。"媚奴态度来了个大转变,担心道。   她甚至不敢再回去看那危险男子一眼,就怕他身上有什么蛊惑女子的能力。   褚清清冷笑一声,"不过是一男人罢了。"   褚清清言罢,回头对花洛盈波一笑,才与媚奴离去,媚奴见状心怀不安之感。   花洛站在原地,温柔地目送着褚清清,虽然人走远了,他还是不曾移步,仿若依依不舍地目送恋人离去一般……   "嘿,我的王爷,你这是上哪去了,让我们好找。"肩膀被人一拍。   花洛收回温柔目光,回头瞥了欧阳楚一眼,眉微蹙。   "你们这满身的脂粉味直熏得我头疼。"   欧阳楚伸出两指,擦了擦鼻梁,尴尬道:"好吧,我们一直待在那醉月阁里呢,出来就刚好看见你了,子澈你不知,那里面的歌姬个个体态丰腴,妖艳十足,又极会说温存话,改天你定要去见识见识。"   "得了,欧阳,你就别说了,那是你的喜欢,我们子澈兄喜欢的是既温柔又娇羞可人那一类的,哪像你这艳俗喜好。"阮昊天插话道。   "昊天,我看你玩的也挺欢的,还和那娇娇姑娘你侬我侬的,又是山盟又是海誓,离别时那个难舍难分,泪眼相对呦,直肉麻得我鸡皮疙瘩都起了,你还好意思说我艳俗?"欧阳楚调侃。   阮昊天脸微红,"欧阳,你……罢了。我不与你争。子澈,你今夜去秋娘那宿么?正好我挺想月红姑娘的。"   花洛打开折扇,淡淡一笑。"今夜哪都不去,回府。"   欧阳惊讶,"不去秋娘那?回府?你莫非是又找到新猎物了?"   花洛脸上浮起无可奉告的神色,径自往前走了。   欧阳楚巴巴赶上前,"哎哎哎,跟我们说说是哪家姑娘,漂不漂亮?丰腴不丰腴?"   阮昊天也凑上前来,"欧阳,你别总问丰腴不丰腴行不行,子澈,那姑娘可是你喜欢的类型?"   "不说。"   "喂喂,子澈,你太吊我和昊天的胃口了。"   入夜。   花洛坐在书案前,书案前整齐干净地摆放着文房四宝,还有书札和书籍,靠墙的书架上更是堆满了书籍,书案上点着的松油灯在古香古色的屏风上落下摇曳生姿的光影,博山炉上香烟袅袅……   花洛放下手中账本,靠在椅背上,抚了抚额角,半阖眼,只觉得十分枯燥乏味。   "林琛,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花洛微微睁开眼,突兀地问道。   "爷,你又忘了?她叫梅英。"侍立在侧的林琛闻言回答。   花洛一听她的名字,眉就忍不住蹙起,"嗯,名如其人,太土,记不清也正常,冯全有没有按照我的吩咐,让她多吃点苦头。"   那种贪图别人东西的女子,不让她受点罪,她便不知悔改。   "爷,你放心。那姑娘如今吃到苦头了,估计以后一见到爷,便会望而生畏,避君三舍,不敢再招惹爷您了。"   林琛对那倒霉的姑娘不由产生了一股同情……   花洛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半晌过后,问道:   "林琛,我怎么觉得你这话中似乎有话呢,你是觉得我很恐怖?"   被猜中了啊。林琛忙道:   "卑职哪敢?"   "哼,不敢就好。"   花洛一回忆起白天景象,脸色就冷凝了下来,哼,避君三舍?明明挺张牙舞爪的。   "林琛,明天让冯全再给她增加工作量,马槽,马厩等全归她清洗,除了午休吃饭的一个时辰,别的时间绝不允许休息片刻。"   花洛似是觉得梅英还无悔改之意,而且觉得她工作还是过于轻松,才会有那体力朝他张牙舞爪。   林琛吃了一惊:"爷,人家毕竟是姑娘家,而且卑职看她身子实在柔弱了些,万一弄坏了……"   花洛不满地看向他,仿佛不满林琛为梅英说话,冷哼一声。   "我看她生龙活虎的,一时坏不了。等真坏了再说。"   爷的命令不可违抗。林琛无话可说了,唯有心中替梅英抱怨上一句:   爷啊,人家姑娘也没刨您祖坟吧……   第九章 被埋藏的记忆   次日清晨。   墨香正服侍着花洛更衣洗漱。   "爷,好了。"   侍候他穿好最后一件外衣,墨香便退居一旁,垂首静立。   墨香是花洛的贴身侍女,她身材高挑,模样生得很是秀雅,本该是很容易令人心动的一姑娘,却因为对着人时常面无表情,少言寡语,而令人难以心生亲近怜爱之意。   花洛本不喜欢身边有侍女服侍,只因他明白自己的容貌总是会令大多数女子肖想,而他一想到贴身侍候自己的人会对自己产生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花洛便觉得恶寒,一点都不觉这会是一种情趣。   总之,至今为止,花洛并无对府中侍女下手的癖好。   而正是肯定了墨香对他并无不该有的情感,也确定她引诱不到自己,花洛才容许她留在了自己身边贴身服侍。   "去把林琛叫来吧。"   "是。"   墨香低眉垂眼,退出房间,不一刻便把林琛唤了来。   花洛坐在案旁,案上摆着薛涛笺,他此刻正在上面扬笔洒墨。   "爷,您唤卑职有何事?"   花洛写罢,搁下笔,待笔墨干后,将薛涛笺装进一精致信封里,交给林琛。   "替我想办法将它送到褚家小姐手里吧。"   原来这一大清早叫他前来,是为了这事啊……   只是花洛神色慵懒,并不见得对此事有多么地热情。   果然是他家爷啊,想到一出是一出……   "是,爷,属下这就办。爷,还有什么吩咐么?"   "没了,你去把这件事办好吧。"   "是,属下告退。"   面对墨香投来的一眼同情,林琛面色如常地退出房间,替花洛掩上门。   立在门口半晌,林琛不由仰天一声长叹……   花洛今日并不打算出府,于是决定去安晴院老太妃请安,然刚进院,便碰到从老太妃屋中走出的春雯。   春雯看到他,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掩藏的欣喜,忙上前问安。   "王爷,早。"   "无需多礼。"   花洛温和地看着她,春雯见状害羞,却仍大胆地直视着他,并无侍女该有的谨慎和小心。   花洛自然明白她眼中的情愫,大多数女子看到他,都是这一副表情。   爱慕,迷恋,对于女子向他传达出的这种情感,花洛早已习以为常,而心情好之时,他偶尔也会态度柔和地与她们说上几句赞美之言,然后欣赏她们激动雀跃又娇羞万分的神色。   这种事,对花洛来说,不过是一种消遣行为。然对于陷入迷恋中的女子就不这么认为了,他这种毫不吝地给予女子赞美之言的行为,总是会给她人带来一种‘他对我有意’的遐想。   对此,花洛一直不觉得会产生什么不良的后果。   现在,正值他心情好之际。   花洛挑了挑眉,嘴角勾起浅淡笑容。"春雯,你今日熏的什么香?香味不错。"   他的凤眸中难掩风流轻狂之态,然话语却十分柔和。   春雯被他的神色蛊惑,那一刻,身子轻飘飘的,脚跟全无着落。   "多谢王爷夸赞,奴婢今日熏的是玫瑰露,是奴婢自己研制的。"春雯身子发软,强抑着靠向他的冲动。   "很是心灵手巧,改日我让墨香去你那取一些。"   "不必麻烦的,奴婢可以拿过去给王爷。"春雯忙道。   "如此也好,那我等你。"   花洛说完便进屋去给老太妃请安了。   春雯停留原地,愣愣地望着那一抹华贵优雅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想,那一句‘我等你’,春雯总觉得里面似乎透着一股暗示之意……   想到此,春雯心中甜蜜无比。   花洛从老太妃院里请安出来,心情突然变得有些郁闷,便在府中信步闲行起来,偶然经过一简朴的院子,不经意往里一瞥,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了。   那女子坐于青藤花枝结就的秋千架上,她的足尖往地上一点,秋千便悠悠荡了起来,随后秋千越飞越高,风吹起她的裙摆,在半空中飘然舞动,清晨的阳光十分柔和,洒落在她身上,令人感到一股不真切的美好。   花洛被这副画面吸引着,心中有所触动,仿佛某些记忆涌上心间……   "王爷……"正在此时,有人出声将花洛拉回了现实。   却是冯全过来了。   正荡着秋千的梅英一听到外头喊‘王爷’两字,差点没从秋千架上惨跌下来,幸好她即使收住了势,一停下来,梅英便慌忙往院门外看去。   视线再次相撞上,这次,两人眸中皆浮起错愕。   梅英手中的馒头再次滚落在地,脸顿时犹如火烧,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丢脸的事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她的身上……   花洛视线直盯着那滚落在地的馒头,又暼了梅英一眼,眉头微微皱起,只是这次,他的眸中并不见厌恶之色。   梅英正要考虑要不要上前去问安,花洛却径自离去了。   梅英刚待松了口气,不远处的花洛却驻足而立,犹豫片霎,回头,朝她深深望了一眼,似乎有些想说的话,却又止住了。   梅英滞住。   那一眼与以往他看她的眼神,深有不同。   梅英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那一眼里面包含了太多复杂的东西……   究竟他为什么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眼神呢?梅英抬眸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本该是轻狂洒落的,为何此刻看着竟有些微颓?   来不及深究其中意味,冯全已来至她身旁。   "梅英,吃饱了就赶紧赶干活去,等着我抬你去啊!"冯全呵斥道。   梅英忙道:"我这就去!"   梅英摇了摇头,不再思考那人之事,他怎么样都与她无关。   夜晚。   做了一天的苦活,终于能够休息了。   梅英沐浴完,提起油灯放在床榻旁,借着昏黄的光线,替自己的手上药。   今日她劈柴不小心划破了肌肤,流了很多血,因为得继续工作,无法处理伤口,后来又清洗马厩,碰了水等,导致伤口恶化了许多。   刚洒上药,伤口顿时传来火辣的痛感,梅英额角渗出细汗,梅英强忍着疼痛,用布条包扎好伤口。   呼……总算好了。   梅英抬起自己双手,在灯光下打量,哎……梅英不禁叹了口气。   这双手以往虽没有经过刻意的保养,但还是白皙洁净的,可是现在,这双手既粗糙,又满是伤痕,这哪是一双年轻姑娘的手啊……   梅英对着一盏孤灯,想到自己的遭遇挫折,想起远在平乐镇的师傅和她桃源村的家,内心一酸,不由自主地掉下眼泪……   梅英又想起那梦中的少年,不禁委屈无比。   明明是你让我来的啊,你又不出现,你到底是谁啊?   我来京城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梅英想着想着就埋怨起那白衣少年,后又觉得自己埋怨人家有些荒唐。   梦中的事那能当真啊,况且那个白衣少年存不存在还是一回事啊……   门外响起嘈杂声。   大概是红蕖和绿萼在院子里玩闹了起来吧。梅英正想着,门外突然响起翠云的声音。   “梅英,你出来,有人找你。”   梅英听到她说有人找自己,心一惊,格外有种不安的感觉,忙抬起手,擦掉脸上的泪痕,出了房门。   只见翠云领着一女子过来,那女子面无表情,给人一种很严谨的感觉,一副侍女打扮,只是在服饰上,却比她们讲究华丽许多。   "你就是梅英?"墨香暼了她一眼,问。   "是的。"梅英答道,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侍女。   "那就随我走吧,王爷有事找你。"墨香道。   梅英和翠云皆吃一惊,翠云疑惑地看了梅英一眼。而坐在院中石凳上吃瓜子闲聊的红蕖绿萼两人,更是正嫉妒地盯着梅英。   "不知王爷找梅英有何事? "翠云忍不住问。   墨香冷暼了她一眼,"此事与你无干,莫要多问。 "   翠云一脸羞愧尴尬,梅英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对墨香道:   "我随你去。"随后看向翠云道:"翠云 ,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翠云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真正担心地并不是这个原因。   梅英正随墨香离去,身后却传来红蕖的嘲讽。   "某些人啊,别看表面看起来老实,内心不知有多少狐媚手段呢。"   "红蕖,你先别太早下定论,指不定人家犯了什么错,去受罚的呢。" 绿萼道。   "说的也是。 "红蕖呵呵笑道。   梅英面有羞色,却不敢反驳,反倒是墨香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眸中似有警告之意。   红蕖和绿萼见状,连忙噤声。   第十章 醉酒后的强吻   “爷。人,奴婢带来了。”   墨香恭立在门外,福了福身,随即低眉敛目等候花洛答话。   室内兀地传来了一道慵懒的声音。   “让她进来吧。”   梅英一听那声,心中就紧张得不行,太阳穴也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墨香把门推开,把梅英请了进去,自己却站在门外。   "你不进去吧?"梅英害怕地问。   难道要她独自面对那可怕的男人?   墨香的嘴角翘起一抹弧度。   这个面无表情的女子竟然……笑了?此刻她的脸埋在阴影中,让她的那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总觉得那笑容不怀好意呢,是她过于敏感了吧,梅英正要细究,墨香却蓦然向她伸出了手,把她推进了屋中。   "喂,你别走啊。"梅英惊慌失措。   墨香轻轻对她吐出两字。"砰!"门被她关上。   梅英僵立当场,动也不敢动,更不敢转过身去。   放心。她要她放心?是指花洛不会伤害她吗?   可是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就算花洛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也会对她的名声有碍啊,难道他们真觉得她是可以随便对待的那种女子么?   被拐卖至青楼并非她的本意啊,和他做出那种只有夫妻才能做的事,更令梅英羞耻难当,虽然知道自己并非自愿,而且还是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梅英还是无法释怀。   不可与丈夫外的男子有亲密的接触,不然会被人视做不贞女子,这都是阿娘告诉她的,她一直遵守着,而且从未打破过。   可是……这种事却还是与身后那男子发生了,此刻,梅英眼眶渐红,升起推门逃跑的冲动,可是最后还是强忍住了。   花洛倚靠于榻上,着一身宽松丝绸软袍,如缎般墨发松挽于脑后,大概是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水气。   榻上的小几上放着一壶酒,他手执起酒壶,为自己斟了慢慢一杯酒,抬起凤眸淡扫了背对着他的梅英一眼,并不强迫她转身面对于他。   拿起酒杯,缓缓饮尽杯中之酒,花洛摩挲着杯沿望着她的背影出神起来。   梅英听到身后杯起杯落的声音,慌忙埋下头,连呼吸都不禁小心翼翼起来,就怕被身后的人听到。   看着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粒尘埃的女子,花洛心中好笑,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   “会喝酒么?”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令梅英惊讶的是,他的声音并无以往的冷漠和不耐烦,竟甚是柔和。   梅英回头,见他手上拿着一酒杯,几上还放了一只。   他不同以往的温和语气让梅英忍不住怀疑,他真是在问她?   仿佛听到了她未脱出口的疑惑,花洛嘴角带笑:“难道这屋里还有其他人么?”   被他温柔得不像话的态度弄得受宠若惊,梅英一时忘了对他的恐惧,忙摇头拒绝道:“不行的,我喝不了酒。”   仿佛听到了一件极有趣的事,花洛一挑长眉,凤眸眯了眯。   “很好,来,陪我喝一杯。我今日才发现,你长得有些像我的故人。”   “……”   当他说出故人那两字上,他的神色闪过一抹痛苦之色,只是梅英并未曾注意,她只是纳闷喝酒跟长得像故人有甚么关系?而且她明明说了她不能喝酒,他还要硬逼她喝?   这人不仅毒舌,还坏心眼啊。   “耳聋了么?还不过来。”花洛皱眉,语气不满道。   花洛再次恢复以往对她的那种态度。   “我……”梅英待再次拒绝。   花洛却摆出一副不容拒绝的凌厉眼神,仿佛只要她一拒绝,她就得横着出他这房门……   梅英猛地收回了想说的话,咬着唇畔,满腹委屈地走向前去。   花洛将酒杯推到她面前。   "一定要喝吗?不喝可以吗?我喝醉会变得很怪的。"   她曾经不小心偷喝过阿娘酿的梅子酒,可是才一小杯,她就醉到不省人事了。醒来过后,阿娘说她喝醉了,一直抱着院中的大树不肯离去,只要一拉她,她就开始坐地上撒泼耍赖,就跟三岁孩童哭闹着要糖吃一般。   梅英知道后,就再也不敢喝酒了。   不过那也许只是一次意外吧?而且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不一定会发生这种状况吧。   花洛听罢,眸中竟露出一丝玩味儿来,仿佛是想欣赏她酒后的丑态,便往她的酒杯里倒了满满一杯酒。   "喝了它,明天你可休息一天。"花洛凤眸扫了眼她包裹着布条的左手,悠悠道。   "那,不喝呢?"如果可以不喝,她宁可不要休息。   "以后你午休的一小时就没了。"   那不是连午饭都没得吃?怎么能够这样?每天干那么多的重活,要是连午饭都吃不上,是会死人的。   对午饭的渴望终究战胜了内心的恐惧,梅英深吸了口气,脸上浮起视死如归的神色。   为了接下来每天都有午饭吃,梅英拿起酒杯,喝了那杯酒。   喉咙火辣异常,连腹中也有一股灼烧感,心跳有如擂鼓,酒气上涌至头顶,梅英顿时觉得晕乎乎的。   “砰!”猛地一声,梅英将酒杯砸在桌上,倒把优哉游哉地花洛吓了一跳。   看她头重脚轻的,花洛凤眸中闪过诧异。才一杯而已……真不会喝酒?   哎呀,眼前好多人耶,两个,两个又变成了三个,不对,是四个呢……   怎么那么多双手在她眼前乱晃?   梅英伸手去抓,却总也抓空,不由地有些较真起来,便双手在半空中乱抓起来。   “讨厌啦!你不许动,给我停下来!”   梅英杏眼圆瞪,双手叉腰,气势汹汹望着前面乱晃的影子。   花洛微愕,随即抚额叹息,原不过是为了看她笑话,却未料招来是的疯癫丫头,若不是自己给她喝的酒,只怕他真的会忍不住把她丢出门外。   倚回斑竹榻上,花洛双手抱于胸前,欣赏着她疯魔般的舞姿,一边啧啧称奇,紧接着视若无睹的转开眼,闭眼假寐。   随她疯吧,疯够了也就消停了。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本靠在榻上佯寐的花洛听到那熟悉的曲调,蓦然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梅英。   脑海中晃过一些画面,登时便坐不住了。   等到他脑子清醒过来,才察觉自己魔怔了,竟然会傻到在这逼问一个醉酒的疯女子,为什么会唱这首曲子?   不用说,这首曲子随便一个人都可能会唱。   花洛激动的眸光黯淡下来。   他真的是疯了,有那么一刻,他竟把这瘦巴巴的女子看成了他的华儿。   花洛无力的放开了她,神情难掩消沉失落……   梅英摆脱了钳制,身子已歪歪扭扭,站不大稳,急忙扯住了眼前人的衣服。   花洛无奈,只能扶住她。   梅英使劲晃了晃脑袋,眼前清晰的浮起一张欠揍的脸。   “是你啊,下流胚!”梅英抬起手,猛地煽了花洛一巴掌。   花洛始料未及,硬生生的挨下了这一巴掌。   他捂着被煽的半边脸,眼睛迸出火花,“你疯够了没有?!”花洛大声吼道,心中莫名有些激动。   梅英此时双颊绯红,杏眼带赤,头脑根本无法分辨眼前事物,哪里还顾得着怕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梅英猛地将他推倒在了就近的榻上。   花洛气急,又兼有些窘迫,他平生何曾被女的推倒过?想要起身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   “想跑?门都没有,给本姑奶奶坐下。”梅英欺身上去。   “你……”花洛身子一僵。   梅英二话不说,捧起他的脸,毫不犹豫恶狠狠的吻了上去……   唇被梅英一顿乱亲乱啃,这样的温香软玉花洛消受不来,被女人压于身下,对他来说,是件极其不光彩的事,可想而知花洛此时的心情有多恶劣。   这疯癫丫头哪来的这么大劲,花洛越是推拒,梅英缠得越紧,最后索性伸出两条玉臂环向他的劲项,花洛想掰都掰不开,忍不住想要开口呵斥,嘴刚微张,梅英仿佛自我意识般舔上了他的唇舌,辗转吮吸,仿佛现在她亲的不是人,而是在吃糖一般。   花洛凤眸一滞,他毕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被这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梅英蹭得起了反应,心里咒骂一声。   室内光线昏黄,衬得氛围很是暧昧。   身上的女子很单薄,很轻,不知怎的,他脑海中突然零碎浮起那晚之事,目光蓦然转沉,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时有些情动。   犹豫了一下,花洛还是伸手探向她的腰际,刚待回应她那不正常的热情,梅英却突然闷声不吭,一动不动了。   花洛睁眼一看,梅英头已经埋在他的胸膛上,紧闭着双眼,梦会周公去了。   花洛凝望着她的脸,指尖微动,伸手抚向梅英微肿的唇,摩挲了会儿,随即唇间逸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听到自己的叹息那一刻,花洛猛地吃惊,回过神来,他……他方才在做了什么?!   第十一章 抱大腿   阳光入眼,将梅英从睡梦中拉醒。   梅英缓缓睁开惺忪睡眼,盯着屋顶,一时没明白自己身处何地,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些零碎画面,猛地坐起来,四面环顾。   这是她所居住的寝室,她现在躺的是自己的床。   梅英捧着额头,头好疼,昨晚她好像喝了酒……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咦……不对啊,我不是应该在……她怎么回来了?谁送她回来的?   翠云走进卧室,手里端着醒酒汤。看到梅英正坐在床上发呆。   "梅英,你醒了 。"   梅英只觉得身子十分沉重,头也晕乎乎的,听到翠云唤她,只是微转了头,恍惚道:   "是翠云啊。"声音毫无气力。   哎呀!刚念到翠云两字,梅英猛地想起来还得去工作。   "糟糕,我还没劈柴呢。待会又得挨骂了。"   一想到要挨骂,梅英马上就恢复了清醒,忙挣扎要起床,翠云连忙上前,将她按坐床上。   "冯全方才来过了,说今日给你放假了。"   啊?啊……对了,是花洛说过她要是喝那杯酒,他就让她休息一天的,看来他没有骗她,她原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幸好,她今天这种状况,似乎也工作不了呢。   "来,先把醒酒汤喝了。"翠云把醒酒汤递给她。   梅英接过,喝了,"谢谢你,翠云。"   "你也真是的,昨晚你和王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把自己喝得跟没脚的软虾似的? "翠云半探究性地问。   梅英揉了揉太阳穴,想要舒缓宿醉过后的痛症,嘟哝道:"倒是没发生什么事,就是喝了杯酒,然后我就不省人事了,对了,翠云,我问你,我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   从方才开始,梅英就一直纠结此事。   "你还真是醉糊涂了,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忘了。 "翠云好笑道。   "难道是我自己回来的不成? "   "是啊,我听到外面有响动,出门一看,便看到你瘫倒在了门外,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要人陪你喝酒,还嘀咕着什么下流胚啥的,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把你拖回到床上的。 "   "啊,对不起啊,翠云,真是麻烦你了。”   梅英十分抱歉道,果然她还是不能喝酒,也不知道昨晚有没有做出丢人的事来。   梅英继续揉着脑袋,脑海中忽然浮起一个场面。   梅英心轰然一震,那个……她好像不是自己回来的……   她想起来了,好像是花洛抱她回来的,他把她放在了门外,她却抱住了他的大腿不肯让他离去,更令人羞愧难当的是,她竟然还向他撒泼,嚷着要酒喝。   梅英忆起那些细碎的片段,猛地抬起手,遮住脸,登时羞得无地自容。   后来发生了什么?啊,是了,后来翠云听闻声响,准备出来开门,那可恨的家伙见她不肯放开手,便毫不留情地一脚把她踢开了……   简直太粗鲁了。怎么说她也是女孩子,怎么能对女孩子做出这种事?梅英越想越觉得这人心眼忒坏。   不过那会儿的她,在他而言,也算不上是女孩子吧,顶多就是个喝醉酒的疯婆子,也不应该怪他。   可是他是始作俑者啊,要不是他逼迫她喝酒,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算了算了,他毕竟把她送回来了,这可不像他的平日做派,按正常来想,他应该在她醉酒后,就将她丢出了门外,任由她自生自灭了。没准今天,她就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了。   嗯,这件事没有了谁对谁错,扯平了,之后就当做从未发生过好了。   可是为什么,梅英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似乎是遗漏了些什么,她不由自主地抚向自己的唇……   沈柔君端坐于窗前,凝望着窗外的桃花。   沈柔君的卧室是贵族女子典型的闺房,精巧雅致,帘垂四面。屋内横着一扇刺绣屏风阻隔了床与外间的视线,书案旁壁上悬着一把瑶琴,案牍上放着一本压着书签,还未看完的《列女传》,旁边的小几上还有一幅未完成的牡丹刺绣,由此可见沈柔君的闲时消遣。   锦儿手捧着几支桃花进来,将桃花插到花觚里,依着好看的样子摆好了。   "小姐,你看这桃花好看么?"锦儿唤道。   沈柔君闻言转身,看着那离了枝干的鲜丽花朵,心中惋惜。   "锦儿,这花在树上开得好好的,你何必将它折下呢。"   "小姐,这桃花插在花瓶里也很好看啊,而且还可以为室内添一抹丽色呢。"   沈柔君突然叹了口气。"我曾在书中听过这么一段话:凡花一年只开得一度,四时中只占得一时,一时中又只占得数日,他熬过了三时的冷淡,才讨得这秋数日的风光,看它随风而舞,迎人而笑,如人正当得知意之际,忽而被摧残,花若能言,岂不嗟叹。”。(摘自《醒世恒言》)   锦儿劝道:"小姐你又多想了,花毕竟不是人,又怎能言呢。不过小姐既说了,以后锦儿是不敢再随意折花了,以后锦儿见到他人折花,锦儿还要劝她莫折呢。"   沈柔君这才转嗔为喜。   "只是这几支锦儿已经折下了,就让它在花瓶中待一段时间吧。"   "罢了。"沈柔君忽然又叹气起来,将视线放回窗外,低喃道:"落花无法返枝,就算返枝又能留得住几时呢?留不住的,正如红颜留不住一般……"   "小姐,您又胡思乱想了,您既闲着,锦儿陪您去找王爷吧,奴婢听说王爷这两日都在府中呢。”锦儿忙转移话题道。   沈柔君闻言香腮微红。“如此主动,会不会不大好?”   锦儿笑道:"有什么不好的,王爷是您的表哥啊。"   锦儿将沈柔君催促到妆台前,从镜奁拿出一把精致小梳。   “小姐,锦儿给你梳妆,再好好打扮一下,保管今天王爷见到了小姐,目摇心荡,不能自制。”   “你又来调侃我,看我不打你!”沈柔君耳根生热,脸面通红,伸出一只嫩白的柔荑作势要打她。   “锦儿说的是真的,小姐脸生气都这么好看,连锦儿都忍不住心动了,更何况是王爷呢……”   "再胡说,我不理你了。"沈柔君脸面通红。   "好了,锦儿不说了。"锦儿笑道。   "表哥不在?"   沈柔君与锦儿来到花洛所在院落,却被墨香告知花洛不在。   "小姐,真不巧,爷才刚刚出去。"   沈柔君神色难言失落。   "墨香,那王爷有说几时回来么?"锦儿忙问道。   墨香摇了摇头,"锦儿,你也知道,王爷向来行踪不定,一出去有时候半个月都不回来都是有的,所以我实在不确定王爷今夜会不会回来。"态度仍旧如同往常一般,令人备觉疏离。   "知道了,锦儿,我们回去吧。"沈柔君向锦儿道。   "小姐慢走,王爷回来我会告知他,小姐来过的。"   "不必了,谢谢。"沈柔君客气地笑了笑,沈柔君本不应该向一侍女道谢的,可是她还是做了。   对于花洛这侍女,她一向觉得无法令人亲近,也并不想讨好她,只是沈柔君觉得她与一般的侍女不一样,她态度虽恭敬,却毫无自卑自贱之色,偶尔眉眼间还会露出一股矜贵之态,令人产生她绝非平常人家之女的错觉,所以沈柔君才会不由自主地拿她当同等人对待。   府中之人无一个知晓她的身世,或许只有表哥知道吧。   墨香恭敬地静立于一旁,目送沈柔君走远后,方转身回屋。   墨香回到房间的时候,花洛正在倚榻小憩,听闻动静,缓缓睁开凤眸。   "表妹走了么?"   "走了……"墨香犹豫了下,"爷?"   "何事?"   "爷为什么不肯见小姐?"   墨香有些不解,他家爷向来不排斥貌美动人的女子,而沈柔君不论容貌气度,都比爷接触过的那些女子更胜一筹。   其实她觉得如果他们两人能够结合,或许不失为一件美事。   人家都说洞房花烛是最美妙的事,若是爷有了妻子,或许也能够逐渐从过往中走出吧……   花洛不作答,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眸中透着不满。   墨香连忙低下头,"奴婢逾越了。"   花洛略微烦躁地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墨香刚出去,林琛随后就进了来。   "爷。"   知道他要汇报的事,花洛笑容浮上嘴角,心情复好,"信交到褚家小姐手里了么?"   "回爷,已经托她家丫鬟媚奴转交了。"   "可有回信?"   "并无。"   "可真伤人心啊……"虽是失落的话,然他的脸上却无失落之色,反而升起浓浓的趣味,又道:"不过这么动人的姑娘,要是这么容易倾心于我的话,倒显得无趣了些。"   林琛无言以对。   "你再去替我去打听褚家小姐爱去的地方吧。"   "是……"   第十二章 一个怪人   花园内,桃花灼灼似朝阳,杨柳随风摆舞,一双紫燕在杨柳穿来掠去。   翠云他们都在工作,梅英一个人闷在房中无事可做,实在无聊,且头还有点疼,便决定出来走走,散散郁气,于是就来到了此园中。   这会儿正值午后,应该不会有人来。所以梅英尽情地走在白石子铺就的曲径上,赏玩着风景。   鸟声清脆婉转,桃花灿烂似锦。   梅英心中一时舒畅了不少。   前面有一个古墩儿,梅英一喜,正好略有些困意,打算去那躺着小憩一下,却忽地听闻一阵细微响动。   梅英惊愕回头,只见桃花掩映下,一抹身影逐渐向她这边走来。   虽然没看清人脸,梅英却认出了来人是花洛!   怎么会那么巧?梅英慌张得不行,一想到昨夜那丢脸之事,梅英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他,便沿着另一条路,匆忙逃离,因为过于慌乱,身子拂过桃花,登时花雨纷飞,萎了一地。   不远处,花洛停下脚步,一双凤眸攫住那抹狼狈逃窜的背影,剑眉微微蹙起……   梅英仓皇逃回所居院落,想到方才的行为,略觉羞愧。   她干嘛要逃嘛?他刚刚看见她了吧?   梅英将头抵在院中的一棵树上,后悔地用额头去撞树。   不应该逃的啊,她又没犯错,可是她一见到他,整个人就完全无法思考了,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呢?   如今想想,梅英内心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昨晚好像对他犯了很大的错误。   昨晚她真的只是醉了酒就被他抱回了吗?那之前呢,她做过了什么?   哎……记不起了,什么都记不起了。   梅英加重了用头撞树的力度。   红蕖,绿萼有说有笑的走进,看到梅英这般举动,两人一脸愕然。   梅英听闻动静,转身一看,见红蕖绿萼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她,羞惭不已,捂住红透的额头,忙转身进屋。   晚间,天下起了淅沥小雨。   梅英正在跟着翠云学刺绣打发时间,翠云绣的鸳鸯戏水栩栩如生,很是好看,再看梅英绣的,分明就两坨不知名的东西。   这也难怪,梅英自小就不爱刺绣,不论阿娘怎么逼她学,她都不肯学,她更喜欢跟着阿娘上山采药,分辨各种各样的药草,也喜欢研究药理,那时她的愿望就是和阿娘一样,成为村里的大夫。   她长大后,阿娘身子骨逐渐变弱,时常得用药物养着,为了挣更多点钱为阿娘治病,梅英便去镇上的药铺找了份工作,是替药铺的老大夫打下手,病人太多时,梅英也会帮着看点小病,老大夫人很好,教会了她很多治病知识,梅英一直亲切地称他做师傅。   而梅英用挣来钱全都用在了给阿娘治病上,可是到了最后还是没能留住阿娘……   想起阿娘,梅英心忍不住一阵剧痛,虽然不是亲娘,可是阿娘待她却如亲生一般。   "梅英在么?"   墨香突兀的声音将追忆着往事的梅英拽回了现实。   墨香手拿着一柄油纸伞,出现在她的眼前,还是如同以往一般,面容冷淡。   看到墨香那一刻,梅英头都大了,翠云也在那一刻渐渐收敛了笑容。   "随我走吧。"   仿佛重现昨晚的一幕。   花洛神情地慵懒倚靠于榻上,身着宽松袍子,如瀑长发松散挽于脑后,眉飞入鬓,眉眼如丝,俊美得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可是梅英并未看他,只是呆呆地望着他身旁小几上的酒壶,酒杯,神思不知飘到了哪去。   花洛狭长蛊惑的凤眸不露声色地打量着站在他前方的女子,察觉到她的漫不经心,不由微蹙了眉。   "你好大的胆子!"花洛厉色道,眸中夹杂着细微的探究。   啊!梅英猝不及防被他一吓,腿一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花洛眉皱得更深了,一双凤眸危险地眯起,"你就这么怕我?"   想到今日在花园内,她见到他就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溜得那叫一个快,他有如此恐怖么?   梅英战战兢兢地回答:"婢……奴婢没有,奴婢方才腿只是有点麻……不知奴婢犯了什么错……"   "站起来。"   看她浑身发抖的样子,花洛的脸更阴沉了。   梅英慌忙站起来,神色带着明显对他的惧意。   "你果真忘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花洛冷然道。   梅英不敢抬头,惊慌失措道:"回王爷,奴婢真不记得了。奴婢说过,奴婢不擅长饮酒,是王爷非要我喝的,奴婢也不敢不喝。"口气带出一丝她未察觉的抱怨。   一道凌厉的视线倏忽朝她射来,梅英心咯噔一下,忙左顾右盼,愣是不敢看他。   "你怎么不事先告知你喝醉酒会……会……"对于那事,花洛竟然说不出口。   "罢了。"她最好不记得,花洛抚额闭眼,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懊恼。   见他面有愠色,梅英心头闪过异样情绪,终于忍不住问道:"不知……不知奴婢昨晚是否冒犯了王爷您?"   花洛微抬起眼,暼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你还好意思说冒犯?"   听他的口气似是梅英真的对他做了逾矩的事?   "难道奴婢果真冒犯了王爷?"梅英眸中闪过慌张。   对于那不光彩之事,花洛不愿再提起,只是说出了无关紧要的部分。   "哼,你昨夜在爷面前跳舞了。"   哈?梅英惊讶,跳舞?   "舞姿实在不堪入目。"语气无比讽刺。   梅英脸瞬间通红。却仍鼓起勇气问:"王爷,奴婢真的只是跳舞吗?"   花洛一挑眉,"那你还想如何?嗯?"   梅英总觉得他那神色似有股莫名的暧昧,不愿追究其中的深意,忙摇手。"没有没有!奴婢没想如何!"   呼……还好只是跳舞而已……   * * *   梅英回住处时,路过假山石旁,眼前出现一道人影,着实把吓了一跳。   一块矮石墩上,一人在那狂饮着酒,他的脸上闪烁着淡淡水光,也不知是雨还是泪。   这大半夜的,什么人会在这里对毛毛雨借酒浇愁?   还是别好奇了。梅英想了想,觉得还是绕道而行的好,别打搅了这‘诗情画意’的场景……   梅英刚没走几步,那人突然以手掌击打石墩,一声脆响吓令梅英僵在了原地。   “明月啊,你也是阅尽天涯离别苦过来的,你可知人间还有一个你的知音么?”   原来不是发现了她啊,梅英松了口气。   只是……明月?梅英忍不住抬头望了眼朦胧的天空……   真是怪人。   梅英撇了撇嘴,刚提步要走,肩上猛地被人一拍,梅英心口一震,差点没被吓昏过去……   脸含薄怒,梅英转身看向那人。   “又是你啊,小姑娘,你鬼鬼祟祟的在这干什么?”蔺辰乐了起来,突然,他凑近了梅英,眼神狡黠,流里痞气的说道:“莫非你见大爷我长得迷人,在窥觑本大爷么?”   没想到又遇见了他。梅英急忙退后离他一仗远,暗想这人怎么这般自恋?   “不是,这是我每天的必经之路。”   见梅英避他如蛇蝇之辈,蔺辰顿改轻浮举动,敛眉正身,一本正经道:   “小姑娘啊,大爷我和你开玩笑呢,你那么严肃做什么?看你年纪轻轻的,整得跟个老太婆似的,来,听话,笑一个。”   那诡异的话语不仅没让梅英放松下来,反而更紧张了。   梅英打了个冷战,突然觉得他流里流气的样子还更顺眼一些,他这般故作正经的模样实在……吓人得紧。   “我已满十八岁,不是小姑娘。”梅英道出事实真相。   看他一口一小姑娘的,听得梅英极其的不适应,恐怕他还没她大吧……   “十八岁又怎么了,本大爷进妓院那会儿,你还在襁褓中呢。”蔺辰睇了她一眼,悠悠的说道,说完又就着酒壶灌了口酒,酒水顺着他的脖颈流下,他却拭也不拭。   对牛弹琴。梅英心中顿生这想法。   梅英本不想理会他,奈何他竟死乞白赖的凑身上前,眨巴着他那熠熠生辉的黑眸问:   “怎么不理人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叫什么?还有啊,你家住哪里?你在这府中做什么的啊?是童养媳么?”   梅英头皮阵阵发麻,耳旁好像绕了只大黄蜂,嗡嗡的叫着,令人烦躁无比,梅英深吸了口气,忍住脾气道:“无可奉告。”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聒噪的男人。   见梅英要走,蔺辰急忙伸手拦住,笑脸相迎,“行行行,那你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就成。”   梅英恶狠狠的睇了他一眼,不理他,继续走。   只是她那一眼就像打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根本不顶用。   蔺辰一愣,猛然大笑起来,“你这样子真是可爱,特别像我先前养的那条小狗……”   梅英一愣,随后看向他的清澈眸子里已是怒火直冒。   蔺辰挠了挠头,嘿嘿直笑,一脸心虚道: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你是不是改变了主意要陪大爷喝酒啊?”说着举起手中的酒壶,殷切的邀请。   梅英笑了,这个时候她本不该笑的。   可她的确是笑了,笑靥如花,让蔺辰不由得一怔。   梅英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酒壶,随即盯着他的脸,笑容满面道:   “喝是吧,好啊,我陪你喝。”说罢,抢了他手中的酒壶。   蔺辰一惊,不由撒了手,随即笑开:“早说嘛,我准备多……”   话未完,梅英手中的酒一股脑猛地全泼在了他的脸上。   “让你喝,喝你个大头鬼!你才像小狗!”梅英气忿道。   把酒壶塞回到他的怀中,梅英临去时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蔺辰伸出一只手,抹掉脸上的酒水,目光呆滞的望着离去的纤瘦背影,脸上不可思议,讷讷道:   “没想到如此文弱秀气的姑娘还有这么泼辣的一面啊……”   第十三章 悲伤的心   梅英刚回到卧室,便径直到桌旁从壶里倒了一杯冷茶,喝下,又继续倒了一杯,喝下。   "梅英,你这是怎么了?"身后传来翠云的声音。   梅英这才注意翠云的存在,回身,见翠云正坐在床边,还没歇下。   梅英和翠云住同一间屋子,红蕖和绿萼在隔壁屋,此时她们应该已经歇下了,为了不吵到她们,梅英压低了声音。"没什么呢。翠云,这么晚了,怎还不歇下?"   梅英走到她身旁坐下。   "睡不着。"翠云打量了眼梅英,想要从她的神色中发现些什么,而梅英只是一脸坦然,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口。"梅英你怎么这么晚回来,王爷叫你是有什么事吗?"   梅英一听这话,神态便极其不自然起来,竟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就问了几句话而已,翠云你可别误会啊,我和王爷什么都没有呢。"   看她神色闪躲,翠云显然不大相信。   梅英急了,看来翠云也不相信她和花洛是清白的,这也难怪啊,那家伙为什么非要晚上把她叫去嘛,暗室男女,任谁也会有所怀疑的啊。   那家伙根本不会顾及到她的名声!   不过要一个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王爷去顾及到一个小小奴婢的清白,那绝对是痴心妄想吧?   就算此刻她是千金小姐,依他的德行做派,也根本也不会在意吧。   总而言之,他是一个很糟糕的人。或许他外表优雅尊贵,但内心却住着一个恶徒,梅英如此认为。   "翠云,我真的是清白的。"   眼看梅英就快急哭了。   "好啦,梅英,我相信你,相信你和王爷没什么。"翠云笑道。   梅英这才松了口气,突然想起方才回屋途中的一段插曲,"翠云,我和你说,我今日在府中遇见一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有什么奇怪的人住在府中吗?   "嗯,就一个男人。"梅英道。   "一个男人?"翠云一头雾水。   梅英在心里组织语言。"嗯,就是一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人,但……但就是满口……嗯,总之说话很粗鄙。"   翠云恍然大悟。"梅英,你说的不会是蔺辰公子吧?"   "蔺辰,公子?"那是谁?   翠云点点头,"他是老太妃的侄子,也是王爷的表叔。"   啊?表叔……那么他算得上是花洛的长辈喽,也算是她的长辈啦,怪不得他总是叫她小姑娘,还说他上那啥的时候,她还没出世。可是他长得太显小了些,而且行为做派一点都没有长辈的样啊……   不过,只要一想到花洛要管他叫表叔,还得行晚辈礼那种场面,梅英就格外有股想笑的感觉,实在太……违和了。   梅英听翠云紧接道:"公子虽是比王爷大了那么一辈,其实他就比王爷大一岁而已。"   大一岁?哦……她还以为他三十多四十岁了呢……   翠云自顾说了下去,"其实公子也挺可怜的,蔺将军含冤而终,公子的母亲因为悲恸过度也随蔺将军而去,只剩下公子一人。老太妃怕公子过于伤心便命人接他来了京城散心。希望京城的热闹繁华能让他尽管从痛苦走出来。 "   梅英听完翠云的话,心生内疚,想道:"原来如此,悲伤的人做事难免古怪些,或许那样的做法只是为了掩饰心中的痛苦吧?这应该并非他的本意。早知道我不该朝他泼酒的。"   翠云又接着道:   "你别看公子平日里说话做事不大正经的,其实他待人很好的,从来不会瞧不起底下的人,就连对待粗使婢女小厮,也是和颜悦色的,就像待朋友一样。"   "等等……翠云,你是说他平日里就是那样的做派?"   翠云点点头,不知道梅英为什么会这么问。"对啊,公子一向如此。"   "看来还是没泼错……"梅英不禁小声嘀咕。   杏花林中。   花雨纷纷,烂漫无比。   一身着粉色袄裙的女娃,正坐在青藤花枝结就的秋千上,不断地眺望着远处,似在等什么人。   而此刻,她手里紧紧拽着一块雕刻着梅花的玉佩,而她的腰间,还挂着一块与手中那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不远处逐渐浮现一白色身影。   随着白色身影的靠近,小女娃脸色难掩欢欣,一刻也等不了的下了秋千架,直奔向那人的怀抱。   华儿,等很久了么?"温柔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少年抱歉道。   小女娃摇了摇头,随后神秘道:"洛哥哥,华儿有礼物要送给你哦。"   "哦?是什么礼物呢?"   "洛哥哥,你闭上眼,伸出手来。"   少年笑着闭上眼,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手心传来冰凉的触感……   "可以睁开眼睛了哦。"   少年缓缓睁开眼,只见他的手心躺着一块刻有梅花的玉佩。   "和华儿的是一对哦。"小女娃指了指自己腰间的玉佩,"洛哥哥,你喜欢吗?"小女娃圆润可爱的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少年看到她期待的样子,心里升起一股温暖的感觉,忍不住再次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容温柔,"只要是华儿送的,洛哥哥都喜欢呢。"   小女娃雀跃不已,眸子里随之闪过一抹狡黠之色,突然道:   "那么,洛哥哥,你拿我华儿的定情信物,就是华儿的人了哦。"   少年一愣,不想原来她打的竟是这个主意,不由好笑又好气,伸手轻掐她红扑扑的脸蛋,又揉乱她的发。   "好,洛哥哥会一直是华儿的洛哥哥。"   花洛于睡梦中,勾起一抹浅笑。   而此刻,一只柔荑缓缓掀开了帐帘……   一身着轻薄服饰,打扮得十分娇艳的女子,竟悄然爬上了花洛的床榻,一双手略微犹豫,便揭开了薄被,整个人挨了到花洛身边。   望着花洛那俊美得令人绝望的脸庞,女子情思迷离,一手缓缓抚向花洛白皙如玉的颈项,低头去亲吻他的脸……   "王爷……"女子低喃道。   被人触碰的感觉使得花洛梦中感到不适,他记得自己从来不曾与人共眠过……   念及此,花洛从睡梦中惊醒。   当看到春雯那一霎,花洛不由大诧,而她的手此时还放在他的胸膛上。   花洛忙推开她,大发雷霆。   "你为何出现在我的床上!给我下去!"   她竟然扰了他的梦!她竟然破坏了他和华儿难得的相见!这让花洛震怒不已,眸中一时充满了浓重的戾气。   春雯从不曾见过花洛如此狠戾可怖的神色,心中升起一股惧意,只因对花洛深沉的迷恋,那股惧意逐渐被她压下,随后作楚楚可怜之色,妄图去引诱他。   "王爷,不是您让奴婢来的么?奴婢给您带玫瑰露来了呢。"   春雯软语道,说着便要倚进他胸膛,却被花洛一手捉住手臂,用力将她甩下了床。   花洛大怒道:"要是不想死的话,立刻给我滚出去!"   春雯跌倒在地,手腕处传来剧痛,她这才知道花洛原是认真地,要她死那句话也许也不是开玩笑。   春雯连忙爬起,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王爷,奴婢知错了,求王爷不要将奴婢赶出去,奴婢一直爱慕着王爷,才痴心妄想想留在王爷身边,求王爷可怜奴婢一片心吧……"   "砰!"一声,墨香推门而进。"爷,发生了何事?"墨香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上,神色阴沉恐怖的花洛。   而当她看到跪在地上,衣着暴露的春雯时,脸不禁微红。   墨香就住在花洛旁边的小侧院里,花洛这边有大的动静,她那边也能听到,方才她正睡着,忽听到花洛震怒的声音,还以为是有刺客,便匆忙起身赶来,却不料却是这种状况……   花洛见墨香发呆,不由怒道:"墨香,愣着作甚?还不快找人将她拖出去!什么人都随便放进来院里来,我要你在身边何用?!"   墨香转眼恢复常态,忙道:"爷恕罪,奴婢这就去唤人。"   春雯闻言脸色刷白,忙磕头求饶。   "求求王爷莫要让老太妃得知此事,不然奴婢的活路就没了。王爷,求求您,饶了奴婢吧。"   对于她的苦苦哀求,花洛全然无动于衷,只恨她惊散了他的梦。   不一刻,墨香便唤了几名仆妇进来,那几名仆妇便连拉带扯将拼命挣扎,拼命求饶的春雯拖出了房间,墨香也告退离去。   室内恢复宁静,只剩下花洛独坐床榻上。   想到梦境再无法延续,花洛气闷,随手抄起床头旁的枕头,猛地朝地上掷去,随即抚额,神情痛苦难当……   第十四章 离他远点   哎,你们听说了吗,老太妃的侍女春雯昨夜竟偷偷爬上了王爷的床妄图勾引王爷,结果勾引不成,王爷还大发雷霆,也不顾她衣着单薄,哀哀哭诉,直接令人将她拖出去扔了,一个姑娘家,竟如此不顾廉耻,简直丢死人了。"   梅英走进洗衣房时,听见众人正在讨论老太妃贴身侍女春雯的事。   梅英一听她们提起花洛,心莫名就颤抖了一下,随后才关注到她们所讨论的事情,眉头忍不住一皱。   梅英没见过春雯,也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姑娘,只不过,她区区一侍女,怎敢做出这种大胆的事来?   大概是那风流王爷先去招惹的人家吧?   或许只是想要挑逗一下吧,结果让人误会了。就好似当街那天,他在肩舆中,打量着站在街边的她,神情刻意暧昧,仿佛要勾引她一般,令人不由胡思乱想他是否对自己感兴趣。   她由于对他初印象极差,才会对他露骨做法很是恼怒,但她不得不承认,他那时看她的眼神很是撩人。   所以春雯才会被他蛊惑到了,误以为他对自己感兴趣,才会做出那种傻事来吧?   陷入感情中的女子总是天真的。   那人毕竟是身份尊贵的王爷,怎会对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女产生真心呢?   或许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消遣。但这种行为却深深地伤害了一个姑娘的心。   一想到有可能是这样的原因,梅英不由对花洛更加讨厌起来,心中也产生一股恐惧感,觉得自己一定要离花洛远一点。   而为什么心里会产生恐惧感,连梅英自己都有点想不通。   "那春雯现在怎样了?"另一丫鬟问道。   那小丫鬟回答:"那还用说,被老太妃赶出府了,要知道老太妃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的。"   众人嗟叹连连。   那小丫鬟又接着道:"看你们谁以后啊还敢心存幻想,到时,也只会落得春雯一样的下场。"小丫鬟故意朝红蕖绿萼看去,表情嘲讽,似是很看不惯红蕖和绿萼平日的行为,才会刻意这么说。   红蕖绿萼知道她在指桑骂槐,皆十分羞恼,却又不能反驳,这时梅英从她们身旁经过,到了翠云那。   红蕖暼了眼梅英,突然叹口气,自怜自哀道:   "哎,我们这洗衣房的丫鬟是没机会见到王爷的了,倒不像某些人啊,可得小心了,别以为能见到王爷就有什么了不起的,看看春雯勾引王爷的后果吧。"她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梅英,神色夹杂着一丝嫉妒。   梅英再傻也知道她口中的‘某些人’指的是谁,梅英不愿与她计较,唯有低头沉默。   红蕖这番话成功地把梅英拖下了水,众人又将视线齐刷刷地射向梅英,眼神不一,有好奇的,有嫉妒的,有鄙夷不屑的,也有羡慕的。   显然花洛半夜传唤她的事,在她们之间早已经传开了。   绿萼见梅英沉默不语,只当她心虚,也跟着指桑骂槐:"是啊,别以为被王爷传唤就觉得自己特别什么的,照样脱不了低贱的本性。"   梅英听闻‘低贱’二字,又羞又气,心中觉得有些忍无可忍了,正想要与她们争论,翠云却出声呵斥道:   "你们少说着话会死啊,要是被上面看到了,别累着我跟着受罚。"   翠云一说话,众丫鬟便噤声了,红蕖和绿萼也收敛了气焰。   梅英充满感激地看向翠云,翠云安慰地看了她一眼。   * * *   薄幔遮掩,里面隐隐约约晃着钗光钿影,与一抹妖娆的红。   风将薄幔吹开,只见花洛半眯凤眸,以手支着头斜倒在榻上,一手拿着酒壶,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   秋娘坐于琴案旁,涂染着蔻丹的纤手正缓缓地拨着琴弦,朱唇轻启,婉转吟唱道: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美人在侧,花洛却无动于衷,神色略含忧伤,似在遥忆着什么。   一曲完,秋娘按罢琴弦,一双水翦眸子微微抬起,看向花洛。   "王爷,您今夜怎么了?"   花洛微微回过神来,眉蹙了下。"秋娘,你方才说什么?"   秋娘浅笑着来到他的身旁,夺过他手中的酒壶,放在几上。   "您今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了。"   "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罢了。"花洛淡淡道,听不出是什么情绪,随即又拿过酒壶,只是这次却将酒倒进了酒杯里。   秋娘望着他手中的动作,柔声道:"王爷的心中究竟藏着些什么?可愿与妾身分享一下?"   花洛淡笑着摇了摇头,端起酒杯浅呷起来。   秋娘难掩失落之色,这时秋娘的侍女红豆走了进来。   "王爷,姑娘,欧阳公子和阮公子来了。"   刚报告完,欧阳楚和阮昊天翩然而至。   "子澈,听曲儿也不叫上我们,你未免太不够意思了。"欧阳楚佯怒道。   "是啊,真不够意思。"阮昊天也接声道。   秋娘见两人进来连忙起身问安,红豆忙着替两人安席倒酒,欧阳楚借势调戏红豆,被红豆嗔怪了一眼,推开了他不安分的手,转身离去。   "你们不是自己寻了过来么。"花洛扬眉。   "对了,子澈,你的新相好呢?"欧阳楚调侃道,而后故意看了眼秋娘。   果不其然,秋娘闻言黛眉微蹙。   花洛睇了欧阳楚,随后看向秋娘,笑道:"秋娘,你别听欧阳胡说,我向来很专一。"   对于他这句话,欧阳楚是一点都不相信,于是道:   "秋娘,你千万别相信他的话,他这人向来最会骗人,他的心可以分开千千万万颗,每一颗心里都只有一人,这就叫专一,他这一句话不知骗去了多少女孩子的芳心呢。"   "可不是么。秋娘,你若信他的话,他日注定是要心碎的。"阮昊天笑着补了一句。   秋娘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知道他们故意要取乐于她,便故意做低姿态道:   "两位公子见笑,秋娘自知貌丑,不能得到王爷的真心,然王爷能常来妾身这听曲儿,已是妾身之幸。"   欧阳楚啧啧道:"子澈,能令一女子痴心至此,忍得了你朝秦暮楚的风流做派,你果真不负京城第一美男之名。"   花洛无奈。"哎,我说你们两是来找乐的?还是找茬的?昊天,你不去找你的月红姑娘么?"   阮昊天摇了摇头,郁闷道:   "月红叫她那侍女告诉我,说她脸上长了几颗痘痘,怕我看见笑话她。于是便不肯见我了。"   欧阳楚调侃道:"怕不是却旧迎新的借口吧?"   阮昊天拼命地摇了摇头,"月红她不是这样的人。"   欧阳楚乐道:"你怎就知她不是这样的人?你前日不才和那娇娇姑娘打得火热吗?怎就不允许人家月红姑娘有新相好?"   阮昊天脸微红,"喂喂,欧阳,你扯远了啊,这不是一码事。"   "这就是一码事。"   "欧阳,我挣不过你,我不与你争。"   "你知道就好。"   "你……"   秋娘见他们两斗嘴,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对于花洛来说,这种场面十分常见,已不足为奇。   而且秋娘很少见过这般场面,怕他们再吵着吵着就得打了起来,忙笑着打圆场道:   "欧阳公子,您别取笑了,月红这几天的确是上了火,脸上冒了几颗痘痘,她一向极其在乎自己的形象的,别说阮公子了,就连我们楼里的姐妹她也不肯见的。实并不像您所说,接了新人忘了旧人。不信,你问红豆。"   红豆也笑道:"回阮公子,姑娘说的的确是事实呢。"   见她两人都这么说了,欧阳楚也不好意思了。   "我也就说说而已,你看把他急的。不过我看啊,人家月红姑娘就是见他不来,怕他负心,才着急上火的。"   "欧阳,你又调侃我,我不想与你说话了,我与子澈说。"阮昊天决定不再理欧阳楚,然后笑嘻嘻地看向花洛:   "子澈,这些天,天下第一酒楼来了一说书先生,此人喜爱讲这京城发生的逸闻趣事,且经他一番言语渲染,再平淡的故事也能被他讲得跌宕起伏,妙趣横生,据说只要他开讲,酒楼里必定是人山人海。我听着甚是心动,改日我们一同去看看可好?"   花洛倒也有些兴致,"若果真有如此之事,去看看也无妨。"   欧阳楚则摇了摇头。"既是拥挤,还是不要去的好,我们还不要紧,然子澈这一副容貌……"   "无妨,二楼设有雅座,专为贵人所设。"   欧阳这才高兴起来。"如此便好。"   "那我们便约好了,待有空便去。"   "可。"   三人相视而笑,继续饮酒。   第十五章 偷马贼   天下第一酒楼,坐落于城郊南侧的夏荷湖上,地理位置甚为偏僻,需要穿过桃花林,再越过一片翠竹林方能到此。   这间酒楼乃是竹式建筑,分为二层。规模简古,下方由四个大桩子支撑着,直直的立于水。二楼视野最好,近可欣赏临湖风光,远可观,远山叠翠,烟云缭绕。   虽然位置偏僻,但这间酒楼的生意仍旧红红火火,顾客云集,大概是这里的杏花酿十分著名的缘故吧。   店伙计将花洛等三人引到酒楼二层靠栏杆的雅座,并为他们端了茶酒,摆上精致的小点心。   一楼此时果真是坐满了人,戏台上,铺着红氍毹,上面摆着一桌案,桌案前站着说书先生,年纪估摸三十岁左右。   欧阳楚见如此多人,不禁感叹地:"果真是十分热闹啊。"   花洛倒没怎么注意楼下,比起听书,花洛对这里的杏花酿更是感兴趣,倒了一杯杏花酿,花洛浅尝了口,顿觉清香弥漫在唇舌间,眉舒扬,赞叹道:"果然不错。"   醒木一拍,全场听众鼓掌纷纷,吆喝不断,将气氛炒得十分火热。   说书先生悠悠开口:"在座的各位听官,小子今日要讲的,乃是这京城之中赫赫有名的一个人,你们猜是谁呢?"   "不知道……"   "不知道……"   众听客纷纷说道。   说书先生也再不刻意卖关子,扬声道:"这人就是风流王爷,花洛。"   花洛此时正端着茶杯优雅呷茶,听到自己的名蓦地一愣,眉一蹙,神色不复悠闲。   放下茶杯,花洛扫了欧阳楚,阮昊天两人一眼,想从他俩的神色中找出‘他被他俩人戏耍了’的痕迹。   然此刻,欧阳楚和阮昊天也十分惊讶,而那惊讶却不像在作假。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脸无语。   "今日,小子要给各位讲的是就是这位风流王爷与那些被他辜负的女人们之间的风流韵事。"说书先生继续道。   花洛脸色一僵。   "噗~"一声,欧阳楚忍不住大笑起来,花洛警告似地睇了眼欧阳楚,欧阳楚连忙停止大笑,改成憋笑。   正在一楼听书的几名妇女听闻大笑声,抬头一看,见竟是花洛,眸子立即激动雀跃起来。   "啊,是王……"一妇人两眼冒着星星,正要喊道。   花洛连忙以手抵于唇间,示意她们别说话。   那几名妇女明白,连忙噤声,却不停地对着他冒星星眼,花洛无奈,只好向她们施展自己那登峰造极的魅力,直到那几名妇女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心满意足为止。   花洛以袖遮脸,凤眸略微不满地看着阮昊天。   "昊天,你莫不是在故意在整我?"   阮昊天十分无辜。"我也没料到是这般情况啊。"   "子澈,你也别怪昊天啊,谁叫你魅力大呢。"欧阳楚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既要讲这位王爷呢,首先还要讲到他那位曾任骠骑大将军的爹,他这位爹啊,虽是驰骋疆场,震慑四方的大英雄,却也是一痴情种呢,据说这将军爱上了一女人,结果那女人却辜负了他,和别的男人私了奔,从此啊,大将军一蹶不振……"   "哎哎,话说这将军不是因为被上边剥夺了兵权,封了个毫无实权的空囊郡王爷才导致一蹶不振的么……"一听客道。   "哎呀,你只管听就行了,真不真实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再说这正史哪有这些野史有意思?我们听着爽就得了。"另一听客回答他。   前面的听客点了点头,"说得有理。"   花洛脸色阴沉下来。"简直胡说八道。"   "不过这说书先生从哪知道的这么多八卦,子澈,连我都不知道你爹的事呢。"欧阳楚一脸好奇道。   花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嘿嘿,就随便听听嘛,我也没当真。"欧阳楚无辜道。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到别的地方去寻乐子吧。"说到底,自己是罪魁祸首,为了弥补过错,阮昊天忙道。   "你还好意思说话,还不是你提议来的。"欧阳楚道。   两人只好陪着笑脸与脸色难看的花洛下了楼,然刚下到一楼,却被一眼尖的妇女看见。   "啊呀,是王爷!王爷竟然来听书了!"   众妇女一听此言,视线齐刷刷朝花洛等人射来,花洛等三人猛地滞在原地。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啊!""啊!""真的是王爷!"   仿佛骤降的暴风雨,令人措手不及。那群妇女心有灵犀般,一同大声喊道,神色激动得仿佛捡了百万黄金,随即像一窝蜂似地纷纷上前围堵。   "他娘的,跑啊!"   欧阳楚被这种热情激烈的场面吓了一跳,不由骂了句粗口。   三人经过一番困难险阻,终于冲出了那群妇女的包围。   三人进入桃林中,皆已狼狈不已,欧阳楚依靠在一棵桃花树下,气喘吁吁道:   "哎,子澈,打……打个商量,我说你……你下次出来可不可以带个面纱什么的,遮挡一下你那魅惑众生的脸。"   花洛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衣冠,闻言睇了他一眼。   "好啦,当我没说。"欧阳楚无辜道。   "其实我也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办法耶。"阮昊天真道。   花洛:"……"   * * *   靖阳王府。   梅英正要清理马厩,却发现少了扫帚,便走出马厩去取扫帚。   待她拿了扫帚回来,却看到一抹鬼鬼祟祟地身影溜进了马厩,梅英忙藏身于大树下,暗中观察那人想做什么。   那人背对着梅英,左右四顾,见无人,便偷偷解开了马的缰绳。   好啊,原来是个偷马贼,梅英拿起扫帚,悄悄地挪步靠近他。   "好你个偷马贼,打死你!打死你!"梅英使劲力气地用扫帚去打他。   那男子抱头猛躲,直嚷嚷道:"别打了,别打了,大爷我不是贼!"   蔺辰猛地回头,与梅英打了个照面,蔺辰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停!"蔺辰指着扫帚大喊道。   梅英的扫帚登时停在半空。   "小姑娘,是你啊,我们真是有缘呢。"蔺辰笑嘻嘻道,伸出手臂要与她拥抱。   梅英蹭蹭直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副见鬼神色。   "怎么又是你,你干嘛要偷马?"梅英眉皱得死紧,幸好她早发现,不然被花洛得知她把他的马弄丢了,她就惨了。   这匹马啊,就和它主子一样,金贵得很,她就是有猫的九条命都不够赔。   蔺辰嘿嘿直笑,指着他眼前的扫帚。"你先把扫帚放下,这只是误会,误会。"   梅英只好放下扫帚,皱眉道:"什么误会?我都看见你偷了。"   蔺辰搓了搓脖子,尴尬道:   "小姑娘,话别说的难道难听嘛,大爷……我这是借,是借。"   梅英还是不相信他。"借就借,那你偷偷摸摸干嘛?"   蔺辰闻言,立即抻长了脖子,拍拍胸脯。"谁说我偷偷摸摸了,我这很光明正大的好么?"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无赖之人。梅英心道。   梅英双手叉腰,摆出严肃神色,"不管是借还是偷,总之这马你不能牵走!"   "果真不能牵走么?"蔺辰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神色。   "不能!"语气十分坚定。   蔺辰突然摸了摸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梅英看:   "也罢,大爷我现在突然对这马也不感兴趣了。"   梅英被他盯得直发毛。   蔺辰先是围着她转了一圈,又反着走了一圈,一边打量她一边着摇头。   梅英被他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皱眉道:"你做甚?"   蔺辰闻言在她面前停下,狂摇着头,感叹地:"可惜了,可惜了。"   "你到底在作甚?!"梅英忍无可忍了,这人真真奇怪得很。   "可惜了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姑娘,竟然是个喂马的……"   "……"   梅英此时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话了。但又忍不住道:   "我再强调一遍,我不是小姑娘了,你可以叫我梅英。"   蔺辰脸闪过欣喜:"小姑……你终于肯告诉我名字了呀。梅英,这名字我喜欢。"说完突然凑近她。   梅英忙往后躲。   "作为回报,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蔺辰。知道哪个蔺,哪个辰吗?"   "我知道,不用你说。"翠云都已经告诉她了。   蔺辰吃惊。"你知道?"表情突然贱贱地,语气暧昧,"没想到你如此关注我,你莫不是爱上了我?"   梅英一脸无语,心中很想翻白眼。   蔺辰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哎,没想到本大爷我如此风流倜傥呢,才不过见几次面,就被人惦记上了……"   梅英懒得再理他。"我还要工作,请您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哎呀,梅小英,别急着走嘛,要不我帮你喂马啊。"   蔺辰忙拉住她,被梅英一手拍开。   "不必了。"梅英冷冷道。   "别客气嘛,咱俩谁跟谁啊。"蔺辰坚持道。   "……"   梅英觉得头有点疼。再次强调道:"我们并不认识。还有,我叫梅英,不叫梅小英。"   蔺辰一脸委屈地望着她。"梅小英,你这就伤我心了,你瞧我这心,都碎成渣渣了。"   那极度悲伤的神色,仿佛梅英真对他做了无法弥补的错事。   梅英彻底无话可说了。   这人真不是一般的不要脸啊……   随他吧,爱怎样就怎样……梅英想道。   第十六章 成为贴身侍女   午休时,梅英在膳厅没见到翠云身影,问与翠云要好的一丫鬟,她却说一直没看见翠云过来。   会不会是身子不舒服?梅英有些担心,饭也不及吃,便走回了住处。   刚进院子,见翠云正在与一男子正在聊天。   翠云正对着梅英,只见她双眉紧蹙,神情严肃,不知那男子与她说了什么,翠云点点头,随即坠下几滴泪来。   梅英以为翠云是受了欺负,正要赶上前去,那男子却转过了身子,朝梅英这边走来。   只是淡暼了梅英一眼。那长相平凡的男子便与她擦肩而过了。   梅英微蹙了眉,快步走到翠云身旁,担心地问:"翠云,你怎么了?是不是方才那人欺负你了?"   翠云忙擦去眼泪,解释道:"不是的,他是我哥哥。"   "啊……"原是她误会了,梅英不由感到抱歉。   "是发生什么事了?"梅英问。   翠云点点头,叹了口气。"我哥哥说我母亲病重,十分想我,让我回去一趟。"   "如此,你快些回去吧,别让您母亲在家悬望。"   "嗯,我这就去向上边请假,对了,房间里放着要送去老太妃那的衣服,就劳烦你帮我去送一下吧。"   "好,我会帮你送去的。"   "那我去了。"   梅英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没准你母亲见了你,心神一舒畅,便不药而愈了。"   "嗯,梅英,多谢你的吉言。"   珠儿说完便转身匆忙离去了,梅英回到屋中,在珠儿床上看到要送去老太妃那的衣服,拿起走出了房门。   梅英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折叠好的衣服,来到安晴院,恰巧看到王嬷嬷自里面出来。   看到眼前陌生的面孔,王嬷嬷感到疑惑。"不该是翠云送衣服过来么?"   梅英将衣服递过去,低眉顺眼道:"嬷嬷,翠云今日请了假,奴婢替她送衣服来。"   王嬷嬷摇了摇头,语气似乎有些不满。"翠云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懒怠了。"   梅英一听有些急切,怕她会责罚翠云,忙替她解释道:   "回禀嬷嬷,只因翠云家中母亲病重,她才请假的。"   王嬷嬷听闻此言,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慌张,是怕她责罚翠云?   这丫头长得倒是挺白白净净的,眼神也很淳朴,看着令人舒服,王嬷嬷对梅英不由心生一丝好感,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虽是对她有好感,却还是故意做难道:"就算家中母亲病重,她也该先将衣服送过来,再去请假,这是她的责任。"   梅英闻言急得不行。"嬷嬷,翠云她也是太担心母亲的身体了,才会如此急切地想要回家,而且,这事奴婢也有错,是奴婢催促她去请假的,也是奴婢自作主张要替翠云送衣服过来的,要是王嬷嬷要罚就罚奴婢一个人吧。"   这小丫头还挺替人着想。王嬷嬷不由笑道:"行了,你真以为我要与翠云过不去?"   难道不是么?梅英愣了愣。   "对了,你是何时入府的?我以前怎么不曾见过你……"王嬷嬷越看她越喜欢。   梅英忙回答道:"回禀嬷嬷,奴婢入府不到一月,又是一粗使丫鬟,哪能有机会见到嬷嬷,平日里奴婢常听闻翠云说,嬷嬷您待下人和善,又管理有方,实令人可敬,此次托了翠云的福,能见到嬷嬷一面,奴婢十分荣幸。"   王嬷嬷心中好笑,这小丫头拐着弯儿的在替翠云说话呢,还是担心她对怪罪翠云吗。   "好一张巧嘴。"王嬷嬷道。   梅英脸红,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不敢再随意答话。   "是何人推荐入府的?"王嬷嬷又问道。   这……总不能将事实真相告诉她吧?不行,太丢脸了。   "回嬷嬷,是……是王爷。奴婢父母皆亡,孤零一人在京城漂泊,被王爷撞见,王爷见奴婢可怜收留了奴婢,让奴婢在王府干活,好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对不起,她真的不是故意扯谎的。   因为不擅长撒谎,梅英脸此刻微微红了起来。   王嬷嬷闻言皱了皱眉,"那你与王爷私底下可有接触?"   天,那令人羞耻的事怎么能说出来……   梅英捏了把汗,拽紧了衣袖。"并……并不曾,王爷虽然可怜奴婢身世,却嫌奴婢粗鲁,从不愿靠近,王爷救了奴婢性命,便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对王爷有的只是崇高的敬意。"   看,谎说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还越扯越大。   不过花洛嫌弃她倒是真的,救了她……也算真的吧。毕竟当粗使婢女总比待在青楼好。   这么想想,好像她欠了他一个人情耶,而且她还当了他的玉佩……糟糕,好像是她欠他的比较多。   都是因为花洛一开始对她做了那般无礼的事,才致使梅英对他起了意见,没有联想到这一层上……   王嬷嬷满意点了点。"如此便好。"   "你叫甚么名字?"   王嬷嬷的问话打断了梅英的思考。梅英忙回答她:"奴婢名唤梅英。"   王嬷嬷点了点头:"名字倒也好,无需改了,明日你就来安晴院报道吧,老身教你礼仪以及事务,以后你来侍候老太妃。"   梅英大吃一惊。"什……什么?!侍候老太妃?"   王嬷嬷皱眉:"怎么?你不愿意?"   梅英忙摆手。"不是……不是……"   "不是就好,待会儿会有人去领你到新住处,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吧。"   不容梅英拒绝,说完王嬷嬷便走进了屋。   梅英登时欲哭无泪。怎么会这样……   红蕖,绿萼两人倚在房门口,四只眼直盯着梅英收拾东西。   感觉到背后的视线,梅英只当做不知道。   绿萼突然捻酸道:"哎呦,某些人手段实在是高明,也不是上辈子是不是狐狸变的,这么会蛊惑人心,这不,野鸡终于让她变成了凤凰。"   梅英手上动作一滞,想要反驳她们,最后却还是忍耐下来了,继续收拾东西,当做没听到那番伤人的话。   见梅英不反驳,红蕖也来劲了,阴阳怪气道:"绿萼,你说错了,什么凤凰?是野鸡飞上枝头变成了麻雀,哎,位置高是高了点,却还是一路货色的。你别把人家抬太高了,小心掉下来砸你脚啊。"   绿萼捂嘴笑道:"红蕖,你这形容太贴切了,麻雀……哈哈,麻雀……"   麻雀怎么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但梅英还是懒得与她们计较。   不料翠云回来恰好听到这番话。   "你们阴阳怪气地在说这什么,你们都无事可做了么?小心我报告上面,追究你们怠工之责。"翠云斥责她们道。   红蕖,绿萼闻言便不好在说什么,两人推推搡搡地往外走。   只听红蕖小声嘀咕:"哪儿都有她的事,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左右和我们一样,都是奴婢罢了,还真以为她是我们领导。"   "你可别说了,你没看人家现在忙着讨好老太妃的贴身侍女么?故意要把我们赶走么?我们还是快快干活去吧,我们可不像某些人背后有靠山,不干活也无人追究,走吧,走吧。"绿萼道。   翠云无视她们的话,回过面对梅英。   "梅英,她们在说什么呢?什么贴身侍女?"翠云感到不解。   梅英一脸苦恼。"翠云,王嬷嬷要我去侍候老太妃。"   翠云十分惊讶:"这怎么回事?"   梅英无奈道:"我也不知道王嬷嬷怎么就看中我了,而且她态度很坚决,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是……是么?"翠云神色突然变得有点古怪,最后还是笑了笑,安慰梅英道:   "能当老太妃的贴身侍女很好啊,有的人想当都当不了呢。"   "真的是这样吗。"梅英有些担心。"我听说老太妃人很严厉的,我又没侍候过人,怕侍候不来。"   "梅英,我相信你可以的。"   可是……算了,还是不让翠云担心了。   "嗯,我可以的。"梅英坚定道。   可是花洛那边可怎么办?他要是知道她成了老太妃的侍女会有怎样的反应?会大发雷霆地告知老太妃她和他之间的纠葛么……   梅英觉得自己陷入了两难之境。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梅英,收拾好了,就随我走吧。"   一丫鬟走进来,问道。   "好了。"梅英拿起包袱,对翠云道:"翠云,那我走了,待你回来,我再来找你。   "嗯,去了安晴院凡事注意点。"   "好。"   梅英说完便跟着那丫鬟走了,刚走出门外,忽被翠云叫住。   梅英回头。"翠云,还有事么?"   翠云犹豫了下,却道:"没事了,你去吧。"   "那我走了。"梅英转身离去。   翠云呆呆地望着梅英离去。   第十七章 新生活   "梅英,这就是你的新住处了,以后你一人住这里,不必再和人挤一屋了。"   小丫鬟笑嘻嘻地望着梅英。   这小丫鬟名叫珠儿,长相有些稚嫩,看着如同十四五岁一般,但实则已有十七岁。   初到王府时,也是她带领着梅英去她的住处的,不过之后就没在见过了,没想到她还记得她的名字。   不过梅英也没忘记珠儿,大概是她的笑容很灿烂,很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听到珠儿说的话,梅英诧异不已。   "珠儿,你是说这整个小院就我一人住吗?"   那叫珠儿的丫鬟替她高兴道:"是的,这整个院子都属于你一人,这可是贴身侍女的待遇哦。"   这太离谱了。   “那梅英,你先好好休息,我要去做事了,等闲下来我来找你玩,我们住得很近呢。”   “嗯。”梅笑浮起亲切的笑容。   珠儿是个很自来熟的姑娘呢。梅英性格一向被动,而珠儿却是主动的性子,两人应该能够相处得很愉快吧。   珠儿离去后。   梅英开始打量这小院,小院不是很大,几树芭蕉,几丛翠竹,一方凉亭,一条白石子路,虽然是简朴,却也雅致呢。   梅英很喜欢这小院子,这是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啊。   梅英推开屋门,将包袱放下,四顾房间,屋子不大,却简洁干净,推开后窗,发现窗外种了一棵桃花,梅英惊喜不已。   桃树上此时开满了花,梅英伸手出窗外,接住被风缓缓拂落的一片花瓣,随后深吸了口花香,一时,心中舒畅无比。   真想时间停留在此啊。   梅英隐约觉得她接下来的日子将再也得不到安宁……   那个男人啊……哎……   不过他似乎很久没回府了。   一礼拜后。   安晴院。   沈柔君与老太妃正坐在榻上对弈消遣,王嬷嬷和梅英侍立两旁观局。   沈柔君柳眉微蹙,沉吟一会儿,便将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老太妃看了看棋局颇觉不妙,刚要下一棋,却被旁边的王嬷嬷微咳一声阻止。   沈柔君看在眼里,却佯装不知。   老太妃接收到王嬷嬷的示意,将棋改了方向,落下。   沈柔君故作愁容,道:“车马临门,外祖母,你堵得我好惨,罢了,我下这吧。”执起一棋落下。   老太妃眉眼堆笑。“君儿,你当真要下这?”   “落棋无悔。”   “那你可真要全军覆没了。”老太妃落下一棋子。喜道:“你输了。”   “君儿输得十分心服。”沈柔君笑道。   老太妃好不容易赢了一局,实在乐得不行,本想再下,只是却耐不住疲劳。推开了棋盘,“且休息一会吧,我有些疲惫了。”   “君儿帮您揉揉肩膀吧。”   “嗯,也好。梅英,过来将棋盘收吧。”   梅英忙上去收拾棋盘,沈柔君一边替老太妃揉肩膀,一边看了梅英一眼。   “这侍女好是面生,可是新来的么?”   老太妃闭眼假寐。“嗯,替了春雯那丫头,春雯那丫头不安分的很,如今这丫头倒是乖巧些,人也朴实,不像那些个狐媚的,天天只想着动歪心思。”   梅英在一旁将头埋得低低地。而沈柔君只是笑了笑,并不表示什么,梅英将棋盘收好,又去泡了新茶,给替老太妃和沈柔君倒上。   老太妃接过梅英递来的茶,呷了小口,突然开口问沈柔君:“对了,你表哥近些天是不是又不曾回府?”   梅英闻言愣了下。   沈柔君低着头,小声地:“表哥的事情君儿哪能得知?”似有害羞之色。   老太妃摇了摇头,怒其不争道:“不是我说你,你表哥的事你也上点心,外面的世界花红柳绿的,他又自诩放浪不羁的,你不上点心,他很容易就被花迷了眼,倒时可有得你哭。”   “说到底,君儿不过是他的表妹,也不敢多说什么,以免有僭越之嫌,惹人嚼舌根子。”   老太妃叹了口气。“你难道还不懂我的心意么?”   “君儿知道外祖母疼君儿,只是……只是……”说着泫然欲泣,锦儿见状连忙递上手帕。   “罢了,我倒懂你的苦楚,你这性子也忒柔弱,像极了你母亲,此事还是得我来想办法……”老太妃沉吟道。   * * *   花洛歪靠在斑竹榻上,听秋娘弹曲儿。   曲罢,花洛笑着将她唤至榻前。"秋娘。你的琴技越发好了。"   秋娘闻言,眸中闪过一抹莫名的哀怨,"常常弹这首曲子,自然孰能生巧。"   花洛神色稍变。   秋娘见状,忙转移了话题。"王爷,您这些天怎么都留在妾身这,不去寻你的其他相好吗?"秋娘微微贴近他。   花洛恢复风流之态,嘴角微微一勾,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伸出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挑眉蛊惑道:   "怎么?秋娘你嫌弃我了吗?"   声音低沉,语气温柔,如同情人间的打趣。   秋娘一缕情丝自眸中荡漾而出,头靠近他的胸膛,吴侬软语道:   "妾身哪敢,而且妾身巴不得日日能看见王爷呢,只是王爷一向不曾在这待过那么久,妾身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怎么办?爷在别处被人嫌弃了呢,只好在你这寻求安慰了。"   他不正经的话语令得秋娘黛眉一蹙,微微找回了理智,离开他的怀中,观察他的神色。   眸中如同往常一般,盈着温存且风流之色,但若是细究,能感受到其中的散漫,不论对着任何女子,他似乎都是这般神色,对她亦是一样。   她从来就不是特别的。   若不保持绝对的理智,会很容易被他深情的表象蛊惑。   "竟会有人嫌弃王爷吗?"秋娘温婉笑道。   察觉她的疏离,花洛也无甚所谓,仍是不正经的语调。"人家毕竟是千金小姐,矜持些也无妨。只是太过于矜持,便令人伤心了。"   令人伤心?他会伤心?他的神色如此悠闲……   "王爷,你竟连未出阁的女子也要去招惹吗?"秋娘突然皱眉道。   花洛嘴角勾起自嘲。"难道秋娘你现在才了解我么?"   秋娘心中产生一股绝望,敛容正色道:"正是因为了解你,才知道你根本不会伤心,你想要的女子哪有你得不到的呢?更别说一个不知世事的闺阁小姐了。"   花洛突然一改轻浮态,深情地注视着秋娘。   "你吃醋了啊,是我错了,我不该在你的面前谈起别的女子,我最喜欢的人是你啊。"   他如此轻而易举地说出表白之话,反而令人难以相信,秋娘难过地别开脸,眼眶微红。   "王爷,明明不是真心,却偏偏说得如此深情,令人总是想要去相信。"转过脸面对他,认真地问道:   "王爷,你有真正的爱过一个人吗?有没有为一个人真正伤过心?"   花洛闻言脸色一变,默不作声起来,眸中浮起一抹凄寂。   秋娘见状心更加疼痛。"妾身知道的,你根本不喜欢妾身,你之所以待妾身与别人不同,不过是因为那首曲子的缘故罢了。"秋娘终于忍不住说出心中的话。   "你多想了。"花洛态度骤冷,再无之前的深情款款。   真是令人伤心啊……秋娘苦笑道:   "不是妾身多想,是王爷不愿去多想,王爷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时,脸上浮起无法掩饰的震惊,从那开始,妾身便知道了这首曲子对王爷的意义,之后,王爷总是若有似无的透过妾身去追忆些什么,这些妾身都知道……"   "别说了……"花洛突然打断她,凤眸夹杂了一丝痛苦。够了,他不想再听下去了。   "王爷……"   花洛不满道:"叫你别说了。"   花洛并不想冲她发怒,只是禁不住心中些许烦躁。   气氛冷凝下来。两人皆沉默不语,此时,林琛走了进来。   "爷……"   "何事?"花洛看向他。   林琛看了秋娘一眼,秋娘不愿他看到她此刻的神态,便低下了头。   "老太妃身体抱恙,请爷回去。"   "知道了,你出去吧。"   林琛转身退下。   "王爷,既然老太妃身体抱恙,您还是快回去看看吧。"秋娘堵气道。   "既然如此,我改日再来。"花洛也不怎么安慰她,说完便毫不留恋地离去了。   秋娘望着他的背影,不由流下了眼泪……   第十八章 非礼   花洛风尘仆仆地赶回府,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便匆匆赶来了安晴院。   花洛甫进屋,便见老太妃匆忙躺下,而王嬷嬷心虚地替她整好被子。   花洛了然,不由在心中叹一声。   “祖母……我回来了。”   原背对着他的老太妃缓缓转过脸,花洛蓦然一惊。   那雍容华贵的脸上究竟涂抹了几层水粉?   “我的乖孙儿,你总算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祖母怕是……怕是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说着剧烈咳嗽起来。   有如此夸张么?   花洛无奈走上前,挨着老太妃而坐,劝慰道:   “祖母,您这是说哪里话,您身子骨还硬朗得很,肯定能长命百岁,您就别杞人忧天了。”   “哎……”老太妃作势哀叹了口气,“我并不渴望活到一百岁,能活到抱上曾孙那会儿也就已然知足了,只可惜啊……怕是等不到那时了,祖母的命可真是苦啊。”   花洛故作不知她话里有话,“祖母,您放心,洛儿肯定会寻求天底下最好的补方给您补身子,您绝对能活到那时候的。”   又跟她来听不懂那套,老太妃气得忘了装病之事,腾地坐起身,王嬷嬷忙假装咳嗽提醒她,老太妃这才意识到,正要继续伪装,却看到花洛要笑不笑的模样。   哎……不必装了,她这宝贝孙儿早就把她识破了。   老太妃恢复常态,干脆直言道:   "洛儿,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假不懂?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成家立业?若不是你爹多年来不理俗事,祖母我也不愿逼迫于你,你年纪也不小了,整日在外寻那些花花草草也不成个样子。"   花洛笑道:"祖母,我还未曾有人选,等遇到了合适的再成家也不迟。"笑容有些散漫。   老太妃不满他的推脱理由。"什么未曾有合适的人选,你表妹不就挺好的么?柔君那孩子不错,不仅擅长琴棋书画,且性格温婉柔顺,模样又佳,和你十分般配。"   "我只当她是表妹,并无别的意思,此事祖母以后莫要再提了。"花洛皱眉道。   而此刻,沈柔君正好来给老太妃请安,正准备踏进房门的她听到花洛那番话语,脸色猛地刷白,眼眶渐红。   锦儿见状,担心地唤道:"小姐……"   沈柔君连忙示意她别说话,"我们走吧……"   随后径自转身离去,然走到一半,心中不胜悲凉,唯有扶住门槛,捂住心口那处,脸上泪如泉涌……   而此刻,屋中的三人丝毫不知沈柔君来过。   老太妃见花洛语气强硬,十分拿他无奈。"你存心要气死我,柔君样样皆好,怎么就不入你眼了,你难道还想着当年的那野丫头不成?!"   花洛听到‘野丫头’三字,面容骤冷,只觉这词甚是刺耳,仿佛心中的伤痛被人揭开来看,心中无比压抑,顾不得对长辈的礼节,急切道:   “祖母,我看你精神似乎也好多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告退了,祖母好好歇息。"   花洛说完急忙起身离去,留下一脸不可思议的老太妃。   老太妃看了王嬷嬷一眼,有些不愿相信地问:   "我果然猜对了?"   王嬷嬷心中也是诧然,却安慰老太妃道:   "事情都过去十年了,王爷他应该早就淡忘此事了吧……"   老太妃眸中突然变得犀利,狠声道:   "不,那女人有这个本事,她会巫蛊,最会蛊惑男人,她蛊惑了我的儿子,让他为了她甘愿抛弃了一切,她的女儿肯定也遗传了她母亲的蛊术,蛊惑了我的洛儿,我可怜的洛儿啊……"   王嬷嬷看到老太妃竟这般魔怔,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唯有心中叹息不已。   梅英刚迈进安晴院的门,便迎面撞上了一人,手上托盘里的汤水全撞洒在了那人的衣袍上。   糟糕!   那人太高,梅英只及他的胸前,慌乱之中顾不上抬头看清那人的长相,只忙着低头道歉,“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梅英腾出一手想要帮他擦干净衣服上的汤水,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扣住了手腕。   梅英视线移向那只修长的手,惊愕的抬起头,霎时看到一张绝美的脸,那狭长的凤眸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其中不仅透着愤怒,还有一丝复杂的情绪掺杂其中。   梅英手一颤,托盘砸地。   花洛扫了眼袍上的污渍,眉峰紧蹙,嫌恶的甩开了她的手。   "你怎会在此处?"花洛语气不善。   梅英将头埋低,心虚道:   "我……我现在是老太妃的侍女。"   "老太妃的侍女?"花洛皱眉道,花洛脸色沉下来,打量了她半晌,忽然嘴角勾起,倒不见发怒,只是冷嘲道:   "我倒看不出来,你手段挺高明的。我才不在府中半个月,你就摇身变成了老太妃的贴身侍女,是我小觑你了。"   花洛说罢,又扫了眼袍上的污渍,眉皱得更紧了,眸中似还有一丝烦躁,也不等梅英答话,便拂袖而去……   梅英愣在原地,心头苦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的不是?   他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她,梅英想道。   梅英坐在矮凳上,呆呆地望着灶炉里的火,整个人就好似没魂魄的泥塑人儿一般。   火势变小,梅英下意识地捡起几根柴火往灶膛内添加,柴火噼啪地吐着火舌,热浪袭来,梅英吓了一跳,魂儿也回归体内。   梅英叹了口气。   今日之事王嬷嬷并没有过分的责备于她,只是叫她再重新熬一份药膳,不过她还是很自责。   她的身后忽地响起细微的响动。   花洛已换了身简洁的常服,身上洁净干爽,心情没方才那么差了,他斜倚在门口,指腹停留在秀美的唇间,一双狭长深邃的凤眸正打量着厨房里烧火的女子,隐隐在算计着什么。   瓦煲里的药膳煮开了,咕噜咕噜冒出泡来,忙站起来去掀锅盖。   "哎呀!"梅英惊呼,指间传来火辣的痛感,顾不得疼痛,梅英急得一团,赶忙翻箱倒柜的找湿布,而布就在灶膛的边上。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梅英听到动静一怔,回头,看到倚在门口一脸幸灾乐祸的花洛。   他来这做甚?莫非来报刚刚之仇的?   梅英找到了灶旁的湿布,连忙将它覆在煲盖上边,掀开盖,用木勺搅了搅,继续将煲盖盖上,动作娴熟流畅,然而那微微颤抖的木勺却毫不留情地出卖了她,揭露着她并不如表面那般淡定从容。   弄完后梅英转过身,向花洛福了福身。   "王爷。"梅英脸上维持着僵硬的笑容。   花洛没说话,只是淡淡地望着她。   这人怎么一直盯着她看,让人很不自在啊,梅英耳根发烫,只觉得脸上的笑容快维持不下去了!   梅英走向门口,短短几步,她却走得极为不协调。   "奴婢,奴婢想去拿点东西,王爷您可否让一让……”梅英迫切地想要逃离这种沉闷的氛围。   花洛却横手在门槛上,拦住了她往前迈的脚步。   梅英反射性地向后躲。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花洛嘲讽道,随即一只手伸了过去捏紧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来面对他,“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   那双冷森森的黑眸直射进梅英的心中,梅英惧怕,却仍硬着头皮固执的直视着它,磕磕巴巴道:“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哦?听不懂?”花洛放开了她,双手交叉胸前,戏谑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花洛欣赏梅英困兽般焦灼的神色。   梅英忍不住皱眉,“我是真不懂您什么意思,您不如直说就好了,何必拐弯抹角的……”   梅英见他忽然手抵于唇间,注意力不由就转到他那秀美莹润的唇上,脑海中隐隐记起模糊的画面,脑子轰隆一声炸了。   她那晚好……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梅英瞬间涨红了脸,这次连耳根也红透了。   花洛手继续抵唇,闻言微一挑眉,嘲讽道   "既是没听懂,那你为何脸红?"   优美修长的手指,红润饱满的唇,两者微微接触,手指无意识地抚摩着那唇。   为什么他的动作竟传递着一股暧昧挑逗的气息?难道他故意在提醒她?!   梅英脸发烫,坚决不承认自己脸红是因为他的缘故。"回王爷,奴婢脸红是因为……是因为这厨房实在是太闷热了,您看,这厨房又热又脏的,您身份尊贵,这儿实在不合适您,待会儿怕脏了您的衣服,您还是快快离开吧……"   花洛长眉高挑,凑近她的耳旁,低声道:"这么说来,你还真是关心我啊……"   竟能联想到这上面来,真是。梅英很反感他这种充满着挑逗气息的话语和动作,让人觉得他很是轻浮。   "您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梅英冷声道,说罢转身要往回走。   “站住!我让你动了吗?”花洛不满的声音传来,梅英一愣,站住脚步。   “难道王嬷嬷没教过你做为下人应有的规矩吗?”   那高高在上的语气,很是刺耳,不仅刺耳,仿佛还有一根细针轻轻地刺进了她的心头。   下人应有的规矩……   作为一个下人要记得自己的本分,切不可反抗主子。这是王嬷嬷告知她的。   梅英紧抿双唇,颤着声的答道:“不关王嬷嬷的事,是奴婢越规了。”她不想连累王嬷嬷,但她厌恶这样的自己。   一丝厌恶在花洛脸上一闪而过,轻到不意察觉,“你倒是知错的够快。”   花洛忽然迫近她,捉住她的手,拽回将人抵于墙上,凤眸紧攫着她惊吓得眨都忘了眨的眸子。   梅英战战兢兢道:"你……你要做什么?"想要挣脱与他相握的手,却发现他力道很大,根本无法反抗。   "既然是奴婢,是不是主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嗯?”花洛凑近她耳边,压低嗓音道,那凤眸中掩藏着无限风流以及戏谑挑逗。   梅英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正色道:"王爷,请您自重一些。"   花洛忽地嗤笑一声,"自重?你也配和我说这词?"   "你……你什么意思?"梅英磕磕巴巴道。   花洛暧昧道:"你果真忘了那晚之事?"   梅英脑子一炸,忙道:"你自己说的,当晚奴婢只是在你面前跳舞而已。"   花洛轻哼一声。"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梅英此时已经隐约想起那晚之事,此刻听到花洛这么说,心中又心虚又慌乱。"奴婢不懂王爷在说什么,奴婢要出去了。"   梅英说着趁花洛没使力,猛地推开他要逃,却再次花洛拦腰捞回,花洛掐着她的下巴,逼着她对视自己,冷笑道:   "难道你不是对我有意思?故意借酒装疯,行非礼之事?"   "你胡说,我才没有强……"梅英猛地捂住嘴唇。   "你果然记得啊……"   嘲弄的语气,令得梅英羞愤不已,都怪他,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逼迫她喝酒,她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来。   梅英眸中渐浮起水雾,那无辜的样子十分令人心怜。   然花洛却只是阴沉着目光,冷冷道:"不必故作楚楚可怜态,你想要,我满足你。"手探往她腰间,一扯。   梅英一阵惊呼,只觉腰际一松,腰带已经飘落坠地。   “你……”梅英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带着作弄之意的吻便落在她的颈项上,然后是她的唇。   梅英这下彻底吓懵了,一时竟忘了将人推开。   花洛感受不到任何动静,长眉在阴影处微微蹙起,在她的唇上轻咬了一下,正要深入,梅英却后知后觉过来。   她……她被他吻了!   使劲力气推开他。   梅英猛地煽了他一巴掌,流着眼泪道:"你太过分了!"梅英随即捂好衣服,捡起被他扔落在地上的腰带,气愤地跑出了厨房。   花洛捂着火辣辣地半边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不禁微皱起了眉……   她方才是哭了么……   第十九章 深夜的访客   花洛步出厨房,俊美的脸一直阴沉着,看起来心情很差。   因为亲一个女人而被她打,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在花洛的身上,从来都是女人上赶着他的。   而且那个该死的女人可不止打过他一次,真是粗鲁之极,到底是不是女的,每次都打得那么狠。   左边脸仍旧有些许疼,这让花洛颇有点郁闷。   真是一个很差的体验啊……   只是,一想到她流着泪控诉着他的模样,花洛竟觉得自己有些糟糕,他确认了她不是在欲擒故纵,她的眼神告诉他,她讨厌他。   想到此处,花洛郁闷的同时,心中又升起一丝莫名的烦躁。   讨厌他?哼,很好,他也很讨厌她。   “爷。”   林琛恭立在门外,见花洛一直立于门口,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只好出声唤道。   花洛不曾注意林琛站在那,被他突兀的声音惊了下,不过很快恢复了常态,只是脸色仍旧难看。   林琛见状忙回了一句:"爷,属下才来的,属下什么都没看见。"   花洛脸色更难看了。"我有问你话么?"   "……"   林琛刚毅的脸似乎有点微红,连忙低头道歉:"是,属下错了。"   花洛更来气了。"你何错之有?"   "属下……"林琛汗流浃背。   罢了,何必纠缠于此等小事上,花洛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那竟敢又一次煽他巴掌的死丫头给气到了,才会想把气撒到林琛身上。   "找我何事?"花洛烦躁道。   林琛见花洛不再为难自己,心里登时松了口气,"哦,回爷,欧阳公子派人来说,他近日新购得一宝石屏风,乃世间罕有之珍物,想邀请爷于礼拜日去他府中品赏。"   "知道了。"   两人于是一同离去。   "爷……"   刚没走几走,林琛突然唤道。   花洛微回头看他,见他脸上有着犹豫之色。   "还有何事?"   林琛鼓起勇气问:   "这梅英姑娘如今是老太妃的贴身侍女了,爷还打算继续折磨她么?"   一提起这事,花洛心情又不好了。凤眸微微眯起,里面暗藏厉色。"这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林琛立即心虚地低下头来。   花洛盯了他半晌,忽然敛去眸中令人胆颤的色彩,脸上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抹笑容令林琛汗毛直竖。   然而花洛却突然跟无事人似的,继续走路了。   "呼……"正当林琛缓缓松了口气之时。   前面的人又说话了。   "你觉得她受的惩罚够了么?"   温和亲切的态度,仿佛是在征询林琛的意见。让人不由得放下心防,想要道出心中真实的想法。   林琛跟上他。   "属下觉得,既然玉佩已经……"   花洛闻言淡扫了他一眼,林德立即噤声,改口道:"属下是说,这段时间梅英姑娘也受尽折磨了,想必以后她再也不敢顺手牵羊了,不如就此放她一马吧。而且她也挺可怜的,本是一良家姑娘,却被人拐骗沦落风尘险些失身。其实遇到了爷,也算是她的幸运,至少爷将她从青楼这火坑之中拯救了出来,不如爷便顺水推舟将她留在府中,好令她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吧,反正她在这京城之中也无家可归了。"   "你怎就知她无家可归呢?"花洛悠悠道,如同闲话唠家常。   "爷吩咐属下‘多多照看’她,属下自然有打听过此事。"林琛直言道。   花洛忽地停下脚步,神秘莫测地望着他,从容浅笑道:"打听过?向谁打听呢?是她和你说的?"   明明是温和的态度,却莫名让林琛感到了一丝压力。   "回爷,是属下问她的。"林琛道,他自觉心中坦荡,没什么可隐瞒的。   花洛笑容加深,凤眸微眯,"我看你挺关心她的,你喜欢她?"   林琛没想到花洛会这么问,心头一惊,想到方才在厨房的那一幕,不由替自己捏了把汗。   "没有没有!属下怎会喜欢她!"林琛忙着解释。   花洛却一脸无所谓的态度,笑道:"你若真喜欢也无妨,把她赐给你好了。"   这是在试探他?林琛背上冷汗又添了一层。"爷,您别说笑了,属下不喜欢那个类型的。"   "当真?"   林琛急着解释:"当真!那梅英姑娘太瘦弱,就跟发育不良的豆芽菜似的,给属下,属下也下不去手……"猛地顿住。   好像又说错话了。   果不其然,花洛闻言瞬间沉下了脸。   林琛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到他微红的左脸上,察觉花洛脸更加阴沉,林琛连忙转移视线,深深地埋下了头……   花洛踏进所居院落之时,墨香刚好走出,便迎接了上去,看到花洛的脸隐约有五道红痕,颇觉奇怪。   "爷,您的脸……"墨香不禁问道。   花洛犀利的眸子猛地扫向墨香。   林琛也以眼狂示意她。   墨香虽莫名其妙,却也知这其中可能大有文章,于是不敢再问。   花洛冷着脸径直回了屋。   林琛这才悄悄与墨香耳语了几句,墨香顿时诧异。   心中虽是诧异,然她的面容仍旧淡定。"你莫要匡我玩耍,爷这么有洁癖的人,怎会去厨房那种油腻地方?还做出那样那样的事……"   林琛神情更为淡定地说道:"我可没骗你,我觉得咱爷近来眼光似乎差了许多,风流就风流吧,竟连人也不挑了。"   "所以爷是因为非礼人家,才被打的?"墨香难以置信。和花洛一般,她不大相信会有女子会拒绝他的魅力。   林琛点点头,随后关心道:"好了,你进去吧,进去的时候小心点,千万别提及此事了,爷要面子,你向来是知道的。"   "明白了。"墨香转身进屋。   进屋时,花洛正坐于镜台前,墨香暼了眼镜子中的他,只见他的脸色比方才更冷峻了。   墨香走上前,小心翼翼问道:"爷,可有什么事需要吩咐?"   花洛缓缓起身,回头面对着她。   墨香看见他脸上的红印,忙低下头去不敢看,花洛见状不由更恼。   "去替我拿一套新衣服过来,我要换!"花洛凤眸噙着一抹难消的闷气。   这不才换完么……"爷,您这是要出门么?"   花洛刚往前走了几步,又退至她面前,长眉一蹙,凤眸中带着很明显的不满:   "你觉得爷这样能出门么?"   墨香忙道:"是奴婢说错话了。"   "待会儿换下的衣服你拿去叫人烧掉,免得我看见心烦。"花洛扶额作头疼状。   "是,奴婢知道了。"墨香刚要走,又被花洛唤住。   "算了,你先去叫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一想到在厨房里的事,花洛就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他性喜洁净,甚至有轻微的洁癖,却为了戏弄那个死丫头,去到厨房那种肮脏油腻的地方,还待了这么久。   身上似乎还有一股挥散不去的油烟味,他竟然现在才注意到,真是无法忍受……   * * *   夜。   梅英自安晴院回到自己所居小院。   忙了一天,终于能够睡觉了。回到卧室,刚待关上房门,背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梅小英!"   梅英吃了一惊,猛然回头,便看到蔺辰一手支着头,悠闲地斜躺在她的床上。   梅英惊问:"你怎么进来的?"   蔺辰坐起身,摊了摊手,笑容可掬:"我推门进来的啊,不然飞进来的啊?"   梅英不信。"你哪来的钥匙?"   "门没锁啊。"   门没锁?梅英突然想起重点不在此处。"就算如此,你也不能随随便便进女孩子的房间吧,你快出去,快出去。"   把人赶出去才是现在最重要的,要是被人看见他们两人深夜独处一室,她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才刚来呢,就要赶我走?"蔺辰一副被梅英伤害到的样子。   梅英见他身子仿佛被钉在了床上,执意不肯走,便走过去要将他拽起,蔺辰却像泥鳅般敏捷地摆脱她的拉扯,一转眼,改坐于桌前。   "梅小英,你还没请我喝杯茶呢,别急着赶我走嘛。"拿起桌上的茶壶,自顾自倒起茶来。   梅英气极,双手叉腰,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又是夜晚,要是让人知道了,我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蔺辰深深望了她一眼,犹豫半晌,安慰她道:"别担心,我呢,会对你负责的。"   瞧他那般认真的神态,不知道还以为他多么喜欢她呢。然而她与他总共才不过见过三次面,哦,包括今天,四次面。   "我不要你的负责!"对梅英而言,他还只是个陌生人,而这个陌生人总在说些令人极度容易误会的话,这让梅英很是无语。   梅英说着要拉他起身,蔺辰一个起身将她抵于桌子上。   蔺辰依旧用着吊儿郎当地态度说道:   "梅小英,你欺骗我呢。"   梅英忙推开他。莫名其妙道:"我欺骗你什么了?"   "你根本不是喂马的呢。"   原来是这事。梅英头疼道:"我又没说我是喂马的。"   "梅小英,你太伤我心了,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你是老太妃的侍女?"   那极度浮夸的难过表情,令得梅英一阵恶寒。"你怎么知道的?"   蔺辰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大爷我用两只眼睛看到的!"   这人果然无法让人与他平和交谈啊。"我不管你怎么看见的,此事都与你无半毛钱的关系,你快点离开。"   梅英使劲全身所能使出了力气,把他推出房门。   "梅小英,我话还没说完呢……"蔺辰回头不情愿道,然事实上他整个人却没使力,只是任由梅英将他推了出去,而且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和你无话可说,你快走……"梅英杏眼圆瞪,气呼呼道。   “砰”地一声,梅英猛地将门关上,把人拒绝在了门外,任蔺辰怎么敲门也不开。   门外,蔺辰背贴着门,低头,嘴角浮起一抹深深的笑意。   气鼓鼓的样子真是可爱呢,蔺辰不禁想道。   第二十章 她的眼泪   次日清晨。   梅英来到安晴院,刚踏进卧室,便看到了花洛,心顿时慌乱不安。   今日的他仍旧一袭红衣,眉眼风流,整个人妖孽得仿佛那魅惑世人的妖精,尽管用妖精来形容一个男子不大恰当,然而她实在找不到好的词来形容此刻的他了。   不过他那双凤眸一旦盈满温柔亲切的神色,他的气质似乎也会随之改变,如同那些妇女若所说的,美如天神,令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仰慕于他。   此刻,他正在与老太妃闲聊,梅英的出现并没有打断他们的聊天,花洛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想到昨天之事,梅英升起夺门而逃的冲动,然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就在梅英经过花洛身前之时,那张脸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因为太过于敏感,梅英还是察觉了他神色的变化,心一咯噔,脚前面便有一样东西朝微微伸了过来。   呵!梅英猝不及防便被那东西绊到,猛地扑倒在老太妃跟前。   “梅英,你这是做甚?”老太妃诧异道。   膝盖传来剧痛,梅英脸色一白,那一刹,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见老太妃这般问,梅英只好忍痛道:“奴婢是在给您请安。   老太妃不由好笑起来:“呦,不必行如此大礼,快快起身吧。”   疼痛缓解了些,梅英这才挣扎起身,微微抽了口气,退到一旁,视线目光恨恨地瞥了花洛一眼,花洛朝她一挑眉,神色带着挑衅以及一抹幸灾乐祸。   不用说,都知是他害的。梅英不禁暗道一声:幼稚。   花洛忽然道:“祖母,这就是你新招的丫鬟啊?我怎么觉得很是面熟呢?”   话中隐含深意,不过只有梅英知道就是了。   此刻,梅英正不安地盯着他,心中其实是有些怕他戳穿自己的谎言的。   老太妃不疑有它。“面熟?”   嘴角勾起不怀好意地微笑。“嗯,好似在哪见过……”   老太妃不解地看了梅英一眼,梅英不自觉低下了头。   老太妃视线传向王嬷嬷,王嬷嬷就凑在老太妃耳边说了几句,老太妃点了点头,脸上浮起欣慰的笑容。   “原来如此,想不到洛儿你如此好心。”   这下轮到花洛有些不解了,眉微微蹙起,道:   “我好心?”   老太妃笑道:“不是你可怜人家父母双亡,孤苦无依,才将人收留在府中的么?怎么这么快就将人忘了,亏人家还对你感恩戴德,视你做再生父母呢。”   花洛微愣,随后不可思议地瞥了眼梅英,刻意拔高了声调。“我可怜她?她对我感恩戴德?”   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女子。   梅英听闻那满带着嘲讽语气的话,恨不得将头埋进土里。   “怎么?难道不是吗?”老太妃疑惑道。   花洛目光瞥向梅英,脸上浮起温润可亲的笑容,嘴里却说着咬牙切齿的话。   “哦,我记起来了,原来是这个丫头啊,的确,那时我就是看她‘太可怜’了,才将她收留到府中,只是没想到她会成为祖母您的贴身侍女,所以一时也没认出来。”   老太妃也称赞道:“梅英这孩子,比春雯实在得多,甚合我意,我倒要感谢你替我寻了个好侍女。”   花洛笑道:“祖母,您喜欢就好。祖母,您也该用早膳了吧?我就先告退了。”再待下去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你不留下来陪我吃点吗?”   “我已经吃过了。那我去了,有时间再来向您请安。”   花洛起身告离,临走前却睇了梅英一眼,梅英脸红心虚地低下头。   “梅英,去安排早膳吧。”一旁的王嬷嬷道。   “是。”梅英福身告退。   梅英走出安晴院,眼前却忽现一道身影。手臂被人拽住,梅英整个人便被抵于粉墙上,差点惊呼出声,幸被来人及时捂住了唇,才没脱口而出那一声尖叫。   看清来人是花洛,梅英眸中浮起害怕神色,而此刻他的神色与方才在屋中完全不一样,眸中轻浮甚至带着抹邪气。   "你干嘛,放开我!"   花洛凑近她,低声道:"你说起谎来倒不会脸红啊?"   梅英脸瞬间就红了,支支吾吾道:"这只是一个误会,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   花洛步步紧逼道:"误会?我误会你什么?你不是对我感恩戴德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太近了,太近了,这种距离实在不应该,梅英心中虽是如此想,但不知为何,手脚好似有些发软,大概是吓的。"我……"梅英说不出来了,的确这事是她的错。   花洛冷哼一声,讽刺道:"说不出来了?怎么?你觉得你受了很大的委屈是么,所以才不甘心当粗使丫鬟,使劲手段地想要往上爬?"   梅英顿时惊慌失措,忙摇手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真没有这样想!"一双杏眸隐约浮起水光,委屈得仿佛一只被欺负的小羊羔。   花洛讨厌她这般神色,心中烦躁,便低吼出声。"那是怎样?!"   梅英被他凶狠的样子吓了一跳,加上心中被人误解的难受,一时,眸中豆大的眼泪唰唰直往下流。   花洛蓦然一愣。   "我没有……"梅英边哭边道。   "别对我流眼泪,你的眼泪在我这不管用。"花洛狠声道,然态度却软了几分。   "我……我才没有哭。"然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没哭?那她眼睛流出来的是什么?   "别哭了!"花洛无比烦躁。   "我没有哭!"梅英仍旧固执地说道。   终于,花洛崩溃了,认输了。   他向来最受不得女人的眼泪,看到她这样早已经没了脾气,随后只能懊恼自己。   离开她少许,望着她哭得鼻子眼儿通红的可怜模样,花洛不禁皱了眉。"别以为爷治不了你!"花洛说罢甩袖离去。   人离远后,梅英紧绷的神经终于有所缓解,这才觉双腿发软,站也站不住,便蹲了下去,眼泪哗啦啦继续往下掉……   "梅英,你怕什么嘛,他又不吃人……"梅英恨自己的不争气,一站在花洛面前,她就完全不像她自己了。   第二十一章 一只叫梅英的鸟   梅英端着给老太妃准备的早膳,还没踏进房门,便听闻一阵欢声笑语自里面传来。   梅英脸色一变。   呵……送走了一尊大神,又来了一尊。   果不其然,梅英刚进去便看见了蔺辰正在与老太妃说笑,不知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把老太妃逗得眉开眼笑,十分欢乐。   瞥见梅英,蔺辰立即朝她挤眉弄眼,令得梅英无所适从。   老太妃还在一旁看着呢,这人在长辈面前都不知收敛的么?真令人感到头疼。   梅英选择无视他,将药膳放到桌几前,方走过去请老太妃用膳。   "吃过了么?"老太妃问蔺辰道。   "来之前吃过了。"蔺辰说着亲热地扶起老太妃到桌前坐下,然一双幽深的眸子却一直凝视着梅英,里面熠熠生辉。   梅英却佯装不知他热切的目光,只安静地为老太妃布菜。   梅英今日为老太妃准备的是一碗薏仁粥,还有几样精致小菜。   本来嘛,为老太妃准备膳食并不归梅英来做,只因有一次,老太妃食欲不振,而梅英恰好懂得如何调理脾胃之法,便给老太妃熬了碗促进食欲的药膳,老太妃吃了之后,果然食欲大增,连精气神也好了许多,梅英又与老太妃讲了许多养生之法,老太妃心中甚喜,便决定让梅英来照料她的饮食。   老太妃舀了勺粥,尝了口,眉头舒展开来。   "在这府中住得可还习惯?"   此时蔺辰已接过了梅英布菜的箸,亲自为老太妃夹菜,听闻看老太妃的话,蔺辰放下箸,回道:   "姑母放心吧,辰儿住得十分习惯,而且这府中的人很是有趣。"说完一双眸子又溜向梅英。   梅英瞪了她一眼,似在警告他别乱说话。蔺辰心里偷乐。   "有趣?"老太妃不解。   蔺辰颇有深意地回道:"是啊,有趣。"   老太妃笑道:"你住得开心就好,京城如此大,好玩的地方还有很多,你尽管去玩,有要花钱的地方尽管花,钱不够了尽管找陈总管要,记在姑母帐上就行。"   "多谢姑母。"   不劳而获,可耻。梅英忍不住腹谤。   蔺辰装做看不见梅英鄙视的目光,笑问:   "对了,姑母,怎么不叫厨房给您弄膳食啊?你这丫鬟看起来憨气十足,做的东西能吃吗?"说着故意挑衅地看着梅英。   这人真是!梅英气得干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近来喜欢食些清淡的,恰巧梅英这丫头擅长做药膳,做的东西正好合我口味,你啊,可别小瞧了人家。"   蔺辰‘哦’了一声,并拖长了尾,"原是如此,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能吃到你这丫头给做的东西呢。"摆出艳羡的神色。   真会作戏。梅英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他的,不是欠了他钱,就是与他有仇,所以这辈子他来找她要债!报仇!与她处处作对!   "你若想吃,改天让梅英做就行了。"老太妃笑道。   蔺辰俊脸朝着梅英,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欠揍神色。"听见了没有?"   梅英浮起灿烂的笑容,却咬牙切齿地道:   "公子想吃的话,梅英随时可以做,只望公子到时别嫌弃的好。"   蔺辰笑得更欢了。"我当然不会嫌弃啊,欢喜还来不及呢。"   哼……梅英别了脸不再理他。   走廊内。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人追赶这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如同后面有鬼追一般,越走越快。   "喂喂喂,梅小英,别走那么快啊。"   蔺辰气喘吁吁地,终于用跑的方式追上她。   "你生气了?"蔺辰小心翼翼地问道,她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他有点心毛毛的。   "你看我像生气的样子么?"梅英冷冷地暼了他一眼。   像啊,像极了……"不像。"为了照顾她的心情,蔺辰决定说出违心之话,于是认真道:"不像,一点都不像哦。"   梅英不再理他,继续走。   蔺辰快步跟上她,提醒她道:"喂喂喂,你可别说话不算数啊。"   梅英终于停下了脚步,一想在方才他在房间里说的话,梅英就难以释怀,于是质问道:   "我问你,谁憨了谁憨了?"   原来是为了那句话生气啊。蔺辰挠了挠头,无辜道:"大爷我那不是逗你玩么?"   梅英瞪大了眼,气道:"逗我玩?很好玩么?"   蔺辰下意识地开口:"好玩啊!"   梅英瞬间阴沉脸。   所以他是为了好玩才捉弄她的啊……真欠揍呢,可是她毕竟不是粗鲁的姑娘,不会做出那种暴举来,于是梅英决定把他当空气,彻底无视他就好。   蔺辰见她不高兴,忙解释道:"说笑的,其实我想说的是娇憨娇憨。"   说好无视他,梅英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出了口:"那不还是憨吗?"   蔺辰理直气壮道:"娇憨娇憨……自然重点在娇,不在憨。"   简直胡扯。"你现在说再多也没用,晚了。"   梅英说罢继续走,蔺辰死乞白赖地蹭上去。   "别啊,那你还愿给我做饭么?"满脸期待的神色。   梅英心中堵着一股气,轻哼一声,"给你做饭?想得美呢,喂给狗也不给你吃。"   蔺辰愣了下,随后眸中浮起惊奇之色,嬉皮笑脸地凑上前。   "哎哎哎,梅小英,我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这么尖牙利嘴呢。"   他真是觉得她越看越可爱呢。   兰轩内。   百花争艳,烂漫无比。   花洛一身家常服侍,墨发松挽,以骨簪固定,整个显得很随性慵懒,此刻,他正悠闲地在给轩内的十余盆兰花浇水。   那十余盆兰花此时已全开,趁着和风微漾,香气袭人。   林琛提着一笼子走进,笼子里放着一看上去很像老鹰的禽鸟。   "爷。"   花洛暼了眼他手中之物。"那是何物?"   林琛答道:"回爷,前些天新罗等国来朝进贡,贡献了无数奇珍异宝,圣上皇恩浩荡,将部分宝物赏赐了下来,我们靖阳王府也获得不少赏赐,其中包括这珍贵稀有的白鹞,这白鹞尤擅追捕猎物。老太妃见如今正值春猎,爷又性好游猎,便命属下将这白鹞送来了。"说着将那笼子递上前去。   "祖母倒是十分有心。"   花洛放下花浇,接过笼子,便将它放于石凳上逗弄起来。   那白鹞对花洛的逗弄似乎感到不满,猛地扑腾着翅膀,发出厉声。   花洛啧啧赞叹:"果然是稀罕之物,林琛,你瞧瞧,这张牙舞爪的姿态像谁?"   林德盯了那只白鹞良久,如实回答:"回爷,属下看来看去,实在不知是像谁。"   花洛但笑不语,继续逗弄那只白鹞。"不如爷给你取个名字吧,嗯……就叫梅英可好?"   "……"   林琛顿时觉得头顶有无数乌鸦飘过……   白鹞也发出状似不满地叫声……   林琛忍不住道:"爷,这白鹞乃是凶猛强壮之物,取个如此温顺柔和的名字……不大好吧?"   花洛悠悠道:"无妨,我看它挺喜欢这名字的。"   有么……林琛忍不住道:"爷……可是这只白鹞是公的啊……"   花洛凤眸微眯,扫了他一眼,林德噤声不敢再反驳,而且十分赞同道:   "爷说得对,这个名字……非常好!"   这时墨香过来,正巧看到花洛在逗弄那只白鹞,还喊着梅英的名字,不由微愕,视线转向林琛,林琛只是摇了摇头。   "爷,花月楼秋娘那边派丫鬟来传话了。"墨香道。   "何事?"花洛淡淡道,仍旧沉溺于逗弄白鹞中,连抬眸一眼都不曾。   "那丫鬟说,她姑娘谱了新曲,希望爷有空去赏鉴。"   花洛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墨香的话上,沉思片刻,道:   "你就说我近些日子都没空,就不去她那了。"   "是。"墨香福身告退。   "等一下。"   没走几步,墨香又被花洛唤回,回身问:   "爷,还有何事?"   "待我回一封信,给你拿去吧。"   "是。"   花洛于是对着白鹞浮起遗憾之色,道:"梅英,你先自己玩耍一会儿,爷去去就回。"说着离去。   墨香对着花洛优雅的背影发愣,林琛走到她身旁站定,墨香抬眸看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林琛,咱爷是不是在人家那受了什么刺激?"   林德表情淡定,认同地点了点头:"我估计是。"   墨香道:"可觉得有点幼稚?"她从来没见过这般样子的爷,很稀奇啊。   林琛更加认同了。"我也觉得。"   "你近来小心点侍候。"墨香担心道。   "你也是。"林琛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嗯,好。"墨香认真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二章 无情之人   花月楼的后花园。   杨柳枝头上莺歌燕舞,暖风和煦。院内的海棠花半含半放,衬得花旁边的美人,更美。   此时秋娘正凭栏而坐,凝眸望着那院中正开得绚烂美好的海棠花,黛眉微微颦着。   红豆走过来,见她面带愁容,便道:   "姑娘,这海棠花昨天还含苞呢,今天竟全开了,想开是个好兆头,奴婢剪下几朵给姑娘做簪花可好?"   秋娘回过神朝红豆浅笑了下,"好。"却仍旧有些心不在焉。   红豆心里叹了声。"奴婢去拿剪子。"   红豆说完便退下去拿剪子了。   红豆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丫鬟走了进来。   秋娘看见她,脸上顿时涌起期待之色,然口中却只是淡淡地问:   "王爷怎么说?"   "回姑娘,王爷什么都没说,只写了封信让奴婢带会。"说着将手中的信恭敬地递到她手中。   秋娘接过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却又顿住,朝丫鬟道:   "你先下去啊。"   "是。"小丫鬟退下。   秋娘这才急切地拆开书信,才看了一行,脸色开始惨然,再看下去,眼泪扑簌簌留下来。   红豆拿着剪子过来,恰看见秋娘正对着信流泪,忙走了过去。   "姑娘,您怎么了?姑娘,您别吓奴婢啊,是不是王爷给您回信了,他说了什么?"   秋娘望了她一眼,神色无比凄楚,随后视线遥望远处,恍惚道:   "从与他说了那番话起,我便料到有这么一天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他这次竟如此绝情,连一点希望都不给我。"   虽不知花洛信中说了什么,红豆还是急切地安慰她道:   "姑娘,您别伤心,王爷一向温柔多情,想来也是一时置气,待他气消了,念及了姑娘的好,必然会再来找姑娘的。"   秋娘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不,红豆,你不懂他。他看似多情实乃无情之人,一旦他想了断,就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红豆埋怨道:"那王爷也太负心了,难道姑娘对他的一片心他都视若无睹吗?"   秋娘娇艳动人的脸上浮起自嘲之色。"从来没有动过心,又何来负心。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红豆气道:"既然如此,那姑娘您何必在苦苦恋着他,我看待吴大人他待您甚好,而且吴大人年纪也不大,模样也周正,他既有心纳您为妾,不如您就答应他了吧,也好过在这苦地方强。"   秋娘嗔怪了她一眼。"红豆,不可胡说,我对吴大人并无其他想法。"   "可是……姑娘。"红豆替秋娘感到十分不值。   "红豆!"秋娘斥责道。   "是,奴婢下次再也不乱说了。"红豆委屈道,她这都是在为她好啊。   * * *   这是一间很简陋的屋子,里面桌子,床榻等都是半旧的,窗前摆着一张书案,案上摆放满了书籍,还有笔墨纸砚,笔墨纸砚的质量倒是上乘。   这间屋子的主人名叫赵子恒,几天前他还是一个一穷二白的举人,而如今,他是今科会元。   此时,赵子恒领着他的同科好友张扬,李琏进至屋中来。   这三人是在酒楼里喝茶认识的,张扬和李琏两人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唯独赵子恒家世清贫,不过张扬和李琏却从未瞧不起赵子恒过,只因两人都有先见之明,见赵子恒文采盖世,容貌气度非凡,知其定非池中之物。   果不其然,如今他中了第一名会元,以后还怕登不了金堂跨不了玉马么?   "两位请,小弟孤家寡人一个,无人收拾房间,略微有些凌乱,让两位见笑了。"赵子恒请两人坐下,随后去泡茶。   李琏打量房屋四处,笑道:"子恒,你赁的这地方倒是清静宽敞。"   赵子恒端着茶走过来,闻言回答:   "这后楼原是那孙裁缝用来装货物的,如今空着了,便赁给了我,我不过图其便宜罢了。小弟这也没有美酒珍馐可招待你们,唯有清茶一瓯,望莫嫌弃。"   李琏,张扬倒不介意,接过茶喝了。   "子恒,你如今中了会元,已经踏进仕途的第一步了,依你的才识何愁殿试?想来前三甲必有你之名,到时还愁没有金屋美妻来配你么?"张扬羡慕道。   赵子恒谦虚道:"哪里,不过是侥幸中了而已。"   李琏放下茶,叹了声。"子恒,你就别谦虚了。我们两人才真正是侥幸中了个贡士而已,只怕这名次连入朝为官的资格都不够。"   张扬也有些失落。"哎,不说这事了,聊点别的吧。"   三人继续喝着茶闲聊,忽然李琏将视线转向窗外。   "子恒,你可知你这窗子对着的那个花园是谁家的?"李琏眸中略带着神秘。   赵子恒却不曾随他的视线看向那偌大的花园,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笑道:"这个我却不知,小弟日夜埋首案前温习功课,从不曾注意过。"   "我们今日一同走来的时候,我便注意到了,依这地形来看,你这后楼对着的花园分明是那吏部尚书褚先达的府邸花园。"李琏笑嘻嘻道。   张扬顿时来了兴致。"这褚先达不就是我们的座师么。"   "可不是么,子恒,你参谒座师之时,都不打听过他的住处么?"李琏道。   赵子恒微微皱眉。"这个,我却不曾打听过。"   李琏道:"子恒,我知道你才高气傲,然官场之中,并非有才干就行了,交际也是十分重要的。"   赵子恒道:"李兄说的是。其实小弟并不敢自命清高。"   李琏见赵子恒一副谦虚的模样心中有些得意,便继续道:   "子恒,你可知这褚先达有一个女儿名叫褚清清,仍旧待字闺中,据说长相绝美,又兼通琴棋书画。"   张扬惊讶道:"你怎么连这个也打听到了。"   李琏神色闪过一丝尴尬,忙解释道:"这不是一时好奇嘛。"   张扬点了点头,不解道:"那你和子恒说这个是何故?"   李琏睇了他一眼。"你这脑子,你想,这褚先达乃是子恒的座师,子恒若是能娶这褚清清小姐为妻,那岂不是亲上加亲?子恒这仕途不就一路顺畅么?"   赵子恒忽正色道:"岂有此理,小弟乃顶天立地之男儿,怎么做这等攀附权贵之事?李兄莫要再说这些话了,实在令小弟汗颜。"   张扬也认同赵子恒所言,凛然道:"可不是,好男儿当一身正气,干嘛行这等歪事?你既觉这是好事,你自己怎不去追求,干嘛怂恿子恒去?"   李琏咕哝道:"要是真行的话,我就去追求褚清清小姐了,只是我家世既非权贵,又考了这个名次,我就算有此心,人家也看不上我啊,罢了,罢了,子恒,你既无此想法我便不说了。"   三人于是转移了话题。   赵子恒端起茶盏,浅泯了口茶,俊秀的脸上始终带着温文尔雅且十分谦和的笑容……   第二十三章 人为的偶遇   褚府。   褚清清卧房在花影楼上,此高楼甚为空旷,东面一带远山横翠,南北两面则皆为水,水里种着荷花,只是此时仍旧还未到荷花盛放的季节,只有绿荷如伞,不过也不失为一美景。   褚清清平时闲时,会坐于窗前,俯看楼下风景。   此时,褚清清正坐于妆台前,揽镜细匀脂粉,媚奴走进。   “媚奴,你来看看这两唇脂的颜色哪一个合适我?”沈柔君问道。   媚奴走了过去,笑道:   “哦,小姐是天然风韵,哪一个都配小姐,不过今天小姐穿的比较清雅,就涂淡点的吧。”   “嘴跟涂了蜜汁似的。”褚清清不禁掩唇而笑,“不过你说得倒也是,过于浓艳却是不怎么衬今日的衣服,那就淡点的吧。”褚清清说着便径自抹上了唇脂。   给小姐梳妆这本是贴身侍女媚奴该做的事,不过她家小姐与一般千金小姐不同,她家小姐向来喜欢自己梳妆。   她家小姐的手比她的还巧呢,若是让她来梳的话,绝对打理不出那么精致的妆容来。   媚奴站在一旁呆呆地想着,褚清清突然开口问道:   "媚奴,今日是第几日了?"   媚奴不解道:"小姐,什么第几日了?"   褚清清放下梳妆,微微蹙眉:"距离王爷送来书信那日。"   媚奴在心里算了算,然后道:"算来也有半个月了吧。小姐,怎么了?"   褚清清黛眉蹙得更紧了。"这半个月内,那人真没再来过书信么?"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媚奴摇了摇头。"没有,想来他见小姐对他无意,知难而退了吧。"最好是知难而退,不然要是再这般下去,小姐只怕会被他蛊惑到的,那太危险了,她可不希望她家小姐受到伤害。   "是么?"褚清清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媚奴忍不住道:"小姐,容奴婢说一句。若说单论那王爷容貌,的确是世间儿郎少有,只是这王爷未免过于风流,风评也极差,小姐还是别与他扯上关系了吧。"   褚清清笑了笑:"媚奴,你想太多了,我并不想与他扯上关系。"然却是有些言不由衷……   褚清清说着起身走至窗前,遥望远处翠山,陷入了沉思。   从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这毕竟是自己的人生大事,又有哪一个女子不希望自己能找一个如意郎君,求得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呢。   只是褚清清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负,且琴棋书画,女工刺绣无一不精,这一切都惯就了她傲然的心气,既然要嫁,必须也得与她才貌相当的,她才能接受。   而比起夫妻生活和谐美满,她更在乎的是,她夫君是否优秀。   那个男子深受众女子追捧呢,的确,他也有令女子迷恋的本事,若是能抓住他的心,她将成为全京城女子艳羡的对象吧……   "去云泉庵上香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褚清清忽然回身问媚奴。   "放心吧,小姐,奴婢都替你准备好了。"媚奴道。   褚清清点点头,"那就好。"   媚奴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小姐,听说今科会元赵子恒今天来府中拜望老爷了。"   褚清清睇了她一眼。"此事与我何干?"   媚奴道:"我听说这赵公子虽然清贫,却长得一表人才,气度不凡呢,而且他家中并无妻妾呢。"总之比那靖阳王花洛好。   褚清清微蹙了眉,轻嗔道:"媚奴,我发现你怎如此八卦?"   媚奴羞红了脸颊,低头认错道:"媚奴知错了……不过小姐,您真不去看看吗?"   "有什么可看的?"褚清清无谓道,"只是总闷在房中有些无聊,待会儿你陪我到花园去散散步吧。"   "是。"媚奴道。   要是小姐能在花园中和赵公子来个偶遇就好了,没准两人一见面就对上了眼也不一定……   赵子恒跟着褚府小厮来至花厅内,此时褚先达已在花厅等候着着他的到来。   赵子恒作了一揖,恭敬道:"恩师有礼了。"举止温文儒雅,令人心生好感。   褚先达笑道:"子恒,莫要多礼,请坐。"   褚先达邀赵子恒入了客座,命人奉茶。   "晚生近日才得知学生的住处竟离恩师的府邸如此接近,说起来实在失礼之至。"   "这有什么失礼的。正因如此才显得子恒你为人正直,比那些还未曾入场便忙着四处奔走探听,只为攀附达官显贵的油滑子弟强得多。"   "恩师这一番话折煞学生了。"赵子恒诚惶诚恐道,虽是谦虚的话,他的态度却不亢不卑。   褚先达倒是喜欢他的谦虚,然口中却道:"你莫要谦虚,当日我看你卷时,便知你才调清华,人品不俗,直至见后,果然丝毫不差。"   "恩师谬赞了。"   有侍女为两人奉上茶来。   "喝茶。"褚先达道,随后端起茶盏呷了口,待赵子恒饮过茶,便继续道:   "子恒,老夫相信以你的才能,殿试必在前列。"   赵子恒忙起身作揖道:"承恩师看重,学生必竭尽全力。"   褚先达满意点了点头,"对了,子恒,老夫有一言请教,望你莫觉得唐突。"   "恩师请讲。"   "不知子恒可有婚约在身?"   "说来令人见笑,学生家中清贫,出不起彩礼钱,所以至今还不曾与人结亲。"   褚先达心中甚喜。"婚室,乃男子的大事,也不必急于一时。待你金榜题名后,还怕没有好的姻缘找上门来么?到时以你的身份,必定需要一个大家闺秀来配你,如此才可唱随和合。"   "恩师说的是。"赵子恒道。   赵子恒拜别了恩师,依旧由原来的小厮引领出府,两人经过几处亭台楼榭,转过一月洞门处,忽听得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隔着粉墙传来。   知是府中女眷,赵子恒正要快步离去,以免引起猜嫌,不料忽有一女子自里面冲了出来,恰与他撞上。   一阵娇呼,赵子恒接住了即将摔倒的女子。   视线交汇,女子登时满脸通红,忙离开他的怀抱。   "对不起,公子。奴婢没冲撞到您吧?"   赵子恒目光注视着眼前这容貌清秀,眉眼纯真的侍女,温和的笑道:"我没事,你可曾受伤?"   "没有没有!"媚奴忙道,抬眸偷偷看了他一眼。   他就是赵子恒赵公子吧?很温润如玉的一人呢,容貌也与小姐很是相配。   "媚奴,你外边与谁说话呢,还不如拿剪子过来?"   一阵娇脆的女音从里面传来,一阵香气袭来,随即一袅娜的身姿出现在赵子恒的眼前。   一个绝美动人的女子。她的容貌偏甜美,然神情却有些冷淡,眉眼间更是盈着高傲之色。   赵子恒一看便猜出了她是谁,上前作了一揖,彬彬有礼道:"可是清清小姐?"   褚清清回了一礼,温婉笑道:"正是,公子是?"   "在下赵子恒。"   "原是今科会元赵公子。有礼了。"褚清清再次行了一礼。   赵子恒微讶道:"不料小姐竟然知道在下。"   褚清清看了眼旁边的媚奴,道:"都是我这丫头告诉我的,我这丫头平时最是八卦,喜欢打听京城中的时新事。"   "原来如此。"赵子恒说着又朝媚奴投去一眼,心中不禁猜想方才她的行为是否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而故意为之?   此时媚奴只是安静地站着,头埋得低低的,似乎有意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或者是说,她故意在为他与她家小姐创造偶遇的机会?   赵子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关注点在这,正想着却听到褚清清道:   "若无他事,小女子便回房了,再与公子交谈下去,只怕于礼教有碍。"   "小姐慢走。"赵子恒温雅一笑,也不挽留她,然一双眸子却深深地望着她。   "嗯,"褚清清对着他微微一笑,领着媚奴离去。   赵子恒立于原处,目送两人的背影,而此时跟在褚清清身后的媚奴却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视线再次相撞,媚奴慌忙转过脸去,不敢再看他。   赵子恒不由莞尔……   第二十四章 别喜欢上我   这一日是四月初二。云泉庵庵中观音、文殊两座圣像新完,渭选今日启建道场,开佛光明。   而就在前几日,云泉庵庵主净德来王府拜访,说是蒙老太妃布施,妆金完了其中的观音圣像,特携了些庙里中的瓜果蔬菜来感谢老太妃,并邀请老太妃四月初二前去光降随喜,老太妃一向虔诚礼佛,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此时,梅英和王嬷嬷扶着打扮得华丽庄重的老太妃走出王府大门。   大门外停着两辆豪华马车和一辆普通马车。   梅英见有三辆马车,略有些奇怪,此行只有她和王嬷嬷随侍,王嬷嬷与老太妃共坐一辆,以便于服侍。而她自己则单独乘一辆。   那么还有另一辆呢?梅英顿时心生不妙的想法。   "祖母……"   背后倏忽传来一阵温润中夹杂着淡淡慵懒的男声,证明了梅英的猜想。   梅英猛地回头,吃惊地望着他。他……他也去?!   今天的花洛却未穿红着绿,而是一身清新雅逸的打扮。   花洛淡扫了梅英一眼,无视她的吃惊,转开了视线,走到老太妃身旁。   老太妃笑道:"你再不出来,祖母我可就不等你了。"   "我这不是赶上了么。"花洛脸上浮起如沐春风的笑容。   但梅英觉得那笑容真的很令人不安,他此次莫不是又为了整她才来的?   老太妃宠溺道:"是是是,难得你今日,竟肯陪我去拜佛。可惜你表妹身子不爽利,不然也跟去了,回头你记得去看她一下。"   "知道了。"花洛道。   两人说完,王嬷嬷便扶着老太妃上了第一辆马车。   花洛这才微微凑近梅英身旁,低声且带着抹挑逗之意:   "不要用这般眼神看我,爷可不是为了你而去。"   被他猜到了心中的想法,梅英有些害臊,脸微红道:   "你……"   "你什么你,想法都写在脸上了,还不快拿块布来遮遮羞,免得丢人现眼。"花洛嘴角勾起一丝略含讽刺的笑,随后迈开步伐,潇洒地上了马车。   直把梅英气得敢怒而不敢言,她遮不遮关他什么事?!真是又没礼貌又毒舌的家伙!   * * *   云泉庵坐落于山林深处,甚是幽僻,因此路也有些崎岖难行。梅英一行人自清晨出发到了晌午方来到了云泉庵。   王嬷嬷扶着老太妃下了马车,梅英等人也随之下来。   来到庵门口,只见周围都是一带粉墙,数株古柏依墙而立,树上鸟声清脆婉转,门前一湾流水,水上横着半扇小木桥。   树上鸟声清脆婉转,庵内磬韵悠扬,二者仿佛珠联璧合,竟谱出了一首极为美妙动人的合奏曲。   倒是洗涤心灵的一个好去处呢。梅英不禁感慨道。   庵门口此时已有两名身穿缁衣的年轻尼姑候着,两人见到老太妃等人,忙下阶相迎,然两人看到老太妃身旁的花洛时,脸上皆浮起惊艳之色。   花洛朝她们微微一笑,她们便红了脸,不敢再以正眼直视他。   这人真是长了张祸害人的长相啊。梅英腹谤道,然腹谤的同时却心生一股以异样情绪。   难道只要是女的,这人都会在其面前浮起这略带着引诱的笑容么?可这两女子可是出家人啊,他就不避讳些么?   两尼姑引领老太妃等人前去静室歇息。   花洛略有些漫不经心地走着,视线总是无意识的在寻找着什么。   梅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要去注意到他的行为。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花洛眸子那一刹那忽地浮起一抹精光,就好似是雄狮发现猎物的那般眸光。   梅英正不解间,花洛却停下了脚步,向老太妃道:   “祖母,您随小师父到静室歇息用茶吧,这庵中风景着实清新雅致,我想四处走走。”   老太妃点了点头,“也好,但别去太久了。还得去参加道场呢。”   “知道了。”花洛说完,淡淡暼了眼老太妃身旁的梅英。   梅英见他朝她看来,忙转开了视线,微微红了脸。   “你不必跟去了。”花洛对着似要寸步不离他身边的墨香道。   墨香呆了下,后忙答了声是,便面无表情地停留在了原地,花洛径直离去。   梅英正恍惚着,老太妃突然向她道:   “梅英,我这也没什么事了,你们年轻人爱玩,我也不拘着你,你也出去逛逛吧。”   梅英回过神来,忙拒绝道:“不用不用,奴婢还得侍候您呢。”   老太妃笑道:“这有你王嬷嬷侍候呢,你不用担心了,方才就看见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想必也被这的风景吸引住了吧?你就四处去逛逛也无妨。”   梅英还想要拒绝,王嬷嬷却开了口:“梅英,既然老太妃如此说了,你就不必推辞了。”   梅英不敢再拒绝,道:“是,多谢老太妃。”   此时虽是晌午,然庵中遍植松柏,遮天蔽日,又处于这深山之中,因此不觉得炎热,反觉得风都是十分凉爽的。   梅英闲步庭院,观赏着自然美景,耳边听着黄莺百啭,只觉得心旷而神怡。   漫步至一院中,忽瞥见绿柳下有一双人影,怕冲撞了人家,梅英下意识地避身于一柳树下,正带待悄无声息地离去,却在不经意间认成其中一人来。   怎么是他?梅英吃了一惊,后暗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来散个步都能撞见这风流王爷。   梅英不由自主将视线转到了他旁边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子,虽然只看到她的侧脸,梅英也知那是一个很美丽动人的女子。   隐约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褚小姐,你我真是有缘。”花洛注视着她,声音很是温柔动听。   那女子微微低下了头,含羞带怯。   “对不起,可是我说话唐突了褚小姐?”略含着抱歉之色。   梅英表情微变,忍不住撇了撇嘴。“真肉麻。”心中嘀咕了一句。   “王爷,言重了。”那女子的声音很是酥软。   “上次我令人传信于你,没有得到你的回信,我很失望。”   语气含着一股浓重的失落,然梅英未曾看清花落洛此时的神情,不知道他脸上是否真有失望之色。   “对不起,我以为王爷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女子愧歉道。   “褚小姐,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女子惊讶地微抬头望他,随后又低下头来,娇羞道:“自是相信。”   “你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子……”   “肉麻,太肉麻了,鸡皮疙瘩都要起了。”梅英再次腹谤道。然心中不知为何,莫名有些不舒服起来。   梅英别开了脸,突然觉得自己这般言论不大妥当,毕竟人家说什么是人家的自由,那轮得着她来置喙?而且她这么偷看虽说也没违反朝廷律令,然终究有些不道德,毕竟这是人家的隐私啊。   啊啊啊……仔细想想,她的举动比花洛现今的行为还糟糕呢。   梅英心思百转千回,觉得自己还是快点离开的好,免得被那人发现她的存在,指不定又要各种奚落她了。   梅英没再看那两人,直接转身就走,然刚走两步,后衣领却忽地被人拽住。   “你偷偷摸摸在这里作甚?”   梅英听闻那声音,太阳穴一抽,猛地回头,面前清晰地浮现出花洛那张魅惑众生的俊脸。   梅英顿时吃惊不已,望向方才两人交谈的地方,那里已然空空如也。   他……他这是瞬移么?还有,这人什么时候发现她的存在的?!   梅英这下想走也走不掉了。只得心虚道:   “你这下流胚,你管我在这作甚?”   花洛微一皱眉,抓住她的手臂猛地拽向自己。   身子相互撞上,脸贴着脸,这让梅英心猛跳不已,想要挣脱他的禁锢,却抵不过她的力量。   “你再叫一遍下流胚试试。”   花洛凤眸中散发的危险气息令梅英瞬间消了锐气,声音轻颤着:“你让我叫我就叫啊,我偏不叫。”别开脸,视线不敢与他对峙。   花洛态度忽改,凑到她耳边,语气暧昧道:“偷听别人谈情说爱?是不是很好玩?”   梅英气急败坏,立即反驳道:“谁爱偷听你说那些话,肉麻死了!”猛地捂住嘴,自知说错了话,一时之间,面红耳赤。   花洛放开了她,哼笑一声。“果然都听进去了啊。”   “我……我只是恰巧经过这,这园子这么大,谁叫你们要在这说的。”然却是越说越心虚,她本应该在看到他们两人之时,就该果断离去的,可是她却禁不住好奇偷听了两人的对话,这让梅英觉得很羞愧。   花洛冷笑道:“偷听便偷听,找那么多借口做甚?”   “我没偷听!”虽然他说的是对的,然梅英还是不肯承认,只因她实在拉不下这脸,而且要是承认的话,他肯定会更加嘲笑她,那她还不如羞死算了!   瞧她这副凛然之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强'暴她,而她宁死不屈呢。   “你偷听了……”承认偷听有这般难么?   “我就是没有!”梅英抬高下巴,仰视他,眼眶却有些微红。再说下去,只怕又要哭了。   花洛突然就无奈了,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和她纠缠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便道:   “随你怎么说吧,只是你听到了无妨,也好认清你自己,可千万别喜欢上了我,不然注定会痛苦的。”   梅英这下轮到脸红了。   花洛手抵于唇间,打量着她,摇了摇头,又补充了句:“像你这般身材贫瘠,容貌平凡的女子,根本入不了爷的眼。”   未等梅英回话,花洛便擦过她的身子,悠然离去了。   梅英心中一股火瞬间就冒了三丈,望着他的背影,不顾形象地喊道:   “你这自恋狂,你不要脸,我才不喜欢你,你听清楚了,我才不喜欢你!”   走在前面的花洛,闻言只是微耸了耸肩,以作回应。   第二十五章 邀请   次日午时,梅英等人自云泉庵归来。   梅英侍候完老太妃洗漱更衣,用了午膳,服侍她歇下之后,便回了所居小院,准备小憩片刻以缓解行车的劳顿,然刚进房门,便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蔺辰吓了一跳。   "梅小英!"蔺辰一手撑头,悠闲地斜躺在她的床上。   "你又是怎么进来的?我这次明明已经锁门了!"梅英头隐隐作痛,这人每次都要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的眼前吗?   蔺辰睇了眼窗子。"喏,你窗子没关啊。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开着窗等我来的。"脸上浮起无辜之色。   "你……思想一点都不干净。"梅英指着他鼻子,气冲冲地斥责道。   "真的不是啊?"蔺辰猛地从床上坐起,"咦"了一声,惊讶道。   "当然不是啦!我只是忘了关而已。"真是的,下次一定要认真检查才行,免得这人不知又要从哪冒进来。   蔺辰摊了摊手,斯文俊秀的脸上颇含失望之色。"哎,那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没错,所以你快出去!"知道了还赖着不走?梅英忙走过去把他拽下她的床。   蔺辰死活不肯下去,随后捂住心口,脸上浮起不正经的悲痛之色。"梅小英,你……噢!我心痛,女人心海底针,你这针扎得我心好痛噢!"   梅英对他的这种矫揉造作的行为已然见怪不怪,心中也已经波澜不惊。"喂,我也是上过学堂的,这词哪是你这么用的!"   蔺辰闻言一改悲痛,变得嬉皮笑脸起来,变脸速度之快,着实令人咋舌,猛地凑到梅英面前。"你既然这么厉害,那咱换个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凝视着梅英。   总觉得他的态度突然有些奇怪,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梅英避开他的靠近。"喂,你别靠过来。"   蔺辰失落道:"我可是一天没见你就茶饭不思呢,你摸摸咱这腰都成那沈腰了,不信你摸摸……你摸摸。"说着凑向她,要拉她的手。   "啪!"地一声,梅英猛地一巴掌把他的脸拍开,蔺辰顿时哎哟一声,捂着鼻子作疼。   "梅小英,你……太凶悍了。"蔺辰万分委屈道。   这人,亏她方才还以为他说那些话是认真的呢!瞧他现在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真是没半点正经态。   梅英正色道:"你能不能别说这些不正经的话逗我玩了。"这一点都不尊重她。   蔺辰也收敛玩闹之态,"我可没逗你玩,我是真心的。"   真心才怪呢。"你再这样,我以后都不要和你说话了。"梅英极其认真道。   蔺辰一听倒也有些急起来。"好好好,我不逗你了。"   "有什么事快说,说完快点出去。"梅英见他态度转好,也不好意思再对他板着脸。   蔺辰因她温和的态度感到受宠若惊,这次没敢凑上前去,只是笑嘻嘻地对她道:   "后日,圣上与后宫嫔妃行幸曲江,大设游春宴,又赐京中士民狂欢三夜,带你去游玩如何?"   梅英直接拒绝道:"我不去。"   蔺辰忙问:"为何?"   "我要侍候老太妃。"而且她不大喜欢过于热闹的场所。   不是不想和他去,这蔺辰就放心了。笑道:"原来是这个原因啊。届时跟老太妃说一下就行了,反正那个时辰她老人家也睡下了,肯定不会拘着你的。实在不行的话,我去与她说。"   梅英忙道:"不行不行,你千万不能与她说。"   要是他去说,老太妃一定会误会她和蔺辰有点什么,她和他毕竟身份有别,也许老太妃会以为她想攀高枝。   "这又是为何?"蔺辰并没仔细思考其中的厉害关系,这大概与他平时做派有关,他向来不会瞧不起下人,连和他们说话都用着平等的语气,所以根本不会联想到身份有别那一块去。   "总之不行就是不行。"梅英却不愿和他解释太多。   "那你到底去不去?"   "府中有那么多人你为什么非要找我去?"   蔺辰挠了挠头,莫名不好意思。"嗯……嗯,因为你比较有趣啊!"   "你……我不去!"梅英气急。   哈哈,又生气了,她生气的样子真是可爱呢,让蔺辰忍不住想继续逗她,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心头那股小骚动,他可不想再次被她轰出去了。   "反正到时我来找你,你不去我也要拎你去!好了,我走了。"   拎?他把她当什么了?小猫小狗?   在梅英思考之时,蔺辰猛地跳上了窗子,坐在窗前使劲朝梅英眨巴了眼。"回见哦。梅小英。"   "喂!"梅英一急,忙冲到窗前喊道:"你下次不准再过来了!"然窗外人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傍晚时分。   沈柔君正坐在卧室的湘妃榻上刺绣,神色略带哀伤。   锦儿走进房间,往香炉里添了安神香,来到沈柔君身旁。   "小姐,你绣的鸳鸯可真好看,这长安城内只怕再无人能比得上姑娘的绣工了。"锦儿有意哄她开心道。   沈柔君问言淡淡一笑,然笑容却到达不到眼眸处,眸中仍含着一缕哀愁。"锦儿,你少寻我开心了。"   "锦儿对天发誓,锦儿说的都是真的。"锦儿十分认真道。   沈柔君望了她一眼,笑了笑,却无心情再回复她。   锦儿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小姐,老太妃和王爷今日回府了,你可要前去找王爷说说话?"   沈柔君闻言微低下头。"不了。"   "小姐,你难道还为了上次那事而耿耿于怀,所以才假装生病,不愿与王爷同去云泉庙的么?"锦儿担心地问。   沈柔君黛眉微颦,嗔怪道:"锦儿,你莫要胡说,并无此事。"   "小姐你不必隐瞒了,锦儿跟了你那么多年,你的心意锦儿还不了解么?自从今天那事后小姐便闷闷不乐,还唉声叹气的。"   沈柔君轻叹了口气,眸中浮起水雾。"就算你了解有如何?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你没听到表哥说得那番话么?他只当我是表妹,并无他意,难道你还要叫我自作多情,苦苦去纠缠他么,我实做不来此事。"   锦儿忙劝解道:"我想王爷并不是对小姐您无意,只是因为他还不想成亲而已。小姐你这么温柔,脾气又好,模样在这京城中更是无人比得上,锦儿不相信王爷不会动心。"   沈柔君摇了摇头,微微苦笑,情感之事向来不是由这些因素决定的。情愫在不经意间上了心,在心上生根发芽,直到无法自拔的那天,都是没有任何预兆的,也是没有任何缘由的。   "锦儿,你不懂。"   "就算锦儿不懂,但有一点锦儿是十分懂的,小姐你一直喜欢着王爷,小姐你如果不嫁给王爷,还能嫁给谁?"   沈柔君愣住。"我……"是啊,若不能看嫁给表哥,她还能嫁给谁,仔细想想,她实在无法接受嫁给除了表哥以为的任何人。   敲门声忽然响起。   "表妹,你在休息么?"是花洛的声音。   锦儿惊喜道:"是王爷,小姐,必定是王爷在老太妃那里得知您身体抱恙,担心您才来的。"   沈柔君转哀为喜,方才的迷茫全然消失无踪,不过,她仍是抑制住了心中的雀跃,淡声道:"锦儿,你别胡说,应该是表哥有什么事才来的,你快去开门。"   锦儿忙去给花洛开门,花洛甫进屋,沈柔君便起身相迎了去。   "表哥,你怎么来了?"沈柔君语气微喜道。   "听祖母说你身子抱恙,不放心来看看你。"花洛温声道。   "不过身子有些疲惫而已,竟劳烦表哥过来看我,柔君实在过意不去。"沈柔君羞涩道。   "这是应该的。"花洛看到她手中的刺绣,微蹙了眉。"表妹,你身体既不舒服应该好好休息才是,怎么又绣起了那些玩意儿。"   "躺得太久有些难受,只好刺绣来解解闷。"   花洛点了点头,"可用过晚膳了?"   "吃过了。"沈柔君小声道。   "既然吃过了,也该到院中走走,消消食才是,不能总在这屋里闷着,只是出去之时莫忘了多披件外衣才是。"   沈柔君因花洛的关心心中倍感熨帖。"知道了,那表哥可愿陪柔君出去走走?"脸上浮起期待之色。   花洛脸上为难之色一闪而过,随后脸上展露温柔的笑容,那笑容有着安抚人心的魅力。"表妹,实在抱歉,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沈柔君心中微感失落。"既然如此,表哥便先忙你的吧。"   花洛视线转向锦儿,"锦儿,莫让你小姐着了凉,否则唯你是问。"   锦儿福了福身子,笑道:"知道了,王爷。"   花洛告辞离去,沈柔君望着花洛的身影恋恋不舍。   "小姐,你莫要伤心,王爷许是真有事情要处理。"锦儿怕沈柔君会胡思乱想,连忙安慰她道。   沈柔君微微一笑。"嗯,我相信他。"   花洛自沈柔君所居院落出来,准备回自己住处,正行步走廊间,前方转弯处忽现梅英的身影,然梅英一看见他,仿佛见到了洪水猛兽般极,猛地转身,张皇失措地逃开了他的视线。   花洛微愣,心中虽没怎么在意她的莫名行为,然眉头却不由自主地微蹙起来。   第二十六章 春宴前夕   欧阳府。   花洛,阮昊天受欧阳楚邀请前来他的府中做客。   欧阳楚早已命仆人在西花厅设了席,待花洛,阮昊天来到之时,西花厅早已布置妥善,席上已摆放满了山珍海味,琼浆玉液。   欧阳楚邀两人入席,阮昊天留心观望四处,只见这厅内铺设得华美庄严,精致巧妙,里面还摆放了满各式珍宝古玩,几乎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果然是京城第一富豪之家啊。阮昊天每次来都忍不住感慨一番。   酒过三巡,欧阳楚便迫不及待地命人搬来了那新购得的红宝石屏风,好让花洛,阮昊天鉴赏一番。   这面红宝石屏风乃是欧阳楚在一海客那购得,据说乃那海外之国皇室中才能用的贵重之物。   这红宝石屏风共有四扇,每一扇皆艳红如鲜血,光彩夺目,而且其扇面上都雕刻着一位衣料薄透,身材火辣的外国美人,美人姿态各异,却都雕刻得十分精巧细腻,不仅看着栩栩如生,那眉眼间更是透着令人忍不住垂涎的妩媚风情。   花洛,阮昊天赏玩了一番,皆称赞不已。   "果然是珍宝,欧阳你这面屏风比那古时石崇的珊瑚树简直有过之无不及,你果真不愧是京城第一豪富子弟。"阮昊天笑道。   欧阳楚心中十分得意,却谦虚道:"这第一豪富不敢当,争个第二倒是可。不过,你做这个比喻,莫非是亲眼见过那石崇的珊瑚树?"   "这……这书中自是有记载描述嘛。"阮昊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欧阳楚语气揶揄,"就你腹中那几本书,你确定看过么?"   "欧阳,你一天不打趣我,你就浑身不得劲儿是不?"阮昊天皱了皱眉头,颇有些不满。   "没错。"   "……"   花洛无视他们的争执,只悠闲地欣赏那屏风,里面的女子虽非他钟意的类型,却也令人赏心悦目。   "不过话说回来,这屏风上的美人着装未免暴露了些,实在有碍风化。"阮昊天不愿与欧阳楚争执下去,于是决定转移话题。   "这就是异域风情,这种不受拘束的野性之美,本国女子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欧阳楚笑道。   阮昊天摇了摇头,不大赞同。"我还是喜欢本国女子,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一颦一笑,皆令人怜爱不已。"   "你眼光差,没有说话权利。"欧阳楚笑道,忍不住又打击了阮昊天一番。   看,又来了,简直没法谈了。   阮昊天气得脸都红了,"谁说我眼光差了?我们让子澈给评评理。"   花洛笑着放下酒杯,慢条斯理道:"屏风中的外国女子美得张扬且富有个性,而我国女子大多温柔含蓄,各有千秋,无可比性。"   欧阳楚这才收敛了玩闹心态,认真道:"虽是如此,我仍觉得外国女子有味道,我南朝女子大约是受礼制所束,见人就羞羞答答的,你大声点说话都怕把她们给吓跑。看遍千人仿佛仍旧是一副面孔,实在无趣呆板得很。"   "你怕是没去北方?没见过北方女子?"   "我自小在京中长大,却是没离开过京城,更别提去北方了,子澈你去过?"欧阳楚十分好奇。   花洛微点了点头,"年少时却是随驻军去过北方一次,见识过那里的风土人情。"谈及此事,他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惆怅。   一旁的阮昊插了话,"子澈,当时你爹还是骠骑大将军吧?"   "是阿。"声音淡淡地,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花洛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自顾自饮了起来,神情似乎在追忆着什么,过了片刻,却又道:   "北方女子可刚可柔,豪爽中却也不失娇羞一面,欧阳,有机会你倒可去见识一下。"   "子澈既如此说,他日有机会我必去见识一下。"欧阳楚总觉得花洛似乎不怎么愿谈及以往的事,便转开了话题:   "对了,子澈,明日是圣上行幸曲江湖之日,届时各国人士齐聚曲江湖畔游乐,我们也去吧,到时还怕没有我们想要的美人么?"   阮昊天也应声道:"没错没错,我们断然不可错过此次猎艳的机会?子澈,你可要前去?"   "不去,你们会答应么?"   "自是不答应。"   欧阳楚和阮昊天齐声回答。   花洛一挑眉,"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如此就这么说定了。”欧阳楚高兴道。   * * *   “快进来,快进来。”   珠儿笑容满面地将梅英拉进屋中,随后关上了门。   “珠儿,你唤我来是有什么事吗?”梅英见她一脸神秘的样子,不由问道。   “哎呀,你随我来就知道了。”珠儿嘿笑道。   梅英任由珠儿拉扯着进了她的卧室,然后看到她的床上摆了好些衫儿,裙儿,还有珠冠钗环等首饰。   梅英不解地看向珠儿,珠儿有些难为情地低着头,绞着衣袖,红着脸小声道:   “梅英,我想你帮我挑一下衣服,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哪一件合适我了。”   梅英恍然大悟,“珠儿,你可是也要去参加明夜在曲江湖举办的游春宴?”   “梅英,你猜到啦。这次游春宴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盛景,可是皇室举办的呢,届时那么多人一起狂欢,我总不能穿着素服,清水梳头的去吧,而且……而且我也希望能够遇见……”珠儿低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梅英笑着替她说了下去。“遇见你的真命天子是不是?”   今日梅英用午膳时,便听见几名丫鬟在讨论游春宴的事,还说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寻找真命天子来着,没想到珠儿也有这种想法呢,不过有这种想法也不稀奇,大家都是处于少女怀春的年纪。   珠儿听到梅英的话,稚嫩的脸上浮起红晕,羞涩地点了点头。   梅英笑道:“我这就帮你挑。”走到床前认真地挑起来,拿起一套湖绿色的衫裙,递过去给珠儿。“你试一下这件吧,清新自然,很衬你的气质呢。”   珠儿欣然接过,“我这就去换。”   不一刻,珠儿便换了出来,迫不及待地问梅英道:“怎么样?好看么?”   梅英点点头,认真道:“嗯,好看。”   珠儿眉眼堆笑,忽然又不好意思道:“梅英,你好人做到底,再帮我挑一下搭配着衣服的胭脂和钗环翠花吧。”   “好。”梅英并无丝毫的不耐烦,甚至觉得很有意思,从床上挑了几支别致的簪子和翠花。“我来帮你梳妆吧。”梅英笑道。   珠儿兴奋地点点头,随后坐在妆台前,任由梅英替她挽发梳妆。   “对了,梅英,你要与我一起去么?”珠儿忽然问道。   梅英摇摇头,笑道:“我就不去了,我向来不喜欢那些热闹的场所。”   “你就不想去偶遇你的真命天子啊。”   梅英脑海中浮现一抹模糊的白衣身影,眸子随即闪过一抹惆怅,声音低低地道:“缘分这种事向来是天定的,勉强不来。”   “那你闷在府中就能偶遇缘分了,这种事啊,还是得自己去创造机会的。”珠儿不断劝说着。   “你说的倒也没错。”   珠儿惊喜道:“那你是改变主意了?”   “并没有哦。”梅英脸上浮起一抹调皮的笑容。   敢情故意在逗她呢。珠儿嗔道:“梅英……”   “好啦。”梅英最后将一蝴蝶簪子插在她的发上。“我觉得这簪子最合适你。”梅英欣赏着镜中的人儿,不由佩服自己的巧手。   珠儿看到镜中经梅英打扮后略显俏丽的自己,很是满意。“我也觉得这簪子好看,梅英,你眼光真好。”   “那是当然。”梅英浅浅笑道。   第二十七章 欲擒故纵   梅英刚迈进安晴院,便见花洛自里面走出。   梅英脑仁一疼,匆忙转身便走。   “站住!”   花洛低沉的声音自她的背后传来,语气中透露着的戾气及不满,令得梅英背脊一阵发寒。   无可奈何地,梅英只好转身上前面对他,福了福身子,嘴边浮起客气而疏离的笑容,恭恭敬敬道:“王爷。”   花洛长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凤眸浮起冷色,“你躲什么?”不知为何,她这般抗拒与他接触的行为令得花洛心中莫名的不爽。   梅英‘咦’了一声,用着十分无辜地语气道:“奴婢没躲啊。”文秀白皙的脸上也浮起极其无辜之色,无辜得让人真要忍不住相信她的话了。   反正打死也不承认就对了。梅英心道。   撒谎!花洛冷声道:“没躲?那你看见我就往回走?”上一次也是这一般,见到他就躲,以为他眼瞎没看到?   若是梅英识趣的话,此时便该承认她的的确确是在躲避他,然只要一想到之前在云泉寺和他的那番对话,梅英便觉得不可向他坦白。   一旦坦白,他一定会觉得她是在欲擒故纵,好吸引他的注意力呢!   所以梅英选择了继续装疯卖傻,“奴婢方才没看见王爷啊。”   耐心被她耗完,花洛倏忽拽起她的手臂,扯向自己,那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浮起了一抹愠色,一双凤眸微眯起,紧攫着她的眸子,令她视线无处躲避。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威慑力,“你真的以为,我对你无可奈何么?”   梅英被他满目的戾气吓得浑身颤抖,心中无法思考他的反应为何如此强烈,只是极力地想要摆脱他的禁锢,只是却抵不过他的气力。“喂,你弄疼我了。” 梅英怯弱地望着他,秀眉微颦,杏眸中浮起淡淡的水雾,倒生出几分我见犹怜之姿来。   感受到她眸中的害怕之色,花洛自觉失态,仿佛碰到了什么厌恶的东西,猛地放开了她。   为什么一面对她,他总是无法保持理智与从容,这个女人真是……令人头疼啊。该与她保持距离的。   他凤眸中一闪而过的嫌恶令梅英倍觉难堪,心头还莫名的有些犯堵。   梅英声音轻颤,眸中涌动着一股热流,“奴婢已经在按照王爷的话去做了,王爷还有何不满意的?”   为什么他总是要用这种嫌厌的眼神看待她?他难道就这么讨厌她么?可是她如今都躲他远远的了,他为什么还要主动上来招惹她?还是说他讨厌她讨厌到只要看她一眼,就会令他浑身不适,以至于要发如此大的脾气!   梅英真的很想不明白这点。   “按照我的话?”花洛心中感到一丝疑惑,他可不记得他有说过要她见到他就躲……还一脸见到鬼的表情……   “王爷不是怕奴婢喜欢上您,又嫌弃奴婢貌陋,怕污了您的眼睛么?所以奴婢不敢再出现在你的面前,免得您误会奴婢对您有非分之想,也免得污了您高贵的眼睛,还要费心去洗干净。”   作为一个奴婢,本不应该对其主子说出这般逾规越矩的话来。大概是无法忍受了吧,无法忍受他时不时地挑逗她一下,却又对她摆出一副厌恶之色来。   他这般轻浮又乖戾的举动真真让她受不了了!   “大胆!” 花洛神色异常难看。她躲避他的原因是这个?她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觉悟了。   “王爷言重了,奴婢胆小得很,否则也不会按照王爷所说的去做啊。”反正她怎么做都不会称他的心,如他的意,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吧。   花洛气乐了,“很好,很好,希望你记得今日之言,以后莫要出现在爷的面前!”花洛气极后反而淡定起来,嘴角勾起一抹深刻的弧度,然凤眸却散发着浓重的戾气,令人由心生出一丝寒意来。   只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梅英脑海中就会不自觉地浮起某些可怕的画面。   那时,他扼住她的脖子……脸上的表情就如同此时一般,她确定,那时的他是竟真想要了她的性命的。   一想到她面对的是一个表面优雅高贵,内心却住着恶魔的可怕男人,梅英脸色顿时泛白,暴露在空气中娇嫩的脖子微生凉意,连呼吸也困难起来,极力抑制想要颤抖的身子。   好可怕……她以后再也不敢这般冲撞他的,什么破罐子破摔的想想就算了,还是小命最要紧,免得哪天真惹毛了他,他就“咔嚓”一下把她脖子扭断了……   “是……是……奴婢遵命。”梅英瞬间变成了缩头乌龟,磕磕巴巴道。   “好得好!”花洛唇边笑意愈发加深,在阳光底下,那笑容是那么的灿烂迷人,多么的温柔和煦。   可是梅英却偏偏觉得那笑容却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阴森可怖的气息,甚至,她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仿佛下一秒,他便要冲至她身旁,伸出双手,拧断她的脖子,动作一气呵成,而她身首异处……   明明是阳光普照,暖意罩人,梅英却顿时遍体生寒。   他那句‘好得很!’真的是真心话么……   * * *   夜,王府。   梅英自老太妃处回到所居小院,刚进卧室,便躺倒在了床上。   一闭上眼,梅英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浮起白日的场景,只要一想起她与花洛的那些对话,梅英就无比懊悔。   而最令她懊恼的却是,她竟然会忍不住向他解释自己并不喜欢他,对他并无非分之想,这难道不会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他如果事后回想的话,不会也是这般认为吧?   啊啊啊……梅英心中顿时仿佛有无数头小鹿在乱撞,撞得她心慌意乱起来。   至于白天对他的那股剧烈恐惧,此时再回味过来,梅英觉得自己着实有些小题大做了,其实,那人只要不生气,也并非那么可怕,而且,看着还是挺顺眼……   顺眼?她怎么会把这个词用在那个恶魔身上?!!!   她……她一定是疯了!梅英秀气的脸上瞬间浮起一抹可疑的晕红。   梅英猛地躲进被窝中,似乎要掩饰掉心中那难以启齿的羞愧感,至于为什么会这般羞愧,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算了算了,什么都不要再想了,睡觉。对,睡觉!   "哎呀……"梅英忽地想起什么,猛地立起,忙起床去将窗子关严实,又确认门锁好了,这才放心下来,回床上睡觉。   正昏昏欲睡间,忽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响起,梅英登时从睡梦中惊醒,左右四顾,并无人影,也没听见什么声响。   果然是太累了,都出现幻觉了……梅英惺忪着睡眼,烦躁地捧起额头,复倒回床上,继续梦会周公。   "砰砰砰!"门声再次响起。   梅英这次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心中因被人吵醒而升起一团怒火,抄起外衣披上,趿拉着鞋,梅英气冲冲地拔了门栓。   刚打开门,便见蔺辰靠着手肘支撑,斜倚在屋外的檐柱上,听闻开门声,蔺辰抬眸便对梅英浮起一个自以为迷倒众生的笑容。   今夜的月色很好,映衬得他衣冠楚楚,容光焕发,若他此时没有用色眯眯地眼神打量着一身睡衣打扮的梅英的话,倒是很有贵公子的气质呢。   察觉他赤'裸的眼神,梅英不由地掖紧了外衣,口气不善道:"你究竟想干嘛?"   "梅小英,你忘了今夜是什么日子了么?"蔺辰故作失落之色。   她忘是没忘,不过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此刻只想安安静静的睡上一觉。   "都跟你说了,我不去,我很困,我要睡觉。"砰一声,梅英毫不客气地门关上,回至床上,倒头便睡。   "喂,梅小英……"门外传来蔺辰不肯放弃的声音。   真真烦人啊,梅英干脆把被子盖过了头,不断地催眠自己很困,自己现在处于一静谧的环境中,更没有人来打搅她。   过了片刻,敲门声终于停止。   梅英以为蔺辰放弃了,正准备安心地去梦会周公,卧室里的窗子兀地剧烈响动起来。   梅英蓦然惊醒,气得直捂耳朵,起身,朝着窗子怒声道:   "你烦不烦啊!都说了不去就是不去,谁去就是小狗!"   第二十八章 再次醉酒   欧阳楚,阮昊天两人来至曲江湖畔,果见一派笙管齐鸣,火树银花的豪盛之景。   两人正贪看风景,忽一群女子结着队有说有笑的朝他们走来。   欧阳楚留神细观,此时乃暮春时节,天气不寒不热,佳人们都身着淡淡春衫,她们那婀娜多姿的身段正好一览无遗,欧阳楚先细看了她们的身段,然后才是脸蛋,她们个个虽是浓妆艳抹,然却无一个令人心动的绝色。   有袅娜的身材而无动人容貌,真是令人叹惋。   欧阳楚有些意兴索然,对着一旁的阮昊天道:"子澈不在,乐趣更减了一分。"   阮昊天点点头,也觉得甚为遗憾,"这也没法,子澈毕竟是个郡王爷,自然要去随驾,待他空闲了,我们再去找他吧。"   也只能这样了。欧阳楚甚觉无趣。   城内一热闹的街巷上。   一男一女并肩行着,女的着一身粉色衫裙,身材纤瘦羸弱,发挽双环髻,容貌清丽文秀,男的则华冠锦袍,长相斯文俊朗。   看他们的服饰分明一个是侍女身份,一个是贵公子,然而两人的相处模式很是自然,看起来并无尊卑之别。   这一女一男正是梅英和蔺辰。梅英实在是不愿意出来玩的,可是实在承受不住蔺辰死缠烂打似的‘热情邀请’,无奈之下只好随他出来了。如若不然,她那间屋子只怕都要被他拆卸了!   "喂,梅小英,你真要穿这身侍女服饰去游湖么,大爷我有的是银两,陪你到锦绣阁购置一身呗。"蔺辰凑到她面前,笑嘻嘻道。   梅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位大爷,我都随你出来了,你还得寸进尺,嫌这嫌那的,我不去了,回去睡觉!"   梅英说着要走,蔺辰忙拉住她,妥协道:   "得得得,咱就穿这身。瞧瞧,咱梅小英不论穿得再土再朴素,都掩饰不了这由内而外散发着的出众的气质,还有这堪称完美的身材。"   "你夸我呢还是损我呢!"别以为她听不出他语气中的揶揄。   蔺辰露出十分真诚的神色,"当然夸你呢。走走走,不换了行吧。"   蔺辰怕梅英反悔要回去,连忙催促她前行,就在此刻,梅英肚子突然咕噜响了起来。   蔺辰站住脚,惊讶地问:"你饿啦?"   梅英脸一红,顿时不好意思,然她还是点了点头。   饿了就要吃饭,她可不喜欢忍受饥饿。   "那我们就先去吃东西,待会儿还得游玩很久呢。"蔺辰说完瞥见旁边的酒楼,见里面人头攒动,生意似乎很好,便道:"就这家吧。"   两人刚进去,便有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见蔺辰服饰甚华,便引领他们上了二楼的雅座。   "伙计,把你们这上好的菜来个几样,再要一壶上等的酒。"蔺辰道。   "好嘞。"伙计欣然离去。   待伙计离去后,梅英才紧张道:"喂喂喂,我不喝酒的。"她现在是一听见'酒’这字就心有余悸。   "我自己喝,又不给你喝,不过你若是愿意,我们倒可对酌一小杯。"蔺辰说完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凝视着她,里面似乎颇含深意。   他的眼神令梅英想起了他们第二次见面之时,他邀她喝酒,她不肯,他还死皮赖脸的纠缠着她,结果梅英一气之下,泼了他满脸的酒。   如今想想,当时的她还真是粗暴,他现在分明是想起了那时候吧,才会刻意用这种眼神看她。   "你自己喝吧,我才不喝。"梅英别开脸,怕他看到她此刻的窘迫。   过一会儿,伙计将菜酒上来。   蔺辰举起箸,夹了块糖醋里脊到梅英的空盘里,笑道:"来,多吃点,你看你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   梅英哼了一声,"这叫体态纤柔好么。"   蔺辰闻言放下箸,深深望了她一眼。   梅英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你盯着我作甚?我脸上沾菜汁了?"   "我发现你夸起自己来,还真是不会脸红的。"蔺辰笑意加深。   梅英顿时脸红。轻嗔道:"喂……"   蔺辰见她脸上此时盈满了娇羞之态,不由地看呆,心跳猛地加速起来。   "咳……"蔺辰手抵唇,低头佯咳了一声,掩饰了心中的异样,"那个,你先吃着,我去向掌柜的打听一下,这曲江湖畔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待会儿我带你去。"蔺辰忽地起身离桌道。   梅英对他的反应有些莫名奇妙,只是点了点头,任由他下了楼。   那么,她要先开动了。梅英举起箸,夹起一块鱼肉就嘴里送。   "嗯……"品尝了几下,忽觉不对劲儿。   怎么是辣的?!喉咙像火烧一般,梅英迫不及待地想要找水喝,恰巧看到旁边有一壶,梅英下意识地便拿起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水,急忙喝下,腹中忽一阵灼烧,梅英顿时察觉不妙。   这……这不是水!是酒啊!梅英反应过来,然酒已入腹,头开始沉重起来,思绪也开始涣散……   蔺辰那边问完掌柜话,便上了楼,然回到座位时,却不见了梅英的身影,且桌上的酒壶也不见了……   奇怪,怎么转眼就不见人了?蔺辰一时间十分纳闷……   第二十九章 慕容洹   曲江湖畔此时依旧是士女骈阗,华灯宝烛辉煌。   媚奴随着褚清清挤在热闹的人群中,周围不断有态度举止轻浮的年轻子弟朝她们挤眉弄眼,褚清清却浑然不理,只一心欣赏着这夜色中的湖光山色。   反而是媚奴受不了那些赤裸挑逗的目光,细声道:"小姐,此处着实热闹了些,不去我们去前面吧。"   褚清清笑着点了点头,"好。"   两人躲开了人群,朝着人少的路走,正走着,忽一群孩童追逐打闹而来,其中一孩童不小心撞了褚清清一下。   "小姐,小心!"媚奴惊呼。   褚清清身子一歪,差点栽倒,然最后却落入一人的怀抱中。   褚清清眸中波光荡漾,那是惊喜的神色。   "褚小姐,没想到我们又相遇了。"那凤眸中流动着温存之色,语气更是温柔得令人心醉。   褚清清羞涩着离开他的怀抱,福了福身子,道:"多谢王爷相救。"   花洛凤眸直视着她,俊美的脸上满是关心之色,"可曾伤到?"   褚清清摇了摇头,"并无大碍。"   "那就好,方才我在不远处看到你,还疑是错觉,没想到真的是你。"   "王爷此时不去随驾么?"褚清清疑惑道,他虽是郡王,不过按理也应该去随驾的。   花洛嘴角浮起散漫的笑容,一脸无谓道:"不过走个过场罢了,御宴实在无聊很。"   褚清清掩唇一笑,打趣道:"所以王爷便趁人不注意,溜出来了?"   花洛一挑长眉,笑着回答:"正是。"   褚清清闻言笑意更深,一双水翦双瞳隐含春色。   媚奴只是静静站在一旁,不曾打扰他们的对话,然脸上却不由地浮起担忧之色。   "只是不曾想,茫茫人海中,竟能与褚小姐再次邂逅相遇,你不觉得这便是所谓的天赐良缘么?"   褚清清闻言一愣,随后香腮绯红,羞涩地点了点头。   这话自花洛口中说出,就算带着虚假的成分也会让人忍不住要去相信他,而且一点都会不让人觉得唐突无礼。或许是他神情无比诚挚,态度温柔亲昵的缘故,不过,若非这般,又怎么让无数女子为他神魂颠倒呢,媚奴忽然明白了花洛的魅力所在。   尽管如此,媚奴还是怕他,只希望她家小姐不要被这可怕的男人蛊惑到才好。   "上次我说的话你不要怀疑,自从那日在桃林里巧遇了褚小姐你,我才真正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不知小姐对我是何感觉?"花洛目光沉沉,镀上了一抹动人心魄的诱色。   褚清清心如擂鼓,微低下头,软语轻声着:"我不知道。只是我每每见到王爷,心都会感到喜悦及不安。"   花洛脸上浮起暧昧,"是么?我也是如此呢,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呢。"   "我……"   褚清清似是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夜色正好,不如我们……"花洛正要进行邀约。   "子澈!"   一男人的出现,打断了花洛接下来想说的话。   花洛长眉微蹙,看向来人。   来人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锦袍玉带,步履豪迈,浑身上下都彰显着皇庭贵族的气派。   "殿下,您怎么也出来了?"   对着眼前这气概不凡的男人,花洛颇有些头疼地问道。   殿下?褚清清吃了一惊,原来来人竟是皇子身份?褚清清不由地抬眸多看了他两眼。   慕容洹淡淡地扫了褚清清一眼,褚清清忙低下头来,慕容洹随后笑向花洛:"你说呢?"   "难道是为了我么?"花洛打趣。   "自然是。"慕容洹十分干脆地。   花洛微微一笑,随后向褚清清介绍,"清清,这是楚王殿下。殿下,这是褚尚书之女褚清清小姐。"   褚清清忙向慕容洹行了一礼,慕容洹虚扶起她,叫她莫要多礼。   "实在对不起,打扰了你们谈话。"   "没关系。"   "不知殿下找我有事?"   "自是有事,若是无事,我也不会来找你,只是不知子澈你有无事?"慕容洹说着故意看了一眼褚清清小姐。   就算他说有事也不管用吧。花洛无奈,"自然无事,我们到别处说去吧。"   "甚好。"慕容洹满意地笑道。   花洛转身向褚清清,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温柔道:"改日我约你,可好?"   褚清清微微颔首,低声道:"我等你书信。"   花洛随慕容洹离去。   "喂,子澈,你是做戏成瘾了么?还是不愿接受我的招揽,所以故作这风流浪荡,不可一世之态,让我对你失去兴趣?"   曲江湖畔一亭子内,花洛和慕容洹并肩而立,视线到达处,山水相衔,湖天一色。   花洛听闻慕容洹之言,收回远望的视线,侧脸看他,笑道:"你想多了,我本性如此。"   慕容洹回望着他,眸中故作失落之色,"果真不是因为我?"   花洛依旧笑容清浅,神态自若,"我虽风流,却无龙阳之好,你莫要过于自恋了。"   见他无动于衷,慕容洹轻哼了一声,"你放心,我也无龙阳之好。"   不论他用什么言语来激他,他都始终一副轻裘缓带的模样,真是令人想撕开他那张从容的皮囊,看看他内心深处是否会隐藏着恐惧呢。   "你唤我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一番话?"   慕容洹收敛了玩闹的心思,正色道:"自然不是,我知道自从你知道我的决心后,便一直躲着我,只是现在朝局正处于动荡之际,我很需要你。"   花洛闻言沉默,一双凤眸深深注视了他眼,里面闪烁着复杂的光,半晌后,微微叹息道:"我一游手好闲的空囊王爷对你能有什么用处?"   慕容洹剑眉蹙起,语气略含不满:"你莫要贬低自己。当年你我把酒言欢,你在我面前谈起的理想抱负,你可还记得?"   花洛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弧度,"理想?抱负?都不过是年少的狂语罢了,而且我对你们皇室的争斗无丝毫兴趣,也不想参与其中。"语气散漫无谓,说罢转身走出了这一方亭子,似不愿再与他谈此事。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耿耿于怀,以至于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身后传来慕容洹幽沉的声音,花洛蓦然站住脚步,缓缓回头,"十年前发生了何事?我已经忘了。"笑容灿烂,却莫名地令人觉得可悲。   是因为尽管在夜色中,那眸中仍透着难以掩饰的悲伤?   慕容洹一愣,原本只是探究性的询问,然而花洛的的神色却验证了他的猜想,尽管有些于心不忍,他仍是几步走到他了跟前,追问道:   "难道当年那个缠着你要嫁给你的小丫头你也忘了?"   花洛瞳孔一缩,这次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冷声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了,你岂能骗我?你追求那褚清清不就是因为她的眉眼与儿时那小丫头有几分相像么?"   花洛蓦地怔住。   "怎么,你自己没意识到么?"慕容洹也冷笑道。   花洛用微笑掩饰心中的错愕,"你在说什么笑话。"声音却透着一丝无力。   "你不承认也不要紧。只是我希望你面对现实,不要过分沉湎于往事,人生在世,当往前看,如此,日子才有得过。"慕容洹说完长叹了口气。   沉溺于过去的人是很可悲的,他不希望他成为那般的人。   他眸中显露的关心之色并非作假,花洛心中升起细微动容,然神色不善,"你不要装作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真的很欠。"语气更是差,丝毫不像是在跟一个身份比自己还尊贵的人说话。   慕容丝毫不介意他的傲慢,反而以轻松的口气说道:"看不惯,打一架啊。"似有意缓解这紧张的气氛。   "我岂敢和殿下打,怕不是嫌命长?"   "当年我们月下比剑,你怎就敢?还下手如此狠。"   提起两人年少往事,两人间的压抑低沉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年少轻狂,不知身份有别,还请殿下见谅。"花洛诚惶诚恐道。   慕容洹对他的客套话很是不满,"子澈,你再说这种话,我可真生气了。算了,我们去喝杯酒吧,我们许久不曾好好谈天了。"他不想迫他太紧。   花洛无奈地笑道:"殿下,你可真会强人所难啊,你刚才一番话才刺痛了我心,转眼间就当没事人事的,让我陪你喝酒?"   虽是如此说,花洛还是应了慕容洹的请求,两人一同往酒馆方向而去。   两人正走着,前面人群中忽闪过一抹晃晃悠悠的倩影,花洛只觉得熟悉,待要仔细确认,却被人群挡住,随后那抹身影便消失无踪了。   "怎么了?"   察觉花洛的走神,慕容洹开口问。   花洛醒过神来,微笑道:"没事。走吧。"   第三十章 情敌相见   前方就是燕子楼。一轮清月挂在楼阁之上,洒下如水的柔光,流烟淡淡,隐隐约约笼罩着整座楼阁,看上去仿佛神仙住的琼阁一般。   梅英拎着酒壶,踉踉跄跄,一步步的跺着石阶而上。   "欲穷千里目,唯有更上一层楼……"梅英悠悠吟道,醉态毕现。   终于爬上到了阁楼,风在耳边呼啸着,好舒服啊。   梅英脱下了鞋,光着一双光洁的白脚丫子,随着风儿跳起舞来,一身粉色的绣花衫裙也跟着在半空中飘然旋转,夜色很美,如练般纯白洁净,在这般月色的映衬下,她也美得好似仙子。   "嗬嗬……"梅英高声笑着,笑容透着巨大的愉悦,仿佛此刻整个世界都是属于她的,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眼光,不需要压抑自己的心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这是什么地方呢,她整个好像轻飘飘的了,或许这是天堂吧,只有天堂才能让人觉得如此快乐,可是这样的快乐好像还不够。   对,还不够。于是梅英爬上高栏,想要去抓住风的足迹,想要随它而去。   展开双手,风从指尖溜过,梅英只觉得他们此刻是如此的亲近,"不如乘风归去吧……"这般想着,手便慢慢放开了栏杆……   "你在上面作甚?!"   燕子楼下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声音中透着一抹紧张。   "咦……"梅英猝不及防被这一声音吓到,刚要俯视来人,然脚跟不稳,便从楼上栽了下去。   楼下的人吃了一惊,忙使用轻功飞身而上,恰恰接住了她,旋转间,两人落地。   与此同时,一声爆响,万花齐放,映得整个世界如处画中。   两人四目相对,里面闪烁着一簇又一簇的火花。   眼前的男子媚眼如丝,俊美风流。心莫名的失序,就像揣了只小鹿。哪来的这么美丽的男子呢。梅英迷离着醉眼,缓缓抚上那俊美的脸……   因为她的触碰,花洛心刹那间漏了一拍,心中暗忖:这死丫头真是越发大胆了,竟故意引诱他么?今天才说对他没意思,要离他远远的。   看来她是口是心非,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才耍的这点小手段吧?念及此,嘴角不由微扬起,心中竟不曾升起被人冒犯后的怒气。   少顷,烟花停止,暧昧的气氛随之消散。   花洛这才注意到梅英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以及眸中流转着本不属于她的撩人媚色,脑海中顿生一个念头,紧接着心就凉了一截。   "你喝酒了?"花洛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梅英闻言嘿嘿笑了起来,猛地抬起手上的酒壶给他看。"是啊,我喝酒啦!"   呵!瞳孔一缩。仿佛烫手山芋般,花洛兀地放了手,   "噗通"一声,梅英便脸朝地,极其惨烈的摔躺在了地上。   痛痛痛……梅英哀嚎着爬起,却不起身,反而盘坐在地上。   "混蛋,你摔疼我了,啊……"梅英哭喊着尖叫着,整个人如同一疯婆子。   方才心中升起的一丝悸动在这一瞬消失无踪。花洛此刻只觉得头隐隐作痛,"我不是故意的。"心中虽略有抱歉,然脚却不自觉地往后挪了一小步。   "你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啊……"梅英撒泼道。随后伸出一只手摆在他面前,威胁性地道:"扶我起来!"   想起之前她醉酒后的行为,花洛凤眸隐含犹豫之色。   "你扶不扶,不扶我咬死你!"梅英双手叉腰,继续耍赖。   花洛拿醉酒的她十分没辙,无奈只好上前,却仍是离她有一小段距离,伸出两指,抓着她肩上的衣服将她拎起。   "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梅英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借他的力爬了起来。   花洛气极,偏此时又不能拿平日里对她的态度来对她,只因他知道就算他生气发怒,她也只会更加来劲儿。   "死丫头,莫忘了你的身份。"花洛恨声道。   梅英脚很不稳差点要再次栽倒,花洛下意识地连忙去扶住她,梅英顺着势,双手蓦地攀住花洛的肩膀,脸凑近他的,一双清澈的眸子闪过狡黠,随后伸手轻刮了刮他高挺的鼻子,"小样儿,我是你姑奶奶!"   花洛蓦然一愣,俊脸微红。这死丫头真是,真以为他不敢拿她怎样?   梅英春靥酡红,眉眼间荡漾着媚态,一双眸子呆呆凝视着他那红润的唇。   花洛直觉不妙,只怕她又要来那招了……   果不其然,梅英忽地凑脸上前,作势要吻他,花洛太阳穴一抽,慌忙拍开她的脸,一边往后退,再不复原先的优雅从容态,"你这疯女人……放手,快点放手!"然醉酒的她简直是力大无穷,任他怎么使力也掰不动她分毫。   眼看着她手脚都要缠了上来,花洛直接掐上了她的脖子,心中只知道绝不能让她乱来,若是被人看见他堂堂一王爷竟被一小女子当街非礼,那绝对是十分丢脸的一事。   两人正纠缠之际,蔺辰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看到一男子正双手正掐着梅英的脖子,不由大吃一惊。   "住手!"这人是想要谋杀梅小英吗?   蔺辰飞奔着来到他们身旁,忙将梅英拉回自己身边,然后看清男子的长相,眉头顿时紧皱,"是你。"   摆脱了梅英的纠缠,花洛心中顿松了口气,而后慢条斯理的整理微乱的衣袍,听到蔺辰的话,也只是抬起凤眸淡暼了他一眼。"没错,是我。"   蔺辰质问道:"你想对梅小英干嘛?"对于花洛轻视的态度,他倒无甚所谓。   "我要喝酒。"梅英此刻身子发软,极需可以倚靠的东西,正巧蔺辰在身旁,便顺势倚在蔺辰怀中。   花洛只觉得这副画面甚是碍眼,忍住将梅英拖离蔺辰怀中的冲动,视线转向蔺辰,不答反问:"你们一起来的?"   对梅英这一亲昵举动,蔺辰心中倍觉受用,于是抬起下巴,得意地看向花洛道:"当然是一起来的。"   花洛脸色微沉,冷声问:"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哼,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蔺辰向来看不惯花洛,   花洛微微皱眉,心中忍不住猜想他所说的那种关系究竟是什么关系。互相钟意的人?哼,不可能,这死丫头长得已经够丑了,还如此粗鲁,谁会喜欢她?   花洛突然为自己在做这些无聊的猜想而感到烦躁,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与他何干……   "喂,你还没说,你方才究竟在对梅小英作甚?"   花洛本想冷言相对,却不自觉地换了一副玩味神色,语气也故意透出暧昧,"你该问她方才对我做甚么了。"   "你什么意思。"蔺辰瞪着眼,质问他。   花洛将手抵于唇畔,视线故意扫了眼梅英的唇,语气更加暧昧,更加挑衅道:"就是你想的那种意思。"   "你……"   他想的那种意思?蔺辰心一震,难道梅小英方才在勾引他被拒绝了?不,不可能,梅小英一向洁身自好,而且她绝不是可能看上这种长得娘里娘气的家伙!一定是这家伙想要逼梅小英就范,梅小英誓死不从,他便想谋害她的性命一了百了。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喂,你好歹也得叫我一声表叔吧,有你这么对待长辈的吗?"蔺辰不满道。   看着蔺辰吃瘪的样子,花洛心中也觉得意,嘴上不依不饶道:"妄想,长辈可没你这般吊儿郎当的。"   蔺辰怒火直往头顶上冒,"你大爷的,懒得与你说。梅小英,我们走。"   蔺辰说着便故意搂住梅英的肩膀,挑衅地睇了他一眼,随后拽着梅英离去,然醉酒后的梅小英竟死沉死沉的,意外的,他竟拽不动……   蔺辰神色间闪过一丝尴尬,不行,拽不动也得拽。他可不愿在花洛面前失了面子,于是半拖半抱着梅英,一步一步艰难的走着……   "喂,等等……"   身后传来花洛略带犹豫之色的话语。   蔺辰猛地回头,气道:"作甚?!"   第三十一章 吃醋   一辆豪华马车内。   花洛坐在正中间,正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一卷书,一双凤眸若有似无地往身旁的两人暼去。   他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不然就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才会主动要求送这醉酒的疯女人回府,瞧她那粗鲁的坐姿,真是枉生为女子,花洛啧啧称奇,低头继续看书,不再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嗯,我还要喝……"梅英嘟哝一声,撒娇似的伸出柔荑拍了拍蔺辰的胸膛。   花洛正翻页的手一滞,忍不住抬眸,却见梅英整个人都就差挂在蔺辰身上了,长眉一蹙,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火。   简直不知羞耻。   "你醉了,咱不喝了啊。"蔺辰捉住她乱来的手,轻轻呵哄道,嘴角难掩笑意。   花洛佯装淡定地暼了两人那像情人一般相握的手,视线偏上,是蔺辰那张洋洋得意的嘴脸,花洛心中顿觉不爽,这小子怎么看都欠扁。   因为醉酒的缘故,梅英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不要嘛,我就要喝。"梅英用脸蛋去蹭蔺辰,不悦道。   蔺辰被她爱娇的模样弄得心一阵柔软,忍不住笑得更加灿烂了,"好好好,给你喝,回去喝啊。"   花洛本想无视他们,然却控制不住自己异常躁动的情绪,并将其付诸了行动,他蓦然将书放回巾箱上,冷斥道: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此不知羞的挂在陌生男子身上,成何体统。"   蔺辰一听不乐意了,"喂喂喂,谁是陌生男子了,我和她熟着呢,我就愿意把怀抱借给她,谁管得着。"   花洛眯了眯凤眸,随即冷笑,"她只是府中婢女,身份低贱,你要自降身份与其交往,的确,无人管得着。"被蔺辰彻底激怒,花洛一时口不择言起来。   蔺辰气得脸红脖子粗,"喂……你今日怎回事?!"存心和他过不去?   蔺辰话刚完,马车猛地一阵颠簸,梅英整个身子直往前栽,花洛一惊,竟比蔺辰抢先一步阻止了梅英跌倒。   花洛脸上似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蔺辰却死死地盯住他,眸中含着几分探究神色。   半晌后。   "喂,你想掐死她是不?"蔺辰视线移向那只掐着梅英脖子的手,不满嚷嚷道。   花洛回过神来后悔不迭,一时之间,放手不是,不放手也不是。   在他考虑要不要放手时,梅英缓缓睁开了醉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皱眉道:"又是你啊,下流坯。"   花洛嘴角一抽,脸色阴沉,"你这疯女人……"果然不该扶她,让她跌倒算了。花洛心中虽是如此想,然手却不曾离开,只是将手挪至她的肩膀,防止她站不稳跌倒。   蔺辰见花洛如此亲密地扶着梅英的肩膀,心头泛起醋意,忙要将梅英拉回自己怀中,不料竟被梅英拍开手。   "你让开!"   梅英身子摇摇晃晃地转向花洛,伸出食指直指花洛高挺的鼻子,柳眉倒竖道:"就……就刚才,是不是你推的我,害……害得我险些摔倒?"   真是狗咬吕洞宾啊。花洛冷哼一声,"不要在这借酒装疯,爷不吃你这套。"别以为她醉了酒,他就不敢拿她如何。   "是么?"梅英忽地嘿然一笑,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那笑容透着一股极其诡异之感,花洛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犯怵,手不由自主地紧握住了身旁的巾箱。   眼看梅英朝着他逐步靠近,花洛微愕,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   "你……你想作甚?"她此时若敢当着蔺辰的面对他再次行那非礼之事,看他事后怎么收拾她!   察觉到梅英的蠢蠢欲动,蔺辰紧张道:"梅小英,你要干嘛?"说着上前制止,反被梅英一推,便跌了回去,还差点摔个屁股墩儿。   这喝了酒的梅小英简直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蔺辰斯文俊秀的脸一红,不敢说话了……   不过梅小英若是想要痛揍那家伙一顿,那他乐得隔岸观火,蔺辰幸灾乐祸地想。   没想到啊,平日里总是目空一切,从容镇定的家伙也有这么畏缩的时候啊。   梅小英当真是厉害,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哈哈哈哈……蔺辰虽然表面不露声色,然心内早已心花怒放。   "我命令你不准过来了,听见没有?!"   花洛已然顾不得仪态地往后躲,他真是后悔让这醉酒的疯女人上马车了。   "本姑娘就不信制服不了你,看谁欺负谁!"梅英以不可抵挡之势朝着花洛欺身而上。   "放肆!你快给我滚下……"   话未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温热的唇堵上。   花洛俊美的脸蓦地一红,连耳根竟也微微染上了一层红晕。   而一旁看好戏的蔺辰脸上笑容猛地凝滞,眼睛差点没从眼眶中掉出,这……这和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啊?!意识过来后,蔺辰朝着捧着花洛的脸狂亲的梅英,撕心裂肺般地呐喊道:   "住口!梅小英,不许亲!"   声音响彻云霄,顿时惊飞了路旁大树间栖息的无数夜鸟……   第三十二章 宿醉之后   却说梅英一觉醒来,已是一室光明,而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是什么时辰了?”梅英朦朦胧胧道,声音透着宿醉之后的沙哑。   “卯时了。”耳边一阵熟悉的男声响起。   梅英偏脸一看,一张放大的嬉皮笑脸赫然现于她眼前。   “啊!”   “啊!”   梅英吓得惊叫一声,一骨碌挣扎起身。   蔺辰也被梅英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一跳,跟着大喊大叫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梅英拉过被子盖过身子,然后拿起床边的软枕砸向他。   蔺辰身子敏捷地一斜,便躲过了一击,口气满含着幽怨之色,“梅小英,你还好意思问?我可是坐在你床头照顾了你一宿。”说着还故作委屈地凑到梅英身前,指着眼下方,妄图博取梅英的同情心道:“你看看,为了照顾你,我这黑眼圈都快耷拉到地上了,哎,真是可惜我了这英俊潇洒的脸蛋……”   梅英并未想起昨夜醉酒之事,只是一心挂念着自己的清白,看着他涎皮赖脸的样子,更是怒不可遏,便一巴掌往他脸呼去,“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你照顾?!”   蔺辰捂住鼻子,哀嚎一声,再看向梅英之时,泪眼汪汪,“梅小英,你莫不是把昨夜醉酒后做过的事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醉酒?梅英微愕,随后脑海中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昨晚……   “蔺辰见梅英脸色柔和,没有方才凶巴巴的样子,一时又吊儿郎当起来,凑过去道:“梅小英,是我辛辛苦苦把你扛回来的,你得报答我。”   梅英疑惑地盯着他那张笑嘻嘻的脸,此刻嵌在那张脸上的眼睛正朝着她不停地眨巴着,卖弄风骚。   “可是,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梅英略带着抱歉道。   蔺辰一双黑眸顿时晶亮晶亮的,“真不记得了?”不记得最好,一想到在马车上发生的事,他就气得牙痒痒。   “那个……我有做丢人的事么?”蔺辰怪异的眼神不由地让梅英局促不安起来。   梅英惊慌失措的神色令蔺辰升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蔺辰双手环胸,啧啧摇头起来。   “喂,你这摇头什么意思?”蔺辰的态度仿佛验证了她的猜想,梅英更觉不安了。   “你还是别问了,我怕你承受不住。”蔺辰故作严肃之色。   “喂,你别逗我了,快告诉我……”梅英心急如焚。   偏蔺辰依旧慢条斯理,不慌不忙,“你确定要听么,事情是这样的……”   “等等!”   梅英一脸颓丧,“我还是不听了。”或许她真承受不住,“嘶~”梅英不小心碰到嘴角,传来一阵痛感,梅英径自下了床,冲到妆台前照镜子。   “啊!”地尖叫一声,梅英回身追问蔺辰“我嘴角的伤……是谁打的?!”语气中透着愤怒。   一提起这事蔺辰就恨不得煽自己一嘴巴子。“还不是你自己活该。”蔺辰没好气地睇了梅英一眼,“梅小英,我真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姑娘家……哪来那么大力气……”   “我活该……”梅英嘀嘀咕咕道,“不对!”梅英秀眉一蹙,清澈的眸子猛地扫向蔺辰,“我梦见被狗咬了一口,原来不是做梦,那只狗一定是你对不对。”   “喂喂喂,你梦见的是狗,我是人好不好,而且我倒希望咬你的那个人是我……”最后一句,蔺辰几乎用幽怨的语气说出。   “好啊,你终于承认那个人是你了……你太过分了!”梅英抓住方才扔在地上的软枕就冲过去往他身上招呼。   蔺辰边跳脚便解释:“别打,别打,我话没说完,真不是我……”   “是你!”   “不是我!”   “就是你!”   “是我!”   “好啊,你承认了!”   “……”   * * *   对于到底是谁咬了她一口这问题,在梅英去了安晴院,见到正在和老太妃愉快闲谈的花洛后,终于醒悟过来……   对于梅英那可谓称得上‘灼热’的目光,花洛心中竟颇感不大自在,于是不露声色地转移了目光。   梅英也忙移开了视线,转向老太妃请安。   “梅英,你嘴巴怎么也受伤了?”老太妃瞥了眼梅英,继而又瞥了眼花洛,这两人嘴角上的伤口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梅英,花洛两人闻言不由自主地对视上了一眼,那眸中皆有异样情愫悄然流淌着,随即似被热流灼烫到一般,两人不约而同错开了注视彼此的眸。   梅英心跳得异常快速,脸也微微发烫,“啊……哦……回老太妃,奴婢吃饭之时,不小心自己咬到的……”说罢,将头埋低,恨不得缩进地板里面,才能掩饰她心头那强烈的羞耻之心。   没错,她一切都想起来了,真是该死,她怎么做出这等下流无耻之事来,亏她之前还好意思说人家下流。   “祖母,若无别事,我去书房了。”花洛忽地起身告离。   “嗯,也好,今天就在府中待着,学着熟悉府中各项事务,莫要再出去惹事了。这楚王也是,没事找你打什么架。”   花洛连连点头称是。   “等一下……”   花洛走出院门,却被梅英唤住。   花洛微怔,站住脚步回身望她,眉不自觉地皱起。   乍对上那双寒凉的凤眸,梅英升起一丝怯意,然梅英还是鼓足勇气,绞着衣袖走向他。   “昨晚……昨晚……”梅英期期艾艾了半天,愣是道不出个所以然来,脸倒是涨红起来。   花洛等了半天,已然不耐烦,“昨晚什么?”   梅英闻言豁出去似的朝他猛鞠一躬,再抬起身子时,脸上已然绯红一片,如新放之桃花,高声道:“昨晚的事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她一本正经的模样落入花洛的眼中,不知为何竟显得些许滑稽好笑。   花洛手抵唇间,微咳一声,掩饰想笑的冲动,随后压低声音,面无表情道:“感谢就不必了,我不过是恰巧经过而已。对不起……”花洛俊美的脸蓦闪过一抹窘迫,随后立即恢复一如既往的高贵优雅之色,居高临下道:“我收下了,此事过去,你把它忘掉吧。”   梅英心中微喜,立即斩钉截铁地回答:   “是,昨晚我……奴婢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王爷,您放心,奴婢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这求之不得的态度令花洛心生不悦,凤眸中的温度骤降。   梅英身子一哆嗦,小心翼翼地问:“王爷不相信?那要奴婢起誓么?”   花洛靠近她,冷然道:“你就这么想忘记?”   梅英眸子不小心撞上他的凤眸,一阵寒意袭来,梅英仿佛觉得自己正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微微后退了一步,皮笑肉不笑道:“不是王爷您让我忘的么?”   确实如此。花洛只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冷哼一声,语气别扭道:“很好,希望你真如此听话。”然那凤眸中的温度却越来越低。   眼前的人仿佛化作了一噬人凶兽,而她弱小且不堪一击,耳边一个声音催促着梅英快逃快逃,她的脑子有些发昏,浑身血液在血管中加速流淌,大有爆裂的倾向。   “那我……奴婢告退!”梅英惊慌失措道,说罢立即逃之夭夭。   花洛望着她那落荒而逃的背影,颇有些郁闷。   她那副见了洪水猛兽的神色难道是针对他的么……   他方才的样子很可怖?   第三十三章 素帕寄情   花轩内。   花洛歪靠于躺椅上,正漫不经心地逗弄架在檐下的白鹞。   “多吃点,还是你听话些……你啊,可别学有些人不知好歹,不然爷就把你烤了吃……”   那只叫‘梅英’的白鹞闻言立即震动起那强健有力的翅膀,发出不满的"嗷嗷"声。   “不喜欢烤的?那蒸的何如?"花洛凤眸浮起一抹邪恶,煞有其事的样子。   那白鹞仿佛似听懂了花洛的话,一个哆嗦立刻收住势焰乖乖缩成一团,从它这般副战战兢兢架势来看,大约这种极具威胁的话不止一次了。   花洛露出满意的微笑,“乖孩子,有灵性,不吃你了。”   这时,墨香拿着一精致拜匣进入花轩,恰听闻花洛的话,心中不由可怜起这只白鹞来。本是凶猛强悍的动物,如今却折在她家爷的魔爪之下,如何不令人心生叹惋。   “爷,这是褚家小姐叫人送来给爷的,说是上次没给您回信,略有些过意不去,便以这匣中之物表达心中愧疚。”墨香将拜匣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花洛放下喂食的银匙,拿起身旁几上的湿帕擦拭净了手,方接过拜匣,慢条斯理地打开拜匣,淡瞥了匣中物,却是一方素帕。   花洛放下拜匣,漫不经心的问向墨香:“你可知这罗帕有何寓意?”   墨香沉思片霎,认真做答:“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罗帕乃是女子贴身之物,带着说不清道不尽的缠绵之意,将罗帕赠与男子,必定是心悦此名男子了……”   花洛唇边勾起若有还无的笑容,“看来她这是提醒我莫忘了约定。”   墨香犹豫了下,“爷,你是真心喜欢褚家小姐么?”   花洛瞥向她,凤眸中满是耐人寻味的感觉,悠悠闲闲道:“怎么,你怀疑?”   墨香依旧不苟言笑,淡定道:“奴婢不敢,只是奴婢担心……”   “担心什么?”花洛颇有兴致地问道。   “褚小姐毕竟是尚书之女,身份毕竟非同一般,若是爷并非出自真心还是莫去招惹……”   墨香见花洛眯了眯眼,知这是他不满的表现,忙住了口,“是奴婢说错话了,请爷恕罪。”   花洛忽笑了,笑容明媚如春风,温和地安慰道:“不必紧张,你说的话我会考虑的。”说罢又继续逗弄那只白鹞起来。   墨香心中到底松了口气,罢了,她家爷爱如何如何。   褚府。   这日媚奴服侍褚清清用罢午膳后,褚清清觉得身子困倦,又嫌屋中沉闷,便让媚奴在花园亭内安了卧榻,亭内四周又垂挂了疏竹金镶软帘,于是在亭中拥衾小睡。   媚奴则坐在不远处花下的一白石墩子上替褚清清把风,免得有人进来打扰了褚清清的小憩。   此时正是晌午,花园中树荫重重,日影沉沉,令人昏昏欲睡,媚奴拼命撑住仍旧忍不住打起盹儿来,忽耳边一阵轻微的呼唤,使得她从昏睡中惊醒。   眼前忽现一张温文儒雅的俊脸,媚奴心内不由怦怦的跳了几跳,忙起身行礼问安,低声问:“赵公子怎么来了?”   赵子恒望着她,温和笑了笑,“受褚大人邀请前来赴宴,席中多饮了几杯,略有醉意,便出来散酒,却不料在此处撞见媚奴姑娘。”   媚奴垂着眸,为难道:“我家小姐此时在花园亭子中小憩,不如我带公子去别处散酒如何?”   赵子恒视线瞥了眼不远处垂着软帘的亭子,正待答话,帘中却传来褚清清婉转如黄莺般的娇语:   “媚奴,是谁来了?”   “回小姐,是赵公子。”媚奴放高了声。   帘中人沉默片刻方回:   “请赵公子过来吧。”   媚奴眉眼不由浮起一抹喜悦又忙收敛,低着头恭敬道:“赵公子随我去吧。”   她眸中那抹喜色并未逃过赵子恒眼中,他心思微动,却不动于声色,随着媚奴走向亭子。   媚奴将赵子恒领到亭子处,卷起帘子,请他入内,便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赵公子。”褚清清歪靠于卧榻上,朝他盈盈一笑。   赵子恒作揖抱歉道:“实在没想到清清小姐会在花园中赏花,一时误撞了进来,还请小姐莫怪。”   “赵公子言重了,我听说父亲今日邀请了许多文人墨客来府中做客,便料到了赵公子必定在其中。”褚清清道。   “子恒才薄,却能得褚大人器重,十分荣幸。”赵子恒这一番话虽是谦卑,然他那眉梢眼角却自有一股傲然之气。   褚清清不由斜眯起眼看他,笑道:“赵公子真是谦虚,对了,听闻公子不日将参加殿试,清清在此先预祝公子高登金榜了。”   赵子恒目光深沉地望了她一眼,“多谢小姐的祝福,此次殿试,就算不为了我自己……”到此他故意一顿,随后坚定道:“为了小姐你,我也要全力以赴。”   褚清清微愣,脸一红,柔声低语道:“为了我作甚?这是你的事啊。”   赵子恒面露压抑之色,沉默片刻,终于回道:“其实有句话放在我心中很久了,只从第一次见到小姐,我便生了爱慕之心。”   媚奴立于亭外,竖耳倾听,听到赵子恒的话,心中不由为褚清清感到欢喜。   然褚清清听闻此言,似乎有些愕然,“赵公子怎能说出这般话来?”   媚奴并未从褚清清的语气中听出高兴起来,不由有些着急起来,紧接着又听赵子恒道:   “唐突了小姐,我很是抱歉,只是我实在无法掩藏心中对小姐的恋慕,才如此冲动表白,子恒不才,此次若是侥幸进得殿前三甲,小姐可愿将心付与子恒?”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那是我自己能做主的。”   “那小姐可愿告诉我你的心意?”   “身为女子,出嫁从夫,我只能爱我的夫君,若是私相授受,想必赵公子也会瞧不起清清吧。”   “小姐知礼守礼,是子恒唐突了小姐,实在惭愧。”赵子恒语气中稍显失落,却对她表示尊重。   她家小姐并未直言拒绝,那么就表示这赵公子还有希望吧?媚奴微微松了口气。   “媚奴,你送送赵公子吧。”褚清清吩咐媚奴道。   媚奴领命送赵子恒走出花园,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媚奴微抬起眸注视前面挺拔俊逸的身影,犹豫了会儿,尽管已经知道他们的对话,还是忍不住问:   “不知赵公子与我家小姐谈得怎样了?”   赵子恒闻言回身站住脚跟,笑容温润亲切,“你好奇?”   媚奴只好也停住脚步,不好意思道:“我……赵公子才华横溢,容貌又佳,很配我家小姐。”   见她一脸单纯的模样,赵子恒不由升起调侃之心,“难道你中意我?”   媚奴没想到看起来温文儒雅的赵子恒竟会说出这般不正经的话来,不由羞红了脸,她并非中意他,只是为了她家小姐好,她不希望她家小姐把一颗芳心系在那风流王爷身上,所以才想撮合他与她家小姐的。   媚奴微微皱起了眉头,略带嗔意道:“赵公子也忒不正经,我这可是在为你争取呢。”   赵子恒闻言非但不收敛,笑容反而更张扬:“如此小生要多谢媚奴姑娘的大恩大德了,还请媚奴姑娘在你家小姐面前多替小生美言几句。”   媚奴见他不曾拿对下人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对待她,反而与她随意谈笑,不由消了怒气,也和他开起玩笑来,扬眉道:“你这个油嘴滑舌的书生。好吧,若是将来事成的话,你要如何报答我的恩德?”   赵子恒露出一意味深长的笑容,“给你配一个好人家如何?”   “呸呸呸……”媚奴啐了他一口,又瞪了他一眼,羞道:“我才不不要。”   “那你要如何?”赵子恒暧昧地看着她。   媚奴不曾经历过男女情'事,自不知他眸中意味,只是莫名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他,声音又低又软,“我是要一直待在小姐身边的,你答不答应?”   赵子恒凑近她,低声笑道:“想待在小姐身边,不就是想待在我身边么。”   媚奴心怦然一跳,立刻后退躲他远远的,红着脸羞嗔道:“呸,哪个想待你身边,你自己出去吧,我不送了。”说罢慌乱逃掉。   赵子恒停在远处,目送她离去,随着人影的消失,那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去,雅致的眸中浮起几分凉薄。   第三十四章 酒楼风波(一)   自上次醉酒事件发生后,蔺辰便一直缠着梅英要她还欠他的人情,梅英本待不理会他,奈何他一直阴魂不散地纠缠她,闹得她心烦意乱,无法专心干活,最终,梅英只好答应还他人情,蔺辰于是提出要与她再吃一顿饭,为了彻底摆脱他,梅英爽快地应下。   于是趁着梅英休假这日,蔺辰带着梅英来到天下第一酒楼,一进门便有热情的伙计前来招呼,那伙计眼尖,见蔺辰服饰鲜豪,便直接带着两人上了二楼靠窗的雅座坐下。   蔺辰征询梅英的口味后,便点了菜,又要了一壶杏花酿。   梅英顿时想起酒醉之事,不由心有余悸,“你们男的都这般喜欢饮酒么?”梅英疑惑道,只因想到那个男人似乎也时常饮酒。   蔺辰扬眼笑道:“那是当然,无酒无欢,一杯解千愁。”   梅英摆出一副难以理解的神色,随即视线转向楼窗外。   酒楼建于水上,不过梅英这面的楼窗对着却是一片桃花林,此时已是暮春时节,只见落红满地,树上绿意盎然,红绿分明,倒是悦目。   “怎么样?这酒楼是不是十分有情调?”蔺辰殷切地望着梅英,希望得到她的肯定。   梅英点点头,毫不吝啬地肯定他的品味,“嗯,很不错。”   蔺辰乐不可支,自夸道:“那是自然,我的品味一向处于巅峰状态。”   梅英不可思议地瞥了他一眼,竟无言以对。   忽听得一阵悠扬的琵琶声,梅英和蔺辰循声望去,却见不远处包厢里,坐着几名服饰甚都的贵公子,一名月媚花娇的美人正弹着琵琶为众人助酒兴。   蔺辰眼前一亮,不由多注视了几眼那美人,才回过头笑嘻嘻道:“梅小英,你看那小娘子是不是很俊,她长得比你好看耶。”   梅英自是知道那姑娘长得比她好看,可蔺辰这种毫不客气地拿她和别人对比的做派,实在太伤人自尊,且令人发指。   梅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鄙视道:“送你两字,肤浅。”   “咳咳……”蔺辰仿佛被她的话呛到似的,俊脸微红,急于弥补道:“那个我没说完呢,虽然你没她好看,但她的灵魂没你有趣,比起皮囊,我更喜欢一颗有趣的灵魂。”   梅英闻此言论更加来气,索性别开眼看窗外,不再搭理他。   真是,对着空气都比对着他强。   蔺辰见状误以为梅英吃醋,心中微喜,“你别生气,就算她长得再好看,我也不会心动的。”   梅英秀眉不禁一蹙,总觉得他这话听起来有股说不出的别扭感,于是回转视线,认真解释道:   我并非因这个而生气,你是否对她心动并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不喜欢你拿我与别人去比较,我想只要是个女孩子都不希望被人拿来比较吧?”   蔺辰心头微感失落,为梅英急于与他撇清的话语,正欲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见梅英视线盯着某处,秀眉紧锁,目露复杂之色。   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却见花洛与一位虽蒙着面纱,却难掩动人风韵的女子同上了楼梯,看见梅英,花洛神色未改分毫,然在看见与她同座的蔺辰时,长眉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怎么又是这家伙,到哪都碰上,邪门。”蔺辰不高兴地嘟哝道。   眼看着他们朝着她这方向而来,梅英紧紧攥住了膝前衣料,一时如坐针毡。   “不料在此又碰到了二位一同出来,真是巧啊。”花洛声音低沉优雅,听不出其中情绪。   “可不是么?”蔺辰冷笑道,随后视线停留在梅英身上,她这般畏畏缩缩的样子是蔺辰从未见过的,这让他不禁怀疑她与花洛之间是否发生过什么。   梅英此刻恨不得将头缩到桌底下去,好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一旁的褚清清则为环绕在这三人之间的怪异气氛感到莫名,挤出一丝微笑,礼貌地问道:“王爷,你们是相识吧?何不介绍一下?”褚清清无法忍受花洛的忽视,一心想令他的注意力转回到她身上。   如她所愿,花洛目光转回她,唇角上扬,露出绚烂迷人的笑容,向她介绍起蔺辰来,“这位是我的表叔。”尽管神色略有不屑,语气却温和有礼。   褚清清揭开面纱,美目流转着动人秋波,柔声曼语道:“前辈有礼,小女子名叫褚清清。”   蔺辰见了她的庐山真面目,顿闪过一丝惊艳光芒,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微红着脸道:“不必多礼,那个,别叫我前辈啊,叫老了,你可以叫我蔺哥哥。”   褚清清微愣一下,掩唇轻笑道:“前辈真是风趣。”   美人就是美人,怎么看都赏心悦目。蔺辰心中感叹道,不过因为梅英在旁,蔺辰也没敢多看。   “那,这位姑娘呢?”褚清清视线转到梅英身上,见她衣着朴素,并不像大家之女,然她却与花洛相识,这令褚清清不禁对她的身份产生好奇。   花洛淡淡瞥了梅英一眼,“不过是府中的一下人而已。”不论话语还是口气皆夹带着嘲讽意味,然话出口,他便隐约后悔了。   对于花洛的话,褚清清很是愕然,又不知如何做答,只好微微一笑,掩饰心中尴尬。   梅英眼眶泛红,咬着牙关拼命隐忍着,不让羞愤的眼泪自眼眶中夺出,这混蛋就是希望她当面出丑,她绝不会让他得意。   在看到梅英脸上浮起受伤神色后,花洛更是追悔莫及,可又放不下身份弥补言语的过失,“不知可否与两位共坐呢,人多热闹些。”   他的笑容十分蔼然可亲,仿佛方才得冷嘲热讽仅不过大家的错觉,否则以他高高在上的心性又怎会要求与一个被他嘲讽为"下等人"的人同坐?   蔺辰一时有些不习惯花洛给他好脸色,竟呆了片刻,而就在他回过神来准备拒绝时,花洛已经如同主人一般,径自入了席位,且还是梅英身旁的位置。   蔺辰顿时懊恼无比,甚至有股揍人的冲动。   “清清,你也坐吧。”花洛温声道。   褚清清眸中闪过错愕之色,她心中很是排斥与下人同桌共食,但碍于花洛和蔺辰都没说什么,自己也不好表现出自己的不满。   就在褚清清准备落座时,梅英却猛然离了椅子,“奴婢站着吧。”似是觉察到了褚清清的不满。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梅英和褚清清脸色皆一僵。   而后梅英垂下了头,选择当缩头乌龟。   褚清清望向花洛,眸中有着不可思议,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冷峻神情。   蔺辰和花洛互看彼此,眸中既含复杂之色又隐隐充斥着火'药味。   “梅小英,你来坐我身旁吧。”蔺辰望着梅英柔声道,继而狠瞪了花洛一眼。   梅英略有不安地瞄向花洛,莫名地担心他会发怒,然而花洛对蔺辰充满挑衅的眼神若却表现得一脸若无其事,而且再未执言,似是同意了蔺辰的话。   梅英暗自纳闷,所以他只是希望她坐着么?他究竟意欲何为?道出她的下人身份令她出丑的人是他,转眼却又让她与他们这些高贵的人同桌共食?真是令人难以理解,又或许,他接下来又想出了整她的方法?!   想到此,梅英立即胆寒发竖。   第三十五章 酒楼风波(二)   难得的,花洛能够与蔺辰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吃饭。   而另一边,褚清清却对与下人同桌共食这种事心怀芥蒂,因此脸色一直不是很好,几乎也没怎么动过箸。   蔺辰正一门心思地给梅英面前的空盘子里夹菜,根本不拿正眼瞧前面那两人,弄得梅英窘迫不已,暗暗瞪了他一眼,悄声低语道:“够了,我吃不完。”   蔺辰一脸嬉皮笑脸,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行,你太瘦,瘦得都好似豆芽菜了,得多吃。”   梅英闻言气闷,又不好当着花洛他们的面朝蔺辰发作,只是嗔怪了他一眼便作罢,就在此时,似有一道灼人的目光朝她射来,令梅英食难下咽,视线不由自主抬起瞥向前方,却见花洛正优雅从容地吃着食物,偶尔还往褚清清面前的空盘子里夹菜,一边微笑道:“你试试这个。”   梅英觉得自己一定多心了,才会觉得花洛方才在盯着她看,然不知为何,花洛给褚清清夹菜一举落入她的眼底,竟心生一丝不快,下意识地将视线偷转向褚清清身上。   褚清清脸上并不见欢喜之色,只是凝望着花洛的脸,脸上似罩了一层寒霜,隐忍片刻,她终究忍无可忍,蓦然放下箸。   她这一突兀之举顿时惊到梅英和蔺辰两人,梅英心怀不安,蔺辰则紧皱眉头,心头的不满尽显于脸上。   花洛跟着放下箸,依旧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王爷,清清方才就一直有句话想说。”褚清清盈盈一笑,笑得不怀好意。   "但说无妨。"花洛笑道。   “王爷,看来您府中对下人管得很松呢。”清清鄙夷地看了眼梅英,冷笑道。   不过一个低贱卑微的女子,然这桌前的两男子视线却始终放在她的身上,根本没把她褚清清放在眼里,这让她的自尊心怎生受得了?   花洛笑容依旧,然却不带丝毫温度,“何以见得?”   褚清清一心想发泄不满,并未察觉他语气中透露的不快,“你们府中的下人真是自由,要是我府中的下人,这般随意出府走动,只怕早就被赶出府了。”   蔺辰到底顾着褚清清是大家之女,没与她计较,便看向花洛,替梅英解释道:“梅小英是我拉着她出来的,且假也老太妃也是准的,你虽是靖阳王府的主子,但不会连侍女休假时去了哪,与何人在一起,做了何事这等私事也想要干涉吧?”蔺辰越说越夹带上了一股讽刺之色。   “若是休假期间,她做什么自然无我无关。”花洛一脸淡漠。   蔺辰有些惊讶他的回答。而褚清清见两人皆对身份低贱的女子有所袒护,更加怏怏不乐起来,“虽然如此,但我们府中却没有与下人同桌共食的习惯,并且,我们府中的下人也识尊卑大体,自知身份低贱,不配与主人同食。”   “褚小姐,你话过了。”难得地,蔺辰对如此貌美动人的女子竟冷下了脸。   褚清清的话如同无形的针字字扎在她的心头,令她又痛又难堪,蓦然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梅小英!”   蔺辰惊呼正要起身去追,却不料花洛比蔺辰更先一步站起来追了上去。   手臂被人拽住,梅英回头见是花洛,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火,一切都是他所引起的!“放开我,你还想怎么羞辱我才满意?”梅英撒气道。   “我没想羞辱你。”花洛淡淡道,并未放开她。   没想羞辱她?她定是听到了一个莫大的笑话,明明事情因他而起,他却一脸的无动于衷,简直可恨,"放开我!"梅英拼命挣脱他的手,后退几步,不料身后便是楼梯,梅英一脚踏空,整个人栽下去。   花洛一惊,连忙伸手捞住了她,蓦然将她抵在墙上,“怎么,连命都不想要了?”花洛沉声道,眸中泛起戾色。   梅英惊魂未定,闻言却立即反驳,“我当然珍惜自己的命。”况且她要不要命与他有何干系。   “你不在老太妃身边侍候着,竟然跑出来与男人私会?”语气中透出一股连他也未意识到的醋意。   “今天我休假,想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谁也管不着,你快放开我,这里是大庭广众,你以为是秦楼楚馆么?任由你胡作非为。”秦楼楚馆梅英故意咬得很重,甚至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借此讽刺他私生活混乱。   “你……”花洛脸色一僵,她的唇微翘起透着挑衅,眸子因为发怒而闪烁着波光,这般张扬叫嚣的模样是花洛不曾见过的,脑中不由空白了片刻。   这时蔺辰赶来,一把将花洛推开,怒色道:“喂喂喂,别动手动脚的。”看向梅英时,却是一脸的关心,“有没有事?”   "没事。"梅英摇了摇头没有看他,依旧死死瞪着花洛,大有与他对峙到底的架势。   “梅小英,我们走吧,今日真是扫兴。”蔺辰拉了拉梅英的手臂。   梅英这才收回目光,忽地想起什么,悄声向蔺辰道:“可是还没付钱呢。”   蔺辰差点没翻白眼,“你还想着付钱啊。”恶狠狠地睇了眼花洛,没好气道:“自然会有人付钱的,梅小英,走啦。”   “可……”   “没有可。”   梅英话未说完便被蔺辰拖下了楼,留下一脸阴沉的花洛兀自站在原地。   酒楼外。   梅英和蔺辰穿过桃花林,准备打道回府。   好不容易的一次约会又泡汤了,蔺辰气得火冒三丈。   “那丫的,一身妖气,梅小英,你可别离他太近,小心魂会被他吸掉的。”虽然蔺辰对花洛那比女人还美的长相没什么意见,但他一想到有可能梅小英也会被他的容貌所吸引,他就忍不住嫉妒起他的美貌来。   “他一身妖气,你又是什么?”梅英翻了个大白眼,心中却对酒楼上发生的事依旧耿耿于怀。   蔺辰昂首挺胸,自信满满道:“老子……我当然是一身阳刚正气了,跟我在一起,保证你每天都仿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   "不要脸。"梅英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蔺辰嬉皮笑脸地朝她凑过去,“我在你面前要脸做什么?你要的话我的脸都可以给你,不,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包括我的心,我的身子呦……”   蔺辰说着欲搂她肩膀,被梅英拍开了那咸猪手。“谁要你的心,你的身子,少恶心人了。”   “我就喜欢恶心你,怎么样?”蔺辰晶亮的黑眸闪过一抹狡黠,趁梅英不注意之际,猛地伸手捏了下她白皙的脸蛋,随后远远跳开,手叉腰间,得意洋洋地看着梅英。   “你是不是找揍?!”梅英头顶冒烟。   蔺辰朝她扮了个鬼脸,斯文俊秀的脸满是吊儿郎当之态,“来啊,你追上我,我就让你揍。”说罢朝跑开了。   “你给站住,等我追上你,看我不揍死你!”梅英追上去。   花洛伫立窗前,面无表情的望着桃花林中两人追逐打闹的身影。   褚清清立于他的身后,凝望着他修长优雅的身姿,心里大不是滋味。   “王爷……”褚清清轻唤。   花洛闻言回头,态度冷漠,不复以往的柔情亲近。   “我送你回去吧,改天我再约你。”   第三十六章 各自的心思   次日,花洛晨起,墨香正侍候他更衣洗漱。   花洛垂眸凝望着墨香的头顶,长睫遮住了他的眸色。   墨香虽未抬头,却依旧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自她头顶上方传来,令她芒刺在背,惴惴不安,尽管如此,她手上的动作依旧熟练流畅,看不出丝毫异样。   “墨香,我给你放个长假如何?”忽听头顶传来花洛低沉的声音。   墨香惊愕抬眸,小心翼翼问:“爷是嫌弃奴婢事情做得不好么?”   “恰相反,你办事能力很好,你的辛苦我看在眼里,所以我决定给你放一个月的假。”花洛言语诚挚,令人难以怀疑他另有目的。   墨香呆愣片刻,方回:“爷,您也知道的,奴婢无家可回了,在外面也没地方可住。”   “无妨,我城郊有座空宅子,你可以去那住。”花洛体贴道。   “……”   这是赶鸭子上架?她家爷的心思向来深藏不露,好在她也并非好奇之人,于是福身道谢道:“如此,多谢爷的美意了,不知爷想奴婢何时起身?”   “你今天就动身吧。”花洛很满意她的回答。   真是匆忙啊,墨香镇定自如道:“是,那待会儿奴婢就去收拾行囊。”   侍候花洛洗漱完毕,墨香福身退下,花洛随即也出了房门,往安晴院而去。   与此同时,蔺辰已在安晴院老太妃处。   “辰儿,你莫不是在与我说笑?”   听闻蔺辰的请求,老太妃有些吃惊,甚至怀疑是自己听差了,然旁边沈柔君,锦儿,王嬷嬷也是一脸惊讶之色,老太妃这才确认自己没有听差。   “姑母,侄儿是认真的,还请姑母将她赐与侄儿。”蔺辰收敛了嬉皮笑脸,极其认真道。   老太妃顿时沉下了脸,厉声道:“辰儿,你是什么样的人,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怎配得上你的身份?”   蔺辰继续游说:“侄儿又不曾想过要娶她为妻,不过见她有趣,想放她在身旁侍候罢了,反正您又不缺那一个侍女。”   老太妃脸色稍霁,“你简直是胡闹。平时也没见你身旁需要侍女侍候。”   “嗯……就是突然想要一个了嘛。”蔺辰伸出两指搓了搓鼻梁,眼前游移闪躲。   老太妃继续教训道:“平日里你行事不拘小格也就算了,如今还与府中的下人厮混起来,这成何体统?此事莫要再提了,再提姑母可就生气了。”   蔺辰担心太妃回头会责怪梅英,连忙解释道:“姑母,侄儿与她是清清白白的,而且她也不知道我向姑母提的要求,是侄儿一厢情愿的。”   蔺辰这番话原是好意,却不料适得其反,让老太妃更加怀疑两人的关系,“你还如此维护她,莫不是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沈柔君见老太妃脸色比之前更差,忙帮着劝说道:   “蔺表舅,你还是听外祖母的话吧,不过一侍女而已,你何必如此上心?”   蔺辰心中本就急切,再有沈柔君言语添堵,便烦躁起来,正待向老太妃解释,却值花洛过来给老太妃请安,此事只得暂告一段落,一时无比捉急,看向花洛的眸中不禁多咯了一丝幽怨。   “祖母,孙儿来向您请安。”见到蔺辰,花洛眉微微蹙动。   老太妃依旧在气头上,没好声道:“平日请安不见你那么上心。今日莫非也有事要与我商量?”   “祖母真是料事如神。”   还真猜对了。老太妃冷笑一声,“不是料事如神,是有前车之鉴。”说着睇了眼蔺辰。   蔺辰闻言尴尬地别开了视线。   “说吧,你有何事?”老太妃切入正题。   “祖母,孙儿的侍女墨香有事请假了,如今孙儿身边正缺一个熏衣叠被的侍女,想向祖母借用一下您身边的侍女梅英。”   沈柔君闻言顿时花容失色,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发颤道:“表哥……怎么你……你也……”说罢只怕会当着众人面失态,于是掩面夺门而出。   “小姐……小姐……”锦儿连忙追出。   老太妃见状更气,冷笑道:“一个小小侍女竟都给你们记挂惦念上了,你们一个个真给我长脸了!”   花洛原还有莫名,直到听闻老太妃这一番话,终于明白过来,凤眸瞥向蔺辰,里面落了一片乌云,而蔺辰也紧盯着他,眸含挑衅。   梅英刚进安晴院的门便与沈柔君迎面撞上,沈柔君见到她,眸中顿时射出一抹浓重的幽怨之色,而后跑开。   梅英僵立当场,一头雾水。   不一刻,锦儿也跟着跑过,见到她更是恶狠狠睇了她一眼才去追沈柔君。   梅英十分傻眼,这是什么情况?她招谁惹谁了?莫名奇妙地摇了摇头,继续走,就在刚踏进老太妃房间那一瞬,四双眼睛便向她齐刷刷射来,梅英心肝一颤,猛然有股拔腿而逃的冲动。   对她来说,花洛与蔺辰简直是两尊大神!但凡他俩相遇,准备有不好的事发生,而且还会殃及她这条无辜的小池鱼。   不过话说回来,今日大家的眼神怎么都怪怪的?而且似乎都是针对着她而来?   梅英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老太妃,早膳安排好了,请您移步到膳厅吧。”说罢退至一旁侍立。   老太妃不由多看了梅英一眼,梅英莫名心虚地垂眸,老太妃又将视线移至花洛身上,梅英也循着老太妃偷瞟了过去,   花洛此刻正斜睨着窗外风景,神情透着散漫慵懒,然仔细研究的话,你会发现其中透着细微的愠色。   梅英又循着老太妃的视线瞟向蔺辰,发现蔺辰正盯着她看,斯文俊秀的脸上满写着痴迷两字,见梅英朝他看来,嘴角顿时浮起明朗笑容。   梅英愣了下,总觉得他那笑容倒是比平日里的顺眼得多,正想着,旁边忽传来花洛的轻咳声,梅英瞟向他,却见他依旧旁若无人的看赏着外头风景。   梅英正觉气氛诡异之际,耳边冷不丁的响起老太妃的话:   “洛儿,辰儿你们都留下来用早膳吧,你们可都没这么早来给我请过安,一下子还来俩儿,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老太妃说最后一句话时却是看着梅英的,且眼神透着严厉。   梅英心一咯噔,忙低下头去,心中总觉得老太妃这番话好似暗含它意。   在此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啊?梅英心慌得不行。   第三十七章 情愫暗生   紫檀木圆桌杯盘罗列,摆满了各式山珍海味,素果甜糕。   “你,过来帮我夹一下菜。”   梅英正给老太妃布菜,忽听花洛道。抬眼看他,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眼皮猛地一跳。   “耳聋了么?叫你呢。”花洛伸手朝她一勾,话语虽难听,笑容却如此温煦。   然梅英早摸透了他的心思,只要他朝她摆着这样的笑容,准没安啥好意,念及此,心里打一个寒噤,却不得不硬起头皮上前。   “王爷想吃什么?”梅英举起布菜的箸,尽量保持微笑。   花洛斜眸打量了她一眼,其中透着淡淡嘲讽,“豆芽儿。”   梅英脸一红,心中愤然,然笑容却越发灿烂,温婉道:“是,王爷,奴婢这就给您夹。”说罢拿起箸去夹起一大把豆芽儿。吃,让你吃,撑死你!正在打算把菜夹到他的碗里,花洛却猛地朝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吓得她一哆嗦,险些掉了箸。   无视她的怒目而视,花洛笑得气定神闲,“爷吃不了这么多。”捉住她手腕的手故意收紧,引领着她把菜放下重新夹了少许,再放到自己的碗内,才放开她的手,朝她莞尔一笑:“这么多足矣。”   梅英立即忙缩回手,脸色涨得绯红,一半赧然,一半气愤。自己明明会动手,却非要她来夹,他分明故意在捉弄她!心中隐约升起一股将菜盘子扣在他头上的冲动!   蔺辰在一旁冷眼看他们互动,心中醋意大发,“梅英,我也想吃豆芽儿,你给我夹。”说着脸上朝她绽放明媚如春的笑容。   这一个个的都没有手么?!不会自己夹么?!梅英无视对他的笑容,心头敢怒不敢言。   仿佛读懂她的心里话,蔺辰无辜道:“我够不着。”   "是,公子。"克制直往上冒的怒火,夹起豆芽菜放进他的碗里,柔顺且不失礼貌一笑,“请问公子还有什么想吃的呀?”   “没有了,多谢。”蔺辰回以微笑,随即挑衅地瞥了花洛一眼。   花洛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早已气乐,只道梅英给他夹菜一脸不愿,给蔺辰夹却跟巴巴赶上前似的。   “你去给我盛碗汤吧。”花洛再次对梅英颐指气使起来。   梅英太阳穴阵阵抽痛,根本无法顾及看老太妃此刻的神色,而一旁帮老太妃布菜的王嬷嬷终于看不过去了,向花洛道:“王爷,我给您盛吧,奴婢这近些。”   “不用,嬷嬷侍候祖母便成。”花洛淡淡道。   "我来吧。"梅英无奈只好替他盛汤。   饭桌上,老太妃一直紧蹙霜眉,静观着这火'药味十足的局面,又细细打量梅英一番,总觉得她长相也没那么出众,莫非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一想到此,老太妃不沉下了脸,她平生最不喜的就是这种表面温顺,内地里尽耍狐媚伎俩的女子。虽不过是猜测,内心却对梅英的好感骤降了一番。   梅英盛好汤将汤碗递给花洛,对上他那意味不明的邪气凤眸,心突突一跳,想要收回手,已然来不及,汤碗与他的手甫一接触,“砰!”地掉落在地,汤水碎片四溅。   “怎如此不小心?”"怎如此不小心?"   老太妃和花洛的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满含责备,一道却是幸灾乐祸。   梅英无声地向老太妃缓缓跪下,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   她这种沉默反倒像是对花洛无声的斥责,花洛嘴边的笑意滞住,怎么也笑不下去了,心中不明白为何面对着她,他的行为总是这般缺乏理智又如此荒唐可笑。   “奴婢知错,请老太妃惩罚。”   一旁的蔺辰忙替梅英求情:“姑母您别动气,我看她也不是故意的。”   “辰儿,你不必为她求情,原以为她是个办事谨慎的,却未料这般冒冒失失,今日若不惩戒她,让她长点记性,他日若是在宾客面前失礼,岂不是丢尽我王府的脸了”老太妃借机发作道。   “奴婢愿意接受惩罚。”   老太妃向王嬷嬷道:“紫兰,带她去领罚。”随后看向花洛和蔺辰,冷声道:“洛儿,辰儿,我已吃饱,便先行回房了,你们随意。”   待老太妃去后,王嬷嬷叹了口气,“梅英,随我去领罚吧。”   蔺辰心中有愧,走过去想扶梅英起身,却被梅英甩开,就连看他一眼也不曾,便径自起身随王嬷嬷走了,蔺辰望着落空的手,发起怔来。   经过花洛身旁,梅英冷冷地朝他瞥去一眼,这就是他的目的吧?希望老太妃讨厌她,从而不让她好过,他的报复还未肯终止。   难道她就那么的罪不可赦?就因为她当掉了玉佩?她明明向他解释过自己并非有意的,为何他就是不肯相信?   一开始她的确觉得自己对他有所亏欠,所以甘愿用失去自由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可如今细想下来,他当初不也曾向她作出那般无礼的举动?他有向她道过歉?或许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根本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吧?   望着离去的背影,心因为她临去时的那充满着厌恶之色的一眼而失去了平静,花洛伸手捂住心口的位置,怎么会……怎么会产生这样的闷慌感觉?   一向从容淡定的他,在这一刻,凤眸蓦然浮起慌乱情绪。   * * *   林琛经过走廊时,见到墨香背着包袱,坐在美人靠上,一脸茫然无措。   林琛微感诧异:“你背着包袱在这傻坐着干嘛?”   墨香伸手过去,面无表情道:“你使劲儿拧一下我。”   林德虽然莫名,却还是招着她的话用力拧了她手臂一下。   墨香呼痛,原来真不是做梦。   林琛黢黑刚毅的脸写满了疑惑,“你傻了?”   墨香解释道:“并非我傻,是我怀疑爷脑子出了毛病,你知道么,他今早竟然给我放了长假……”   林琛闻言不由笑出声来。   墨香皱眉,“你笑甚?”   林琛于是前倾身子,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原是如此……墨香听闻丝毫不觉得诧异,这倒是挺符合她家爷的做派,知道她家爷脑子没毛病,墨香终于可以安心离去了。   林琛长叹一声,关心道:“你在外面好好待在,时间适合了我去接你回来。   “嗯。”墨香点头头。   林琛又道:“在外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嗯嗯。”墨香继续点头。   林琛眸中浮起一层泪光,“在外莫要贪玩,莫要惹事,但若是被人欺负了,就还手,往死了揍。”   “嗯嗯嗯。”墨香重重地点头,眸中也微微泛红,“你别说的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林德琛在她头顶凿了一爆栗,气道:“从小到大,我们都没怎么分开过,我担心你不行啊。”说着情绪竟有些控制不住起来,忙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你走吧,记住我吩咐过你的话。”   墨香微怔,随后伸手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记住的,那我走了。兄长。”   耳边一阵掠风声响起,林琛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没有吩咐墨香,正要叫住她,然一转身,墨香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林琛仰天长叹。   第三十八章 断交   梅英正跪在院中,膝盖下,是鹅卵石铺就的路径,初时的痛楚过去后,腿脚只剩下麻木。   此时正值晌午,她跪了估摸有几个时辰了,正午的阳光炙热且刺眼无比,空气很闷热,无一丝风。   梅英额头上不停冒着汗,连背后的衣服也湿透了,可是她表情丝毫未变,眸中满是坚韧不屈的光芒。   远处阁楼之上,花洛凭栏而坐,凤眸凝视着院中那抹羸弱的身躯,里面有着复杂纠结之色。   林琛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前。   花洛淡瞥了林德一眼,沉声道:“你去给她拿个垫子吧。”   林琛愣了下,“是,属下这就去。”   既然心疼,又何必故意针对呢?林琛感到十分无解。   “回来。”   然林琛没走几步,却又被花洛叫停了。   “爷,还有何事?”林琛回头问,却见花洛凤眸中泛起寒意,“不必拿了。”   林琛诧然,随后看向梅英那处,却发现蔺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林琛立刻理解了花洛的行为。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向姑母提出将你赐予我的要求,你也不会受罚……”   蔺辰望着跪在太阳底下的梅英,愧疚,心疼,懊恼等各种情绪瞬间占据了他整颗心。   “你不必自责,这是我的错,是我摔碎了碗,才惹老太妃生气的。”梅英将错误归结回自己的身上,似有意与他拉开距离,她已经从王嬷嬷那知道发生了何事。   蔺辰闻言更加后悔自己的自私,“不是的,正是我提出那样的要求,姑母才会迁怒于你的。”他一心只想着自己开心,却从未考虑过梅英的处境,才害她失去了老太妃的信任,归根结底,是他的错。   梅英突然感到崩溃,不禁朝他大声道:“我都承认这是我自己的错了,你还想干嘛?”   蔺辰眸中浮起受伤之色,有些慌张道:“梅小英,你一定要这样么?你可以打我,骂我,但别和我这般生疏可以么?”   梅英现在只觉得头昏沉沉的,耳也鸣得厉害,眼前出现了重影,胃也一阵一阵地抽搐起来,她已经很难受了,为何他还要来这里不停的纠缠她。忍住强烈想要呕吐的恶心感,梅英脸色惨白,语气虚弱道:   “蔺公子,我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不想当物品。随便让你们赐来赐去的,我和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你们身份高贵。我高攀不起,也不敢高攀。所以请你快快离去吧。”   蔺辰听闻她的话原打算先离去,以免再刺激到她,可见她面色苍白无色,气喘吁吁,不由十分担心道:“梅小英,你可是很难受?”   梅英催促道:“我没事,你不必管我,你快走。”   “你不能再跪了,我带你去见我姑母,我替你求情。”蔺辰神色既严肃又有着心疼。   蔺辰握住她的手企图把她从地上拉起,却被梅英甩开来,她不需要他的好意,梅英微抬眼扫了他一眼,眸中有的只是如同对待陌生人的漠然,只见她语气讥讽,一字一句道:“难道,你还嫌害我害得不够么?”   蔺辰怔住,随即脸色一片惨然。的确,他不该再插手此事,否则可能会致使她受到更大的处罚。   可是……他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疼痛,疼得快让他不能呼吸了,难道他真的喜欢上她了么?   蔺辰心神一时无比慌乱,看着梅英额头不停流汗,便从怀中掏出一巾帕,正在给她擦汗,却再次被梅英冷声拒绝。   “不必了。”   蔺辰伸出去的手滞住,停留半晌,终于收回,默不作声的将巾帕放在梅英的膝盖上,随即黯然离去。   * * *   曲江湖。   花洛与褚清清并肩立于画船船头,欣赏着夕阳西下的醉人风景。   但见烟霞点缀着远峰,霞影与湖光并媚,这一片水光山色仿佛成了画中之景。   褚清清回头看花洛,见他凤眸一直专注着远处的山峰,根本不曾将目光流连在自己的身上,既然如此,又何必邀约她出来。   “自从上次酒楼分别,我以为你在生我气,再不会再来找我了。”褚清清软语娇声,企图拉回他的神思。   花洛闻言回头,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   她今日很美,似是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眉舒柳叶,眼湛秋波,美得犹如仙子,高贵冷艳中透着女儿家的娇羞态。   可是他丝毫不为所动。脑海中不经意浮起今日蔺辰为梅英拭汗的画面,在他那角度看,两人是如此亲近,亲近得碍人眼目。   “王爷……”褚清清轻唤道,今日的他,似乎散发着一股难以亲近的冰冷气息,让人不由心生怯意。   花洛将那令人心生不适的画面拂出脑海中,想要专心与褚清清攀谈,却不经意间瞥到了她发上簪的杏花,长眉不禁一蹙。   “王爷怎么了?怎么这般盯着我看?”褚清清道。   “你今日怎换了发饰?”语气听不出情绪。   褚清清顺着他的视线,大概是指她头上戴的杏花,盈盈一笑道:“王爷是指我头上簪的杏花么?今日府中花园里的杏花开得十分美好,媚奴便折了一支给我做了簪花,王爷,好看么?”   “这杏花并不合适你。”花洛态度骤冷。   “什么?”褚清清惊愕,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温柔体贴的花洛会用这般不客气的语气与她说话。   “王爷是不喜欢我戴这花么?”褚清清樱唇微颤,眸中秋波荡漾。   花洛凝视了她半晌,忽地将视线移向远处,神色高深莫测。   褚清清心中顿时无比委屈,可是不知为何,他越是这般冷淡对她,她越是对他难以自拔,不由细声哀求道:“王爷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不簪了就好,但请王爷别用这般冷漠神色对我。”   少顷。   “清清,你有没有想过,我对你并非出自真心?”花洛没有回头看她,语气依旧轻柔,却透着一抹抱歉。   “你什么意思?”褚清清不敢置信。   “我承认你很美,一开始,我也是被你美丽的容貌所吸引,但是美丽的女子很多,你并非最美的。”   花洛注视着她,眸中专注且深沉,仿佛像是对心爱的人表达爱意,可为何他说出来的言语却是如此的无情,无情到令人绝望。   褚清清眼泪从眼眶中夺出,浑身止不住打颤,“你是说你对我,与你以往追过的美丽女子一样,无任何差别?”   花洛伸手温柔地替她拭去泪水,口中却坚定地回答:“是。”   褚清清本还因为他爱怜的动作而幻想他对她还是有情的,却不料他转眼便能说出这般无情的字眼来。   多么可恶可恨的男人啊。   “你太过分了。”褚清清恨声道。   花洛望着她那张令他产生某种回忆的脸,终于承认了慕容洹的话,眸中闪过一抹痛楚,“伤害你并非我的本意。”   事到如今,他还要做出这般不忍的神色,褚清清不由十分痛恨,“你一开始就把我当成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子么?”褚清清恢复了以往清冷高傲之姿,冷冷的直视着他。   花洛从回忆中抽离,恢复从容冷静,语气平淡道:“不,我知道,你是聪明之人。”   褚清清冷笑着讥讽道:“那你还真是了解我啊。”   “我送你回去吧,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你会后悔的。”   “我也希望会有这么一天。”花洛苦笑道,但希望永远只会是希望。   第三十九章 花洛的捉弄   夜里,梅英拖着疲惫酸痛的身子回到住处。   拿来火折子点亮油灯,黑暗的卧室瞬间亮堂起来,昏黄的光线映出梅英苍白憔悴的脸。   好累……不想动……梅英瘫软在床榻上班,连衣服也懒得脱,正睡得迷糊,鼻尖忽闻到一股浓烈的臭味。   咦,什么味道?梅英挣扎起身,细嗅周围,赫然发现这股味道自自己身上的衣服传来,白天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此时已然干透,此时正隐隐发散着一股难闻的酸臭味。好臭啊。梅英难以忍受这股气味,只好拖着无力疲软的身子走出了卧室,到院中打了一桶冰凉的井水。   此时还未入夏,夜里有些寒凉,梅英冷水沐浴后,身子冻得瑟瑟发抖,不过到底清爽了许多,身子一清爽,整个人也精神起来,梅英从箱笼里翻出一小药瓶,正准备给膝盖抹上药,忽闻敲门声响。   "谁?"   "是我,珠儿。"   梅英闻声匆忙披上外衣去给她开门,却见她拿着食盒,左右四顾,见无人后,泥鳅似的溜入屋中,径自往梅英卧室方向去。   “珠儿,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梅英问道。   珠儿把食盒放在桌上,笑道:“梅英,我给你带了点饭菜来,你快点吃吧。”   不曾想珠儿竟如此惦记着她,梅英顿时一阵感动,“谢谢你,珠儿,只是老太妃罚我一整天不准吃东西,我怎能瞒着她吃东西?”   “老太妃不过说说罢了,难道她还派人监视你不成?”   梅英摇了摇头,“就算她不派人监视我,我也不能违背她的意思啊,这是做人准则。”   “你……你怎么就跟那些老学究一样迂腐!我真是服了你了。”珠儿差点要被她气个半死。   梅英见状反觉抱歉起来,“珠儿,你的好意我十分心领了。”   珠儿说服不了她只好作罢,忽瞥见她桌上放的药瓶,“上过药了么?”   “正准备呢,你就来了。”   “我来帮你吧。”   "不用……"梅英话没说完便被珠儿瞪了眼,于是想说的话都吞回了肚子。   “叫你吃饭你不吃,帮你上药你也不愿意,你对我这般客气,可是不拿我当朋友?"   “珠儿,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的,那……那就有劳你了。”梅英急忙解释,而后拉高睡裤,露出两对红肿的膝盖来。   珠儿不忍直视,“哎……这老太妃也忒狠了,竟然让你在太阳底下跪了一整天。”   “是我做事不够严谨,出了差子,怪不得谁。”梅英垂眸淡声道。   珠儿一边帮她涂抹药,一边说道:“其实啊,在这王府之中,我们小小侍女的命根本就不值钱,要想保住咱这条小命,以后凡事还是小心点为好,尤其是你呆在老太妃身边更是得注意点,你别看老太妃面慈,其实啊……”但听窗外忽惊起一声响动,似是什么东西被碰撞到所发出的声。   珠儿脸色一变,忙忙起身走向窗前,探出身子往外看,却不见有一人影,只有风吹树叶,簌簌作响的声音。   “估计是风吹的窗户。”珠儿回身道。   梅英这才松了口气,珠儿也是心有余悸,掩上了窗门,这才放心的回到梅英身旁,继续帮她涂抹药膏。   约摸过了一时辰,珠儿向梅英道别离去,梅英也准备熄灯就寝,刚准备熄灯,又听闻敲门声响,只道是珠儿去而复返,因此也没问是谁,便径自开了门,不料却是林琛,不由吃惊:“林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忽地察觉自己衣衫单薄,脸一红,忙掩上了门,只空出一条缝隙看他。   林琛也觉得窘迫,别开视线道:爷有请,随我去一趟吧。”   “去作甚?”梅英竖起戒备心。   见她一脸防备,林琛有些无措,“我也不知道,你去了那估计就知道了。”   梅英眉头紧蹙,有些头疼,“我可以不去吗?”   林琛闻言脸上升起为难之色,木讷地望着她,半晌无言。   “好吧,我随你去,你待我换了衣服。”梅英心中一声长叹,垂首认命。   “多谢梅英姑娘理解。”林琛似松了口气的样子。   林琛领着梅英来到花洛所居的听雪院。   刚迈进院门,梅英便有点临阵退缩起来,然一回头,便看到林琛一脸作难,唯有硬着头皮继续前行,罢了,总不会比今日之事更加糟糕了,呼……一定要无所畏惧。   “爷,人带来了。”林琛敲门道。   尔顷,“进来。”一道低沉透着慵懒的声音响起。   梅英闻声色变,内心也犯起憷来,果然没有畏惧是毫不现实的。   林琛推开门请她入内。   她怎么觉得自己有种羊入虎口的错觉?罢罢罢,梅英一咬牙迈进门槛,接着“呀”地一声,门蓦然被林琛关上,梅英登时如雷轰顶,一脸呆滞。   这时她看到了歪靠在斑竹榻上的花洛,时光追溯回她被抓回青楼那一夜。他衣衫不整,醉眼风流,仿佛一只……发情的猫?而不同的是,此刻他身边没了那一群美娇娘围绕着,以至于令他周身散发着一股寂寞气息。   “真来了?”花洛长眉一挑,戏谑道。   总感觉他的眼神太过浮浪轻佻,梅英浑身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话说回来,不是他强迫她来的?真够令人无语。   此时他那双细长勾人的凤眸正肆无忌惮地流连在她全身上下,梅英心突突直跳,仿佛要跳出了体内,一股晕眩感袭来,梅英极力想要保持神智清醒。   “把衣服脱了。”花洛开门见山,仿佛在说问候的话一般,一脸平常悠然。   梅英脑子却倏然轰炸开来。他……他说的什么话?!   “耳聋了么?我让你把衣服脱了?还是……”花洛摸了摸下巴,口气颇为淫'浪,“你想让爷帮你脱?”   "你不要脸!”不,他根本就是变态,才会作出这等无耻要求!梅英怒火腾冲的同时不免心惊肉跳,心底响起警惕的声音:赶紧离开,离开这个充满危险气息的男人。   可当她想夺门离去之时,却悲哀的发现,她根本迈不动脚步,因为两腿发软,大概是被他寡廉鲜耻的话语给震慑到了……   对于梅英的斥责,花洛不怒反笑,起身离榻,朝她而来。   "你别过来。"梅英拖着发软的双腿艰难地往后退缩。   "真是绝望的眼神啊,好可怜,逃不掉了呢。"花洛凤眸紧攫住她的充满恐惧的眸子,笑容透着些许邪气,她此刻的样子真像只无助的小羔羊,怎么办?更想戏弄她一番了。   "你……你别靠过来,我喊……喊人了。"梅英耳朵嗡嗡响动,脑子里一片混乱。   "没用的,就算听见了,他们也会假装无视呢。"花落根本无视她的威胁,直将人逼迫至墙角落里,再无路可退。   梅英眸中顿时浮起惊恐之色,他的神色太可怕了,仿佛一只正在攫取猎物的野兽,如此想着,空气仿佛变得稀薄,有种快窒息的感觉,不禁大口喘起气来。   花洛一手撑墙,一手指尖在她脸庞轻轻滑过,凤眼迷离,狎昵道:"来,你说说看,我怎么不要脸了?嗯?”   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他是喝醉酒了吧?所以才会这般戏弄于她。梅英双手忙护于胸前,磕磕巴巴道:"你……你喝醉了,请你不要乱来,否则你……你会后悔的。"他说过他对她不感兴趣的,还如此讨厌她,若因为醉酒而做下错事,他事后会觉得厌恶吧?   花洛指尖划过她纤细的颈项,引发她身子一阵战栗,失笑道:"怎么?就许你醉酒对我乱来,却不许我醉酒对你乱来么?"   梅英脸唰红,"我……"竟无话反驳,显然也想到了自己醉酒时曾对他作出的种种非礼之举,"我……我不是有意要非礼你的,我做那些事的时候根本毫无意识……"不对,现在不是解释这些事的时候,"王爷,请您冷静一下,你看清楚我是谁了么?我不是褚小姐啊……"好像也不对,他是知道她是谁的,不然也不会说那样的话,梅英越说越混乱,伴随着激动的情绪,一阵恶心晕眩之感蓦然袭来。   奇怪,身子好重……头好晕……难不成醉酒也会传染?   "以为我把你当做褚清清了啊……"花洛喃喃自语道。   头越来越晕了,已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完了,好像又要出丑了,在她即将栽倒在地之际,幸被花洛及时伸手托住了她的腰。   "喂……"花洛伸手碰了碰她的脸,不禁蹙眉,这是吓晕了?还是……饿昏了?   真是,玩过头了……   第四十章 花洛的体贴   脸颊传来冰凉的触感令梅英逐渐回归神智,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蓦然一惊。   花洛伸手在她额头弹了一记,嗤笑道:“还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扶她勉强站稳,便径走到桌前坐下,"过来。"花洛心情莫名大好,朝她勾了勾手。   她才不要过去呢,那离门口这般远,一点都不安全,梅英缩在角落里,就是不肯挪步,心中实在不明白他究竟意欲何为?   “爷说过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你听见没有?我叫你过来!”   花洛一眯眼,梅英立刻心怵起来,怯声道:"有什么话不……不能在这说么?"他此刻虽收敛了轻浮姿态,却依旧无法让人心安。   一道寒飕飕的眸光倏忽向她射来,梅英一哆嗦脚立刻不听使唤地自动往前迈了几步,"这样就可以了吧?"   天,她怎么变得如此听话了?梅英啊梅英,你就不能有点志气吗?他又非洪水猛兽,何必如此惧怕他……   "再近些,到我身边来。"大概是酒意未褪,花洛依旧有些慵懒意态,便一手托起下把,歪靠在椅子扶手上,笑吟吟地望着她。   他方才不过是戏弄她毕竟没对她怎样,如今也不会也有事吧?或许只是她在疑神疑鬼罢了,只有像褚清清那般绝色女子才能引起他的兴趣,而自己曾被他嘲笑她身材贫瘠,容貌平凡呢,所以她根本不必杞人忧天,有了这层认知,梅英心微微镇定,走到他近旁,小心翼翼道:"王爷,您有什么事便说吧,天色也不早了,奴婢也不好在此耽误您休息呀。"   话刚毕,花洛伸手一把将她拽至他面前,在她的惊呼声中,以命令的口吻道:"坐下。"并用下巴指了指他身旁的椅子。   梅英吓得一刻不敢犹豫,以快刀斩麻之势粘到了椅子上,一副正襟危坐的姿势。   弄得花洛也深受她影响,一时竟收敛了懒洋神色,端正身子道:“放轻松点,爷又没吃了你,你怕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和她谈论什么国家要事呢。   梅英本想展露笑容来缓解这尴尬氛围,然终究过于勉强,于是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花洛被她那怪异笑容弄得心头发毛,嫌弃道:“别笑了,丑死了。”   嫌丑还要她坐他身旁,不怕碍眼么?梅英正在心中诽谤,却听花洛道:“吃吧。”   梅英这才注意桌上竟摆着几样精致菜色,外加一碗白花花,香喷喷的大米饭。   梅英愣住,抬眸望向他,心中只觉不可思议,他叫她来的目的难道是这个?可是他有这般好心么?他不会是在饭菜里投了毒,要毒死她吧……   花洛一看她的眼神,便猜到她脑子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好气道:“放心,菜里没毒,要想弄死你,爷有的是方法,还不至于用如此下三滥的法子。”   这状似安慰的话并不能让梅英释怀,反而令她心胆一颤,总觉得他若非吃错药,便是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看,他唇角勾起的弧度分明是等待猎物落入圈套的奸笑,还有那弯了的眉眼绝对暗藏着阴谋诡计。   花洛见她一脸呆滞,终于忍不住伸手在她额头敲了一爆栗,叹息道:“你到底有没有长耳朵啊?”   "呀!"梅英捂着额头作痛,“我有长耳朵的……”   好吧,或许她真的误会了他?或许他真是良心发现……“可是啊,老太妃不让我吃饭。”梅英有些郁闷。   “我让你吃你就吃,费那么多话做甚么?!”花洛耐心快被她磨没了。   梅英被他这么一吼,脑子一乱,便不会好好说话了,支支吾吾道:“我……可是……"话说他干嘛生气?她吃不吃是自己的事,打个巴掌给颗糖,又不是哄小孩!   “没有可是,要么脱衣服,要么吃饭,你自己选吧。”花洛完全丧失了耐心,知道若不威胁吓唬她一下,她定是不肯吃的,自林琛向他报告她一心要接受老太妃的处罚不肯吃珠儿给她送的食物后,他便明白过来,这丫头已然老实到有些傻气的程度,怪不得被人骗至青楼,这般憨气,人家不骗她骗谁?   梅英面露惧色,"我这就吃!"二话不说立即伸手抓起离自己较近的盘中的一块玫瑰糕,放进嘴里胡乱咀嚼,也没尝到味道便匆忙下咽。   看着她顾不得形象狼吞虎咽的模样,花洛暗觉好笑,真是个傻丫头,当真以为他喜欢看她那没几两肉的身子?   "嗯……"糕点突然卡在了喉咙里,一口气上不来,梅英脸蓦然涨红。   花洛显然没有想到她连吃个东西都会被噎到,迟滞了几秒才抚额叹息,"没事吧?"   梅英拍了拍胸脯,艰难地将食物咽下,方哑着声道:“水……快给我水……”   花洛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梅英来不及道谢,接过杯子慢慢喝了几口,直到食物彻底进入腹中,才喝下剩的半杯水,胃渐渐舒坦,"呃……"梅英刚觉轻松,蓦然打了一嗝,忙捂住唇,面泛桃色。   花洛不由失笑,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替她抚了抚背,态度温和:"好些没?"   梅英因他的体贴举动僵直了身体,羞红着脸嗫嚅道:"好……好多了,谢谢。"   花洛恍悟自己的手放在了哪,脸色一僵,忙缩回手,“行了,慢点吃,噎死了爷可不负责。”语气不善,似有意想掩饰方才的失态。   这人……真是,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啊,然梅英却没再反驳,秀丽的脸上透着腼腆之色,又担心被花洛识破自己的心事,便埋头继续吃起来。   花洛知她害羞,怕影响她进食便没再打趣她,一双凤眸却不露声色地盯着她的侧颜,她那白皙柔嫩的耳朵此刻而泛着淡淡红晕,令他心升起一股细微的骚动,差点想要凑身过去咬一下,幸好被他压制了下来,脸不由一热,别扭地移开了视线。   他一度以为自己是讨厌她的,可如今看着她因为自己而羞红的脸,心中竟会产生想碰碰她的冲动,他果然是醉了吧……   过了会儿,花洛又一次将视线转回到她的侧颜上,眸色渐渐深沉,究竟从何时起,他对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对了……是那会儿……   那时她正着蹴着秋千,他恰恰经过,看到那般美好画面,似乎令他想起了一些刻骨铭心的过往,再之后,他似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华儿的影子……   念及此,花洛脸色一白,隐约有难看之色。   难道,眼前这女子对他来说,竟是与褚清清同等的存在?   * * *   “紫兰,你对今日之事有何看法?”   王嬷嬷服侍老太妃准备睡下,老太妃却突然开口问道。   王嬷嬷正打算放下帐子,闻言动作一顿,沉思片刻方回答:“小姐,想来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梅英的为人老奴向来看在眼里,梅英是个心地纯正的姑娘,断然不会做出如春雯那样的出格之举来。”   老太妃霜眉微皱,睇了她一眼,“难道你认为此事皆由洛儿,辰儿引起?”   王嬷嬷笑道:“这个老奴倒不敢保证,只是王爷和公子向来就不对盘,您也是知道的。”   “即便如此,也要把这苗头扼杀于初始才行。”老太妃眸中闪过一丝凌厉。   王嬷嬷有些吃惊,“小姐是想要将梅英撵逐出府么?”   老太妃叹了口气,神色犹豫不决,“虽然我对这丫头也甚是满意。只是若由此事发展下去,必然会乱了府中规矩和风气。”   王嬷嬷劝道:“小姐说的是,只是奴婢建议,还是多观察梅英一小段时间吧。自从采用了她帮您制定的食疗法后,您的气色着实改善了许多,身子骨也硬朗不少,这毕竟是有她的功劳在。”梅英毕竟是王嬷嬷亲自挑选来侍候老太妃的,多少有想要袒护梅英的意思。   老太妃细细想了想王嬷嬷的话,“罢了,你说的也是,那就再观察一下吧,只是这几日你让她不必来安晴院侍候了,我暂时不想看到她。”   "是,奴婢明白了。"   第四十一章 维护   次日,梅英在王嬷嬷那得到了不必去侍候老太妃的指示,于是梅英只好一人闷在房中。   人一旦无所事事,总是容易胡思乱想的,只是梅英想来想去依旧是纠结于昨天的事,想着老太妃那边如今对她是何想法;想着昨日因为受处罚而迁怒于蔺辰,好他当时神色似乎有些受伤,梅英不由有些后悔说那些重话;又想着昨晚花洛的好意……其实他言语虽然唐突,却并未真正对她做出格之举,而且那些话似乎在故意吓她最后还用于威胁她吃饭,细细一想,他似乎是个挺体贴的人,这样的念头方起,梅英只觉得自己魔怔了,就算他给了她糖,那也是糖衣里裹着炸'弹,若真相信他,是会被炸死的啦!   她究竟在心猿意马些什么呢,绝不能够再想了,于是梅英决定去花园里散散心。   花园内,杨柳细细,微风阵阵,阳光和煦,鸟声聒碎。   一切多么美好。   梅英见此景,不由心中烦忧全消,正独自玩赏着风景,忽听得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原是不怎么在的,不料不经意一瞥,却见不远处花影下,蔺辰拦住花洛的去路,花洛不客气地道了声"滚"便径自走了。   怎么每次都花园都能碰到他?梅英下意识地躲到旁边的太湖石后,心微觉混乱,正准备悄然离去,却听蔺辰气喊道:   “喂,你是不是喜欢梅小英?”   花洛闻言脚步一顿。   梅英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是十分惊愕,脸莫名烧了起来,竟鬼使神差地想听到他的答案,心中隐约升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但听闻花洛一阵冷哼,声音低沉磁性透着一抹讥讽,“我怎会喜欢一个身份卑贱,长相平凡的侍女?真是笑话!”一旦想明白自己不过那女子的身上追求着某个影子而已,花洛对梅英本人便更加不屑起来,并且决定不会再与她周旋。   梅英脸色顿时由红转白,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羞耻心,想她方才竟然有所期待,不料自己在人家眼里就是一个笑话而已,真是丢脸,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克制着不让眼泪从眼眶夺出,否则会让她看起来更加可笑。   蔺辰走到他面前,厉声道:“你大爷的,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何要与我争?”   花洛斜眯了他一眼,懒洋洋道:“就是看你不爽,如何?”   原来如此。蔺辰也微微冷笑:“所以你这么做就是不想我如意?”   “没错。”花洛扬眉。   蔺辰一双黑眸浮起挑衅且坚定的光芒,“行,你等着瞧,她会是我的。”   他那满含占有欲的话语令花洛心莫名升起一丝不快,唇角故意勾起嘲讽:“哼,难道你对她就是真心的么?”   “我自是真心的。”蔺辰认真道。   “想娶她为妻?”花洛眸中讥讽更甚。在这尊卑分明的世道上,尤其在这天子脚下的京城,凡是王孙贵戚,簪缨世家的男子都不会想要去娶一个身份低贱的侍女为正妻,不仅会自降身价,还会贻笑百姓,甚至还会令家族蒙羞。他真能够做到何种程度么?他倒想看看。   “我当然……”蔺辰顿住,说不出违心的话,不得不承认他虽然喜欢梅小英,但还没有喜欢到娶她为妻的程度,念及此,不由收敛了些许势焰,“我虽然现在没这想法,但以后保不齐会有。”   “你也不过是想玩玩而已吧?”花洛笑道。   “你别胡说八道!”蔺辰恶狠狠道,虽说他对梅小英的感情还没深到要成亲的地步,但他对她的喜欢是真心的,并非想玩弄她的感情。   梅英听完两人的对话,不由一阵心灰意冷,不愿再听到自己如同物品一般被两人争来争去的话语,梅英黯然离去,心头对花洛升起的细微情愫,还未来得及生根发芽便已然枯萎。   梅英归途中,迎面碰上红蕖绿萼两人。   有说有笑的两人一见到梅英顿时乔张做致起来,红蕖倚着花园门口,拿下巴看梅英道:   “哎呦,这不是老太妃跟前的大红人么。”   梅英不愿与她们发生争执,干脆无视她们继续走自己的,不料到她们跟前时,却被红蕖伸出一脚绊住,紧接着绿萼故意撞向她,以致于梅英摔倒在地。   梅英看向她们,冷声道:“你们想作甚?我哪里招惹你们了?”   见梅英一副正气凛然的神态,红蕖脸上鄙夷之色更甚,“真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绿萼双手叉腰,也跟在一旁嘲笑:“可不是,不就是侍候老太妃而已么,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么?”说罢还翻了个白眼。   梅英径自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神色自若道:“大家都不过是府中侍女罢了,我何时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不过是你们心胸狭隘,见不得人好罢了。”   红蕖闻言顿时气急败坏,尖声笑道:“我们见不得人好?也不知昨天谁被老太妃惩罚,跪在太阳底下一整天,真是可怜哦,也不知是不是作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绿萼怪声怪气地附和道:“红蕖,你一说起这事呵,我就想起来了,我听说啊不知那个不顾廉耻的狐媚子竟去勾引蔺公子,结果被老太妃知道气得不行,原来是她啊,一想到我们曾经还在同一屋檐下住过,我就觉得丢人死了。”说罢还往地上啐了一口。   梅英衣袖下的拳头紧握,不一刻却又缓缓松开,深吸了口气,再抬眸看两人时,眉眼扬着挑衅的弧度,笑道:“没错,我是勾引了,怎么样?要是你们有这能耐,你们也可以去勾引啊。”   “你!”红蕖没想到梅英竟如此反驳她们,一时呆住。   梅英收起笑容,“若是无事,我要去走了。"睇了要一直堵在园门口的绿萼,客客气气道:"麻烦请让一下?"   红蕖这时终于反应过来,顿时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道:“小贱蹄子,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贱骨头么?若不狠狠教训这小贱人,还以为我们好欺负,绿萼,抓住她。”   绿萼闻言上前捉住她,把她双手禁锢在背后。   “你们又想干嘛?”梅英十分无语,她们是整天闲着没事干?还是吃饱没事干?   红蕖说着抬起手要煽梅英巴掌,梅英一惊,闭眼承受。   然等了很久,却迟迟不见那巴掌下来,唯有红蕖和绿萼的抽气声同时响起。   “王爷……”红蕖小声道。   梅英猛地睁开眼,只见花洛正抓着红蕖的手腕,替她拦截了那一巴掌。   正逢珠儿经过,见到此番情景,不由呆住,随后连忙躲到一旁偷偷观看,只见花洛脸色阴沉的甩开红蕖的手,紧接着红蕖绿萼忙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红蕖抬起眸痴恋地望着花洛,眸中拼命挤出眼泪,想要做出楚楚可怜之姿,以博取花洛的信任,随后指着梅英,反咬她一口道:“王爷,是她先打的我……”   还未等红蕖说完,花洛便冷然道:“你们是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还不快滚!”   梅英听到这一番话,脸色却是一僵,想起方才他与蔺辰那番伤人的对话,他如今骂红蕖绿萼不也等同于在骂她?她算是明白了,她于他来说,或许根本不能够算是人,或许只是如同小猫小狗一般,高兴时,给她点甜头,不高兴时,就如同现在对待红蕖绿萼一般。   红蕖惊讶于花洛的怒火,不是说王爷一向温柔似水,不会轻易动怒么?他怎么会为这么一个长相没有她美的小贱人而朝她们发怒?   一定是她看错了,她不相信,于是红蕖做出万般委屈状,“王爷……”伸出手欲图拉扯花洛的下衣衣摆,却被花洛踢开。   “滚!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他那凤眸中的狠戾之色不由令人望而生畏。   红蕖绿萼两人登时吓得腿直打哆嗦,终于明白花洛的生气是认真的,于是慌忙爬起退下。   “没事吧?”花洛回头看向梅英,语气僵硬道,明明已经想明白了,却为何一遇到她却又无法控制地去在意,而且不希望她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欺负。   梅英闻言只是面无表情道:“多谢王爷。只是奴婢与她们一样,都不过是府中的侍女而已。实在不值得王爷为奴婢说话。”   他好意为她解围,她却如此无动于衷?花洛不由怒了,“你别不识好歹。”   梅英跪倒在地,“既然王爷觉得奴婢这是不识好歹,那就请王爷赐罪吧。”   跪得可真容易啊。花洛凤眸眯起危险之色,伸手一把把她拽起,逼着她与自己对视,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味道:“你就是爱惹怒我,跟我对着干是吧?”   “奴婢不敢。”梅英面色依旧平静,不起丝毫波澜。   “我看你十分敢。”花洛压低声音,恨恨道。   梅英继续唇枪舌剑:“王爷既这么认为,奴婢只好认了。”   那狭长的凤眸中此刻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雪,须臾却又蓦地归于平静,似乎有某种东西正渐渐地不受他的控制,花洛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最后默然与她擦身而过。   躲在一旁观望的珠儿看得干着急,心中不由嘀咕:这个梅英,莫不是脑袋给门夹过了?   第四十二章 梅英的心思   花洛回到听雪院,一进屋关上门。   前一秒还镇定自若的他,下一秒却发泄似的将身上外衣脱下揉成一团狠甩在地上,做到这份上,却仍觉不解气,朝着近旁的桌子便是猛踹了一脚,结果桌子丁点事没有,反倒疼得他长眉一蹙,闷哼出声。   这死丫头真有令人火冒三丈的本事。花洛心中烦躁异常,于是翻箱倒柜地找起衣服,准备出门,这府中,他是一刻待不下去了。   "墨香!墨香!"花洛找不到满意的服饰,不由焦躁地喊道。   片刻之后,林琛匆忙赶来,"爷,发生了何事?"   花洛瞥了眼林琛,不满道:“怎么是你?墨香呢?”   见花洛似乎十分生气的样子,林琛暗自为自己捏了把汗,“爷,您忘了?你给她放假了。”   没错。花洛抚额,真是被那死丫头气糊涂了,竟把墨香休假这事也忘了。   “爷是准备出门么?”林琛谨慎地问。   “嗯。”花洛略带烦躁道。   瞥了眼一片狼藉的地板,林琛心中叹息一声,“属下来给你找衣服吧。”   得到花洛的同意,林琛从衣柜中精挑细选了一件外袍出来,翼翼小心地问:"爷,穿这件如何?"   花洛瞥了眼,"可以。"   “可要卑职服侍您更衣?”林琛试探性地问,心里其实怕花洛点头,毕竟他从来没服饰过男人穿衣……   花洛闻言蹙眉,“罢了,我自己来。”让一个男人来服侍他更衣,怎么想怎么别扭。想到此,向林琛道:“明日你去把墨香接回来吧,你就说府中没她不行。”   “这……”林琛愣了下,这不折腾么……   花洛望着他,凤眸中升起淡淡不快,“有问题么?”   “没有!”林琛赶忙回答,随后又试探地问:“要不……属下待会儿就去?”   “不必待会儿了,现在就去。”花洛干脆道。   “……”   * * *   梅英与珠儿吃完晚膳,趁还在休息期间,坐在一小亭子内闲聊。   “梅英,你今天中午怎么能对王爷说那样的话,他可是在帮你解围啊。”珠儿忽然提起今天中午花园内发生的事。   "你都看见啦?"梅英窘迫道,随后又小声地回:“我也没让他给我解围啊。”   珠儿猛翻了个白眼,“梅英,他好歹是身份尊贵的王爷,他能给你一小小侍女出头,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幸亏王爷脾气好,不然你小命都难保了。”   “侍女又如何,你没看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么,他根本一点都不会尊重人。”梅英蹙眉道。   珠儿捂着头作痛状,她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一滩浆糊,“拜托,他是主子。主子就是我们的天,你有见过向天要尊重的么?小心打下一雷来劈死你啊,这世上哪有你这么笨得无可救药的姑娘。”   梅英闻言也不怒,反而笑吟吟地开起玩笑来:“照你这么说,难道主子让你去死,你还要笑嘻嘻地捧刀到他面前让他砍不成?”   小秋一脸正解道:“那是当然。”   梅英心中满是不以为然,她才不会任人鱼肉呢。果然还是她的家乡好,那里没有任何束缚,自由自在的很,想到此,梅英不禁十分思念起桃源村来。   “我不会一直待在王府做奴婢,总有一天,我还是会回到我的家乡去的。”梅英坚定道。   “说到这,梅英我还不知道你的家乡在哪呢。”珠儿顺口接道。   梅英闻言浮起自豪骄傲之色,她的家乡呀,那里有漫山遍野的春花,有布满整片天空的星子,更重要的是,那里还住着最善良美好的人……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但见珠儿浮起憧憬的神色,问道:“是不是像话本中描写的那种世外桃源?”   梅英闻言点头:“对,就是世外桃源。”   “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你的家乡看看。”珠儿向往道。   “嗯。到时我请你到我家做客。”谈起自己的故乡,梅英眉眼皆是笑意。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拉起小钩钩。   梅英与珠儿分别时,已是暮色时分,梅英刚回到住处,便碰到了锦儿,锦儿告诉她沈柔君想见她。   梅英虽感诧异,却还是跟着锦儿走了,两人走到半路,又被来找梅英的蔺辰看见,蔺辰想唤住她,然人已走远,蔺辰见她与锦儿一起,心生疑窦便悄然跟了上去……   梅英来到沈柔君住处时,她正在做刺绣,今日的她着一身鹅黄绣花百蝶衫裙,依旧温柔婉约,端庄典雅。   梅英其实对她很有好感,总觉得她好似不是人间烟火的仙子,“不知小姐找我有何事?”梅英向她施了一礼。   锦儿闻言立即喝声道:“在小姐面前,要自称奴婢,这点尊卑之分都不懂么?”   梅英闻言一怔,她刚才没有自称奴婢?看来又忘了,总是这般,待要重新行礼一遍,沈柔君却浅笑道:“锦儿,没关系的。”   锦儿不满:“小姐……”看向梅英的眸中多了几分敌意与鄙视。   沈柔君示意她退后,锦儿无奈只好退下。   沈柔君望着梅英,似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然最后还是轻启了朱唇道:“此番叫你前来,非为别故,只因有一桩不明白的事,想要请问你。”   梅英礼貌地点点头,温声道:“小姐说吧,奴婢听着。”   沈柔君两腮微红,低声羞道:“你与我表哥是什么关系?”   “小姐怎会如此问?”梅英有些诧异和慌张。   将她躲闪的眼神看在眼里,沈柔君黛眉轻颦,难道真如同锦儿所说的,她想要抢走她的表哥?   “那天,我也在场,知道表哥他想要把你要过去服侍他。”沈柔君眼神忽然变得有些严厉,继而又道:"你在老太妃身边侍候了这么久,想来也知老太妃的心意吧?"   梅英自然知道老太妃想让花洛娶她,可这关她什么事?她一个小小侍女能起多大风浪?罪魁祸首不应该是花洛么?明明是他主动来招惹她的,可如今却好像她犯了十恶不赦的罪似的,“小姐,您放心吧,奴婢与王爷并无僭越之事,奴婢对王爷更无非分之想。”   “无非分之想?王爷身份尊贵,容貌又好,多少女子妄图进入王府,哪怕为奴为婢,你一小小侍女不会想要借此机会爬上王爷的床?你敢说你没有这攀龙附凤的想法?”锦儿嘲讽道。   她说的话未免太难听,就算梅英脾气再好,一时也无法忍受这种侮辱与诽谤,然梅英还是尽量保持心平气和道:“我并没有攀龙附凤的想法,况且王爷一向看不起我,他不可能会对我有意。”   “他无意是一回事,你怎么证明你没有非分之想?口说无凭。”锦儿愈发咄咄逼人。   这种事是能够证明的么?莫非要她以死来证明?况且花洛无意的话,她纵有三头六臂怕也毫无用处啊。梅英终于明白过来,这锦儿早已一心认定她就是想攀高枝,跟她解释就是白费唇舌,而且会导致她的思维也变得混乱,因此不再与她辩解,将视线转沈柔君,不卑不亢道:   “小姐,那天王爷与公子争要奴婢,缘由怕是只有他两人才知道,或许只是他两人有什么恩怨,不凑巧殃及了奴婢。"今日他们的对话不恰恰说明了么,他两人互看不顺眼,却拿她当物品一般争夺,仿佛谁得到了她就赢了一般,而她却要背负勾引主子的骂名,她的冤屈要向谁去诉?   梅英越想越憋闷,"奴婢最终不过是受害者而已,所以奴婢再次向您保证,奴婢对王爷并没有非分之想,而且奴婢如今唯一的愿望只是希望离开王府,重回自由之身,而后回到自己的故乡。"   “你不想待在王府?”沈柔君抓住重点问道。   “当初奴婢进府,本就是被逼无奈。”   "满口冠冕堂皇之词。"锦儿冷哼一声, “谁知是不是真的?”   “锦儿。”沈柔君轻声指责道。   锦儿心不甘情不愿地噤声。   “如此,我助你离开王府如何?”若是她离开了王府就可以遏制苗头,毕竟只是一个侍女而已,表哥应该不会在意她的去留吧?   “王爷他不会让我离开的。”梅英担心道。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似乎并没有那么的深,可是不知为何,梅英就是觉得花洛一定不肯放过她。   “哼,嘴上说得那么好听,心里却不想离开,真是可笑。”锦儿一旁插嘴道。   梅英瞥了锦儿一眼,觉得她真心聒噪,“当然,若是能够离开,奴婢求之不得。”   沈柔君细细思索一番,道:“那只要瞒过我表哥便可了吧?”   锦儿劝阻道:“小姐……你不可相信她。”说罢恨恨地瞪了眼梅英,她知道这贱婢心中在想些什么。   “锦儿……”沈柔君再次阻止锦儿继续说话,随后对梅英道:“我相信你,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会骗我,对不对?”   “我是真心想离开王府。”梅英真诚道,虽然她想离开王府,但她并不期待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千金小姐能够帮到她什么,况且她身边还有这么个咄咄逼人的侍女,因此她说这些话不过想强调立场而已,她现今唯一想法就是速速离开这间屋子,她真不想面对这锦儿了。   “你等我想想办法吧。”沈柔君道。   第四十三章 逃跑   够了,这个地方她真是的待够了。一个个自以为是,不把人当人看,从沈柔君处回到自己住处,一路上梅英情绪都极其激动。   正准备关上门,身后却听一阵轻咳声响,回过头一看,却是蔺辰。   此刻他立于夜色中,虽看不大清楚脸,然却能看到他那熠熠生辉的黑眸。   “你有何事?"梅英冷冷道,一想起今日他与花洛的对话,就无法对他和颜悦色,他说他喜欢她?鬼才信,这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态的男人。   “梅小英,你想离开王府么?”蔺辰只是站在原地,有些犹豫地问。   梅英大吃一惊,自己倒走到了他面前,问:“方才的你都听见了?”   “是的。”蔺辰略有些尴尬。   所以她和锦儿她们之间的对话,他一字不漏的全听了进去?梅英脸色好不难堪,“你怎能偷听人说话?”好像她也没资格说他……   蔺辰眼神闪烁,支吾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受欺负嘛,我真不是故意的……不过,你真的想要离开王府?”   梅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是又怎样?你要去宣扬么?”   “梅小英,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蔺辰语气夹杂了一丝丝失望。   “够了。”梅英烦躁道:“我不想讨论此事了,我要休息了,请你走吧。”说着刚要转身离去,却蔺辰拽住不放。   梅英皱起眉头,“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为好,免得让人误会,又要说我攀高。”语气虽然不是很好,但其实梅英心里却没怎么埋怨他,她更多埋怨的是花洛那混蛋,害她被锦儿各种讽刺侮辱。   “梅小英,你还在生我气?”   “你多想了。”   他确定她还在生他的气。想到此,蔺辰不由伏低姿态道:“你要想离府我也可以帮你的。”   梅英从不曾见过蔺辰这般小心翼翼带着讨好的神色,有些诧异,“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当然是喜欢你啊。然不知为何,蔺辰竟觉得有些难为情起来,怎么也说不出口那几个字,明明平时当着她的面再肉麻的话也能侃侃说出,“这是我欠你的人情。”最终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必了,你不欠我什么。我要休息了。”梅英顿了下,方淡淡道,一个甩手摆脱了他,忙忙转身进屋锁上了门。   看得出,她有犹豫,于是蔺辰不甘心的上前敲门。   “梅小英,你好好考虑一下嘛,比起柔君,你不觉得我更能帮你么?”   “你不是想恢复自由身么?我可以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我还可以送你回到你的故乡。”   蔺辰等了许久,依旧等不到梅英开门,失落地准备离去,背后却"呀"地一声,门开了。   蔺辰惊喜回头。   “你果真能帮我逃离这个地方么?”梅英犹豫问道。   “当然!事不宜迟,明日凌晨五点,你从后花园离开,那里有个后门,出去便是汴河,河中来往的船只很多,我替你赁只船,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为避人眼线,我就在船上等你。”   “……”   他早就有这计划了吧?梅英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害怕,怯怯地问:“那个,你不会是人贩子吧?”   “……”   蔺辰愣了下,待反应过来,又好笑又好气,“梅小英,你这脑子装的啥呢。”   “对不起啦。”梅英也有些抱歉,“我这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不过,你是不是常跟姑娘私奔啊,不然怎么对这种事那么的熟?”   蔺辰闻言故意开玩笑道:“是啊,那你现在是要和我私奔么?”且一脸吊儿郎当态。   梅英脸一红,怒道:“谁要和你私奔,你别乱说话。不然我就不随你走了。”   蔺辰自知唐突,忙挽回道:“好好,我不乱说,你消消气。”   梅英轻哼了一声。   蔺辰不由笑了起来,“对了,这王府偌大,且地形错综复杂,到时你莫要走错了。”   “知道了。”梅英道。   “还有……”蔺辰从怀里掏出一地形图递给她,“我这里有个王府地形图,你照着我在上面的标记的路走,不能走平常的路,否则会遇上人就麻烦了。”   梅英接过地形图,惊讶得嘴巴都成了“O”形,   连地图都是现成的?这人平时都在干什么?   看出她的吃惊之色,蔺辰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之前刚来王府时不是不熟悉这地形么?所以后来专门找人绘了一张,还涂了很多标识。”   他这么一说,梅英倒想起了他们两人初识时他问路的场景,那时他总是一口一个大爷,他奶奶的,刚一见面就对她毛手毛脚的,她当时对他的行为言语可是十分抵触呢。不过,他如今在她面前,似乎收敛了许多,而且也尊重她许多,她竟这会儿才意识到这个现象呢。   * * *   “小姐,你果真要帮那个贱婢么?”锦儿一边替沈柔君卸去发上的钗环,一边愤然道。   沈柔君嗔道:“锦儿,不要骂人。”   “小姐,要是她到时在王爷面前反咬小姐您一口,说您逼迫她离开王府怎么办?”依她看,那贱婢一开始就打着这个算盘,想要挑拨小姐和王爷的关系,好从中坐收渔利。   沈柔君显然没想到此处,“可是……我觉得她不像是那种人。”   “小姐,你太天真了,你忘了当初那春雯了么?一开始她看着不也是挺老实的,不还是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来。”   “可是,我话都已经说了。”   “小姐,就算你愿意帮她,你能怎么帮?”   “我……其实我还没想到。”   “那奴婢三言两语便把您说服了,可见城府之深,依锦儿之见,小姐还是置身事外的好,而且有老太妃在,她绝不让那奴婢得偿所愿的。”   沈柔君觉得锦儿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便听从了她意见。   * * *   次日卯时,天还灰蒙蒙的。   梅英背着包袱,悄然出了房门,虽知这般贸然逃跑过于冲动,然开弓没有回头箭,管不了许多了。   梅英按照地形图的指标,沿着一条鲜少人走的道路前往后花园,道路有些偏僻,旁边的杂草丛不时响起几阵怪虫叫声,令梅英不由毛骨悚然。   当她途径一处地方时,一股奇异的感觉致使她驻足,视线转进那洞门,中间一条弯弯曲曲的径,不知通往何处,两旁野草丛生,浓绿侵衣。   有种熟悉的感觉……   梅英不自觉地抬起脚进入洞门,不知走了多久,一处院落尽现眼前,竟令她瞬间产生了股恍若隔世的错觉,院中栽植着许多杏花,若是在二三月份,那翠枝上必然点缀着无数梅红色的小花,风一过,犹如纷纷红雨落下,满院飘香,可惜如今已是暮春,梅英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悲凉。   院中有一扇半掩的小门,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梅英走了过去,恍恍惚惚,耳边响起梦一般虚无缥缈的声音:   “洛哥哥,这里真的是我娘住过的地方么?”   “恩,是啊。”   “可是我们躲在这里万一被你爹爹发现了怎么办?你爹爹不喜欢我,他好凶的……”   “没事,华儿,我爹他这几天都不在府中,你不是喜欢听洛哥哥弹琴么?洛哥哥待会儿就弹给你听好不好……”   “真的么?华儿最喜欢洛哥哥了……”   正因为是虚无缥缈的梦,短短一瞬,她便再想不起来那些声音,头隐约觉得有点疼。   庭中长着高大的槐树,遮天蔽日,周围长着许多不知名的花花草草,绿草红花,肆意生长,不附于人。一条鹅卵石砌就的幽径弯弯曲曲的不知道通向何处,一阵悠扬缥缈的琴音忽然经风送来。   但见不远处柳树下,一白衣男子正在抚琴,在雾霾朦胧中似真似幻,梅英不禁心生恍惚,难不成是梦里的白衣少年么……   懵懵懂懂地靠近了些,待看清男子的长相,心头陡然一惊。   怎么是他?   第四十四章 逃跑未遂   朝曦还未曾升起,汴河中青雾迷漫,隐现渔灯,靠岸的柳树下系着一小船,蔺辰在船上等待梅英的到来。   “公子,你等的人可还来么?出发的时间已经到了。”船家催促道。   “再等等,快到了。”蔺辰不耐烦道,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扔给他,“拿去沽酒吧。”   船家接住,笑嘻嘻道:“多谢公子,那公子慢慢等,不着急。”说罢起身离了船。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蔺辰心中越想越觉不安。   * * *   没错,那白衣男子便是花洛。   这日的他少了些妖娆,多了几分清雅,如画的眉眼勾勒着温柔之色,微风吹拂起他如缎般的墨发,洁白的衣袂,整个人仿佛要御风离去一般。   因为怕被他发现,梅英急忙忙地躲在一颗桂树下,准备伺机离去,她真是魔怔了,竟把和蔺辰的约定,闯进这么个古怪的地方。一边想着,视线却无法却仿佛无法逃离他的身上,这般的温柔,是她之前从不曾见过的,梅英心跳失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膨胀,要跳出心口似的。   疼!脖子突然好似被针扎了一下,梅英回头一看,瞥见桂枝叶爬满了大片绿刺蛾,甚至有几只爬上了她衣领子及肩头。“啊呀!”梅英吓得魂不附体,惊跳起身,忙伸手去拍衣领,然手甫一接触那长着绿色触角的虫子,手顿时一阵刺痛。   琴声蓦止,花洛看着断了根弦的琴,长眉微蹙,目光阴沉地扫向未经他允许便闯进他院子里的人背影。   “此处乃是禁地,不许闲杂人等随意入内,难道你不知道吗?”   梅英身子一僵,一动不敢动。   "转过身子来。"花洛冷声道,只觉得那背影甚是熟悉。   梅英愣不敢转身,掠风声响起,后衣领被人拎起,扳回。   “果然是你。”花洛凤眸瞬间凝了一层寒霜,而看到她脸上她肩上的包袱时,里面却浮起一丝错愕,这杏花院外有一条偏僻的路通往后花园,而后花园便是汴何,她这是……想要逃走?听闻昨日蔺辰向祖母辞行说是要出去游历一段时间,他还觉得奇怪,原来如此……那眸中寒霜似乎化作了凛冽的冰雪。   饶是远距离,梅英也能感受到自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梅英猛地打了个寒战。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里不能来,我这就走……”梅英脸色惨白,方才那绿刺蛾碰触到的皮肤此刻竟变得又痛又烧。   “这里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花洛抓紧了她的手臂,力度重得似要将她手臂折断,双眸一眯,"说吧,你这是准备要和谁去私奔?”   梅英被他凤眸中散发的浓重戾气所慑,一时竟忘了手臂处传来的疼痛,"才不是私奔,是我自己想要走的。"说着脸红一阵,白一阵。   花洛只看着她紧抓衣角的手以及闪躲飘忽的眼神便知她在说谎,想是被他说中了心事?心中蓦地泛起一股怒火,“你莫不是忘了,玉佩没找回来,你欠我的债还未还清。”   还以此来威胁她?梅英决定不再对他抱有愧疚的心理,因此正色道:“王爷,我并不知道那块玉佩对您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但是当初您若不主动闯进我的房间欲对我图谋不轨,我也不会把你砸晕过去,之后就不会把你的玉佩错认做是我的,因此,这一切都是您先主动招惹上我的,怪不得我分毫!算我求您,放过我吧,不要再纠缠我了。”而且若非碰到他,或许她早就逃出青楼了!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对他感到愧疚,梅英说服自己道。   对她图谋不轨?纠缠她?花洛脸色霎时间好不难看,狭长的凤眸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里面隐隐传递危险的讯息,“那如今是不是你主动招惹上我的呢?我可没让你闯进来,所以,怪不得我了。”   “你想干嘛?”梅英有些害怕。   花洛用手禁锢她的腰使她贴向他,“你放开……快放……”梅英使劲挣扎,唇蓦地被他封住,吓得梅英连忙推拒,却不敌他的力量,万不得已,用力一咬,花洛一声闷哼,主动放开了她。   他的唇角缓缓沁出嫣红的血液,他伸出拇指一抹唇角,低哑道:"你又咬我?"凤眸中带出一缕邪气,在这静幽且弥漫着淡淡青雾的小院里,他整个人竟散发着一股妖娆诡艳的气质。   "谁让你对我做出这种事!"梅英咬着下唇,微微颤抖着,像只惊慌失措的小白兔般,睁着双水光氤氲的眸子不安地望着他。   花洛却毫无怜香惜玉地蓦然拽起她的手腕,强迫着她往前方的屋子而去。   “你要带我去哪?我不要去!”梅英想挣脱他的手,无果。   花洛没有回答她,脸色阴沉得可怕。   一脚踢开屋子的门,把人猛地甩在榻上。   “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喊了。”梅英挣扎着爬起,战战兢兢道。   花洛闻言冷笑,“你喊啊,你以为这里会有人来么?”说话间人也随之覆身上去。   “你啊,就是欠收拾,才能好好听话一些。”花洛唇边挂着风流笑容,内心实则充满着怒火,而花洛也惊异于自己此刻的行为,可他却无法控制,他渐渐察觉到,自己似乎对眼前这一女子有着独特的占有欲,想将她牢牢的掌控在自己身边。   "请不要这样。"梅英继续拼命挣扎,却被他将双手禁锢于头顶,腰带被他扯掉,外衫滑开,露出里面的素色抹胸,以及白皙的肌肤。   “身子被他碰过了么?”花洛漫不经心地挑开她的外衫,纤长的手指勾住她的抹胸带,一边盯着她羞恼胀红的脸。   梅英又气又怕,“你……你思想龌龊,我是好姑娘,才不会随便与人发生关系,你放开我,快放开!”   “跟男人私奔,也不是什么好姑娘。既然你能与他亲近?为何不能与我亲近?嗯?”花洛暧昧地靠近她,却迟迟不动手。   他竟把她当做了青楼一般可任人糟践的女子么?梅英从未被人这般侮辱过,恐惧与委屈掺杂,令她红了眼眶,一边躲避他的靠近,一边颤着声道:“两情相悦不行么?像你这种只喜欢玩弄女人的人不会懂真正的感情。”   花洛神色一滞,“你喜欢他?”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干脆就让他误会好了,可是,好不甘心,心中不由自主想要控诉他无情的行为,这般想着便说了出来,"拿我当物品一般争夺,就是因为你看蔺辰不顺眼,所以不想让他如意吧?"   正如他所说,她身份卑微,所以就可以不必理会她的心情而肆意玩弄于她?   “你……听到了我们在花园中的对话?”花洛吃惊道。   "没错,我全都听到了。"梅英愈发难过起来,却不知自己为何这般难过,她真是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花洛内心懊悔起来,他当初被蔺辰刺激到,一冲动便说出了无礼伤人的话,却不料竟被她听到,看起来她似乎十分在意这些话,而想想,说出那种话的自己,真是糟糕啊。   见花洛神情莫测,梅英有些忐忑,"我没有和蔺辰私奔,我只是求他帮助我离开而已。"还是不想他误会自己是轻浮的女子啊,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簌簌滚落而下,竟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你哭什么?”花洛神情一怔。   他竟还问她哭什么?   "任何女孩被这般欺负不该哭么?"梅英哭得愈发汹涌了。   他承认他的确是唐突了些。“好了别哭了,我又没真正要欺负你。”花洛放开了她,烦躁地拉过她的外衫,替她遮住了她那胸前泄露的一片春光,自她身上而起。   或许花洛觉得自己是因为误会她和蔺辰私奔,觉得她过于随便,才会对梅英有此番非礼之举,但若深究起缘由,那便是,他根本是出自于对蔺辰的嫉妒,所以才会如此有失分寸,然而他自己却并未意识到。   花洛别开了眼,待梅英穿好衣物后,却暼见她脖子上红肿一片,微微诧异道:“你脖子怎么了?”   “不关你事。”梅英道,眼中依旧闪着泪光。   花洛伸手过去,不顾梅英的抗拒中,执意挑开贴在颈间的一绺青丝,发现那白皙的皮肤竟起一大片红疙瘩,他记得她方才站的那个位置有棵桂树,那上面似乎生长着一些绿刺蛾……   花洛起身离榻,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冷声道:“别再想逃了。”   梅英蜷缩在竹榻一角,倔强地望着他,"你有本事弄死我,不然我还逃。"   "……"   "我会去弄死那引诱你出逃的人。"   "……"   第四十五章 不治之症   花洛转进一面水墨屏风。   梅英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进去后,才急忙将外衫穿好,用腰带缚紧,然后蜷曲在斑竹榻一角,不经意间往屏风处扫一眼,却见人影晃动,脱下的衣服被搭在屏风上,忙别开眼,梅英此刻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对命运的妥协。   罢了,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注定了两人的纠缠,否则她又怎会鬼使神差的闯进这里?又莫名其妙的在这撞见他?这或许就是上天的安排吧,她认命了,以后再也不会逃了。   但如若她肯坦诚面对自己的心,细细究明留下来的缘由,那么所谓的上天安排,这不过是她的借口而已。只是可以确认的是,若是不能再见他,她心里其实是有一丁点难过的,尽管他总是爱欺负戏弄她,她却依旧渐渐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   这种情愫在不经意间上了心,在心上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直到无法自拔的那天前,都是没有任何预兆的,也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而待到发现它的存在,它已漫及全身,融入骨髓血肉,成为了"不治之症"。而显然,梅英到如今还不曾明白这一点。   许久,屏风里的人还未出来,梅英抬起头来环顾此屋内的设施。   这是一个女子的卧室。木窗的旁边放了张梳妆台,台上架着一面青铜镜,台面上还放着一个湘妃竹攒花的拜匣,旁边放着女式梳子,还有墙上的裱字,绢秀柔美的字体都显露了这个事实。不过,这里似乎很久无人居住了。除了这张斑竹榻,和桌几略显得光洁外,其他的一切,虽然经人清扫过,却仍铺着些许尘埃,而且这些摆设似乎有些年代了。   这个地方怎么那么熟悉……心口忽地有股窒慌感,梅英伸手压住心口企图缓解那股痛楚,胸口却愈发起伏不定,在她感觉快喘不上气来的时候,屏风那处传来响动。   花洛从屏风里悠悠走出,一头墨发高高束起,骨簪固定,依旧是往日的红衣妖娆,风流倜傥,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个绿色瓷瓶。   又是一阵心悸,梅英顿时面似梨花般惨白,额角渗着细细的汗珠,望着向她走来的人,眼前渐渐出现了重影。   那股剧烈的疼痛又开始了……   “头痛……好痛啊……”谁来救救她,她无法再承受这种痛苦了。   “喂,醒醒……”   当她被花洛拥入怀中之时,她的意识已然不清,耳边听到低沉的呼唤,梅英思想尚存,可脑子身子皆沉甸甸的,根本无法作出回应,迷迷糊糊间,一只手似乎伸来,摸了摸她的额头,那只手带着点暖意。   "没有发烧……"声音似乎透着一缕不安。   梅英努力微睁了眼,却依旧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那双好看的长眉似乎正紧蹙着……   * * *   到了晚夕,梅英仍旧不曾转醒。   花洛坐在床旁,首次认真地打量起她。   她的五官其实挺秀丽,隐约透着些许书卷气,但花洛阅女无数,这般长相在他眼里可谓平凡之极,肌肤倒是挺白皙嫩滑,在烛光的映衬下,泛着一层暖玉般的柔和光泽,视线下移,凤眸略升起一丝遗憾,他喜欢稍微丰腴点的女子,而她衣裳包裹着的身段着实纤瘦了些,她平日里都不吃饭的么……   花洛突然愣了愣,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升起遗憾的想法,事实上,除了主仆关系,他并不打算与她有什么男女之间的情爱纠葛。   深邃的凤眸忽地停留在被几缕凌乱发丝掩遮着的雪白颈项上,手略微犹豫,便伸了过去,轻轻拨开贴那柔软的发丝,指尖与肌肤碰触,引发心头微微涟漪。   忽然,梅英蹙起了眉头,表情痛苦。   做噩梦了么?花洛不禁跟着微蹙了眉,伸手过去,轻柔地替她抚平了眉头,温声安慰道:“没事的。”而他此刻的眸中,竟沁入了一缕连他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温柔。   拿起几上的绿瓶子,正准备再替她抹一次药,却逢墨香推门而进。   “爷,给梅英准备的房间收拾好了。”   “嗯。”花洛淡声道,将药瓶放下,“你来给她上药吧,待她醒来,把她今后该做的事情告诉她,还有告知她该遵守的规矩。”   “知道了,爷。”   梅英醒来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墨香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吓得她猛地坐起身,眼前一黑,差点又跌回床上,幸被墨香扶住。“你醒了?”但听她语气清淡。   "墨香……"梅英一看到她总是不由地拘谨起来,疑惑地打量了眼屋内,不禁脱口而出:“这里哪里?”   “这里是我的住处。”墨香语气依旧不咸不淡,配合着她那张既严肃又刻板的脸,便更令人局促不安了。   “我怎么会在这……”梅英小声嘟哝道,哎呀,突然想起与蔺辰约定的事,惊问道:“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现在是晚上,你睡了一整天。”墨香回道。   晚上?梅英傻眼了,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晕过去如此之久,也不知道蔺辰现在怎样了,他肯定觉得她不守信用,得去向他解释才行,焦急地想要下床,却被墨香按住肩头。   “你要去哪里?”虽是问句,可她那眸中却满是洞悉的色彩。   梅英眼神躲闪,掩饰道:“我……我当然是回到自己的住处啊。”   “不必了。”   "为什么?"梅英一脸茫然,总觉得她那脸上似乎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笑意。   “因为从今往后你与我一样,便是爷身边的人了。”   “哈?!”梅英惊呆了,随后脸上一片死寂。   “你的住处我已经安排好了。”抬手指着放于桌上的行李,墨香一脸平静道:“诺,你的全身家当不是早已打包好了么?正好就不必再回到原来的住处了。”   梅英备受打击,理了理思路,又问:“老太妃那呢?”   “老太妃那边爷已经知会过了,她答应了,从今往后,你不必再去安晴院了。”而且,老太妃这会儿估计也不怎么待见她,但这句话墨香没说出口,以免对她打击过重。   什……什么?!梅英目瞪口呆,他们怎么能这样?!   “你们怎么可以把我当物品一般,赐来赐去的,我是人,是人。”梅英颇有些抓狂道,脸也被气得涨红。   “这事我无从置喙,不过……你可以去跟爷探讨一下。”相对于梅英的激愤,墨香则显得无比淡定。   和她家王爷探讨?梅英整个人顿时跟曝晒在骄阳底下的花朵一般,前一秒还朝气蓬勃,下一秒便蔫了脑袋。“算……算了,不探讨了。那墨香,不知我睡着的这段时间可有人来找过我?”   料事情再无转圜余地,梅英于是选择了认怂,毕竟梅英深知花洛的脾性,让她上门和他探讨,不如直接要她命强些。   “有,公子来过。”   “他有说什么吗?”梅英急急忙忙问。   “爷不许他见你,我便将他打发走了,所以他并不知道你在这。”   这……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那个……墨香,我饿了,我可以出去吃点东西么?”梅英突然捂住肚子喊饿,一双雾蒙蒙的眸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墨香。   墨香深望了她一眼,“你可是想要去私会公子?”   "……"   私会……梅英脸红了又青,她一个姑娘家家说出这般露骨轻浮的词汇,竟脸不红心不跳,还说得如此正经。   “墨香,我是真饿,我很饿,很饿。”梅英再次强调,一时头大如斗。   “我吩咐底下的小丫鬟去给你准备,你饿了一整天,想必也没力气了吧,不如就在房间了吃好了。”   "你……"墨香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让梅英不禁咬牙切齿,“算你狠,我不吃了,我想睡觉,麻烦‘墨香姑娘’待会儿出去之时,帮我关上房门……不对啊,这不是你的房间么?我的房间呢?我要回我的房间去。”   梅英刚起身却又被墨香摁回床上,"‘梅英姑娘’,今夜实在不行,你明天再回你的新房间去吧。”   “为什么不行?”梅英质问道,差点没气晕过去。   “这个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是爷下的命令,要不你去问一下爷吧?”墨香语气颇含无辜。   又拿她家王爷来压她?梅英杏眼瞪圆,气鼓鼓的望着她,墨香微眯着眼,气定神闲地回望她。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良久,最终以梅英告败收场。   “我不问了总行了吧?我睡觉总行了吧?”梅英气呼呼说完,转身倒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你好好歇息吧,从明日开始,我教你如何侍候爷,往后,还要劳烦你与我一同分担照顾爷起居的重任了。”墨香道。   不知是否是错觉,梅英竟觉得她那平淡的语气中竟夹杂着一丝丝幸灾乐祸?   梅英气不过,拉下被子转过身子,凶巴巴道:“我乐意得很!”言罢,再次拉起被子蒙过头,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第四十六章 近墨者黑   夜深人静时分。   梅英悄然从被子露出半颗头,见室内寂静无人,墨香也不知去了哪,心中暗喜,一边鬼祟地下床穿好鞋,一边嘀咕道:“我才会束手待毙呢。”   然门甫一打开,却见墨香好整以暇地倚着廊柱,一双眸子正紧盯着她心虚的脸,似笑非笑。   梅英心一颤,不得不说,她这一副透着些许邪气的神情真真像极了花洛,果然啊,近墨者黑。   梅英解释道:“我只是想去如厕而已。”   墨香道:“我带你去。”   这人怎如此难缠?梅英压下心头怨气,浮起不失礼貌的微笑,“我现在又突然不想去了。”说着要关门,却听墨香道:   “别想逃了,你要是逃的话,我可是会跟着遭殃的。”   梅英愣了一下,见她神色认真严肃,倒不似在说谎。   “我要是逃掉的话,你会怎样?”梅英忐忑地问道,她向来是不喜欢因为自己的事而牵连到无辜的。   “轻则拶指,重则杖毙。”   梅英着实打了个冷颤,怯懦道 :“有这么严重么?"   墨香颌首作答:“有,等到以后你侍候了爷,就会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咱爷有许多怪癖,其中体罚侍女就是其中一个,你以后可得小心点,千万可别惹他不高兴了。”   尽管无法想象她所致指的怪癖为何,梅英却依旧觉得不寒而栗,或许正是难以想象才加深了人的恐惧。   “我哪都不去了,这就回去睡觉,墨香,你放心吧。我不会害你被王爷拶指杖毙的。”梅英拍了拍墨香的肩头,安慰道。   墨香:“……”   这姑娘也太好骗了吧。墨香心中暗忖。   其实并非梅英好骗,只是墨香总是一脸严肃神情,经常给人以一板一眼的感觉,梅英实在想象不到她会戏弄于人。   墨香感激道:“如此,我就放心了。”说着把手上的馒头递给她,“找遍了厨房,就剩这馒头了,如果你饿了,总能填点肚子吧。”   “谢谢。”梅英心中升起一丝丝感动,“你去休息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跑了。”   墨香点点头,离去。   梅英掩上房门,回到桌子坐前,啃了一口干巴巴的馒头,心中反复回味墨香的话。   为什么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呢?似乎连这馒头都充斥着谎言的味道……   梅英又怎知,墨香因为她被花洛反复折腾来折腾去的,正有气无处撒呢,这会儿梅英落在她的手中,若不戏弄梅英一番以消心头怨气,她才不肯罢休。   不得不承认,墨香在花洛身边待久了,深受花洛的影响,尤其是爱捉弄人这一事上。   次日清晨,花洛去向老太妃请安。   请安完毕,老太妃再次谆谆告诫道:“你说你自有分寸,我姑且相信你了。从今日起,你便好好待在府中,学着管理府中事务,不许敷衍了事了,也不许再随意出府,与你那群狐朋狗友到处闲荡,听清没有?”   “祖母,我昨晚不是已经应下了么。”   瞧他这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老太妃不满道:“既是重要之事,理应再提醒一遍,还有柔君那,你也得经常去看看她,与她说说话,那孩子一心在你身上,你还不了解么,总之我认定她是我的孙媳妇了。”   花洛心中无奈,语气委婉道:“祖母,此事你已经不止提过一次,我也答应了,必然说到做到,至于娶妻之事,还不急在这一时。”   老太妃埋怨道:“你都二十五六了,像你这般年纪的人,孩子都绕膝了,还不急?你存心想气死我不成。”   花洛笑容可掬,好言安慰道:“祖母言重了。不过您既如此说了,我定会很慎重的考虑一番。我去书房了,改日再来向您请安。”   老太妃被他刻意做出来的温顺迎合的态度蛊惑到,待回过神来,人已走远。   “紫兰,你看看他……”老太妃束手无策道,每次提起一提娶妻之事,就跟要了他命似的。   王嬷嬷劝慰道:“小姐,此事还是得慢慢来才行。”   老太妃无奈点点头,忽又问:“紫兰,你觉得我这个决定是对的么?”   王嬷嬷揣摩她的话,问:“小姐是指梅英的事?”   “没错。”老太妃神色严肃深沉,“以往也没见他对府中那个侍女上心过,怎这次就发生这样的事了呢?”   王嬷嬷觉得她似乎过分执着要花洛娶妻了,于是苦口婆心道:“小姐,王爷毕竟是个成年人了,且又是堂堂一王爷身份,有个侍妾论理是正常的,而且小姐您不是一直希望能够抱孙子么,那么何必非要先是正室生才行呢。”   老太妃闻言默然,虽然不成体统,但是洛儿若总不肯先娶正妻,那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总不能让靖阳王府断了香火,可是一想起梅英那丫头,老太妃不禁摇了摇头。   “紫兰,你看他那样像是因为欢喜梅英那丫头才要了她去的么,昨晚我看他态度,也没见有多喜欢那丫头,倒是有一股像是要与谁置气的感觉,而且他也不明着说要来当侍妾,估计这其中有着我们不知道的事呢。这事啊,还是悬。"老太妃摇摇头,又补充了句:"而且洛儿眼光也没那么差吧。”   “这……”王嬷嬷心中有些好笑,“……小姐,你当初不还说梅英那丫头好么?”   “有么?我好似不曾说过这般话吧?”也不知为何,如今怎么看那丫头,怎么看都觉得模样不讨喜。"   王嬷嬷:"……"   花园内。   春风和煦,杨柳枝头上莺歌燕舞。   白玉兰半含半放,衬得花下独自弹琴的美人,更美。   动人的音律从指尖缓缓流淌而出,将引人进了一个如梦如幻的美好意境中。   沈柔君柳眉轻蹙,凝思弹琴,并未注意到周围蓦然截止的细微响动。   一曲毕,几声清越的击掌声从她的身后方响起,沈柔君惊了一下,错愕站起身,往身后一看。   却见花洛一袭红衣,如火般妖艳,那双勾魂夺魄的凤眸中有着惊喜,亦有着赞赏。   “好一曲潇湘水云!妙哉妙哉。”   花洛嘴角含着笑意,优雅随性的迈步过去,看到那案桌上摆着的琴,心中又是一喜。   沈柔君不动声色地往旁挪了几小步,与他拉开了些距离,低垂着头,如同一朵出水芙蓉,盈盈而立,端庄又娇态百般。   一双修长美丽的手在琴上缓缓抚摩了会儿,不禁拨起一根弦,顿觉琴音清奇幽雅,如同在山间流淌的幽咽清泉。   沈柔君心中一动,倏忽抬起头,望向神情专注无比的花洛。   真是好琴!花洛叹道。   “之前倒不知表妹琴艺如此高超,实在惭愧。”   沈柔君害羞的低下头来,“表哥,你言重了,柔君不过借弹琴排遣一下愁绪罢了,谈不上技艺,表哥才是深谙琴理的人,只是遗憾的是,这么久以来,柔君不曾亲耳听闻表哥的琴声。”虽是害羞,可她的眉眼之间藏着不可抑制的喜悦,毕竟得到心上人的赞同,有哪个女子能够以平常心对之,而不心中怦然欢喜呢。   “表妹谦虚了。”花洛注视着她,笑道。   因他的注视,沈柔君心头顿如同揣了头小鹿般,羞涩万分。   今日的表哥比往常更加温柔亲切,这也让沈柔君大胆了几分,忍住羞涩道:   “表哥若不嫌柔君唐突为疏,可否请表哥为我弹奏一曲?   花洛原本舒朗的长眉忽然蹙动,眸色沉下几许。   沈柔君见状有些羞惭,秋水般的眸子里浮起一层波光之际。“不可吗?”   “如何不可?”花洛突然温声笑道,随即一撩衣摆,潇洒自然的坐在了琴案前,并未曾在意沈柔君忧而转喜的神情变化。   一双修长白皙的双手停驻在琴弦上,旁若无人一般抚弄起来,他的脸上笑意浅浅,却仿佛传达不到眸中。   琴声醇醪醉心,男子容貌俊美如天神,将周围一切绮丽风光,都衬得黯然无色。   “凤兮凤兮思故乡,邀游四海兮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如今夕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进人遐在我傍……”   沈柔君心弦一震,这不是司马长卿向文君表白心意所弹的《凤求凰》?表哥是将他自己比作了司马长卿吗?   沈柔君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可是他那冷淡的双眸却又让沈柔君微微疑惑。   梅英经过花园之时,不经意往里一看,视线便再也无法从花下那一双人影上离开。   花下,男子温柔抚琴,愈显得风流跌宕,俊美无俦,女的深情注视着男子,愈发的娟娟此豸,我见犹怜。   画面是如此的美,如此的契合,这般看着,两人倒像及了一对神仙眷侣。   想到此处,梅英心脏突然好似被人拧了一下,有点疼。   梅英艰涩地收回视线,抬起脚步离去,却不料,迎面碰上锦儿,撞上那满含敌意的眸,梅英愣了片刻,就在短短几秒,梅英便猝不及防地挨了她一巴掌,还未及应过来,便听锦儿疾言厉色道:   “不是要离府么?不是不想看到王爷么?说一套做一套,还敢说自己没有攀龙附凤的想法,真是贱人一个。等着吧,你不会得逞的。”   梅英捂着脸愣了半晌,才缓缓回过头,此时,锦儿已走远,而梅英却只是揉了揉脸,脸上颇含委屈,她在这挨巴掌,罪魁祸首却在花下与伊人你侬我侬,真是气人啊……   第四十七章 想亲吻她   夜,锦香亭。   蔺辰一腿曲膝,坐在亭子内的美人靠上,视线望着池内的绿荷。微风阵阵,却无法拂去他心头的忧闷。   梅英离他不远处,驻足而立。   “对不起,我不能随你走了。”梅英眸中满是内疚之色,至于原因,她实在不能对他说,她也不想将蔺辰卷进她与花洛的纠葛中。   蔺辰收回视线,转而望向她,久久才开口:“那天我一直在等你,你为什么不来?哪怕你告诉我一下也好,至少我不会那么担心。”声音幽沉,透着一股浓浓的落寞。   梅英心中内疚更甚,急忙解释:“我有去找你的,只是我不小心被发现了,然后……”那种事要如何说出口,实在太难以启齿了。   蔺辰听闻她有去找他,心中重新燃起希望,“是不是他威胁了你?”她只要说是,那么他便会拼尽全力将她夺回到自己的身边。   “我……”面对他期待的神色,梅英缓缓低下了头……   蔺辰眸色瞬间变得黯然,他失落地问:“还是说你想留在他身边?”   梅英脸一红,慌忙摇手,“当然不是,只是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我实在不能随便这么走掉,否则会连累你的,而且我也有欠那人的债未还。”她不能解释太多了。   蔺辰神色认真:“这不叫连累,相反地,我很希望你能够主动向我寻求帮助,这样我会觉得很开心,还有,你欠了他什么,我可以帮你还。”   梅英既感动又内疚,没想到蔺辰竟待她如此好,只是她真的不能麻烦他了,“谢谢你,但真的不用了,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   梅英的本意是不想连累他,但这些话听入蔺辰的耳中却意外的刺耳,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随即别开脸,将那抹苦涩隐藏在夜色之中,重新转回视线,定定望了梅英半晌,微笑道:“我明白了。”   梅小英,原来在你心目中,我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   蔺辰起身离去,梅英望着他孤寂的背影,不由嘀咕:“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这般想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杏花院里发生的一幕幕……   为什么总觉得那个地方很是熟悉呢……   回到自己的新住处,刚要掩上房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大晚上的,跑哪里了?”   梅英惊了一跳,蓦然转身,却见花洛以手支颐,斜坐在椅子上,一脸阴沉。   “我去哪,王爷都要管么?”梅英蹙眉道,又觉得室内光线过暗,显得气氛有些幽昧,于是径自走到灯架旁,拿起铜针挑了挑灯芯,直到室内变得明亮些许,梅英才稍稍松了口气。   花洛凤斜眯了她的纤瘦背影,声音冰冷:“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梅英不敢靠他太近,只是立于原处,秀眉频蹙,“就算我是你的侍女,难道一天二十小时,我都要待在你身边吗?”   “我需要你时,你必须出现。”对于她那充满防备性的举动,花洛心中暗自不满,却未曾显露脸上。   不觉得这规定太霸道了么?“那要是我在如厕呢……”梅英冲动地问。   花洛闻言愣了片刻,显然被她的话噎住了。   梅英脸上顿时飞起片片红霞,心中暗骂自己说话不经大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真是丢死人了。   花洛手抵唇间,干咳一声,神色颇有些认真地回答道:“这就不必出现了,你先解决完生理问题。”   梅英只觉得满脸燥热,慌乱的转开话题,“那如今王爷找我是有何事吩咐?”   她这会儿倒知道害羞了,花洛心中好笑,“这几天墨香把该教的都教给你了吧,明天起,你就去我院里做事吧。”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梅英低眉顺眼道:“是,奴婢谨遵吩咐。那王爷慢走不送。”   “你赶我?”   没错。   当然,梅英还没蠢到把内心真正的想法表露出来,只见她诚惶诚恐道:“奴婢不敢,只是夜深了,还请王爷早些休息吧,以免损伤身子。”   “那就多谢你关心了。”   他那语气怎么听都充满了讽刺意味,然梅英就跟听不懂似的。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花洛一阵气极,起身离去,没走几步,却又停下脚步回身,眯了眯那狭长蛊惑的凤眸,提步向她。   梅英一看他动作,立即往后缩了缩,心陡生惶恐,"还……还有什么事么?"   还离她一步之距……够了,别再靠近了!梅英闭上眼,忍不住伸出双手……   花洛瞥了眼摸着他胸膛的素手纤纤,而后一脸玩味地睨视着她,"有一事忘记提醒你了。"   梅英脸飞红云,手飞快地从他的胸膛移开,往后退了一小步,手紧紧抓住了灯架,别扭道:"何事?"   “既是我的奴婢就不许再叫我王爷,要像墨香一样,唤我一声爷。”花洛凝望着她慌张的眸,为自己扳回一局而弯了唇角。   就为这事?   “懂了么?先叫一声听听。”   "爷……"梅英心不甘情不愿地唤道,声音细细的,软软的,有丁点不自在感,但花洛很满意。   “嗯。”   他那略微拖长的尾音竟有一股蛊惑人心的魅力,令梅英心莫名颤跳了一下。   “记住了,我如今就是你的爷,你的主子。”花洛近距离凝视她的脸,以命令的口吻道。   说话就说话嘛,靠那么近作甚?梅英不由屏住呼吸,遵循着他的话,乖乖点点头。   花洛满意地后退些许,眼神撩人地直视着她。   梅英一手撑着灯架,被他露骨暧昧的眼神盯着,一时竟紧张得脸红心乱,口干舌燥,不禁咬了咬下唇,又不敢大喘气,只是压抑性地微微喘息,一双眸因为紧张而荡漾着水光。此时的她,充满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诱惑挑逗,而梅英自己却并未意识到。   花洛眸色一沉,心突然好似有一片羽毛拂过,有点痒痒的,差点想去亲吻她的唇,念头刚起,忙别开眼,略带狼狈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见人走了,梅英捂住乱跳不已的心,顿时松了口气,大口喘起气来……   第四十八章 梅英的反击   翌日。   花洛正睡梦当中,忽被一阵轻唤声扰醒。   "王爷,醒醒,该起床了……”   花洛凤眸半睁,淡瞥了眼来人,语气含嗔道:“嗯……别吵。”声音慵懒中透着淡淡的沙哑,说罢,翻身向里,继续睡去了。   “王爷,王爷……时候不早了了……”女子的唇角微勾起浅浅弧度。   "嗯,不要吵。"他真的很困。   “王爷……”梅英不甘心地继续唤。   花洛微感无奈,半撑起身子,惺忪着睡眼,瞥了眼床外,却见幔影沉沉,沉香不过半冷。   花洛"嗯……"了一声,懒洋无力道:“是何时辰了?”   “都已经卯时二刻了。”梅英淡定道。   卯时二刻……卯正二刻?!!花洛凤眸一睁,气瞬间不打一处来,拿起软枕蓦然向她砸过去,恶声恶气道:“滚!”   幸亏梅英早有准备,巧妙躲过了枕头。   花洛困意未消,懒得与她折腾,于是倒身继续睡,本以为她经此一吓,不敢再扰他安眠了,不料梅英等了一会儿,确定他睡了过去后,又悄悄挪步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细声细气地好言相劝道:   “王爷,可是啊,老太妃平日都是这个时辰醒来的,王爷,懒床这毛病可不好。”她这都是在为他好啊。   梅英说罢正要远远躲开,以免再次遭殃,未曾想速度没有花洛迅猛,被他一个翻身猛拉进怀中,一阵天旋地转后,人已被他钳制于身下。   花洛凤眸危险地半眯着,俊美的脸上略带着股令人寒的邪气,“再敢吵,我就脱光你的衣服。”其语气恶狠,修长的手已伸向她的外衣口,大有真要扒她衣服的趋势。   前一秒还一脸得意洋洋的梅英,此刻却瑟缩成一团,认错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内心既羞又窘,却又不敢动弹丝毫,只怕他真会说到做到,心中却把花洛骂了千百遍。   死流氓臭流氓……   花洛凝视了她半晌,确定她真的害怕了,才移开了手,满意地自她身上离开少许,淡扫了她那并不丰腴,甚至可称得上贫瘠的身材,凤眸中满是露骨的鄙夷之色,果然,她就是送上门来,他也没半点兴趣,“很好,滚吧。”花洛语气清淡,复躺回床上,翻身朝里,放心地入睡了。   梅英摆脱了禁锢,狼狈地下了床,踉跄几步才站稳,衣服都未及整理,便急匆匆离开了卧室,此刻的她心胆俱裂,神思迷乱,哪还有来之前的算盘在腹,成竹在胸……   * * *   花洛身着便服,坐于躺椅上,神色仍透着初醒时的慵懒,一手支着额,半歪着头,目光扫向前面正忙碌的女子,久久不曾转移。   梅英正叠着被子,忽觉如芒刺背,不由一阵心慌,忙加快了手上动作。   叠好被子,梅英走至他身旁,恭敬问:“爷,您是先更衣?还是先洗漱?”   “墨香没告诉你么?”花洛不满道,显然对梅英今晨扰他睡眠一事依旧耿耿于怀。   梅英弱弱道:“墨香说看您心情。”   “那你看我现在的心情如何?”花洛斜眯着眼看她,神色莫测。   梅英神色略微无辜,“恕奴婢愚笨,奴婢猜不到爷此刻的心情。”   花洛手指烦躁地敲打着膝盖,“在你惹火我之前,你最好学着聪明点。”   梅英鼓足勇气反驳道:“爷,奴婢这不是第一天做事么,如果您这么嫌弃奴婢的话,何必将奴婢留在身边呢,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你试试再说一句废话。”   在他逐渐变得犀利的凤眸中,梅英首轮惨败下阵。   “要不咱先洗漱吧,奴婢这就给您拧毛巾。”梅英笑容略带奉承又忙将毛巾用热水沾湿,拧干恭恭敬敬地递到他手上。   花洛接过随意往脸上一抹,蓦然喊了声烫,将毛巾甩回她手里,语气不善,“你存心的么?”   “哎呀,请爷恕罪,想是您的皮肤太过细嫩了,那奴婢再去打一盆凉点的?”   她那谄媚做作的神色令花洛一阵恶寒,总觉得她还是一副正气凛然,不容侵犯的样子看着顺眼些。   “不必了。”她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花洛有气也没法发作。   “那待水凉了吧?奴婢先帮您更衣。”梅英试探问。   花洛点头默许。   梅英开始服侍花洛更衣。   不出意外地,花洛的脸越来越黑,越来越沉……   “这么系……嗯……不对呢……”梅英边小声嘀咕着,边自他身后转至跟前,扯掉刚系好的腰带,想对待提线偶人般抬起他的手,双手继而环绕过他的腰。   就在梅英脸凑向他的胸膛时,花洛不由微微屏住了呼吸,脸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梅英在偷抬眸瞄了眼他的脸色,见他脸上似乎有些别扭,不由暗自偷乐,就是要他不自在。   梅英动作笨拙地又替他系了一遍腰带,离他稍远,紧皱着眉头,故意做出一脸急色,“这么系……好像也不对啊。”   “喂,你行了没?”花洛对眼前这在面前晃来晃去,又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女子的忍耐力终于到了极限。   梅英脸上再次扬起无辜色彩,委屈道:“王爷,实在抱歉,奴婢这还是第一次帮人系腰带,可能不大熟练,奴婢再研究研究,马上就好了。”说着又要伸手去摸他的腰。   花洛忙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碰自己身体,烦躁道:“行了,你别弄了,叫墨香来吧。”   梅英不露声色地挣脱他的手,“王爷,不必唤墨香了吧,奴婢再弄弄就行了。”   花洛微恼道:“说了不要你就不要你,你废话那么多作甚。”脸上红晕莫名更深了。   梅英心中明明乐不可支,脸上却一副做了错事的难过模样,“是,那我……奴婢去唤墨香来。”然刚转身,嘴角便迫不及待地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梅英掩上门那一刻,花洛不禁捂着心口。   心跳怎么如此快?这死丫头……莫不是故意的么……   高楼上,蔺辰正独自一人凭栏喝闷酒。   忽一阵掠风声起,眼前闪过一道红影,蔺辰手中顿时落空。   花洛一撩衣摆,优雅从容的坐于飞来椅上,脸上扬起春风得意的微笑,“同饮一杯如何?”   酒壶被夺,来人又是自己讨厌的,蔺辰不由恼羞成怒,语气粗暴道:“你大爷的,还酒来,谁要与你共饮。”   花洛长眉一蹙,将酒壶扔回给他,凤眸浮起厌恶之色,“言语唐突,举止粗鲁,果然令人生厌。”   蔺辰同样也看花洛不顺眼,一拍胸脯,大咧咧道:“老子这叫狂妄不羁,谁似你这般天天穿身红衣,妖里妖气,与那戏台上浓妆艳抹的戏子无差一二!”说罢,黑眸浮起浓重的鄙夷之色。   花洛俊美的面容骤冷,沉声道:“你胆敢拿我与戏子比较?”   蔺辰瞥了他一眼,扬眉:“怎么,你要拿王爷的架子来压我?你可别忘了,大爷我怎么也算得上是你的长辈。”   “罢,懒得与你计较。”花洛实在不愿再与他这般僵持下去,免得失了仪态,于是言归正传道:“此次前来,只想告诉你,她如今已是我的侍女,你莫想再打她的主意了。”   蔺辰气乐了,他这是来宣告占有权了?   “是她不愿意再看见你,我只是在替她完成她的愿望而已,你强迫一心不甘情不愿的女子留在你身边,很值得自豪么?”蔺辰反唇相讥道。   花洛变,不过恢复常态,“她如此说的?”突然勾起唇角,笑道:“你难道不知女人一向是口是心非么?明明很想要,却装作不想要。”   “哼,少自恋了,若非你从中阻挠,我早与梅小英双宿双栖了。”蔺辰反击道。   花洛温和的神情隐约有破裂迹象,心中显然是想到了梅英背着他逃跑的事,一时不由冷下了脸,“那又如何,如今只要我不准,她是绝不会随你走的。”   蔺辰斜了他一眼,讥讽道:“你别得意太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她最后喜欢的人一定会是我。”   喜欢?她喜欢谁与他何干?花洛神色无所谓道:“左右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我根本无所谓输赢,更不会在乎她对我有情亦或是无情,而你却似乎不一样呢,莫不是真把心赔进去了?”   “既然你这么不在乎,又何必特别前来要我别打她的主意呢,你难道不是怕她喜欢的是我吗?”蔺辰寸步不让道。   “怕她喜欢你?哈,你在说笑么?”花洛嘴角故意勾起嘲讽弧度,来掩饰莫名的心虚。   “难道不是么?”蔺辰挑衅道,随后作出一副了然的样子。   花洛渐渐沉默下来。   “不过说到底,我还要感谢你。”   “感谢我什么?”花洛蹙眉冷声道。   “让我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让我清楚了,她就是我想要守护一生一世的女子。”   有违于平时的嬉皮笑脸,他此刻的神色认真且庄严,令人无从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一生一世?未免言之过早了吧。花洛心中冷笑。   第四十九章 不一样的墨香   日已西沉,花洛踏着晚霞而归。   双宿双栖,一生一世,你以为我会让你们如愿么?   花洛回到听雪院时,蔺辰那番话依旧在脑海中徘徊不散,花洛莫名郁闷得不得了。   真烦哪……   梅英此时正在花轩内给兰花浇,这惠兰昨天才抽了几箭,然经过她浇水后,今日竟全开了,红的,紫的,乳白的,朵朵娇艳欲滴,馨香四溢,大有为她而开之意,因此,梅英怎能不欢喜?   而花洛来到花轩时,恰见她眉眼堆欢的样子,心头郁气更甚。   听闻后头响动,梅英回头,见是花洛,连忙放下花浇,向他行礼问安,“爷……”真是扫兴呢。   花洛不耐烦地挥退她,“你出去吧。”见到她就烦。   梅英闻言巴不得赶忙退下,却又走到一半之时,又被花洛叫住。   “等等,回来。”略微懊恼的语气。   梅英回身望他。   花洛斜靠在躺椅上,看起来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爷有何事吩咐?”梅英恭恭敬敬道,她可不想再雪上加霜。   花洛不过微微抬起眸,淡瞥她了眼,缓缓说道:“有件事你必须清楚。你是我的侍女,以后你要去见什么人,必须提前向我报备,更不能私自与男人会面。”不是商量,而是不容反抗的命令口吻。   梅英只觉得一股怒火正蹭蹭地直往她头上冒,她又不是罪人,凭什么连她见什么人他都要管?   “爷,奴婢虽是您的侍女,但总要有自己的隐私吧,你这样限制奴婢的人身自由,不符合我朝律法。”然话到口中,却柔柔弱弱的,完全让人看不到怒火,只感受到了憋屈。   花洛冷哼一声,颐指气使道:“在这王府之中,爷就是法。”   好幼稚。算了,简直没法沟通。“既是如此,那奴婢无话可说了。奴婢可退下了么?”梅英懒得再费唇舌。   “你这是在无视我么?”花洛不满道。   她哪敢呀?就是向天借五百个胆她都不敢无视他。“奴婢不敢,爷都如此说了,那奴婢遵从就是了。”梅英顺从道。   “不许对我板着脸。”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爷,您这是连我的心情也要干涉么?”梅英心中忍不住抓狂。   “你不高兴?”花洛语气稍微温和了些,可是脸色依旧阴沉。   换你你能高兴?“奴婢想来,这种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高兴吧。”梅英语含嘲讽。   “你……”她就爱跟她唱反调是吧?尽管生气,花洛最终却还是对她做出了难得的一次妥协,“罢,你想去见任何人随你去见,但除了蔺辰,你绝对不能私自去见他。”自己说完倒被自己的话别扭到了,他真是越来越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了。   梅英愕然,“爷。你吃错药了?”他是跟蔺辰又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放肆!”这死丫头,给她点颜色她就胆敢开染坊给他看。   梅英见他真怒了,忙与他解释道:“奴婢与他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先前他真是好意帮我而已。”   “不许替他说话。”   “可是……”   “不许可是!”   “……”   “是,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梅英心中哀叹了口气,妥协道。   “很好,退下吧。”花洛唇角微微扬起,满意道。   “是。”   这人怎会有如此幼稚的一面……梅英转身那一霎,不由再次忖道。   “砰砰砰!”   夜里,梅英正睡得深沉,忽听门外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梅英,快点开门!”是墨香的声音。   梅英睁着双迷离睡眼,掀开被子,趿拉上睡鞋,摇摇晃晃的前去给墨香开门。   乍一开门,一木头雕刻的人模兀现她的眼前,把吓得一个激灵,倒退了好几步,梅英惊魂未定,便见那木头人稍稍移动了下位置,梅英才看到在它身后,墨香那面无表情的脸。   梅英呆呆地让出一条道,好让墨香抱着木头人进屋来,于是墨香很轻松地扛起了木头人,径直入了她的卧室,再将木头人放下。   梅英不由瞪目结舌,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眼前这举止无比豪迈的人是墨香?的   还有,这木头人什么鬼?梅英伸出一手指,指着木头人,看向墨香,呆滞地问:“这是什么?!”她把这么个东西放到她的卧室中意欲何为?   墨香回答:“咱爷。”   “哈?!”梅英顿吃一惊,她这是再跟她开玩笑么?   “我话未说完,这是爷的人体模型,给你练手的。”墨香解释道。   梅英被她弄得一头雾水,“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拿爷来练手?不对,是拿这个人体模型来练手?”   闻此言,墨香眸中似乎闪过一抹哀怨之色,“你怎还意思问?你今早在爷面前出尽岔子,实在有辱师门,今夜,你便回炉重造一下,造不好,就别从炉里出来了。”   “墨香,你何时又成为我师父了?”梅英吃惊道。   墨香伸手一指她额头,“死没良心的,爷让我教导你,那我自然是你的师父啊。”   “……”   梅英捂着额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墨香。   今天真是稀罕的一天,她竟然同时看到了花洛和墨香不为人知的一面……   花洛幼稚的一面还好,可墨香这前前后后间如同天壤之别的变化,梅英一时还无法消化过来。   “你傻了?”墨香眉蹙。   哦,原来墨香也是有表情的……梅英再次惊讶了一番,不由纳罕道:   “墨香,我突然发现你其实也就表面正经而已,而且还挺凶。”   墨香睇了她一眼,“我哪凶了,哪不正经了?少费话了来吧,现在就开始练习,从最基本的穿衣开始吧。”   或许这才是最真实的她吧,说真的,梅英喜欢这样的她,显得有人情味,梅英靠上前去,语气不由亲近了几分,“墨香,你果真要我把这个木头人当做王爷?这会不会对王爷太不尊重了,这木头人实在太丑了。”   “少啰嗦,快点开始。”墨香微一挑眉,不耐烦道。   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梅英心中充分了好奇与兴奋,话匣子不由也打开了,“墨香,我发现你的举止语气和王爷很像呢,连生气的样子都很像耶,难道这就是近墨者黑吗?”   墨香抬眸看她,淡定地问:“为什么不是近朱者赤?”   “这个……”因为你家爷也不朱啊……不过梅英没敢说出口。   墨香见她期期艾艾,一直答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放弃了追问,“算了,快点练习!真是的,有你还不如没你得好,我还得再操一份心。”   果然是和花洛很像,一样的毒舌。   梅英忙向墨香信誓旦旦道:“墨香,你放心,我定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梅英坚定的神色令墨香松了口气。   月色照着纱窗,映出卧室的一双人影,哦,不,是三人影。   四野静悄,只有那卧室中,不时传出两人的对话声。   “梅英,你表情能不能柔和点,那么纠结作甚?爷看到你这副情态,只怕都要倒胃口了。”墨香声音略含埋怨,觉得自己松气松得实在过早了。   “可是帮一木头人穿衣服真的很好笑啊。”梅英说罢,不由从唇中逸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哪里好笑了?你认真点。”   “不信,你来试试。”   “别想糊弄过去,快点……”   “哦……”   卧室人声安静下来,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了片刻。   “喂喂,你腰带束那么紧,你想勒死爷么?”   “我没想勒死爷,这真不怪我,这木头人一点弹性都没有,不勒紧腰带会滑落嘛。”语气依旧夹杂着难以抑制的笑意。   “你存心想气死我不成?”   “我没想气死你,我很认真的……”   “那你还笑?”   “我没笑啊。”   “你笑了……”   “没有……”   “有。”   “……”   片刻沉默后,两道清脆的大笑同时自卧室传出,瞬间刺破了沉寂的夜色……   第五十章 眉来眼去   这日,天气晴和,花园内莺花缭乱,和风细细。   花洛用罢午膳,有些百无聊赖起来,便让墨香于花间安了榻,排上了酒肴,准备独酌于花下,而墨香一切刚刚准备妥当,梅英便过来向禀道:“爷,欧阳少爷和阮少爷来了。"   花洛闻言,凤眸中倒噙了抹喜色,毕竟一人独酌还是十分无趣的,遂叫墨香去把两人请过来,又唤梅英去沏茶。   "子澈,你这几天果真不踏出府门一步?"欧阳楚一进花园,见到花洛,第一句话便是质问他。   "是啊,这也太无趣了。"阮昊天随声附和。   "这不是有你们给我解闷来了么?"花洛微微一笑道。   欧阳楚一脸悻悻,"我们三个大男人独坐这里聊天,又无歌舞美人,丝竹管弦助乐,如何解闷,倒是一番凄凉光景罢。"   "欧阳,你这就有些言过其实了。"阮昊天不赞同道,虽无美人,却有美景当前,又有好酒好菜,知己两三,足以慰怀了。   欧阳楚正待拿话反驳,却值梅英拿着托盘端着茶走过来,视线一溜,便停留到了梅英的身上。   梅英将托盘放下,刚要拿起杯子,恰巧花洛也伸手过来,两人的手不经意地触碰上,条件反射一般,梅英慌忙收回了手,随即为自己反应过激的行为红了脸。   花洛凤眸略含着不满,然而欧阳和昊天两人在,他也不好说她什么,替欧阳两人拿了茶杯,由梅英替他们斟茶。   "两位公子请喝茶。"梅英谨慎恭敬道,下意识地想要弥补回点什么。   欧阳楚暼了梅英一眼,又暼了眼花洛,默默喝下来了茶。   阮昊□□梅英笑了笑,礼貌回道,"谢谢。"   梅英微笑颌首,随后方给花洛斟茶。   "子澈,你这侍女很是眼生啊。"阮昊天又多看了眼梅英道。   "新来的侍女。"花洛看也没看梅英一眼,只是淡淡道,随后端起梅英刚倒的茶,微微泯了一口,待放下茶杯后,神色如常,丝毫不见异样。   可欧阳楚偏偏注意到了他方才垂眸前的那暧昧神色,顿时禁不住八卦之心,揶揄道:"真只是侍女而已?看你们眉来眼去的光景,这其中似乎有奸情啊。"   梅英闻言心中顿时又羞又恼,这人眼神不济,她和花洛什么时候眉来眼去了,你才和他眉来眼去呢,你才和他有奸情呢……   "欧阳,你莫要胡说。"花洛不满道。   欧阳楚故意开玩笑道:"果真没有?你这小侍女,虽然瘦点,但也算可人啊,既然你们没什么,不如送给我如何?"   梅英闻言心一咯噔,这混蛋!视线不由转向花洛,眸中浮起浓重的担忧之色。   "你喜欢什么样的美人,我给你介绍,我这侍女不合适你。"花洛沉下了脸,严肃道。   梅英顿时松了口气,她方才是真怕他会答应欧阳的请求。   欧阳楚知花洛是真的不高兴了,"喂,表情那么严肃作甚,跟你开玩笑而已啦,别当真,你也知道,我一向喜欢丰满妩媚的。"   "行啦,欧阳,开玩笑也要有度的。"阮昊天站在了花洛这一边。   欧阳楚也自觉理亏,"行行行,算我错,那我们转移话题,喂,子澈,你与那褚小姐发展得如何了?   花洛头一阵疼,这欧阳……下意识地暼了眼梅英,却见她表情平淡。   "喂,我可是费了好多心思才得知你的新相好是她呢。你倒是给我句话啊。"   花洛懒得搭理他,只是对着梅英道:"你先下去吧,没有吩咐,不必再过来。"   梅英恨不得快些离开,免得再次成为他们的谈资,更何况谁耐烦听他的风流史,给她听她还不乐意听呢,有什么可听的?于是梅英忙行礼退下。   欧阳楚用着遗憾的眼神望着梅英离去,待人远后,又嘿嘿笑了起来,"子澈,你这么怕你这侍女知道你那新相好的事,还说你们没有奸情,子澈,想不到啊,你竟然好起这口来。"   "再乱说一句,封了你的嘴。"花洛凤眸没好气地睇了他一眼。   欧阳楚顿时努嘴噤声。   阮昊天也看不下去了,埋怨欧阳楚道:"欧阳,你就少开点玩笑吧,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子澈与那侍女之间有什么。"   欧阳楚暼了他一眼,不客气道:"这是因为你情商低。"   "……"   阮昊天脸上浮起委屈无辜之色,"好端端的,怎么又拿起我开刀了……"   褚府。   卧室内,褚清清凭窗而坐,她那似绿云一般的头发正垂于身后,香腮未施脂粉,却犹如素兰初放,一颦一笑,皆出大家闺秀风范。   窗外,一枝斜着的海棠花在袅袅的晨风中静放,妩媚而娇艳,令人不由得嫉妒起它的美来。   褚清清凝望着那娇艳的海棠花,脑海中却回忆起花洛那一番无情的话,心中一时既怨愤又怅惘。   忽地,媚奴掀帘而入,面带喜悦之色,“小姐,小姐,好消息。”   褚清清淡嗔了她一眼,“发生了何事,令你如喜悦?”   “小姐,奴婢今日吩咐底下小厮去街上弄了一份殿试的题目录,得知赵公子得了殿试第一,被皇上钦点为今科状元了,我一听闻这消息就赶紧来向小姐您报喜了。”媚奴笑吟吟道。   褚清清微一愣,随即啐了她一口,冷笑道:“他中了状元与我何干?却来报什么喜。”   媚奴打从心里替褚清清着想道:“小姐,赵公子有才有貌,最重要的是对小姐专一,那靖阳王虽说容貌乃世上难寻,但却喜游戏花丛,拈花惹草,绝不是可托付之人,若是小姐执意要选择靖阳王,只怕将来会误了终身。”   褚清清闻言脸上略有些动容,随后凝视着窗外海棠,幽声道:“如今只怕我想要选择,却也不得了。”   媚奴惊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自从小姐上次与靖阳王花洛一别,小姐就一直闷闷不乐,怅然若失的模样,问她和靖阳王发生了何事,她却又不肯吐露半句,媚奴因此十分担心她,竭尽全力地想要替她排忧解难,如今她说出这番话来,莫不是她真与靖阳王有了什么隔阂?   褚清清摇了摇头,不愿与媚奴谈及花洛之事,于是浅笑着反问媚奴:   “就算我选择赵子恒,你怎就确定他就是我的良人呢?而不是表面君子呢?”   媚奴情之切切道:“依奴婢之间,赵公子绝不是这样的人。”   褚清清略含深意地瞥了她一眼,“哦,你如此了解他,难道你们私下有往来?”   媚奴闻言惶恐,忙跪下来,不安解释道:“小姐,奴婢与赵公子私下绝对没有来往过。”就算有她也是为了小姐,想要为小姐和赵子恒牵线搭桥而已。   褚清清展颜道:“我不过与你开玩笑而已,你惊慌什么?”   媚奴羞愧万分,紧攥着衣裳,“是奴婢失态了,只是奴婢惶恐,怕辱了赵公子的清名,毕竟赵公子如今身份尊贵,怎肯与奴婢私下来往?”   褚清清略微不耐烦起来,“行了,算我错怪你了,起来吧。我知道你也是在为我着想。”   “谢小姐。”媚奴微微松了口气。   褚清清望着她陷入沉思。   媚奴微抬眸,观察褚清清颜色,见她似乎有些犹豫之态,不禁翼翼小心地试探:   “小姐,听闻老爷安排了宴席,请赵公子来府中做客呢。”   褚清清闻言睇了她一眼,媚奴一脸心虚地低下头。   第五十一章 虚假的情意   媚奴领着褚清清的吩咐,去准备剪花和装花的工具。   媚奴由水榭北转,经过褚府的会客厅,悄悄躲在厅外望里偷瞄,却一个人影也没看见,不由失落而去。   去仓房的路上,媚奴经过一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径时,眼前惊现一道人影,随后整个人便被人拖到假山石旁。   媚奴惊恐十分,待要叫喊,却看清来人是赵子恒,脸微微一热,不由噤了声。   “怎么是你?”媚奴压低声音,又忙左右四顾。   “放心,这里很隐蔽。”赵子恒低笑一声。   此处有一片修竹茂林遮挡着,的确隐蔽。   媚奴这才缓松了口气,随后注意两人过近的距离,不由不好意思起来。   赵子恒一手撑着她身后的假山石,温润的眸子凝视媚奴略带红晕的脸。   “你这是去哪?”赵子恒微笑着问。   媚奴不答反问:“你怎么会来这,这里可是内院,小心被人看见。”声音一直刻意压得低低的,就怕有人发现两人的存在。   “放心,没人看见。”   赵子恒说着忽地伸手向她的头顶,媚奴微惊,正要躲避他的触碰,赵子恒却自她的发上捻下草屑,摇晃在她面前,无辜低笑道:“你的头发沾了草屑。”   媚奴本十分坦然的心却因他这小小贴心之举而激起了些许波澜,不由双目含着嗔意道:   “你好歹也是个状元了,怎么如此轻薄,小心被小姐发现了看不起你。”   “我在她面前可正经得很。”赵子恒眉微扬起。   呸,她没见过一个读书人像他这般轻薄的。然而,媚奴却告诫自己莫要再与他调笑,于是刻意拉开距离道:   “我现在有正经事要和你说,今日我与小姐说了你的事,还说了你很多好处,我看她神色似乎有些意思,且一听说你来了,就要去花园采些花来做酥饼,让我去准备一下,这可是给你制造偶遇的机会呢。”   “果真?”赵子恒淡淡道。   他似乎没有很惊喜的样子?难道是不信她?“我欺你作甚?”媚奴不由努嘴道。   赵子恒深深望了她一眼,沉默片刻,笑道:“你处处替我周旋,待此事成之后,我讨你为妾室如何?”   媚奴脸蓦然一红,佯怒道:“呸,哪个要做你的妾室?”   “真的不要?那好,我替你寻个好人家嫁了。”赵子恒开玩笑道。   媚奴急了,伸手拍了下他的胸膛,生气道:“你莫忘了,你当初可是要答应我让我留在小姐身边的,你若说话不算数,是要堕入阿鼻地狱的。”   赵子恒捉住她的手不许她收回,柔声道:“我与你说笑呢,你这么善解人意,把你给人,我还舍不得呢。”   媚奴挣脱他的手,只觉得心好似在打着鼓,“与你好好说话呢,还调戏人家,不理你了。”然语气中却不自觉地带了抹羞嗔。   赵子恒把她拉住,伸手从她腰间夺过汗巾。   媚奴吃了一惊,“你这是在做甚?”   赵子恒在汗巾上轻轻落下一吻,目光如炬般,望着她笑道:“就送给我吧,以后见它就如见你一般。”   媚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又不曾受过男子这般引诱,一时竟被赵子恒撩得心神皆乱起来,犹豫会儿,小声的妥协道:“那你仔细莫让小姐发现了,不然你的事就成不了了,而且,你要知道,我家老爷最是听小姐的话的,若是得不到小姐的欢心,就算老爷同意也是没法的。”   赵子恒点点头,严肃道:“我明白。”   此事,媚奴面对着他,却换了一副女儿娇态,微抬眸羞看他一眼,轻声道:“我走了。”   “好。”赵子恒笑着目送媚奴离去,待她离去后,他的笑容才收住,变得面无表情起来,脑海中忽地浮现起之前李琏,张扬和他说的一番话。   “哎,本以为子恒你高中状元,怎么也能得个重要官职,结果竟是这么个翰林编修的清闲职位,我朝向来重武轻文,这编修又不能谈政,有甚出路……”   “世道本是如此,状元有何用呢?没靠山,没人脉,照样比不过人家有钱有势的,你是不知,我有个不过侥幸考上了个同进士的同乡,人家如今都准备去地方当知县了,据说是花了一万两银子向上头买的,知县啊,那可是有实权的,而且最能捞油水……”   赵子恒拿着媚奴汗巾的手悄然握紧。   * * *   媚奴手里携着工具,陪着褚清清来至花园摘花,此时赵子恒立于花下,背对着她们。   媚奴偷偷瞄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光是看他秀颀挺拔的背影一眼,她心中便升起一股雀跃来,这是之前不曾有过的感觉。   “赵公子……”   褚清清娇声唤道。   赵子恒回身,眉眼一弯,温润如玉。   “赵公子今日也是来花园散酒的么?”   “不,专为看花而来。”赵子恒一语双关。   褚清清柔声低笑,“赵公子想必是殿试得意,才有如此雅兴吧。”   “清清小姐,您知道了。”赵子恒用着陈述的语气,扬起的修眉勾勒出一抹喜色。   褚清清如柔水般眸子示意了眼旁边的媚奴,“是媚奴这丫头告诉我的,不然我也不知道。”   媚奴偷瞥了赵子恒一眼,见他未向她看来,心头泛起失落之感。   媚奴悄然退下,留两人独处。   “恭喜赵公子高中状元。”褚清清说了一句迟来的恭喜。   赵子恒见媚奴离去后,一双眸便只专注于褚清清身上,里面荡漾着脉脉柔情,“说来清清小姐别见笑,殿试之时,我满脑子都是清清小姐的音容笑貌,一想到你,我便文思泉涌,冥冥之中,如有神助一般。所以这都是清清小姐你的功劳啊。”   褚清清闻言虚荣心莫名得到满足,却佯装谦虚,笑容含羞带怯:“赵公子十分言重了,赵公子才华盖世,得中状元是上天安排的,与我有何关系?”   “清清小姐可直呼我名讳就行,一声公子,实在太见外了。”赵子恒道。   褚清清垂眸,“你不也叫我小姐么?”   “那我叫你清清,你叫我子恒可好?”赵子恒弯了嘴角。   “这叫法似乎亲近了些,我与赵公子的关系好似还没到这一步呢。”   赵子恒上前几步,察颜观色,确保她不会拒绝后,方执起她的手,温雅清逸的脸上充满了令人动容的深情。   “清清,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我知道你是尚书之女,身份尊贵,只有中了状元,我才能配得上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他眸中的认真与柔情与花洛的无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为什么赵子恒这一番话却不是花洛对她说的?   褚清清心中哀怨,脸上依旧是动人温柔的浅笑,“子恒,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容我考虑一下。”   “我等你的答复。”赵子恒依旧保持男子应有的风度,不急于强迫她一时回应他的感情。   就这时候,媚奴神色匆匆赶过来。   “小姐,有人来了。”说着不由自主地看了赵子恒一眼,恰对上他看过来的眸子,脸一红,低下了头。   “我会好好考虑的。”褚清清慎重道,随后由媚奴扶着走离去。   走不过两步,褚清清却故意将腰间罗帕落下,赵子恒上前捡起,正要唤住她,褚清清却回头对他横波一笑。   赵子恒这才明白她是故意而为,脸上笑容展开,深情目送她离去。   第五十二章 沐浴   夕阳欲下。   梅英吃罢晚膳,回到听雪院,见墨香拿着一篮子,神色匆匆地出了主屋左侧的房屋,绕过走廊,向她迎面而来。   见到梅英,墨香脸上闪过喜色,“梅英,你来得正好,你我把这个先拿进去吧,香露用完了,我去王嬷嬷那借点回来。”说罢不等梅英执词,便把篮子塞到梅英手上,径自匆忙离去。   “哎,墨香……”见人走远,梅英放弃叫唤,第一次见墨香在她面前火急火燎的,当真稀奇,瞥了眼篮内,尽是花瓣,一股幽香袭来,令人不由心生愉悦。   话说这香味甚浓的花瓣用来干嘛的……   梅英听从墨香的吩咐,提着装花的篮子,来到左侧屋门口停下,但见房门半掩,里面水雾氤氲。   梅英提着一颗心,轻轻推开了门,望里迈脚,只见室内设施豪华奢靡,一时难以细说。   薄帘轻掩,里面隐约有人影。   梅英伸手一掀帘,便看见花洛正褪去里衣,光了上半身。   “砰!”花篮蓦然落地。梅英的脸瞬间从脖根红到头顶,反射性地尖叫一声。“啊!”了一声。   花洛回头见是梅英,凤眸微惊,不由伸手从衣架上拿起件外裳穿上,只是未系带,露出那紧致结实的胸膛及腹肌来,花洛脸似乎微红,低声斥道:“你嚷嚷什么。”   因为他转过了身子,梅英不小心瞥见了他前面的裸身,忙抬起双手掩面,怒嗔道:“你……你下流无耻,不要脸,你快……快把衣服穿上。”   梅英如今虽是花洛的侍女,但她和墨香也分工的,服侍花洛沐浴这事一直是由墨香来做,因此梅英从不曾见过花洛的裸体,并且,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裸体,一时惊得花容失色。   “我不要脸?”花洛对她无语,她自己先闯进来的,倒好意思说他不要脸?不过她这般激动无措倒激起了花洛想要捉弄她一番的冲动,于是迈步向她。   “喂,你……你别过来。”梅英眼睛睁开一条缝,战战兢兢道。   “喂,别忘了,我可没让你进来,是你自己闯进来的,”花洛停在她身旁,用戏的眼神盯着她的羞容。“而且……”视线自她的脸缓缓移到她的身上,微扬长眉,戏笑道:“你沐浴时不脱衣?”   梅英见他眼神暧昧,连忙用手挡在胸前,自知理亏,期期艾艾道:“我……那你等我出去再脱。"   梅英说着便要出去,却被花洛伸手一手拎住她的后衣领拽回,两人身子贴近,双眸对视上,梅英倒吸凉气,连忙推开他,斥道:“你要作甚?”   花洛懒懒道:“不作甚,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就由你来服侍爷沐浴吧。”   梅英拒绝:“不要,我才不要服侍男人沐浴。”   “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贴身侍女,服侍爷沐浴也在你的职责范围内。”梅英不知道的是,她越是抗拒,花洛就越发来劲儿,连他也无法理解自己这种略带变态的行为。   梅英俏脸微垮,尽量保持从容道:“爷,奴婢未服侍过人沐浴,不熟练,恐惹爷不快。”   哦?那他偏要做那第一个人。“无妨。”花洛一脸不介意。   “奴婢还是替您去叫墨香来吧。”梅英十分头疼。   花洛扬起凤眸,神色颇为自恋,“你有什么可害羞的,多少女子想看爷的身子,爷都不给看呢,你该感到荣幸。”   梅英闻言不由自主地扫了眼他那裸露胸膛,又慌忙移开视线。见他一脸自负,下意识地讥道:“谁稀罕看你的身子。”   “不稀罕?”花洛摸摸下巴,笑道:“那就好,我可不喜欢沐浴的时候有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盯着爷的身子看。”   “谁色眯眯了?”梅英立即道。   花洛微一摊手,笑意加深,“没指你,可是你自招的。”   “你……”梅英气红了脸。   花洛径自回到屏风前,将外衣脱下,回头,笑得十分风骚,“还不过来,等着我抬你么?”   梅英:"……"   浴池中,水雾蒸腾,浮在水面上的花瓣鲜艳芳香。   花洛泡在浴池中,闭眼假寐。   梅英坐在浴池旁的矮杌子上,拿毛巾给他擦背,她的视线浴池右侧一落着锁的紫檀木柜上,而不敢在花洛的裸身上停留,大约是因为没经验,梅英的力度掌控得不是很好,花洛渐渐地觉得,她那只手不像是在给他搓背,而是在抚摸,很轻柔,很暧昧……   室温似乎上升了些许,花洛呼吸渐觉紊乱。正当梅英那只手即将滑至他的胸膛时,花洛呼吸一滞,忙捉住她的手,阻止她再触碰他的身体。   "作……作甚?"梅英顿时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下,惊愕地望着那只握住她手腕的手。   花洛放开了她,“行了,不要你服侍了。你退下吧。”语气透着一股不自然。   梅英也觉气氛暧昧,忙道:“是,奴婢告退。”刚起身要迈下台阶,脚踩到水渍打了滑,'哎呦’一声,整个人直往后倒,花洛还未曾有举动,梅英便蓦然栽进了这巨大的浴池之中。   “救……命……”热水没过头顶,梅英连着灌了好几口水,一时惊恐无比。   花洛愕然,伸手想将她捞起,却耐不住梅英一直在奋力挣扎,一只手更是乱摆乱抓,花洛根本捞不住她,忽然身子一颤,花洛脸色都僵了,沉着声道:“喂,死女人,你抓哪呢?!快放手!”待那手一松,花洛终于抓住了她的后衣领,毫不怜香惜玉的把她扔远了。   梅英猛地又跌回至水中。“救……”正要挣扎却听花洛没好气道:“水不深,死不了。”   笨蛋。他今日真算长见识了,所非他提醒,她只怕她第一个被这么浅的水淹死的人了吧?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人?   梅英跌坐在水中,后知后觉地发现水也不过漫到她的下巴而已,原本惨白的脸瞬间通红无比,这其实不怪她,她八岁那年跟着邻村的小孩去河边玩不小心掉进河里差点被冲走,幸被途径的大人所救才没丢掉性命,因此这样的突发状况激起了梅英曾有过的恐惧,才出了这般的丑,梅英随即想起方才水中发生的事,猛然站起来,伸手挡住胸口,“你……刚刚摸哪呢?!”他方才竟然趁人之危,吃她豆腐,太过分了!   花洛凤眸中闪过不可思议,平静地陈述:“是你非礼了我……”   “我才没有非礼你。”   “没有?那你还假装脚滑跌入浴池,还对我投怀送抱,还……”花洛顿住,显然也不好意思说出她刚刚对他做了什么。   “我没有投怀送抱,你……你胡说八道,你太过分了。”   梅英被他气得满脸通红,脑子发热,掬起一捧水骤然撒向他,花洛始料未及,被洒了一脸。   花洛凤眸微一凝,嘴角勾起一丝危险弧度,忽地起身,向她走去,尽管他还穿着里裤,梅英却还是吓得偏了视线,花洛转眼来至她面前,一手抵着浴池边,阴沉地着她,另一手缓缓向她伸去……   "你要干嘛?!"梅英猛地闭眼,屏住呼吸。   没有预期的碰触,只有纱幔飘扬,缓缓落下,罩住了她整个身子,也遮了她的视线。“嗯……”梅英忙去扯那纱幔,然过于慌乱,竟扯了许久才摆脱它的纠缠。   而此时,花洛已穿好了外袍,正双手环腰,气定神闲地斜眯着浴池中的狼狈的梅英。   湿润的发丝紧贴着她的脸颊,湿衣紧贴肌肤,几近透明,她的身材很纤瘦,恰是这种纤瘦让她看起来弱柳扶风,不堪一折,因为羞愧,她紧抿着唇,眸中湿漉漉的,像注入了一汪湖水。   “还舍不得出来?”花扬眉轻嘲。   梅英抬眸睇了眼那衣衫不整,露出白皙锁骨的妖媚男子,心弦不由一阵颤动……   * * *   墨香拿着香露回来时,恰至梅英推门而出,墨香见梅英浑身湿透,面色绯红,不禁目瞪口呆。   梅英见墨香神色惊讶,只怕她误会了着什么,脸红尤甚,“墨香……你别误会,我和爷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嗯。"墨香淡定地点点头。   “我们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梅英再次强调。   “我知道。”墨香再次认真地点点头,道。   “我……”梅英羞愤难言,轻一跺脚,掩面而逃。丢死人了……   墨香回眸凝望梅英的背影,不由暗自嘀咕:爷果然是个祸害啊。   第五十三章 一些往事   这一夜,梅英终究是失眠了,自床上而起,披衣趿鞋,出了院子……   夜凉如水,空气中飘浮着淡淡花香,梅英细嗅一番,躁动迷乱的心渐渐被抚平,逗留片刻,梅英准备回屋继续睡觉,却忽听得一阵奇怪的声音,好似舞剑声,只因好奇心作祟,梅英循声而去。到了那,只见寒芒四射,果是有人月下舞剑。   那人身子极为敏捷,全程只见剑光舞动和一道白影,分不清是男是女。梅英被这画面惊艳住,不由深吸了口气。   不过细微的动静便惊了那人,但见一寒芒朝梅英射来,梅英耳边响起一阵强劲掠风声,随即“当”一声,钉入梅英身后亭柱,梅英吓得魂不附体,只听那人道:“梅英,怎么是你?”   梅英仔细一看才看清那人原是墨香,惊魂未定道:“墨香,你差点杀了我。”   墨香嗔怪了她一眼,“谁让你在我身后悄无声息的。”   梅英恍恍惚惚地被墨香拖到亭前台阶上坐下时,墨香将剑委于一旁,拿起旁边的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梅英。   “喝一杯吧,定定神。”   梅英连忙摇头谢拒:“不了,谢谢,我不能喝酒的。”   墨香也不强迫她,放下酒杯,径自拿起酒壶仰头豪饮起来。   梅英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只觉得墨香今夜的行为又一次颠覆了她在她心中的形象,到底那一个才是真实的她呢?梅英不由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没想到,墨香你也喜欢喝酒。”果然和那人很像。   墨香神色黯然,垂眸掩饰,“谈不上喜欢,只不过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小酌几杯。”   所以她现在心情不好?她是有什么烦恼么?“墨香,我觉得我好像今也才开始认识你。”梅英不由道。   “怎么?”墨香一挑眉,秀雅的脸上满是笑意:“我与之前有什么不同么?”   梅英微怔,只觉得她这挑眉时的神态真真像及了那人,梅英刚刚平复的心又一次躁动起来。   梅英稳了稳心神,“我从来没想过你竟然会武功,还那么厉害。”   “很奇怪么?”墨香一歪头,问。   梅英点了点头。   墨香又拿起酒壶喝了口酒,才缓缓道:“武功是爷教的,为了让我有自保的能力。”   “哈?那下流胚也会武功?”梅英不可思议道,又忽地想起上次她醉酒从高楼上掉下来便是他飞身接住的她,她差点忘了这事。   墨香淡淡笑道:“梅英,你似乎对爷有很大的意见。”   “我……”梅英垂眸掩饰眸中的异样情绪,小声埋怨:“谁让他总是喜欢欺负人。”   墨香深看了她一眼,随后目视前方,叹了口气,“梅英,你别看爷表面放浪纵情,其实爷内心很痛苦的。”   梅英不满嘟哝,“那那些为他伤情的女子不是更痛苦么?”心中微微犯起糊涂,为何自己总是过分在意他的事?   墨香语气无奈,“其实这世间,很多事都是以讹传讹的,爷风流归风流,却是极有有分寸的,不该惹的人他绝对不会去招惹。”   梅英心中不以为然,她眼睛并不瞎,花洛是如何戏弄她的,她铭记于心,她见过他与秋娘是如何的寻欢作乐,见过他是如何追求褚清清的,两名女子被他玩弄于手掌间,痴心向他,他却朝三暮四,见一个追一个,他根本视真情真心若无物。   正如坊间所说,他就是一个浪荡花心,德行败坏,肆意玩弄女子情感的恶魔,丝毫不差。   “他怎么样与我何干?我才不管哪个是真实的他呢。”   梅英越想越愤恨,也不去细究自己愤恨的缘由。   墨香看了她半晌,突然长叹一声,语气飘悠:   “其实在那件事发生之前,爷性格不是这样的……”说到此处,墨香顿了一下,随后才细细说了起来: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身着一袭白衣,眉眼温柔……他像天神一般,从天而降,拯救了我和我的兄长,给了我们容身之所,甚至还教会了我武功,让我能够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爱的人,他是我与兄长的大恩人……”   说到此处,墨香的神色变得柔和,又透着股哀伤,像是对过去美好事物的追念与感慨。   梅英听着她的述说,脑海中不由浮起在杏花院看到花洛身着一袭白衣,柳树下弹琴那一幕。那会儿的他,眉眼也十分温柔,是梅英之前从不曾见过的。   或许,他只是不想在外人面前展现那一面,可是他为何想要将那样的自己隐藏起来呢?   梅英又根据墨香的描述,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模糊的人影逐渐与那柳树下的温柔男子重合起来。   梅英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一番话的,或许是我先入为主了。”   墨香的语气中充满了对花洛的袒护,让人不由觉得,她是与花洛一路并肩走来的人,她充分的了解花洛,了解他心中曾有过的伤痛,知道他因何而不愿再以温柔去面对世人。而自己,不过只是一个看到了表象,便大言不惭,对人指指点点,陷人于罪的旁观者。   梅英想及此,心中一阵羞愧。   墨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道:“没关系。其实没有见过爷先前的模样,不论是谁,都无法将爷如今的样子与曾经的爷联想到一块去的。”   梅英压下心中异样情绪,“是吧,你也这么认为的,我从来不觉得他会有温柔的一面。”   墨香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随后一扬眼,语气揶揄道:“若说曾经的爷是一尘不染的天神的话,那么,如今的爷,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妖孽,蛊惑世间女子的妖孽,还是个不体恤身边人的恶魔主子。”   梅英忍不住噗嗤一笑,声音轻柔似水:“墨香,你似乎对爷也有些意见呢。”   “有么?”墨香无辜道。   梅英点点头,笑意加深,“我听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感觉。”   墨香也噗嗤一乐,深看了她一眼,感慨道:“不知道为何,见到你,我总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很亲近,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些人,一些事,不由自主的想与你说起往事来。”   梅英吃惊了下,她没想到墨香竟会有这样的想法,一直以来,她以为墨香对她是有意见的,心不由泛起一阵感动,可是她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来,于是故意道:   “墨香,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   墨香一阵无语,郁闷道:“我不喜欢女的。”   梅英佯装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我也不喜欢女的。”然一双眸子,在月色的辉映下,晶亮晶亮的,内中暗藏狡黠。   墨香这才知道自己被她耍了,不由好笑,伸手过去一扯她的脸蛋,笑嗔道:“臭丫头。”   “疼。”梅英捂脸作疼,然笑意未减……   第五十四章 读书   梅英与墨香分别后,各自回了各自的房屋。   梅英躺回床上,却依旧难以入眠,脑海中浮起很多画面,有花洛柳树下弹琴一幕,有那满院的杏花树,还有那间女子卧室……迷迷糊糊间,眼皮渐渐沉重……   次日,天还蒙蒙亮,梅英独自一人照着先前的路,穿花拂柳,悄然来到杏花院,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寻找一些什么,只是鬼使神差般便来了。   小心翼翼地推开屋子,梅英重新环视室内一遍,果然心头再次涌上异样情绪,在妆台前停下,镜中的人神色似透着一抹悲伤,一滴眼泪缓缓自眼眶中流淌而出,梅英伸手去抹,湿湿的,确认了这是自己的眼泪。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竟不由自主的落了泪?   梅英平复了下心情,紧接着打开了妆台下的抽屉,在抽屉里,梅英发现一枚印章,拿起一看,上面刻着‘杏娘’两字。   “杏娘……”梅英轻语呢喃。   书房内。   花洛正静坐书案前,随意翻看着老太妃命人送来的府中各项册籍。梅英侍立于一旁,或为其研磨,或为他端茶递水,皆是琐碎之事。不过这会儿花洛没有唤她,梅英无事可做,回味起今晨的事,神色一时变得恍惚起来。   花洛烦闷地阖了手上的一本册簿,随即微扬凤眸,淡瞥了离他不远处的梅英一眼,见她正呆呆直视自己,心突突跳了几下,然仔细一观察,却发现她眸光涣散,根本不是在看他,倒是在沉思什么事情的样子。   “你无事可做了么,呆站着那作甚?”花洛心情莫名不快。   梅英闻声回神,回想花洛方才说的话,于是道:“回爷,该做的事奴婢都已经做完了,可爷又不许奴婢离去,奴婢只好在这站着了。”   花洛更加烦躁,沉声道:“你就不会去找点事做么?”   梅英:“……”   这人,她又哪里招他惹他了?   “那奴婢出去给花轩里的花浇点水吧。”梅英真不想面对眼前这尊大神了,太难应付。   “不行!”花洛刚说完又发觉自己反应颇有点过激,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那个……我想起来了,你有事要做。”说罢起身,在身后的书架上挑挑捡捡起来,随即从一堆书里抽出其中一本紫皮书来。   “识字么?”花洛回身向梅英,问。   梅英点了点头,心中疑惑他为何有此问。   "很好。"花洛唇角微扬,将手上的书扔到她怀中,梅英慌张地接住,然后听得他语气清淡道:   “看完它后写一篇心得给我,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侍女不通文墨。”说罢回到案前坐下,继续翻看册簿。   梅英垂眸扫了眼手上那本紫皮书,上面写着“幽怪”两字,她看过类似的书籍,知道其大概的内容,“爷,这不过是一本志怪话本,还要写心得啊?”梅英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心中疑惑。   花洛闻言斜眯了她一眼,不耐烦道:“让你写就写。”   察觉出他的不满情绪,梅英立即顺从道:“哦。那奴婢要在哪里看?”   花洛再次抬眸,不耐烦地指了指离他不远处的花藤小椅,“去那读,别再来烦我。”   梅英又乖乖“哦”了一声,拿着书走到那坐下,静阅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   花洛一手支着颐,一手翻看着册簿,却偶尔忍不住扬眼往梅英那处瞥去,而梅英则被其中故事吸引,神色专注,丝毫不曾分心,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恐怖片段,梅英猛地捂着眼睛,只拉开小小一条缝来继续看。   那娇憨十足的样子令花洛不由失笑,忽又觉自己笑得莫名其妙,便忙敛去笑意,手低唇间,轻咳一声,掩饰失控的情绪。   就在此时,墨香敲门而进,禀报道:“爷,楚王殿下来府中了。”   "知道了。"花洛眸中不禁升起一抹憾色……   * * *   花洛邀慕容洹至听雪院一凉亭内。   墨香为两人递上茶水点心,便退至花洛身后,与梅英并肩侍立。   “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慕容洹端起茶盏,悠然呷了口茶,方回道:“说得好似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似的。”   花洛手一抚额,语气无奈:“我自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殿下向来朝中事务繁忙,怎有空过来?”   慕容洹放下茶盏,英俊的脸上浮起一抹疲色,叹道:“这不是来你这寻片刻清闲自在来了么。近年来国库日益亏空,却仍有众多官员做着那些损公肥私之事,吃空饷,报虚账,尤其是军队中,更是吃空饷严重,军队如今彻底被那些贪官搅成了一趟浑水,不得已,父皇便将此事交由我来处理,我令兵部尚书仔细一查,竟发现京中军队所谓三十万大军,其实才有十几万人,更是妄设将领上千人,不法至此,实令人发指。”   花洛长眉微蹙,沉吟片刻,正色道:“皇上既将此事交由你来处理,便表示是相信你的能力的。只是此事就算处理好了,也必定触及到某些官员的利益引发他们的不满,若是稍有差池,只怕更会成为众矢之的。说起来魏王殿下能力也不错,也一直深受皇上器重,皇上却不愿将此事交给他处理,由此看来,皇上对你……”花洛话自此停住,未曾说下去。   慕容洹苦笑道:“你也觉察出来了吧?我与我母妃在宫中向来不受宠,而我父皇一直以来都甚喜欢宁贵妃,子凭母贵,我父皇自然也偏爱我二哥多一点,其实二哥也曾要求过处理此事,然父皇至始至终都不肯应。”   其实,他之所以不得宠最主要的原因,是当年云裳公主那事,因为那件事,父皇至今为止仍旧怪怨他,不过而连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花洛见他神色略带愧悔,大概知道他是又想起年少时那段回忆,便沉默下来,也不去打扰他。   过了片刻,慕容洹收敛神色,笑道:“罢了罢了,不说这朝中之事了,知道你不爱听。”又呷了口茶,舒喟了一声,“子澈,你这茶都比宫中的清香怡人呢。”   花洛淡淡笑道:“这茶乃是府中茶师所制,殿下若是喜欢,便带几罐回去吧。”   慕容洹摇摇头谢拒,“这倒不必,待我下次前来,再为我泡上一壶既可。对了,此次前来,还有一事呢。”   “何事?”花洛问。   “我父皇不是将新罗进贡的一只白鹞赐予靖阳王府了么?”   “没错。”   站在花洛身后的墨香闻言不由笑了笑,悄然凑向梅英耳旁,低声道:“你可知那只白鹞叫什么?”   梅英疑惑地摇了摇头,墨香于是在她耳旁低语一句。   “怎么……”能这样?梅英在惊讶出声后又惊觉失态,忙敛了后面想说的话语。   然毕竟来不及了,花洛,慕容洹闻声不由皆朝梅英瞥去一眼,梅英脸一红,忙垂下了首。   待那两人收回视线后,梅英才在墨香耳边低声问:“他怎么可以这样?”   墨香忍住笑意,压低声音:“这名字可是爷专门给取的,而且这只白鹞还是公的呢。”   简直太过分了。梅英盯着花洛的后脑勺,心中愤愤不平。但听他那边接着道:   “殿下是想要它么?”   “这倒不是,待我处理完此事,我们便去雍山游猎吧,到时带上它去。我可听闻这白鹞尤擅追捕猎物,珍贵稀有的很,这唯一一只我父皇都将他赐予你了,可见我父皇还是十分看重靖阳王府的。”   花洛语含微讽,“怕是他内心一直觉得有所亏欠吧……”   “我父皇向来多疑,怕人威胁到他的皇位,所以才有当年那一番作为。”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自古以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都会多疑。”   慕容洹望了他半晌,铿锵有力道:“若是我,绝对不会。”顿了下,语气更为坚定:“若是你,我也不会怀疑你。”   花洛心微微动容,却沉声道:“当你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掌握着一切生杀之权,或许那时你就会忘了今日这一番凛然话语。”   慕容洹扬起浓眉,“那你就拭目以待吧。”言语掷地有声。   花洛闻言沉默,端起茶盏浅泯了口茶,半晌,抬眸望他,神情寡淡。“其实,是谁坐上那个位置,都已经与我无关了……”   第五十五章 动心   高楼上,梅英正趴坐在栏杆前,对着夕阳与漫天晚霞发呆。   “这位小娘子有礼。”   身后忽地传来一做作声音,梅英闻声回看,却见蔺辰正站在她的身后,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但见他一副书生打扮,手拿折扇,看着是挺斯文的,可怎么看都有种刻意端着的姿态,实在别扭。   在梅英发愣之际,蔺辰迈步至她身旁,凝望着远处夕阳,悠悠吟道:“啊,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梅英鸡皮疙瘩顿时掉了满地。   蔺辰面向她,文邹邹道:“小娘子为何在此独倚栏杆,愁对夕阳?莫非遇上了什么伤心之事?可愿说出来,小生为你排解排解?”   梅英心头一阵恶寒,差点没翻白眼,“你可是吃错药了?干嘛用这种文绉绉的语气,还这么一副怪异打扮?”   蔺辰脸色微僵,努力端正的姿态瞬间松垮下来,整个人又恢复往常的散漫,“这个……很奇怪?”   梅英点点头,不客气道:“鸡皮疙瘩都起了。”说着抬起手臂,拉了拉袖子给他看。   还真是……蔺辰皱眉咕哝道:“我听那说书的说,女儿家都喜欢这种斯文书生。”   梅英歪头思考了下,不确定道:“应该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喜欢书生的吧?”   “真的?”蔺辰一阵欢喜,要真如此,他可没信心一直这么做作下去。   "反正我不喜欢。"梅英蹙眉道,反正她就是不喜欢那些书生,总觉得他们过于清高了些,就如她们村的那个教书先生,平时里见到村里人总是端着一副瞧你不上的冷傲态度,令人心里着实不舒服,不过这应该是书生中的个例吧?她也没认识过其他书生,所以并不清楚他们是否也一般清高。   蔺辰闻言彻底放飞了姿态,一拍大腿,笑嘻嘻道:“早说嘛,他奶奶的,装斯文可真累。”   梅英扑哧一笑,“谁让你装斯文了?”果然还是他原来的模样顺眼些。   蔺辰怔怔地望着梅英的如花笑靥,忽然道:“有那么一位姑娘,我很是心悦她,可是就是不知道她究竟喜欢怎样的男子?这让我很不知所措。”   梅英只道他在外面遇上了令他心仪的姑娘,丝毫不疑有它,于是佯装不高兴道:“所以你就找我来练手了?”随后又莫名笑了起来,调侃道:“想不到啊。你这位大爷也有为姑娘伤神的时刻呢,我觉得那个姑娘一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蔺辰心中一阵失落,心忖:傻姑娘,那个人就是你啊,可是我该怎么让你知道,才不会吓跑你……   最终蔺辰还是言不由衷地叹道:“是啊,她一直都是与众不同的。”   梅英像支持好友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那你加油吧,追上了人家,可一定要对人家好啊。”   蔺辰扬起秀眉,“那是自然。”说罢上前一把捞过她脖子,吊儿郎当道:“喂,梅小英。我们和好如初吧。”   梅英推开他,还使劲锤打了他好几下,愤愤道:“喂,你别动手动脚的。还有,我们何时闹过别扭么?”   “当然没有!”蔺辰忙道,而后嬉皮笑脸凑上前,“梅小英,我们还是朋友不?”   梅英神色犹豫,“你怎么突然又扯到这话题上了。”虽然他们两人相处得还可以,但梅英向来有自知之明,明白他们之间身份差距大,若是经常往来,只会惹人非议。   “梅小英。你别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我的心好痛,哎呀。心好像快碎了……”蔺辰忽然捂住心口,悲痛道。   梅英心瞬间毛毛的,没好气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做作,我觉得你还是斯文点好。”   “真的?”蔺辰立即乔张做致地作揖道:“小娘子……”   “停停停。”梅英立即打断他,头疼道:“我开玩笑的。”   蔺辰见她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蓦然放声大笑起来,梅英受到他的感染,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而这一场面恰被途径的花洛看见,花洛脸色一沉,甩袖而去,而那两人仍自顾自地笑着。   只因花洛去老太妃那了,梅英不方便跟去,才换来了这片刻清闲,不过梅英想着这会儿花洛也该回了,于辞别了蔺辰,回了听雪院。   刚迈进屋门,一道黑影袭来,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屋内关上,紧接着梅英一阵惊呼,整个人便被花洛抵于门上,他此刻的神色阴沉无比,眸中风云翻涌,仿佛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梅英不由感到害怕起来。   花洛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么?”他厉声质问道。   梅英无法别转脸,只好硬着头皮迎上他阴戾的凤眸,颤着声问:“你什么意思?”   她还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花洛暴怒出声:“我难道没有警告过你不许私自见蔺辰么?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乖乖听话!还与他公然搂搂抱抱,怕人不知道你是个轻浮女子是么!”   被他鄙夷的态度刺伤到,梅英心中既觉难堪又觉堵得慌,狠推开了他,反唇相讥道:“我们之间是清白的,信不信随你。而且,我又不是你的私有物,我为什么不能见他,为什么要乖乖听你的话?就凭你是身份高贵的王爷么,你要拿王爷的身份来命令我么?”   花洛微一愣,见她语气夹含嘲讽,终于恢复了丁点理智,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动怒,为何如此难以接受她与蔺辰亲近。   难不成……自己真对她动心了?   花洛面色乍变,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可若非动心,他又为何会对她产生如此强烈的占有欲?   花洛心中浮起复杂且纠结的情绪,默然片刻,凤眸瞥向梅英,语气低沉无情:“滚出去。”   梅英心瞬间仿佛被人用力拧了一下,窒痛无比,然表面却故作冷静,语含挑衅,“我还是会和他见面的,你看不惯,大不了赶我出府。”   花洛目光如鹰隼般紧定着她惨白的脸,一字一句道:“你想都别想。”   梅英冷漠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即出了房门。   花洛‘砰’的一下将门关上,随即狠狠地踢了一脚门,她想离开王府好和蔺辰双宿双栖?哼,他绝不会让她如愿以偿的!这一刻,花洛无法克制地对蔺辰产生了一股浓重的嫉妒。   而门掩上的那一刻,梅英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便汨汨从眼眶中夺出……   第五十六章 暧昧   夜里,梅英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反复回想起花洛今日对她说那些话时无情的话,而他那阴鸷鄙夷的神色,更是历历在目,梅英心中一阵窒闷,各种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眼泪毫无预兆地哗啦啦流下来。   梅英自床上坐起,"混蛋……大混蛋……"一边哇哇大哭,一边痛骂花洛,一边胡乱从床边捡出一面巾帕出来抹泪,可这泪怎么都不由得她控制,刚拭完又一串串啪嗒啪嗒滴落,越来越猛,大有洪水决堤之势。   约半柱香后,那通红的眼眶终于枯竭,梅英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可也彻底无了睡意,坐在床上发呆片刻后,梅英下床穿了外衣,准备去院里散散心,又将巾帕掖于胸胁,以免待会儿还用得上。   梅英所住的院子毗连着听雪院,规模比听雪院小很多,梅英和墨香都住于此,不过不在一房屋,出了院子,来到前日与墨香谈心的地方,见到亭中隐约有一抹人影,以为是墨香,便走近了几步,却又蓦然止住脚步。   一阵风过,花雨纷飞,隔着花帘,那人衣着单薄,正坐在美人靠上独自饮醉,略有醺意。   不是墨香,而是花洛。梅英心口一震,转身便要往回走。   “你就这么不愿看到我么……”身后传来他黯然低哑的声音。   梅英脚下动作一滞,半晌,方回头看他。   月色如练般迷人,檐下风灯摇曳多姿,可他的神色却蒙上了一层落寞哀伤之色。   不知为何,看到他这般样子,梅英心口微微发软。   “过来……”花洛轻唤。   梅英有些犹豫。   “叫你过来,听见没有?”虽是有点不耐烦,但他的语气依旧比平时里柔和了些许。   “我听见了。”梅英小声嘀咕,无奈之下,唯有走了过去。   花洛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坐下。”   这人真是颐指气使的脾气啊,尽管心存芥蒂,梅英依旧服从了他坐了过去,或许是因为他那少见的柔和态度吧,似乎只要他对她展现些许温柔,她总是莫名地无法拒绝他。   见她如此柔顺听话,花洛嘴角不由上扬,却在看到梅英掖在上衣襟口的手帕时,笑容顿时凝滞。隐约记得她被罚时,蔺辰曾递巾帕为她擦汗的场景,莫不是这巾怕就是蔺辰送的?忽又忆起墨香说送巾帕的含义,一股无名火瞬间就涌上了心上,不禁冷笑一声,“大半夜不睡觉,拿着男人送你的手帕在这里害相思,你就这么缺男人么?”语气夹杂着一股难以掩饰的醋意。   梅英闻言瞬间就炸了毛,猛地立起身,冷声道:“我缺不缺男人,与你靖阳王爷有何关系!”说罢起身便走,却被花洛拽了回去。   “不准走!”花洛命令道。   瞧他的语气,多么令人讨厌。梅英也不管得罪他会有什么后果,甩开他的手,柳眉紧蹙,狠瞪了他一眼,"我就要走。"说着就要走。   花洛这次却只是拽了拽她的衣袖,以略含抱歉的口吻:“别走……”   梅英愣了下。   花洛语气别扭道:“对不起,刚才是我话重了。”态度却柔软了几分,不似方才的冷峻。   梅英从来没想过他竟然也会对她说抱歉,心又开始软了,于是又坐回了原来的地方,两人静默良久,谁也没主动说话,梅英渐渐有些紧张不安起来,不停的绞动着腰带。   “喂,我不准你喜欢他。”花洛忽然开了口,声音幽沉。   “他是谁?”梅英下意识地问出口。   花洛脸上顿生升起一抹红晕,压低了声,懊恼道:“你明知我指的是谁。”   “难道指蔺辰么?”梅英恍然大悟。   “除了他,难道还有哪一个该死的男人么。”花洛咬牙切齿道。   梅英脸一红,小声道:“你胡说些什么呢。”连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中竟带了一抹羞嗔,又怕花洛不解其意,继而道:“而且我也没说过我喜欢蔺辰啊。”话说出去后,梅英又觉得自己解释得实在刻意,不由低了头,羞红满脸。   花洛嘴角不由微扬,凤眸中满是笑意,“你当真不喜欢他?”   “你为什么总爱问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准我喜欢他?”梅英鼓起勇气问,心中隐约有着期待。   “因为……”花洛脸浮起一阵薄薄的红晕,想要掩饰什么似的,凶巴巴道:“因为我是你主子,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你……我要回去睡觉了!”梅英恼羞成怒,说着便走,却再次被花洛拽回,而这次梅英却不小心跌入花洛怀中,两人瞬间脸贴了脸,形成一个亲密无间的姿势。   梅英猛地睁大双眼,丁点也不敢喘声。   “你方才是在期待些什么?”花洛凑到她耳旁低声问。   一股热气喷向梅英敏感的耳上,致使她耳根瞬间红透,“谁期待了?你放开!”声音却越来越低。   “不放。”花洛抓住她的双手,置于胸前。   梅英在他怀中细微挣扎,羞得无地自容,“你放开,你是不是喝醉了!”   “爷可没喝醉,再说了,就算爷喝醉了,也不会像你一样……”花洛脑海中顿时浮起某些画面,视线不由自主地往梅英不点而朱的唇看去。   而梅英显然也与花洛想到了一块去,视线转向他那诱惑性感的唇……两人顿时陷入一种暧昧无比的气氛之中,花洛凤眸渐渐变得深沉,而梅英的眸子也似乎注入了一汪荡漾的春水。花洛伸手抚向她羞红的脸颊,继而游移到她那鲜艳欲滴的唇,温热的指腹在上面温柔地摩挲着。   花洛低笑一声,那笑仿佛从他的胸腔中发出,以致于震得梅英神魂颠倒,无法逃离他的掌控,梅英喘息不定,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无措迷乱地凝望着他,实在撩人得很,花洛凤眸逐渐炽热起来,唇缓缓向她的唇贴去……   “梅英……”   正当两唇即将触碰之际,墨香却蓦然出现,打破了这一片旖旎风光,梅英和花洛顿时惊散开来。   准确来说是梅英惊慌失措地从花洛的身上起来,并且意识到方才自己竟整个人都坐在了花洛的大腿上,大有主动投怀送抱之意。而花洛只是坐在原处,一脸地从容镇定。   “爷,你怎么也在这……你们两……”墨香神色顿时浮起一抹坏了人好事的尴尬,她原以为只有梅英一个人在此的……   梅英听了墨香的话,别过身子不敢看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只恨不得挖个地洞龟缩进去,期期艾艾道:“我……我在看星子呢,今晚的星子好美呢……”   花洛闻言差点没失笑出声。   墨香抬头望了眼夜空,毫不客气地戳破她的谎言,“梅英,今晚无星子。”   哈?梅英抬起一望,很尴尬。   “我……我说错了,我说的是月亮。”梅英越解释越心虚,“我要回去睡觉了,不和你说了。”   望着那略透着狼狈的身影,墨香不由好笑。   人远去后,花洛忍不住笑弯了嘴角,瞥了墨香一眼,带着微微斥责之意,道:“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反驳她作甚……”   “爷,你可真偏心。”墨香淡定道。   “有么?”花洛一扬长眉,神清气爽道,随后也跟着离去了。   “有,而且是赤'裸裸的。”墨香望着他的风流潇洒的背影,嘀咕道。   第五十七章 杏娘   次日晨间。   梅英自花轩浇花归来,回到花洛的主屋时,见一丫鬟在大门外徘徊不前,一边踱着细步,似乎有不安之态,见那背影倒像是翠云,梅英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丫鬟惊愕回身,果是翠云。   梅英见到翠云十分欢喜,而翠云见到梅英,不知为何,竟露出一副遮遮掩掩,怕被人瞧见什么的神态来,瞥了眼她手上拿着的已经晾干烫熏的衣服,梅英笑道:“翠云,你总算回来了。”   翠云点点头,随后试探性问道:“梅英,你怎么会在这?”   梅英神色忸怩,“说来话长,我有时间和你解释。”忽想起什么,关心地问道:“对了,你母亲病好了么?”   “嗯,已无大碍了。”翠云笑道。   梅英心顿时一阵轻松,“那就好。”正待要继续与她再说几句亲近话,却听得门"呀"一声打开,墨香自里探出头道:   “梅英,你在干嘛呢,爷有事找你,还不快进来。”   梅英脸上浮起遗憾之色,对墨香道:“是,我马上就去!”随即接过翠云的托盘,笑道:“翠云,我替你拿进去,这样你就不用麻烦了,我午休去找你。”   翠云嘴角扯出一声笑,“谢谢。”垂眸望着落空的手,脸上顿时升起一片阴霾,而匆忙赶进屋的梅英并注意到翠云的异样。   梅英进屋时,花洛正慵懒地斜靠在斑竹榻上,一双凤眸悠悠向她扫来,梅英顿时想起昨夜之事,心中一阵难为情,将衣服交由墨香去叠放柜中,梅英走到花洛身旁,见其神色坦然,一派悠哉悠哉之态,竟一点也没受到昨夜的影响,反观自己,却一副忸怩作态,做贼心虚的模样,梅英不由气闷。   “爷有何事吩咐?”梅英小声问道,一直垂着眼,不敢直视榻上的人。   花洛扬眼,笑容和煦,语气温和道:“让你写的心得写得如何了?”   “写好了。”梅英赶忙从怀中掏出一笺纸,递将过去。   花洛斜瞥了眼榻上小几,“嗯,放下吧。”   梅英上前将笺纸放在几上,而花洛看也不看一眼,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梅英呆站片刻,犹豫了下,问:“爷就是为了这事唤奴婢么?”   花洛扬起凤眸,眸中含着些许戏谑,“不然呢,你还以为有什么事?”   “哦,奴婢知道了。”心中没由来地感到失落。对于昨夜之事他就没半点什么想说的?还是说这种事对他来说不过家常便饭?依他那风流性子完全可能,而她却在这耿耿于怀,自作多情,却不知人家对他根本无半点情意可言,只不过想玩弄一下她而已,但仔细想想,梅英又觉得有些羞惭,按昨夜那般情况,其实也分不清是谁主动在先,她当时也有意乱情迷……   意乱情迷……天,她竟连这种词都想得出来……不会跟在他身边久了,她也变得对男女之事变得随意了?梅英心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没事了,你出去吧。"   但听花洛淡淡的话语传来,梅英木然回了句“是。”便福了福身,心乱如麻地出了房门。   门掩后,花洛收回视线,竟迫不及待地拿起笺纸来看,片刻之后,花洛唇间不由逸出笑声,眸含赞许之色,喃喃自语道:“字倒是娟秀,的确像上过学堂的……”   午膳后。   梅英和翠云坐在凉亭内,翠云听完梅英讲述自己不在王府中这段时间她经历的事情,心中释然了许多。   “原是这样,梅英,你太傻了,就算再不愿待在王府,也不能逃跑啊。”翠云语露关心之色。   “我也知道自己过于鲁莽了。”梅英不好意思道。其实梅英只讲述了其中的部分纠葛,却不敢说她与花洛之间颇有点暧昧的关系,毕竟她自己也觉得丢脸。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若是王爷只是为了惩罚你,为何要将你留在身边服侍呢。”翠云突然疑惑的问。   梅英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甚清楚。”想来是觉得放在他眼前能够更好掌控?   翠云能察觉到梅英有些惴惴不安,心不禁再次升起疑窦,总觉得她似乎在隐瞒自己某些事。   “对了,翠云。我有件事想问你。”梅英忽然想起一些事来。   “什么事?你问吧。”   “你知道杏娘么?”   “你从哪听来这个名字?”翠云眸中浮起愕然之色。   见她反应如此大,梅英惊喜地问:“翠云,你真知道杏娘这个人啊?”   翠云忙做了个“嘘”的手势,左右四顾,确定无人后,方压低声音,严肃道:“这名字在王府可是禁忌,是不允许提起的。”   梅英疑惑,“为什么?”   翠云神色犹豫,最终还是小声道:“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也是从我爹哪听闻的……”   那是有关花洛的父亲花煜的一起艳闻:   二十年前,花煜的父亲还是骠骑大将军,有一次,北国率兵南侵我国,花煜受命前往抗敌,结果不出三个月,便大获全胜。据传,在两兵对战中,花煜如天降神将一般,骁勇无畏兼且诡计百出,直把北国打得落花流水,连连败退,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最后打到北国那个伤亡惨重,差点没全军覆没,唯有送上降书讨饶,而我国一战下来,却几乎不废一兵一卒。   这场胜战役虽然传得有些神乎其神,但正是这一场战役令得花煜威名远播,声震朝野。   花煜班师回朝之日,正是举国同庆之时。当时,听闻花煜班师回朝时,几乎全城百姓皆纷纷涌向了城外,迎接这位民族大英雄。   烈日炎炎,战马之上,花煜威严赫赫,身后跟着千军万马,只是如此气势磅礴的场面,却出现了一个令人唏嘘不已的现象,只见将军的身后跟着一顶素帷小轿,一双素手缓掀帘幔,露出一张动人却清冷的脸庞,那女子着装奇怪,倒像是异族女子。   百姓们见状,瞬间议论纷纷起来。   而那女子便是杏娘。那时花煜的发妻也就是花洛的娘亲已然逝世三年,花洛也不过六七岁左右。之后杏娘便住进了将军府中,花煜还专门为她打造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院落,全由她自己打理,且不许任何人靠近,杏娘性子古怪,不喜说话,脸色总也冷冰冰的,又不爱与人接近,整日里只在院子,不知捣鼓些什么东西。   可是饶是杏娘再古怪,花煜对她还是万般恩宠,听说她喜欢杏花,就立刻命人去找了最好品种的杏花移种到了那院子里,每当春风降临之际,便可见满院花雨,如处梦境,王爷还特地为这院子命名为‘杏花院’。有人说杏娘是南夷的巫蛊师,会下蛊,花煜之所以对她死心塌地,便是因为杏娘对他下了情蛊,不过也有人说,是因为杏娘救过花煜,王爷只是为了报恩才收留了这女子,却没有多少人认为两人是真心相爱的,然事实究竟如何,只有当事两人才知晓,对于这些传闻,花煜虽满不在意,却有一个十分在意,那便是花煜的母亲,也就是如今的老太妃。作为母亲,她怎么容许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来影响自己儿子的声誉和耽误他的前程?更何况还有那种恐怖的传闻,巫蛊术……那可是十分可怖的东西,老太妃虽极力反对杏娘住在府中,然有花煜庇佑着,老太妃也奈之不得。   半年之后,正当花煜不顾老太妃的阻挠毅然决然的准备娶杏娘为妻之时,边疆却传来战事,正急需朝廷的派兵救援,花煜受圣上之命前往镇压贼寇,不得已只好暂抛儿女情长。不料,他这一走便是一年之久,等他班师回朝,回到府中之时,已是物是人非。杏娘被老太妃赶出府,老太妃告诉花煜说是她行为不端,勾搭上了府中的客人,还怀上了那客人的孩子,花煜不相信,想找那些被他安排照料杏娘的仆妇丫鬟询问,却被老太妃告知,那些仆妇丫鬟被杏娘收买,替她隐瞒苟且之事,已被转卖出去,永不再任用。花煜明白这是老太妃的计谋,却无可奈何,只好疯了似的命人去寻找,然却一直没有找到。   第五十八章 打趣   再之后的事情,翠云也不知道了。   梅英明白传闻终究不过是传闻,不可过于当真,毕竟这事被人传来传去的,中间也不知渲染了多少色彩,平添了多少枝节,尽管如此想,梅英却无法做到心中不在意,更无法忽略自己在听到杏娘的事后心中产生的那股奇异感,梅英忽地捂住心口那处,微微皱起了眉头,明明只是别人的故事,为何她却这般的在意……   坐在榻上,正悠闲嗑着瓜子的墨香见到梅英的这般状态,不由住了手,担忧地问:   “梅英,你心口疼么?”   梅英闻言顿时醒过神来,这才知觉自己又沉浸于杏娘的事当中了,距离翠云与她说这事已然过了两天,她却始终耿耿于怀。   梅英朝她露出一笑脸,“我没事。”   墨香这才放心地继续嗑瓜子,嗑的瓜子皮扔得满地都是。   梅英则继续绣起手上的香包,一针一线,尽管极其认真专注,可是她的绣工仍然一言难尽,无数瓜子壳飞入梅英的视线,扰乱着她的心神,梅英忍不住抬起头看她,“墨香,你瓜子壳就不能用手帕装起来,再扔掉么?干嘛扔得满地都是。”   墨香瞥了眼狼藉的地,又瞥了眼梅英,一边笑一边继续嗑瓜子一边回道:“有什么关系,难得爷不在府,我们随意自由些吧。”   梅英无奈叹了口气,“墨香,自从我们熟了之后,你总是让我又惊又喜,我真心觉得你与之前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呢。”   墨香双手支腮,笑吟吟问:“那你喜欢如何的我?”   梅英睇了她一眼,“总之不是现在的你。”   墨香一耸肩,满脸不在意,瞥了眼她手中的香包,明知故问:“梅英,你捣鼓些什么东西呢?”   “绣香包,没看见?”梅英道。   墨香一努嘴,嫌弃道:“绣得真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香包。”   “你……墨香真是一点都不客气。”梅英气道,亏之前还觉得她是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没想到这人原是这般毒舌,一说起话来,简直能噎死个人。   “与你还客气什么?”墨香懒洋洋道:“你啊,又没有男人,绣什么香包,有这个闲空,不如与我做点实事吧。”   梅英再次被她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脸憋得通红,气鼓鼓地干瞪着她。   墨香继续滔滔道:“呐,马上就要到五月了,天也将热了,爷的卧室该换新一番了,被褥等都得换成蚕丝的,床帐也得换成软烟罗的,还有啊,爷的夏衣也该拿出来晾晒熏香了。”   梅英顿时忘了自己还在与她置气,认真问道:“需要如此麻烦么。”   墨香严肃道:“你是不知,咱爷不仅有洁癖,而且还十分挑剔呢,稍不如他意,他可是会很生气的,而且还会惩罚人的。”   梅英有些怀疑,“你又来骗我了,我不信你了。”   “这次我说的可是真的,信不信随你。”墨香无所谓道。   梅英立刻当真起来,放好香包和针线,从榻上起身,“那我们赶紧收拾吧。”   墨香望着梅英一脸单纯的样子,忽地放声大笑,笑声十分爽朗,“梅英,你真是太好骗了。”   梅英顿时恨得牙痒痒,“墨香,你又骗我!”说着挽起袖子,欺身上榻,挠墨香痒痒,一边挠一边气呼呼道:“让你骗我,说还骗不骗了?”   墨香经不住痒,笑得全身无力,喘着粗气,连连告饶,“不敢了,哈哈……我不敢了,梅英,你饶了我,哈哈哈……”   梅英一脸得意,学着她一挑细眉,“好吧,放过你。”说罢从她身上爬起。   墨香秀眸闪过一抹促狭,待梅英起身之际,一个翻转猛地将她反压倒身下,雅眉微挑,嘿笑道:   “梅英,现在到我了。”   梅英微一愣,而后气极,嗔道:“墨香,你又骗我!”   “就骗你,你待如何?”墨香于是将魔爪伸向她。   于是换梅英挣扎讨饶起来……   墨香的双手如同蛇一般缠向她,梅英因为痒,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喘息也断断续续起来,而这幅不成体统的画面恰被推门而入的花洛撞了个正着。   看到纠缠在榻上,显得极为亲密间的两人,花洛凤眸先是浮起一丝错愕,随即渐转为阴沉,再看地上,却是狼藉一片,头皮一麻,顿时有股杀人的冲动。   听闻身后的响动,梅英和墨香回眸一看,两人身子皆一僵,墨香忙从梅英身上爬起,又把梅英拉起一同下榻。   花洛目光紧盯她们相握的手,脸再次沉了几分。梅英和墨香察觉那道瘆人目光,同时松开缩回了手。   “你们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么?”花洛的声音仿佛冰珠一般砸落她们身上,冻得她两人瑟瑟发抖。   墨香率先恢复镇定,“爷……我们方才在说姑娘家的心事呢。”说罢悄悄推了梅英。   梅英赶忙跟着附和,“嗯,我们在说姑娘家的心事呢。”   “说心事?”花洛冷笑,“你们敢情不是要将这屋子拆了么?”   “爷,您真会说笑。”墨香淡定道。   花洛凤眸微眯,里面有着不悦,“你看我像是在说笑么?”   “不像!爷,我们马上收拾。”   “嗯,我们马上收拾。”梅英也跟着应和,却忍不住抬头瞄了花洛一眼,却正好对上花洛投来的眼神,害羞的低下头,心中懊恼自己竟会让他看到如此不雅的自己。   花洛拂袖而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下脚步返回,对着梅英道:“明日,我陪同楚王殿下去雍山狩猎,你随侍。”   “我?那墨香不去么。”梅英下意识地问。   花洛闻言脸色有点沉,墨香忙悄悄拉了拉梅英的衣袖,梅英忙恭恭敬敬回道:“是,奴婢遵命。”   花洛离去后,梅英和墨香蓦然松了口气。   “对了,墨香,你刚才干嘛要拉我的衣袖,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么?”梅英问出方才的疑惑。   “没有什么,只是那种场合,我不方便去。”墨香语气平淡,神色忽然变得黯然。   “为什么?”梅英问。   墨香为难道:“有些事,很难一时解释清楚的,以后吧,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梅英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点点头,这一刻,梅英突然发现,墨香的身上似乎有着秘密呢。   第五十九章 畋猎   是日,天晴气晴,阳光和煦,正是驰骋畋猎的好时节。   王府门口,停着数辆豪华马车。   墨香将拜匣,毡包等物交给梅英,叮嘱道:“凡事仔细些。”   “知道了。”梅英冲她浮起一自信的笑容。   “我来拿吧。”林琛走过来,体贴地从梅英手中拿过物件。   梅英笑了笑,“谢谢。”   “不客气。”林琛回以一浅笑。   花洛视线一直不露声色地瞥向他们这边,此时见梅英冲林琛笑,心中顿生一丝不悦,他才发现,她对蔺辰笑,对墨香笑,对林琛笑,唯独在他面前,却从来没笑得如此明媚,花洛心头莫名不是滋味。   林琛将东西放于第三辆马车上,回头时,见梅英踩着轿蹬的脚一滑,险些栽了下,忙上前扶了梅英一把,梅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正当林琛正准备好人做到底时……   “林琛,你过来。”前面的马车上,花洛忽探出半头,朝着林琛沉声道。   林琛于是收了手,梅英闻声也不由侧目看去,却见花洛脸上似有愠色。也不知谁又招惹他了?梅英背地了撇撇嘴,自己上了马车,放下帏裳,彻底阻隔了外面的视线。   “爷,有何事吩咐?”   “无事,走吧。”   林琛:“……”内心只觉得莫名其妙。   梅英在车内听闻他们的对话,背地里不由替林琛扼腕,竟摊上花洛这般乖戾难搞的主子,而置身事外的梅英此刻显然是忘了花洛如今也是她的主子。   雍山下,安了许多营帐,守营的卫兵个个腰佩长剑,甲胄鲜明。   花洛,慕容洹并肩自主帐内走出,梅英默默跟在花洛后方,以备他随时传唤。   “今日天光正好,气候也不冷不热,正适合狩猎,子澈,你那白鹞可带来了?”慕容洹边说,便往花洛身后的梅英看去。   “带来了,殿下可要前去看一下?”   慕容洹摇首,“也不急在这一刻,你身旁这侍女看得很是眼熟啊。”慕容洹忽然将话锋转至梅英身上,好似上次在王府时,他便见过这侍女了,只不过之前没怎么在意。   花洛长眉不自觉微蹙,却随意敷衍道:“是么?想必是我这侍女乃街上随处可见的平凡长相,殿下才会觉得眼熟吧。”   梅英愤懑地瞪了眼他那修长背影,心忖他这张嘴可真够刻薄。   他越是表现得平静便越令人怀疑,慕容洹方才在帐中时便觉得这两人间的氛围颇有些微妙。“平凡?我倒觉得你这侍女很是柔弱可人呢。”慕容洹故意道。   “她当不起此番称赞。”花洛冷声道。   自己不满意,还不允许别人夸了么?这人,真真令人对他无语,梅英腹谤道。   “相信我,她绝对当得起。”慕容洹悠悠道,随即走到梅英身旁,亲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梅英没想到眼前这如此英俊不凡,眉眼刚厉的男人竟也有如此柔和的一面,不由呆滞了片刻,方回:“我……奴婢唤做梅英。”心中懊恼自己的失态。   慕容洹微笑道:“在本王面前,不必拘谨。我突然想起,本王的披风落在帐内了,你可否去帮我拿一下么?”   梅英福身恭敬道:“是,奴婢这就去给殿下拿。”   待梅英去后,花洛不满地看向慕容洹,长眉仿佛萃了层寒霜,“你别使唤她。”   慕容洹拿他之前的话来反驳他,“不过一个‘长相平凡’的侍女而已,怎就让你上心了?”   花洛忍着不耐烦道:“这不是上心,你堂堂一王爷,身边就无人可使唤了么?何必非要使唤她。”   “得得得,我不使唤她了。”慕容洹目露玩味之色,“不过,你对这侍女的占有欲有点强啊。”   花洛神色微变,最终不愿与他再纠缠此事,于是主动转移话题,“对了,还没恭喜你呢。我听闻你这次处置‘吃空饷’一事中,雷厉风行,一下子处置了很多贪赃枉法的官员,还了朝中一片清明,连皇上也对你称赞有加。”   慕容洹惊奇道:“我还没说呢,你就知道了?”   花洛一脸闲适之态,“我在坊间听闻的。只是,此次你锋芒毕露,定会招人嫉恨,你在朝中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看来,你还是十分关心我的嘛。”慕容洹朗笑道。   “这不过是朋友间善意的提醒而已。”花洛平淡地扫了他一眼。   慕容洹神色严肃道:“有失必有得,我这般大刀阔斧的处置贪官,虽是引起了那些官员的不满,好在也提高了我在百姓中的声望啊。”   花洛目视着前方,嘴角始终保持着浅笑,“虽是如此,但还需两者兼顾。正所谓鸟穷则搏,兽穷则噬,千万不可将那些人逼得太紧,否则他们可能会反过来咬你一口。”说道此处却顿住了脚步,面向他道:“更何况,虽然如今大局未定,掌管他们的去留权并不在你手里。”言罢继续朝前走。   慕容洹停住脚步,思考了几秒,随即快步跟上他的步伐,“那你觉得如今我需要弥补与那些官员的关系?”慕容洹神色颇有些凝重。   “至少当下该当如此。他们毕竟还是朝廷官员,不能为所谓的正义而去树立众多敌人。”   慕容洹心中顿时如同拨开云雾见到了月明一般,脸上逐渐恢复笑意,“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花洛唇角浮起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恩威并施,明面上秉公执法,立了威严,然私底下大可给点恩惠。”   “你要我堂堂一王爷去给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服软?”慕容洹有些不满。   花洛凝视了他半晌,淡声道:“为君者,不可过于刚直。”   慕容洹沉吟片刻,忽而笑起来,“罢,听你的。”   花洛不再多言。   慕容洹一拍他的肩膀,“对了,我在军中认识了一位将领。我介绍给你认识啊。”   花洛长眉一挑,“你还想打我注意?”   慕容洹不高兴了,“喂,什么叫打你的注意,我不是看他为人豪爽正直,是个可结交之人,才要介绍给你认识的嘛。”   “多谢,但不必了。我不结交军中之人。”   “随你便。”   第六十章 玉佩   梅英回营帐的路上,撞见一与队伍分散了的卫兵,那人见到梅英,眼神顿生闪躲,忙与梅英擦身而过,梅英走了没两步,回味过来总觉得方才那人行迹鬼祟,不由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却早已无踪,梅英一皱眉回头看他出来的方向,却是慕容洹的营帐内。   梅英虽觉有些古怪,却也没想太多,进了主帐,拿出了慕容洹的披风,途中恰巧碰上林琛。   “梅英,爷呢?”林琛出声问。   “和楚王殿下在一起呢。”梅英回答。   林琛“哦”了一声,转身去寻花洛,而梅英突然想起一事来,忙将他唤了回来,“对了,林大哥,有件事我一直忘了问你。”   林琛转身问道:"何事?”   另一边厢,花洛见梅英去得有些久,便向慕容洹借口回自己营帐取东西,返回去想看她是什么情况,结果回到半路便看到两人谈话这一幕,因为距离远了些,听不清他们说什么,而梅英背对着他,看不到她的神色,倒是林琛,神色有些慌里慌张的样子。   花洛心中一阵不舒服,随后隐了行迹,待两人分开后,花洛把林琛唤到了自己的营帐中。   “你与她说了什么,说了这么久?”花洛悠悠呷了口茶,状似随意的问。   “她?哪个她?”林琛疑惑的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花洛端着茶盏的手微一顿,凤眸斜眯了他一眼,眸中暗藏不满。   林琛这见他此番神色,顿时明白过来,“哦……爷是指梅英啊。”   花洛微蹙眉头,默认。   “爷,梅英她问了玉佩的事。”林琛小心翼翼回答。   花洛呼吸微滞,抬起凤眸,“你如何回答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一下。   “谨遵爷的吩咐,属下并没有告诉梅英事实。”林琛身后顿惊起一层冷汗。   花洛这才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低头继续呷茶。   梅英把披风送到慕容洹手上之后,听说花洛回了自己的帐内,于是便也跟着回了来,刚至帐门外,却听见林琛的话,不由感到疑惑。他们有什么事在瞒着她?这时却值慕容洹朝她这面走来,梅英见状只好上前几步,向慕容洹行礼问好。“殿下。”   慕容洹睇了眼帐篷,问:“子澈在里面么?”   梅英点点头,垂眸道:“嗯,殿下要进去么?”   慕容洹望了她一会儿,突然笑道:“不急,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梅英心咯噔跳了一下,有些紧张。   营帐内。   “爷,属下不明白,爷何不直接告诉她找到玉佩好了,也省得梅英她一直处于愧疚之中……”林琛忍不住问。   “此事你不必多管。”连花洛自己也明白自己这么做的缘由,想至此,心中略烦躁起来,瞥了林琛一眼,“话说回来,你如此关心她作甚?”   “属下也就问问而已。”林琛微微低了头。   “你以后离她远点。”花洛语气不悦道。   “这……爷,您原先不还说要把她赐给属下么?”他家爷这句话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呢。   花洛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食指曲起,抵着下唇,掩饰性道:“我有说过么?”   “有啊,您忘了?”林琛道。   花洛神色略带窘迫,冷声道:“那一定是你听错了。”   “爷,属下确定没听错。”林琛就事论事道,企图与他家爷讲道理。   花洛凤眸微微眯起,透着危险之光,语调微微提高,大含威胁之色:“嗯?你再说一遍。”   林琛顿时怂了,大声且坚定地说道:“啊,属下想起来了。是属下听错了,爷绝对没说过要把梅英赐给我的事。”   林琛说这话时,慕容洹正在询问梅英的身世。结果因为林琛的话过于大声,帐外的梅英和慕容洹皆听到这话,梅英不由羞臊得满脸通红,话题也因而终止。   慕容洹见她脸色十分尴尬,随后淡淡笑道:“今天的话便到这吧,下次再谈,我们进去吧。”   梅英忍住羞愤,点点头,跟在慕容洹后头进去。   花洛如炬般的视线跨过慕容洹的肩头,停留在梅英的脸上。   觉察到花洛的视线,慕容洹不露声色,“子澈,可以进山了。”   梅英回至花洛身旁,垂首侍立。   “山中危险,你留在营帐中,不必跟去了。”花洛语气语气多了分柔和。   “是,奴婢遵命。”梅英淡淡道,一直埋首,看都不看他一眼。   花洛眸光微滞,不解她为何突然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恼怒同时却又心生失落。   * * *   慕容洹,花洛两人此时已换了戎装,腰悬羽箭,跨坐于高头大马之上,一个英武非凡,王者风范;一个风流邪气,傲睨自若。令人不由发出天上神仙,人间绝色的感慨。   两人策马扬鞭往山上而去,迎着阳光,身后黑白战袍被风扬起,迎着阳光,翻涌出耀眼夺目的色彩。   林琛跟一批侍卫策马追在两人身后。   一行人来至山上,但见青山削翠,林木幽深,时有獐狍麋鹿,雉兔獾狼等飞禽走兽闪过踪迹。   “子澈,我们来场比赛如何?我们上一次一起出来狩猎,似乎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慕容洹眉飞色扬,似乎兴趣极高。   “殿下有这雅兴,我自当奉陪到底。”花洛从容浅笑。   慕容洹眉含挑衅,“我倒想看看,你如今可还有当年的风采呢。”   花洛轻裘缓辔,“我不会让殿下输得太惨。”   慕容洹凝望着他,叹了一声,语气愉悦,“这才是真正的子澈你啊,总是志在必得的模样,只是你可别小瞧我,如今我可不一定会输给你。”   花洛但笑无言。   慕容洹转身对身后的侍卫头领,“赵荣,你们就在这等着吧。”   赵荣神色犹豫,“殿下,卑职等人得保证您的安全。”   慕容洹语气不容反驳,“行了,不必多说。”   赵荣无奈,“是,属下遵命。”   花洛也回身对林琛道:“你也留下来,配合赵大人等人,巡视山周围的安全。”   “是。”林德领命道。   两人说罢,一扬鞭,往山深处策马而去。   第六十一章 遇刺   花洛与慕容洹策马至山腰处,却见一所松林,但见其高侵碧汉,青峰森耸,里面风声瑟瑟,猿啼鹤唳,两人勒马缓缓进入松林,忽见前方一株虬松下窜出一只紫貂来,那紫貂一见两人便疾奔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策马追去。   慕容洹抬起驽弓,搭上箭率先射去,随之花洛的箭也以势如破竹之势追了上去,直刺向那只貂,“嗖”地一声,紫貂当场毙命。   两人下马,慕容洹拿起那只被贯穿喉咙的貂一看,箭是花洛射的,不由一阵失望。“子澈,我还是比不过你。”   “殿下的才能不在此处罢了。”花洛浅笑道。   慕容洹敛去失望神色,也笑了笑,就在此时,一阵劲风声起,随之一只箭倏忽从斜刺里射来,直向慕容洹的方向。   “殿下,小心!”慕容洹堪堪躲过那只箭,“不好,有刺客!子澈,走!”   两人刚待上马,两只箭“嗖嗖”射来,两匹马中箭倒下,随即一帮蒙面此刻自林中冲出,将花洛,慕容洹两人包围住。   慕容洹厉声呵斥:“你们可知我们是谁?便胆敢行刺!”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管你是谁。”那刺客头领望着慕容洹道。   花洛凤眸闪过凌厉之色,冷笑一声,“那也得看你们有无这本事。”   刺客头领做了个了手势,那群刺客便蜂拥而上,直包缠向慕容洹与花洛,人是冲着慕容洹而来,对花洛似乎不是怎么理会,花洛用箭射杀了一刺客,随后夺过他手中的剑,扔到慕容洹手中,慕容洹接过也来不及道谢,便与挥刀斫来的刺客厮杀起来。   花洛又夺过一剑,随后冲入重围与慕容洹合力对敌,花洛与慕容洹皆武功高强,剑法精深,不一刻,只见刀光闪烁,血痕满地,那些刺客虽越斗越少,却越斗越狠,倒地的只要没死又爬起来与他们两人拼命厮杀。   花洛,慕容洹经过一番恶斗后,背对着背,渐觉吃力,花洛直觉不妙,低声道:“殿下,这帮人出手凶狠狡诈,全然不顾性命,只怕是死士,如此下去,吃亏的只有我们。”   慕容洹神色也凝重起来,“的确,子澈,看准时机!”   花洛明白,随即两人再次与上前与刺客缠上,随后两人互相遮护,左冲右突,觑了个空隙,逃离了杀手的包围,往山下奔去,杀手紧追后头,花洛慕容洹两人躲过刺客视线,藏身于被灌木丛遮掩的一堆山石下,此时两人已气喘吁吁,身上也受了不少轻伤,十分狼狈。   “殿下,我替你将他们引开,你快些下山去。”花洛压低声道。   “子澈,我怎能丢下你一人离去?”慕容洹严肃道。   花洛此时一改从容常态,神色冷峻异常,“殿下您还没看清形势么?那些杀人明显冲你而来,我们两人一起只怕会更加危险。”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让你去替我引开杀手,这乃不义行为。”慕容洹语气坚定。   “殿下,这并非讨论义气之时,殿下乃尊贵之躯,将来更有可能是皇储,殿下怎可为一人的义气而忘了自己担负的责任,而且,我既为臣子,又怎能让殿下陷入危险之中?”   花洛的语气中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庄重严肃,甚至带了一丝恳求,这样的花洛是慕容洹见所未见的从未见过,慕容洹心生动容,却故意勾起一抹嘲讽,“这时候你又承认你是臣子了。”然心中明白他说一不二的性子,也清楚两人在这般僵持下去,只怕都逃难危险,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无奈道:“子澈,你总是让我无法反驳你。”   花洛知道他已然妥协,神色顿时轻松下来。   “你定要小心。”慕容洹叮嘱道。   花洛从容笑道:“知道了,殿下。我们在山下会合。”   于是花洛与慕容洹互换了戎装,待刺客追至前方却见无人后,露出行迹,朝他们开弓搭箭,箭呼啸着从林中穿过,瞬间引起刺客的注意,花洛于是往密林深处疾奔而去,那帮刺客误以为花洛便是慕容洹,便忙追了上去。   确定人去后,慕容洹这才现身往山下奔去……   慕容洹成功出了山,林琛等人看到慕容洹穿着花洛的衣服独自一人出来,皆心生惊讶,林琛一时顾不得许多,忙问道:“殿下,我家王爷不是随您一同进山了么?怎么殿下您独自出来了。”又见他衣服脸上都有血迹,不由更加急切。   慕容洹紧蹙眉头:“他还没出来?”   “未曾,殿下,你们在山中遇到了何事?我家王爷呢?”林琛着急问。   慕容洹神色严肃,“我们遭遇了刺客。靖阳王替本王引开了刺客,如今只怕仍处于危险之中。”   什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林琛惊住。   慕容洹厉声向赵荣等人,“封山后,你们没有加强寻山中的巡防么?为何还会混入刺客!”   赵荣等人闻言大惊失色,纷纷跪倒在地。   “是卑职等人没有加强巡防工作,才会导致这般错误,请殿下降罪!”赵荣道。   “你们的确罪责难逃,然当下之急是靖阳王的安全,你们如今马上随本王进山去支援靖阳王,若是靖阳王有丝毫差错,你们罪加一等!林琛,你回营中,再派部分侍卫前来支援,此次行刺者众多,且个个武功高强,如今这点人怕是应付不来。”   赵荣闻言连忙劝阻道:“殿下,您万万不可再进去了,还是让卑职将功补过,领众人前去支援靖阳王吧。”   “本王必须亲自前去才能放心。”慕容洹道。   “殿下,您绝对不能进去!”赵荣跪在地上,冒着惹怒慕容洹的风险,坚决道,于是众侍卫也纷纷跟着劝阻,大有他不答应便不起来之势。   “赵荣,你想违抗我的命令?!”慕容洹厉色道。   “就算殿下要卑职的脑袋,卑职也不能让殿下再进去。”赵荣视死如归道。   慕容洹死死地盯着赵荣,眸中怒火翻腾,一旁的林琛见状只好也跟上前道:   “殿下,想必这刺客的目是殿下您吧,所以我家王爷才会穿您的衣服去引开刺客吧?”   林琛一语中的,慕容洹脸色顿时一阵难看,沉默不语。   林琛见他的神色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恭敬劝道:“殿下,我家王爷既然一心想让您脱离危险,您若是再进去便辜负了他的心意,而且既然刺客的目的在您,您若是进去,大家都会以保护您为主,那么到时我家王爷的安危……”林琛停出不说了。   慕容洹却明白他的意思,的确,子澈一心保护他的安全,若他再进去,倒是给他添乱去了,是他过于急切,一时考虑不周。   第六十二章 生死与共   梅英听闻帐外林琛的声音,以为花洛等人畋猎归来,便急急出帐准备迎接,却见一队腰佩长剑的侍卫井然有序地自她面前疾跑而去,顿扬起一地沙尘,梅英猝不及防吸了几口沙尘,呛咳几声,随后见到林琛在前面指挥,便走上前去。   “林大哥,这是发生了何事?爷他们呢?”梅英见这严肃阵仗,心中颇含不安。   林琛紧皱眉头,憨直的脸此时布满了肃杀之气,“爷他们在山中遇袭,如今爷还困于山中,我领侍卫去支援。”   梅英脑子顿时空白了下,随即惊愕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遇袭?爷他有没有事?!”   林琛见她如此急切惶恐,于是宽慰她道:“你放心,爷武功高深,又有远见,一时能应付得来的。梅英,这营中只怕混入了细作,你回营帐内待着,在大队回来之前,你莫要出来,我会派信任之人在营外守着。”   “我随你们去吧,我以前常在山中走动的,或许能帮上点忙。”梅英心急火燎道。   “不行,你一个女儿家怎可随我们身入险境中。”林琛严肃道,说着便示意了眼身旁的侍卫,那侍卫便走上梅英身旁,作势请她回营帐。   “林大哥……”梅英哀求地望着他,梅英此刻一心惦记着花洛的安危,竟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林琛抱歉道:“梅英,你别让我为难,而且若是让爷知道了,爷会很生气的。”于是让那侍卫强制性地请梅英回营,梅英无奈之下,只好暂时先妥协。   营帐内,梅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脑中眼前忽地浮起花洛被人刺杀的画面,顿时面容失色,惊起一身冷汗,梅英顿时就坐不住了,站起身,焦急地在帐中踱来踱去,心中一团乱麻。   不行,她不想就这么等待下去了。   一想到花洛可能会遭遇不测,梅英的心中便不由自主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剧烈恐慌,梅英此刻无法去思考为何自己会这样,她只是一心希望花洛没事,只想看到他没事。可是外面有人把守着,她没法出去。   梅英伸手向唇边,咬着拇指指甲,来回踱步,忽然,急中生智,蓦地将桌上的茶杯拂倒在地,随即‘哎哟’捂着肚子喊疼起来。   守在帐外的侍卫闻声赶忙进来。   “梅英姑娘,怎么了?”侍卫紧张道。   梅英捂住肚子,咬着牙,作痛苦之色,“我肚子好痛,侍卫大哥,求你快帮我叫大夫来。   “你不会想逃跑吧?”侍卫更加紧张了。   “怎么可能?我是真的肚子疼,我刚刚喝了杯茶水,肚子突然就跟刀绞一般的疼,这茶里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梅英指着地上的茶杯,故意道。   侍卫闻言色变,显然想到有人下毒这一层,一时慌忙起来,“梅英姑娘,你忍忍,我这就给你帮你唤御医来。”侍卫说罢狂奔出去。   梅英计谋得逞,小声嘀咕道:“对不起了,侍卫大哥,我不是有意骗你的。”于是悄悄出了帐篷,往山的方向跑去。   不一刻,侍卫领着御医进帐,看到空空如也的帐篷,侍卫郁闷挠了挠头,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被骗了……   黄昏时分,山中渐渐弥漫了一层朦胧的雾霾,黑云压坠着树梢,似乎正酝酿着一场暴雨。   梅英偷偷牵了一匹马骑到了山中,终究是不大熟练,结果那马就把梅英抛下,自己跑了,梅英只好在这乱山深泽间,焦急寻找花洛的踪迹,全然不顾念自己的安危,雾气渐浓,梅英冒雾前行,忽听前面一阵打斗声,梅英当下一急,忙循声而去。   到了那,却见花洛正与一群蒙面刺客对峙着,梅英忙藏身到一棵大树底下。   他没事……还好好的。   梅英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见到他那一刻终于松缓了少许,只是依旧提心在口,毕竟此时他只是一个人,却正面对抗约摸二十余名的刺客。   这救兵怎还未到?   梅英正急切间,却听那边的刺客头领道:   “识相的,快告诉我慕容洹在哪,否则别怪刀剑无眼。”   花洛长剑在手,尽管身上狼狈不已,却依旧不改从容之色,长眉一扬,带出些许嘲讽,“想知他下落,先过我这关再说吧。”   眼看着花洛与他们缠斗起来,梅英心弦再次绷紧,然而,无了后顾之忧的花洛一人对几十人,竟再无丝毫的狼狈,反而轻裘缓带,脸上更是一副运筹帷幄之色。   梅英一开始的担心不由转化成了心动难遏。   手起剑落,凛冽的银光与妖娆的血光相互交杂,在飘荡着雾霾的半空中旋绕。   梅英望着这片场景,恍恍惚惚,如处迷离梦境一般。   “其实在那件事发生之前,爷性格不是这样的,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身着一袭白衣,眉眼温柔……他像天神一般,从天而降,拯救了我和我的兄长,给了我们容身之所,甚至还教会了我武功,让我能够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爱的人,他是我与兄长的大恩人……”   不知怎的,梅英突然想起了墨香曾说过的这番话,如今,她似乎有些理解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场的刺客全部倒于血泊之中,梅英望着尸横遍野的场面,胃里不由一阵剧烈翻搅,再看花洛,他那绝色的面容上此刻沾染着缕缕血痕,长剑指着倒地的刺客头领的颈动脉,凤眸中含着暴戾之气,“说,你们乃谁人派来?此次行刺共有几人?”   那刺客头领冷冷地盯着他,忽然一咬牙,花洛微怔,忙俯身下去阻止,却已然来不及,那刺客身子一阵痉挛,口中流出紫黑色的鲜血,随即两眼一翻,见阎罗王去了。   花洛起身,嘴角勾起嘲讽,“哼,真不愧为死士。”   梅英本欲现身,恰巧瞥见草丛间伸出一支羽箭,正朝着花洛那方向。   “小心!”梅英一声惊呼,人已经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与此同时,箭疾风般射出,梅英挡在花洛的身前,闭眼承受那箭。   一声闷哼。没有预期的痛感,梅英睁开眼,看到花洛痛苦且震惊的表情,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手中湿湿热热的,抬起手一看,是血,可是不是她的。   在梅英还没反过来什么情况时,又一帮刺客已经疾冲上来。   “走!”花洛声音压抑低沉,拉起梅英的手朝前奔跑。   “你来作甚?!找死么?”   耳边风声飒飒,可梅英却从他那斥责的话语中听出他极力想要掩藏的关心之色,视线瞥到因中箭而浸出大片血迹的肩膀,梅英终于醒悟过来,声音颤抖:“你……你……”   原来就在方才在她为他挡箭之时,花洛竟毫不犹豫地翻转了身子,将她护于自己的怀中,而那箭便射向了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梅英心中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   花洛不再多言,只一心想要带她逃离危险,因为受了伤,花洛无法使用轻功,只能搂着梅英腰身一路狂奔疾走。   天渐渐暗沉下来,雾气越来越浓,前方纠缠着无数野莽荆棘,隐约不辨路径。那群刺客一直穷追不舍,只是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花洛因身负重伤,身体逐渐虚弱。   “你先走,我来断后。”花洛忽然停了下来,沉声对梅英道,现在的他无法护她周全。   梅英见他面无血色,气息不稳,心中一阵慌乱,忙抓住他的衣袖,坚持道:“不行,要走就一起走!”   花洛凤眸微眯,语气虚弱,“你莫忘了你的身份,我是你的主子,你必须得听我的。”   梅英拼命摇头,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管,你不走,我也不走,你要死,我就跟你一起死好了!”又怕他把自己推开,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也顾不得羞耻,猛地扑到他怀中,紧紧搂住他的腰。   花洛怔住,不曾想她会对自己这般依恋,甚至愿意与他同生共死,又心中一时又酸又软,深深望了她一眼,花洛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温柔而宠溺,揉了揉她的头,“傻丫头,谁说我要死的?”随后柔声妥协:“罢,一起走就一起走吧。”   就在此时,刺客追了上来,“你们走不了了。”其中一刺客道。   花洛将梅英推开,与刺客厮杀,花洛虽身负重伤,出手却仍旧未减锐气。这时,一刺客却向梅英挥剑斫去,只因方才见花洛护她护得紧,知她是花洛重要之人,于是想利用梅英掣花洛肘腋,梅英有所察觉,忙拔步后退,慌忙躲闪。   “丫头!”花洛惊呼,出手瞬间狠辣,给了来人一剑封喉,后忙飞奔过去保护梅英,这时众刺客皆纷纷将目标转向了梅英。   花洛渐渐寡不敌众,只好将梅英紧护于身后,且战且退,步步后退,岂料身后是一极高的陡崖,下面荆棘杂草丛生,梅英踩到边缘,身着一栽,“啊”一声,花洛一惊,忙去拉住她,两人双双滚落陡崖……   第六十三章 落崖   “轰隆——”   一道电光闪过,山谷间顿时雷声轰隆,不一会儿,瓢泼大雨倾盆而至,狂风怒号着,有着拔树撼山的气势。   豆大的雨打在人的脸上,有些疼,梅英缓缓从昏迷中醒来,却发现周围黑魆魆一片,什么也视不清,只有雨声风声在耳边怒号。   “爷……”梅英忙推了推身下的人,却得不到回应。   一道电光闪过,将崖底下的一切皆照亮了。   梅英看到花洛面容苍白无血色,平静地躺在那里,梅英心中顿生一股强烈的恐惧,扑到他身前,急切地呼唤着他,“爷……你醒醒,快醒醒。”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及哽咽。   花洛仍旧沉睡不醒,梅英身子止不住颤抖地埋首去听他的心跳。   心跳还在。梅英身子一松,整个人瘫软下来,忽地放声大哭起来,眼泪混合着雨水布满了整张脸。   借着电光闪过之际,梅英得知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依旧是一片松林,苍松耸立入云,枝干盘回虬劲,其势若龙。   梅英遍清了路径,把昏迷的花洛拖抱起,将他放于自己的背上,花洛虽不胖,但毕竟是个大男人,身材又颀长,因此整个人一压下来,梅英身子便佝偻了下去,且他的腿脚也弯曲着拖在了地上。   尽管艰难无比,梅英依旧咬着牙关,背着花洛一步一步往前走,他们的脚下积着厚厚的腐枝败叶,梅英捡了根细枝探路,边走边留心观察这里面暗藏沼泽。   不知走了多久,在梅英精疲力尽之时,两人终于出了这片只有高大苍松,腐枝败叶以及噬人沼泽的如同鬼域一般的地方。   出了松林,梅英找到了一处可藏人的山洞,梅英让花洛躺在矮石床上,在山洞内找了些枯枝败叶,费了好一番劲儿才生起了火,然后把花洛靠在火堆旁,把湿透的上衣全部剥了个干净,于是花洛堪称完美的身子便一览无余的落入梅英的眼中,不过梅英此时并顾不得害羞,只是一心希望他快点醒过来,若是他就此醒不过来……   不,不能想。梅英眼眶通红,不停地给花洛揉他的心窝,希望冰凉的身子赶快回暖,此刻她甚至不敢再去感受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爷,你快醒醒,你别吓我了……快醒醒……求您了。”不知是梅英揉心窝的举动起了作用亦或是她的呼唤起了作用,怀中人终于发出了一声低微呻'吟,梅英身子蓦然一僵,花洛缓缓睁开了凤眸,梅英与他对视着,眼眶中渐渐浮起一层水雾,随即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花洛虚弱地抬起手,接住一滴泪珠,只觉得有些心疼,却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爷还没死呢,你哭什么?”说罢放眼四顾,见所处之地乃是一山洞,看来是她把昏迷的他带到了这,真是难为了她了。   见他说得如此轻松,梅英万般委屈袭上心头,又无法对他诉说,哭得越发大声起来。   花洛向来见不得女子的眼泪,而眼前这姑娘又是他有点稀罕的,不由心疼起来,伸手替她拭去眼泪,柔声安慰道:“别哭了。”   “你刚刚吓死我了。”梅英总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此时能说的却只有这一句似埋怨又似后怕的话而已。   花洛愣一下,“怕什么。”   他还好意思问?“就是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她一个人把他拖到这山洞里,这过程中她有多么提心吊胆,有多么无助,这些他根本不知道!想着眼泪再次哗啦哗啦往下流。   花洛心中一阵感动,忍住疼痛,撑起身子,双手抚向她的脸颊,替她拭去泪痕,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了么,行了,别哭了,已经够丑了,再哭更丑了。”   梅英前面还被他温柔的动作弄得心慌意乱,一听后面那一句,瞬间气得牙痒痒,怒嗔道:“你才丑!”   花洛有心逗她,长眉一扬,凤眸带出些许戏谑,“你还真敢说,纵观这世间,还有比爷更俊美的人么?”   “你少自恋!”梅英说罢伸手一捶他的胸膛,花洛顿时一声闷哼,梅英复又紧张起来,“你怎么样?”   "逗你呢,一点都不疼。"花洛捉住她的手放于胸膛前,忍不住笑出声来,目光却沉沉地凝望着她,“这么担心我么?”   "你……"梅英本来是要生气的,然花洛一冲着她这般温柔的笑,梅英瞬间就没了脾气,又注意到他的肩膀都是血,梅英心顿时紧了一下。骗子,不疼才怪。   "你的箭必须要拔出,伤口要止血。"梅英担心道,当下不再与他玩笑,说着起身,"我去去就回。"   花洛忙拽住她,皱眉:"你要去哪里?"   "我去给你找些草药。"   花洛凤眸一凝,沉声道:"不行,这山中危机四伏,加上天色已晚,就算没有刺客,也会有豺狼虎豹等凶猛野兽,我不能让你出去冒这危险。"   "放心,我没问题的,我以前常于山中走动,懂得回避各种危险。"而且她刚才背他进山洞之时,注意到哪里有可以止血的药草,梅英挣脱他的手往洞外走去。   “丫头……”花洛因身子过于虚弱,无法拦住她,只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半柱香过去了,花洛却仿佛等了一世纪之久,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花洛心头涌上一阵恐慌,正当他准备挣扎起身,去洞外找她时,梅英终于回来了。   她全身湿漉漉的,一脸狼狈,可她望着他笑,笑容无比灿烂,是他从未见过的,而且是对着他的。   花洛本因她抛下他执意出洞寻草药的行为感到生气的,可如今看到她的笑容,心中却一片柔软,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起来……   “你看我带回了什么?”梅英笑眯眯道。   她的左手拿着草药,右手拿着一只兔子,兔子无声无息的,似乎死了过去。   看得出她十分高兴,花洛也不好拂了她的兴致,笑道:“兔子是怎么回事?”   似乎正等着花洛问这话呢,梅英兴冲冲道:“我正在采草药呢,这只兔子就望我这边冲了过来啊,然后就直接撞上了我前面的树,然后就撞死了。”   “……”花洛始料未及。   “它的死真的不关我的事哦。”梅英再次强调道。   花洛古怪地瞥了眼那只兔子,“这兔子定是十分倒霉才会遇见你。”   明明是因为它蠢。梅英心中暗忖,嘴上却说道:“世上一切事都有缘法,遇到我是它的缘。”   花洛好笑,“是孽缘吧。”   梅英气得瞪了他一眼,花洛笑意不由更深,梅英懒得与他再争执,放下兔子,去把药捣了,药捣好后,梅英准备替花洛拔去肩膀上的箭。   “你忍一下,可能会有点疼。”梅英蹙眉道。   花洛点点头,原担心她害怕不敢拔准备自己拔的,谁知却被她拒绝,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拔箭的过程,她不仅眼睛不曾眨巴一下,连动作都颇为娴熟。   花洛只在箭拔'出来那一刻,身子绷紧了一下,其余时刻就跟没事人似的,梅英不由佩服他的忍耐力,而看着那流血不止的伤口,梅英心口顿时缩了一下,随后赶忙为他敷上药,又用准备好的布条把伤口缠裹上。   她的动作有条不紊,且无比流畅,就仿佛经常做过一般,花洛脸上不由露出诧异之色,“你原是大夫?”   “嗯。”梅英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道。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花洛语气带了一股似幽怨的色彩。   梅英闻言抬眸,无辜地望了他一眼,“你也没问啊。”   花洛呆了下。   好像也是。他从来没有主动谈及过关于她的一切,沉默地看着她替自己处理完了伤口,他突然开口问:   “你家中还有何人?”   梅英闻言指尖一顿,垂眸掩饰眸中忽然浮起的一缕黯然,摇了摇头,低声道:“都不在了。”   花洛怔住,一向擅长应付哄女人开心的他此刻竟变得迟钝起来,他后悔自己的失言,却又不知该用什么话语去安慰她。   梅英见他沉默不语,微抬眸瞥了他一眼,瞥见他的眸的心疼之色,怕他误以为自己在博取同情,忙故作轻松道:“不过我有一个师傅呢,他待我挺好的。”   花洛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凤眸中的色彩又深邃了几分。   梅英被他这副可谓称得上深情的神色弄得心如擂鼓,眼看着气氛逐渐暧昧,梅英忙转移话题,“那个……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会带你从这里走出去的。”梅英眼神闪躲,期期艾艾道。   花洛微愣,不由好笑,“你这话,认真的?”   梅英扬起眉眼,自信十足道:“当然是认真的,我和你说,我可是很厉害的,就算是黑夜行走在这深山之中,我也照样如履平地,你别小瞧我。”   “不是小瞧你,只是这一番怎么都该是我说的,让你一女子说出这样的话,爷很没面子。”   梅英闻言,心中突然一阵嘚瑟,“你都受伤了,这时候还要什么面子,你现在呢,要认清现实,你要想安全出山,就得靠本姑娘,你要是惹得我不高兴了,我就把你抛下,自己走了。”   花洛一愣,随即放笑起来,笑容因为伤口的牵扯变得有些压抑低沉,不过却难掩其中的愉悦,“伶牙俐齿,你总有让我无言以对的本事,这才是真正的你吧。”   梅英蓦地就被他的笑容迷惑住了,这笑容像什么呢?明媚的春光,清澈的泉水,灿烂的花朵,总之,很美好很勾人。   他那手忽然伸过来,将她因为被雨水沾湿紧贴在额间一缕秀发轻柔地挽到了耳后,梅英只觉得心中那跟弦忽然被人撩动了一下,视线缓缓转向他那充满着温柔之色的眸,脸蓦地一红,更是没了方才的神气,绞着袖子低头含羞起来。   花洛见状不由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不许笑。”梅英微嗔道。   “好,我不笑。”嘴角忍不住上扬。   “你分明还在笑。”梅英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嗯……对不起,没法制止。”   “……”梅英连忙转移话题,“你饿不饿,我去把兔子烤了?”   第六十四章 喂药   深夜,狂风暴雨依旧肆虐着,未曾停歇。   诺大的室内沉香袅袅,烛火摇曳,一片阒寂。   忽地,一茶杯自珠帘中甩出,恰砸中跪在帘前的蒙面黑衣人的额头上,血水自他的伤口处汩汩流出,那人却一声也不敢吭。   “废物,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一道阴鸷地声音自帘内透出。   一道闪电劈过,原本昏暗的室内忽然亮堂起来,那人坐于太师椅上,锦衣华服,原本温和的面目却因为发怒而变得狰狞起来,如同鬼怪一般,他的身旁还静立着一身着黑袍,头发半白,右脸带着银面具的瘦削男人。   一声轰雷过后,室内恢复昏暗以及沉寂。   “殿下恕罪,我等原以为对手不过楚王一人,岂料他的同伴竟是个武功极为高强的人,我等竟不是他的对手,且那人深有谋略,竟用调虎离山之计,引得我们上钩,从而给了遂王逃跑的机会。”跪在地上的蒙面人道。   “可知那人的身份?”里面的人似乎恢复了冷静。   “靖阳王花洛。”   原本静立在帘内,一动不动,犹如一具雕像的黑袍男子闻言终于动了下身影。   “你确定没看错?本王曾听闻,那花洛是个无实才,只好风花雪月之事的浪荡公子,怎会懂武?”坐在太师椅上的人道。   “属下曾在牡丹街与靖阳王有过一面之缘,属下确定没认错。”蒙面人坚定道。   “可恶!”那人一拍桌子,随后道:“你退下吧。”   蒙面人领命退下。   帘内。   魏王慕容沅一手抵着额头,眉头紧蹙,“看来,我们又多了一敌人。”   南无炁微侧身向他,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嘴里轻轻飘出一句,“殿下,您怕了么?”   慕容沅冷笑一声,“有何可怕?挡我路者,只有死路一条。”   “殿下如此想,我便放心了。”   慕容沅抬眸望了他一眼,“你养的媚蛊可用了么?”   “仍需三日。”   慕容沅点点头,心烦道:“我父皇近日一门心思的求仙丹,对我母妃竟冷淡了不少,如此下去可不行……”   翌日清晨。   闹腾了一夜的狂风暴雨止住了,天气终于放晴,洞外鸟声唧唧喳喳欢叫不停。   一缕阳光照射进洞中,花洛被阳光照醒,缓缓睁开凤眸,瞧了身旁,却无了梅英的身影,花洛神色一变,蓦然起身,却不小心扯到伤口,一阵抽痛,复倒回了石床上,再次挣扎起身,拖着沉重的身体往洞外而去。   然刚出洞门,梅英便回来了,见他出来,忙过去扶住他,不高兴道:“你还伤着,别乱动。”语气充满了担心。   花洛抓住她的手臂,不满道:“你去哪儿?你可知我很担……”   “子澈,可算找到你了。”   “爷。”   花洛话未说完,便见慕容洹跟了过来,他方才一心在梅英身上,却没注意到慕容洹和林琛等人的存在。   梅英注意起自己的身份,于是不露声色挣脱抓住她手臂的手,垂眸恭谨道:“爷,奴婢方才出去寻出山路口时,恰巧碰上了殿下他们,便赶忙带他们过来了。”   花洛见她神色拘谨,全然不复昨晚面对他的随意轻松,长眉一蹙,心中顿生一股郁气,然当着慕容洹的面又发作不得。   “殿下。”花洛当下不再纠结梅英的事,转而与慕容洹交谈。   花洛此刻脸色苍白,薄唇失色,全然无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慕容洹不由心生愧疚,“子澈,辛苦你了。”   花洛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殿下无事便好。”   “不过……”慕容洹望向站在他身侧的梅英,眸中不乏赞赏,笑道:“你这侍女也着实勇气可嘉,竟为了你不顾性命,只身一人独闯险境,过后,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啊……”   花洛淡扫了梅英一眼,从容笑道:“这个不必殿下说,我也会给她赏赐的。”   梅英闻言,眸中浮起奇异光芒,忙上前跪倒在花洛面前,小心翼翼道:“奴婢无需任何赏赐,只求爷答应我一件小事便成。”   不知是因她刻意与自己拉开身份距离的行为,又或许是猜想到了她会提什么要求,花洛眸光忽地一冷,沉声道:“此事日后再说。”   “何必日后,此时便说吧。”慕容洹却好奇梅英想要请求些什么。   花洛闻言一手撑着洞门边沿,一手缓缓捂住肩膀上伤口,长眉微微蹙起。   “伤口很疼?”慕容洹不由问。   梅英登时抬眸看他。   “嗯,很疼。”无视梅英担忧的目光,花洛抽气道,表情痛苦煎熬。   “罢,先回去再说吧。”慕容洹道。   梅英顿时起身想要去扶他,却被花洛似不经意间的躲开,而后目光却转向林琛:“林琛,过来扶我。”   梅英怔了下,被他状似嫌弃她的举动弄得十分不痛快,心下忖道,这会儿倒不要她扶了,之前赖在她背上的时候倒是无声无息的,顺服得很……   * * *   梅英拿着手帕正给昏睡过去的花洛擦拭他额上冒出的细汗,她的动作十分轻柔,好似怕扰了他的睡眠。   他那修长的眉忽然蹙动一下,唇轻启,逸出细微的呓语,梅英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便凑上前去听,却忽然被他伸手一扯,整个人便扑倒在了他的身上,梅英脸颊一红,只道他要轻薄自己,正要斥责于他,却听他呢喃低语:“别离开……”   梅英一怔,蓦然睁大了眼,半晌,未等到他下一个动作,梅英紧张地转过脸看他,却见他双目依旧紧闭,原来是在做梦。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颇感失落。   梅英此刻正靠在他的胸膛上,脸贴他的脸很近,他现在处于无意识之中,梅英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就如同以往他毫不避讳的打量她一般。   梅英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脸,他的皮肤细滑莹润,简直比女孩子的还好。手指游移他的眉眼,长眉入鬓,眼尾上挑,睫毛纤长且浓密,竟是十分勾人,梅英看得有些痴迷。手继续滑到他英挺的鼻子,又一路滑至他唇线优美的薄唇,温润的触感令得梅英心神一乱,眸中噙了抹似水温柔,轻声道:“我不会离开的。”随后缓缓俯下身子,正准备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华儿……”   一道白光晃过梅英的脑际,当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做什么的时候,脸瞬间好似火烧,当下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梅英死死盯着那张令她意乱心迷的脸,蓦然转身欲走,却被花洛拽住了手腕。   “华儿,别走……”   梅英脸色一僵,恼羞成怒,回头,甩脱他的手,“谁是你的华儿……”   花洛睁眼之时,见梅英正站在床边,睁着一双幽怨的眼睛看他,心中不由忖道,谁又惹她不高兴了?   梅英见他醒来,便收敛了情绪,又见花洛挣扎起身,只因胸中堵着一股闷气,便却假装看不见。   花洛隐约觉得她的气是冲着自己的,然却又那么确定……   “药快凉了,快喝吧。”梅英冷冷道,说罢拿起桌几的药递给他,眼睛更是扫也不扫他一眼。   花洛深望了她一眼,刚伸手去接,却忽地捂住伤口,一脸痛苦之色,“嗯……”偷瞥了眼梅英,见她眸中满是担心,心中才舒坦起来。   梅英紧张地问:“很疼么?”   “嗯。”花洛虚弱地点点头。   梅英连忙拿起软枕让他背靠着,又扶着他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又紧张地问:“这样呢?”   “好多了。”花洛努力控制想上翘的唇角,言不由衷道。何止是好多了,简直是好的不得了。   怕他扯到伤口,梅英只好拿过了药碗亲自给他喂药,微一犹豫,药还是递了过去,花洛望着她,目光炯炯。   梅英被他看得一阵害臊,眼神乱闪,微垂着头,低声嗔道:“你别这样看着我,你喝不喝?”   “好,我不看你就是了。”她娇嗔害羞的模样令得花洛心头十分愉悦,拼命忍住想要上翘的唇角。乖乖喝下她递来的药。   第六十五章 养伤   “表哥……”   沈柔君刚进门便见梅英正在喂花洛喝完,在这角度,只能看到花洛笑容满面的样子。   沈柔君见他气色不错便放了几分心。   梅英见沈柔君过来,就放下药碗,起身往前迈了几步,向她行了一礼,沈柔君却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床边,仿佛不曾注意到她的行礼,反倒跟在后头地锦儿狠瞪了她眼,梅英不愿与其发生摩擦,敛衽退至后方,留出沈柔君与花洛相处的空间。   “表妹,你怎么来了……”话虽是对沈柔君说的,然视线却斜向梅英方向,凤眸中暗藏不悦。   “表哥,你伤口怎样了?还疼么?”沈柔忧心花洛的伤口,并未察觉他神色的异常。   “我没事,你不必担心。”语气有些沉闷,似乎在怨恼什么。   “怎么能够不担心?”沈柔洛嗔道,眸中水光潋滟,继而拿起药碗,“表哥,我喂你喝吧。”方才她见梅英给花洛喂药,便以为他伤势沉重,以致手臂无法动弹。   花洛微愣,眼看沈柔君舀了一勺药递将过来,脸上掠过一抹尬色,急急忙忙接过她的碗,“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着将药一饮而尽,饮罢将碗放回桌几上,朝着沈柔君微微一笑。   那一套动作可谓一气呵成,那脸上笑容可谓明媚照人,何来病势沉重之态?梅英只觉得一股郁气直往上涌,直接堵在了嗓子眼里,恶狠狠地盯着他那脸上似要盯出一窟窿来,这混蛋,他方才分明是故意捉弄她!   花洛似是察觉到了梅英炙热的目光,抬眸与她的视线相撞,那眸中的无辜之色让梅英气得差点将银牙咬碎,恨不得上前往他伤口上踹上一脚,看他还装不装无辜。   “洛儿……”   老太妃随之赶来。   “祖母……”花洛正要下床向老太妃问安,却被老太妃阻止。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呢。”老太妃霜眉紧蹙,语气充满了担忧以及后怕,而一双厉眸若瞥向梅英,其中分明含着指责,仿佛花洛的伤乃是她造成的。   面对老太妃指责的目光,梅英有些忐忑,事实上,花洛的伤的确是她间接造成的,若非她莽撞地冲出去,以花洛的高深武功或许能够轻易地避开那只箭,亦或许,没有她的出现拖了他的后腿,或许他早脱离险境了也不至于同他一起摔下陡崖,为此,梅英惭愧不已,心中收回踹他的想法。   “祖母,您莫要担心,大夫说了,伤得不重,不日便可愈合。”花洛安慰道。   老太妃嗔怪:“你少哄我了,你啊,以后少与楚王来往,免得卷进他们的斗争中去,你祖母我一把年纪了,是经不起这些惊吓了。”她虽未亲身经历,却也明白这其中一些纠葛。   “祖母,您放心,我对他们的事并无丝毫兴趣。”花洛神色认真。   老太妃稍稍安心,却没好气道:“如此便好,我是宁愿你出去寻花问柳,也不愿你与楚王往来的。”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除老太妃外,呼吸均是一滞,而后露出情绪不一的古怪神色。   花洛脸上更是闪过窘迫之色,下意识地朝梅英瞥去,却换来她嘲讽似地一声轻“哼”,花洛内心骤然一阵憋屈。   “外祖母……”   “小姐……”   两道小小的声音一齐响起,只见沈柔君妍丽的脸上飘起淡淡红霞,而王嬷嬷却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老太妃这才恍悟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老脸一红,懊悔失言。   一礼拜后。   花洛的伤势并无大碍了,不过还需养些日子。   这期间,慕容洹来探望过他一次,并告知他他已查明了那批死士的来处,如他们所料,死士来自魏王府。只是花洛不愿牵扯进他们的斗争中,便不曾追问过多。   这一天用完早膳后,花洛嫌屋中闷,梅英和墨香只好将斑竹榻移至了院中,让他边晒太阳边养伤。   此时是四月中旬,天气不冷不热,阳光和煦,微风阵阵,伸伸筋骨,便觉浑身舒畅,墨香忽然想放风筝,于是征得了花洛的同意,便与梅英去寻了两风筝,又唤了几个小丫鬟来帮忙。   花洛一手支颐,懒洋洋的歪靠于软枕上,一手支着额,半眯着眼,望着太湖石畔那联翩倩影。   “梅英,你那个再高点,再高点……”墨香笑呼道。   梅英忽地停下了脚步,娇喘吁吁,虚声道:“墨香,我不行了。”此刻她的额头,鼻尖皆渗出点点香汗,瞥了眼远处斑竹榻上的人,见他视线正锁定着她的方向,眼神似笑非笑,内心忽地害羞起来,略一犹豫,将把风筝递给旁边的小丫鬟,向墨香道:“我去看看爷有什么吩咐。”说罢便径自走了过去。   “怎么,累了?”花洛好笑道。   梅英摇摇头,打量了眼他的面色,见他意态悠然,并无不适,却仍旧关心道:“你坐久了,伤口难受么?可要回房休息?”   花洛眼底尽是笑意,柔声道:“无妨,不用顾着我,你去玩你的吧。”   他那令人狭长蛊惑的眸中正映着她的身影,梅英呆呆地凝望着他,到底是从何时起,他那风流韵致的眸竟注入了几缕温柔怜意,尤其是看着她时,更是丝毫不曾掩饰。梅英心旌荡漾,努力醒了醒神后,忙朝他点点头,转身便要走,却被花洛拽回,梅英视线朝下,望着那只执着她手腕的手,不由屏住呼吸……   “你方才在想什么?”花洛手不自觉收紧,唇角微弯,丝毫不觉得他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这副画面恰被经过院门口的翠云看见,翠云呆住,两人竟这般若无旁人的暧昧?翠云眉头一紧,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妒忌以及苦涩。   “我没想什么。”梅英红着脸掩饰,又忙问:“那个,还有何事吗?”   花洛本没什么事,只是鬼使神差的想碰碰她,此刻反应过来,竟莫名有些难为情,怕被梅英撞破心事,他别开视线,耳根微红,支吾道:“你……你去帮我把桌案上未看完的书拿过来吧。”   “嗯,我这就去拿。”说罢羞涩地瞟了眼他的手。   花洛这才笑着放开她,梅英转身,步履匆忙且带着些许踉跄。   翠云掩藏在袖子内的手渐渐握紧,眸中凝起寒意,随后也跟着提步离去,怀中的巾帕却不小心遗落在地,恰被后面走来的锦儿看到,锦儿上前捡起来。“翠……”正待叫住她,却不经意瞥了眼那巾帕,那巾帕上的绣着一朵芙蓉花,而花底下绣着一个显眼的洛字,锦儿朝院内一看,便见到了躺椅上的花洛。   又是一痴心妄想之人。锦儿冷笑一声,将巾帕纳入衣袖间,转身离去……   第六十六章 难过   此日是褚尚书大寿,宾朋络绎而来为其祝寿,宜春院搭建了戏台子,铺设得华美庄严,五色成采,寿筵散后,褚尚书邀请众人来此看戏。   褚府上下几乎都去宜春院看戏了,唯有媚奴借故肚子不适要去如厕,便离开了宜春院,却往花园赶去,一路还左右顾盼,怕被人识破行径,进了花园,里面静悄悄不见一人。媚奴穿过石子路,一带细竹,来到假山洞,左右四顾,忽身后被人拍了一下。   媚奴一惊,转身一看,却是赵子恒。   “我等你很久了。”赵子恒笑望着她,压低声道。   媚奴心弦一阵乱颤,不敢与他平视,眼睛只是盯着他衣领处,却不可避免的觑见了他白皙的脖颈,脸蛋瞬间窜起一抹红晕,小声道:“今夜初更,花园后门,唤猫为号,到时我领你去见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好不容易被我说动了,你可得好好把握这机会,错过了此机会就再没了。”   见她这样,赵子恒忍不住调侃,“你就这么想撮合我与你家小姐?你不吃醋么?”   媚奴脸更红了,软语羞嗔:“我这都是为了我家小姐好,你少不正经了。你可记准了时间,别给我忘了。”   半晌不见他回话,媚奴忍不住微抬眼,却对上他深沉的目光,媚奴不解其中意味,心却莫名地紧张和惶恐,令她想赶紧离开,“我先回去了。”然还没来得及走就被赵子恒拉入了怀中。   赵子恒一双温润的眸似是染了层浓重色彩。   “你作甚?”媚奴一阵娇呼。   赵子恒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二话不说的吻上了她小巧红润的唇。   媚奴被这突如其来的吻给吓到了,一时竟忘了将人推开,待反应过来要推拒时,赵子恒却越吻越深。   "嗯……"媚奴身子有些发软,无力推开他,只好出声阻止,然刚张口,一湿滑的舌头便溜了进来,带着技巧性地纠缠她的舌,撩拨着她脆弱敏感的神经,让她无处可逃。   媚奴正值少女怀春的妙龄,对男女情爱又懵懵懂懂,自然经不起赵子恒这般引诱,不到片刻,便丢盔弃甲,彻底沦陷于赵子恒霸道却不失温柔的深吻之中。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喜欢,但这一刻,她知道,不论他要将她引诱进深渊亦或是火海,她都会不顾一切的跳下去,只为拥有他片霎爱怜。   良久,两人分开,媚奴瘫软在他的怀中,赵子恒稳了稳紊乱的呼吸,方低低笑道:“你可以走了。”   媚奴依依不舍地自他怀抱中起来,眸中满是对他的恋慕,"别忘了,今夜一定要来。"忽然有些想哭,却不知为何。   “我记住了。”赵子恒摸了摸她的发,笑道。   媚奴这才离去,却是一步一回头,留恋不舍,那还有之前的那种洒脱。   赵子恒温柔地目送着她离去,直到那抹倩影被竹影掩去,方收回视线,嘴角的笑容敛去,手抚向唇间,恍惚半晌,嘴角却勾起嘲讽弧度……   夜凉如水,月明如昼,花影参差。   梅英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秋千架上,对月发呆,身后忽起细微响动。   "怎么还没睡?"   "是墨香啊……"梅英不曾回头,叹息道:"不知怎的,睡不着。你呢?"朝她看了一眼。   墨香身着睡袍,只罩了件外衣,笑道:"我也睡不着。"   梅英挪了挪位置,拍了拍空着的地方,示意她坐下,墨香于是与她并肩而作。   "墨香,我其实有个问题想问你。"梅英心中原是犹豫,却还是鼓足勇气问道。   墨香点点头,"你问。"   梅英刻意抬头望月,佯装随意问出口的样子,"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爷虽表面放浪,其实内心很痛苦。"   墨香侧目凝望似乎有些忧伤的脸,点了点头。   "那么致使他痛苦的缘由是什么?"梅英语气轻悠,越是刻意,却越显得在乎。   "这……"墨香脸上浮起为难之色,她知道如今梅英与花洛暧昧复杂的关系,若是告诉她有那么一个人一直藏在爷的心里,是否会伤到她?   梅英垂眸道:"可是因为一个叫华儿的姑娘?"   墨香诧异,"你怎么知道?难道爷都与你说了?"   梅英观察墨香的神色,知道自己猜想的是真的,心中不知怎地,竟泛起一阵苦涩,一摇头,笑容淡淡道:"不是,这几日,爷似乎常常梦见她,梦中一直喊她的名。"   墨香怔了怔,"她于爷来说,是很特殊的一个存在。梅英,我希望在爷面前,你千万别提起这个名字,也不要过问她的事,不然爷会很生气的。"她不敢说那华儿对爷有多么的重要,只担心梅英会难过。   "连提都不能提么?"梅英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嗯。"   因为珍视,所以才不想向外人轻易展露,那么那个夺去他心的人儿呢?如今却在哪里?   心仿佛快不能呼吸了,为什么?梅英低下头,掩饰眸中忽然泛起的水雾,幽声道:"能让他念念不忘的姑娘,必然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吧。"   她以为他无情,不会对一个人死心塌地,却不知他却只是钟情于一人,所有的情都给予了一人,自然再无心向她人,所以,于他来说,自己不过是他为了排遣寂寞的对象而已吧?她与秋娘褚清清等人根本毫无区别,不……或许还不如……她怎会有如此自作多情的想法呢,他的柔情蜜意何曾施舍过她?她真是疯了……   "是啊,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或许,爷与小华儿早就成亲了呢……"墨香不知想起了什么,不由失笑,突然就打开话匣子,"你不知道,年少那会儿,小华儿便一直缠着爷,说要嫁给他,给他生小娃……"墨香突然顿住,她一向追忆着往事,却忘了顾及梅英的情绪,不由有些后悔。   梅英听得甚是仔细,清凉的月色映射着她白皙的脸,添了几分苍白,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是么,那华儿姑娘可真大胆。"   "那个……其实那些事都是前尘往事了,如今再提已经没有什么实在意义了,人嘛,总得往前看的不是。"看到梅英这般神色,墨香一时懊悔与她说这些事,忙想弥补回来。   "可是有些人有些事,一旦入了心里,就再难忘怀了。哪怕刻意的要忘记,那些人和事也会在梦中纠缠着你。"梅英呢喃道。   墨香望着梅英,一时无法答话。   "当你听到某首曲子,看到某个场景,某一个人时,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另一个人……"梅英自顾自地说着,忽地明白了些什么,记得花洛曾对她说,她长得像他的故人……   梅英眸中忽然浮起一股说不出来的落寞,微微一笑,笑容却带着无尽地苦涩:   "这样的情深,要如何才能忘却?怕是再无人替代得了吧。"   梅英侧目望向似乎正处于沉思状态的墨香,抱歉道:   "墨香,我今日的话似乎多了些,你不用在意的,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墨香微蹙黛眉,欲言却又止。   "墨香,借你肩膀我靠靠。"梅英神色哀伤道。   墨香闻言往她那挪了一下,示意她想靠就靠。   梅英笑着将头往她肩膀靠去……   第六十七章 撞破   回到卧室后,梅英便一直坐在桌前对着油灯发呆,四壁虫声啁唧不停,闹得梅英五中紊乱,只见她突然从怀中掏出一香包出来,犹豫了半晌,狠命地扯起来。   自作多情,让你自作多情……   “你在做甚?”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顿时使得四壁静谧下来。   梅英蓦地抬头,便见花洛悠然斜倚门口,他此时穿着宽松软绸睡袍,领口极低,结实的胸膛微微敞露,却不会让人觉得浮浪,反而为他增添了放浪不羁的风姿,他那如瀑墨发半绾着,一缕长发半搭于额前,却又被他伸手轻挑于耳后,动作说不出的挑惹魅惑,勾得人心痒痒的。   “你在作甚?”花洛得不到回应,又重复了之前的话,而见她看自己看得两眼发直,花洛心中甚是得意,不得不承认,他方才的确是故意在她面前逞弄风流。   果然,只要他愿意,没有女子能够逃出他的魅力,而也不得不承认,他希望眼前的女子爱慕,迷恋自己,是何时产生的想法?他也不记得了……   “没做什么!”梅英忙将香囊藏于身后,花洛来到她身前。   花洛眼底滑过一丝揶揄,“谁又招惹你了么?”瞧她方才那气呼呼的样子。   梅英羞愧万分,期期艾艾道:“你……你管不着。还有,大晚上的,你跑来一个女子的房间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有事才找你。”花洛笑得暧昧,说着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什么事?”梅英愈发紧张起来。   “你背后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花洛不答反问。   “我哪有藏东西?”梅英眼神躲闪。   花洛凝望着她,目光深沉,直看得梅英脸上烘出几朵红霞来,就在梅英手足无措时,花洛却逐步逼近她,在她耳边轻吹了口气,低语:“真没有么?”   他的凤眸中满是刻意的诱惑和挑逗!真真像及了当日街上看到他的模样,而不同的是,现在的她却无法忽视他对自己的影响。   “没有!”梅英心打着颤,往后退了一小步。   “你脸很红呢,是因为我的缘故么?”花洛压低嗓音,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呢喃。   梅英心跳蓦地失序,像揣了只小鹿,怦怦乱跳,周身空气突然变得稀薄,有些喘不上气,耳边好似有人在放礼花,噼里啪啦的,闹嗡嗡呢。   花洛趁她迷乱的空隙,伸手自她身后夺过了香囊,在她眼前晃荡,嘴角浮起得逞的笑意。   梅英一惊,红着脸忙去抢,就怕被他看出香包内侧的端倪,“你……你快还我,快还我。”这登徒子!天天尽戏弄她!   花洛将手举高,逗弄着她,“不还,除非你告诉我,这是给谁的。”   梅英抬脚着去够那香包,却始终够不到,心又乱又急,“这是我给我自己做的,才不是要给谁,你快还我。”   “就不还,你奈我何?”花洛一挑长眉。   两人玩闹间,梅英脚下不小心绊到桌子一角,倏地朝花洛怀中扑去,花洛被她这一猛撞,就势跌坐在于身后椅子上,梅英竟不可避免地坐上了花洛大腿。   花洛身子蓦地一僵,梅英脸唰地通红,时有微风拂进,白墙壁上一恍,昏黄光线中,那壁上透出两个交缠的影子来。   花洛眸一沉,梅英慌忙想要起身,然花洛竟揽着她的腰身将她拖回,梅英惊呼着攀住他的双肩,两人四目相对,以一种亲密无间的方式胶合在了一起。   "我想亲你……"花洛低哑着声道,眸色越发深沉。   梅英脑子顿时轰轰作响,不知要如何去回应。   "梅英……"   而就在此时,墨香不知打哪冒了出来,当看到这恰似春宫的画面,向来处事不惊的墨香竟然红了脸,猛地转身向外,不敢看。   梅英惊愕地从花洛大腿上起来,回头,看到墨香那一刻,梅英想死的心都有了。   何其相似的场面,这次墨香肯定又以为她是主动的了……   “那个……爷,你找奴婢有什么事?”梅英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羞臊得不行。   花洛跟着起身,慢条斯理地拢了拢方才被梅英不小心扯开的衣领,一脸坦然:“忘了,不过小事而已,想起来再与你说。”   梅英当即不再看他,心虚地转向门外,小声问道:   “墨香……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墨香回身上前,先向花洛行了礼,她表面虽是波澜不惊,然内心却懊悔不已。   这下她家爷该有多恨她啊……   “那个……我突然间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事了。”墨香道。   梅英卒。   * * *   夜色已阑,街上正经门户皆闭,唯有秦楼楚馆依旧灯火辉煌,醉酒笙歌,街上偶有行人走动,不过是着轻薄浪子,地痞无赖,一路鼓唇弄舌,唱着从青楼妓院里学来的□□小曲儿。   欧阳楚携着酒壶,踉踉跄跄走在无人的小上,嘴里悠悠哼唱着:   “娇滴滴地玉人儿啊,约定你月上柳梢头,如今却不知被那个勾去了,徒留我一人在此黯然销魂……”   正唱着,忽瞥见前方一人影翻墙而出,欧阳楚见状忙匿身暗处观察,见那人以袖掩面,四顾周围,见无人后放下袖子,匆忙离去。   咦……这不是今科状元郎赵子恒么?借着月色,欧阳楚认出那人来,欧阳楚蹑足走到方才赵子恒所站位置,又后退几步,往高墙内眺望,但见轩庭悄悄,深院沉沉。   哎呦,这不是褚尚书的府邸么?   好小子,莫不是与他府中那位姑娘勾搭上了?欧阳楚啧啧感叹。   次日,褚府大堂。   褚府继夫人赵氏端坐太师椅上,妖媚的脸上布满了凌冽之色。   媚奴跪在地上,浑身发颤,一脸苍白。而褚清清不过立身于旁侧,神色冷若冰霜,一副事不关己之态。   “来人,给我打,你这下流不堪的小妖精,老爷才不在府中几天,你就胆敢引诱你家小姐做出那等不尴不尬之事,若是被人知晓,岂不丢尽褚府的名声!”   赵氏一声威喝,便有两侍女上山架住媚奴,不让她动弹挣扎,另一侍女拿着鞭子往媚奴身上狠命抽打。   媚奴一皮薄肉嫩的姑娘,怎经得起这般酷刑,不消几下,便被打得皮开肉绽,面黄如纸。   “夫人,饶命啊,奴婢真的没有引诱小姐,小姐也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来,求夫人饶命啊,小姐,救救我……”媚奴腰肢乱扭向要躲避那席卷而来的皮鞭。   赵氏冷笑一声,“还敢狡辩,小贱人,识相的便快点告知昨夜与你家小姐私会的野男人是谁,不然待老爷回府,我便禀告老爷此事,到时将你卖到窑子里去。”她昨晚因闹了肚子上了茅房,却不经意撞破了褚清清与一男子花园内私会,只可惜,那男子逃得快,她并不曾看到他的模样。   媚奴大惊失色,顾不得疼痛,爬过去握住赵氏的脚踝,苦苦哀求道:“夫人,饶命,求夫人别将奴婢卖到窑子里去,奴婢知错了。”   褚夫人嫌恶地踢开她,“知错就好,那野男人究竟是谁。”视线转向褚清清,一双吊梢眼含着得意之色。   褚清清却始终面不改色。   媚奴战战兢兢道:“都是奴婢一时糊涂才犯下的事,那男子原是来找奴婢的,结果被小姐窥破,为此小姐已将奴婢痛斥一番,奴婢也知错了,小姐原想替奴婢将此事掩盖过去的,不料却被夫人发现了,奴婢真的知错了,奴婢保证下次再也不会做出这些事来,求夫人宽恕奴婢这一次吧。”   褚夫人闻言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齿:“贱人!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无辨别能力了么?可恨,你这贱人非独该打,还得狠打!”   那两侍女闻言再次将媚奴掀翻在地,鞭笞起来。   “夫人饶命啊……夫人!”   “住手!”   褚清清终于出声制止。   赵氏示意停手,嘴角含着不明意味的浅笑,“清清,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还求母亲放过媚奴,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是我做下的,与她无关。”褚清清缓缓跪倒在地。   “小姐……”媚奴心中感动同时,却又生出愧疚来。   “你肯承认错误就好,清清,我虽为你的继母,但我是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我实在不愿你走上邪路,一个十七八岁的黄花女子,未许婚约,便与男子私下交往,那叫偷人,是那些下等人家的女儿才会做出的事来,你是大家之女,若是被人知晓你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来,是再无人家敢要的啊。”赵氏表面做出一副痛心,为她好的样子,然那话语中却是句句讽刺挖苦。   褚清清脸色苍白,声音是压抑后的轻颤,颌首道:“多谢母亲的教诲,清清知错了。”   赵氏点点头,眸中射出一缕精光,“很好,那昨夜那男子究竟是谁?”   褚清清沉默片刻,再抬起头,神色镇定自若。“回母亲,那男子是靖阳王,花洛。”   一旁的媚奴怔住,不可思议地看向褚清清。   褚夫人皱眉,“靖阳王花洛?”   第六十八章 流言   城中一茶馆内。   几名茶客正在喝茶聊天,聊得那叫一个如火如荼。   “哎哎哎,你们今日去酒楼听书了么?”只见一面目伶俐的瘦小汉子问。   “没呢,京城又有什么逸闻趣事了么?”另一白面胖大汉兴致勃勃地问。   瘦小汉子一拍大腿,“不还是靖阳王花洛的艳闻嘛。”而后凑到他们近前,神秘兮兮道:“不过这次不妙了,你们知道他招惹让的是谁么?”   一酒糟鼻汉子满脸好奇:“是哪家姑娘?”   “当今吏部尚书之女。据说啊,他们偷会时被褚府的继夫人撞破,如今褚府已经闹成一锅粥了,褚尚书更是派人提刀上靖阳府去讨公道了!”瘦小汉子一边说一边眉飞色舞,甚至还故意拔高了声调,惹得茶馆周围好事的人纷纷竖耳倾听。   酒糟鼻汉子频频摇头,表示不相信,“不会吧,我家与那靖阳府在同一条街上,离得也不甚远,却没听到什么大动静啊。”   “他们权贵人家的丑闻能让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知晓?当然是得隐秘进行了,我们在外看得那是一个风平浪静,然他们内里还不知是怎样的波涛汹涌呢。”瘦小汉子一副心明眼亮的样子,就仿佛亲眼瞧见似的。   白胖大汉却十分同意瘦小汉子的说法,“说得也是,这些权贵子弟可真是艳福不浅,咱们这些穷汉子啊,也就只能守着家中的丑婆娘过日子了。”说着脸上还露出既艳羡又遗憾的神色来。   * * *   靖阳王府。   老太妃正为自己从下人之间听到的传言气得火冒三丈高,任王嬷嬷如何劝解,都无法消气,王嬷嬷无可奈何,只好去请花洛前来安晴院,希望他能够当面解释清楚那荒唐流言。   “洛儿,你可曾记得我与我保证过什么?”   花洛甫一进门,便听到老太妃充满威厉的质问。   花洛有些莫名,“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妃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颤抖,显示着她极大的怒火,“你简直想气死我,你答应我不再出去胡作非为,结果却去招惹人家闺阁千金,半夜还拉着人姑娘私奔,被其父母当场撞破!”   花洛凤眸掠过一丝愕然,温声道:“祖母,此事你从何处听得?”   “你别管我从何处听来,你只跟我说此事真不真?”老太妃竖目逼问。   “回祖母,洛儿这几日一直在府中,不曾出去过,更不曾做出这般事来。”花洛长眉微蹙。   “你还想糊弄我?!”老太妃气得头昏。   王嬷嬷从旁劝道:“小姐,您先消消气,奴婢觉得此事还有待考证,这事若是真,那家的人还不得闹上咱府中来么?既然没来,没准这只是谣言呢。”   老太妃没好气道:“不管他来不来,若他果真坏了闺阁姑娘的名声,也只好娶了人家。”   相比老太妃的暴跳如雷,花洛却始终泰然自若,安慰她道:“祖母,您放心,若我果真做出那等事来,一定会负责的。”   花洛从安晴院出来时,林琛已经在院门外等候多时。   “爷……”   花洛抬眸望天,只觉得阳光刺眼,令人备添烦躁。   “私奔?”花洛神色闪过不屑,淡瞥林琛一眼,随意问道:“林琛,你觉得爷像能做出那样事的人么?”   跟在他身后的林琛闻言顿了下,而后忙答:“不像。”   花洛停下脚步,回身斜睨了他一眼,“你方才可是犹豫了下?”   林德背冒冷汗,黢黑的脸一红,“爷您一定听错了,卑职绝对没有犹豫,卑职觉得爷风流归风流……”   “嗯?”带着威胁性地提高声调。   林琛立即改口:“属下是说爷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不可能做出这等有伤风化的事,这一定是谣言,绝对是谣言。”   花洛这才满意,继续前行,嘴角勾起无所谓的笑容,“既是谣言,何必管它。”   林琛犹豫道:“爷……可是如今这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就连府中下人们之间也纷纷在议论此事,说您与褚家小姐……”   花洛凤眸一凝,再次驻足看他,语气有些诧异,“我与褚清清?”   “是的,这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您与褚家小姐啊,爷。不瞒您说,爷,您现在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据坊间谣传,你不仅引诱褚家小姐私奔,甚至还,甚至还……”   “还什么?”花洛长眉沁了寒意。   “还……”望着花洛渐渐阴沉冷峻的脸,林琛真的没胆说下去了。   花园内来了两小丫鬟,两人坐在一小亭中,正讨论着什么,一开始两人刻意压低声音,怕被人听到似的,随后却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咱王爷不一向如此么?”   “这次与以往可不一样啊,那可是尚书之女,岂能随便招惹的,而且咱王爷与褚清清小姐孩子都有了,你说此事还有悬念么?咱王爷啊,八成是认真的了,只怕过不久,咱府中就要有王妃了。”   “那柔君小姐呢……”   “那能怎办?老太妃在这事上也没法做主了吧……”   微风拂过亭内,风卷着她们的对话,飘荡着不知传到了何处。   两丫鬟仍旧热火朝天的扳谈着,忽地听到“嗯……”的一声,两人一惊,纷纷往声源处看去。   只见不远处花影沉沉下,一女子躺着古墩上,身上盖着一大片用来遮阳的芭蕉树叶,女子伸了伸懒腰,从石墩上坐起,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女子淡瞥了亭中的两人一眼,随后垂下了眸,掩去眸中色彩,在那两丫鬟惊愕的目光中,若无其事的离去了……   望着那懒洋洋的背影,两丫鬟久久不曾回神。   “她一直在那睡着么?她有没有听见我们的对话?”   “天!我认出她来了,她不是王爷的贴身侍女么?”   “什么?!惨了惨了,要是被她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她跑去向王爷告状怎办?”   “哎呀,你先别急,她不一定听见了……”   两人的脸色从方才的乐乐陶陶变成了如今的惴惴不安。   夜里,花洛身着睡袍,坐在桌前,手中拿着茶杯,拇指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一双凤眸睇向正为他铺床的梅英,眸中似正酝酿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爷,早些歇下吧。”梅英敛衽道,恭敬的态度中透着刻意的疏离。   “先别走。”花洛叫住了准备离去的梅英,并将她拉回。   “不要碰我!”梅英激动地挣脱他。   “你今日究竟怎么回事?!有什么话不能直说么!”花洛失了平时的从容优雅,低吼道,他此刻的心情同样复杂,他一直在等她质问他,可她却表现得如此冷漠麻木,这让他很是……挫败。   “奴婢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时候不早了,奴婢告退。”梅英努力克制心头的愤懑,告诉自己,他们一主一仆,身份有别,两人之间本就没什么可说的,他要娶谁,他爱谁,都与她毫无相干,她没有理由去质问,也没有资格去质问,她本就觉得自己够丢人了,难道还嫌不够,还想在这事上再出乖弄丑一次?可是……可是她就是气不过。   “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么?”花洛强抑着满腔暴躁。   梅英愣了下,却不明白他为何这般问,然心中怄气,懒得去深思,赌气道:“没有。”   “你在生我的气?”花洛心中微喜。   梅英忍不住冷言冷语道:“爷此话怎讲?我为何要生您的气,又怎敢对您生气?”   花洛凤眸乍然掠过一丝失望,低声道:“你能不能别这样。”语气有些服软。   梅英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见他态度和缓,自己也不好再跋扈下去,只是一想到今日在花园内听到的话,心口隐隐抽痛。“我要回去了。”   花洛一个冲势将人狠抵于门上,凤眸一凝,暗含威胁,沉声道:“不说清楚,不准走!”   梅英勇于迎接他冷沉的目光,缓缓道:“你要我说清楚什么?”   花洛一改冷峻神色,目光略柔,注视她半晌,“你……”喜欢我么?然话到嘴边却成了“你讨厌我么?”   花洛心中懊恼,该死!怎就问不出口!想他对着秋娘,对着褚清清时,多么柔情蜜意的话都能够轻车熟路,没理由面对这死丫头时,竟束手无策起来。   梅英一怔,故作冷漠以掩饰心中情愫,“没错,我是讨厌你。”   花洛心口蓦然一窒,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凤眸之中唯剩淡漠,“所以待在我身边,你觉得很委屈?”   梅英口不应心:“是,我觉得很委屈,如果可以选择,我根本不想待在你身边,更不想与你有任何的……”   “别说了!”花洛骤然打断。   梅英竟然笑了起来,语含挑衅:“不是您让我说的么?”不知为何,心中竟产生一股别样情绪,那是一种类似报复过后的快感,这种感觉令梅英蓦然心惊。   “别说了,出去!滚!”最后一个字花洛几乎用吼的方式说出。   梅英冷冷扫看了他一眼,径自推门而出。   门掩上那一刻,花洛一拳头重重落在门上。   第六十九章 媚奴   一道划破夜空,震耳雷鸣,紧接着天下起了雨。   梅英独坐凉亭一角,泪雨纷纷。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朝她伸来,手上平铺着一巾帕,梅英愕然抬眸,见是蔺辰,松了口气。   “谢谢。”梅英接过手帕,秀丽的脸满是窘迫。   “大半夜,你不睡觉,躲在这里哭什么。”蔺辰见她如此悲伤,心有些揪紧,却又有些难过。   “不关你事。”梅英转开脸拭了眼泪,再看向他时,眼睛,鼻子依旧是红红的,十分惹人垂怜。“而且你不也是没睡。”   蔺辰沉默注视她半晌,而后坐在她的身旁。   两人呆坐片刻。   “你不要在这里看着我哭,我很尴尬啊。”梅英嗔道。   “若是觉得尴尬,就别哭了。”蔺辰没好气道。   “哪有你这样劝人的!”梅英吸了吸鼻子,不高兴道。   蔺辰无奈了,只好道:“你若还想哭,我可以把我宽厚结实的肩膀借给你。”   梅英破涕为笑,“你到底想让我哭,还是不想让我哭啊。”   “凭你喜欢。”蔺琛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喏,肩膀在这了,你想靠就靠吧。”   梅英虽然感动,却摇摇头,浅笑道:“算了,谢谢你,我这会儿好多了。”   蔺辰望着她,眸中忽地变得深沉起来,一如这浓重夜色,梅英忽觉别扭起来,忙起身道:“那个……这雨要下大了,我先回房了。”说罢转身急匆匆便走。   “你就这么喜欢他么?”   梅英蓦然回首。   阴影下,他的脸色有些沉,似乎是生气了?   梅英神色不安,掩饰道:“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那讨厌鬼!”   “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我指谁了……”蔺辰神色黯然,不像以往的做作,梅英是真从他的神色中感受到了一抹痛苦以及受伤。   “我……”梅英无言以对。   “算了,你回去休息啊。”蔺辰不再勉强。   “对不起……”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梅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道歉的话。   “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蔺琛嘴角咧开一抹苦笑。   梅英微启唇,欲言又止,随后却只是狼狈而逃,为什么慌张得想逃离,大概是明白了些什么。   “等等……”   梅英驻足,回头问:"还……还有甚么事么?”   “明日,你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 * *   雨势越来越大,媚奴冒雨来到赵子恒住处。   赵子恒此时正挑灯夜读,听闻敲门声,放下书卷,打开门一看,见是媚奴,十分吃惊,随后接过她油纸伞,忙将她迎入室中。   赵子恒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花容失色,头发湿润,一缕青丝紧贴额面,就连裙摆鞋子也被雨水浸湿,心中升起异样情绪,“你怎么来了?”语气微含指责,却忙去为她泡热茶。   “我……我只是有些事想和你说。”因为冷,媚奴的声音有些打颤。   媚奴坐在椅子,打量了眼屋内,这里是赵子恒做了翰林编修后新租的房屋,屋子不是很大,桌椅屏风,文房四宝等一应俱全且都是全新的,而且摆设得十分整齐。   赵子恒泡好了热茶,走到她身旁,递给她,而后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有什么事不能等到白日再说,非要冒雨前来。”俊雅的脸上依旧透着不悦。   媚奴接过冒着热气的茶盏,也不喝,只是怯怯地望着他。   “我不是责怪你,只是怕你有危险,而且这又是下雨天,很容易着凉……”赵子恒无奈道。   “我……”媚奴眸中不禁浮起一层水雾,她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   “先把茶喝了。”赵子恒不容她反抗道。   媚奴乖顺地喝下了热茶,一股暖流注入胃里,全身也跟着暖和起来,苍白的脸也恢复了血色,在灯光的辉映下,白里透红,显得十分娇俏。   少倾。媚奴小心翼翼地问:“小姐的事,你知道了么?”   赵子恒摇摇头,自那夜匆忙与褚清清分别后,这几日来,他不是待在翰林院,就是待在屋中看书,倒不曾打听过褚府那边的动静。   媚奴眸中浮起愧疚之色,而后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原来清清她始终不肯答应我的求亲,是因为那靖阳王的缘故,而我竟傻傻的以为,她只是想要慎重起见而已,真是可笑之极啊……”赵子恒嘴角浮起自嘲。   “对不起,大人,这都是我的错……”媚奴深感内疚,随着他变得黯然的神色,心口仿佛被重物撞击一般,一阵钝痛,“我不该一心要促成您和小姐的事,我也原以为小姐早忘了那靖阳王,所以才没将小姐与他之间的渊源告诉您,也怕您听了会有隔阂,却不料,还是伤害了您。”   赵子恒不愿在媚奴面前表露自己的难堪,于是佯装淡然,反过来宽慰她:“媚奴,你不必自责,这都是上天注定,注定我与清清有缘无分了。”   然他越是这般媚奴越觉悲切,“大人,求您别难过,您难过的话,我也会跟着难受。”   赵子恒微愣,凝望着她悲伤的眸子,她这是在为他难过么?有些吃惊,还有些不解,“你因为我难受?”   “说不上来,看到大人这般伤神,我的心似乎有点疼。”媚奴手贴紧心口那处,鼓足勇气表白道。   雷声轰轰,纸窗簌簌,突然又是一阵大雨。   室内明明凉意更甚,他的心却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   紧闭的心似乎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所以才让那丝暖意有机可乘,赵子恒沉默不语地注视她,忽然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拥住。   媚奴顿时心如擂鼓,虽是害羞,却也舍不得推开他。   赵子恒嘴角不禁浮起笑意,“其实说不上是难过,只是觉得可惜而已。”这是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可惜?为什么是可惜?”媚奴不解。   赵子恒与她分开,对上她天真无邪的双眸,轻叹了口气:“有些事,你可能不会懂。”   不懂?媚奴更迷惑了,或许吧,自己的确很多事情都不懂,不过她知道,她喜欢眼前这个人,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他的一个笑容,一个皱眉都能影响到她的心情,这不正是所谓的男女情爱么?   “但所若真要说难过的话,那就是或许以后我都见不到你了,一想到见不到你,我会难过。”赵子恒态度认真道。或许自己真的有点喜欢她吧?   媚奴心中欢悦,“您真这般想的么?”   赵子恒毫无犹豫地点点头,伸手抚向她的脸,目光深沉,“媚奴,今夜别走,今夜留下来陪我吧……”   媚奴顿时满面通红,秋波斜溜,愣是不看他,却也不曾拒绝他的请求……   第七十章 表白   夕阳西下,逐渐隐没在远处翠雾弥漫的山头,只遗下那漫天的晚霞,艳红如火。   远处零星的散落着几间屋舍,屋顶上烟囱上袅袅升起几缕薄烟,绿油油的稻谷在风中徜徉,一对紫燕穿梭在其中,呢喃话归。   梅英,蔺辰并肩坐在厚厚的绿茵上,遥望远处风景。   蔺辰侧目看向梅英,咧开笑容:“我曾听你说过,你的家乡在一个叫桃源村的地方,那里有遍地的野花,绿油油的田野,日落黄昏时,漫天晚霞,艳红如火,那日,我经过此处,总觉得这里与你所描述的家乡很相似,所以很想带你来看看。”   “这里很好,谢谢你带我来这。”梅英由衷的感谢道,她真的很享受这一刻时光,心中的愁绪消散不少。   蔺辰故态复萌,“梅小英,你对本大爷还需客气吗?”   梅英倒习惯了他这般吊儿郎当,不拘小节的模样,甚至,她更希望面对这样的他,“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我觉得你过得很肆意洒脱。”梅英坦然道。   蔺辰眸中悄然浮起一抹黯淡。   并非肆意潇洒,只是不想走上和他父亲一样的道路……   他的父亲本是武将,长年征战在外,鲜少关注朝堂之事,为人又尤为骨鲠,不懂得委婉以致常常得罪人,最终遭到奸人谗言污蔑,令得慕容皇帝怀疑他有异心,当即下了诏令,收回了他父亲的兵权,并召唤他即刻回京。试想,一个忠心耿耿,从无异心的武将猛地摊上一个莫须有而且还是叛国这种灭九族的罪名,谁能承受得起?父亲接到朝廷急令那一刻,怒火攻心,一口血喷出来,竟是气昏了过去,他戎马一生,为国鞠躬尽瘁却换来如此下场,内心因此积怨,又加上一生为国为民操劳,精血不足承受如此打击,一时,怨劳成疾,病势日增,请了大夫来,皆束手无策。最后竟熬不到回京之日,在途中便一命呜呼了。后来慕容皇帝查明真想,明白自己误信了谗言,只是他乃九五之尊,怎肯承认冤了好人?于是一句不再追究此事便不了了之。而他的母亲因痛失夫婿而悲伤过度,整日以泪洗面,寝食俱少,不到一个月,竟也随他入了黄泉……   将沉重的往事重新埋藏回心底,他再次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没心没肺。“梅小英,你可还记得上次我与你说的那位让我很是心悦的姑娘?我告诉你她是谁吧。”   梅英有些慌乱,“我……我可以不听么?”   “不,我希望你能够听一下,”蔺辰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她,语气强而有力道:“因为那个女子就是你!”   梅英脸渐烧起来,“那个……我……其实……”因为从来没有被人表白过,不知该如何去应对。   蔺辰继续说道:“我承认,一开始是觉得你有趣好玩,才忍住去接近你,想要去逗你玩,可渐渐地,我发现这种感觉变质了,看不到你时,我会很失落,会想你在做些什么,你对我生气时,我也会难过,怕你不再理我,你开心我也会跟着开心,或许你不知道,我会因为你为我展露的一个笑容,而开心得睡不着觉……我想这就是真正的喜欢了……”   梅英的脸更红了。   “梅小英,你愿意接受我么?与我成亲么?”蔺辰执起她的双手,深情款款道。   “什……什么?”成……成亲?梅英原来还因他的表白有点感动,一听到成亲两字差点被吓死,乃至于忘了挣脱被蔺辰执握的手。   “你觉得太快了么?那我们可以先确认关系先。”   梅英回过神来,挣脱他的手,支支吾吾道:“不……不是这样的。”不希望再拖泥带水,梅英决定坦诚相对,“那个……蔺辰,对不起,我……我可能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其实早已聊料到她的答案,只是心仍难掩失落,不甘心地问:“是因为他?”   梅英一愣,她知道他指的是谁,将视线移到远处的稻田上,半晌,梅英垂下了眸,轻轻点了下头,“嗯”了一声,承认自己对花洛的情。   梅英垂着眼,不希望被人发现她眸中的情绪,低低道:“我不想骗你,虽然我知道自己不该喜欢上那人,可感情的事哪由得了自己……我很珍惜和你的友谊,虽然一开始我们处处不对盘,可后来,我发现你并不是坏人,相反的你一直都很照顾我,还帮了我很多忙……”   “你不必说了,我明白了。”   梅英满是愧疚地望了他一眼。   蔺辰不希望她愧疚,于是故作轻松,扬起眉眼笑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梅小英,放心吧,我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其实我早已知道你的心意,只是想要给自己的一个机会而已,将心意说出来,我也没什么遗憾了。梅小英,你不必为我的表白而感到有压力,再说,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特别的女子,相信错过了你,我还会遇见另外一个令我心动的女子的。”   他疏朗自信的样子,令梅英松了口气,嘴边漾起笑容,鼓励道:“我相信,你一定会遇到属于自己真正的缘分的。”   望着她明艳动人的笑容,蔺辰心怦然一动,艰难地转过视线,别扭道:“你先别关心我的缘分,倒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那臭小子,最近似乎与那褚家小姐歪缠不清啊。”   梅英闻言脸上笑容一滞,再次低头沉默不语,蔺辰顿时自悔失言。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梅英,蔺辰有说有笑的归来,刚至王府大门口,却见灯影下,一人凭柱斜立,梅英看清那人长相,一愣,笑容顿住。   花洛凤眸微抬,打量两人一眼,却带着懒洋洋无谓的姿态。   蔺辰眸中闪过狡黠,故意搂住梅英的肩膀,挑衅地望向他,还未等待花洛有所反应,梅英慌忙拍开蔺辰的手,与他分开距离,而后不安地看向花洛。   出乎蔺辰意料的是,花洛竟然毫无表示,脸上更是无情无绪,而后径自进府了。   梅英看到花洛这般冷漠,有些难过,不由埋怨起蔺辰来。“你干嘛故意这样。”   她今日让墨香替她向花洛告一天的假,只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可如今被他看到她和蔺辰在一起,他会不会因为她是为了和蔺辰在一起?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一个行为不当,不知洁身自爱的女子?可是他有什么资格这么想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梅英越想越心越乱……   蔺辰搓了搓鼻梁,尴尬地避开梅英的视线,嘀咕道:“这小子今天很古怪啊,竟然不吃醋。”   梅英睇了他一眼,神情难掩失落,“你胡说什么呢,他怎么可能会吃醋……”虽然她和蔺辰没什么,可她却总有种做错事的感觉,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么晚还站在外头作甚?是在等甚么人么?   第七十一章 提亲   夜凉如水,斜月朦胧。   花洛坐于亭内美人靠上,手中执着酒壶浅酌着,而视线始终落于那映着灯火的绿窗上,凤眸被夜色浸染,蒙了一层幽黯,‘呀’一声响,却是梅英打开了窗户,距离虽远,她的视线却与花洛的视线蓦然相撞,怔住,‘啪’地一声,梅英猛地关上了窗户,背靠着窗,心乱不止。   花洛望着那扇紧闭的窗户,却没什么表情,只是仰头饮了口酒。   窗户里那盏灯忽地灭了,一切都陷于黑暗之中。   花洛垂眸,嘴角浮起一抹自嘲孤独,起身离去……   不一刻,卧室的灯再次亮起,梅英踱步至窗前,犹豫半晌,终还是推开了窗,而亭子内早已空无人影。   梅英嘴角挂起苦笑。   何必呢……   花洛回到听雪院时,林德正在门外等候他的归来。   “让你查的事,查得怎样了?”   “回爷,据属下查实,事情的起因是褚家小姐于深夜与一男子在府中花园相会,结果被褚夫人撞见,随后此事便传开了。”   花洛凝眸,“那为何我会成为故事的主角?”   “这……”   “说。”   “属下听褚府的丫鬟说,说是褚家小姐一口认定那男子就是爷您,而当时夜深,褚夫人并未看清男子长相,便信了褚家小姐的话。”   花洛抚额叹息,心中不禁感慨自作孽。   * * *   沈柔君卧室。   沈柔君斜靠在床上,神奇凄楚,脸上泪痕犹在。   “小姐,您整日闷在房里会闷出病来的,不如锦儿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吧。”锦儿从旁劝说。   “出去做甚?去看众人欢欢喜喜,准备彩礼去褚府提亲么?”沈柔君哀声道,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木已成舟,她再哭又有何用?   “小姐,既然王爷无意,小姐何苦非要将一颗心萦系在他身上?”   沈柔君摇摇头苦笑,不作答,她又怎知,人的一缕情丝原是虚飘飘的,被风刮到哪里,便缠住哪里,而一但缠住,便是千丝万缕了,这岂是轻易就能解得了的……   听雪院,亭内。   “喂喂,子澈,你莫不是当真要娶那褚清清吧?”他方才一进王府大门便见下人们抬着一箱一箱的彩礼往外送,真是‘米已成炊’了?   花洛浅泯了口茶,淡定自若:“有何不可呢,你也知道,我已经到来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别闹……”欧阳楚愕然,径自给倒了一杯茶,猛灌入腹,苦口婆心道:“子澈,你会后悔的。”   “哦?我会后悔?怎么说?”花洛挑眉,兴味盎然。   “我和你说,褚清清那女人根本不是什么善茬。”   “哦……”   “子澈,你倒是给我点表情啊,你这面无表情是什么意思?”   “你想要我什么表情?”   “你难道就不吃惊,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这么说那女人?”欧阳楚有些受挫。   花洛唇含着笑意,悠悠道:“你难道是撞见了与清清相会的男子,然后特地跑来告诉我?”   欧阳楚瞪目结舌,“你怎么知道?”   “猜的。”   “……”   欧阳楚半信半疑,“子澈,我以前没发现你是个神算子啊……那你知道那男人是谁么?”   “今科状元,赵子恒。”花洛事不关己道。   欧阳楚嘴巴张成“O”型,无比诧异道:“又是猜的?”   花洛端起茶泯了一口,笑:“不,我让人查的。”   欧阳顿觉没趣,俊脸一垮,“亏我一听闻此事,便把我那新欢撇下,特地赶来阻止你,却不料你心中早有算计,哎……我还真是多事。”   “你没重色轻友,很好。”   “你……”气死他了。   “谢谢。”   花洛认真道谢的样子令欧阳楚颇觉害臊,摆摆手,豪气道:“你我都是朋友,客气啥!”   “不要?”花洛扬眉,“那收回。”   欧阳楚忙道:“别别,我接受你的感谢,你这家伙,想要你一句感谢可谓是难如登天,你这一句谢谢我可以在昊天面前嘚瑟一整年了。”   花洛摇头笑笑不作答。   傍晚。   花洛独自一人在高楼上凭栏喝闷酒,忽然一只手蓦然朝他伸来,夺去了他的酒壶,叉腰笑道:   “同饮一杯如何?”   “滚……”花洛冷声道,瞥都未瞥他一眼。   “啧啧啧……瞧这副失意的表情,哪像是要成为新郎官的人……”蔺辰摇头称奇,想当初,他一人在此喝闷酒。他也是这般落井下石的。   花洛懒怠理他。蔺辰拿起酒壶仰头豪饮一番,将酒壶甩回给他,花洛接过,也不嫌弃地喝了起来。   “那天我向她表白了。”蔺辰忽然道。   花洛刚抬起酒壶的手一顿,而后放下,态度冷漠,“你向谁表白不必告知我。”   “你这臭小子,真是一点都不讨喜啊……”   哼,彼此彼此。   “虽然很不想对你说这些,但我实在不忍心看她难过。”   花洛神色微有所变化,终于收回向远处的视线,瞥向他。   “她很干脆的拒绝了我。并告诉我,她已经有喜欢的人,虽然知道不应该,却还是喜欢上了,为此她很痛苦……”   * * *   花洛交给墨香一封信笺,要她送到赵子恒的手里,并且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墨香虽然不明白他家爷在弄什么名堂,不过好在她也并非好奇之人,也没过问许多,便依命行事了。   夜里,墨香使用轻功混入赵子恒的府中,悄然至赵子恒的卧室窗前,将信笺透过窗户的罅隙塞了进去,随后疾速离去,转眼消失在暗夜之中。   褚清清的卧室内堆放满了彩礼,褚清清试穿着新娘礼服,揽镜自照,红艳的唇勾起含羞带怯的笑容。   “媚奴,你觉得这样?”   媚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道:“很好看,很适合小姐。”   褚清清笑容加深,继续看着镜中的自己。   “小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媚奴犹豫了很久,终于说道。   褚清清看着镜中一脸愁色的眉目,颇觉扫兴,“你说。”   “小姐觉得王爷是真心想娶小姐的么?”   “真不真心又如何?他毕竟还是提亲了。”   “小姐不是曾对奴婢说过,家世人物再好,也不及有情两字么?为何小姐如今却置之不顾了呢。”   “曾经是曾经,现在是现在,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   “那赵大人呢?”   褚清清蓦然变色,厉声道:“住口!媚奴,以后不许再提起他,记住我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   “没有可是!”   媚奴本还想说什么,却被褚清清打断,而后听她道:   “媚奴,如今我将成为靖阳王妃,你再不必说那些好话企图让我回心,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对那赵子恒无半分情意,而且,你觉得他那种身世,配得上我么?若你还想待在我的身边,记住,以后不要再提起他,尤其是在王爷面前。”   媚奴不可思议地看着褚清清,仿佛今日才了解她,半晌,她低头道:“奴婢明白了,奴婢以后再也不说了。”   褚清清蹙起黛眉,不满道:“你那是什么神色,好像我做了天大的错事般。”   “小姐并没有犯错,是奴婢误会了小姐,以为小姐对那人是有情的,是奴婢的错。”她只是替赵子恒不值。   褚清清认真地打量了眼媚奴神色,忽然,她笑了起来,笑容含讽,“我原先倒没注意到,你一直在替那赵子恒打抱不平,莫不是你才是对他有情的那个?”   “奴婢不敢。”媚奴脸一红,忙道。   褚清清冷笑道:“不敢什么?你们私底下不也有往来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眉来眼去那勾当,若是没发生点什么,那才奇了,不过,你不用担心,真是如此,那也是件好事,把你赐给他,倒可当做我对他的愧意了。”   媚奴正欲解释,一小丫鬟忽然掀帘而入,手中拿着给褚清清的信笺。   “小姐,有您的信,是靖阳王派人送来的。”小丫鬟低眉顺眼道。   褚清清神色微变,接过信,拿出来一看,却是花洛邀她前去曲江湖一会。   第七十二章 真相   褚清清依约来到曲江湖畔,却见绿柳如烟下,一男子背对她们伫立着,身影挺拔而俊逸。   褚清清扶了扶云鬓,笑容微绽,走了过去,她身旁的媚奴脸上浮起微愕。   “王……”   话没说完,那男子转过身来,笑容温文尔雅,褚清清却身子一僵,黛眉一颦,“如何是你?”   “清清,不是你邀请我前来的么?”赵子恒在看到她惊愕的神色时,不由敛去了笑意,作不解之色。   两人正处于一股莫名的尴尬中,忽听一阵丝竹之声缥缈而来,两人同时往醉月阁楼上看去,却见花洛和欧阳楚凭栏而坐,一妖娆歌姬正在殷勤侑酒。   “欧阳公子,今日阮公子怎么不来啊?”那歌姬吴侬软语道。   欧阳楚一旁打趣道:“娇娇姑娘,你还真是痴心一片啊,都这么久了,还对我们阮兄念念不忘,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早把你忘了……”   “谁惦记那负心汉了,他爱来不来,侬不稀罕……”娇娇嗔怪。   花洛浅饮口酒,放下酒杯,凤眸睇向楼下人,风流跌宕的笑容在嘴角缓慢勾勒而出。   褚清清顿时醒悟过来,脸色乍白,内心羞惭又愤恨。   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一向善于隐藏真实情绪的赵子恒此刻脸上也升起几分薄怒,他怎会料到花洛竟然会模仿褚清清的字迹骗他出来,以此来戏耍他们?   简直可恨可恶。   * * *   赵子恒和媚奴一前一后站在柳树下,视线皆放在远处亭子内的两人身上。   “王爷知道了大人您和小姐的事,这门亲事估计成不了了。大人,若真是这样,你还愿意娶小姐吗?”媚奴将视线转到赵子恒清逸的背影上,声音似乎带着股愁绪。   赵子恒闻言微怔,缓缓回首,眼底浮起一丝连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愧色,他低声问:   “如果我还想娶你家小姐,你会怪我么?”   风扬起柳丝,遮住了她眼底那一刹那的悲伤,待风停时,纯净的笑容在她唇边绽放,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又埋下头:“你一定是很喜欢我家小姐吧,因为喜欢,所以不管她做了什么,都会原谅她,哪怕知道她不喜欢你,还是会想和她在一起。”   赵子恒强压抑着某种情愫,不敢看她,“媚奴,你涉世未深,又秉性纯良,有些事我可能无法向你解释清楚。”   媚奴见他神色纠结,忙故作轻松快乐道:“那就不必解释了,其实若是你真的娶了我家小姐,那也很好啊,这样我就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了,其实,只要能够看着你就好,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她眼中那抹透着幸福的笑意刺痛了他的眼,令他眼眶一红,半晌才低低道了句:“对不起……”   亭内。   褚清清充满怨恨的望着花洛,“你为何要这般羞辱于我?”   “我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有些事我们皆心知肚明,我只是让你看清现实而已。”他温声道。   他凝望着她的凤眸中盈着温存之色,如同两人初见时他热烈追求她时的神色无差,可这种温柔深清不过是他为了攫取猎物的表象吧?若将那表象层层剥开,那么展露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颗冷酷且残忍的心。   褚清清决定不再受他的温情所蛊惑,冷笑道:“什么现实?难道不是你招惹我在先么?”   花洛神情淡淡,“这事上,我的确对你有所亏欠,所以你若是坚持,我会娶你。”   褚清清脸上浮起一抹难堪,“你这是在可怜我么?”   花洛沉声道:“不,我不是可怜你,想必你也不需要可怜。”   褚清清嘴角浮起冷笑,“你倒真是了解我,所以只要我想嫁,你就会娶?”   花洛深看她半晌,方道:“会,但我曾说过,我对你并非出自于真心,所以成亲之后,我们只会是挂名夫妻,我不会碰你……”   “够了!”褚清清蓦然打断他。他真以为天下所有女子都想当他的妻子么?她不需要他的施舍!   花洛凝望着她的脸,神情高深莫测。   褚清清恼羞成怒,恨声道:“不要用这种自以为洞悉一切的眼神来看我!我也告诉你,我对你也从来没动过心,这一切都是那所谓的虚荣心作祟罢了,直到如今,我也只是不甘心而已。”   “既然你我对彼此皆无情分,那何苦再这般纠缠下去。”花洛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之色。   褚清清恢复冷静,故意作出不屑之色,“正有此意。我也厌烦了这段关系,我会向我父亲说明,取消这门荒唐亲事。”   褚清清说罢转身毫无留恋的离去,最终走到赵子恒身边停下,赵子恒朝她微微一笑,眸中并无责怪,只有关心,这让刚刚在花洛那受挫的褚清清由衷升起些许感动。   两人并肩而行。   “清清,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赵子恒温柔向褚清清表白。   媚奴跟在他们的身后,听到这话,心中有些痛,可又希望小姐能够回应他的感情。   “你还愿意娶我么?”褚清清问。   赵子恒神色忽地有些恍惚,不自觉笑道:“喜欢一个人,也许是不顾一切的吧,哪怕明知对方不喜欢自己,却只要她能够待在自己身边,能一直看着她就好。”   褚清清神情有着嘲讽,“这世间有如此伟大不求回报的爱么?知道了这样的事,了解了我的真正为人,你连生气都不生气,还愿意娶我,你当真是因为喜欢我?”   赵子恒望着她一副了然神色,再也说不出表白的话。   “你不必回答了,我们成亲吧。”褚清清不再逼迫于他,只因她明白,若他两人结合,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靖阳王府。   "褚府竟然亲自上门来退彩礼了,说原来都是一场误会。”   “那么说我们王爷是无辜的?”   “是啊,王爷与那褚千金根本没发生什么,更有传言,说与褚千金私会的那男子是今科状元赵子恒,可褚府竟避过了这层不说,你说我们王爷冤不冤?”   “真的很冤啊……”   前日在花园内闲谈八卦的两小丫鬟这次却在茅房旁边窃窃私语起来。   “这谁在里面啊,怎么还不出来?真是急死人了。”其中一小丫鬟不耐烦起来。   “是啊,难不成死在里面了。”另一丫鬟小声嘀咕。   话刚说完,“呀”地一声,门开了,在两丫鬟惊恐万状的目光中,梅英淡瞥了两人一眼,再次若无其事的离去了……   “……”   “……”   望着那纤瘦背影,两丫鬟呆若木鸡。   “完了完了,这次真完了,怎么又是她?”   “她要是向王爷告状,说我们讨论他的是非,我们会不会小命不保?而且我还骂了她……”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回去收拾包袱吧……”   “好……”   第七十三章 抓月   梅英经过走廊,恰花洛迎面而来。   梅英看到他,眸中惊起一层慌乱,却硬着头皮前走,当两人只有一步之遥时,梅英轻启唇欲言,不料花洛却视若无睹地与她错身而过了。   梅英脸色顿白,鼓起勇气,回身唤住他。“等一下。”   花洛回头,蹙眉望她,神色清冷。   梅英走至他面前,犹豫半晌,面色绯红,“对不起……那个,是我误会了你……”   “嗯。”   就“嗯?”他就没别话想说了么?梅英不由失落又尴尬。   “还有何事?”见她不语,花洛做出一副不耐烦神色。   梅英本是被动之人,见花洛如此冷待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去拿热脸贴冷屁股,声细如蚊蚋,“没……没有了。”   花洛闻言默然离去。   果然,他生气了吧。梅英不禁有些难过。   夜里,淡月朦胧,疏星布列,空中隐约有暗香浮动,颇觉心旷神怡。   院中凉亭内。   墨香独自石凳上,石桌上放着沉瓜浮李,酒一壶,剑一柄,一抹暗影袭来,紧接着梅英坐在了她旁边。   “墨香你也睡不着么?”   “嗯,有点热,睡不着。”墨香拿过一块甜瓜递给她。“喏,冰镇过的。”   这才入夏不久,天却一天热过一天了。   “谢谢。”梅英接过尝了口,脸上浮起愉悦,“好甜。”   墨香含笑不语。   梅英正打算再咬一口,却忽然停住,幽幽叹了口气。   “是有什么心事么?”墨香问。   “墨香我问你哦,如果,嗯……我是说如果啊,你对一个人做错了事,可是你又没有勇气道歉,那怎么办?”梅英越说脸越烧得慌。   墨香颇含深意地看了梅英一眼,这让梅英如芒在背,不由垂眸低首,怕暴露自己的心事。   “哦……如果啊,我想想啊,让我没勇气道歉的那个人,那么他一定是个脾气很差而且性格很恶劣的人……”   梅英把头埋得更低了。   “向这样的人道歉啊,必须得壮壮胆才行。”墨香把酒壶递给她,“喏,喝口酒壮壮胆。”   梅英连忙推拒:“不行不行,我喝了酒会变得完全不像自己的。”   墨香却继续诱劝道:“嗯……酒后乱性,变得不像平日的自己,嗯,这样事情就好办啦。”   “什么意思?”梅英好奇道。   墨香眸中浮起促狭,“你可以借醉酒表明自己的歉意,要是遭到对方拒绝,你也不会觉得羞耻,而且还可以顺便吐露一下平日难以启齿的话哦,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反正事后,你还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天,这样会不会太不负责任了。梅英不由暗忖。   “随你的意愿呢。”墨香笑得不怀好意,而后拿起剑,起身离了亭子……   * * *   花洛身着睡袍,坐在床上,脸上隐约有些愠色,“何事?”声音透着些许沙哑。   “梅英没来找您么?”墨香犹豫着问。   “她怎么了?”花洛带着困意的凤眸微微眯起。   “奴……奴婢找不到她了。”墨香不安道。   “她那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么?需要你来担心。”花洛脸色越来越差。   “那个……其实她喝了点酒。”   什么?花洛骤然从床上立起,睡意全无,“简直胡来!”   一忆起上次她醉酒从高楼摔下来的一幕,花洛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月儿啊月儿,你在哪……”   梅英手持酒壶,跌跌撞撞地走着回廊里,还一边不停地转着圈圈,转着转着,转着转着就撞进了一人的怀中……   来人搂着她的腰身,看着她一脸醉态,眉蹙起细微不满,眸中却似透着一丝宠溺。   “死丫头,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么?”声音责备中透着关切。   梅英不高兴地推开他的怀抱,步履蹒跚着,而后抱住旁边的一根柱子,整个人缠了上去,迷离着双眼,盯着身影朦胧的来人,生气地嘟哝道:“你别拦着我,我要上天去!”   “噗嗤”一声,来人被她逗乐,旋即又抚额叹息,“上什么天,随我回去。”   梅英脸瞬间鼓成了一包子,软声撒娇道:“嗯……不要,我就不要,我就要去抓天上的月!”   “你再这样,我可不管你了!”语气带着一丝威胁,似乎显示他的不满,然尾音拖出的笑意最终却出卖了他。   梅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坐在地上耍起赖来,本是十分粗鲁泼赖的行为,可不知怎地,在梅英身上,却显得娇憨十足,怎么也令人生气不起来。   “你欺负人!我不管,我就要去天上抓月亮,你要带我去!”   来人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最终无条件妥协,“好好好,别闹了,我带你去还不行吧?”   梅英立即停止闹腾,两只水汪汪的杏眸动也不动地凝望着他,显得乖巧无比,这又温又软的眼神看在来人眼里,只怕他的心是百炼钢,此刻也要化为绕指柔了……   月色融融,流烟淡淡。   梅英站在屋顶上,望着天边那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兴奋地伸手去勾,回头望身旁的花洛,异常欢喜道:“我现在是在天上吗?”   花洛好笑地点点头,纵容道:“恩,是天上。”   梅英欢呼雀跃,撒开欢似地手舞足蹈起来,然因为醉酒的缘故,身子发软,便栽倒在了花洛的怀中,花洛微愕,梅英醉眼却闪过一抹狡黠,一伸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笑吟吟道:“我总算抓到你了。”   花洛一愣,联想起她方才说要抓天上的月……   花洛凤眸微沉,柔声笑道:“为什么是我?”   梅英眸中忽然涌上一抹悲伤色彩,鬼使神差地伸手望着抚摸他的脸,呢喃低语:“对啊,为什么是你……”   花洛因她的举动而心跳加速,心中隐隐期待她说表白的话,岂料,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声脆响,一巴掌狠狠煽在了他的脸上。   “你个混蛋,为什么是你!”   花洛怔住,瞬间气得想要扔掉她,然却被梅英死死纠缠,根本摆脱不了,花洛又气又想笑,“死丫头,这一巴掌爷记下了。”   这张脸讨厌,真讨厌。梅英伸出手开始捏他的脸蛋,在花洛威胁的目光下,继续胆大包天的对其完美的脸蛋揉圆捏扁,蹂'躏不断。   花洛终于忍无可忍,卯足了劲将她双手禁锢胸膛前,一脸无可奈何的纵容,低声笑斥:“玩够了没?”   梅英一蹙眉,用额头猛地一下去磕他的下巴。   “嗯……”花洛顿时一阵闷痛。   “混蛋,我问你是不是对每一个女人都一样好,是不是只要漂亮的女人你都喜欢!”   花洛不甘心被她欺负,也伸手去掐她因嘴酒而红扑扑的脸蛋,却没舍得太使劲,没好气道:“谁说的?”   梅英气呼呼地拍开他的手,眸中是懵懵懂懂的神色,“不,不对,你明明只喜欢华儿……”   花洛手一顿,眉不自觉紧拧了下,严肃道:“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梅英死死瞪着他的脸,似乎要将他的脸盯出一窟窿来,突然,她推开了花洛,径自缩在一旁,将头埋在膝盖上,低低抽泣起来。   花洛微愣,他方才的神色吓到她了?念及此,花洛神色转而柔和,正待安慰她几句。   梅英却突然抬起头,湿润的眸子浮起一抹自怨自艾的色彩,“你连梦中都叫着她的名字,你一定是爱惨了她对不对?所以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对不对?”   花洛蹙眉不语,显然不愿与她纠缠此事。   梅英泪眼汪汪,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既委屈又悲伤道:“你把心再腾出来点给我吧,好不好,我不要很多,只要一点点就好……”   花洛风眸掠过心疼之色,温柔地捧起她的脸,替她拭去泪水,“傻姑娘,你怎就知道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我昨天向你道歉,你没有理我,你一定是很讨厌我。”梅英越说越激动,突然一起身,变得洒脱无谓,“算了,你不肯给就算了,我找别人去!”   花洛凤眸一凝,猛地将她拉入怀抱,恨声道:“准你去找别人,还有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你个大骗子,我不相信你!”   花洛抚额叹息,在她耳边低语:"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梅英迷离着醉眼,猛地勾住他脖子,闭上眼,撒娇道:   "那你亲亲我……"   花洛微一愣,随即柔笑了起来,道出事实:   "你醉了。"   "我没醉!你看你都不肯亲我,你就是在骗我!"   梅英放开他,一双杏眼委屈兮兮地凝视着他。   花洛心中叹息一声,望着她的眼神,此刻充满了深情与怜爱。   若梅英此刻未醉,也许能够从花洛的眼神中了解他的心意吧。   花洛伸手捧住她的后脑勺,深深吻住了她,梅英不自觉伸出舌尖舔着他的唇,仿佛在吃糖一般,花洛温柔含住她的,两人唇舌交缠片刻,花洛稍稍离开她的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手抚摸着她的发,微微喘息着道:   "以后不许再说讨厌我的话,不然我会生气的。"   梅英只是懵懵懂懂地,像只柔顺的小白兔一般凝望着着他。   花洛心间又是一阵柔软,再次吻了上去,正动情间,突然嘴角一阵抽疼,忙离开她的唇。   "嘶……你又咬我?!"花洛震惊道,嘴角随即溢出一抹妖娆红艳的血迹……   "咬死你,下流胚……"   梅英咕哝着缓缓地吐出这几字,随即醉倒在他的怀中……   花洛怔忡片刻,突然笑了起来,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低声嗔道:“明明自己勾引我在先,还好意思说下流呢……"   第七十四章 可爱   次日清晨。   梅英正服侍花洛换衣,视线却也不由自主地偷扫他嘴唇上的伤,怔了几秒,欲言又止,待替他束好腰带,后退几步,“爷好了。”   “嗯。”花洛嘴角含笑,一脸容光焕发。   梅英忍不住又偷瞄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弱声道:“那个……昨晚我好像喝醉了,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她却记得一些模糊片段,她好像拉着他去捉月什么的。   “嗯。”   又是一轻飘飘的“嗯”字,至于这么惜字如金?   “你的嘴唇……”梅英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自己磕的。”   梅英:“……”   "怎么了么?"花洛挑了挑眉,优哉游哉道。   “我们昨晚……”梅英红着脸,莫名忸怩起来。   花洛眼神暧昧,“你当真不记得昨晚你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我昨晚有……有做错事吗?”梅英被他看得耳根发烫,紧张得根本说不出一整句话来。   “总而言之,我可没对你做什么不该做的事,若是有的话,那也是你主动要求的。”花洛一脸无辜,答非所问。   她主动要求?她要求什么了?梅英面红耳赤地反驳:“不可能,你骗人。”   花洛凑近她,低声道:“爷从来不骗人呢,你想知道自己主动要求了什么吗?”   他挑逗的神色让梅英不由得浑身一颤,忙捂起耳朵,就怕他说出什么令人羞耻的人的话,“我不想知道,你不要说了!”   花洛蓦然伸手轻弹她的额头,好笑道:“不过,你醉酒的样子比现在的可爱多了。”他没说的是,要是不打人,不咬人会更可爱。   梅英伸手捂住额头,脸上浮起娇羞之色,“哪有这么夸人的。”真是的,要夸人就不能好好夸么……   花洛见她这情态,突然怀念起昨夜那令人沉醉的吻,心突然有点痒痒的,手便情不自禁地伸了过去,摸了摸她的耳垂,梅英心突突一跳,更加羞涩起来,然却也没阻止他,就在花洛正欲使出浑身解数勾引她再来一次,墨香却不识趣地敲门而入……   “爷……”   "何事?"花洛心生不悦,他简直怀疑墨香是不是看他不爽,所以每每故意出现,坏他好事……   墨香下意识瞥了眼梅英。   花洛见墨香直勾勾地望着梅英,心下更加烦躁,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步,挡住了墨香视线,神态别扭道:"说。"   是爷你让说的,墨香心中嘀咕了句。“回禀爷,秋娘派人送口信过来了。”   花洛嘴角一抽,看着墨香的凤眸中不禁带了一丝埋怨。   墨香低首垂眸,假装看不见他的怒意。   花洛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掩饰方才的失态,朝向梅英道:“你先出去。”   梅英冷着脸出去,为他们掩上门,却禁不住内心的鬼使神差,悄然将耳贴在门上。   室内一片寂静,什么也听不到。梅英一来气,将脚边的小石子蓦地踢远,一边走,一边幽怨地嘀咕:“还怕人听见,怕就不要做啊,风流鬼,见一个爱一个……”梅英身子忽地一僵,她……她这是在干嘛?难不成她在吃醋?   “我为什么要吃他的醋!醋有什么好吃的。”梅英一脸愤懑。   室内。   “既是这事,你方才怎么不早说?”   “爷,您也没让奴婢有机会说出口啊,奴婢本来是觉得这事没必要瞒着梅英的,可爷一听闻秋娘两字便急匆匆的将梅英赶出去了,也不知道爷究竟在怕什么……”   “我只是……”花洛找不到理由为自己辩解,语气懊恼:“你话多了。”   “……是,奴婢知错。”   “我与秋娘也算……相识一场,她如今要嫁给吴大人为妾,我也不好不做表示,你去备些重礼送过去吧。”   墨香又忍不住多嘴:“爷,秋娘是希望能够再见爷一面的。”   “既然她有心从良,自当懂得避一下男女之嫌。”花洛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可是不去见会不会显得爷有些不近人情啊。”   花洛眯起凤眸,缄默。   墨香忙回:“是奴婢多嘴,奴婢这就去备礼。”刚走几步,却又回身,不确定道:“爷,这个礼需要重到什么程度?"   “你看着办。”花洛不耐烦道。   “是。”   墨香推门而出,林琛刚好过来。   “王爷怎么说?”   墨香叹了口气,“好歹也是相好过的女子,王爷竟然丝毫不介意人家嫁人,真是心大得很呢。”   林琛倒有些理解花洛,于是笑道:“烟花之地,不过逢场作戏而已。”   墨香睇了他一眼,不满:“就算是烟花之地,就能够随意践踏女子的爱慕之心,甚至还以此为乐?”   “怎么就践踏人心了,那秋娘要是这么喜欢爷,为何还要嫁给他人?”林琛仍站在花洛这边,替他说话。   墨香冷笑,“还不是爷对人家太过无情,人家才伤心欲绝,选择另嫁他人。”   林琛觉得好笑,“你真是天真得很,风尘女子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墨香彻底被他惹毛了,只是墨香向来善于隐忍,于是只是冷声道:“你们男的就爱为自己的变心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兄长,你再这样下去,是讨不到媳妇的,你就等着孤独终老了……”说罢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离去。   林琛顿觉莫名其妙,这跟他讨得到讨不到媳妇有什么关系?   入夜,安晴院。   王嬷嬷准备服侍老太妃歇下,老太妃却只是坐在床上不住的叹息。   “本以为这次能抱上曾孙不想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老太妃怨声道。   王嬷嬷安慰道:“老太妃,这可是幸事啊,那褚府姑娘心机颇为深沉,人也不大安分,若进了王府,只怕会惹出不少事端来。”   老太妃看了她一眼,又频频叹息起来,她何尝不知道,她就是可怜她那未来得及出世的小曾孙啊。   “我啊,现在什么都不求了,只要洛儿他看上的姑娘能够家世干净,身体无疾,不缺鼻子不缺眼,我就心满意足了。”老太妃心灰意懒道。   “小姐,您也别这么说,您不还有一外孙女么?”王嬷嬷好笑道。   “莫要提此事了,他对柔君那孩子一点都不上心,柔君她自己又不会争取。真真是令人操碎了心。”老太妃一脸愁容,忽然有想起什么,“罢了,我在想想办法吧,对了,还有几日便是端阳节了吧?”   “是的。”   老太妃愧疚道:“柔君这孩子这些日子苦了她了,是我对不住她,就趁着这端阳节让她表哥带她出去外边逛逛吧,一来可疏散郁气,二来可培养一下彼此感情,倘若再不行,我便真是无计可施了。”   “小姐,姻缘本是天定,强求不来的。倘若不成,您也无需过分自责。”王嬷嬷婉劝道。   第七十五章 情爱滋味   翌日,依旧是梅英服侍花洛洗漱更衣。   梅英正低着头为他整理衣领,花洛盯着梅英的头顶,忽然道:“你在生气?”昨日她已经冷淡他一天了,今日还来?   梅英指尖一顿,郁闷道:“没有。”   花洛有些生气,伸手托起了她的腰,将她带进他的怀中,梅英不由得红了脸面。   他比她高出许多,梅英只能抬头仰视着他,这样的对峙明显梅英处于弱势,令她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压迫感。   “为什么生气?”花洛根本不管她说了什么,他只要看她的神色,便知她气没气了,这丫头根本不善于隐藏情绪,亦或许,她根本就希望他知道她在生气。   被他纠缠不过,梅英害羞起来,“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你快放开我,正整理衣服呢。”   花洛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又挑起她的几缕碎发挽到她的耳后,语气狎昵道:“别急,慢慢来……”   梅英彻底没气了,脸红耳赤道:“你别这样……待会儿墨香进来看见不好。”   “我又没要对你做什么,不过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们正在偷情呢。”花洛调侃道。   “你……”梅英脸上浮起一丝怒容。   “对不起。”他知道她不喜欢听这样的话。“真生气了?”忽而又笑了起来。   “我没那么小气。”梅英小声嘀咕,没想到他会如此认真道歉,“今日这衣服要搭什么配饰?   “随你喜欢。”   梅英心道:又不是我穿的。   梅英径自走到妆台前,抽出一层屉子,各色各样的佩玉立即展现在眼前,令人眼花缭乱,梅英挑了挑,选定其中一块佩玉,刚准备合上抽屉,却意外扯开其中一暗格,梅英本没怎么在意,刚想合上那暗格,却在看到里面东西的一角,手一滞。   梅英伸手拉开暗格,一块梅花纹路的玉佩展现在她面前,梅英眸光一寒,拿起玉佩,指腹摩挲着那精巧别致的梅花纹路,手微微颤抖。   ‘哐当’一声!   “怎么了?”花洛听闻声音,问道。   梅英心中蓦然升起一丝怒火,伸手抓起掉落的玉佩,走至他身旁,将梅花玉佩摆在他面前,只见花洛脸上异色一闪而过。   “这块玉佩很合适你!”梅英忍着怒火为他系上玉佩,花洛也不阻止她,就这么蹙紧眉头,沉默地凝视着她。   梅英动作变得迟钝,一个结打了好几下也打不好。   见她脸色也愈加难看起来,花洛忽地伸手将她的手牢牢锁住,梅英深呼吸了口气,抬眸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我自己来。”语气淡淡,那凤眸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没有解释,这也没什么……梅英放手转身离去,却被花洛拉回。   “爷,还有什么吩咐?”梅英语气比他的更加冷淡。   “我……”花洛欲言又止。   梅英静等着,等了半晌,却等来他一句夹杂着懊恼的话:“我没什么可解释的。”   没什么可解释的……梅英大失所望,她以为他至少会解释一下,却没想到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可笑的是,她竟然会对他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是,奴婢知道了。不知爷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   梅英恭敬地福了福身子离开,这次花洛却没再阻止她。   凉亭内。   “梅英,你到底怎么了?”午膳时,珠儿便觉得她不大对劲了。   梅英愣愣盯着自己的鞋面,突然道:“珠儿,我好难过。”说着鞋面就变得模糊起来,啪嗒一声,一滴水珠砸落裙上,逐渐晕染开来,化作一个不大不小的深印子,紧接着又无数小水珠纷纷落下。   珠儿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臂,担心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先跟我说一下啊,不然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你。”   “其实他骗我,我也不是很生气的,只要他向我解释一句,我就不生气了,可是……可是……他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我……”梅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珠儿一头雾水,努力找回被梅英的哭声带跑的思绪,问道:“梅英,你说的那人究竟是谁?”   “我……”梅英抬眼看了眼珠儿,一时羞于启齿,只低低饮泣。   梅英平时做派向来规规矩矩,也没见她与府中某位小厮有过眉眼往来之事,就连多说一句话也不曾有过,那么……珠儿眸浮起惊诧之色,“那个……梅英,你别跟我说那个人是王爷……”   “我……”梅英顿时不安地绞着衣袖。   “我的天!”珠儿登时喊了句,不可思议道:“梅英,你喜欢王爷?”   好像是这样……梅英心道。   不答就表示默认。珠儿猛地在梅英头上凿了一爆栗,“梅英,你脑子是不是给门夹了?你怎么能喜欢上王爷!”   梅英泪眼汪汪,委屈道:“我也知道不应该,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啊,珠儿我说该怎么办啊?你不是说过他很喜欢玩弄女子的感情吗?那么我会不会是其中一名啊,一旦他玩腻了我,他会不会便将我弃之如敝屣啊?”   她初偿情爱滋味,却不曾想竟令人如此患得患失,对方一个行为一个眼神都令她无比在意,这种情感已经让她无法保持理智了。   玩腻?珠儿顿时惊恐万状,捂头作晕,“梅英,难道你们那个了?”   “那个是哪个?”轮到梅英一头雾水。   珠儿难以启齿,羞红着脸,支支吾吾道:“就是男女在床上会做的那个啊……”   “你说的是……”梅英反应过来,瞬间满脸通红,连脖颈和耳根也不可避免的染上了红晕,“珠儿,你说什么呢,我们才没有做那个!”梅英绞着袖子,她可是好人家的姑娘,才不会随意和男人乱来呢……   珠儿松了口气,“那就好,可是你们王爷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们发展到何种地步了?那个……亲过了么?”珠儿突然八卦起来。   “珠儿,可不可以不谈这个话题?”梅英羞得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头去。   珠儿收起八卦之心,又开始担心起来,握住梅英的手谆谆告诫道:   “梅英,你听我的,王爷他风流浪荡,对谁都没有真心的,他绝对不会是一个好归宿的,你以后绝不能再被他蛊惑了。”   梅英望着珠儿满是关切的神色,良久,叹了声,“我知道了。”   “不行,你以后见了王爷就绕道走……”珠儿蹙眉道。“这也不行啊,你现在是他的贴身侍女,躲也躲不掉。这可如何是好啊?”   梅英见珠儿为她如此着急,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反握住她的手,笑着安慰:“珠儿,你别为我担心了,我现在只是一时情绪激动,等冷静下来,我会妥善处理自己的感情的,我不会和那些痴男怨女一般,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你不必为我担心……”   第七十六章 端午节   “她哭了?”   花洛正在书房内处理事务,听闻墨香的禀报,不由蹙起长眉。   “吃午饭之时,奴婢见她眼眶一直红红的,像是哭过的样子。”   “该死!”花洛一声低咒,撇了笔,一手扶着额角,心烦意乱。   墨香试探性问:“爷,梅英怎么了?”刚说完便收到花洛一斜眼,忙噤了声。   花洛烦躁的放下毛笔,睨了眼墨香,别扭地问:“墨香,若一个女人生气,怎样才能令她消气?”   墨香闻言垂首,道:“爷,您平时不是最懂女儿家的心思么?怎么这会儿倒问起奴婢来了?”   “让你回答,你废话那么多作甚?”花洛懊恼道。   墨香只好回道:“奴婢是不了解梅英的心思的,不过……”   “我有和你说是她么?”花洛打断她,脸有点黑。   墨香诚惶诚恐:“奴婢知错,嗯……奴婢是想说奴婢曾见过公子为讨好梅英,送了梅英一大束花,想来,爷说的那个女子应该也会喜欢花吧?”   花洛凤眸一眯,凝起危险之色,“蔺辰那小子给那丫头送过花?”   “嗯,是的。”墨香怕他听不见,很大声地回道。   “她接受了?”花洛沉声问,长眉萃起寒意。   “接受了,而且奴婢见她很开心的样子,爷,或许您说的那个女人也会喜欢花呢,王爷,您要不也送她花吧?或许,她收到就立马消气了。”墨香毫不心虚道。   “哼,妄想!”花洛冷笑,忽又觉得哪里不对起来,斜眯了墨香一眼,他怎么觉得这个墨香一直在套他话呢,念及此,愠声道:“你没事可做了么?”   “哦,奴婢这就去做事。”墨香连忙告退。   * * *   “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桃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这儿端阳,那儿端阳,处处都端阳。”   梅英在平安镇的时候,每到端阳节这天,总会听到村里的孩童唱着小曲儿三两成群在一起嬉闹玩耍,一边喜滋滋的吃着粽子,虽然不如长安城花锦般迷人耳目的豪丽,却也热闹非凡,无处不洋溢欢乐喜庆的气氛。   此时虽已入夜,曲江湖岸却依旧锣声鼓声不断,旌旗相望,人烟阗咽,湖中蜿蜒曲折地排着七色长龙,每一条长龙都雄心勃勃,蓄势待发,等着锣鼓敲响,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鏖战,为了得到更好的视野,还有许多人买舟登湖,一时,湖上画桨兰绕锦帆,映着水光,五彩缤纷,花团锦簇。   龙舟赛会还未开始,岸上的呐喊声已经泼天似的起来,看到如此热闹的场面,梅英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独在异乡的凄然难过之感。   或许难过的原因不止这一个,蔺辰昨今日走了,离开了京城,他离开前看她的那一眼,梅英至今记忆犹新,那里面包含的纠结以及眷念令梅英动容,但她仍是没有挽留他,她知道那是感动却不是喜欢。   她是真心把他当朋友的。   梅英忍不住将视线移到那酒楼之上,看了一眼,却又移开了,忽地有些心慵意懒。   这龙舟赛会也没有珠儿说的那般有趣,而且梅英并不喜欢人烟密集的地方,于是挤出了人群,往人少方向而去,殊不知,酒楼之上,花洛一直在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这死丫头,借口说去如厕,却在楼底下徘徊好半天,这会儿又想去哪里?   “表哥……表哥……”   听闻沈柔君的呼唤,花洛勉强收摄了心神,“表妹,怎么了?”   沈柔君微启樱唇,脸上露出疑惑表情,“不知表哥在看什么如此的入神?”   花洛掩饰性地笑道:“没什么,只不过觉得今年的龙舟赛会似乎比往年的更热闹一些。”说罢,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放下杯子,花洛始终无法平息焦躁。   “我那侍女迟迟不归,这会儿人多杂乱,我怕她出什么意外,我去寻一下她,很快便回,表妹你在此等我一下。”说罢起身。   沈柔君也跟着起身,阻拦道:“若表哥实在不放心,不如让林琛去找吧。   “是啊,爷,卑职去吧。”一旁的林琛道。   “不,我自己去。林琛,保护好柔君小姐。”花洛蹙眉道。   “是,爷。”林琛只好领命。   花洛于是急匆匆下了楼。   “表哥,我和你一同去!”沈柔君在后头追下了楼,然刚到楼下便不见了花洛的身影,林琛,锦儿想要拦住她却被推开。   表哥怎么能这样对她?表哥怎么能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侍女将她抛下?   沈柔君红着眼眸,跌跌撞撞地在人群中寻找着,锦儿只好扶着沈柔君,林琛也在后头亦步亦趋地保护着两人。只是越往前走,却人山人海的拥挤起来,忽一一队香车宝辇直拥过来,锦儿被那车沿撞了一下,便与沈柔君分开了,林琛也被那车队阻隔,无法前行。沈柔君这一回头,见没了锦儿和林琛,心头一阵惊慌失措,待车队离去后,她却又被人流冲远了。   好不容易到了人少之地,沈柔君不知身处何地,又不曾见过方才这般热烈场面,一时吓得花容失色,浑身颤抖,这时一群孩童玩闹着飞奔上来,其中一孩童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沈柔君被撞到,却意外地未落地,而是落入一人怀抱中。   “姑娘,你没事吧?”   沈柔君惊魂未定,听闻一道男子的声音更是愕然,抬眸一看,却是一翩翩贵公子,沈柔君脸一红,忙推开来人怀抱。   “没事,谢谢公子。”沈柔君柔声细语道。   男子刚看清她的容貌,已是惊艳不已,又听闻她的娇声嫩语,不由更加心动起来。   “不客气。”男子手抵在鼻尖,嗅着遗留的香味,心不由荡了下。   “姑娘为何只身一人在此?可是与家人失散了。”男子温和道。   “嗯。”沈柔君眸中水光潋滟,不由令人心生怜惜。   “恕在下冒昧,不知姑娘家住何处?我送姑娘回府邸吧。”   “不用了,谢谢,我还要找我表哥。”   “你表哥是?”   “我表哥是靖阳王花洛。”   “原是他。”男子表情微变。   沈柔君心中微喜,“你也认识我表哥?”   男子收敛情绪,笑道:“不过有所耳闻吧了,既然姑娘你执意要去找你表哥,不如让我给姑娘当一下护花使者吧,不然姑娘孤身一人,在下实在难以放心。”   沈柔君不答,水眸中浮起不安之色。   “姑娘,你放心,在下并非对姑娘你有所企图,只是姑娘一柔弱女子,孤身行走于街上,很容易遇到危险的,而在下既然遇上了姑娘,便不能置若罔闻,若姑娘在在下走之后遇到不好之事,那在下会良心不安的。”男子信誓旦旦道。   沈柔君见他仪表堂堂,并不像坏人,于是答应,“如此谢谢公子了。”   小河边,四野俱寂,月色流岚,波光闪烁,河面上荡漾着淡淡雾气,仿佛掩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梅英将准备好的几盏荷花灯都用火折子点上,一盏接着一盏的放入水中,水面划开一层层涟漪,那荷花灯逐渐飘向远处,梅英闭眼,双手合掌,嘴边念念有词。   她们桃源村端阳节有这样个习俗,放荷花灯。村外一里地有一条很大的河,每逢这节日,村里大大小小都会到那河边放灯。   据说将荷花灯放入河中,然后虔诚的祷告,若荷花灯没有熄灭的话,那么许的愿望就会实现。   河边芦荻丛中,忽地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梅英循声看去,只见一道影子飞速从芦荻丛中蹿出又蹿到另一丛芦荻里去了。   原来是一小兔子,“呼……”吓了她一跳。   回身正打算继续祈祷,却发现河中一盏荷花灯却被风吹灭了,还被水草阻隔,无法前行。   “呀!”梅英心一咯噔,有些着急,赶紧撸起袖子,伸手去捞,却怎么够不着,微一迟疑,便将鞋袜除去了,提起裙子打了个结,又挽起裤脚,小心翼翼的下了河。   水有些冰凉,梅英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往里走了几步,继续伸手想要去够那荷花灯。   “你在做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厉喝,还没等梅英反应过来呢,便听得一阵掠风声,紧接着腰被人圈住,她整个人便被带出了水面,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荷花等越飘越远……   脚刚着地面,“你放开我……”梅英懒得看来人,只一心要往河里冲,却被来人扳回禁锢住,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你冷静点!”花洛呵斥道,双手紧握她的肩膀两侧,凤眸既有愠色也有紧张。   梅英怒了,也拔高声调道:“你没看到我的灯飘走了吗?!”   花洛脸色一僵,视线瞥向河面那只越飘越远,最后只剩一小光点的东西,“你……你是为了那荷花灯?”花洛有些窘迫。   梅英没好气道:“不然?你以为我想寻死?”   “喂!我在关心你!”花洛气乐了,真是不识好歹的女人。   “我才不要你关心!”梅英冷哼一声,又认不出捻酸道:“你不陪你的柔君表妹,跑来找我做什么?”   “你吃醋了?”   “我才没有吃醋!”   花洛忽地搂住她的腰,低声笑道:“爷就喜欢你为我吃醋的样子。”   梅英一惊,忙奋力挣扎,“都说没有了,你快放开我,快放开……”   "你……"花洛不耐烦地一把将她抗起,梅英惊呼,“你这是在干嘛?!”   “没干嘛!”   “快放我下来啊!”   “不放!”   “放!”   “乖,听话。”   “不听不听不听,你快放我下来啊……喂……啊!!!”   不知花洛做了什么,夜空中,忽地传来梅英的一声尖叫。   第七十七章 彼此的心意   燕子楼。   梅英刚摆脱花洛的禁锢,站稳脚跟,便开始对花洛拳□□加,发泄心头怨愤,“你凭什么这么对我,难道是王爷就能够胡作非为,强人所难么!”   他一路不顾她反对,将她扛于肩上,害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现如今还带她来当初她醉酒出丑的地方,这人安得什么心?!   花洛也觉自己冲动了些,于是柔声安慰道:“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粗鲁待你。”   梅英打着打着就不舍得了,可不打又觉委屈,“你就仗着我喜欢你,所以欺负我,我讨厌你,讨厌死了了!”   梅英刚说完整个人忽地呆住了,花洛也在那一霎愣了下。   如水的月色洒在眸中,映着梅英那因羞愧而氤氲着一层着水光的清润眸子,更加湿漉漉的,仿佛一碰就会滴水。   花洛忽然笑了起来,笑容爽朗欢悦,“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梅英怔愣,“我讨厌你……”   花洛:“……”   “上一句。”花洛声音低沉,循循诱导,一双凤眸却含着春风一般的柔情脉脉。   梅英艰难地别开眼,努力忽视他的深情目光,矢口抵赖:“我才没有喜欢你。”   “可是我喜欢你啊。”   梅英心猛地一震,怀疑自己一定是听差了,否则怎会听到花洛向她表白?这就跟铁树开花,破镜重圆,太阳打西边出来一般不可思议。   不仅梅英有所怀疑,就连花洛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说出‘我喜欢你’这几个字,然话出口后,他的心却逐渐明朗开来,不是觉得她有趣,不是仅仅只有占有欲,也不是谁的代替品,只是纯粹地喜欢上了她。   “你刚说什么?”梅英懵懵懂懂问道。   花洛脸上升起一抹红晕,这死丫头?存心假装听不见?   “我喜欢你。”花洛无奈又重复了一边,她再敢说她没听见,看他怎么收拾她!   她真的没听错!一丝雀跃顿时浮上心头,梅英突然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好似在云端漫步,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一沉便从云处堕下。   “你骗人,你不也喜欢你的表妹,褚小姐,还有你那老相好秋娘嘛。你的喜欢跟你喜欢吃某一道菜有什么区别。”梅英脸含薄怒,斥责着他的虚情假意。   她可没忘记他怎么向褚清清告白的,比起他那些浓情蜜语,这这一句‘我喜欢你’可谓是清汤白水,一点滋味都没有!   这丫头乱说什么呢。“这自然是有区别的,我从未喜欢过我表妹,至于褚小姐和秋娘……”花洛脸上掠过一抹窘迫,“大家不过是逢场作戏,你情我愿而已。”花洛解释得有些勉强,显然意识到自己理亏。   梅英秀眉紧蹙,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逢场作戏?你情我愿?你对你玩腻的女子都这么说么?”   花洛顿时收敛了疏懒心态,认真地解释道:“你听我说,我知道因为我之前的作风让你对我难以信任,不过我可以十分坦诚的告诉你,你对我来说,的确是最特别的一个,虽然还谈不上爱,但你真的很特别,特别到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能影响到我的情绪,你说我喜欢你不过如同喜欢一道菜,但一天不吃饭菜,对我来说无所谓,但一天不见你,我不能忍受,你明白这种情绪么?”   他这样的表白有些出乎梅英的意料,但却让她觉得可信,心中一半甜蜜一半失落,“不是爱么?”   “那你爱我么?”花洛不答反问,声音温柔。   梅英于心底细思,爱这字眼太过深沉,能够出爱这个字,就表示希望和对方厮守终生的吧?至于与花洛白头偕老,这种事她想都未曾想过,所以她对他应该还没有到爱的程度,还停留在喜欢上而已吧?   “你对我的感情也没到爱的程度吧?”花洛再次反问。   梅英突然有些愧疚,急忙解释:“但是我和你一样。”又察觉自己太过主动,赧颜小声道:“你说的那种感觉,我也有。”   花洛展颜,伸手轻触她的脸颊,浅笑道:“所以你不必怀疑我对你的心意,总有一天,我们会真心爱上彼此,到了那一天,我们就成亲吧。”他知道她于情爱上过于生涩懵懂,欲速则不达,为了避免怕吓到她,所以还是循序渐进为好。   他们京中不是十分讲究门第么?“你要娶我为妻?可是我们身份差距那么大。”梅英吃惊道,伸手捂住被方才被他碰过的脸颊,觉得上面还残留着他手心的热度,以至于脸隐约有些发烫。   “我要娶的是你的人,又不图你其他。”花洛不禁蹙眉。   “那我们现在算是定情么?”梅英紧张道。   “自然算。”花洛说着从袖间拿出一五彩丝编织成的类似手环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梅英好奇的问。   “长命缕。”   “送我?”梅英惊喜。   “不然?”花洛挑眉。   梅英任由他将长命缕系在自己的手腕上,笑意盈盈道:“是希望我命长点,好让你折磨得久一点么?”   花洛愣了下,随后心中好笑,一伸手轻弹她的额头,“傻丫头,这本是祈福免灾的,不过此刻也可作为定情信物,正好一举两得。”   定情信物么……梅英唇角不由自主弯得更厉害了。   “现在,该回赠礼物了。”花洛凤眸中闪过一抹狡黠。   梅英笑容一滞,惴惴不安道:“啊?还要回赠,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对不起,改天我再回赠可好?”   “其实不必,现在就可以。”花洛唇角一勾,在这幽夜中,笑容略显暧昧。   “啊?”梅英疑惑。   花洛缓缓凑至她耳旁,低声蛊惑道:“你的一个吻足矣。”   梅英怔住,而后满脸绯红。   花洛手抵于唇角,视线移向她红润小巧的唇,似笑非笑道:“当日屋顶上,你主动索吻,那个吻,我到如今依旧是回味无穷。”   “你……”难道她真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是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他可能说的是真的,毕竟之前她也这么做过……   梅英沉思一会儿,突然豁出去般,问道:“你真想要?”   花洛见她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禁怔了下,随后唇角轻扬,点了点头。   梅英迎着他热切的目光,红着脸道:“那你闭上眼。”   花洛凤眸一沉,不曾想她竟如此主动,笑中带着宠溺道:“大胆的女孩。”   如她所愿,花洛闭上了眼。   梅英于是抬起脚尖吻了上去,然不过轻轻一接触,便猝然离去,一脸羞涩,眼睛左右乱闪,就是不敢看她。   “我要的可不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花洛睁开眼,低笑道。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炽热,梅英只觉得被他感染一般,浑身莫名燥热起来,正当她手足无措之际,花头一手揽过她的腰拉向自己……   而两人拥吻这一幕恰落入了楼下沈柔君的眼中……   第七十八章 温柔   梅英和花洛走在回城的路上,两人似乎都在因方才在燕子楼上的那一番表白而颇有些难为情。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无语,梅英始终盯着脚面,不敢望向前面的身影。   花洛并未回头看她,他的步子快,当两人距离稍远些,他又放缓了脚步,等着她跟上,这么几次后,花洛忽地停下脚步,修长白皙的手就这么朝她伸了过来。   梅英愣了下,而后嘴角不由往上翘起,毫无犹豫将手伸了过去,被他温暖的手握住,两人于是并肩而行。   草丛里纺织娘在他们经过时,霎时间停止叫声,以致于周围静谧得只能听见对方的脚步声,静得能够听到她如雷鸣般的心跳声。   梅英偷偷抬眸看向花洛的侧脸,又低头望望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心中正甜蜜着,突然脚下被凸出一石块绊了跤,“噗!”一声,摔倒在地……   花洛看着她栽倒在地的女子,先是愕然,随后抚额叹息,忖道:这傻丫头,就算牵着手,还是令人无法安心。   梅英乐极生悲,一时欲哭无泪。简直太丢脸了……   “起来吧。”一只手伸向她面前,语气温柔,丝毫没有责备之意。   梅英感动地伸手过去,借力起来,未料刚起身,脚上便传来一阵剧痛,梅英秀眉瞬间皱成了一团。   将她痛苦的表情看在眼里,花洛再次愕然,“脚崴了?”   梅英脸色惨白,额渗细珠,却紧抿着唇,倔强不肯开口,她可不想被他嘲笑。   花洛了然于心,直接走到她面前背转身,无奈道:“上来吧。”   “不……不用了。”梅英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她哪敢劳他大驾?而且她现在满身泥土,怕弄脏他衣服。   花洛自不知她此刻的百转心思,只嫌她磨磨蹭蹭的,于是威胁道:“再不上来,我就用刚刚那招了。”   “……”梅英当下乖乖爬上他的背。   “没想到看起来挺纤细的身板,背起来却如此费力,果真……人不可貌相啊。”花洛语气促狭。   梅英脸瞬间烘出几朵红霞,不好意思道:“真的很重啊?要不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走。”   被她正儿八经的语气逗乐,花洛忍不住放声大笑,“这么点重量,爷还背得起。”   他的笑声爽朗,回荡四野,如同春风拂过湖面在梅英的心中遗留下丝丝波动。   * * *   前面不远即是靖阳王府。   梅英伸手轻拍他肩头,别扭道:“快到府了,快放我下来,让人看见了不好。”   花洛满不在乎地笑道:“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心中却是不舍将她放下。   “可是……”   “再可是,我就立马把你扔下来。”花洛威胁道。   梅英一急,真怕他扔掉自己,忙搂紧他脖颈。   花洛唇角弯起,凤眸充盈着笑意。   梅英则羞得满脸通红,小声抱怨道:“尽会欺负人……”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真没说什么?嗯?”   “没有!”   “再不说真要把你扔下了。”花洛屡试不爽。   “不要!”梅英登时勒紧他脖颈。   呵……花洛被她勒得吃不消,忙道:“不扔,不扔,你快松手……”   梅英闻言忙松开些许,却依旧牢牢圈住他。   “报复心真重。”花洛笑道,只道她故意勒他的。   究竟谁报复心重了?梅英内心翻了个白眼,却不敢一吐为快,梅英突然看到他额前垂着一绺墨发,随着他的走动一摇一晃,看着甚是碍眼,未经思索,她伸过手去替他将它挽到了耳后。   花洛身形一顿,并未说什么,继续往前走,然嘴角却无法控制地微扬起来。   梅英望着那优美侧脸,神思一荡,突然凑脸过去,唇在他脸上"波唧"了下,又立马收回,树影婆娑,有夜风拂过,却拂不散梅英脸上的热潮……   花洛怔了下,笑容无限加深。   * * *   门是怎么打开的,两人是怎么纠缠到床上的,又是谁主动的,梅英已全然记不清楚了……此刻的她,神思是荡悠悠的,身子是轻飘飘的,唯有一边攀住花洛的肩头,一边承受着他的柔情缱绻。   “嗯……”梅英忽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涣散的精神终于回聚,秀眉紧蹙,水汪汪的眼眸委屈的望着花洛,“疼!”   花洛被她委屈的眼神望得心微颤,柔声问道:“哪儿疼?”声音沙哑,仍残留着情'欲气息。   “你压到我脚了……”梅英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丝毫不客气的破坏了这暧昧氛围。   花洛差点忘记了她的脚伤,凤眸掠过一抹歉意,自她身上而身,视线不经意扫过看着她胸前又不露声色地别开。   梅英白天忘将了关窗子,此时夜风吹进来,丝丝凉意令梅英彻底清醒过来,这会儿,她才注意到他们两人处境。   两人皆衣衫不整,相对而坐,气氛既暧昧又尴尬,梅英忽觉得自己有些不顾廉耻,不由羞得巴不得晕过去,怕引来更多的尴尬。   又一阵夜风吹进,梅英不禁打了个喷嚏。   花洛眉蹙了下,伸手过去,却被梅英害羞拦住。   “小心着凉。”花洛不由得她反抗,替她将衣服掩实,手上移,碰了碰她的脸,发现冰凉得很,“还是把衣服脱了。”   “啊?!”梅英眼神浮起一抹惊恐。   他刚刚说了什么?花洛回想了下,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懊恼解释道:“我是让把你这件沾了尘土的外衣脱了,去换件厚实的……”   “哦,我马上去换。”梅英乱想什么呢……真是丢死人了……   “等等……”   梅英刚要下床,却被被他拦腰抱起。   “快放我……”梅英红着脸刚要阻止,却被花洛一个凌厉的眼神唬住,忙噤声。   花洛勾唇一笑,如此乖顺,他甚是喜欢。   梅英换完衣服,自屏风出来,花洛二话不说又将她抱回床上,又命令她乖乖坐在床上不许乱动。   却见他一撩衣摆,单膝跪地,梅英震惊,连忙要起身阻止,却被他一手按了回去,“别动!”花洛皱眉。   梅英无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自己的鞋袜脱下,然后,看着他从袖间从拿出一药瓶子。   咦……他竟然随身带着药?还是刚刚去拿的?   他要亲手替她上药?梅英又受宠若惊起来,忙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坐好。”花洛命令道,随即从瓶子中取出一点药,抹在她的脚踝上,轻柔地按摩起来。   梅英只得妥协,不知为何,看到他如此认真的模样,忽地有些恍惚。   洛哥哥……   耳中回荡着一个奇怪的声音,头也跟着有些疼,梅英使劲甩了甩头,将那怪异的想法甩出了脑海中……   “怎么了?很疼?”花洛察觉她的异样,抬头轻问,只是还没等她回答,手上的动作已不自觉的变柔。   梅英心口一热,摇了摇头,“没有,一点也没有。”向他浮起了一个温婉动人的笑容。   原来若是他愿意,也可以如此体贴,如此温柔。   第七十九章 甘之如饴   慕容皇帝直立于画像前凝望着画中的人儿,龙眸中浮起恍惚之色,他年纪不过四十几岁,却看起来有五十多岁,虽已呈现出老态,却难掩自身上散发出的一股睨视万物的气度,画上描画的是他的第九位公主,云裳公主,画中人仍是垂髻之年,她眉眼天真无暇,笑容灿烂热烈,仿佛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集聚在了她的身上。   “皇上可是又想起云裳公主了?”   身后传来宁贵妃的柔媚声音。   这时慕容皇帝的魂灵总算附了体,他回头看向这位虽上了年纪容貌却依旧娇美无双的女子,愣了一会儿,似乎想不起来究竟为何会迷恋于她,突然感到一阵孤寂落寞。   “不知怎的,近些日子总是梦见云裳,梦里的她是如此的活泼开朗又朝气蓬勃,如今一闭上眼,云裳的音容笑貌便能浮现在朕的眼前,有时候,朕甚至觉得云裳就在朕的身边,从未离去过……”慕容皇帝神色哀伤,这一刻他不过身为人父。   宁贵妃轻叹了口声,“云裳公主若是还活着,如今也有十八岁了吧,正是女子最美好的时期呢,哎,若非当年楚王殿下不小心……”突然想起了什么,宁贵妃忙住口,诚惶诚恐道:“皇上恕罪,臣妾不该提起当年之事,惹皇上难过的。”   慕容皇帝摇了摇头,走上前安慰她:“爱妃也是无心之过。”   宁贵妃顺势倚进慕容皇帝怀中,娇声道:“皇上今日一直在批阅奏折,想必十分乏累了,臣妾给皇上揉揉肩膀吧。”   “也好,有劳爱妃了。”   宁贵妃扶着慕容皇帝坐在榻上,给他按揉肩膀。   “爱妃今日身上似乎有股奇异的香气。”慕容皇帝深吸了口气,之后又嗅了嗅她的指尖。   “这是臣妾特制的香露,皇上喜欢这股香味么?”宁贵妃柔柔一笑。   “喜欢,闻之令人愉悦。”慕容皇帝眸中浮起一丝奇异的光芒。   “皇上,您可还记得您答应臣妾的事?”   “什么事?”   “皇上,您真是健忘,您忘了您答应过臣妾要立沅儿为太子的。”宁贵妃眸中掠过一丝不满,嗔道。   慕容皇帝闻言一笑,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原是此事,你放心,朕答应过你,不会失言的。”   “皇上,君无戏言阿,这事您多已经拖延半载了。况且,臣妾这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先太子已薨逝两年了,皇上也该早立皇储,以稳固根基,安天下民心啊。”   “朕明白。沅儿有见识有决断,足以担当重任,只是沅儿他性格中却有几分争强好胜,这一点仍需磨练些时日,待他收敛过后,朕便立他为太子。”   “沅儿之所以争强好胜不都是想要得到您的认可嘛,若您早立他为太子,避免手足之间的斗争,稳定了他的心,他自然会有所收敛,况且您就算要磨练他,也可以在他当上太子后磨练他阿。”   慕容皇帝闻言沉默思索起来,宁贵妃只当他不愿意,起身离榻,生气道:“罢了罢了,说到底,您就是不想立沅儿为太子。”   宁贵妃乍然离开他的身边,慕容皇帝顿时感到一阵失落,“好了,爱妃莫要生气,朕答应你,不日便与众大臣门商议此事可好?”   “真的?”宁贵妃欣然道。   “君无戏言,朕记起今科状元赵子恒刚任侍读学士,便让他去给沅儿讲学吧。”   “谢皇上。”宁贵妃这才展颜。   * * *   褚府。   “夫君,今夜可还是要在书房睡?”   褚清清正坐在妆台前除卸钗环,见赵子恒换好常服自屏风中走出,便问道。   “嗯,还有很多公文需要我去处理,晚了回来怕打扰你安睡。”她身后的人淡淡道。   镜中雍容华贵的女子嘴角勾起轻浅弧度,轻启樱唇:“我让媚奴去泡茶了,先喝一杯茶再去吧。”   赵子恒微愣了下,才道了句:“好。”   正说着,媚奴捧茶掀帘而入,见到赵子恒,却微微低下了头,褚清清见两人眉眼交递,却始终保持着浅淡微笑,起身来到赵子恒身旁坐下。   媚奴埋着头将茶盏递给赵子恒,赵子恒接过道了声谢谢,媚奴却始终不敢与他交视,这令赵子恒不由自主地微蹙了眉头。   媚奴又将另一盏茶递给褚清清,褚清清笑着伸手过去,在接触到茶盏那一刻,却刻意松了手。   “哎呀!”媚奴惊呼一声,却是手指被热腾腾的茶汤烫出了几道红印子。   茶盏落地,茶汤四溅。未等媚奴作出反应,褚清清已然扬起巴掌,狠狠向她煽来。   “没用的丫头,一杯茶都拿不住,要你何用!”褚清清冷斥道。   媚奴明知是褚清清刻意弄洒了茶汤,却不敢辩驳,忙跪倒在地,怯弱道:“奴婢知错,请小姐责罚。”   “清清,她不过打翻一下茶盏而已,你何必动此大怒?”赵子恒心中浮起自责,只因明白褚清清这番行为是做给他看的,媚奴乃是受到了他的牵连。   褚清清冷嗤一声,“不过一个奴才而已,值得你替她说话?我看她心早已不在此处了。也是,年纪到了,春心已动,我也该替她打打算了,免得到时她心里埋怨我,说我误了她的韶华。”   媚奴闻言惊得面如土色,眼泪也吓了出来,忙磕头哀求道:“小姐,奴婢知错了,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是真心想留在小姐身边的。”   “既然想留着,那便去外边跪着,没我的允许不许起来!”褚清清娇艳动人的脸浮起无情之色。   “是,奴婢这就去。”媚奴战战兢兢地起身出去。   赵子恒冷着脸,隐忍地握紧拳头,半晌,还是忍不住道:“你不觉得你做得太绝了么?”   “我的夫君,你想要替人打抱不平之前,先认清一下自己,别忘了,你之所以有今天靠的是什么。”褚清清笑容含讽。   “你……”赵子恒俊雅的脸一僵,顿时浮起几分难堪。   褚清清无视他隐忍的愤怒,悠然起身,“好了,我要休息了,夫君既要处理公文,还是赶紧去吧。”   赵子恒闻言拂袖离去,刚迈出大门口,看到台阶下,那抹缩着身子显得怯弱的身影,呼吸顿生一滞,艰难地别开视线,往书房方向而去。   赵子恒坐在桌案旁,呆呆望着案上那一份公文,心始终无法安定,沉思片刻,他终于还是放下了手头公务,从案旁抽屉里找出一瓶药膏,起身出了书房。   “对不起……”   媚奴闻声惊愕抬头,“大人……”   “对不起。”赵子恒凝望着她失措的神色,又低低重复了一句。   媚奴深深望了他一眼,很想伸手过去抚平他眉间的愁绪,然而她最终只是微动了手指,垂眸掩饰那无法实现的爱恋,语气透着疏离与恭敬:   “大人,您千万别说对不起,这事与您无关,是奴婢犯了错,奴婢甘愿受罚。”   赵子恒心口一窒,半跪下来,与媚奴平视,神色坚定道:“不,是我的错。”似乎如此,才能缓解心头那股又闷又痛的情绪。   媚奴仿佛未曾听到他的话,始终低着头,手犹豫了下,便伸过去替他拂去落在衣摆上的灰尘,轻叹一声,“大人,这样会把衣服弄脏的。”   赵子恒捉住她的手阻止她,“抬起头。”带着命令却又有点懊恼的口吻。   媚奴依命抬头与他平视,赵子恒如愿的在她眸中,松了口气后心却又犯堵起来,“别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   “可是奴婢甘之如饴。”媚奴冲他一笑。   她脸上浮起的幸福笑容微微刺痛了赵子恒的双眸,他生气道:“你有没有想过从一开始我就是在利用你?”   “那也是奴婢心甘情愿的,大人,您不必自责。”她何尝不明白,只是她愿挨,这又能怪谁?   “你可以向我索求报答,你要富贵,或者……”赵子恒艰难地说下去,“要求离开,我都可以帮助你。”   “在大人眼中,我对您好只是为了富贵么?”媚奴神色闪过受伤之色。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子恒忙解释。   媚奴小心翼翼地问:“那大人是嫌我碍眼了么?”   “不,我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想法。”赵子恒蹙眉道,甚至,他迫切地希望她留在他身边,或许这不是爱,但她毕竟给过他他多年未感受过的温暖。   “大人,或许我之前不大明白,但我现在明白了,大人,您有您的抱负,儿女私情或许您并不看重,但您对奴婢的情意,奴婢是能感受到的,对奴婢来说,这已经足够了,而奴婢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一直看着大人,哪怕远远看着,我也已是心满意足。”   媚奴的大胆表白令赵子恒眼眶微微泛红,想伸手去触碰她因害羞而变得通红的脸颊,然最终却强忍着放弃了,从袖间拿出药瓶递给她,温声道。“记得涂药。”   “谢谢大人。”媚奴将那瓶药珍重的握在手中。   赵子恒不敢直视她的双眸,紧握着拳头,决然离去。   第八十章 甜蜜   这一夜,慕容沅在船中设宴,专邀请赵子恒一人。船中灯火辉煌,酒饯桌围,锁金坐褥,极尽奢华。   慕容沅望着舞姬袅娜翩跹的姿态,却逐渐恍惚起来,脑子里尽是沈柔君那惊为天仙的容貌及楚楚动人的神态。端阳节那夜与沈柔君搭讪的人正是慕容沅,不可否认的是,他对她一见钟情,自与她相遇,他便一直魂牵梦绕,无法忘怀,想要得到她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可恨的是,她的心却属于另一个人,念及此,他将视线移到一旁的赵子恒身上。   “子恒,我曾听闻你的妻子曾与靖阳王花洛有过一段情?”   赵子恒脸上蓦然掠过一丝尴尬与仇怨,然顷刻间便恢复了雅闲的仪态,淡定道:“却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殿下既已得知,我也不好再隐瞒。此乃是事实。”   “你放心,本王不会笑话于你,只是这事让你承受了不少流言蜚语吧?你却忍受得了这口气?”慕容沅深看了他一眼,试探道。   面对他隐含深意的眼神,赵子恒隐约察觉出点什么,也不掩饰心中想法,无奈道:“无法忍受又如何,他堂堂一靖阳王爷,我也奈何他不得。”   慕容沅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砰!”一声,酒杯重重砸在桌上,眸中浮起狠毒之色,而后将舞姬们与侍从挥退,主舱内只剩他与赵子恒两人,慕容沅这才悠悠道:“若是本王想要除掉此人,想必你也十分乐意见此情形。”   “难道王爷也痛恨靖阳王?”   “没错,他屡屡坏本王之事,着实可恨!”   赵子恒立刻起身,做认真色:“若能得殿下支持,我愿为殿下谋划此事。”   慕容沅示意他坐下,而后笑道:“你可有办法替我除此后患?”   赵子恒沉思片刻,“殿下,邕州爆发洪涝灾害,朝廷已经拨款治理,此刻正要派遣官员去巡视监督治水工程,但邕州乃瘴疫之乡,京中人去了那多半会水土不服,瘴毒入体,所以朝中根本无官员敢去,不如殿下向皇上提议让他任监御史去邕州监督治水,似他那种一直过着优渥生活的贵公子去了那定是有去无回的。”   慕容沅想了想觉得这不失为一好办法,而且花洛一离京,便可方便他行事了,沈柔君已是他的囊中之物,慕容沅内心不禁激动起来。   “不过,殿下若想更快取得他的性命,殿下可在途中安排……”赵子恒停顿下来,温文尔雅的笑容透着一丝阴险毒辣。   “便照你说的去做。”慕容沅满意地笑道。   端阳节过后,天一天热过一天。   这日,花洛与梅英一同用完晚膳后,梅英提议去看晚霞,花洛很愉快的同意了,于是让人在院中宽敞且僻静的地方设了榻,提前备好纱灯,点上驱赶蚊虫的熏香,又备上了几样素果点心以及佳酿。   墨香向来会揣摩花洛的心思,知他想与梅英独处,便识趣地找借口离开了,留下两人独处,又吩咐小丫鬟看住院门口,不许闲杂人等入内,自己却溜去找林琛喝酒去了。   时至黄昏,红日坠西,已无日间的暑气,院中海棠开得依旧红艳,似胭脂点点,更似那漫天霞火,两者相互掩映着,的确美得令人沉醉。   可有的人却甚不解风情。花洛懒懒散散地歪坐在榻上靠着软枕,表面似在执书专注阅览,实则一双凤眸却频频偷瞥向不远处,坐在花藤小椅上的女子身上,见她一直不停地捣弄着手上的香包,却把他当成了摆设,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凤眸不禁浮起一抹幽怨之色。   真是不解风情的女子啊……他幻想中的场景本该是她娇羞地倚在他怀中,两人你侬我侬,共赏落日晚霞,却不是如今这般各坐一方,互不干扰。   “喂,不是你闹着要看晚霞的么?”花洛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待梅英抬头看他,脸上顿时浮起万千女子为之倾倒的笑容,一双眸更是深情款款的凝望着她,勾引之意昭然若揭。   然在梅英的眼中,她最不爱他这副深情中透着轻浮的姿态,“刚才就看过了啊。”晚霞的确很美,随后又低下头去绣那香包。   “……”   “这不是上次那个香包么?”花洛不甘心就这么被她忽视。   “还不是被你扯坏了,害得我还得重新缝一次。”梅英头抬也不抬,语气带着微嗔。   “是打算要送我么?”花洛突然兴奋道。   “想得美。”虽然是要送他,可是一看到他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她就忍不住与他唱反调。   花洛自信道:“除了我,你还能送给谁,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样定情信物。”   “不是给你了么。”梅英下意识道。   正中他怀。花洛伸手摸了摸唇,勾起邪气的笑容,“给我什么了?”   梅英怔住,结结巴巴道:“你……你无赖。”   梅英的脸像是被霞光浸染了一层红晕,而后越染越深,最后如同海棠花般娇艳欲滴,令人垂涎三尺,花洛的心口却仿佛被人用柔软的东西轻轻撩拨了一下,导致他的心又痒又软,渐渐漫遍全身。   “丫头,你过来这里与我同坐。”花洛热情地提出邀请。   梅英被他炽热的看得浑身一阵燥热,转开视线,推拒道:“不要,不合规矩。”   “你是想我抱你过来么?”花洛干脆使出杀手锏。   梅英闻言腾地起身,挪着小碎步慢慢悠悠走至榻前,却绞着衣袖,一副羞人答答的样子,又低声委屈道:“你怎么总是喜欢威胁人呢。”   “也就是你而已。别人让我威胁,我还不乐意呢。”花洛柔声道,而后朝她敞开双手,笑容温柔得似一汪春水,他的怀抱如同珍馐美馔一般,的确诱人,梅英心神一阵撩乱,瞥了眼四周,见无人看见,当即抛却一切不合规矩,不成体统的想法,遵从最原始的意愿,猛扑进他的怀中,想要感受他给予的温柔怜爱。   花洛被撞得身子微向后扬,手勾住了她的纤细的腰身,干脆一同倒向榻上,“我就喜欢你这般大胆的样子。”花洛撩起她一缕秀发,轻轻在上面落下一吻。   剧烈的心跳声透着相互依偎的身子互相传递给对方,两人不由四目相对,花洛手指暧昧地缠绕上她的发,凤眸越来越深沉,呼吸渐渐紊乱……   梅英只觉得浑身似被火烤一般,神魂颠倒,不辨现实亦或是虚幻。   花洛叹了声,哑声道:“怎么办,我快等不下去了……”还不等梅英思考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花洛便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一吻过后,花洛平复了下气息,在她发上温柔轻吻,细语呢喃:“丫头,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好。”梅英恍惚道,两人正处于爱恋正浓的时期,当然恨不得一直如胶似漆,黏腻一起方好。   暮色降临,花洛将纱灯点亮,照得庭院沉沉,花影攲斜。   夜风有些凉,花洛扯过薄毯盖在梅英身上。   梅英依偎在花洛温暖的怀中,望着半空中那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困意渐渐来袭,“还不回去么?”   花洛伸手捏了捏她的柔嫩耳垂,低笑道:“怎么?困了?”   梅英摇了摇头,他的怀抱如此温暖令人不舍离开,或许他们可以就这么依偎到月亮升起,星子漫天,这样两人可以一起赏月。梅英阖着眼,嘴角不可控制地扬起浅笑,懒洋洋问道:“月亮升起了么?”   “怎么?又想上天捉月亮了?”花洛打趣道。   梅英脸一红,伸出粉拳捶了他胸膛一下,正欲辩解,忽听前方一阵脚步声,“好像有人来了。”梅英慌忙从花洛怀中起身。   花洛好笑道:“我们又不是在偷情。”说着抓住她的后衣领,想将她拎回怀里。   “王爷,殿下来了!”   不远处传来墨香刻意提高的声音。   楚王殿下?梅英更急了,“唉唉唉,你别扯,别扯。”虽不是偷情,但还是很难为情。   花洛无奈只好放开她,任由她去躲藏了起来。   * * *   “子澈,就你一人?”慕容洹见到榻上只有花洛一人,当即左右四顾起来。   “不然?有鬼?”花洛瞥了眼露出假山石外的一角衣裳,笑道。   呸呸呸,你才是鬼。躲在假山石后的梅英低声咒道。   “子澈,你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在这玩笑,你可知朝中要发生大事了。”慕容洹收回视线,望着他严肃道。   “朝中之事与我何干?”花洛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起几上的银簪,无聊地拨弄着炉内的熏香。   “自是与你有关,父皇受我二哥撺掇,决定让你担任监御史,去邕州巡视治水工程,只怕不日便有圣旨过来了。”   花洛指尖一滞,这才放下银簪。   慕容洹继续道:“我虽向父皇进言劝阻,然终究抵不过二哥的影响力。子澈,那邕州乃瘴疫之乡,你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怎会适应那般艰苦环境?二哥向父皇提议让你去邕州,摆明是想让你有去无回啊。”   花洛沉思一会儿,忽又继续拨弄熏香,笑道:“既无法改变圣意,那唯有坦然接受了。不过,殿下,你未免太过小瞧于我。”   慕容洹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由替他着急:“子澈,我只是一时急切和担心而已,并非小瞧于你。不如你到时上书婉拒吧,就说你于治水方面不甚了解,想必父皇也不好勉强你。”   花洛抬起凤眸,眉微微一蹙,神色认真:“不可,既是魏王撺掇,那我若是拒绝,只会让魏王抓到把柄,再生事端,所以这一趟我必须得去……”   第八十一章 讨好   慕容洹去后,梅英方走出来,花洛嘴角浮起揶揄的笑容,“舍得出来了?”朝她伸出手。   梅英将手送进他的掌心中,被他轻轻握住,引领至榻前坐下,梅英闷闷不乐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可是那是治水,又不是打仗,你为何一定要逞强?”   “你担心我?”花洛挑挑眉,自身后拥她入怀,将下巴埋在她的肩膀上,闻着她身上沾染的草木清新味道,只觉得浑身都舒坦起来。   梅英抬了抬肩,不满道:“我认真和你说话呢,你能不能正经点。”   花洛将她扳回面对自己,双手温柔地捧起她的脸,她柔软的肌肤令花洛爱不释手,用力揉了几下,笑道:“只是巡视而已,并非主持治水。”   她的脸快被他揉搓成一团了,努力找回分散的心,板起脸,正经道:“但我听楚王殿下说那邕州乃是瘴疫之乡,你身体娇贵,到那肯定受不了的。”   花洛放开了她,垂眸黯然道:“连你也觉得我无用啊……”低沉优雅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自嘲。   梅英忙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花洛隐藏在夜色中的嘴角勾起浅淡弧度。   “我……我……”梅英突然委屈的哭了起来。她怎么越来越爱哭了,一面对他的事,总是情难自禁,以致丧失了理智。   “怎么哭了?”花洛一紧张,忙伸手去替她抚去泪痕,又将她拥入怀中,温柔地亲她的发,又抬起她的下巴,抚慰似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梅英一边沉溺于花洛给予她的怜爱之中,一边却无法控制地颤抖着身子,眼泪簌簌流下,有如梨花带雨,娇柔欲坠,“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怕我会死么?”花洛低语道,深深地望着她。   梅英双手攀向他宽实的肩膀,点点头,“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请你带我一起去,我想和你一起。”   “不行。”花洛不禁蹙起长眉,凤眸透着一丝严肃。   “为什么?”梅英离开他的怀抱,难过道。   花洛抚摸她的脸,“虽然我很想带你去,可是不行,我不希望你遇到一丝一毫的危险,你好好待在王府,等我回来。”   “我不要。”梅英拼命摇了摇头,“你不是说过一天见不到我就无法忍受吗?你这样算不算骗人。”眼眸再次雾蒙蒙地,眼前的人都快看不清楚了。   “这情况不一样,虽然见不到你我会难过,但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我更无法忍受。”   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听到他严肃威慑的语气,梅英害怕这样的他,“不,你骗人,我再也不想相信你了。”虽然明白,但她不肯接受,于是转身跑开了。   墨香刚送完慕容洹回来,便见梅英一脸沮丧的奔跑离去,只当她家爷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墨香走至榻前,却见花洛也是一脸沮丧的神色,不由问:“爷,梅英怎么了?”   花洛抚额叹息,“她无法接受我要去邕州的事,墨香,若是可以,你帮我劝慰一下她。”,只因他知道,若她一直苦苦哀求他一定会软下心来答应她,不知从何时起,他竟见不得她丝毫委屈的神情,难道这就是爱么……   “解铃还需系铃人,爷,还是您自己去吧。”   “我如果可以的话,还要你去作甚。”花洛不满地睇了她一眼。   “爷,奴婢从来没见你如此紧张过一个人。”墨香忍不住道。   花洛闻言脸不禁微红,嗔道:“墨香,你逾越了。”   次日一清早,墨香便一脸神秘兮兮地携起梅英的手,将她推入自己的屋中,把她摁在妆台前。   “墨香,你这是要作甚?”梅英一头雾水。   “什么都别问,待会儿你便知道了。”墨香笑道,便开始在梅英脸上细匀脂粉。   过了片刻,梅英又忍不住道:“喂,墨香,我还要去侍候爷呢。”   “别动。”墨香按住她肩头,替她梳掠鬓鬟。   梅英无奈,只好任由她动作,妆毕后,墨香又把她推进了屏风内,强迫她换上一身款式繁复的衣裙。   一切完毕,墨香笑盈盈地将她推到镜前,她的眉眼经画笔描绘,添了几分成熟风韵,一头乌发挽就宫髻,斜插上碧玉金步摇,一袭梅花纹曳地长裙,显出窈窕端庄的气派。   梅英望着镜中如同脱胎换骨般的自己,倒吸了一口气。   身后门“呀”地一声,被人打开,梅英仓皇回首,恰对上一双惊艳的目光。   “爷……”梅英不安地拽着衣袖,只觉得这身装扮缚手缚脚,怪为别扭的。“墨香……”梅英正要唤墨香解释,却发现墨香却不知何时离去了。   “墨香,她去备车了。”花洛走上前,携起她的双手,默默领略她此刻的动人姿色。   “备车做甚?”梅英这才发现他也是锦衣华服,十分尊贵的气派。   “今日皇室庄园举办樱桃宴,我带你去游玩。”花洛凤眸浮起一丝讨好的色彩。   梅英见他小心翼翼的神色,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在和他闹别扭呢,后知后觉已是无用,梅英小声嘀咕道:“游玩就游玩嘛,为何要如此盛妆?”   花洛轻弹她的额头,笑道:“相信我,这是为你好。”   靖阳王府的马车在樱桃庄园大门前停下,花洛先自马车下来,而后扶着梅英下车。   “爷,这衣服穿得很难受。”梅英闷声道,一手提起裙摆,又伸手扶了扶云鬓,总觉得这发髻要坠了一般,令她不由得提心吊胆。   花洛低声笑起来,凑近她耳边,“忍住点,总得习惯的。”虽不愿勉强她,但以后她若是成了王妃,这种装扮实乃是家常便饭。   梅英自然不知道花洛的心事,只知他让她忍,她便只能乖乖忍了。   两人进到庄园,梅英从未见过如此偌大豪盛的庄园,更不曾见过那么多端着威风赫赫气派的皇亲国戚,朝廷官员,还有打扮得华贵端庄的美妇人,因而局促起来,紧紧抓住花洛的衣袖,她终于理解了花洛那句‘为了她好。’。   “她们都穿的好华丽。”梅英不由发出感慨,却不敢四处张望,恐失了花洛的颜面。   袖底下,花洛清清握住她的手,轻声低语道:“不要艳羡她们,在我眼中,她们不及你明艳动人。”   “睁眼说瞎话。”梅英嗔了他一眼,然经他这么一玩笑,心里却不那么紧张了,而且他的手很有安全感。   这时,不远处有几位衣着光鲜,眉目矜贵的青年男子看到花洛,却向他笑着招手。   “等我一下。”花洛无奈看向梅英道。   “你去吧。”梅英点点头。   梅英看着花洛上去与那些人笑语寒暄,举止微笑说不出的优雅尊贵,梅英不由看得入迷起来,眸中却不自觉浮起一抹自卑之色。   总觉得自己和他不是同一世界之人呢……   不一刻,花洛便走了回来,见她慌神,伸手亲昵地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想什么呢,走,带你去摘樱桃。”   梅英回过神来,好奇道:“他们是何人啊?”   花洛脸上掠过尴尬之色,“就偶尔在一起喝酒而已。”   “喝的是花酒吧?”梅英沉下了脸。   花洛正欲为自己辩解,却有一艳服侍女走过来,恭恭敬敬道:“王爷,我家侯爷有请。”   花洛暼向不远处亭子内的男子,见他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身旁的梅英,长眉一蹙。   梅英拽了拽他衣袖,小声道:“我与你一起去吧。”   “不行,你不能去。”花洛抱歉道,见她一脸失落的神色,又忙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向她解释:“那侯爷平时最好猎艳,我不想他将视线放在你身上,我会吃醋。”   梅英一听立即道:“嗯,你自己去吧。”这混蛋认识得都是些什么人。   “乖,等我回来。”花洛莞尔一笑。   “好,我等你。”   然待花洛与侯爷寒暄完,往回看时,却不见了梅英的身影。   第八十二章 嫁给我   只因看见褚清清正向她这边走来,梅英心中顿时感到惊慌,才忘了花洛叮嘱她的话,下意识地想去避开褚清清。   她怎么也来了?梅英捂着如擂鼓般的心口,凭栏而立,佯装欣赏池塘内的荷花。   "呦,这不是靖阳王府的奴婢么?"   身后忽地传来带着嘲讽口吻的女声,梅英倒抽一口凉气。   还被她看见了啊。当日在酒楼上她对她的冷嘲热讽依旧环绕于耳,不曾想,她到至今都不肯放过她,梅英回神与她打了个照面,与曾在酒楼里的印象不一样,如今褚清清却是妇人装扮,发挽高髻,头插几只翡翠凤簪,身着一袭天蓝翡翠漏地凤穿花绉纱拖尾湘裙,显得气质更为冷若冰霜。   跟在褚清清旁边的几名官员夫人或是听了褚清清的话,竟毫无避讳地打量起梅英来。   "看她的打扮也不像奴婢吧?而且这里是皇室庄园,只为皇室家族和达官贵人开放,可不是一个下人能够随便进来的。"一长相和顺娴静的夫人疑惑道。   "你是不知,这女子是有几分狐媚手段的,我听闻她不仅勾搭上了靖阳王,还与靖阳王的表叔有染呢,看她这身打扮,怕不是东窗事发,被人赶出了王府后,又勾搭上哪位权贵,当上了人家的小妾吧?"褚清清盯着一身锦衣绣裙装扮的梅英,眸中毫不掩饰□□裸地鄙夷之色,所说话语更是尖酸刻薄。   梅英不曾想会从这么一个大家闺秀的口中说出如此伤人且轻浮的话,若是反驳她,自己也会流于轻浮吧?因此梅英只是保持着缄默,不愿与她们争辩。   "天啊,这世间怎会有如此肮脏之女子!"说话的是站在褚清清左侧的妇人,但见其浓妆艳抹,满头珠翠,眉眼间流淌着媚气,她似乎急于证明自己与梅英的不同,刻意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语气更是夸张。   似乎都把梅英的不争辩当做了默认。立于褚清清右侧,手持宫扇半遮娇容,体态风流的夫人则高高扬起了下巴睇着梅英,鄙夷道:"低贱之人就是低贱之人,这一看便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狐媚邪气,别跟这种下贱之人站在一起,免得失了我们的身份。"   "各位夫人说够了?若无正经之事,请恕小女子不奉陪各位消遣了。"梅英冷声道,并不愿与她们发生冲突。   见梅英一脸无动于衷地离去,褚清清脸色隐约有些难堪,然梅英没走几步,却被几名博带鲜衣,举止轻狂不大安分的贵公子拦住。   "你们想作甚?"梅英攒眉蹙额道。   为首的男子望着梅英嘻嘻笑了起来,"不作甚,夫人独自一人游玩不孤单么?不如由我们相陪如何?"   梅英想不到这种地方也会有如此浮浪子弟,一时又羞又怒,斥责道:"你们竟敢轻薄良家妇女?"   梅英本就生得秀气,说话也柔柔弱弱的,怒起来毫无气势,不足以慑人,因此那几位公子听闻梅英斥责的话语竟哈哈大笑起来。   "好撩人的小野猫啊。"那为首的紫衣男子上前对梅英动起手来。   "别碰我!"梅英拍开他的手,脸上浮起厌恶之色,转身欲走,却被几人团团围住。   褚清清等人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观望着,甚至有的脸上竟浮起恶毒的笑容,尽管梅英与她们无冤无仇。   "别走啊,长得倒像是个清秀佳人,不过内心却是个浪蹄子嘛。"一白面男子笑眯眯道,眼神不住的往梅英身上打量,说出来的轻浮语言竟与他的贵气外表丝毫不搭。   那紫衣男子又道:"和我们玩玩啊。是不是有权有势就可以,我爹可是京兆府尹,不如你来给我当小妾吧,我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原是听到了褚清清等人的话啊……   "你们快点让开!"梅英因为害怕,身子不停地颤抖着,甚至是不知所措起来,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只因她的身份是如此尴尬。   有不怀好意的手向她伸来,梅英极力地躲避着。   "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浪蹄子……"   "真是惹人怜爱的小野猫啊……"   耳膜被那些下流龌龊的话语以及幸灾乐祸的笑容刺激着,疼得嗡嗡作响,头疼欲裂,"不要再说了,请你们不要再说了!"梅英失控喊道,羞愤得想要立即死去,天上的日头耀眼而夺目,梅英被照得头重脚轻,意识渐渐迷糊,正当她即将倒地那一瞬,一双温暖且有力的手将她揽抱入怀,扶住了她。   "没事吧?"   多么抚慰人心的声音……   这声音令梅英自迷糊中清醒过来,看到花洛,一颗跼蹐不安的心顿时平定了下来,手攀上他的肩,将脸贴向他的胸膛,嘴角勾起温婉的笑容,"我没事。"   "没事就好。"待扶着梅英站稳了脚跟,花洛的手疾如闪电般伸向那紫衣男子,他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的脖子被人如同捏小鸡一般紧紧扼住。   "京兆府尹的公子?"花洛嘴角勾起一起邪魅的笑容,然凤眸中却有着不容忽视的暴戾气息。   那紫衣男子顿时不寒而栗,"靖阳王?那个……我们不过与她开……开个玩笑罢了。"   梅英忙上前阻止花洛,"我真的没事了,别为了我与人发生冲突好吗?"   花洛垂眸与一脸担忧之色的梅英对视上,紧蹙长眉微微松动,心中微叹了口气,再看向紫衣男子时,却无了方才的狠辣,唇边浮起冷笑,"不过开玩笑?依我看,你这张嘴和手不干不净,该好好清洗一番了。"   梅英还未来得及阻止,那人便被花洛一脚踹进了池塘中,呆呆地望了眼池塘中扑腾哀叫的人影,哎……果然还是劝不住的……   花洛杀鸡儆猴的做派令得余下的几名公子吓得瑟瑟发抖缩成了一团。   花洛凌厉的凤眸遍扫众人,原本魅惑人心的绝色面容此刻却如同罗刹一般,阴沉得令人胆寒发竖,"还有谁胆敢欺辱我的未婚妻?"   众人顿时惊愕万分,褚清清身旁的几名官员夫人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这……怎么是靖阳王的未婚妻?"那浓妆艳抹的夫人惊愕道。   "是啊,赵夫人,是你弄错人了吧。"一旁手执宫扇的夫人连忙把罪责推到褚清清身上,诬良作贱这可不是她们能承担得起的,而且这靖阳王也可怖了。   "未婚妻?王爷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尊贵的王爷竟然要娶一个下人为妻子?真是天大的笑话。"褚清清心中涌起一股浓重的嫉妒,他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维护一个身份卑贱的奴婢,还说是他的未婚妻?他宁愿娶一个奴婢为妻也不愿意娶自己!褚清清这一刻觉得被人狠狠侮辱了一番。   "我欲娶何人为妻,与你‘赵夫人’何干?"花洛微微冷笑,点明她如今的身份。   褚清清脸上顿时失去血色。   梅英拉了拉花洛的衣袖,小声道:"我们回去吧……"然而花洛依旧面色冷峻,丝毫不为所动,真是固执呢,她知道他想要维护她的心情,可是待在这里,她只会更加难堪而已啊,然而她又怎么能告诉他……   索性豁出去吧。梅英深吸了口气,摆出一副楚楚可怜姿态,旁若无人般依偎进他的怀中,"子澈……"带着撒娇性的口吻,软语细声道:"我想回去了……"   花洛怔了片刻,突然安慰似的揽着她纤弱的肩膀,宠溺道:"好,我们现在回去。"从未见过她此般柔软情态,大概是因为太过于无助和害怕了,而自己竟然未察觉她想离开此处的强烈心情,真是失败。   花洛凤眸射向众人,眸中浮起危险气息,"莫要让我再听到自你们口中听到一句羞辱我未婚妻的语言。"说罢拥着梅英大步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以及难掩嫉妒之色的褚清清。   回程的马车上,梅英与花洛并肩而坐,花洛一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却不说一句话,神色也异常冷峻。   是在生气么?那么是气她没有留在原地等他?还是气他自己?   "我没事的。"梅英低垂着眼眸,盯着绣花鞋面,突然幽幽开口道。   花洛侧目凝望她的侧脸,凤眸中顿时浮起愧疚之色,懊恼道:"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此处的。"是他考虑不周。   梅英抬眸与他对视片刻,突然伸手反握住他的手,认真且诚恳道:"你能带我来此处,其实我很开心,你刚刚替我解围,我也很开心,谢谢你。"   花洛握紧她的手,柔软温热的触感传递到他的手心,令他始终紧绷着的神经稍稍减缓,沉声道:"你不用谢我,我刚刚说得都是真心话,我是真心想娶你的。"   咦?梅英有些难以置信,"不是说还没有到达爱的程度?"   "不,我想我比想象中的更喜欢你……"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令梅英感到羞涩,忙别开了视线,花洛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正视自己,继续含情脉脉道:"喜欢到想让你彻底成为我的人,这样你才不会被人抢走,这样我才能真真正正地保护你,梅英,你……你愿意嫁给我么?"   嫁……嫁给他?!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你还不愿相信我对你的情意么?"他本想徐徐图之,然经过今日一事,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想法,想立刻将她纳入自己羽翼之中庇护起来,如此他才能安心,不会担心再错过。   能感觉到他失落的情绪,这让梅英心疼不已,犹豫半晌,突然问了一个与当下话题无关的问题,"你之前为什么没有告诉我玉佩找回来的事?"不得不承认她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尤其是他不肯向她解释的事。   花洛神色微变,似乎有些窘迫,无奈道:"你真想知道?"   梅英认真地点点头。   花洛贴近她的耳旁低语,虽然小声,梅英到底听清了,不由愣住。   花洛凤眸锁定着她不可思议的神色,微红着脸道:"我承认我有些自私,但我只是想让你留在我的身边,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我不想再对你有所隐瞒。"   梅英秀眸渐渐浮出一层波光,在这幽密狭小的空间里,自有一股柔情款款的感觉。   "你明白我对你的情了么?"带着小心翼翼地口吻,他问。   梅英点点头,力道很重。   "所以,你愿意嫁给我么?"花洛只觉得浑身血液加速流动起来,语气透着怕被拒绝的轻颤。   梅英唇边漾起笑意,猛地扑进他的怀中,紧贴他耳旁,娇语道:"我愿意。"   因为怕你会离我而去……如此的心意她怎又能不回应。   一向从容的花洛此刻脸上竟难掩欣喜若狂之色,拥紧她,深情道:"等我从邕州回来,我娶你。"   梅英一听心顿时低落下来,愁眉道:"你还是不肯带我去吗?"   "我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你,唯独此事。"花洛严肃道。   第八十三章 分离   城外十里长亭,沈柔君等人正在为花洛送行,慕容洹因公抽不得空前来。   “表哥,一路小心。”沈柔君噙着眼泪,依依不舍道。   “知道了。”花洛放眼亭外,霪雨霏霏,不见心上人的人影,心中不由添了几分怅惘,“她还在生气么?”花洛问墨香。   “爷,您不必担心,奴婢会好好安慰她的。”墨香道。   “有劳你了。”花洛轻叹一声,走进雨雾,与林琛同上马车。   马蹄声答答,车渐渐远去,即将消失在这朦胧细雨中,这时,一抹纤细的身影却朝着那远去的马车飞速奔去。   “梅英……”亭内的墨香轻声唤道。   “等一下!等一下……”梅英边奔跑边大声呼喊,雨点混合着泪水布满了她整张脸,他这一去或许便是一两年了,她不该赌气不搭理他的,追不上了,怎么办?她还没来得及向他道歉,好后悔,好后悔……   马车里的人始终听不见她的呼唤,梅英跑着跑着脚一滑,摔倒在地,衣服被泥泞溅了一身,梅英心口遽然一痛,“子澈!”终于喊出了面对他时不敢喊出的名字。   雨停了,人也远去了……梅英埋头痛哭起来。   眼前忽出现一双鞋面,梅英蓦然抬眸,望着满脸尽是温柔之色的人儿,梅英眼眶中再次迷蒙起来。   一双修长洁净的手向她伸来,把她从泥坑中拉了起来,梅英这才惊觉自己的衣服沾满了泥泞,显得狼狈不堪,梅英犹豫地望着他,花洛却丝毫不介意地笑着向她敞开怀抱,梅英脸上顿时漾起甜蜜笑意,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中。   花洛眸中掠过一丝心疼,“不要哭。”   “我叫了你很久,你都没听见。”梅英吸了吸鼻子,无比委屈道。   “对不起。”花洛轻吻她的发,愧疚道。   “我还有东西没给你。”梅英说着离开他的怀抱,刚想从怀中拿出香包,却发现自己手也沾满了泥泞,不由赧颜低声道:“你自己拿,在我怀里。”   花洛从她怀里拿出她当日绣的香包,唇角不由深深翘起,再次将她拥入怀中,一手拿起香包伸到鼻尖轻嗅了下,悄声暧昧道:“这香包如今带着你身上的香气,我一定会贴身戴着它。”   梅英顿时红了脸,一粉拳砸在他的胸膛上,“少不正经。”说着眼眶又微微红了起来,叮咛道:“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   花洛昵语道:“不闹着要跟去了?”   梅英摇了摇头,“不闹了。”时间似乎不早了。“你走吧。”纵有万分不舍,也不应该如此任性的妄图留住他。   能感受到她哀伤的情绪,花洛深深地望着她,语气故作轻松,“要记得想我。”   梅英重重地点头,心中强忍着悲伤,希望泪水不要涌出,“好,我吃饭想你,睡觉也想你。”   花洛笑意加深,轻刮了刮她的鼻尖,不舍道:“乖,等我回来。”   “好!”梅英使劲点点头。   梅英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眼泪终于肆无忌惮地自眼眶夺出,从来不曾想,原来分别竟是如此的痛苦与难舍。   花洛走到一半忽然驻足,梅英一愣,忙要将眼泪擦去,却已来不及,花洛回身疾步向她而来,梅英迫切地迎上两步,之后便是紧紧的相拥,花洛捧着她的脸,便狠狠吻了上去,梅英这次再也不是被动,她轻启唇,热情地邀请他进入,唇舌极尽缱绻难舍的交缠,仿佛要将彼此融进对方骨髓里……   良久,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开,花洛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喘息未定,哑声道:“不要躲在我的身后哭泣。”   “我不哭。”梅英咽噎道。   人终究还是上了马车,雨丝再次绵绵而下,周围的雾越来越浓了,梅英的心却渐渐清明敞亮,望着那在雨雾中逐渐缩小成一个黑点的马车,梅英嘴角勾起一抹坚强的微笑。   他既要求她不准哭,那么她会努力做到,他要求她等她,她就会一直等他归来那一天,不论多久,她都等。   自十里长亭归来,沈柔君便一直躲在闺房内悒悒不乐。   “小姐,您别难过了,都怪那贱婢,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把王爷迷得神魂颠倒的。”锦儿恨恨道。   沈柔君一脸哀容,“如今说这些还有何用,表哥的心注定不会在我这了,我不如早些死了这条心比较好。”说着伏在桌前啜泣起来。   锦儿忙道:“小姐,您千万不能灰心丧气啊,一个下贱的奴婢怎配得上咱高高再上的王爷。奴婢想,王爷只是一时糊涂,只要他认清了那贱婢的本性,王爷便会悔悟的。”   那要等到何时?沈柔君不禁心灰意冷。   “小姐,我倒有一个有办法。”   “什么办法?”   锦儿低头与沈柔君耳语一阵,只见沈柔君脸上顿时浮起惊愕之色。   “这怎行?”沈柔君蹙起黛眉。   锦儿不满道:“小姐,您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那贱婢有机可趁,您再放手不管的话,待到他日,她便真要成为您表嫂了。”   沈柔君一时沉默不语。   “小姐,您放心,奴婢绝对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沈柔君本是柔懦寡断的性子,于是渐渐被锦儿说动,“那此事别让多余的人知道。”   “奴婢知晓了。”   * * *   日间,梅英闲来无事,在院中修剪花花草草,忽听到有人唤她,抬眸一看,却见翠云在院门外朝她招手,梅英忙放下剪刀,迎了过去,高兴道:   “翠云,你来找我么?你进来吧,王爷不在。”   翠云遮遮掩掩道:“梅英,我就不进去了,我就是有个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梅英隐约觉得她神色有些古怪。   翠云警惕地瞥了眼院内四周,见无人才悄悄在梅英耳边道:“事情复杂,今夜二鼓时分,你来后花园找我,我与你细说。”   “好。”梅英点点头,翠云今日怎么神神叨叨的。   翠云忽看到墨香正朝她们这边走来,忙嘱咐梅英道:“梅英,此事你千万不能与任何人说。”   “我知道了。”梅英虽满腹狐疑,却也没多问。   “那我先走了。”翠云匆匆离去。   墨香走到梅英身边,望着翠云的背影,不禁问:“她找你作甚么?”   “不过闲聊几句而已,没什么。”梅英不善说谎,只好随意说了句,便慌手慌脚地往回走。   这两人在搞什么名堂呢,一个比一个还慌里慌张的,墨香心纳闷道。   时已二鼓。   王府内灯火皆息,趁着月色,梅英提着纱灯悄然来至后花园,园中花影沉沉,寂寞无人,梅英不禁有些害怕,忙小声叫唤:“翠云……翠云……”   叫了好久都无人应,梅英只当是翠云忘了时间,正打算再等一会儿,却忽听一声咳嗽声,紧接着一抹人影蹿至她面前,猛地搂住她。   “我的小心肝儿,如此夜深一人出外,不是在等我吗?”   梅英吓得魂飞魄散,忙推开他,灯光照着那人的脸,梅英并不认识他,但看他衣着倒像是府中小厮穿的,又见他一脸色相地盯着她,不禁倒退几步,颤巍巍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你约我来的么?”男子见梅英模样娇俏,□□大发,冲上前意欲搂抱她,“快让我亲热亲热。”   纱灯被他撞掉,梅英遍体发颤,一边挣扎一边高声大喊:“快来人啊,救命!”   那小厮忙伸手堵住她的嘴,使她无法出声,"我的小心肝儿,别白费力气了。”说着把她抱起,往亭子里走去,梅英无法叫喊,唯有用脚使劲乱踢乱踹,忽听那小厮一声哀嚎,便松了手,却是梅英恰巧一脚踹到他的裤档内。   梅英摆脱了他,正准备逃出花园,却忽见前方灯影隐约,又听得阵阵脚步声响,似乎是来人了,梅英一喜,正打算冲过去求救,不料,却是锦儿却带着数名仆妇丫鬟匆匆赶来,并将梅英和那小厮包围起来,更有两名力大的仆妇冲上山将她按住,不给她动弹分毫,未等梅英解释半分,便听锦儿道:   “好啊,作为王爷的贴身侍婢,竟趁王爷不在府中,与底下小厮偷情,简直丢尽了王爷,王府的颜面,快快把他们带去见老太妃!”   “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梅英摇着头,拼命解释。   锦儿冷道:“到底做没做,你去跟老太妃解释吧。”   这时候,梅英看见了不远处站立花下的翠云,心中一喜,连忙向她喊道:“翠云,你快帮我解释啊。”   然而任凭梅英如何叫唤,翠云却始终保持着沉默,甚至一脸无动于衷。   第八十四章 诬陷   王府大堂。   老太妃端坐于太师椅上,梅英与那名小厮跪在堂下,堂内还有沈柔君,王嬷嬷,锦儿,翠云,以及匆忙赶来的墨香,仆妇丫鬟一干人等。   老太妃先时在内室已然听了沈柔君讲述了大概,此见到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的梅英,不由十分动怒。   “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如今你主子才离开一天,你便作出这等肮脏之事,真是丢进了王府的颜面!”   “回老太妃,奴婢真没有做出这样的事,奴婢只是去后花园找人,然后他……”梅英指着与她同跪一旁的男子,颤着声道:“他就突然冲出来要非礼奴婢,奴婢一直想摆脱他的纠缠,然后锦儿就带着一般人过来了,这只是误会,奴婢真不认识他啊。”   “大半夜你去后花园找什么人?”老太妃质问道。   梅英闻言瞥了站在堂内左侧角落里的翠云,只道翠云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一咬牙道:“这个奴婢保证过要保守秘密的,但奴婢敢发誓,奴婢真的不是去与人私会,奴婢真的不认识这小厮。”   老太妃见梅英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料定她不会松口,“你找人这个暂且不论,但你说你不认识周阿福?周阿福,你说,你们两个可是相识?”老太妃转而问跪在地上的小厮。   周阿福闻言反咬梅英一口道:“回禀老太妃,我与她不过见过几次面而已,但却是她勾引我的。”   堂内众人闻言顿时窃窃私议起来,而看向梅英的眼神也瞬间充满了鄙夷不屑之色,一旁的墨香冷凝了目光。   梅英吃了一大惊,反驳道:“你胡说八道,我没有勾引你。”   周阿福根本无视梅英的指责,“回老太妃,确确实实是她先勾引小的,也是她约小的后花园相会,小的一时受不住诱惑,才犯下这等糊涂之事,小的还有她赠送的巾帕为证。”说着从怀中掏出手帕,锦儿走过来接过巾帕,递交给老太妃。   “小的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周阿福信誓旦旦道。   “这可是你的巾帕?”老太妃将手帕展露在梅英面前,厉声喝问。   梅英眸中浮起错愕,只因她认出这是她当初和翠云住在一起时随手绣的巾帕,只是这巾帕在她搬离原住处时便失落了,如今为何出现在这位名叫周阿福的小厮手中,这让梅英一时百口莫辩。“回老太妃,是奴婢的手帕。”   老太妃一拍桌子,震怒道:“这下你还有何话说?!”   面对众人嘲讽的目光,梅英既羞愧又委屈,忙解释道:“回老太妃,这巾帕在奴婢之前便丢失了,奴婢真不知道为何它竟到了周阿福的手中。”   锦儿迈步上前,提醒道:“老太妃,这丫鬟奸诈得很,您若不动刑,她只怕不会招的。”   立在老太妃身旁的王嬷嬷闻言不满地朝她睇了眼,锦儿略带心虚往后退了几步。   “小姐,此事还需仔细审问,若动刑只会屈打成招。”王嬷嬷劝道。   老太妃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理会王嬷嬷的劝阻,“你不必替她说话,梅英,你若再狡辩,便鞭子伺候了。”   锦儿闻言一脸得意地看向王嬷嬷,王嬷嬷却不理会她。   梅英正色道:“奴婢真的不曾做下此事,奴婢不会招认的!”   “好,很好。”老太妃冷声笑道,“来人!拿鞭子出来!看她招还是不招!”   眼看着梅英将要受罚,墨香忙站出来跪倒在地,替梅英求情道:“求老太妃莫要动鞭子,梅英身子羸弱,经不起如此重罚的,而且奴婢觉得此事还有疑窦,老太妃为何只偏信周阿福一人所言?”   “难道你觉得是我皂白不分,冤枉了她?”老太妃沉声道,眸中厉光乍现。   墨香丝毫不为她的威势所慑,秀雅的脸尽是从从容容之色,“奴婢不敢,只是奴婢与梅英朝夕相处,从不未曾见过梅英行为有什么不当之处,奴婢相信她的为人,断不会做出这般错事来。”   “她或许只是隐藏较深,不曾被你发现而已。”   “或许如此。但奴婢只是想提出疑问,周阿福说手帕是梅英给他的,他有何证据?要奴婢说手帕许是他偷来的呢,或许是他一直对梅英有不良之心,此次见梅英独自一人,便邪心大起,欲图非礼梅英,结果被人撞破后选择反咬一口,这也并无可能啊?所以奴婢觉得,不能因为一块手帕便判定是梅英主动去勾引周阿福。”   周阿福一听此言,脸上立马现出慌色,忙磕头道:“冤枉啊,老太妃,她在污蔑小的,求老太妃明鉴。”   墨香秀眸猛地射向他,喝道:“住口!此时还轮不到你说话,看你贼眉鼠眼之样,便知是个不老实的滑头!”   那周阿福被墨香狠戾的眼神吓到,顿时不敢说话了。   墨香这才继续发言,“老太妃,此事还有一重点,就是梅英到底是去见了何人。”视线转向梅英,“梅英,你到底去见了何人?为何不将那人说出来。”   梅英神色犹豫地看向翠云,而翠云却一直面无表情地目视着前方。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替人着想。”墨香低声道,她自然知道她心地善良,可只因为如此才会被人有机可乘,偏偏她脑子还一根筋儿,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要维护别人,只希望她别维护错了人才好。   墨香忽然提高了声调,“你不说我来替你说吧,你要见的那个人可是翠云?是她让你去后花园相见的吧?白天我见她神神秘秘的来找你,你又不肯说是何事,我便觉得此事有蹊跷。”   “墨香……”梅英拽了拽她的衣袖。   老太妃微微皱眉,看向翠云:“翠云,你有何话要说?”   “梅英那贱婢勾引王爷而得宠,想必你也看在眼里吧,她虽是你的朋友,可是人家把你当过朋友么?他日,她当了靖阳王妃,你还不过是一洗衣房的丫鬟,还得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昔日所谓的好友与心上之人恩恩爱爱,同为粗使丫鬟出身,她却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你却依旧是你,如此霄壤之别,你难道不会愤恨吗?”   “你也早看她不顺眼了吧?我已经说过了,你若是不做此事,我便把你恋慕王爷的事捅露出去,想必你定会成为众人的笑柄吧?不过若是你做成了此事,我便把这手帕还给你,你也为自己出了口气,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况且我家小姐一向善良,你若是肯站在她这边,日后,我家小姐做了靖阳王妃,定不会亏待于你的……”   耳边徘徊着锦儿说过的话,翠云眸中浮起决绝之色,上前跪下,冷漠道:“回老太妃,奴婢深感冤枉,奴婢实在不曾约梅英到花园相见。”   墨香眉蹙寒意,终于确认这是翠云她们给梅英设下的圈套,否则为何在锦儿会如此凑巧的带着一干人等正好赶到花园?至于她们这么做的缘由,答案彰明较著。   “翠云,你……”梅英错愕道,或许她有苦衷才不肯承认,可为何她神色如此冷漠?更有甚,她看向她的眸中竟有着……厌恶?   翠云冷眼看着梅英道:“你自己犯下的错,莫要拖我下水。”而后看向老太妃,“回禀老太妃,奴婢以前虽与梅英交好,但她的为人奴婢不敢保证些什么,当初和她一起住时,她便常常趁夜偷偷摸摸地出去,也不知道做些甚么,奴婢问她,她支支吾吾地也不肯说,这些和奴婢一起住的红蕖,绿萼也是有目共睹的,老太妃若是不信,大可唤她们前来问问。”   梅英没想到翠云会如待自己,不由跌坐在地,脸色一时惨白无比。   “梅英,你还有何话可说,一个这么说你,你或许真是冤枉,可是两个呢,三个呢?”老太妃道。   梅英只愣愣地望着翠云,眼底有着痛苦与不解,对于老太妃的质问竟充耳不闻。   “老太妃……”墨香仍想替梅英说话,却被老太妃拍案阻止,喝道:   “不必多说了!来人,给我狠狠抽三十鞭子!再将她赶出,永远不许她再踏进王府半步!”   墨香自知多说无用,她怎就忘了,老太妃本就对梅英怀揣着不满,恰爷又不在府中,此次她巴不得借题发挥,怎肯轻易放过梅英?   须臾之间,便有几名仆妇拿着粗重的鞭子冲上来,将梅英掀倒在地。   “梅英,你若肯招,这鞭子你就不必受了。”老太妃好心道。   “我没有做,我没有做对不起王爷的事!你们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我没有做过!”梅英歇斯底里地喊道,若是他在的话会不会也会误会她背叛了她?会不会也会像众人一般,用厌恶的眼神看她?想到此,心口仿佛被人撕裂,剧痛无比。   老太妃十分恼怒,一声令下,“打!看她还能嘴硬到多久。”   那几名仆妇便抡起鞭子,狠狠地朝梅英的背脊抽去。   “啊!”梅英惨叫一声,额头冒汗,却咬紧牙关,不肯求饶也不肯招认,“我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我没做过!”   一旁坐着的沈柔君看着梅英这副惨状,倒有些不忍,忙别开视线,不敢再看。   又几狠鞭下来,衣料翻飞,鲜血淋漓。墨香见此情况忙扑到梅英身前,低声劝道:“梅英,你先招认,我们之后再想办法。”   梅英此时已被抽得奄奄一息,闻言只是微微睁眼,嘴微张,“我没做过……”   墨香还想劝她,却被两名仆妇拉开来,梅英又吃了几鞭,再撑不下去,痛昏了过去。   “梅英!”墨香见状顾不得许多,使力挣脱钳制,冲过去抓住了席卷向梅英的鞭子,一股骨肉被人撕裂分离的剧痛袭来,墨香脸色煞白,大汗淋漓,朝着那名仆妇斥道:“够了!”捂住右手臂,颤抖着跪向老太妃:“老太妃,求您饶了梅英吧,她快不行了。”   王嬷嬷也十分不忍心,低声道:“小姐,够了吧,再这么下去只怕要闹出人命。”   老太妃略一犹豫,吩咐仆妇罢手,又道:“来人,将她赶出王府,我们王府不要这种不守规矩的下人!”   墨香哀求道:“老太妃,梅英伤成这样,若是不好好处理伤口会死的,求老太妃看在梅英侍候过你的份上,让她养几天伤,再赶她出府也不迟啊。”   老太妃望了倒在地上被鞭笞得血肉模糊的人,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出人命,只好忍着气道:“也罢,便让她再在府中待几日吧。”   “奴婢替梅英谢过老太妃。”墨香忙磕头谢道。   第八十五章 归来   次日,天刚微亮,后花园内,出现一双人影。却是锦儿与周阿福两人。   “这银子够你在外地安家娶媳妇儿了,记住,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回京城了,此事若被王爷知道,谁也保不了你!”   锦儿将一包银子递给周阿福面前,周阿福两眼顿时射出贪婪的目光,忙笑嘻嘻地抢过,“知道知道,多谢锦儿姑娘。”   锦儿眸中浮起嫌恶之色,冷声道:“快从后门走吧,船已经在等了。”   “这就走。”周阿福嘿嘿笑着,忙偷偷摸摸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锦儿注意了眼四周,确定无人后,闪身出了后花园。   周阿福边乐呵呵地数着银两,边赶往码头,忽眼前闪过一道黑影,还来得及看清来人,胸窝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便被踹飞撞在树上,刚落地,人影如箭似梭般来至眼前,脑海中一道白光,背脊被人一脚踏上,骨折般剧痛袭来,疼得周阿福龇牙咧嘴,痛吟不止。   “疼么?”   那阴冷凶残的声音是来自幽冥来使?周阿福转脸抬眼,不……不是幽冥来使,但眼前的人面色阴冷,目露凶光,却比幽冥来使更加可怖。   是墨香!   周阿福终于回归现实,疼痛将他带入莫大的恐惧之中,连连告饶道:“疼疼疼,求姑奶奶饶命。”   “滋味感受吗?”   “不好受,饶命啊!”   “那就再受一次。”   墨香脚微一使力,周阿福顿时痛得哀嚎起来,最后直接是痛昏了过去……   待他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阴暗潮湿的小木屋里,整个人如同如同粽子一般被缚绑在一木桩子上,周围散发着霉腐气味,不由令人想要呕吐,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挂了个大饼。的确是大饼没错……   “姑奶奶,您这是要做什么?”周阿福望着站在他面前如同恶魔一般的女子,眼神恐惧无比,浑身如同抖筛一般。   “这是你这几日的吃食,慢慢吃,吃完可就没有了。”墨香指了指挂在他脖子上的大饼,冷笑着说道。   “姑奶奶饶命啊,你想知道什么真相,小的都告诉你!您就饶过我吧!”   “到时自有你张嘴的时候。”墨香扬手一巴掌,直将他煽得口吐鲜血,眼冒金星,“这张混淆是非的嘴要不是还有用,真想把它给缝起来……”   * * *   这是一片白雾缭绕的竹林,看不见天上的日头,阴森冷冽,风呼啸不止,似鬼魅魍魉哭喊哀嚎的声音。   这是哪里呢……   梅英壮了壮胆,往前走,脚踩厚厚一层枯竹叶的地上,发出沙沙的怪声,越往前走,雾气越重,白白茫茫一片,有些视不大清路。   “有人么?”梅英喊,伴随着回音,柔弱的女声在竹林里荡开来,连风也在作出回应,刮得更狠了,将整片林子刮得风云涌动,忽地又止住,让人胆颤心惊。   “有人么?有没有人?”梅英不断的往前走,却始终遇不到一个人。   雾气逐渐散开,远处隐现一所木屋。   梅英一喜,刚要奔过去,却看见那门里撞出两人,一妇女和一女娃儿,两人急匆匆的逃离那所屋子,好似里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   那木屋‘咿呀’一声响,一黑袍男子出现在梅英的眼前,他那双似乎能将生命吞噬的幽黑眸子穿过迷蒙的白雾直向她射来,是如此的清晰,以致于刻进了骨髓血肉之中,恐惧令得全身颤抖不止,她记起来了,那双眸多么熟悉啊,是她幼年的梦中徘徊不去的阴影……   竹林间风起云涌,处处回荡着那男子令人肝胆俱裂的大笑声以及冷森森的话语。   “把孩子给我……”   “哼,贱妇,你是不是还忘不掉他……”   “因为这孩子,你才失去了心爱之人,把她给我吧,这样你就可以去找他了……”   “我会好好爱护这孩子的……”   那声音仿佛冰锥一般,不断刺痛着梅英的耳膜,好疼,不想再听了……梅英拼命与那声音抗争着。眼前忽现一道红光,随即那道红光将整片竹林也染就成了一片红色,就连天也是红色的……   浑身似被火灼烧着,好痛,好煎熬……   穿过熊熊火焰,梅英来至一片杏花林中,花雨纷纷下,立着一白衣少年,他的笑容如此温柔,身子似乎没那么灼热了,只感觉了温暖,正当梅英想要迎上去,那少年的身影却越来越淡……   “请不要消失!”如同撕心裂肺般的呐喊,不禁泪流满面,隐隐约约,有人温柔地替她抚去泪痕,是谁呢……   梅英缓缓睁开眼眸,眼前出现一抹妖娆红影,如同那白色般,这也是刻骨铭心的色彩,迷迷糊糊间,疑自己仍在做梦。   “没想到做梦都能梦见你啊……”梅英发出一声感慨。   “傻丫头,这不是做梦……”   发被温柔的手触碰缠绕,却传递着炽热的情感,梅英蓦然一惊,忙揉了揉眼睛,看清眼前之人,终于确定了这不是在做梦!   "别乱动,会扯到伤口……"   梅英挣扎爬起,却被花洛阻止,复躺回床上,却忍不住怯声问道:"你是生我的气才回来的么?"   "你胡思乱想什么。"花洛伸手轻弹她的额头,这时注意她苍白的脸色,心口微缩,柔声问道:"伤口疼吗,让我看一下。"   "不行,不能看。"梅英压制着花洛想要掀开被子的手,脸隐约发烫,伤口也随之灼痛起来,梅英额头不由冒起冷汗。   见她脸色愈加惨白,花洛眉头一拧,"我需要查验一下你的伤势,看是否还需要大夫。"   "我已经无大碍了,不需要大夫。"梅英别扭道。   "听话。"花洛神色严肃起来。   梅英被他的强势所慑,当下怯了几分,又怕他执意要检验伤口,便急道:"我伤的是屁股,是屁股啦,你还要看?!"话刚说完,梅英呆若木鸡,天,她说的什么话……   花洛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朗笑开来,挑眉戏谑道:"如果你给看,我并不介意。"原是害羞的原因啊,稍微松了口气。   "你……你想得美。"梅英羞嗔道,又怕他担心,忙说道:"这几天珠儿一直在照顾我,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不用担心。"   "好,我不逗你了。我让墨香再来给你看看,不然我不放心。"花洛刚要转身离去,却被梅英伸手拉住。   "怎的?"   梅英紧张地望着他,真怕在他的凤眸中看到对她的嫌厌之色啊,心口一阵紧缩,声音忍不住哽咽发颤,"你相信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花洛一怔,而后反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且坚定,"我相信你。"   梅英眼眸渐渐湿润起来,"可是老太妃她们都不相信我。"   花洛坐回她身旁,俯身轻吻她如绸缎般丝滑的秀发,然后激动而变得红润的脸颊,最后那泛着晶莹泪光的眼眸,低声安抚道:"我相信你就行了。"   梅英沉溺于他的柔情中,眸中却升起一抹犹疑,"你为什么如此信任我?"或许是担心她的伤势,所以才如此安慰?   花洛看到她如此小心翼翼和害怕的神色,心顿生骚动,有股想要将此事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的强烈冲动,这股暴躁的想法令他神色逐渐变得阴鸷起来,然在瞥见梅英愈发难看的脸色,心口蓦然一紧,忙收敛戾色,恢复温和,语气揶揄道:   "我这般英俊潇洒你都不勾引,反去勾引那一无是处的混蛋?说什么我也不信。"   再次听到他戏谑的话语,梅英心中却无半点不快,反而轻松下来,一直梗在心头的那根针逐渐消去,脸上泛起愉悦之色,"你少自恋了,这世上比你长得好看的人多得是。"   "真的么?"花洛牵起她的手,落下无数细碎的轻吻,眼低满是柔情蜜意。   梅英心如鹿撞,"好啦好啦,你最英俊,最潇洒,请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了。"   "受不住了?是不是很想冲进爷的怀抱。"花洛笑吟吟地诱导着。   “恩。”梅英毫不犹豫地点头。   如此坦诚,不掩饰情感的她,倒让花洛微微吃了一惊。   "可是我……"梅英害臊道,正因为伤口在背脊及屁股上,所以梅英此刻只能趴伏在床上……   花洛自然明白她的顾虑,却依旧朝她敞开诱人的怀抱,梅英当即顾不得许多,起身冲进了他的怀抱,花洛顺着她的势躺下了床,让梅英伏在自己身上,不至于触碰到伤口。   "好想你……"梅英埋进他的胸膛,汲取着属于他的温暖气息,本以为还要好久才能相见,她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我也是呢……"花洛在她耳边呢喃,两人紧密相贴,花洛却只敢轻拥她的肩膀,担心弄疼了她,被她如此依偎着,花洛心间涌起从未感受过的柔软与温暖,然脑海中骤然闪过一甜美的笑脸,心口一震,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撕扯着,尽管痛苦,尽管纠结,他依旧他舍不得放开怀中的人。   "没事了,我在。"他神色略有恍惚,情不自禁地一遍又一遍地吻着怀中人的秀发。   梅英突然想起重要的事,半撑起身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此事的?"   "是墨香。"花洛神思回归。   怪不得这几日她总不见墨香,问珠儿她也说不知道,梅英不禁担心地问:"这么擅自回来,岂不是在抗旨?"   花洛揉了揉她的头,安慰道:"无妨,我已将谕令交给林琛,让他先替我去了。"   梅英蹙眉道:"不行,你的事要紧,你还是先回去吧,你不管我的,我没事。"   "别逞强,等我处理完你的事,我再回去。"花洛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将她重新揽入怀中。   "可是……"   "不许可是。若不能确保你平安,我去了也会一直挂念着你。"   梅英得知他的心意,内心涌起一股滚烫的热流,那股热流直抵眼眶,于是不再劝阻,埋进他的怀中。   第八十六章 摊牌   花洛坐在安晴院大堂内,手紧握住太师椅扶手,指尖微微泛青,神色严峻,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老太妃听闻花洛归来的消息,震惊得连更衣梳发都等不及便穿着寝服由王嬷嬷扶着赶了出来。   "洛儿,你怎么回来了?你这可是抗旨啊。"老太妃一脸严肃道。   花洛脸上闪过一抹愠色,但他依旧隐忍克制着情绪,对老太妃持着恭敬之色,沉声提醒道:"祖母,就算梅英犯再大的罪,她也是我的贴身侍女,也该由我亲自审问,您不该私自处罚她,还要将她赶出王府。"   老太妃没想到花洛竟为这个缘由赶回来,一时气得头脑发昏,被王嬷嬷扶住才堪堪站稳,怒斥道:"洛儿,你冒着杀头的风险赶回来,竟只是为了一个女子?"   花洛到底顾及老太妃的身体,沉默下来,待老太妃情绪稍微稳定,方低声道:"她对我很重要。"声音虽轻,透着一股坚定不移的力量。   "重要到连命都不要了?"老太妃难以置信道。   花洛坐在太师椅上,手扶着额头,微佝偻着身子,神色似哀切又似茫然,竟有股无助之感,"若不能保护她,我宁可不要这条性命,我已经错过一次了,不想再错第二次,更也不想步入爹的后尘……"   "洛儿……"老太妃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往后退,王嬷嬷连忙扶着她坐到椅子上,又为她倒了杯热茶,老太妃颤抖着手接过饮啜一小口,努力平稳着激动的情绪。   "墨香。"花洛忽朝外喊道。   外边的墨香闻言把周阿福推进来,令他跪在老太妃面前。   "是谁指使你诬陷梅英的,向老太妃全都说明吧。"墨香道。   周阿福吓得战战兢兢,忙磕头求饶道:"回……回禀老太妃,是锦儿,锦儿姑娘指使小的诬陷梅英的,都怪小的见钱眼开才答应锦儿演这场戏,其实小的之前根本没见过梅英,小的知错了,求老太妃饶恕!"   什么?!老太妃震惊道:"怎么会是锦儿指使你去做的?"   "小的说的句句属实。"周阿福忙从怀中掏出银子,"这都是锦儿姑娘给小的一百两封口费,她本让小的离开王府的,不料,小的却给墨香姑娘抓回来了。"   老太妃一时气愤,未曾深究其中缘由,便道:"锦儿不过一个奴婢,何来那么多银两!她又跟梅英无冤无仇,为何要诬陷梅英!"   "这个锦儿姑娘并未告诉小的,小的也不知道了。"周阿福道。   "小姐,其实这个也不难猜……"王嬷嬷向老太妃使了使眼色。   老太妃恍然大悟,"你是说是……"猛地住嘴,没说出沈柔君三个字。   "没你的事了,还不快滚!"花洛狠戾道。   周阿福吓得屁滚尿流,全身瘫软,被墨香拖了下去。   老太妃神色疲惫道:"罢了,此事是我的错,是我屈打了她,但你也不该为了一个奴婢冒着抗旨之罪赶回来啊。"至于柔君那孩子,她向来洁身自好,怎会做出这等污蔑她人之事来?不过服侍她的锦儿倒是精明得很,怕是有怂恿的嫌疑。   "不,她将是要与我共度终生的人。"花洛望着老太妃,目光坚定。   "你说什么?!"老太妃只觉得当头棒喝一般。   "我要娶梅英为妻,本来想从邕州归来再与祖母慢慢商量此事,可是如今却不得不说了。"   "你……你说要娶梅英为妻?娶一个奴婢为妻?你是想丢我王府的脸么?这门婚事我不会同意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祖母,我并非要征求您的同意,只是知会您一声,就算您不同意我也要娶,若是您不同意,我也只能带她出去自立门户了!"   老太妃直起身,指着花洛斥道:"你……你为了一个卑微女子竟如此违抗我,好好好,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个个都是痴情种,好好好得很,你要娶便娶,我什么不管了!"拽紧王嬷嬷的手臂,"扶我回房!"   花洛望着老太妃踉跄的身影,知道自己过于急切了,然一涉及梅英的事,他总是容易乱了分寸……   沈柔君正坐于妆台卸钗环,锦儿不顾命的径跑进来,沈柔君见此情景,微感不妙,"锦儿,发生了什么事?"   锦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她跟前,哭道:"小姐,救救我啊。"   沈柔洛愕然道:"你先说发生了什么事?"莫非老太妃知晓了真相?   "小姐,王爷他……他回来了,而且还把周阿福抓回来了,这会儿只怕周阿福把事情全都捅露出去了。"锦儿此时也六神无主起来,她万万没想到王爷竟会如此在乎那个贱婢。   沈柔君听了锦儿的话,惊得软瘫在凳子上,手中的象牙梳跌落地下,分为两截,面如梨花般白,"怎……怎么会这样?"   "小姐,这下怎么办啊?王爷一旦怪罪下来,奴婢还能活命么?"锦儿汗泪交流。   沈柔君手抚着她的肩头,颤声道:"锦儿,你别怕,表哥不会是那般无情之人,明天,明天吧,我去求求老太妃,不行我就求表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锦儿伏在沈柔君膝前,恸哭道:"小姐,锦儿什么都不怕,就怕若是锦儿有个三长两短,谁来照顾小姐啊。"   沈柔君见此凄凉景,也不由跟着双眸淌出泪来,心中却悔不该听锦儿构陷于人。   次日清早,沈柔君勉强让锦儿替自己梳洗一番,准备去老太妃那打听情况,不料墨香却带着一帮人进到她的院中,二话不说,便要把锦儿绑住带走。   沈柔君急忙拦住她们,"墨香,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不允许你们带走锦儿。"   墨香冷声道:"锦儿作为婢女本该恪守本分,尽心尽力服侍主子,却在主子面前挑惹是非,随意诬陷她人,欺上罔下,此等可恶之人不宜再侍候柔君小姐。"   锦儿吓得嚎啕大哭起来,用力想要摆脱束缚,"小姐,救我啊……"   沈柔君看到锦儿哭得如此凄惨,十分不忍,"锦儿是我的贴身侍女,她做了什么错事,理应由我来审问,要去要留也该由我来决定,你们不能决定她的去留。"   墨香原对沈柔君抱有几分好感的,但一想到她竟害得梅英差点丧命,便忍不住多话道:"小姐,王爷要全您的名声,还请小姐不要得寸进尺的好。而且奴婢等人只是听从王爷吩咐罢了,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可亲自去质问王爷。"   墨香的一番话几令沈柔君羞惭欲死,再也说出半句话来。   "小姐,救我,救我啊……"   沈柔君紧抿双唇,忍着泪水眼睁睁地看着锦儿被带走,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时,王嬷嬷扶着老太妃过来,沈柔君心头一丝希望,连忙跪倒在老太妃面前,哀哀替锦儿求情道:   "外祖母,求求您救救锦儿吧,锦儿她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照顾着我,对我而言,锦儿就如同我的姐妹一般啊,外祖母,锦儿她知道错了,求您替她说说话吧。"   老太妃心疼地要扶她起来,"君儿,此事乃你表哥做主,我也干涉不得啊。"   沈柔君死活不肯起身,"外祖母,表哥一向听你的话,只要您替锦儿说一句话,他不敢违拗您的。"   "君儿,你表哥这次是动真格的了,你真是糊涂啊,哪怕你再不满梅英那丫头,你也不该纵容锦儿去诬陷她啊,你可知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贞洁’两字?"   沈柔君闻言眼泪直流下来,心中也觉羞愧,"是君儿一时糊涂,君儿知错了。可是……我与他好歹表兄妹一场啊,梅英她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他为了一个外人却要赶走我最亲近的人?"   老太妃安慰道:"君儿,你表哥已经有在为你着想了,他为了全你面子,才默认此事乃锦儿一人所为,我与你表哥也因为此事产生了隔阂,此事我也不好再插手过多。"   "表哥竟会为了一个奴婢不惜违抗外祖母您么?"沈柔君心中不由十分愤懑,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啊,为什么表哥宁愿要她,也不愿娶自己……   "君儿,经此一事,只怕王府以后之事都由不得我做主了,君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外祖母会趁早为你找一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的。"老太妃神色万般无奈道。   沈柔君惊愕,"外祖母这是什……什么意思?"   第八十七章 温存   "父皇他根本不想立本王为太子,官员反对几句话,他便将立太子一事搁置下来,这一等又不知要等到多久!"慕容沅刚回至府邸进入室内,便将桌案的书籍文件全部拂倒在地,却仍旧无法熄灭怒火。   赵子恒一旁劝道:"殿下息怒,皇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朝中虽有部分官员反对,但也有一半的官员拥立您的,殿下此时宜静下心来,好好商量对策。"   "那反对的官员分明是站三弟那边的人,他凭借着处置‘吃空饷’一事,得了些许人心,可你怎知,那本该属于我的功劳,本王实难咽得下这口气。"慕容沅发指眦裂。   "殿下,容说句冒犯的话,您这般容易心浮气躁只怕是无法成就大业的。"赵子恒立定冷笑道。   "你!"慕容沅闻言勃然变色,沉默片刻,忽地坐了下来,一壁想一壁叹道:"罢了,的确是我一时冲动了些。"   正说着,一暗卫进门来向他禀报消息。   "回王爷,我等人在红石山埋伏,然却只等来了靖阳王的贴身跟随以及仆从等人,并未看到靖阳王的人影,因此我等不敢擅自行动。"   慕容沅听罢心中暗暗纳罕,这是如何回事?   * * *   梅英进屋之时,花洛正歪靠于榻上闭眼假寐。   梅英于是放轻了脚步,走至榻前,将药膳放于榻几上,而后细细打量他的面庞,几日不见,他倒是清减了许多,是为了她的事吧?总怪自己没用,不仅帮不了他分毫,还累他为自己这般伤神。   哎……梅英轻叹了一声,忽瞥见榻几上放着一封打开着的书信,正要伸手过去拿来折好,却被突然横来的手吓了一跳,慌忙缩回了手。   花洛微蹙长眉,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怎么叹起气来了?"而后不露声色地将那信折好纳入了怀中。   "没什么事。倒是我打扰你休息了吧?"梅英抱歉道。   花洛摇了摇头,拉起她的手,轻柔道:"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梅英正说着忽见他面露不满,循着他的视线看却是几上的药膳,忙解释道:"这药膳是墨香熬的,我只是在一旁指点一下而已。"   花洛凤眸细细打量她的脸色,见她面色红润,才露出些许安慰,"伤好些了么?"   "已经不疼了。你喝点粥吧。"梅英想要将汤匙递给他,却被他拒绝。   "待会儿吧。"花洛忽地伸手搂住梅英的腰身,头抵着她的小腹,轻轻蹭了几下,而后抬起头,半眯着凤眸,懒洋洋地笑道:"还是有点困呢。"   没想到他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梅英不由看呆了。   "怎么这般盯着我看?"见梅英痴痴地望着自己,花洛笑意加深。   "我……"梅英不由难为情起来,"那你再眯一会儿吧,我先出去了。"已然忘记了来意。   "我们一起睡。"花洛的手自她纤细的手腕滑至她的手背,指尖轻轻在上面撩拨了下,梅英不由一阵颤栗,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呢,人便被他拽进了怀中,花洛埋首在她颈项间落下一吻,而后笑侃道:"真是玉软香温呢。"   梅英气得直捶他胸膛,然被他这么一打趣,梅英蓦然想起正经事来,真是糟糕,怎么把如此重要的事给忘了,真是,"那个……有件事想求你。"   "什么事?"花洛漫不经心低笑道,手犹自在怀中人的身上悄然摸索。   身子传来一阵阵酥痒,梅英却无法分心去管束那只肆无忌惮的手,"嗯……柔君小姐本来是个可怜人,父母逝世,迫不得已寄人篱下,锦儿一直陪伴她左右,如果把锦儿赶走的话,柔君小姐会痛不欲生的。"   旖旎氛围被梅英瞬间打破,花洛手在那不堪一握的腰间撒气似的拧捏了一下,引起梅英一声轻吟,才抽回手,梅英登时松了口气。   "除了这个,还有呢?"花洛板着脸,冷声道。   好可怕的表情,不行,更紧张了。然她还是一鼓作气道:"唔……还有翠云,我初到王府她一直很照顾我,所以我想……"花洛的脸越来越黑,梅英的声也越来越低,直至终止。   "要我放过她是不是?"花洛眯了眯凤眸。   他不会真生气了吧?梅英忐忑地点点头。   "想都别想,我不会放过试图伤害你的人,所以你说的我都不会答应。"花洛没好气道。   所以她都白说了?梅英叹了口气,不由感到失落,她知道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岂能被她轻易地左右想法,她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起……   花洛见不得她这般委屈神色,只好婉言道:"你听我说,我并非要她们的性命,她们离开了王府,还会有别的选择,只有让她们不再出现在你的眼皮底下,我才能心安。"   "你太小心翼翼了。"梅英小声嘀咕道,然心中却是无比自责,他到底是为了她,要是她再敏感细致点也不至于被翠云欺骗,他也不会抗旨回京,一切都因自己而起,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可另一方面,沈柔君毕竟是他的表妹,如今她因失去锦儿如此的伤心,若是有什么不测,他也会感到后悔的吧?   "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有墨香在,你会有怎样的处境?你为她们着想,可她们却想要你的性命。"花洛语气夹杂了一丝激动。   梅英见说服不了他,心中不由憋起气来,憋得她满脸涨红,双手环胸,嗔道:"可是那都是因为你引起的,你是罪魁祸首,这张万恶的脸,哼。"   花洛前一秒还在生气中,下一秒便她赌气的娇憨态逗乐,复将她拥入怀中,软声道:"总之,你什么都别管,这个恶人便由我来当好了。"   "当真无转圜余地?"梅英小心试探。   "无。"花洛斩钉截铁。   梅英半撑起身子,与他大眼瞪小眼,气氛再次冷凝到了极致,就在梅英准备起身离榻之际,花洛忽一改严肃,变得一脸悲情起来,唉声叹气道:"我这几天为了你都没能睡好觉,你可不可以别忙着心疼别人,心疼心疼你的未婚夫。"   这几句话犹如致命一击,梅英瞬间一败涂地,眸中浮起浓重的愧疚色彩,"那个……对不起……"   花洛暗自得意,却仍旧苦着脸,"嗯……那就让我好好睡个觉,不要打扰我,一切待睡醒后再说。"   "那你睡,我不打扰你。"梅英安静地伏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嗯……好像就这么被吃得死死的了。   花洛下巴越过梅英的头顶,唇角微微上扬,弯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怎知,只因这一次的妥协,注定她从此再无胜算。   第八十八章 入狱   次日,听雪院。   众丫鬟仆妇正在洒扫亭轩,修剪花草,忽听一阵人声鼎沸,一帮官兵如虎狼般拥进来,包围了整个院落。   "邢部奉旨拿人,靖阳王花洛何在?"领头官兵大喝一声道。   众人闻言皆惊乱做了一团,战战兢兢哪敢出半点声响。   "我在此。"一道从从容容的声音自房内而起,随后花洛悠然现身,依旧是那一派轻裘缓带,风流潇洒之姿,身后还跟着一面无表情,神色波澜不惊的侍女。   原先还耀武扬威的领头官兵此刻见到花洛这般优哉游哉姿态,竟忍不住心生郁闷,敢情这王爷以为他要请他去邢部喝茶做客?   那官兵不禁收起了势焰,中规中矩道:"圣旨下,靖阳王花洛抗旨私自回京,无视朝廷律令,此乃罪一,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其罪二。今日勒令逮捕下狱。钦此。"   "我随你们回去就是了。"花洛微微一笑。   他这一笑,可谓是万物失色,那领头官兵不禁看呆了,不曾想这世间果真有容貌绝艳却又不显露女气的男子,且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姿仪皆透着高贵优雅,令人在不经意间心生仰慕,怪不得坊间传言,这位王爷乃吃女子芳心的恶魔。   "带走。"领头官兵不自觉缓和了语气。   梅英回到院内看到这番情景,不禁错愕万分,慌忙冲过去想要追问究竟,却被几名官兵阻拦,不允许她上前。   "可容我与她说几句话?"花洛视线转向领头官兵,温声请求。   那领头官兵闻言示意那几名官兵放手,梅英脱离了束缚,仓皇向花洛身旁而去,眼神无比焦灼道:"这发生了什么事?"   "别担心。我很快回来的。"花洛旁若无人地将梅英拥入怀中安慰。   那领头官兵见状不由尴尬地伸手搓了搓鼻梁,转开了视线,这靖阳王果然不负风流名号,都身陷囹圄了,还不忘儿女情长。   "是不是皇上怪罪下来了?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梅英颤巍巍道,说着掩面啜泣起来。   花洛凤眸一凝,蹙眉严肃道:"别哭,你要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梅英揉了揉眼睛,正色道:"我……我没哭,沙子进眼睛里了。"   "很好。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有事。你可信我?"花洛凝望着她,眸中满是自信之色。   "我信你。"梅英点点头。   "那乖乖在家等我,替我照顾好祖母她老人家。"花洛笑道。   "嗯,好。"梅英又乖顺的点点头。   花洛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放开了她,神色犹豫地看向一旁的墨香,"墨香……"   "我明白的,爷,您放心吧。"   花洛不放心地看了眼强忍着难过却不敢哭泣的梅英,心中长叹一声,这才随官兵离去。   "他会没事的吧?"梅英又揉了揉眼睛,不让眼泪流下。   墨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   老太妃听闻花洛被逮捕入狱的凶迅,一时气血上涌,竟昏厥了过去,待醒来后却已是二鼓时分,这期间沈柔君来探望过一次,因失去锦儿的原因,沈柔君一直神思恹恹,又经此一吓,身子更加虚弱,大有摇摇欲坠之势,王嬷嬷见状便劝她回院中休息了。   "我的洛儿啊。"老太妃一边流泪一边唤道,恰逢梅英端着热粥过来,老太妃顿时怒火攻心,气骂道:"你来作甚?要不是你,洛儿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梅英满脸羞惭,把粥放在床头边的几上,绞着衣袖小心翼翼道:"老太妃,您这一天滴水未进,先吃点粥,再喝药吧。"正如老太妃所说,都是因为她才害得花洛入狱,她真的没脸面对老太妃,可是她答应过花洛要好好照顾老太妃的,如果连这个都无法做到,她还有资格成为他的妻子么?   "看见你就心烦,你出去吧,我不想见你。"老太妃冷下了脸,不耐烦道。   梅英不由敛声屏气,心中纠结成了一团乱麻,老太妃如此不待见与她,她到底该走?还是该留?真是进退两难啊。   见梅英呆呆地站着,老太妃只当她把自己的话当做了耳旁风,怒斥道:"还不出去!"   梅英急忙福了福身子,告退道:"既然老太妃您不待见梅英,那梅英便告退了,还请老太妃莫要生气。"哎,算了,还是出去为好,以免加重老太妃的病势。   没走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面对老太妃的怒目而视,怯怯道:   "粥……您记得吃,就算您再不待见梅英,也千万不能与身体过不去,要……要以身体为重。"梅英憋着一口气说完转身便疾走,慌乱间迎面撞上王嬷嬷,王嬷嬷"哎呦"一声,"对不起……"梅英手足无措地连连道歉,而后慌忙逃离了卧室。   王嬷嬷边笑着走向床边,"小姐,您太严厉了,瞧把这孩子吓的。"   老太妃不满道:"你看看她,说她两句,她就做出一副受了百般委屈的模样,毫无气度,走路也莽莽撞撞,没个大家闺秀的气派,这哪是当王妃的料?"   "这不是刚刚开始嘛,往后小姐您可以多多教导她的。"王嬷嬷笑道。   "我还教导她?她想得倒美。"视线不经意间转到几上那碗热气腾腾,勾人馋欲的鸡肉粥上,脸色莫名平和了几分。   "小姐,您也别怨梅英了,王爷出了这样的事,梅英她也十分难过,但她一听说您昏倒了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便急忙赶来了,大夫给您瞧病,她表现得比老奴还紧张,待大夫看完了病,又仔细询问您的身体情况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大夫开了药方,便忙进忙出地给您熬药,煮粥,整整忙了半天,一刻也没见她休息,这些老奴都看在眼里啊。"   "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老太妃佯装不耐烦的样子。   * * *   墨香来到狱中,将随身所带银两悄然递给狱官,那狱官见左右无人,当即收下示意她进去,墨香谢了一声,径自入了囚牢,但见花洛虽处牢中,却依旧丰神洒落,并无狼狈之姿。   "爷……"   狱官打开了牢门,让墨香进去,又嘱咐道:"此事魏王下了密令,言此案关系重大,本不允许任何人探视的,还请姑娘莫要久留。"   "多谢狱兄给予方便,他日必不忘这份情义。"花洛言笑晏晏道,似乎丝毫没有身处绝境的意识。   这位风流王爷似乎并不像坊间谣传那般乃碌碌庸才,在他的身上自有一股令人想要拜服的魅力,并非因为他的容貌,而是气质所致。"王爷客气了。"狱官道,对他的恭谨自心间油然而生。   待狱官离去后,花洛才问道:"府中一切可还好?"   "一切都好,就是老太妃前日听闻您入狱的消息,伤心过度晕了过去,不过大夫说并无大碍,且有梅英王嬷嬷照顾着,想必很快就会好的。"   "那便好。"花洛点点头,又问:"她怎样?"   墨香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梅英她很坚强,爷不必担心。"   花洛这才放心下来,"墨香有件事需要你帮我去做。"   见他神色极为严肃,墨香知道此必然与他设法出狱有关,于是忙道:"爷吩咐便是。"   花洛从怀中拿出一羊脂玉佩交给墨香,"我要你拿着这块玉佩替我去找两个人。"而后将其需做之事秘密告知于墨香。   墨香认真听完后,道:"奴婢知道了,定不负爷所托。"   第八十九章 逼嫁   花洛入狱几日,靖阳王府上下人乱如蚁,惶恐不安。   这日,老太妃因想着花洛之事,而坐卧不安之际,忽来人禀报,说是魏王到访,老太妃虽不知魏王上门所谓何事,却只好吩咐侍女将其迎入大堂好生侍候,自己则勉强打起精神,让王嬷嬷服侍换了盛装,方出门会客。   刚至大堂,便见堂内摆放了许多裹着红绸的箱笼,不由错愕万分。   慕容沅起身向老太妃作了一揖,笑道:"一些小礼,不成敬意,望老太妃你莫辞。"   老太妃连忙还礼,诧异道:"王爷何故备如此重礼?"   "实不相瞒,本王特上门来提亲。"慕容沅开门见山道。   老太妃更是吃了一惊,不过话说这彩礼都直接送上门了,确定这是提亲而不是强取豪夺?   老太妃平复了下心情,客气地邀请慕容沅落座,又命侍女换了新茶,两人饮罢茶后,老太妃才问道:"不知魏王爷看上了我府中的哪一位?"   慕容沅放下茶杯,道:"正是老太妃您的亲外孙女沈柔君。"   "王爷想娶君儿?"老太妃惊愕道,他何时与君儿有过接触?   "没错。"慕容洹坚定道。   老太妃暗中打量了几眼慕容沅,这魏王仪表的确出众,只是过于盛气凌人了些,而柔君本是温柔和顺之人,只恐招架不住他,况且他们如今正争皇储争得如火如荼,若将来他势败了,柔君必然跟着受累。   "这……这个,王爷,我需要询问一下君儿的意思,可否容许些时日,我再给您答复。"老太妃为难道。   "也好。"慕容沅悠然笑道,端起茶小啜一口后,忽然道:"对了,老太妃,我听说靖阳王犯了事,如今已入了邢部大牢?"   "您也知道了啊……"一提此事,老太妃顿愁眉锁眼起来。   慕容沅但观老太妃神色,随后正色道:"此事说严重也不严重,只要本王向父皇求一下情,父皇定会从轻发落的。"   老太妃微喜道:"王爷当真愿意替洛儿求情?"   "若是老太妃您与本王成了亲戚,那您靖阳王府的是当然就是本王的事。"慕容沅笑得十分温和,然而那笑里却透着隐隐的威胁。   老太妃犹豫片刻,道:"这门亲事我会和君儿好好说的,今晚过后便给你答复。"   "那么有劳老太妃了。"慕容沅起身谢道。   话说老太妃将魏王上门提亲之事告知沈柔君,沈柔君听后竟滚滚泪落,死活不肯嫁给慕容沅。   "君儿,魏王他仪表堂堂,身份尊贵,更难得的是他对你痴心一片,我想嫁给他也不委屈了你。"老太妃谆谆相劝。   "外祖母,我不想嫁给魏王。"沈柔君哭得凄然,外祖母不是希望她嫁给表哥的么?她为什么突然反悔要她嫁给一个连见都没见过的人。   经过之前的事已经将她折磨得形容消瘦,此刻又哭得如此哀恸,便更显可怜了,老太妃十分心疼,陪着流下了眼泪,"傻孩子,你难道还想着嫁给你表哥不成?   沈柔君伏于老太妃膝前,苦苦哀求道:"外祖母,君儿不想嫁给魏王,表哥若是非要娶那梅英为妻,君儿也认了,君儿只求能够留在表哥身边,哪怕只做个侧室。"   "堂堂的魏王府正妃你不做,却选择做一个妾室,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君儿,你表哥对那女子的情意你还看不出来么?你和锦儿生出那样的事端来,你觉得你表哥还愿意娶你做妾室么?君儿,外祖母也是为了你好。"   "那我宁可这辈子不嫁人。"沈柔君只觉得心如刀割般生疼,难道这是老天对她心怀嫉妒的报复么?   "胡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乃大户人家,该婚不婚,有失体统。"老太妃声色俱厉道。   老太妃从未对她如此疾言厉色,沈柔君大概明白事情已无转圜余地了,不由悲伤欲绝道:"外祖母,您不要逼君儿。"   老太妃语气软了下来,无奈道:"不是外祖母逼你,我这也是为你好,况且你表哥这事也因你而起……你若是嫁给了魏王,魏王便会在皇上面前为你表哥求情,你表哥才能有救啊,君儿,你就当救救你表哥吧……"   "外祖母,您别说了,我嫁,我嫁还不行么……"沈柔君掩面痛哭。   老太妃见此情景,也觉惨然,于是将拉起身搂入怀中安慰道:"好了,孩子,莫要哭了,我们做女人的,有几个结婚之前就与夫君相识相恋的,大多数都是婚后才开始相处的,其实夫妻之情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况且魏王容貌,气度皆不凡,又是堂堂一亲王爷,想要嫁给他的人千千万万,他却偏偏看中了你,君儿,这是你的福气啊。"   "外祖母别说了,君儿知道了。"沈柔君此刻已然肝肠寸断,根本听不进去丝毫这些话语。   老太妃只好作罢。   待老太妃去后,沈柔移步至卧室,倒身朝床里睡下,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此身寄人篱下已是凄凉,如今更是连唯一的念想也没了,锦儿也离她而去,本以为外祖母看重她,结果自己毕竟还是一个外人,自己孤零零一人存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寻了短见方觉干净,可是若她寻了短见,表哥如何得救?若是靖阳王府因此断了香火,自己岂不是大罪人么?嫁娶由不得自己,生死也不得自己,沈柔君不禁再次恸哭起来。   皇宫,御书房内。   慕容皇帝的贴身太监王直趁他正沐手之际,悄然将御案旁夹在底下的一本奏章抽出,压在了最上方。待慕容皇帝回来批阅奏折,拿起奏本一看,眉不皱了下,"这侍中李卿平日里沉默寡言,极少为人说话,这今日怎么竟替靖阳王说起情来了。"   王直侍立一旁察言观色,闻言眼珠子滴溜一转,尖着嗓子道:"皇上,您忘了,这李卿本是前骠骑大将军花煜的部下,当年一直跟着花煜四处征战,为国效力,如今估摸着是念旧情替他的儿子说几句话罢了。"   慕容皇帝点点头,"原来如此,你不说朕倒是给忘了,对了,如今花煜可还是在岫云观当道士?"   "回皇上,是的。"   慕容皇帝沉默片刻,忽然问道:"王直,你可觉得当年是朕断了他的前程?"   王直小心翼翼应对道:"当年已是四海无虞,国家太平之势,本无需再动兵戈,收回兵权实属正常,况且皇上你不是加封他一个世袭郡王么?至于他为何要去当道士,奴才倒是听过一些传言。"   慕容皇帝忽感好奇,"什么传言?"   "为了一个女人。"王直故作神秘道。   "女人?"   "奴才听闻花煜当年曾有过一个心爱女子,两人原本决定战争结束后便成亲的,然他班师回朝之后,那女子却已嫁作人妇,所以花煜才伤心欲绝,想去当道士。"   慕容皇帝拍案不满道:"简直胡扯。堂堂一震慑四方的大将,却被你们说的这般儿女情长。"   王直忙跪倒御案前,诚惶诚恐地解释道:"皇上,这可不是奴才说的,是坊间传言的,至于这花煜是不是真个情长奴才着实不知,不过花煜一生只得靖阳王这一个独苗却是事实,奴才听闻这靖阳王到如今都未曾娶妻,未育有一子,若是此番有个什么不是,这靖阳王府就断了香火了。"   "朕听你言语,怎么好似也在替靖阳王求情呢。"慕容皇帝笑着打趣道。   王直脸上浮起奉承的笑容,"哎呦,冤枉啊,皇上,奴才不是怕你若重罚靖阳王,日后回味起来埋怨自个嘛,所以才稍微的提醒一下您,至于皇上您得知此事后,要如何处置靖阳王,这个奴才不敢再妄言,全凭皇上圣裁。"   "朕倒想放过他,可这靖阳王太不识大体,抗旨私自回京?这叫何事!"慕容皇帝语含不悦之色。   "皇上,这靖阳王实是难堪大任之人,之前奴才还有些疑虑,如今倒是信了。"   "朕听你这话好像是知道些什么?"   王直回答道:"这个……奴才之前就听闻这靖阳王整日流连于花丛柳陌之间,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王爷。你要他当个温柔乡里的将军他绝对是个常胜将军,若要他真刀真剑的上,只怕是强人所难呢。"   "那你之前怎么不提醒朕?"慕容皇帝皱眉道。   "奴才这不也恐是误传嘛,况且又有魏王力荐,奴才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这次靖阳王有此举动,恰恰验证了传闻的真实性么,这靖阳王他就是个贪生怕死,一无是处的空囊王爷啊。"   慕容皇帝顿时好笑又好气,"你啊,就是个马后炮。你说这花煜怎就教出这么一个无用的儿子来。"   "这也是没办法吧,常年在外征战的人自然无暇顾及教育子女之事,而这靖阳王之母又去世早,无父无母在身边看管,自然容易走歪了路。"王直感叹道。   慕容皇帝心中颇有些触动,"罢了罢了,念着他父亲曾为国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便免了其罪罢。"   "皇上仁德,天下之幸啊。"王直立即叩首,溜须拍马道。   "行了,别拍马屁了。"   "皇上,奴才明明拍的是龙屁。"   "你啊你,猴精似的。"   慕容皇帝龙心大悦。   第九十章 决定   花洛归府之日,正是沈柔君出嫁之时。   那日,靖阳王府中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之色,老太妃等人接到花洛出狱的消息,心中大喜,赶着出大门迎接。   少顷,楚王府的马车送花洛归来,老太妃急急下阶相迎,站在台阶上的梅英急迫地迈前几步,追究不敢跟下去。   一见到花洛,老太妃便笑泪交加起来,"洛儿,你可算是回来了,让祖母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花洛凤眸与梅英对视上,两人眉目交缠间,自荡漾着有一股别人难以述说的相思别情,梅英此刻纵有一腔心事,被他这般含情凝睇,却一字也说不出来,只微微红了眼眶,怕当面露丑,梅英忙转开了视线。   花洛也转开视线,向老太妃道:"洛儿无碍,请祖母放宽心。"而后同着老太妃一同进了府,梅英等人紧跟其后。   跨过火盆,花洛问:"对了,祖母,今日府中为何这般布置?"   "今日你表妹嫁给魏王,这真是双喜临门啊。"老太妃笑道。   "祖母,你为何把表妹嫁给魏王?"花洛心中微觉惊讶。   "魏……魏王亲自登门提的亲。反正你又不愿意娶你表妹,她又到了成亲的年纪,总不能终老在我们这王府吧。"老太妃闪烁其词道。   花洛察觉她神色异常,不由沉下了脸,"祖母,我并非觉得表妹不该嫁人,只是事出突然,一时有些诧异,祖母,您实话对我说,您是不是受了魏王的威胁才不得不将表妹嫁给他?"   "罢了,我就实话与你说吧,你能够无罪释放,这全是魏王的功劳啊,你改日可得好好登门去谢谢人家。"   "祖母,您是糊涂了。"   "我怎就糊涂了?"   花洛无奈叹息一声,道:"我之所以无罪释放,乃是侍中李卿上奏求情,并非魏王求情所致。"   老太妃愕然道:"什么?难道魏王是在骗我?不可能啊,他与我们靖阳王府向来无冤无仇无缘,这会儿又结了亲家,怎会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花洛心生些许烦躁,"祖母,此事我无法一一向您解释清楚,只是您日后若是要做什么重大决定还是请您知会洛儿一声。"   老太妃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现在是嫌你祖母无用了是么?"   "祖母,我并无此意,只是您年事已高,不便再操劳过度,您应该好好保养身体,等着抱您的曾孙,府中大小事务洛儿已全部知悉,以后王府便由洛儿来主持公务吧,祖母您大可放下心头大石了。"   老太妃不可思议地望着花洛,总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祖母若无别事,洛儿就回听雪院了。"花洛说罢径自往听雪院方向去了,梅英福了福身子向老太妃告退,也跟了上去。   "这……他……这是怎么回事?"老太妃依旧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小姐,王爷怕是彻底醒悟了,这下是该您真正放手的时候了……"   花洛和梅英回至听雪院,花洛忽地停驻脚步,回头笑看她,梅英喜不自胜,猛地冲上去要扑进他的怀中,却倏然被花洛伸手抵住了额头,不允许她靠近,梅英皱眉不满,连个拥抱都不肯给,难不成短短几日他就变心了?   "身上脏。"花洛笑着解释。   梅英转怒为喜,"我不嫌弃!"猛地扎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花洛伸手回抱,手在她腰间温柔抚摸。   "柔君小姐的事,对不起,我无法阻止老太妃的决定。"梅英抱歉道。   "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   "对了,皇上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你?"   "自是因为爷有这个本事。"花洛挑挑眉,自信道。   真爱自夸呢……梅英忽地抬首,用下巴抵着他的胸膛,柔情似水地凝望着他,娇羞道:"我很是想你呢。"   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呢,他甚是喜欢。花洛俯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含情脉脉道:"我也是啊。"   梅英唇边难以抑制地逸出笑容,两人额头抵着额头,感受彼此的温热与呼吸。   "那个……"   墨香突兀的声音惊了正抵首缠绵的两人,梅英吓得一激灵慌忙后退,一回首,却见墨香倚门而候,似乎站在那许久了,再看向花洛,却是一脸悠哉悠哉之色,这人早就知道墨香站在那!真是……梅英脸顿时染了几朵桃花,捂着面羞涩而逃。   "爷,热水准备好了,您要不先沐浴吧?"   虽然打扰这对鸳鸯卿卿我我很是抱歉,但若不如此,这两人怕是要纠缠到天黑吧……   次日,慕容洹来靖阳王府拜访。一见到花洛,便佯装不满道:"子澈,你瞒我瞒得很深啊。"   花洛一边将人迎入亭内,一边笑问:"殿下是何意思?"   "你不是说你不结交朝廷官员么?那侍中李卿是怎么回事?"他不让他插手此事说是有办法自救,他原本有所担心,如今倒是他多此一虑了。   两人坐下石凳,墨香端了茶水过来,又向慕容洹行礼问候后,便出去了。"李卿是我父亲旧时的部下,我年少时随军,与其打过不少交道,此次不过是念及旧情,替我说几句话而已。"花洛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慕容洹拿起茶盏小啜一口,方道:"就算如此,单凭李卿的奏折便能顺利的使父皇转变态度,本王不信,你定是还用了其他办法。"   "当真瞒不过殿下分毫。"花洛于是将事情详细经过皆告诉了慕容洹。只见慕容洹诧异道:"王直?子澈,想不到你竟连我父皇的贴身内侍也买通了。"   花洛凤眸中暗藏一丝邪气,带着戏谑的语气道:"并不算买通。王直虽是内侍,却也是个好酒好色的风流人士,我们私下曾一起喝过不少酒。"   慕容洹啧啧称奇:"子澈,你真是交友广泛啊,谁都不挑啊,果不负你在坊间风流跌宕,恣肆放浪的传闻。"   花洛意味深长地扫视了他一眼,"殿下,听您这口气似是觉得我不该与王直一干人等来往?"   "的确有失身份了些。"慕容洹点头承认。   "殿下,你真以为王直为了几杯酒的交情便肯助我了么?"花洛一改,   "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之事?"慕容洹问。   "据我所知,魏王与你一般,不屑王直等人,他曾言语上得罪过王直,乃至王直对他一直有所不满。"   慕容洹闻言陷入沉思。   花洛继续道:"殿下,他们作为帝王的内侍,与帝王最为亲密,对帝王的心思也最为了解,帝王的一举一动皆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您切莫小瞧于他们。"   "子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而后又感叹道:"子澈,你不仅是个将才,还有当谋臣的潜质啊。"   "殿下谬赞了。"花洛微微一笑,十分客气。   "子澈,你如今告诉我这么多,是心中有决定了么?"慕容洹心生期待道。   "既然躲不掉,那只能一往无前了。"   花洛一脸的玩世不恭,但慕容洹深知,此话并非玩笑,因而强装淡定道:   "话说在前头,本王可并未勉强你。"   "若我不想做,无人勉强得了我。"   "子澈,你还是这般狂傲啊。"   "殿下是想让我收敛吗?"   "我大概是没这种本事了,不过有人倒是有这种本事,诺……"慕容洹视线望向不远处缓缓走来的清丽女子。   花洛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眸中变得柔和,"的确是啊。"   "不否认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可是没逃过他的法眼呢。   花洛浅笑摇头。   第九十一章 渴望(修)   仿佛心电感应似的,花洛从睡梦中醒来,恰撞上一双噙着眷恋之色的秀眸,微微一怔。   梅英也是一惊,继而笑了笑掩饰内心的窘迫。   "嗯……"花洛靠起身子,迷离着睡眼,“这么晚怎么还不睡?”因为初醒,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却又不乏温柔。   鼓足勇气,梅英双波一转,齿粲道“我想你,就来了。”事实上,她是做了恶梦,一个很久未做过的恶梦,因为害怕,所以无法入睡,这时候她想到了他,突然很想念他温暖的怀抱,于是情不自禁就想见他……   梅英没想到自己对他的情已然深沉到这种程度,这令她感到莫名的恐惧,然在对上他一如既往温情脉脉的眼眸后,心却蓦然平静了下来,再无不安。   花洛再次为她的大胆表白感到不可思议,内心无比欢喜,只恐怕过多流露难为情,便克制着自己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激动。   这种氛围似乎太过暧昧了……禁不住想抱她的渴望,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地伸手探向她的腰间,将她拥入怀中。   梅英埋首于他厚实的胸膛里,也犹豫了一下,才伸手环向他的腰间,然后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心因为他所给予的温柔而备感熨帖。   他的怀抱果然很温暖,因恶梦而恐惧的心终于安谧下来,然不知为何,眸中却染上了一抹轻淡哀愁。   "你真的喜欢我么?"不知为何,她突然问起了这句话。   花洛微一愣,凝眸看向她,认真且专注道:"喜欢,很喜欢。"   "不是任何人的代替品?"梅英别开眼,小声发问。   "你怎么会有这般想法?"花洛吃惊道。   梅英眼神愈发闪躲起来,手缠绞着衣袖,支支吾吾道:"没有,我……我只是问问。"   花洛闻言长眉紧锁,凝视她片刻,忽然起身离床榻,忽地半跪在她面前。   梅英顿时惊慌失措起来,忙去扶他,"你快起来,你这是在做甚?"   花洛按住她的肩头,令她坐于床边,伸手执起她的手,"你若有什么委屈,尽管问我,不要埋藏在心里。"   那双注视着她的凤眸中丝毫不掩饰其中的浓烈情感,令梅英湿润了双眸,她怎能怀疑他对她的情感?可是那位叫华儿的姑娘……不行,还是无法问出口,不敢拿自己与她相比,怕自己在他心中的重量不及那位华儿……   "梅英拼命眨了眨眼,直到视线清晰,方解释道:"先起来,我真的没有委屈,我可能是有些焦虑而已。"   "为何会有这种感觉?"花洛略微紧张地问道。   梅英垂眸害羞道:"墨香说这是可能是婚前焦虑症。"   花洛心中松了口气,起身复将她拥入怀中,"丫头,你就只是你而已,我喜欢的是你,真真实实的你,对我来说,过去有些事虽很难忘记,但如今,我只想好好的珍惜你。"   "我明白了,对不起。"梅英愧疚道,既然决定嫁给他,就不要再有过多的考虑了,人不能奢求太多。   "不要说对不起。"花洛不高兴道。   "不会再说了。"梅英笑道。   "我爱你……"花洛在她耳旁呢喃道。   梅英蓦然一愣,眼眶微红,放在他腰上的手不由收紧,哽咽道:"我也是……爱你。"   花洛唇边无法控制地漾起甜蜜的笑容。   良久,原本平稳的心跳忽因两人紧密相拥的姿势相而失序,双方都敏感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再加上如此静谧暧昧的气氛,原本不夹杂着欲望的拥抱忽地有些变质。   梅英感觉到背上的手缓缓游移着,挑动着,身子一僵,脸有些发热,想要推开他,却又隐隐有些期待,脸更烧了,炙热的温度自他身上传递而来,原来他也一样如此的热,既然相爱,又何必矫情的拒绝他呢?倒不如跟着自己的心意吧……思及此,梅英尽量放松了身体,尝试着如何去回应他,毕竟没做过这种事,一时难免有些……紧张怯畏。   感受到她生涩的回应,花洛喉咙一紧,猛地将她推倒在床榻上,喘息不定,梅英望着他渐深的眸色,“我……”瞬间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脸也红得好似煮熟虾子。   花洛不由失笑,手插入她的发间,俯身吻上她微张的小嘴,轻轻含住,又游移向她的耳边,温柔舔咬着。   "嗯,别……"梅英小声求道。   "真是羞涩呢。"花洛哑声笑道,压抑地叹了一声,狠狠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而后便翻身而起了。   怎……怎么停下来了?难道真的如她所想,因为嫌弃她身材贫瘠,所以没感觉?她可没忘记他当初就用着鄙夷的神色打量她全身的,而后说他对她不感兴趣的,一想到此,梅英不由一阵羞愧,以致红了眼眸。   那双既有着情动也有着困惑的眸子直直地凝望着他,令花洛不由心生爱怜,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温柔且魅惑地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梅英顿时毛骨悚然,好邪恶的话语……然却松了口气,这才注意他凤眸中的欲望,不是不要她,而是因为珍惜而克制,梅英心顿时升起浓浓的感动,不由想要扑进他的怀中,"谢谢你。"   这还能道谢?花洛嘴角不由上扬些许,真是痴丫头,而对于她无意识的挑惹,干脆地用手阻止她的靠近,稍微离她远些,以免自己把持不住。   "干嘛躲我?"梅英嗔道。   "你想我现在就碰你么?"花洛斜着身子,以手支着头,望着她笑得一脸邪恶。   "你……"算了,暂时还是这般温情脉脉比较好。   花洛伸手拨弄着她的一绺青丝,"丫头,你与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吧,我想知道。"   梅英不由升起玩心,也抓起他的墨发把玩起来,哝哝道:"以前的事啊,可是我只记得八岁以后的事呢。"   八岁?花洛手中动作一滞,佯装随意地问:"那八岁以前呢。"   梅英摇摇头,"八岁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你失忆过?"   梅英点点头。   "也就是十年前发生的事?"花洛不由陷入思索。   "嗯。"梅英平静道。   花洛眸中闪过一抹异样光芒,"那你可还记得当年你为何会失忆?八岁前的记忆你还记得多少?"   梅英见他略带急切的样子,总觉得他隐约想从自己身上寻找什么真相,不由蹙起眉头,"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我失忆的事?"   花洛自知自己反应过激,不由对她升起几分愧疚,"对不起,我不该这般追问你的过去。"   梅英不想细究他这副患得患失的样子是为了何人,干脆赌气道:"我不想想,一想头就好疼。"   "头疼就别想了,不想了。"花洛忙抱住她,安慰道。   见他为自己紧张,梅英心中那若有似无的钝痛才渐渐散去……   第九十二章 偷香窃玉   靖阳王花洛的婚讯传至了坊间,一时之间,沸沸扬扬。   花洛在坊间的名声并不大好,据传言,他靠着他那爹才袭了这一郡王位,只因生了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以及端着高贵优雅的气派,才引得阖城万千女子争相追捧,然而这位靖阳王却是出了名的浪荡花心,德行败坏,且见一个爱一个,追一个弃一个,肆意玩弄女子情感,然就算是被抛弃,她们竟依旧痴心不改。而靖阳王的婚讯一经传出,便惹得万千未出格女子芳心俱碎,甚至还有谣传竟有女子为此闹自杀的,幸而被家人发现的及时,才没有闹出人命。   总之,此事已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自然而然的是,即将成为靖阳王王妃的女子也没有逃过百姓的一簧两舌。   "没想到这靖阳王竟然真成亲了,也不知道祸害的是哪家姑娘。"   "听说娶得是楚王的义妹。"   "这不得了,这靖阳王以后怕是再不敢出去风流了。"   "这下子成千上万的少女该哭得肝肠寸断了。"   一家茶馆内,几名壮汉正一边饮茶,一边七嘴八舌的八卦着那位靖阳王王妃的身份。   街头一偏僻小巷内,也有几名年轻姑娘正热火朝天讨论着新娘子,只见其中一女子哭得稀里哗啦道:"为什么新娘不是我。"   "得了吧,你也不照照镜子,王爷能看得上你?再说了,人家可是楚王的义妹,你比得了么?"一个青衣姑娘道。   "楚王的义妹又怎样?若非真爱,那也白扯。"   "你怎就知道不是真爱?"   "我猜的不行啊。"   "无证据就是胡说八道。"   两姑娘正争执不下之际,另一赭衣姑娘劝架:"你们别吵了,我倒听说这王妃啊,乃是婢女出身,根本不是什么大家小姐。"   "那王爷怎么看得上她?"先头哭的姑娘惊愕道。   那赭衣姑娘道:"这正是跨越尊卑的美好爱情啊,我可是听说啊王爷对王妃痴情一片,但怕王妃的身份会给她带来恶意的嘲讽谩骂,所以王爷求着楚王爷认王妃做义妹,这样才不会被人说三道四……"   "老天爷,原来王爷这般痴情么?"那青衣艳羡道,"可是你从哪听来的消息?"   那赭衣姑娘神秘道:   "因为我二姑家的大表姐的丈夫的小舅子是楚王府里倒夜香的……"   * * *   楚王府。   是夜,新月上窗,帘影沉沉。   这是一间偌大精致的女子卧室,窗棂槅扇,玲珑有致;鲛绡帐幔,华美无双;箱柜桌椅,妆台饰物,胭脂唇膏,一应俱全,且尽显皇室气派。   梅英双手支着香腮,正独对桌前一盏灯火发呆,明日就是大婚的日子,总有些忐忑不安,因此无法入眠,忽听外室珠帘被拨动的声音,之后却又无了动静。   "墨香,是你回来了么?"梅英朝外喊道,得不到回应,梅英起身走出内室,却发现外室的铁梨木天然几的大花觚上正插一枝鲜艳欲滴的荷花,应该是刚刚自荷塘中采撷的。   梅英正纳闷间,墨香端着一碗热香扑鼻的佛手柑粥进来,见她出来,便道:"叫人给你熬了碗粥,你多少吃点吧,你今日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明天还要累一整天。"   "待会吃吧,对了,墨香,这支荷花是你放的么?"梅英问道。   墨香暼了眼那支荷花,也觉疑惑,"不是我。"   "那是谁放的?"梅英自顾嘀咕道,忽然想起什么,心中一动,"墨香,我出去一下。"不等墨香答话,便急匆匆奔出了门外。   墨香见此情景,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嘴巴一努,也没跟出去。   梅英穿廊走径,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花洛的人影,失落过后,准备原路返还,忽一股熟悉的兰麝香气扑面而来,眼前一道人影晃动,整个人已轻轻落入身后的怀抱中。   梅英禁不住唇角上扬,软语轻音道:"你怎么来了?王嬷嬷说婚礼前一天我们是不能见面的。"   花洛下巴抵于她的肩上,贪恋着她的温度,长叹一声,道:"原不过想默默看你一眼,可是一见到你,就控制不住地想抱抱你。"   梅英难掩羞涩,于是转移话题道:"荷花你放的?"   "刚从池里摘的,你可喜欢?"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去摘什么荷花?"   "嗯……想你,睡不着。"   "喂,我们才不过几天没见。"自从慕容洹将梅英认做了义妹,不多久梅英便住进了楚王府,算来也不过一礼拜的时间而已。   花洛手伸向她的手紧紧握住,在她耳边温柔低喃道:"别说几日,就是一日,相思也是如此的浓重,只有看你一眼,才能使我从这种折磨中解脱出来啊。"   语气虽是温柔,可总觉他的脸上定有着戏谑之色呢,真是花言巧语啊,这般想着,就把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喂,我可是无比真心的,难道你不想我么?真是伤心……"花洛故作低落之色。   梅英忙回过身子面对他,解释道:"我想的。这几天一直没看到你,偶尔会觉得这一切或许只是一场梦,有点害怕,害怕梦醒了,你就不在了。"呀,脸蓦然绯红,怎么……全说出来了。   "我当然在。"花洛笑得一脸满足,又忍不住补充道:"会一直在。"手伸入她的发间,忍不住想要亲吻她,却听闻不远处传来墨香的呼唤,想来是担心梅英的安全。   花洛遗憾地收回了手,"别让墨香知道我来过,不然爷很没面子哦。"   "你还知道要面子?"梅英好笑道,只怕墨香早知道他来过了。   "在你面前自然是不需要的。"花洛戏说道,而后轻轻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晚安,我的新娘。"   花洛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留下一脸呆滞的梅英,细细回味他刚刚那句话,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甜蜜笑容……   花洛一路踏着柳荫月色,来至危危高墙下,正准备越墙而出,忽听掠风声响,一物猛地朝他打开,花洛身子敏捷地躲过。   "堂堂一王爷,有正门不走,竟飞檐走壁起来,莫不是偷香窃玉来了?"   花洛回首,却见慕容洹正悠哉悠哉地倚于柳树下,身着玄色锦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殿下,你还真会挖苦人。"花洛一脸的神闲气定。   慕容洹见不得他这般泰然自若,不由揶揄道:"子澈,你对我义妹的情意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花洛挑了挑眉,"情难自禁,我也毫无办法。"   事实上除了情难自禁,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几夜以来他一直辗转难眠,只因梅英那晚对他说出她曾失忆过的事一直令他耿耿于怀,一方面他不敢亲自问梅英关于她的身世,怕她会因此怀疑自己对她的情意,然另一方面,他却又迫切想得到事实答案,于是不顾大婚将至,便暗地里让林琛去平乐镇查找关于她的身世之谜,这种将梅英隐瞒于鼓中的做法令他十分内疚。基于种种不可名状的情绪,想见她的心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无法再等待。   "好一个情难自禁,看你的样子,倒是十分享受其中。"   "殿下不必艳羡,总有一日,您也会体会到这种心情的。"   "算了吧,儿女情长不适合我。"   "的确,殿下是要成就大事之人,绝不可留恋儿女私情。"   但见花洛一副谐谑之色,慕容洹不禁恨牙痒,"你也开始打趣我了。"   "哪敢。"   慕容洹叹了口气,忽然拍了拍他的胸膛,正色道:"喂,说正经,既然你请求我认梅英做义妹,那么我就真心当她是我的妹妹了,这楚王府呢就是她的娘家,以后你若是敢欺负她,我可绝不轻饶你。"   梅英入住楚王府这些天,慕容洹时常过去嘘寒问暖,一来二去,两人倒真有了几分兄妹情谊,所以慕容洹此番话并非客套,乃真情所至。   "我绝不负她。"花洛脸上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之色。   第九十三章 拜堂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镜中,梅英凤冠霞帔,巧笑倩兮,一如所有的新婚娘子,笑靥中却又透着几分羞涩。   靖阳王府的迎亲队伍已到达楚王府门口,但见花洛骑着高头白马,着一袭大红川锦蟒袍,腰系玲珑白玉带,墨发如瀑,长眉入鬓,十分意气风发。   墨香扶着新娘子轻移脚步,款款而来,花洛望着那娇柔的身影,眉眼之间尽是温柔。   待新娘子上了百花彩轿,笙箫鼓乐奏响,迎亲队伍沸沸扬扬径往靖阳王府而去,数百名侍女仆从跟在彩轿身后,个个眉眼清秀,锦衣绣带,好似仙童玉女般,如此华丽排场惹得阖城百姓,不论老少男女,皆围街堵巷的竞相观望,也有无数妇人如丧考妣般跟着迎亲队伍后头痛哭流涕……   迎亲队伍到达靖阳王府,但听云锣一响,炮竹声也齐齐响了起来,鼓乐喧天。   梅英与花洛手各执着同心结一端,脚踩着红氍毹缓步走向喜堂,梅英第一次经历如此重要的场面,不由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又看不到同心结另一端的人脸,总觉得十分局促不安,不由低下头盯着地面,这时梅英注意两人穿的鞋,她穿的是大红绣花鞋,他穿的则是云跟厚底朝靴,两人脚步大小不一,但步调却是如此的一致,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想到此处,梅英不由莞尔,突然之间,紧张感也消却不少,心中不由升起玩闹之心,便小心翼翼地拉扯了下同心结,花洛那边察觉动静,唇角浮起一不易察觉地轻笑,便也扯了扯同心结以作回应。   反正众人也看不见,于是掩藏在红盖头底下的笑容愈发张扬热烈,而暴露在大众眼底的花洛,尽管心潮澎湃,脸上的笑容却依旧从容含蓄。在场众人却谁也没发觉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一拜天地……"但听礼官声如洪钟。   婚礼本是严肃之事,理当持重,于是两人皆收敛了玩闹心态,端端正正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堂上坐着老太妃,只见她身穿吉服,打扮得雍容华贵,脸上有着欢欣喜悦之色,然她心中到底有几分遗憾,只因花洛的父亲不肯回来主持婚礼,只是叫人送来了祝帖,这般薄凉,实在令人心寒。   "夫妻交拜。"   两人面对面交拜,尽管隔着一层红纱,幸福的情绪却依旧传达到了彼此心间,众人充满着祝福的鼓掌声,吆喝声持续不断,尤其是欧阳楚,阮文昊两人吆喝得最为热烈,惹得花洛凤眸频频警告性地扫向两人,心中不禁感叹,只怕有这两人在,今晚的洞房花烛夜不会那么如意。   "礼成,送入洞房。"   行礼已毕,礼炮响起,鼓乐悠扬,将两位新人迎入新房,众人也开始安席定位,山珍海错,美酒佳酿陆续而上,须臾,花洛刚自新房出来,便被欧阳楚,阮文昊拉着去陪席喝酒了。   未及天晚,喜堂内已是灯烛通明,觥筹交错声持续不断。   而新房中,却是一片静谧。   梅英一颗芳心依旧狂跳不止,无法安定,想找个人说说话缓解紧张感。   "墨香,你还在吗?"梅英喁喁私语道。   "在呢。"但听不远处传来墨香的声音,也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墨香,你在那做甚?""只是坐着。"   又听得墨香低声问:"你饿了么?"梅英小声回:"有一点点。"   但听一阵衣裳窸窣声,不一刻,一双捧着几枚枣子的手送进盖头内,"你先填一下肚子,爷估计还不得抽身。"   梅英接过,又递出一半的枣子,"墨香,你也没吃吧,要不你也吃点。"   墨香也不推拒,拿过枣子准备回原处,却被梅英请求道:"墨香,你坐下,陪我聊会儿天,我很是忐忑。"   墨香于是笑着坐到她身旁,一边吃枣子,一边问:"为什么忐忑?"   梅英正吃着枣子呢,闻言顿时无了食欲,心中长叹,这是她第一次成亲当然忐忑,加上对男女洞房之事也没有人告诉她怎么做,她不过一知半解而已,便更加心怀不安了。   "虽然很想立即摘下你这朵含苞待放的娇花,并加以蹂'躏,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一想到花洛不久前说过的那番话,梅英心肝就一阵打颤,"蹂'躏"一词委实暴力,难不成花洛在和她洞房时还要打她不成?用鞭子?棍子?用竹片?天,想想就令人心惊胆跳,浑身发麻。   "我不知道洞房会发生什么事,感觉很可怕。"怕被人听见似的,梅英又压低了声,声音因恐惧而带出了些许轻颤。   可怕?墨香十分纳罕道:"你不知道洞房是什么?"   梅英不由赧颜,局促道:"一开始我以为我是知晓的,可是如今我又不大确定了。"   "你把我弄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梅英不好意思告诉她花洛说的那番话,而且那或许只是戏语也不一定,"算了,我可能是误会了。"   墨香见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叹了口气,双手按于她的肩头,认真安慰道:"洞房花烛夜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爷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是……是么?"声音依旧透着不确定的惧意。   哎……墨香看了眼外面天色,听着从喜堂传来的欢声笑语,思索片刻道:"估计爷还得等许久才能归来,你等等,我去给你找本春宫图册来。"   "春宫图册?"梅英瞬间愕然,这不是传说中的淫邪读物?胡乱伸手拉住墨香,"墨香,你这会儿去哪找这种东西?"   墨香凑近她耳旁,悄兮兮道:"我与你说,你莫说出去,我在我兄长的房间里就发现过一本,趁他不在,我去将它拿来给你,到时洞房时,你学着上面的和爷做就行。"   梅英未曾想墨香竟会说出如此露骨的话语,不由满脸绯红,好在脸隐藏在盖头底下,没被她发现自己的窘迫,"等等,这……这不大好吧?"梅英指的是私自拿林琛的东西,真没想到林琛平时看起来挺憨厚正派的,竟也会私藏此物,不过,她曾听过,大多数男的都喜欢收藏春宫图,并不十分稀奇,若说这般,爷难不成也收藏有此物?不会吧……她平时收拾房间也没见到过这些邪物啊,梅英越想不禁越心乱。   "有什么不好的,夫妻间行床笫之欢乃十分平常的事,你不必害臊。"墨香曲解了她的意思。   说得更加露骨了,梅英顿时羞得无地自容,趁梅英心慌意乱之际,墨香一溜烟出了新房。   第九十四章 洞房(修)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墨香便赶了归来,手中还拿着那所谓的春宫图册。   "你当真拿来了?"梅英吃惊道。   "那还有假?"墨香笑着将春宫图册递过去给她,"随时临时抱佛脚,但毕竟有些许用处,抓紧时间看吧,爷估计快来了。"   梅英忸忸怩怩地接过,还未及看,忽听门外响起几阵笑语,却是欧阳楚等人簇拥着花洛往新房而来了。   糟糕!梅英和墨香皆一惊,"怎么办?"梅英更是手足慌乱,若是被花洛知道她看这种东西,他肯定该笑话她了,简直太丢人了。   "藏被褥底下。"还是墨香镇定自若,一把夺过梅英手上的春宫图册,将其塞到被褥底下,叹惋道:"这下子你唯有看着办了。"说完面不改色地迎出了门外。   "爷……"   只有花洛一人归来,想来他已经把欧阳楚等人打发离去了。   "去备些热食来。"   "是。"墨香领命而去。   听闻进门的脚步声,梅英心猛地一跳,如鹿撞般,不由地并紧了双腿,双手平铺于上面,一动也不敢动,额头冷汗直冒,尔顷,脚步声越来越重,眼前晃过一双鞋面。   他似乎坐到了她身旁,鼻尖再次闻到他身上的兰麝芳香,这股香味似乎有种醉人的魔力,惹得梅英心突突地又猛跳起来,浑身骨节犯软。   候了半晌,依旧等不到他动作,梅英内心颇感焦躁,正欲主动说话,却飘来一股菜香飘来盈入她的鼻腔,瞬间勾起了她的食欲,梅英不禁作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她可是一整天没有吃饭了啊。   "你们先出去吧。"但听花洛道,墨香回答了一声"是。"不一刻,听得门"咿呀"一响,似是被掩上了。   梅英察觉室内还剩下他们两人了,紧张感猛地袭来,又交杂着饥饿感,两者皆达到了极致,脑子也随之一阵晕眩,"喂,你倒是说句话啊。"梅英忍不住先开了口。   "想听什么?"花洛轻声笑道。   他平时不是很主动的么?什么此刻还要问她这种话,"你……你怎么还不掀盖头?"   "就这般迫不及待?"花洛语气揶揄。   更……更过分了!想也知道他此刻的神色多么得意,多么欠揍,"谁迫不及待了?我只是……只是……"话未说出口,肚子忽地咕噜作响,梅英顿时一阵难为情,嗯……她只是饿了。   耳边又是一声轻笑,有玩没玩,不带这么戏弄人的,梅英正觉憋屈,花洛却缓缓掀开她的红盖头,四目交汇,他的眸中尽是款款深情。   梅英瞬间没了脾气,含羞带怯地凝睇着他,在红烛光下,人愈显得芙蓉娇面,我见犹怜。   "今日的你很美。"花洛凤眼缠绵,似微有酒意。   梅英双颊微红,羞涩地将视线偏移到了窗棂上,但见新月半窗,花枝弄影,正值长夜漫漫之际……   正想得暧昧,肚子再一次不争气地响了起来,梅英顿觉然,花洛却是莞尔,携起她的手与她同走向她桌前。   望着整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梅英不由十分惊喜。"那个……现在就可以吃么?"   "再等一下,还没共饮合卺。"   "哦哦……"差点忘了。   花洛为两人斟了合卺酒,递一杯给她,"今日辛苦你了。"   梅英忙接过,礼貌回道:"你……你也辛苦了。"   "你我已是夫妻,需要这般客气么?"花洛暗觉好笑。   "相敬如宾不好么?"梅英笑问。   花洛一挑眉,凑到她近旁,暧昧道:"比起相敬如宾,我更喜欢如胶似漆。"   "不嫌肉麻。"梅英羞嗔道。   两人喝罢合卺酒,花洛体贴地帮着她卸去了沉重的凤冠以及外层喜服,才与她携手坐到桌前,又十分殷勤地为她夹菜。   花洛今夜的举动比以往更加热情殷勤,只是梅英一心被美食所诱惑,并未有所察觉。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的。"花洛宠溺地笑道。   "嗯嗯。"梅英连连点头,却不曾停下箸,他自是不饿的,她可是饿了一整天呢,尽管克制着不让自己狼吞虎咽,但却依旧显得有几分急切,显然是饿急了的模样。   花洛一手支颐靠着桌几,不知腻烦地盯着梅英的面庞看,一手时不时地又在她碗中添菜,给她递水。   直至梅英餍足后停箸,花洛才悠悠笑道:"吃饱了么?"   这时梅英发现,他凝望着她的目光竟是此般深沉,"嗯,很饱。"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梅英仍是心满意足地笑道。   "吃饱了那就该我了。"花洛意味深长地挑了挑长眉。   咦?梅英未解其中深意,不由惊讶且抱歉但:"你也没吃?你怎么不早说,都怪我,光顾着自己吃了,怎么办,只剩下残羹冷炙了,要不我去给你煮完面?"   "傻丫头,我的意思是……"花洛哑声笑道,捧起她的脑袋,唇贴上了她的唇,轻啃咬了下,放开她,一脸坏笑道:"现在明白了么?"   梅英惊讶地捂着唇,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心头突突乱跳,他脸上虽是有几分促狭,却也不失温存,想来他是不会对她暴力相向的吧?于是却鼓足勇气点点头,一时间,眸中春意盎然,甚显娇羞。   花洛凤眸一黯,"对不起,等不了了。"将她打横抱起,径往床榻而去,梅英想到床褥下的春宫图,脸不禁烘出几朵红云来,羞答答地将头埋进了花洛的怀里。   床帐缓缓落下,红烛高烧,映出一双人影……   温婉秀丽的五官,白皙嫩滑的肌肤在红烛光的映衬下,愈发诱人,衣服包裹着的是怎样一副诱人身段?真令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花洛一边凝望着她的羞颜,一边伸手解开她的衣带,这次梅英出奇地没再反抗,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怀中,任由他摆布,花洛望着蜷缩在自己怀抱中,如同小鸟依人一般的女子,心中柔软异常。指尖不经意间触摸到她的柔软区域,内心一动,柔软顿时变了质,成了难以控制的欲念。   他原是喜欢丰腴点的女子,她有些过瘦了,抱起来估计硌得很,但只因是她的,他依旧无比喜爱,渴望着它。   深邃的眸子停留在被几缕凌乱发丝掩遮着的雪白颈项上,手略微犹豫,便伸了过去,轻轻拨开贴那柔软的发丝,指尖与肌肤碰触,引发梅英一阵颤栗。   灯台上的红烛光被微风抚弄得摇曳生姿,正如她此刻那微微颤抖的美丽胴体。   花洛如墨的发丝垂斜而下,抚弄着身下人粉嫩的脸颊,梅英不禁伸手挑起他的发用手指缠绕着,这动作在花洛的眼中,无疑是挑逗,手滑向她不堪一握的腰肢,这般纤细,可承受得起他的欲望?凤眸里的光愈发晦暗难明,小心翼翼地征求她的同意,"可以么?"   梅英伸手勾住他的颈项,眸中荡漾着秋波,神态迷离,嘴唇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只要是你,什么都可以。"   "这是在挑逗我么?"花洛凤眸一眯,无法再忍耐般埋首下去,亲吻她红润的唇,雪白的颈,一手与她的手五指紧密交缠,一手则继续爱抚着她。   "这里也可以么?"花洛不忘征求她的同意,然笑容却十分邪恶。   "不……"刚想说不可以,却又想到之前自己明明说什么都可以,而且就算不可以,他也做了,真是坏呢,梅英干脆闭口不言,然脸上身体皆染了一层胭脂色。   "你的身子同样在索求着我呢……"花洛一边调情,一边亲吻着她。   "什……什么?"梅英口中娇喘不停,手搭在他的肩上欲拒还迎,身子与心皆被被他撩弄得如痴如醉……   红烛忽然被风吹灭,房中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第九十五章 恩爱   次日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的间隙折射了进来,梅英被洒落在脸上的亮光刺醒,缓缓的睁开了睡眼,耳边传来匀细悠长的呼吸声,梅英侧脸一看,不由弯了唇角。   身旁的男子如羽翼般的长睫微微扇动,然后也缓缓睁开那双勾人的凤眸,恰与她一双惊恐失措的小鹿眼睛撞上。   花洛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撑起上半身,靠着床而坐,“醒了?”   他的举止仍带着刚睡醒的慵懒随性,声音也是懒懒地,有些沙哑,然而他的眉眼间却是精气十足。   梅英见他的眼神停留在自己的裸露在外的身子上,不禁又羞又气,"喂,你看够没。"   "没看够。"花洛笑道,埋首在她胸前咬了一口,然后抬眸轻佻地睨着她。   梅英气极,刚想起身,奈何一动,全身立马酸疼起来,身体如散架般的疼啊……   昨夜尽管花洛给足了她前戏,身体却依旧好似被人撕扯一般,那时的她正如初经云雨的颤巍巍一花朵,她到底明白花洛所说的"蹂'躏"是什么意思,做这种事简直就是受罪,然而梅英心爱他,见他那般动情,终不忍拂了他的兴致,只好忍耐着,然花洛也终是心疼她的,一直忍受着欲望,极尽耐心的诱导着,探索着,直到她的身体渐渐适应他的存在。   被他的温柔怜惜包围得满满的,梅英渐渐忘却了痛楚,终于能够跟上他的步调,与他在这浪涛汹涌的情'欲之海共同浮沉,迷乱心志……   * * *   岫云观坐落于凤凰山腰上,观门紧对着悬崖峭壁,崖畔生长古桧老松,对崖上飞瀑如银泻千里。   花洛与梅英等人来至此处,只觉得清风谡谡,凉浸衣衿,有道人将他们迎入观中,但见观中松柏参天,遍地瑶葩瑞草,时闻鹤呖鹿鸣其中。   走过鹅卵石径,庄严宝殿,潇洒庭园尽现眼前,梅英牵着花洛的衣袖一边走,一边惊叹于道观的巍峨壮丽。   那道人引着花洛等人来至一雕花阁楼,推开门扉,客气而恭敬道:"此阁楼已洒扫干净,安排齐整,请王爷王妃在此休息片刻,小道这就去命人烹茶。"   "多谢仙长,不知我父亲何时方能归来?"花洛彬彬有礼道。   "玄阳真人下山论道了,或许明日可回,若是王爷不介意此处简陋,可在这此住上一宿。"那道人飘飘然若有凌云之气,说起话来也不亢不卑,令人心生好感。   花洛微微一笑,"如此便叨扰了。"   "王爷言重了,王爷和王妃一路车马劳顿,小道便不打扰你们休息了,王爷,王妃若觉得无聊,可到楼的后边走走,那里有处花园,景色倒也可观。"   花洛道了声谢谢,那道人便飘然而去了。   * * *   花洛与梅英携手来至阁楼后的园子,墨香跟在后面,但见园中花木扶疏,一带凤尾细竹,浓绿侵衣。   两人正穿过竹径,梅英突然道:"喂,万一你父亲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自从老太妃让他们来岫云观见花洛的父亲,梅英便一直十分忐忑,她自幼无父,对父辈之人总是多了一层畏惧感,尤其这还是她的公公,万一在他面前表现不好会不会令花洛为难?对于花煜的认知,梅英只在翠云那了解过一星半点,大概知道他曾是赫赫有名的将军,想必定是十分威严魁梧的一人吧,这样就更可怕了啊,不对啊,那他儿子怎生得这般美貌?   花洛并未察觉梅英古怪的眼神,只是安慰她道:"他会喜欢你的。"   "你怎就知道你父亲的想法?"梅英道,看他一脸淡漠,总觉得他似乎不怎么高兴她谈起这话题。   花洛伸手轻点她的额头,无奈笑道:"傻丫头,别想太多,只要我喜欢你不就行了。"   梅英停了脚步,摆脱他的手,很严肃地看着他,气鼓鼓道:"喂,你总是扯回自己身上。"   花洛伸手戳了戳她的脸蛋,抛了个媚眼,不正经道:"别喂喂的叫嘛,我们今已是夫妻,叫声夫君来听听。"   又岔开话题了……"不要。"梅英拍开他的手,一脸愤愤。   "不要?"花洛一挑眉,忽作轻浮之色,"那为夫可就要亲你了。"   "墨香在呢!"梅英立马将墨香拉出来当挡箭牌。   跟在她们后头的墨香闻言立即别开了脸,佯装观赏园内景致,而不愿陷入这夫妻两的纠纷当中。   "她看不见。"   "她看得见。"   花洛索性回头笑问:"墨香,你可看得见?"   墨香面不改色回道:"回爷,奴婢什么也看不见。"   "墨香,你……"梅英气极,却又无可奈何。   "可以叫了吧?"花洛眉飞色扬。   "叫不出口。"羞人答答,梅英坚决不肯叫。   "你其实是希望我亲你的吧?"花洛凑上脸低笑道,语气极气狎昵。   灼热的气息扑在敏感的耳朵上,梅英浑身顿时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一着急便脱口而出道:"夫君……"   花洛嘴角上翘,笑容满面,依旧不依不饶道:"再大点声。"   梅英怕他在此地纠缠她,让墨香看笑话,于是豁出去似的冲他高声喊道:"夫君!"脸瞬间发起烧来,这下他总归满意了吧。   花洛沉沉地望了她一眼,忽然俯首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梅英捂着被亲的脸颊,害羞道:"不是说叫了就不亲了么。"   花洛一脸无辜:"为夫只是情不自禁啊。"   梅英顿时恨得牙痒痒,而花洛却转眼间却跟没事人似的牵起她的手继续闲庭信步。   穿过竹径又有一条□□,自此穿将过去,乃一片花林,开着夹竹桃,芍药,凤尾兰,茉莉等花,清风一吹,芬芳馥郁扑鼻。   三人逛了好半会儿,花洛担心梅英逛累,便体贴道:"先歇会儿吧。"于是携着她的手来到一青磁古墩旁,让她坐下。   "墨香,你也过来坐。"梅英亲热地唤道。   花洛闻言不由微蹙了眉,他还站着呢……   "不用了。爷,此处凉快,且景色宜人,不如奴婢去向仙长借些小酒小菜在此摆席吧?"   "好,你去吧。"花洛即刻道。   墨香福身而去。   待墨香走远了,梅英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故意让墨香走的?"   "你别冤枉为夫啊,你也听到了,她是自己要去的。"花洛忽又委屈地控诉道:"而且你夫君还站着呢,你怎就不关心关心我?"   这男人该是多小气才会连一个女人的醋都会去吃?   梅英黛眉一蹙,故意板起脸来,不去搭理他。   花洛自然知道她并非真正的生气,但还是得哄,于是自旁边横斜下来的花枝上采撷了朵玉兰花,与梅英簪在发髻上,随后目光如炬地望着她,里面难以掩饰其脉脉柔情。   "我家娘子果是人比花娇。"花洛长眉微挑,微弯的唇角透着些许不正经,却又透着无比的亲昵。   梅英心中早已乐开一朵花儿,然表面却波澜不惊,凝视着他俊美的面容,不依不饶道:   "可你之前还说我身材贫瘠,长相平凡,根本入不了你的眼……"   花洛微愕,不料她对自己曾一时兴起的戏弄至今仍旧耿耿于怀。   "我那时不过口是心非而已。"花洛这会儿倒真有些急切,随后又忙执起她的双手放在胸前,深情且不失温柔地表白道:   "事实上,你的身姿正如那纤细柔弱的杨柳在风中摇曳一般令人心生怜惜,而你的美不在外表,而在于气质,你楚楚动人却又明媚如春光,你可知,你那水汪汪的眸子,一旦认真地凝望着人,便有着一股蚀骨销魂的魅力。"   虽然梅英喜欢被他夸赞,但不代表她承受得住这般与事实严重不符的赞美言词,梅英脸微红,不好意思道:   "你确定你说的是我么?"   花洛挑起她被风吹乱于额前的一绺秀发,轻柔地替她挽于耳后,用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当然是你,你就是如此有魅力,令得为夫为你痴迷不已。"   真的够了,梅英不禁红了脸,心中不由胡思乱想,这是他对其他女子经常说的甜言蜜语吧,怪不得信手拈来,这个花心大萝卜。   "你是不是对别的女子也是这般说的?"   "不,这些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你若不信,我可以起誓哦。"   梅英忙抓住他的手,阻止他起誓,"好了,我信你。"说着"扑哧"一声,掩唇笑了起来,那满带娇羞的笑容,令花洛不禁目光一沉。   察觉他热切的视线,梅英敛了笑容,问:"怎么这般盯着我看?"   花洛缓缓凑到她耳边,咬了一口她柔嫩的耳垂,低语暧昧道:"你这一笑,令为夫恨不得……"最后几个字轻浮得令人面红耳赤,然而他却说得如此轻松自如。   梅英脸瞬间灼热似火,吞吞吐吐地斥道:"你够了,青天白日的,你竟然……竟然说这么下流的话……"   花洛丝毫不见收敛,反而搂着她的腰,轻笑道:"你我夫妻,怎能说是下流呢,难道娘子面对为夫这般丰神俊朗的面容,偶尔就不会有那样的想法吗?"   梅英推开他的手,"我……我才没有。"   "心虚了呢。"   "我没有。"   "有。"   "……"   "……"   梅英气得伸出拳头,猛地朝他胸膛便是一记重捶,"嗯……"花洛捂着胸口,闷哼出声。   "你个色情狂!"梅英也不顾他疼是不疼,便起身逃开了。   留下一脸懊悔不已的花洛。   第九十六章 记忆   夜里。   花洛身着睡袍坐在桌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握着茶杯,指腹不自觉的摩挲着杯沿,凤眸扫向正在铺床的梅英,眸中熠熠生辉。   事实上,梅英早就铺好床了,只是背后那道视线太过热烈,令她如芒在背,而且一想到他今日说的那话,真叫人羞耻,于是磨磨蹭蹭起来,也下不定决心唤他歇下。   但听茶杯放下的声音,随即脚步声也响了起来,梅英心咯噔猛跳一下,花洛已自背后拥她入怀,梅英身子一僵,慌忙推开他,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耳根微微发热,"我……我还是去和墨香睡吧。"   花洛坐于床缘,蹙眉不满道:"我是你夫君,还是墨香是你夫君?"   梅英愕然,之后又觉得有些好笑,"墨香是女的,这个醋你也要吃吗?"   花洛伸手把她一拽令她坐于他的腿上,又钳制着她的腰,不许她乱动,笑吟吟道:"总之以后你不要总是和墨香待在一起。"   梅英只觉得这姿势过于了暧昧,而且他身上的兰麝香气总是扰得她心神不定,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这股香气愈发浓郁起来,这人怎这般爱用熏香?心中不由十分别扭,却又不得不凝神向他解释:"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和墨香是好姐妹。"   花洛不肯承认是自己想太多,干脆以威胁性的口吻道:"总之,我是你的夫君,你要听我的,你以后只能和我睡一起。"   梅英似是想到什么,忽然问道:"那你只和我一人睡么?"   "当然,不然我还能和谁睡?"花洛回答得极其干脆,似是觉得她的问题有些荒唐。   梅英哼了一声,略带醋味道:"你舍得放弃外面的莺莺燕燕么?"正所谓本性难移,虽然娶了她,但总会有腻烦的一天吧。   "什么莺莺燕燕?"花洛尴尬之色一掠而过,随后伸手托起她的脸,深情款款道:"外面的莺莺燕燕怎及得了娘子你风情万种?"   风情万种?这人最近对她说甜言蜜语说上瘾了么?梅英秀眉微挑了挑,"夫君,你确定这词能够用在我身上么?"   花洛对她这挑逗的眼神爱得不行,忽地一个翻转,将她压倒在床榻上,手爱抚着她的细腰,凤眸紧攫她氤氲的水眸,沙哑着声:"你的一颦一笑,皆能轻易撩拨为夫的心弦,这不叫风情万种叫什么?"   "喂,不许胡来。"梅英双手挡在胸前,一脸正气道,毕竟这里是清修之地啊。   花洛眯着凤眼发笑,"保证不胡来,那么亲爱的娘子,可以歇下了么?为夫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既然困了,就赶紧睡吧。"梅英害怕他反悔,连忙道。   * * *   翌日,梅英花洛两人用完早膳,即关在房中说体己话,正逢昨日那道人来敲门,说是玄阳真人已经回了观里。   梅英和花洛便收拾了一番后,跟随着那道人往花煜的居处而去。   梅英一路上皆惴惴不安,花洛不露声色地靠近她几分,伸手牵住了她冰凉冒汗的手,并将之掩藏于袖袍下,不至于让人发现不妥,如此亲密体贴的举动不由让梅英稍稍安下心来,抬眸瞄向他,他依旧目视前方,一派坦然惬意,梅英唇角不禁浮起浅笑。由不得她再多思考,几人已转进一月洞门,来至一处房屋。   但见院中十分空旷,中间一座假山,假山石上长着零星半点的花草,假山右侧生长这几杆翠竹,枝叶倒是扶疏,里面但闻清脆宛转的鸟声,其余的便只是清虚户牖,明窗净几了。   "真人,王爷王妃到。"道人叩门的时候,花煜正在书架旁整理经卷,闻声回转过头。   当他看到门外恭然立着的女子之时,手中的经卷猛然间砸地。   “杏娘……”   花煜那双平静如湖的眸子霎那间泛起强烈的波动,脸上绽放异样的色彩,以致于他竟脱口而出那个令他曾经魂牵梦绕,眷念无限却从来不曾再提起过的名字。   不过是瞬间的激动,等他醒悟过来那女子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他的眼前之后,眸中汹涌的激流瞬间化作了一滩死水,却是无尽的空洞寂寥。   当梅英对上花煜那双眸子时,头顿时一阵晕眩,一股深刻熟悉的恐惧袭上心头,眼前蓦然闪过梦中那拿着刀的男子身影。   "你们来了。"花煜敛了敛情绪,再说话时已是一派云淡风轻,说着朝他们走来。   "不要过来!"梅英突然悸栗的叫道。   花洛忙扶住她,紧张道:"怎么了?"   梅英瞳孔放大,恐惧地瞪着花煜那面庞,分不清幻觉或是现实,总觉得他似乎正望着,猛地惊叫一声,"叫他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别怕,我在。"花煜忙抱住她不停地安抚她,梅英缩进花洛的怀中,颤颤发抖,呼吸也急促起来,"不要……不要让他靠近我……"   一旁的道人对这突发的情况一头雾水,因此知识点呆呆的站着,花洛则以眼示意花煜。   花煜只好后退,然心中却察觉到了什么。   梅英此刻只头痛欲裂,脑海中那些恐怖画面,一遍又一遍疯狂地席卷而来。"头好痛,好痛,带我走,带我走!"   花洛心口一紧,平生第一次手忙脚乱起来,急切道:"好好,我带你走,别怕……我这就带你。"说着立即将她打横抱起,也顾不得与花煜辞别,匆匆离开了此处。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 * *   花洛坐在床边,守着昏迷过去的梅英,墨香听闻消息也匆匆赶了来,见花洛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好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梅英的眉头忽地紧蹙,脸上隐有痛楚之色,"别过来,别过来……"泪水瞬间布满了整张脸。   花洛凤眸中闪过惊慌,急切地呼唤道:"丫头,快醒醒……"   梅英正沉陷于梦魇之中无法自拔,根本听不见任何人的呼唤,她咬紧了下唇,伸手凭空乱抓,似乎想抓住点什么。   花洛心口一阵阵揪疼,恨不得替她去承受这份痛苦,想伸手过去掰开她的唇齿,不让她咬伤自己,却被她抓到手腕,指甲蓦地嵌入血肉里,花洛眉却蹙也不蹙一下,如此能感受到她的痛吧?用着无比温柔的语气道:"别怕,不论如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掰开她的唇齿,待她稍微放松下来,花洛紧握住她的手,一边心疼地为她拭去泪水。   少顷,梅英恢复了平静,花洛因为绷紧而隐隐窒痛的心脏终于有所缓解。   墨香见状终于忍不住担心地问道:"爷,梅英这是怎么回事?"   花洛发怔地望了梅英半晌,才抬眸看向墨香,只见他眼眶有些泛红,虚气道:"墨香,你替我守着她一下,我出去一躺。"   墨香欲言又止,终究只是道:"爷,您放心,我会守着她的。"   花洛起身,脚步忽觉一软差点栽倒,幸扶住了椅背,墨香做出了个虚扶的姿势,花洛却道"没事"便迈步出门了。   墨香抬眸望着那微颓的背影,哪还有之前的意气风发?墨香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凉之感,爷他们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九十七章 父子   花洛在回廊内与花煜撞见,两人神色各异。   “孩儿见过父亲。”花洛行了个长辈礼,抬眸直视他,几年未见,他老了许多,但见其两鬓如霜,额头眼尾皱纹横生,不过却端了一副仙风道骨的气派,花洛礼貌而客气道:"孩儿有些事想请教您。"   花煜微怔,而后道:"去我那说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想问你。"   两人的表现若让旁人看见,绝对想象不到这会是一对父子,倒更像是陌生人,而且两人之间似乎还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沟渠。   花煜把花洛引进了他的书斋,书斋不是十分宽敞,但整洁明亮,正中间挂着一轴琴高乘鲤图。书架上整齐的摆满了各种书籍,大多是《道德经》、《列子》等一道家书籍。左边放着朱红厨柜四个,那里面大概收藏着经典,书桌上也放着经卷数帙。   两人同坐桌前,花煜为他倒了杯茶,花洛却碰也未碰。   花洛从见到他那一刻起,眉头便不曾舒展过,花煜心中微微叹息,继而细细打量了花洛一番,不过弹指间,他便已长大成人,相貌更属人中龙凤,如今又成了家,花煜只觉欣慰无比。   "那……那孩子是怎么回事?"花煜突然想起梅英来,又见花洛缄口不言,于是只先开口问道。   "她似乎很害怕看见你。"花洛神色淡漠,令人无法得知他内心的想法。   "她是杏娘的孩子?"哪怕将情爱看作了浮云,他依旧有着一丝期待。   花洛长眉微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沉默片刻,忽又补充道:"她十年前失忆过。"   十年前?"刚好是那一年……"花煜的声音很轻,似是对花洛说,又像在喃喃自语,花煜将视线放在了窗外穿梭在修竹间互相追逐打闹的一对雀儿身上,一股悲凉自心底而生。   良久的无话。花洛凝望着他父亲忽然变得沧桑的脸,定了定神,忽然问道:"杏姨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当年的你为何不质问我?为何却等到现在才问?"花煜收回视线看他,反问道,眸中似乎有着了然之色。   花洛掩藏在袖袍下的手渐渐收紧,一时无言以对。   "你是否觉得我是求之不得,所以选择毁掉?"   花洛微愣,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花煜继续道:"而你虽如此认为,却不敢向我质问答案,因为我是你的父亲,你怕真相正如你若所的那般,你怕你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所以宁愿抱愧,宁愿痛苦也要选择去逃避这个真相。"   花洛脸上有一瞬间的苍白,忽然,他自嘲地笑了起来,"没错,你都猜对了。我的确是个懦弱之人。"   "不,我才是最懦弱的那个人,当年,我的兵权被皇上剥夺我无能为力,心爱之人在我面前惨死,我更加无能为力。”花煜仿佛陷入了回忆中,眸中似乎多了几分戚戚,而后继续道:   “那一瞬间,活着仿佛彻底失去了意义,可是我却不敢跟着她去死,更无法为她报仇,我很痛苦,并且将这种痛苦无限放大,我甚至希望周围的人也跟着我一起承受这种痛苦。你是我的儿子,我却从来没有为你思考过半分,哪怕知道你对我有所怀疑,我也不愿去解释分毫,作为父亲,我是如此的不合格。"   花洛垂眸冷笑,掩饰眸中的诧异,"如今说这些还有何意义?"   "的确是没意义了,十年的时间,情爱痴缠,富贵功名对我来说不过如同浮云一般,我本以为你已然释怀,不过以今日来看,你似乎依旧沉浸于痛苦之中。"   花洛痛恨他的淡然。   花煜将视线转回到了门外,那两只不知烦恼为何的雀儿仍在葱郁的翠竹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阳光很好,透过敞开的窗子洒落进来,他的心却如同无风的平静湖面如何也激不起丝毫涟漪。   "凶手不是我。"花煜忽然道,再看向他时,神色十分认真。   "那究竟是谁?"花洛迫切的问。   "我去到那之时,她已经……浑身是血了,凶手是谁,她并未来得及说。"   花洛蹙眉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凭什么相信你?"   "再次相遇,她不过是为了她的女儿向我寻求庇佑,她虽无心于我,然对那时的我来说,能与她重逢却是最幸福的事。"   花洛沉默地望着他,只因心存芥蒂,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 * *   你会因为得不到爱人的心而选择毁灭她么?   花煜问他。   花洛在回住处的途中,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然而他的表情却不想去时的那般冷峻,他终归是相信了花煜的话……   花洛回到住处时,林琛似乎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花洛心头一阵颤动,压低声音问道:"查得怎样?"   林琛抱愧道:“属下办事不利,尚未查到关于王妃的身世消息。”   就在花洛刚要为此而失望时。   “不过属下找到了一样东西。”林琛从怀中掏出一块梅花玉佩,却是与花洛那块身上一模一样的玉佩。   “你在哪找到的?”花洛凤眸中闪过奇异光芒,声音微颤。   “在她桃源村的屋子里。爷,您没事吧?”林琛见他神色异常,不由担心道。   花洛摇摇头,突然他又想起与梅英刚刚相识的一些场面,原来她早就给过他提醒了,为什么他不早些查清楚,却一昧的去怀疑她,花洛脸色一白,顿觉眼前一阵晕眩,随即伸手扶住门槛,才堪堪站稳……   第九十八章 华儿   明月当空,如练般洁净。   花洛立于窗前,抬头仰望那一片皎洁星空,微微出神,回忆起父亲所说的话与林琛的话,眸中之色一时变化万千。   身后传来细微□□声,花洛忙收摄心神,不再多想,急急往床榻走去。   梅英似乎又做起了恶梦。   花洛心疼碰了碰她的脸,"华儿……"华儿两字一经叫出,喉咙不禁一阵哽咽,花洛顿时伸手捂住唇,强忍着不让情绪泄露,而后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她的名字。   他的呼唤起了反应,梅英顿从梦魇中惊醒。   "丫头。"花洛换回了称呼,心中竟有种近卿情怯之感,自己果然是还没想好该如何去与她相认吧,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梅英望着眼前熟悉面容,眼神无比空洞,仿佛只是她的身子被唤醒了,魂灵却仍留在了梦境中,这致使她看起来如同一没有人气的木偶,眼泪毫无征兆地,自那眸中汩汩而出。   花洛心口一紧,忙将她拥入怀中安慰,"怎么了?头可还疼?"   梅英头埋于他的胸膛里,他的怀抱无疑是温暖的,令人安心的,"嗯……"梅英推了推他,希望他别将自己搂得过紧,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不适,花洛忙放松身体,梅英窝在他怀中,磨蹭了会儿找到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而后忽然抬首,紧盯着他的脸庞,那张绝色的面容在这幽室暗光下,略显风流邪气了些,眉不禁微微蹙起,然一撞上他那如同温柔缱绻的眸子,心却立即安定了下来。   "我好像记想起了一些事。"梅英木然道。   花洛微愣,小心翼翼地问:"记起了多少?"她醒来的反应一直很古怪,这令花洛隐约觉得不安。   梅英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缓缓伸出一手指触碰他的胸膛,花洛神色闪过一丝激动,"还有呢?"   梅英皱眉,眸中忽又变回空洞无物,捂着头恍惚道:"我头很痛。"   花洛满眼心疼,忙道:"头痛就别想了。"恰在这时,墨香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粳米粥进来。   "你一天都饿了吧,先吃点粥。"花洛温柔道。   花洛接过墨香递来的粥,舀了勺放在嘴边轻吹了下,才递过去喂她,梅英十分乖顺的吃下,然刚吃了几口却喊饱了,任花洛如何呵哄就是不肯再吃,"那好好睡一觉吧,我在这陪你。"花洛只好放下碗,温柔地扶梅英躺下,替她盖好被子,眸中满是宠溺。   梅英淡淡一笑,继而闭上了眼。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花洛昏昏沉沉间,忽听一声柔柔细细的声音:"洛哥哥……"   正在假寐的花洛蓦然睁眼,眸中有着惊异之色,然梅英却不知何时翻身向里而睡了,呼吸均匀沉稳,似是睡沉的样子,方才的话仿佛是他的错觉,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发,柔声道:“睡吧……”然凤眸中却渐渐浮起一抹内疚以及痛苦。   对不起,没能早些与你相认。   次日,梅英醒来,却发现花洛仍守在她床旁,正睡得深沉。   梅英心生怜惜,真是,怎么不睡床上呢,万一着凉怎么办?起身下床,拿起外衣为他披在他的肩头,而后走向窗旁,轻轻推开窗子,阳光入眼,已是早晨。   绿草离披,花香阵阵,鸟儿在枝头啁啾,梅英出神地望着窗外景象。   花洛悠悠醒来,看到床上空无一人,十分惊慌,转头一看,却见梅英立在窗前,背影孤寂得令人心疼,沙哑地喊了一声:"丫头……"   梅英闻声回头。   那一眼,仿佛验证着一切都将变得不同。   她的眸中有一股冷漠且疏离之色,花洛莫名地产生心慌,将外衣放在床上,起身走向她,急急将她揽入怀中。   “对不起。”语气充满了愧疚,因为什么而道歉却并未说明。   梅英轻笑出声,望着他的秀眸有着水一般的柔情,“哪来的那么多对不起啊,我们谁也不欠谁的呢……”   花洛总觉得她的眸子过于宁静恬淡了,令他有种想抓却抓不住的慌乱感。   "对了,我娘的坟墓在哪?"梅英淡声道,清亮的眸子却渐渐蒙了一层灰黯的色泽。   这突如其来的话令花洛僵立当场。   * * *   前方一座孤坟。   墓的四周都栽种着杏花,此时虽已是六月,不知为何,粉白梅红的花朵依旧开满了枝头,远远望去,绚烂无比。   风过,乱红如雨,迷乱了人的眼目。   梅英跪倒于坟前,风扬起她的白色衫裙,花瓣纷,飘落于她的肩头,她的裙摆上,素手慢慢抚上那墓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花洛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望着那墓碑,思绪也仿佛回到很遥远的时光中,一些人,一些事浮现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记得那时,他仍在髫龀。   一日,他正在园中放风筝玩,突然风筝断了线掉进杏花院中,他催促侍候他的丫鬟进去拿,可那几位小丫鬟互相推搡谁也不敢进,仿佛里面有噬人妖怪一般。   他知道她们的顾忌,因为他偶尔听到丫鬟们在私底下议论,说住在杏花院里的女子会用妖术摄人精魄,而他的父亲就是被她迷惑才对她言听计从他那会儿年纪虽幼,却对这种怪力乱神很是不屑,只是在这耳濡目染之下,不免受到些许影响。   然而身为男子汉,怎可像女子一般畏?而且总不能风筝也不要了?于是他壮大胆子,决定自己一人勇闯杏花院。   他悄然摸进了杏花院,正拼命搜寻间,忽听背后传来一声音。   "你可是在找这个?"   回头一看,杏娘站在他的身后,手中正拿着他掉落的风筝,笑笑吟吟地望着他。   他有些害怕,却依旧点了点头。   "给。"杏娘将风筝递给他。   他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心地接过了,然当他看到风筝被刮破的时候,小脸却蓦然垮了下来。   杏娘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姨再帮你做一个好不好?"   "你会做?"他十分惊喜道。   "会做哦。"杏娘点点头伸手过去。   他闻言一喜,毫不犹豫地向她伸去了小手,把那可怖传言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屋内,小花洛十分乖巧的坐在榻上,一边吃着杏娘给他拿来的点心,一边兴致盎然的看着她做风筝。   很快风筝就做好了,是一老鹰形状的风筝,栩栩如生。   "喜欢吗?"   杏娘将风筝递到他面前。   "喜欢!谢谢姨姨。"   杏娘只觉得他圆嫩圆嫩的,甚是可爱,不由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不客气呢。"   小花洛到底孩子心性,刚拿到老鹰风筝,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出去炫耀一番,因此还未及跟杏娘告别,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然跑了几步,忽想起什么,刹住脚步回头,浮起一期待的眼神,"姨姨,我下次还可以过来玩吗?"   "当然可以哦!"杏娘笑得如同初春的暖阳,又柔又暖,瞬间温暖了他那颗因失去母爱而落寞的心。   从那之后,小小的花洛便成了杏花院的小小常客。   梅英低着头抽泣,虽然极力隐忍着,身子却依旧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眼前忽地一片昏暗,在她即将跌倒之际,一双温厚有力的手横伸过来,将那微微颤抖的纤细身板纳入自己的怀抱当中。   花洛双膝跪地,仿佛用尽了平生的力气,狠狠地将她拥在怀中,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压向自己,一手不断地抚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声音哽咽着道:“对不起……对不起……没能守护住你和杏姨。"说着泪水自眼眶中夺出,自从十年前开始,他便不曾再流过眼泪。   “这并不是你的错……"如同锥心刺骨的疼痛袭来。   "可否让这一切成为过去?以后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花洛语气恳求道。   梅英握住他的手臂,闭上了眼,掩去那抹痛苦之色。对不起,她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伤害我娘的人……   抓住他的两旁衣袖,头抵住他的胸膛,喉间仿佛有巨石堵住一般,什么也无法说出口,只能发出呜咽声。   “都过去了,事情都过去了……”花洛下巴抵着她的头,无比怜惜的抚摩着她的后背。   第九十九章 赵子恒的温柔   是夜,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赵子恒自魏王府归来,却见媚奴跪于雨中,瑟瑟发抖,而一眼瞥进室内,却见褚清清坐在贵妃榻上,悠然啜茶。   赵子恒冷着脸进入屋内,望着褚清清,沉声道:"你究竟想怎样?"   褚清清放下茶杯,雪肤花容上透着惬意之色,悠悠道:"她犯了错,当然要接受处罚,怎么?你心疼了?"   赵子恒坐了下来,希望与她好好商量,可却禁不住内心烦躁,"你有什么不满大可冲着我来,何必牵连无辜。"   "她无辜?"褚清清嗬嗬笑起来,笑容极具讽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做的那些事。你想我放过她,那你跪着下来求我啊。"   赵子恒不轻易显露情绪的脸此刻隐约有些崩裂,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吐出冰凉的几字:"你真令人厌恶。"   褚清清脸色微变,随后眉眼带出几分矜傲,"彼此彼此,赵子恒,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选择你,你就是个徒有华丽外表,内心却腐烂污浊的败类,你根本比不上靖阳王分毫!"   赵子恒却笑得讽刺,"你喜欢靖阳王,想嫁给他,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你的虚荣心作祟而已,清清,你我其实是同一类人。"   "住口。"褚清清娇容苍白,彻底与他撕破了脸皮,"别摆出这一副自以为很了解我的模样,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靠着我爹才能够站这个位置之上,你真以为是凭你自己本事?"   赵子恒剑眉蹙起,不由捏紧了袖底下的拳头。   见他沉默,褚清清愈发得意,"被我的话刺痛到了吧?因为这就是事实,赵子恒啊赵子恒,你当初为了攀附我爹,引诱媚奴为你牵线,又不惜对我虚情假意,如今你小人得志,却又摆出一副自尊模样,未免矫情了些。"   赵子恒并未动怒,反而露出一温文儒雅的笑容,"既然你知道我是这种人,当初你又何必嫁给我?清清,你我心中皆一清二楚,这门婚事不过是你与我互相利用而已,今日你道出事实,不过是因为你求而不得,向我发泄心中的怨愤而已。"   被人道中了心事,褚清清脸一阵青一阵白,"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你我既拴在了一条红线上,那么我无法开心,你也别想得意。"   "那么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受你们摆布。"   "你想背叛我父亲不成?!"褚清清威胁道。   "你且看吧。"赵子恒转身离去,笑容一敛,变得阴沉可怖,出了屋子,拉起仍跪在雨中的媚奴的手。   媚奴两片唇不住颤抖着,担心道:"大人,这……这么做当真没事吗?"因为在雨中跪的时间过长,身子已冰冷麻木,头很沉很晕,然而她此刻却只是担心着眼前的男人会不会勉强。   赵子恒握紧了她的手,安慰她道:"没事。"   他的眼神如此的坚定温柔,媚奴决定不再有所纠结。   只要坚定地陪着他,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 * *   赵子恒带着媚奴连夜来到了他新购置的宅子,又让仆妇烧了热水,好让她沐浴暖身,自己则不过匆匆换了换了干净服饰。   媚奴泡在热水中,冰冷僵硬的身子热气被一蒸,身子渐渐回暖,不由舒服地喟叹了声,全身心地放松起来,只是让她颇觉别扭的是,她并不喜欢沐浴的时候有人在……于是转过头,对身后正拿着澡巾替她擦拭身子的侍女浅笑道:"我自己来吧。"她自己也是侍女,让一个同样身份的人服侍她沐浴,真的很让她罔知所措。   那侍女憨厚老实,闻言怯怯道:"可是大人吩咐过……"   赵子恒掀起珠帘进来,见气氛古怪,问道:"怎么了?"   见他进来,媚奴不由缩下了身子,遮住胸前春光,脸颊微微生出几分红晕。   那侍女为难地看着他,而媚奴却一脸羞容,赵子恒不由了然一笑,上前接过那侍女的澡巾,将其挥退。   待那侍女出去,赵子恒嘴边含笑,揶揄道:"不需要侍女,那便由小生来服侍小娘子沐浴可好?"说着真亲自替她擦拭起背来。   媚奴羞嗔道:"你如今已做官了,怎还如此轻薄?"   赵子恒微微一笑不反驳,"怎么样?身子暖和了么?"   "嗯,没事了。"媚奴努力忽视着身子因背后的手触碰到她的肌肤而带起的一连串战栗。   "这是我前不久购置的外宅,以后你便安心住在这,另外我已经雇了几名丫鬟仆妇,她们会服侍你饮食起居。"   听闻此言,媚奴脸上浮起担忧之色,回头道:"大人,您与老爷对抗,不会耽误您的前程么?要不咱们回褚府吧,我回去向小姐认错,她想不会或许为难我……"虽这么说,但她知道小姐必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小姐现在已经不是她以前认识的小姐了。   赵子恒蹙眉不满道:"你别总是为我考虑,我希望你可以主动要求我为你做些什么。而且,相信我,我没有那么不堪一击,难道你不希望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我当然想!"媚奴急切的解释,又察觉过于主动,不由脸红耳赤。   因为她动作幅度过大,赵子恒不经意间瞥到了她的胸前,又忙移开,目光沉沉地望向她因激动而生起红晕的脸,"那就什么都别想了,只安心地待在我的身边,我以后再也不会辜负你了,你只要安心地待在我的身边就好。"   "不论如何,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管是荣是辱。"媚奴颤颤巍巍道,眼中隐约泛着泪花,白净柔和的脸透着纯洁无暇的气质。   赵子恒眸光渐深,"泡久了,起身吧。"将她从浴桶内拉起。   媚奴僵硬着身子,紧抿着唇,任凭他为自己擦拭干净身上的水珠,赵子恒拿过外衫裹住她的身子,将她打横抱起,径自走向床榻,让她坐下,自己则去拿了药膏,并搬来一杌子放在床边,自己坐在上面,准备替她涂抹药膏。   "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媚奴吃惊道。   "你的膝盖需要涂药。"赵子恒撩开她的衫摆,只见她原本白皙的膝盖此刻又肿又红,有些区域还泛着青紫色,大概是之前的伤了。   赵子恒握住她的小腿,心疼地在她膝盖上落下一吻,媚奴捂着唇,受宠若惊地看着赵子恒,赵子恒抬眸望她,笑容温和儒雅,不涉狎昵,随后打开药瓶,用手沾了些药膏抹在她的膝盖上并涂均匀,"疼么?"   "不疼。"媚奴摇了摇头,"大人,你身份尊贵,怎好让你为我做这些事。"媚奴虽因他的体贴感到十分甜蜜,但到底他是主,她是仆,这么做未免过于逾矩。   赵子恒一脸无谓的样子,"尊贵么?以前在家读书之时,我可是亲自下田耕种呢。"   "耕地?"媚奴惊讶道,想象不到看起来身娇体贵,一身书生气的他竟会做这等农活,不免怀疑他是否在和她开玩笑。   赵子恒笑了笑,"是呢。想象不到吧?那时父母去世,家中只有我一人,若不耕地,便无法维持生计,最艰难的时候还给过富人家当杂工,作为一个读书人却耕地,给人当杂工,因此时常被同年学子嘲笑,说我为五斗米折腰,丢尽了读书人的风骨呢,可见我并不如你说的那般尊贵。"这些往事他从不愿让人知道,但在她面前,却很自然地说了出来,或许是确定她不会嫌弃自己吧,而且他并不希望她总是以自卑的心态面对他。   媚奴闻言为他忿忿不平起来,"不是这样的。大人您有着鸿鹄之志,并为之努力着,那些凡事靠着家里,百无一用的酸腐书生才没有资格说您。"   一边寒窗苦读,一边又要做活维持生计,可以想象那种日子有多艰难,好在大人一切的努力都没有白费,他如今到底如愿入了仕途,可惜她不为什么早点遇见他呢,若是那时便遇见了他,她愿为其执箕帚,竭尽所能的照顾他衣食,免他饥饿寒凉,在他被人冷言讥讽时,安慰他体贴他,免他落寞酸楚。   她纯净的眸中有着对他毫不掩饰的心疼,令赵子恒心升暖意,他一心追求权力,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到头来却并未从中过得半分快乐,只是愈发相信世态炎凉,心也愈发冰冷坚硬。   赵子恒伸手抚向她的脸颊,柔情道:"不要再说'您',以'你'称呼。"   "好。"媚奴点点头,他所希望的,她会尽量做到。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为官,依旧清贫,你还愿意跟着我么?"赵子恒忽然问道。   他小心翼翼询问的样子令媚奴心口微紧,伸手扶着他的肩头,坚定且深情道:"男耕女织,清茶淡饭。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对我来说,即是天堂了。"   赵子恒眼眶中浮起淡淡的水雾,突然起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信她。   "媚奴,你相信我,我以后不会负你了,再也不会了。"赵子恒声音微透着哽咽。   媚奴第一次主动,抚着她的背,"大人,我也不会负你。"忽然又有些担心道:"大人,你是读书之人,而我却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呢,无法与您同心唱随,久而久之,大人必然会觉得我粗陋吧?"   "我不需要你识字。"赵子恒笑道,"只希望你我一直心意相通。"   这样啊……媚奴唇边不禁挂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容,正在此时,赵子恒却忽然将她推到在床,自己也欺身而上。   望着神色变得很奇怪的赵子恒,媚奴有些局促不安,"大……大人。"   赵子恒哑声失笑,暧昧道:"似乎那夜之后,我们就没有在一起过了。"   媚奴俏脸顿生红晕,他指的是那夜,那夜与今夜一般,同样下着大雨,她主动上门寻他,结果他要她留下来陪他,然后两人就发生了关系。   只是那样的事媚奴并不觉美好,而且很疼啊,"大……大人想要么?"   "这次我会很温柔。"赵子恒眸中似乎有一簇火苗,热烈却又不失温暖。   媚奴被他的眼神所蛊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之后却是满脸娇羞,不敢直视他的双眸。   第一百章 刺杀   半夜时分,大雨依旧未止。   在这阴沉恐怖的天色中,室内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一道电光闪过,映出一张满含仇怨的脸,那人手中执着一把利刃,正散发出凛冽的光芒,紧接着雷声轰鸣,震慑了整座凤凰山。   脚步微响,转眼间那人已至床边,借着电光闪过,手起刀落却发现刺空,身后突起响动,她蓦然回身,却见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人却长身淡定地立于她身后。   松油灯被点着,室内瞬间明亮了起来,照着来人,素靥黛眉,长裙窄衫,正是梅英。   梅英望着花煜,眸中浮起仇恨的光芒,花煜也回望着她,眼神却充满了慈爱之色。   从他那张苍老却不失俊美的脸上似乎能够找到些许花洛的影子,梅英仇怨的眼忽变得有些迷茫,语气幽幽:"是你杀了她。"神色沉重且纠结。   雷声轰鸣,不绝于耳,山中本就阴冷潮湿,如遇大雨,更是寒气逼人,可尽管如此,却依旧抵不过她内心的严寒,若是此刻杀了他,她和花洛就再也回不去了,可杀母之仇又不得不报。   "你真的认为是我杀了你娘亲?"花煜微微叹了口气,平静道。   "我亲眼看见的。"躺在血泊中的娘亲,还有手执血刃的花煜,那些模糊虚幻的画面逐渐在她脑海中变得清晰,最终成为了她认定的真相,这样的真相像千斤重物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了,她无数次问上天,它为什么这般捉弄于她?   无法遗忘,无法原谅,但她更痛恨自己的懦弱。   "孩子,有时候眼见未必是实。”花煜虽然已放下过去不过问尘俗,但他依旧希望将此事解释清楚,毕竟她已经是他的儿媳,若任由这误会发展下去,她与花洛的夫妻情分只怕将缘止于此。   “你娘亲并非我所杀,我去到那之时,她已经奄奄一息,真正的凶手已经逃离现场。你娘亲曾是我心爱之人,失去她以后,我曾一度痛不欲生。"   "我不想听你的狡辩!我只想为我娘亲报仇!"梅英眼眶通红,有着激动之色。   花煜见她因仇恨而失去了理智,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她,于是又轻叹了口气,"那你就动手吧。"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梅英举起泛着寒光的匕首,一步一步向他靠近,最终停在他面前。   花煜神色自若,"我理解你如今心情,不论我说再多你都不会相信,你既一心认定是我杀了你的母亲,那么你就动手吧。"   花煜望着她的眸有着和蔼慈祥,然而在梅英的眼中却完全不是,他便如同狰狞的鬼怪一般,曾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尤其是他那双眼,曾是她午夜梦回时分,挥之不去的恶梦。   梅英咬着下唇,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却发红,拿着匕首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伴随着一道电光闪过,梅英猛地将刀子刺入他的胸膛,血液喷涌而出,一声轰雷兜头打来,梅英蓦然抽出匕首,眼神受惊地望着他那流血伤口,张皇失措地倒退几步,匕首砰然落地。   与此同时,花洛推门而入,看到这番情景,不由惊愕万分,"华儿……"今夜睡前他便察觉她神色异常,只是并未想太多,然半夜醒来,却发现身旁无人,便知事情,他为什么不早点意识到她的痛苦,心口如刀绞般剧痛起来。   梅英回身撞见花洛含着痛楚的眸子,滚烫的泪水立即夺眶而出,无法再面对他,转身冲出雷雨之中。   "华儿!"花洛一惊,刚想去追又担心花煜伤势,“父亲,你怎么样?"花洛扶住他,神色略有些迷乱。   这时墨香也赶了过来,见此情形,大惊失色。   "我没事,刀刺入的并不深,那孩子她并没有想要我的命,你快去把她找回来,这我怕她会发生危险。"花煜虚弱道。   墨香一旁抢声道:"爷,奴婢去吧!"   "我去。墨香,替我照顾我爹。"花洛沉声道,言罢急如星火般飞奔而出。   雨势愈发张扬泼天似的,电光闪闪,雷声滚滚。   梅英在雨夜中奔走,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雨是泪。   山道陡峭险峻,天色昏冥,已然遍不清路径,随时有跌落悬崖的危险,梅英却不管不顾地想逃离此处。   不知走了多久,浑浑噩噩的,记起当初,她也是这般逃跑的,最后她晕倒在路旁,被她的养娘所救,之后她便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再醒来之后,她便丧失了记忆,忘了一切。她一直都是这么懦弱,不坚强。   夕阳西下,霞染的杏花林中。   那白衣少年含笑着将一朵杏花簪在她的发鬓上,飘然而下的粉白花雨裹着夕阳遗落下的醉红,衬得她的脸笑靥如花。   “洛哥哥,等华儿长大了,你嫁给我华儿可好?”   少年轻扬眉,浅笑出声,“男孩不能嫁给女孩,只能是娶媳妇儿。”   他解释道。   “那洛哥哥以后你娶我,我给你当媳妇儿,给你洗衣服,做饭,生小娃娃好不好呀?”她又期待道。   “好啊,等丫头长大了,如果还这么可爱的话,洛哥哥就娶你做媳妇儿。”   少年神色温暖,语气轻柔。   嫁衣红艳妖娆,她与他手执同心结,一步步走向象征着幸福的喜堂。   少年最终完成了他的约定,娶了她。   可她却亲手打破了他们的幸福,那些美好的画面一时之间仿佛成了痛苦的回忆,梅英心中一阵悲痛酸楚,体内气血翻涌,顿时猛吐了一大口血。   明明如此寒冷,五内如烈火焚烧,仿佛要将她烧成了灰烬,身子轻飘飘的,不知置身于何处。   一道白光,撕裂天际,周边雾蒙蒙的,混沌一片,眼前似是一滩泥泞,神智即将丧失那一刻,梅英不禁想,待醒来之后呢,她是否还会发生过的一切忘记?又或许,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了,这样也好,反正也回不去了,这样也好,她不想看到花洛望着她时有着仇恨的眼神……   次日,晨曦微露,一夜狂风暴雨后,山林幽静阒寂,寒意袭人。   梅英初醒时,发现自己晕倒于一棵高大荫翳的古松下,而周围密布着荆棘荒榛。   恍恍惚惚间,回忆起昨夜片段,心瞬间沉了下来,嘴角浮起凄楚的笑。   没死……也没忘……   身子黏腻酸软,头重如山,但无所谓了,她如一缕游魂般走下了山……   山脚下住着几户人家,远处零星的散落着几间屋舍,屋顶上烟囱上袅袅升起几缕薄烟,平常人家的饭菜香随着微风逐渐飘过来,充满着平淡温馨的味道。   梅英呆呆地望着那袅袅炊烟,又回身望了眼那掩在翠雾里的道观,心口一痛,喉咙一阵甜腥,眼前一黑,险些栽倒,稳了稳身子,待眼前清明后,才提步离去。   一路走到到城门外,梅英驻足,神志不清地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行人好奇地向她瞟来一眼,却又无动于衷的离去,没有一个人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他们。   靖阳王府是不能够回去了。时间之大,她该何去何从……   梅英决定不再进城,于是转身离去,然没走几步,身后突然被人用重物一击,卒然倒地,整个人陷入了晕迷……   第一百零一章 失踪   从梅英失踪那天起,已经过了两日。   这两日以来,花洛一直不眠不休地寻找着梅英,几乎将整座凤凰山都找遍了,都没有梅英的踪迹。   "爷,这两日,我们几乎整座山里里外外,包括悬崖底下皆一处不落的搜寻了一遍,都没找到王妃的踪影,而且也……也没有发现什么白骨,衣物……"林琛见花洛瘫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扶着额头,一脸痛苦之色,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花洛明白林琛想说什么,"都怪我,若是我及时追出去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花洛眼眶发红,声音有些哽咽。   "爷……"林琛向来不善言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花洛突然抬起头来,神情恍惚且透着惶恐之色,声音无力道:"林琛,她绝不能出事,我要安然无恙的她,我要去找她……"   林琛忙阻止他起身,皱眉劝道:"王爷,您这两日一直不眠不休,也不吃不喝,这样下去,您会倒下的。"   花洛此刻脸色憔悴,精神萎靡,已经无了往常的意气风发,令人不由感到一阵心酸。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能丢下她不管!"花洛朝着林琛低吼道,忽又神色一变,戾气尽敛,自己不该迁怒于旁人的……是他把自己的妻子弄丢了,心渐渐沉了下去。   "王爷,属下觉得王妃或许只是无法面对爷,所以躲起来而已。"林琛忍不住道出心中的想法。   躲起来……   花洛闻言微愣,随后稍稍冷静下来,这两日他一直忧心如焚,担心着她的安慰,根本无法平静内心来思考种种可能。   她向来心地善良,就算一时被仇恨蒙蔽双眼,事后也一定会追悔,或许她会觉得他恨她,觉得两人再无法在一起……   "没错,她可能在躲着我……"花洛喃喃自语道,而后,恢复了往常的些许从容,既然这里找不到,或许……或许她已经回城了。   "林琛,我命你回王府领两百精锐卫兵,组织成几支队伍,城里城外挨处寻找王妃的踪迹,但切忌不可张扬,只能暗地搜寻。"   见他恢复了精神,林琛稍稍放下心来,领命道:"是,爷。"林琛领命道。   花洛只觉心脏怦怦乱跳着。   只希望她果真是躲着他才好。   靖阳王府。   老太妃听闻梅英失踪的消息,连着两天夜里,都失起眠来,这夜王嬷嬷刚服侍她躺下,不一刻,又起身,作愁色。   "梅英那死丫头都当了王妃,行为怎还如此悖谬?吃醋?这世道哪个男人在外面没一两个旧相好,紫兰,你以后多得教导教导她,身为王妃,行为做派该持重些,免得惹人非议。"   原来花洛暂时不愿让老太妃知道真相,便让墨香找个理由圆过去。墨香于是在老太妃面前胡乱编造一个梅英失踪的原因,说是在归途中,花洛遇上了老相好,便与其交谈了几句,梅英以为花洛与那老相好旧情复燃,便捻酸闹了起来,花洛又不肯让着梅英,梅英一气之下下了马车要自己回府,王爷没能追上,就把人跟丢了。   老太妃听后也并未怀疑,只当这两小口真是因为一个女人闹了别扭。   "小姐,您已经不止抱怨过一次了,生气归生气,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王妃找到。"王嬷嬷无奈道,此时她也十分担心梅英的安危,这两日来她也是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老太妃继续埋怨不断:"不让人省心,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一个成天在外拈花惹草,惹下诸多情债,一个捻酸吃醋,不尊妇德,一个姑娘家,也不知世道危险,到处乱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办?"   王嬷嬷安慰道:"小姐,你也别太担心王妃了,王爷已经派人府中精锐卫兵去找了。"   "我担心她?我是担心要从她肚子里面出来的王府的未来继承人!我的小曾孙!"老太妃矢口否认道。   "是是是,小姐您说的是。老奴侍候您歇下吧。"王嬷嬷也不戳破她的谎言。   老太妃烦躁道:"我现在还没困意,等一下,你再去向墨香探一下消息。"   "这会儿,墨香估计已经睡下了。"王嬷嬷为难道。   老太妃闻言脸上立刻浮起不满之色,"她主子的夫人都不见了,她还能睡得着?"   王嬷嬷愣住,随后忙道:"敢情是老奴说错了,老奴这就去想墨香打探消息。"   "嗯。"老太妃睨了她一眼,佯装冷淡。   哎,她这小姐啊,明明关心梅英得很,却怎么也不肯承认呢。王嬷嬷暗忖道。   一阵剧痛使得梅英从昏迷中惊醒,却见一室光亮,四围锦绣,想动弹分毫,却发现自己手脚被缠上了铁链,一道鞭子向她席卷而来,梅英一声痛吟,衣服上蓦然浸出血痕,梅英这才注意到面前站着一人。   女子发挽凤髻,着一身大红通袖麒麟织锦宫裙,冰肌雪肤,眉眼略透媚意,以及几分凶气,却是成为了魏王妃的沈柔君。   短短时日未见,她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身上竟无了以往的温柔娴静。   "这鞭子是替锦儿的,锦儿与我情同姐妹,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失去她!"只听她厉声道,声音似乎比之前也成熟了几分。   梅英睁着一双空洞无物的眼望着她,并不答话。   见梅英沉默,沈柔君又一鞭下去,怒道:"为什么不说话!"   梅英一声闷哼,鲜血自嘴角溢出,她却依旧沉默不语,眸中一片死寂。   "这一鞭是报你抢走我表哥的,你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根本配不上表哥,我和表哥青梅竹马,若不是你的插足,他又怎会对我如此无情,他是我唯一的希望,你为何要抢走他!"说到此处,沈柔君眸中射出愤懑又凄楚的   梅英闻言,嘴角却忽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却不知在嘲讽她,还是嘲讽自己。   "你笑什么?"沈柔君蹙眉质问。   "你既然恨我,那就杀了我吧。"梅英此时万念俱灰,与其痛苦地活在这世上,不如死了一了百了,这样她就能够从痛苦中解脱,只是……若她死了,他必定会很难过吧……虽然他会恨她杀了他父亲,但他也爱着她吧?如此他也定和自己一样痛苦。   她不希望他受到伤害。然而最终,伤害他的人却是自己……   沈柔君痛恨她对生命的淡然,这让她得不到一丝报复的快感,"你觉得我不敢杀你?!"   "有件事或许你应该知道,救你表哥出来的人根本不是魏王,他至始至终都只想要致你表哥于死地。"不想沈柔君因为怨恨而做出伤害他的事。   "你胡说!"沈柔君怫然作色。   "若是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魏王。"梅英淡淡道。   沈柔君愣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你竟如此恶毒,不仅勾引我表哥让他为你神魂颠倒,还想在我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借此毁掉我的生活,我告诉你,你死这条心吧,我不会信你的任何话语。"   梅英扯了扯嘴角,不说话了。   "怎么?心虚了?"沈柔君冷笑一声。   "魏王妃,我只是觉得你一无所知,有些可怜,若无因何来果?其实任何人都不欠你的,你本该是善良纯洁的女子,希望你别让仇恨蒙蔽了双眼。"   她眸中有着对她的怜悯,这让沈柔君恼羞成怒起来,横眉怒目道:"住口!我不需要你来对我说教!"抬手又一鞭子狠狠抽过去。   梅英顿时气息奄奄。   沈柔君扔下了鞭子,轻移脚步走到她身旁,捏着她的下巴,令她面对自己,唇边挂起一丝恶意的笑:   "别害怕,我不会杀你的。我会让你承受和我一样的痛苦……"   第一百零二章 算计   魏王府。   是夜,侍女正在替沈柔君卸除钗环,准备服侍她歇下,慕容沅却掀帘而进。   "君儿……"慕容沅唤道。   沈柔君脸色微变,待回首望他时,却盈盈一笑,道:"王爷今夜怎有空过来?"   慕容沅其实长得很英俊且一派贵气,只是沈柔君一心在花洛身上,对他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情分,但洞房花烛夜那天,她见到慕容沅的真容,意外的发现他竟端午节那天夜里她碰到的公子,对此,她其实是有些庆幸的,毕竟并非完全的陌生人,而且他帮助过她,可是一想到梅英白日与她说过的话,心中却不禁对他生了些许怀疑。   慕容沅将那侍女挥退,径直走到妆台前把她拉起,两人携手走到榻前坐下,低声道:"今夜想在你这睡。"   沈柔君微微低下头,两颊红晕,越显秀靥呈娇,乌云压鬓,慕容沅心怦然一动,主动找起话题来,"对了,那女人如何了?"   "王爷你不是说任由君儿来处置她么?怎么又过问起来了?"   慕容沅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不过是好奇你会如何折磨她而已。"   沈柔君有些排斥他的亲密举动,却又无法拒绝,只能虚与委蛇地笑道:"其实,君儿倒替她找了一个好去处,不过得王爷您同意。"   慕容沅倒十分有兴致的样子,"说来听听,是何好去处?"   "把她献给你父皇可好?"沈柔君小心翼翼试探道。   魏王并不即刻回答她,只是沉默思索起来。   沈柔君继续道:"王爷,您不是有一个专门研究巫蛊的门客么,只要在她身上放入可控制且能媚人的蛊虫,那么就由不得她不顺从我们,只要她成了父皇的人,靖阳王就算有再大的本领也无法与父皇抢人,他如此深爱他的妻子,必定会因此而痛不欲生,这样他就会无暇顾及与您对抗。"   慕容沅闻言神色立即浮起一抹防备之色,皱眉道:"君儿,你早知道本王与他之事?"   沈柔君观他神色心不由一沉,最后一句她不过想试探一下他是否真与花洛有嫌隙,而他的表情恰证实梅英的话,若果真如此,那么他从一开始就欺骗了外祖母,欺骗了她,沈柔君忍着百般苦楚,言笑晏晏道:"王爷,我是您的妻子,您的事我自然放在心上,一来二去的看明白一些形势,君儿既然已嫁给你,那么您就是我的夫君,我的天地,不论如何之前发生了什么,就让它留在过去吧,今后,君儿定会与您共同进退。"不管到了哪,她唯一能做的唯有一个忍字罢了,心中又酸又痛,却无法谭坦然说出,反而还要向作出一副神情的模样,若是以往还有锦儿在旁为她排忧解难,如今却只有她一人了。   慕容沅心中升起些许感动,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高兴道:"君儿,你当真如此想的么?"   沈柔君将百般酸楚压于心头,浅笑着点点头,"所以,我希望您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   "此事无法掌控的因素太多,让本王考虑一下如何?"慕容沅略有些为难道。   "王爷,母妃一人在宫中势单力薄,虽未年老色衰,毕竟也比不上那些年轻貌美的嫔妃有新鲜感,若是能够让那女人去服侍父皇,或许也可替母妃固宠啊。"   慕容沅闻言神色略有松动,"这样吧,你待我明日去与蛊师商议一下。"   此时更深,月已窥窗。   花洛却依旧挑灯看着京城的路线图,墨香敲门而进,手中端着热香扑鼻的粥。   "爷,您吃点东西吧,您今日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墨香担忧道。   花洛神情间难掩疲惫之色,听到墨香的话,也不曾抬起眸,只是淡淡道:"放下吧,我待会儿吃。"   "爷,您连日来几乎就没有休息过,也不怎么吃东西,再这般下去,只怕没等王妃找到,您倒先倒下了。"墨香说的是实话,这些天来他不仅清癯了许多,人也愈发的憔悴了。   "拿过来吧。"花洛明白她的,的确只好坐下来,拿起勺子准备吃,却突然又放下,陷入了   "爷,怎么了。"   "没什么。"花洛摇了摇头,继续拿起了勺子,他只是忽然想到一事,这几天,他命人在城里城外都暗地搜寻了个遍,却依旧毫无梅英的踪影,她身上没带钱,按理说是不可能离开京城,而且她在京城中应该没什么好友……这让他逐渐升起一个不好的想法。   近些日子然他与慕容洹私底下频频往来,慕容沅那边早就视他为慕容洹一党,乃至一直虎视眈眈靖阳王府,欲找机会除掉他,上次去邕州之事就是慕容沅从中作梗,之后连他暗自回府的事也在第一时间知悉,他们无时无刻地在寻找有可能下手的机会,梅英她是他的妻子,他们奈他不得,或许会……   花洛神色略过惊惶之色,不敢想下去。   次日清晨,花洛因过于疲惫而伏于案前睡了过去,这时,林琛匆匆推门而进,惊醒了花洛。   花洛见他神色犹豫,心中略微紧张,"可有消息了么?"   林琛惴惴不安道:"爷,有人在永安河打捞上来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只是面目浮肿,难以辨清其样貌,目前并无人认领,爷,您可要前去看看……"   花洛神色蓦变,本就苍白的脸更加失去了血色,放在案上骨节分明的手不禁颤抖起来,忽然握成拳,沉声道:"带我去。"干哑艰涩的声音也透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花洛刚起身要走便撞到了桌案,不觉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踉踉跄跄地站稳,急切地走出书房,林琛紧随其后。   墨香神色焦急地赶来,一把拽住林琛,向他撒气道:"你干嘛把这事告诉爷!我不相信那是梅英,梅英她不会有事的。"   "我也不相信,只是……"林琛也不想的,只是他们认不清那女子,想着爷与梅英亲密应该能够认得出。   墨香激动地打断他,"既然不相信你还让爷去看!"   被墨香逼急了眼,林琛也没法解释,讷讷道:"我……"   墨香粗鲁地再次打断他,烦躁道:"算了,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墨香说着一把推开林琛,跟着追去了永安河。   林琛呆立原地。   此时,永安河畔正围观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任凭侍卫怎么赶也赶不走。   花洛匆匆赶来,却再看到人群中,躺在地上的,心口却猛地窒息了几秒,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走上前,全身发冷,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缓慢地拨开人群,当看到那具静静躺在地上,毫无生命气息的冰凉尸体,全身的力气仿佛被人抽去,瘫跪在尸体旁边。   那具女尸正对着他,只是被湿漉漉的发遮住了面容,手颤抖着想要去挡于额间的头发,心中浮起一股莫大恐慌,而就在此时,一对中年夫妇却跌跌撞撞地冲进人群,一把推开了花洛。   中年妇人抱住那具尸体,便捶胸顿足,嚎啕大哭道:"我苦命的女儿,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你就这么走了,让娘怎么活啊……"   那中年男人也跪倒在地,抚着妇人的肩头,低低饮抽泣。   花洛看到这种情况,神情恍惚,不知所以,而当那具女尸的面容因为妇人的举动而完全的展露他的面前,花洛神情立即激动起来,虽然女尸服饰与梅英当日穿的衣服相像,但他一眼就辨认出那女子不是梅英。   一直紧绷得发疼的心突然松了下来,花洛顿时瘫倒在地,嘴角扯出一艰涩的笑,眼泪却从眼眶中汩汩而出,明明是涕泪交加,他却偏偏放声大笑,惹得围观群众瞪目结舌,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又有人认出花洛的身份。   "哎呀,这不是靖阳王么……"   "莫不是疯了,否则举止怎如此癫狂……"   "莫不是这女子是他的相好……"   种种挖苦讽刺的言论袭来,花洛却置若罔闻,依旧旁若无人的又哭又笑。   急急赶来的墨香却呵斥众人,"你们胡说八道什么?!"一边说一一边使出蛮力推开众人,而知道那具尸体不是梅英,有如千斤石头压顶的心终于轻松下来。   林琛也随后赶来,把准备好的干净披风盖在花洛身上,还替他戴上披风帽子,以避众人视线,平日里在外甚是注重面子和形象的花洛,却跪在一具尸体旁又哭又笑,完全不在乎被人当成疯子般看待,可见他内心经历了何等的痛苦煎熬,心中不禁愧疚道:   "爷,我们回去吧。"   墨香一旁用花洛听不见的声音,小声抱怨道:"都怪你们,事情没弄清楚就胡乱报告,才会闹这么大的乌龙来。"   林琛越发惭愧,脸也越来越红,低声道:"先别说了,先把爷弄回去吧。"   墨香也知不该在此处纠缠,徒惹人看笑话,于是搀扶着花洛急急忙忙离开了纷乱人群……   第一百零三章 云裳公主   密室门被人打开,梅英听闻动静,微微抬眸,看向来人,那是一身着黑袍,头发半白,唇呈紫红色,右脸带着银面具的瘦高男人。   那男人走到她面前,当梅英抬头与他对视时,那深凹进去的幽深双眼似乎变了变色,"我叫南无炁,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问,声音透着冷森的气息。   梅英垂首闭眼,并不理会这戴着半张面具的男人。   南无炁扯了扯嘴角,忽然伸手在她脆弱的颈项一划,那里便出现了一道血口,南无炁从怀中拿出一玉盒,打开盒盖,盒内却放着一几近透明的蛊虫,将玉盒贴近梅英的颈项,那蛊虫蠕动着爬上血口,开始吸食梅英的血液,梅英不禁眉头紧蹙,却一语不发。少顷,蛊虫吸足了血,浑身变得鲜红透亮,复爬回盒中,南无炁盖上盒纳入怀中,对梅英浮起一抹森然的笑,"我这蛊虫似乎很喜欢你啊……"   梅英充耳不闻这古怪的男人的话,直到他离开密室后,梅英才沉思起来,沈柔君似乎并不打算杀她,她究竟想作甚么……   南无炁一回到屋中,便迫不及待地拿出玉盒,望着那不停蠕动着的鲜红蛊虫,微一犹豫,拿起刀子在自己的手指上割了一口,滴了几滴血进木盒中,那蛊虫竟毫不犹豫地将那血吸食了,南无炁窅黑的眸子顿时浮起一抹激动却又透着复杂的光芒。   * * *   "你们究竟想作甚?"   梅英被带离密室后,又被几名衣饰鲜艳的侍女簇拥着来到一浴池旁。   "对不起,奴婢等人只是奉王妃之名替姑娘梳妆,其余之事一概不知。"其中一侍女道,便指使其余人服侍梅英沐浴更衣,之后又开始替她精心打扮,待梅英妆罢,但见其一袭百花曳地长裙,发挽宫髻,满头珠翠,桃花点额,眉眼经画笔描绘,添了几分妩媚。   "姑娘,请在此等候片刻。"先头那侍女恭敬道。   梅英还想追问点什么,那侍女却领着其他侍女转身离去,又关上了门,将她一人留在室内,梅英惴惴不安地坐在床旁,不一刻,门再次被推开,却是那戴着面具的男人推门而进。   梅英一见到他心生警惕,蹙眉道:"你们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南无炁走到她面前,阴郁的脸上似乎挂上了一丝淡笑,"我不会伤害你的,手伸出来。"   梅英发现他对她突然变得和气了些,无奈只好伸出手去,南无炁伸手与她掌心相贴,手心一阵冰凉触感,当南无炁抽回手,一只色泽如玉的蛊虫躺于她的手心,而后蓦然钻入她的血肉中,梅英浑身一颤,噬心般的痛处瞬间袭遍全身,而可见的皮肤上,一条条红丝迅速蠕动着,直往上涌去,最后在她那白皙优美的锁骨处汇合,竟化作了一朵泛着诡艳光泽的曼珠沙华。   "果然成功了。"南无炁见这蛊虫果然在梅英身上发生作用,眼中不由射出一股奇异的光芒。   梅英痛得面色惨白,冷汗淋漓,半睁着眼觊着南无炁,压抑道:"这是什么东西?"   "三个时辰后,你便知道了。"南无炁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梅英被一宫女带入一宫殿,随后大门被她掩上,梅英不安地扫视了眼四周,但见殿中金碧辉煌,翠幕珠帘,香雾氤氲。继续往里深入。   这是什么地方?梅英拖着曳地长裙,轻移莲步,继续往里深入,香气愈发浓郁,伸出手掀开遮了视线的珠帘……   但见一室,锦绣满目,一张华美的雕镂龙凤的象牙床摆于中间,左侧放着一大香炉,香气正是从此处散发出。右侧设大理石屏二架,居中悬着一副少女画像,画中的少女栩栩如生,估摸十一二岁左右,打扮得珠光宝气,然眉眼灵动,笑容明媚,不失天真烂漫。   这画中的少女又是谁?梅英正出神的望着那望着那副画像,忽闻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愕然回头,却见一戴冕冠,穿冕服的中年男子正立于她的身后,那男子端的威严不凡的气势,令梅英不禁怛然失色,而突然,她锁骨间的曼珠沙华隐隐泛起奇异的光芒,那男子目光忽然变得恍惚起来,继而又变得激动,最后化作一缕慈爱光芒。   那男子踉踉跄跄步至梅英的跟前,眸中散发着不正常的激动之色,哽咽发声道:"云裳,我的云裳,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云裳……梅英正疑惑不解,"我的云裳……"那中年男子蓦然将她拥入怀中,仿佛珍宝失而复得一般欣喜若狂,不停地呼唤着云裳两字。   被一个陌生男人强行拥抱,又不知道他口中的云裳是谁,梅英既莫名又惊惧,一边挣扎摆脱,一边急切解释:"对不起,您认错人了,那个……我不是云裳……"   "你就是云裳啊,父皇的宝贝女儿……"那男人嚎啕道。   父皇?女儿?眼前的男子竟然是慕容皇帝,他把她错认成了他的女儿云裳?梅英顿时震惊无比。   * * *   次日,梅英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打量身处环境,果然这里的一切尽是内宫陈设,她真的没有做梦!   梅英懵懵懂懂地坐在华丽奢靡的床上,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被一带着半面具分男人往她身上放入蛊虫,又被人带至皇宫,被皇帝认错为云裳公主,种种稀奇古怪的经历,令她心乱不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一切都是沈柔君和魏王的计谋,可是他们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正想着,忽一群宫女鱼贯而入,且个个手持镶金托盘,托盘上放着精美的锦衣华服,珠翠钗环,翡翠玛瑙,林林总总,令人目不暇接。   一服饰较为出众的宫女走上前向梅英行了一宫礼,恭敬道:"公主,这是皇上赏赐您的东西。"   梅英认出她就是先前带她入宫殿的宫女,心顿生一阵不安,"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我真的不是什么云裳公主,我要离开这里。"   云裳公主薨逝多年,这是大家都知晓的事实,只是皇帝一心认定她是云裳公主,他们底下的人哪敢不认?   见梅英下床想走,那宫女便急急拦住她,"公主,这里是您的寝殿,您要去哪?"   "我的寝殿?"   "是的,您以后就住这了,奴婢是贴身服侍您的宫女芸玥。"   那芸玥神色间虽对她持有恭敬,但若细看会发现她的眼底有些些许不以为然,她回身示意其余宫女,便有几名宫女上前簇拥梅英去更衣梳妆,妆罢恰值慕容皇帝前来看望梅英,那些宫女待要向慕容皇帝行礼却被他挥退,宫女们于是退出殿内。   "云裳,看看朕送给你的这些东西,可有你喜欢的吗?"慕容皇帝刚刚早朝结束便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   梅英如今面对的可是当今天子,不免有些局促不安,"嗯……谢谢,我都很喜欢。那个……我要怎么称呼您?皇上么?还是陛下?”   慕容皇帝闻言与旁边一面敷□□,长相阴柔的男子,对视一眼,随后笑了起来,跟在慕容皇帝身后的男子见他笑也跟着佯笑了起来,笑声颇有些尖细。   梅英觉得那白面男子大概就是所谓的太监不差了。   "云裳,你应该叫朕父皇。"慕容皇帝纠正道,眉目喜悦。   "可是我真的不是……"梅英不安地解释,话未说完便被慕容皇帝打断,慕容皇帝携着梅英的手走到榻前坐下。   "云裳,你不知道,这些年朕一直在思念你呢,有时候做梦也梦见你,可是朕一醒来,你却又不见了。"慕容皇帝神色恍惚中又透着一抹哀伤。   听他这样说似乎云裳公主已经不在人世了,此时他的不过是一个因为失去女儿而痛苦无比,乃至精神错乱的父亲,梅英不禁心生恻隐,便再也无法向他解释自己不是云裳公主了。   慕容皇帝眼中含泪,随后又笑了起来,"不说这些了。好在你终于回来了,云裳啊,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那时啊,你的哥哥姐姐们每每见朕都怕得不得了,可你却不怕,还总爱缠着父皇陪你玩,给你讲父皇当年征战沙场的故事,缠着父皇带你骑马,你既顽皮又很乖,父皇处理奏折的时候,你就在一旁乖乖的坐着,问你困不困,你说不困,你要陪着父皇……"   梅英望着慕容皇帝如此疼爱自己的女儿,心中不由浮起一股深深的感动,眼泪不由自主地便流了出来,若是她真是云裳公主该多好,她也希望有个如此疼爱自己的父亲啊……   第一百零四章 曼珠沙华   魏王府。   沈柔君来到议事厅之时,慕容沅正在与南无炁,赵子恒刚议事,见她其脸色不大好,南无炁,赵子恒知她为了何事而来,于是起身告辞。   "殿下,我们明日再来。"   慕容沅点点头,南无炁和赵子恒离去,沈柔君直接走到慕容沅身旁,单刀直入地质问道:"王爷,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容沅明知故问:"君儿,你指的是……"   "就是那个女人的事,为什么她会变成云裳公主?这和我们事先说好的不一样!"沈柔君不由怨气填胸。   慕容沅把她拉到身旁坐下,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君儿,你听本王说,父皇将那女人认作云裳,我们也在意料之外。"   沈柔君避开他的接触,微微冷笑,"你不用找这种借口,我并不傻。"   慕容沅脸色沉了下来,"君儿,此事我不希望你再牵涉其中,以后你就好好当你的王妃,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但莫要过问许多,尤其是干涉到后宫的事。"   "可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我由我来处置那女人的。"沈柔君秀眸噙了一层波光,那委屈的模样,看着着实可怜。   慕容沅见状心软,只好握起她的双手,好言劝慰道:"君儿,本王是答应你,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不过,君儿,你放心,待本王成为了储君,便想办法除去那女人。"   见他一昧敷衍自己,沈柔君心中既酸楚又怨愤,蓦然起身凄然道:"我现在还能相信你么?"除了锦儿,这世上就无一真心待她之人,这般想着,不禁双泪泫然。   慕容沅跟着起身,握住她的肩头,安慰道:"君儿……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还不理解么?"   沈柔君甩开他的手,"你对我的心意?是指你为了得到我而不择手段么?你一开始就不打算救我表哥出狱,亦或许我表哥之所以入狱根本就是你设计的,你欺骗了我外祖母,欺骗了我!"   慕容沅没想到沈柔君竟然知道了真想,不由脸色十分难堪。   "怎么?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些事?"沈柔君凝望着他,眸中渐渐浮起一抹厌恶。   她眸中的厌恶之色刺痛了慕容沅,眼神变得阴鸷,朝着她吼道:"表哥表哥。你心里就只有你那表哥!难道之前你说的要与我共同进退都是假的么?!"   平日里慕容沅一直待她,从不曾如此大声说过话,沈柔君难过的同时又有些害怕,"没错,我心里只有我表哥,我之前对你表白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半点真心都没有!"   慕容沅闻言既心痛又愤怒,猛地将桌前的茶杯茶壶全拂倒在地,"够了,别说了,出去。"   沈柔君冷冷地直视他半晌,转身冲出了门,跌跌撞撞地回到寝室,伏于妆台前抽泣,服侍沈柔君的侍女宝棋随之跟了进来,方才她一直候在门外,因此听到了她与慕容沅的对话,心中为此而担心,"王妃,您没事吧?"   沈柔君不愿人看见自己的狼狈,"宝棋你出去吧,不用理我,就让我哭吧。"   "王妃,您实在不应该同王爷那般说话,他怎么说也是您的夫君,你如今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啊。"宝棋劝道,她被派来侍候沈柔君,沈柔君便是她以后倚靠的人了,若是沈柔君因此而失宠,那么如今的好日子将不复存在,因此,宝棋只好尽力去劝服沈柔君。   沈柔君抬头看她,已然哭得如同泪人一般,呜呜咽咽道:"宝棋,连你也觉得是我的错?"   宝棋半蹲下来,手放在她的膝前,婉声道:"王妃,不管王爷之前做错了什么,可您已经是他的王妃了,您的心中就算有他人,也只能藏于心底了,这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会接受自己的妻子心中有着别人的。"宝棋侍候沈柔君很长一段时间了,知道她向来多愁善感,又不会邀媚争宠,似乎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样的女子是显然不适合当王妃的,哎……   沈柔君对于宝棋的关心微觉动容,哭得愈发伤心起来,"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可是我真的好恨啊……"   到底人心肉长,宝棋见她哭得如此难过,也有些心疼起来,也再说不出其余劝告的话。   * * *   月圆之夜。   梅英独坐宫殿走廊内,对着月儿发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的神色忽然透出一抹哀伤,微一垂眸,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滑落,这几日她一直被困在这如同华丽牢笼的皇宫中,根本得不到外面的丁点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或许他会为她的失踪而感到难过吧,可是她的双手却沾染着他父亲的鲜血,他该多么的痛苦与为难……   想到此,梅英不由悔恨交加,忽然,心口那处隐约传来些许疼痛,好似被虫子啃噬般,缓慢却煎熬,又过了片刻,那痛竟好似乱箭攒心,疼得愈发清晰。   梅英捂着心口,嘴唇发白,颤抖地喊道:"来人啊……"浑身直冒冷汗,原本红润的脸变得如死人般惨白。   半晌无人应。梅英颤颤巍巍地起身,准备回寝殿,然没走几步,浑身一阵抽搐,竟痛得昏厥在地……   "此事不许向任何人提起,知道没有?"   寝宫外,宁贵妃一脸严肃地小声嘱咐宫女芸玥。   "知道了,娘娘。"   "盯住她的一举一动,以后只要她有什么异常举动或者见过什么人,都要来通知本宫。"宁贵妃回首看寝室内一眼,狭长而妩媚的眸隐隐闪烁着算计之色。   "是,娘娘。"芸玥小心谨慎道。   梅英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床旁边坐着南无炁,他的手上缠着纱布,布上浸着一缕血痕,眉不禁一蹙,挣扎坐起。   "你仍需再躺一会。"南无炁做势去扶她,却被梅英躲开。   鼻尖忽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梅英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唇,却尝到一丝铁锈味,再看他手上包扎的伤口,一股沉重的感觉系上心头,身体上的疼痛似乎减缓了许多……   梅英好不容易恢复血色的脸又白了几分,质问道:"告诉我,我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皇上为什么会把我认作是云裳公主?我明明与云裳公主长得一点都不像,你们究竟在谋算什么?!"   南无炁一双冷森森的眼直勾勾地盯着梅英,令她直打了一哆嗦,却仍固执地抬眸与他对视,半晌过后,但听他叹了口气,幽声道:"你当真想知道?"   梅英虚弱地点点头。   "你中的蛊名为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梅英疑惑道:"为什么我会被认作云裳公主?"   南无炁闻言窅黑的眼眸忽然浮起激动的之色,声音如同游丝般缥缈,"因为见到它的人,会循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见到最为想念的人,但可惜的是,此刻只能够作用在一人身上……"而且此蛊极难练成,唯有至……   "你是说,皇上之所以把我认作云裳公主是因为蛊虫的原因?"梅英不可思议道。   梅英的出声打断了南无炁的神思,他嘴角浮起一抹愉悦的笑容,"是的,第一个见到它的人将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见到最为想念的人,从此之后,你便是云裳公主了。"   "你们这是欺骗!你们究竟要利用我做什么?!"梅英激动道,她无法接受这种弄虚作假,惑乱人心的做法。   南无炁神色愧疚道:"抱歉,这个你无须知道,你只要好好做你的云裳公主便成,但有一事,我希望你能够知道,我无意伤害你,魏王妃原希望我让你成为皇上的女人,但我并未遵从沈柔君的嘱托。"   梅英默然望了他片刻,突然想要看清他面具底下的脸,"你究竟是谁?"说着想伸手过去想脱下他的面具却遭到南无炁的拒绝。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南无炁蓦然站起身远离床榻,似乎有些害怕被梅英看清他的真面目。   "我走了,下次月圆之夜,我会再来的。"   梅英愣住,下次月圆之夜?难道每次月圆之夜她都要承受一次这样的疼痛?   第一百零五章 重逢   "怎么?本王想见一下这云裳公主也不行么?"   慕容洹一直对这突然冒出来的云裳公主十分好奇,然今日才腾出空闲来访晤云裳公主,不料刚踏进朝阳宫的大门不料便被宫女拦截,因此十分不痛快。   "殿下请恕罪,只因云裳公主身子抱恙,暂时无法见人。"芸玥为难道。   "既身子抱恙,怎不通知皇上?莫不是你们公主不愿意见本王才要你谎称身子抱恙?"慕容洹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云裳一直都是横在他与父皇之间的一根刺,偏偏人又是他二哥找来的,这其中必然有鬼。   芸玥见慕容洹脸含愠色,慌忙下跪,惶然道:"回殿下,公主的确是生病了,不过公主说她只是旧疾复发,只要吃过药歇两天就没事了,之所以为不曾惊动皇上,是公主见皇上国事操劳,不想皇上再为她担心,还请殿□□谅公主这一片苦心吧。"   "旧疾?公主有何旧疾?"慕容洹睨视着她,冷冷道。   芸玥被他盛气凌人的态度吓到,身子不禁害怕地颤抖起来,"奴婢才侍候公主几天,公主不肯说,奴婢也不知道。"   慕容洹见她如此惧怕自己,当下叹了口气,为难一听命行事的宫女这并非他的行事做派,语气于是温和了几分,道:"罢,替本王问候一下……云裳公主,就说本王等她好后再来看她。"   芸玥暗暗松了口气道:"是,奴婢一定将殿下的话传达给公主。"   墨香把慕容洹带到书房的时候,花洛正在借酒买醉,听闻响动,花洛不过懒懒地抬眸,淡扫了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沉默不语地继续饮酒。   墨香见状脸上顿时浮起愁色,向慕容洹恳求道:"殿下,您帮忙劝劝爷吧。"   慕容洹点头答应,墨香掩门离去。   还没找到她,他怎会倒下?他只是……他只是有些害怕……花洛凤眸微微泛红,仰头闭眼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抚额苦笑。   慕容洹坐在他身旁,拿起旁边酒杯递过去,花洛瞥了他一眼,拿起另一壶酒打开给他倒了满满一杯,慕容洹一饮而尽。   "我想你并不需要我的安慰。"相较于墨香的感性,慕容洹还是比较理性的,他并不认为花洛会一直消沉下去。"我这边也有派人秘密去寻找,若是有线索,定然会立即通知你。"然而他此刻也有着自己的烦恼。   "谢谢。"花洛虽然没有看他,然语气却十分真诚。   "真没想到她就是小时候总缠在你身旁的那个小丫头。"慕容洹感慨道,这大概就是他俩的缘法吧,可他的云裳却是真正的回不来了,当年他若没有答应云裳的请求带她偷偷去骑马射猎,云裳便不会自马上跌落磕到路上的尖石因而丧命,是他夺去了她鲜活明媚的生命,如果云裳还活着,如今正是芳华正茂,或许已经招了驸马,过着甜蜜幸福的日子吧,每每想到此,慕容洹便觉得心脏好似被人狠狠拧捏着,痛得他喘不过气了。   "我也没想到。"花洛垂眸黯然道,心中恨自己没有早些与她相认。   慕容洹将心中愧悔重新埋藏会心底,"不说这些事了。子澈,你可知,前日我二哥不知从哪找来一女子献给我父皇,结果我父皇一见到她,便认定她是云裳公主,并且隔日便让她入住了朝阳宫,并向外宣称她便是云裳公主,你觉得这事是否有蹊跷?"   花洛闻言倒颇觉好奇,"云裳公主不是已经薨逝许多年了么?"   慕容洹脸色一沉,"是啊。所以那女子不可能是云裳。"   "或许只是长得像?"花洛忽又兴致缺缺道。   慕容洹闻言神色闪过无奈,叹道:"也许吧,但我未能目睹她的真容,我原去朝阳宫拜访过她,可被她的宫女以她身子抱恙为由拒见了。"   花洛不禁皱眉沉思。   慕容洹继续道:"我觉得此事十分古怪,就算她长得再像云裳,我父皇也不应该糊涂到把她认作已经死去的人吧?可是我听闻底下宫女内侍传,我父皇似乎是真觉得云裳死而复生了,完全把她当做了云裳。"   花洛摇摇头苦笑:"或许是思念过甚,入了魔怔吧。"   慕容洹闻言一愣,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随即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突然道:"对了,过几天就是我父皇寿宴,到时你定然也是要去的。"到时或许能够见到那云裳公主吧。   "明白。"花洛漠然道,显然并不是十分上心的样子,之后拿起酒壶默默喝起了酒。   * * *   时值慕容皇帝寿宴,恰好日暖风恬,花明柳媚,御花园内仪仗缤纷,御乐齐鸣。   慕容皇帝戴冕冠,穿冕服端坐宴席中间,显得十分威严,朝臣们纷纷忙着上前献礼祝寿,献礼毕,席间开始演奏起了歌乐,一帮穿红着绿的舞姬翩然而来。   众人皆醉于歌舞之中,唯独花洛却只是坐在席前默然饮酒,直到宴席过半,忽听闻云裳公主到,但闻香风拂拂,一身着雪色缕金宫裙,头戴九凤钗,蒙着面纱的瘦削女子出现在宴席当中,因为慕容洹先前的话令花洛不由多看了这云裳公主一眼,只因这一瞥,那黯然的凤眸忽然亮了几分,而那女子看到他时,那杏眸中也蓦然浮起一丝惊愕,这变化并未逃过花洛的眼,花洛压抑内心的激动焦躁,继续不露声色的打量她的一举一动。   慕容皇帝见到云裳公主到来,严肃的脸顿时变得慈爱起来,梅英不安地献上寿礼,慕容皇帝十分高兴,立马赏赐了她许多金银珠宝,梅英谢恩后急忙告退,慕容皇帝见她神色惶恐,以为她害羞面对朝臣,便许她退下了。   花洛也趁着众人不注意悄然离席,追上正准备回朝阳宫的梅英。   "公主,可否等一下?"   梅英听闻身后的声音,身子一僵,脸上顿时惨白几分,那低沉悦耳的声音,曾是她眷恋难舍的,可如今却令她心生畏惧,她无法再面对他,跟在她身后的芸玥正欲上前阻拦花洛的接近,却被梅英打发先行回朝阳宫,有些话必须得说清楚。   园内只剩两人,花洛走到梅英身旁,梅英愈发局促起来。"靖阳王有何事?"梅英故作镇定冷淡道。   "你认识我?"花洛低低问道,声音温柔中又透着小心翼翼,而一双凤眸胶在她的脸上,眸中似有着缠绵悱恻的光景,看得梅英五内沸然,怎么也狠不下心冷脸对他,心中更有一股难舍的情意荡漾开来。   梅英垂了眸掩饰其中情愫,支吾道:"只……只是方才听芸玥说过,芸玥她是我的宫女。"   花洛眸中浮起悦色,不由靠近她几分,亲近道:"看来公主定然是对我定然是十分感兴趣,才会向她打听我是谁。"   这种只有情人间才有的亲昵氛围令梅英颇感别扭,只当他是在与云裳公主调情,不由后退了些许,冷声道:"才不是这样。"   "公主,请恕我的唐突,可以让摘下您的面纱么?很想看一下您动人的容貌。"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恳求,可神色却难掩风流。   动人的容貌?还没见过她呢便如此花言巧语,真是轻浮无礼的男人,而且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是已婚男人么?竟还这么随意撩拨她人,亏她还以为自己的失踪会对他的影响极大,不料他竟然连惦记自己一下都不曾,便找到了下一个目标,果然啊,男人都不靠谱,妻子没了再找一个就好,梅英越想越愤懑,突然便抬高了下巴,高傲道:"你说让本……本公主摘下面纱本公主就要摘吗?本公主偏不摘,就不给你看,亏你还是一王爷呢,简直就是个登徒子,下流无耻之极。"   花洛微愕,"公主果然还是觉得我唐突了吧。"又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两眼微红,哀伤道:"对不起,公主,只是你长得很像我失踪的妻子,所以才这会丧失理智提出这般无礼要求,还请公主见谅。"   "原……原来是这样啊。"梅英羞愧的同时又感动无比,"那……那我不怪你了,只是我叫云裳,我真不是你的妻子。"依旧没法以真面目与他相对啊。   "我也没说你是啊……"花洛神色略含无辜。   梅英:"……"   也是,他只是说长的像而已嘛,她怎么就自作多情的以为自己是呢,不对啊,她不就是么……简直被他弄糊涂了,梅英不由惊慌失措起来,"我……我要回朝阳宫了,你要去哪里请自便。"   花洛望着梅英慌里慌张的背影,不由莞尔一笑,眸中满含眷恋不舍以及失而复得的喜悦之色,这般伶牙俐齿,张牙舞爪,慌乱时却又如同受惊的小白兔般可怜兮兮,惹人怜爱,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妻子呢……   不过这样也好,不必迫切地要与她相认,否则有可能会让她愈发想逃离他的身旁……   第一百零六章 一见钟情   是夜更深,梅英独坐窗前,想到今日与花洛的相见,再无法控制情绪,恸哭起来。   芸玥进来,见状担心问道:"公主,您怎么了?"   梅英急急掏出绣帕拭去眼泪,掩饰道:"没什么,风大,沙子进了眼。"   "公主,夜深了,不如奴婢服侍您歇下吧?"   "你困了就自己去睡。"梅英道,视线呆呆地望着窗外。   芸玥望着背影纤弱的背影,忽然小心翼翼带着试探性的口吻问道:"公主。今日那人不是靖阳王吗,公主您认识他?"   "不认识。"梅英摇摇头,淡漠道。   "那靖阳王怎么见到您好像十分吃惊的样子?"   "他认错人了。"梅英忽然转过头,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眼,不满道:"芸玥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莫不是以为我与他有什么苟且之事?"   芸玥闻言忙跪下来,诚惶诚恐道:"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公主。"   梅英烦躁道:"我没事,你不必担心我,还有,你先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再坐会儿。"   "是,奴婢退下。"   直到听不到身后脚步声梅英才松了口气,她如今就好似笼中之鸟,每天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真是一点自由也没有,正惆怅间,忽见前面宫楼的琉璃瓦似有人影晃过,梅英不禁愣了愣,"砰"一声,关上了窗子,找来了面纱戴上,出了房间。   回廊内,四周静谧,只见月明如昼,花影沉沉,并无人影,梅英不由失落,凭栏而坐。   明明决定不再见他的,只是心中的深情哪能说撇下就撇下呢,梅英心中一时愁肠百结,不由长吁短叹起来。   "公主为何一人独自凭栏惆怅?"   梅英惊愕回头,却见花洛正笑吟吟地望着,月光泄下,一片柔光浮动,他着一袭白衣,既贵气又优雅,如同那从天而降的天神,耀眼夺目。   "这里是皇宫内院,你怎敢独闯至此,不要命了么?"梅英蓦然起身,既怕见他,却又忍不住担心他的安危。   "公主可是在担心我么?"花洛嘴角弯得愈深,笑容宛若春风。   梅英复坐下,别转视线,心虚道:"我担心你作甚,我只是不想被人看见误会我的清白。"想要把他赶走,却又怕惊动他人,为他带来麻烦。   花洛眸色黯了几分,"对不起,我只是迫切地想要见你。"   梅英心中一阵泛酸,只觉得眼中有些湿润,便眨了眨眼,冷冷道:"我再强调一遍,我是云裳公主,你不要错认人了。"   花洛逐步向她靠近,语气绵缠道:"公主,自从今日御花园一别,您的身影便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徘徊不去,今夜,更因思念您的容颜而辗转难眠,所以哪怕你我阻隔着万丈宫墙,依旧不顾一切地想来见上你一面,公主,其实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啊。"   "你之前还说我长得像你妻子,你分明是有妻室的,怎么可以随意撩拨她人!"梅英丝毫不为他的甜言蜜语所动,甚至感觉到一股怒火腾腾地往头顶上蹿。   "公主,这不过是为了与你说话的借口,不过若您肯让我成为您的驸马,那您自然就像我的妻子了。"说罢还扬了扬眉,神色自若,丝毫没有因为梅英的指责而有所悔悟。   又故意用言语调戏于她,梅英气得银牙紧咬,正思考着要用什么话去驳他。   花洛却先发制人般,忽然单膝跪下,执起她的一手,深情款款道:"公主,我的身心已然是你的了,它为你而疯狂,为你而悲伤,为你而喜悦,可否请您怜惜一下我这份痴情,否则我会因为被这无尽的相思折磨至死的。"   明明说得如此可怜,可他的神色却轻佻风流,这人简直……梅英向来对他这种样子无可奈何,一时又羞又气,嗔怪道:"你究竟想怎样?!"他果然是认出她来了吧,否则怎会一个还不曾见过真面目的女人说出这般露骨的情话来?   花洛顺着她的话提出恳求:"可否让我亲吻您一下?"   因为半跪着,所以他只能仰视着她,而他又对她称"您",这让他看起来好似在小心翼翼的讨好她,甚至让梅英产生了他臣服于她的错觉。   不过,亲吻的话岂不是要摘取面纱?不对!重点不在这,她如今的身份是公主,并非他的妻子,堂堂一公主怎么随便让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男人随意亲吻,这必然会丢了皇室颜面,"不行,我不会让你亲我的,你就想骗我摘掉面纱,我不会让你如意的。"呃……怎么还是说了原本的想法。   "公主,您想多了。"花洛哑然失笑。   "什……什么意思?"梅英脸微生红晕,明明是他请求要亲吻她的,难道见她不同意,要矢口否认?   花洛眯着眼笑望她,温柔道:"我只是想亲吻您那如雨后春笋般的柔荑,但您若不介意,我们也可以进行更亲密的接触呢。"   梅英脸顿时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低声嗫嚅道:"你……你简直下流。"   花洛目光更加深沉,"因为是心爱之人,所以渴望亲近,公主,您觉得有何不对么?"   心爱之人啊……梅英怔怔地望着他,只要不揭开这层面纱,她便可这般坦然的与他相处,可这样会不会太坏了?   "公主……"远处忽然传来芸玥焦急的呼唤。   这一刻,两人对望着的目光流转着的分明是不舍与眷恋。   芸玥大概是去而复返,结果发现梅英不见了,才如此着急地来寻她。   花洛轻叹了声,语气透着浓浓的遗憾道:"公主,您的宫女真是阴魂不散呢,今日这个吻就当您欠下了,来日我再讨回。"   花洛起身离去,又依依不舍地回身看了她一眼,那眸中的缱绻,直看得梅英心弦颤动不已,险些脱口而出唤他留下,好在理智尚存一丝,才没有作出冲动的事来。   "对了,我父亲并无大碍,公主请放心。"   临去前,花洛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让梅英的俏脸红一阵又白一阵,心中又羞又愧,这王八蛋,果然早就认出她了,却还一直在戏弄她。   不过不可否认,因为他的这句话,梅英心口压着的大石突然落地,逐渐氤氲的眸子也有着满满的庆幸。   幸好,并没有让他受伤。   * * *   大约是昨夜失眠的缘故,梅英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恹恹欲睡,就在此时,芸玥急急进来叫醒了她,梅英半掩星眸,问是何事,芸玥道是慕容洹过来探望她,吓得梅英一个激灵,瞬间从床上坐起。   梅英捂头作痛道:"他怎么又来了?你就说我病还没痊愈。"   芸玥为难道:"公主,您昨日才给皇上献过寿礼,今日再谎称病未愈,楚王殿下肯定是不信的。"   梅英仔细想想也是,总是这么推脱也不是办法,只要她还在皇宫这人总归是要见的,罢罢罢,"好吧,你出去让他等一下,说待本公主梳洗后再见他。"   "是,公主,奴婢这就出去告知楚王一声。"   估摸有两柱香的时辰,梅英梳妆方毕,而慕容洹和墨香已在前厅等了许久,茶都换了好几盏。正当慕容洹等得十分不耐烦之际,忽然湘帘高揭,那所谓的云裳公主手执宫扇,半遮娇容,被几名簇拥着姗姗而来。   慕容洹见她乔张做致的模样,不由剑眉皱起,不满道:"云裳公主敢情是见不得人么,为何如此遮遮掩掩?"   "并非有意遮掩,只是大病初愈,面容丑陋,羞……羞于见人。"梅英将脸藏于宫扇内,支支吾吾道。   慕容洹觉得她不仅装模作样,声音更是忸怩作态,脸色不由更沉了几分,反而一旁的墨香望着她,一脸的若有所思。   "你我既是兄妹,有何羞耻的?"慕容洹忍着心中的别扭,冷然道。   "你当真要看我的容貌?"那声音怯怯的,夹杂着一丝丝的无奈。   "这般遮掩,如何谈话?"慕容洹态度坚决道,大有不看到她的庐山真面目便誓不罢休之感。   梅英叹了口气,慢悠悠放下了宫扇,一脸赧然地望着慕容洹,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墨香竟然也在,她方才倒没注意到。   慕容洹和墨香看到梅英那一霎,眸中皆惊起错愕,只是两人到底见惯风浪的,初时的惊愕过后,便恢复了从容镇定。   "你就是云裳公主?"慕容洹语气不由带出一缕疑问。   梅英抬头挺胸掩饰心虚,"没错,我就是云裳公主。"她有什么办法,又不能说自己不是。   "果然是本王的好妹妹啊。"慕容洹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   梅英自然听出了他的深意,哪怕不是云裳公主,她也算得上是他的义妹啊,哎,被他这般一说,真是羞死人了。   "身体可痊愈了?"但听慕容洹忽然问道。   梅英也顾不得脸面了,娇羞地向慕容洹行了一宫礼,柔柔弱弱道:"多谢洹哥哥关心,云裳已无大碍。"   此时慕容洹正喝着芸玥递来的茶,闻言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只觉她这一口一句洹哥哥,一句云裳的,听着着实别扭无比,嘴角抽了抽,客气道:"云裳妹妹客气了,哥哥关心妹妹是应该的。"   墨香听着他们哥哥妹妹的叫来叫去,心头也是一阵恶寒,压抑着心头的种种疑虑,她的表面依旧平静无波,不过她总算明白为何爷要让她来侍候云裳公主了,她原本还觉得她家爷因为遭受的打击过重,脑子变糊涂了呢。   "洹哥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既然慕容洹不主动拆穿她的身份,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解释,而且这根本无法解释啊,总不能告诉他自己中了蛊才被慕容皇帝误认为云裳吧?这可是杀头的罪啊,而且自从得知花洛的父亲无事之后,自己便放下了心头大石,想要生存的欲望又变得强烈起来。   慕容洹指着墨香道:"这位是我府中的宫女,墨香,她办事向来严谨周到,且武功高强可贴身保护你,我准备将她作为礼物送给你,我也征求过父皇的同意了,云裳,这是你洹哥哥我的心意,妹妹你莫要拒绝。"   只是她现在只觉得浑身快被慕容洹那愈发犀利的眼神盯穿了一个窟窿,梅英当下不敢拒绝,"如此多谢洹哥哥的美意了,这宫女便云裳收下了。"大概是花洛怕她在皇宫里被人欺负才让墨香来照应她的吧,哎……   第一百零七章 太子   慕容洹前一秒刚离开朝阳宫,后一秒就有凤来宫的宫女前来通禀,说是宁贵妃找云裳公主有事,让云裳公主去凤来宫一趟,墨香原想跟梅英一起去的,然毕竟初来乍到,不熟悉宫中的人事,只好在朝阳宫等梅英。   直到午时,梅英才从凤来宫回来,墨香见她去时还神采奕奕的,回来却一脸疲惫,想来是被宁贵妃作难了,正待询问几句,又有内侍过来,梅英心中无奈,于是又被慕容皇帝传唤了去,好在墨香并非心浮气躁之人,便在朝阳宫耐心等待着,直到日色平西,梅英笑吟吟地回至朝阳宫,并带回好几箱赏赐物。   "墨香,这都是我父皇赏赐下来,里面都是金光闪闪的好东西呢,你若有想要的,尽可从中挑选哦,我不给芸玥她们知道的。"梅英凑近墨香身旁,笑嘻嘻道,准备先声夺人,给墨香示个好,免得待会儿墨香过于为难她。   “俗。”墨香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丝毫不为利诱,不过见皇上待梅英是不错的,墨香倒放了几分心。   梅英见她不以为意,不禁讪然,好吧,她知道墨香并不喜欢这些东西。   这时,芸玥过来。   “公主,奴婢服侍您梳洗吧?”芸玥正准备替梅英卸去沉重的头饰和衣物换上常服,却被梅英阻止。   “不必了,你先出去吧。”梅英淡淡道。   芸玥见她打发自己离去,而将墨香留了下来,颇含不满地扫了墨香一眼。   芸玥走后,墨香上前顶替了芸玥的工作,很自然地替坐在妆台前的梅英除卸步摇,凤钗等物,"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墨香开门见山道,天知道这句话她憋了多久。   还是躲不过去了啊……镜中的梅英眼神闪躲,略显心虚,"什么怎么回事?"   见她这般,墨香气得故意扯疼她头发,"你为什么会突然成为了云裳公主?"   "轻点轻点,疼啊。"梅英哀求道,继而又坚持道:"我……我就是云裳公主啊。"   墨香伸手拧了下她的香肩,恨声道:"臭丫头,你能耐了是不是?"   梅英香肩频躲,没奈何道:"好啦,墨香,其实我也不是有意瞒你的,只是有些事一时半会儿没法解释清楚,你便暂时饶了我,待日后我再慢慢向你解释可好?"   墨香见她疼得眉头都蹙成了一团,便心软了下来,“算了,不勉强你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哪怕是面对亲密的人。梅英既然不肯说,墨香便不准备再强迫她回答,于是转向另一话题,"那你和爷不打算和好么?"至于上一辈子的恩恩怨怨,她并非那么清楚,因此不敢妄谈许多。   梅英闻言一愣,而后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墨香叹了口气,绝对之后再慢慢劝她,于是继续替她梳头。   "喂,小华儿,你可还记得咱两小时候的事?"墨香突然道,想当初见到她,便觉得她有些亲近感,仿佛在哪相见过,如果当初她再细心点,或许她们能够早些相认,只是,她一直以为梅英早就不在人世了,也就没多想。   梅英乍闻这名字,不禁恍惚了片刻,她和墨香儿时的事啊……梅英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得墨香莫名不已。   似乎在某一个时间点,一切都想起来了。   * * *   却说慕容皇帝被宁贵妃夜夜吹枕边风,又感念慕容沅为他找回了云裳,便觉慕容沅机智敏锐,仁慈孝俭,堪托以社稷,遂正式传旨宣立魏王慕容沅为太子,百官立即沸然,慕容沅一党自是洋洋得意,而站慕容洹的部分官员见慕容皇帝此次态度十分坚决,便不敢再上奏请求慕容皇帝三思,以免忤逆龙鳞。   花洛那边倒经太监王直早早得知了消息,然事已成定局,花洛与慕容洹两人也无可奈何,唯有只能暂时接受这结果。   慕容沅奉旨之后,便具表谢恩,随后择吉日入主东宫,沈柔君也正式成为太子妃,而赵子恒也得以升任为太子少傅。   又说褚清清那边听闻慕容沅成为太子,赵子恒升任太子少傅的消息,心中不禁十分不安,只因如今他和她已然撕破脸皮,怕的是有朝一日,他会报复她,在褚清清眼中,赵子恒根本就是个为了权力不折手段且无情无义的可怕男人,若让他一朝得势,他定然不会顾念她父亲的提携之恩的,所以她必须找到可以挟制他的把柄。   褚清清拿来赵子恒书房的钥匙,悄然潜入,遂关上房门,但见书房陈设十分精雅,临窗一张桐柏书案,案上文房四宝齐全,且叠放着一堆书函,褚清清一一细搜,却找不到一丝有用的东西。   拉开抽屉,里面几叠信礼,一封一封的打开翻看,多是依旧好友之间的普通问候以及诗词往来,褚清清颇感失落,转到是书架旁,赵子恒很爱看书,书架上排摆放着许多书籍,经、史、学、集等应有尽有,且整整齐齐,纤尘不染。   褚清清一一翻看着,却毫无所获,正打算放弃之时,却在书架的终角发现一很隐秘的暗格,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藏着一本小小的藏有一本密稿,褚清清拿出来,当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却大惊失色,这时她听闻外面有脚步声响起,吓得忙将密稿放回原处,合上暗格,假装找书的样子。   赵子恒推门而入,褚清清愕然回头。   "你在这干什么?"赵子恒剑眉一皱,下意识地往书架的暗格看去。   褚清清努力保持镇定,“我只是想来借本书籍,你……你怎么回来了?”   赵子恒探究性地看着她,见她神色如常,也没考虑过多,冷然道:"回来收拾东西,这段时间我都会住在外宅。"   “随便你。"褚清清淡淡道,说着匆忙要走。   "不是要拿书么?"见她两手空空,赵子恒蹙眉道。   "我突然又不是很想看了。"褚清清恼道,刚迈出书房门,又回头忍不住道:   "你我夫妻之间的恩怨希望你不要扯到我爹,我爹并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他甚至把你当儿子看待,对你一路提携,寄存厚望,我只希望你莫要忘记这点。”   赵子恒闻言却只是默然,褚清清也不期待他会回答些什么,只是想要提醒他一下而已,此时见他一脸不以为然,心中备觉难堪,于是怫然而去。   第一百零八章 病重   褚府。   这日,褚清清正陪同褚先达在书房玩赏品评一幅名师画作,两人正谈得甚欢,忽然有侍女来禀,说是褚清清的姑母陆氏前来拜访,褚先达倒有些欢喜,连忙叫人请她至客厅。   然褚清清却微蹙了黛眉,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姑母每次一来不是有事相求?也不知道这次却又为的何事?   褚清清陪着褚先达离开书房来到客厅,刚踏进门,便见打扮得富气逼人的中年妇人猛地冲上跪在褚先达面前,痛哭流涕道:"兄长,你要救救你外甥啊。"   褚先达一脸愕然地将陆氏从地上扶起,"玉芝,你先起来,大庆他怎么了?"   陆氏捶胸顿足只顾着哭,真急煞了褚先达等人。   "姑母,表哥到底出了何事您不妨先说出来,我们方好商量啊。"褚清清严肃道,一见她这般样子,便知这次之事非同小可。   陆氏闻言看了褚清清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心虚,再看向褚先达时,又凄凄惨惨道:"兄长,你外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向来忠厚老实,平日里一只蚂蚁都不愿意踩的,他绝对作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来的啊,兄长你一定要替大庆他做主啊。"   忠厚老实?褚清清心中微微冷笑,这些年她那表哥仗着她爹的势焰背地里干了多少违法乱纪之事,只是没有闹出大事来,她父亲才由着他去了。   "大庆究竟发生了何事?"褚先达见她说得不清不楚,再次追问道。   陆氏这才支支吾吾解释起来,"就……就那我们那条街卖米的那经纪,他……他污蔑你外甥强抢他的女儿以致他女儿不堪□□跳河轻生,然后就将你外甥告到京兆府去了。"   褚清清和褚先达闻言皆大惊失色,褚清清更是没料到这次竟然扯上了人命官司。   陆氏见两人吃惊,复又大哭起来,"兄长,我敢保证,大庆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的,大庆与我说过,他家女儿不守闺训,那日他经过她家,她见他富豪,便百般献笑引诱,大庆却不理会她,之后大庆又被她纠缠过几次,依旧不为所动,她见事情不谐,便放弃了,再之后两人便不曾再有过往来,依我看定是一定是他家女儿不知勾搭上了那路的野汉,结果被人抛弃后跳河自尽,她父母见找不到凶手,才一口咬定是大庆所为,大庆真的是冤枉啊。"   褚清清听陆氏这番错漏百出的话,心中又一阵冷笑,那家的女儿她也见过一两面,模样甚是端正,而她这表哥向来是好色之徒,于美色面前怎会做柳下惠?她表哥强抢民女致其轻生分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陆氏却一昧颠倒黑白,袒护自己的儿子,去污蔑一个已逝女子的清白,真是令人厌恶,"姑母,您若是果真觉得表哥是遭人诬陷的,您为何不如想府尹大人辩白,我听闻府尹大人执法甚严,向来秉公办事的,您来找我父亲有何用?"   "清清,不许这般与你姑母说话!"褚先达斥责道,心中虽是明白陆氏这话里大概假的多真的少,只是陆氏毕竟是她的亲妹妹,大庆又是她的唯一儿子,他不能坐视不管。   褚清清被褚先达当着陆氏的面斥责,脸色不禁青一阵青白一阵,然她毕竟是大家闺秀,不敢大声争执,这会儿她倒希望她那继娘在府中了,如此她定然闹个天翻地覆,可惜她回娘家省亲还得半个月才能回。   陆氏见褚清清态度冷漠,又见褚先达替她说话,不禁又大哭大闹起来,"清清,你不能这么无情啊,大家都是一家人啊,兄长,那府尹大人定是收了那经纪的贿赂啊。"   "玉芝,不可胡说,府尹大人乃是朝廷命官,无凭无据冤枉朝廷命官可是要杀头的。"褚先达严肃道。   陆氏心中也有些害怕,"我……我只是一时冲动,不过,兄长,你好歹也是吏部尚书,您的官职不是比那府尹还要大么?只要你出面,那府尹肯定会卖给你面子的。"   "同朝为官,各司其职,何分大小,以后这种大不敬的话莫要再说了!"   "是是是,不说了。"陆氏忙道,又担心地问:"那你外甥那……"   "那大庆如今何在?"褚先达皱眉道。   "已经被京兆府的人抓去了。"陆氏说着又呜呜咽咽起来,陆氏见褚先达神色犹豫,不禁急切起来,"兄长,您若不管此事,你外甥就要被坐实罪名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啊。"便起身要给褚先达跪下。   褚先达到底顾念亲情,不肯将此事置之度外,于是叹口气道:"玉芝,你放心吧,我会尽力保大庆无事的。"   陆氏这才转哀为喜。   褚清清神色一变,"父亲……"本想劝他莫要趟这浑水,却禁不过他态度坚决,只好暂罢,准备待陆氏离去好再进行劝说。   * * *   近日,慕容皇帝偶感风寒,太医给看了脉,撮了药,不料慕容皇帝喝了药却越来越严重,次日竟不能起床,饮食俱废,太医们慌得手足无措,慕容沅听闻这消息心下却十分欢喜,然外面却假装愁苦之形。   而梅英听闻慕容皇帝龙体抱恙,倒真心为他担忧,甚至主动要求前去侍奉慕容皇帝汤药,慕容皇帝甚觉欣慰。   一日晚夕,梅英与芸玥自慕容皇帝寝宫出来,却于花园内偶遇了前来问候慕容皇帝的慕容沅,梅英回避不及,唯有怯怯地向慕容沅行了一礼。   慕容沅觑了她一眼,见她燕脂螺黛,腰肢似柳,柔弱无骨,而月色浸着她的面容,更显娇艳动人,心中微动,睇了眼芸玥示意她离去,芸玥本是慕容沅这边的人,又见慕容沅成为了储君,而梅英虽然仗着慕容皇帝的宠爱,但她毕竟是个假公主,于是芸玥便更加不将梅英放在眼里了,只将慕容沅的指示当做圣旨,竟然不征得梅英的同意,便提着纱灯离去了。   梅英见芸玥离去,又见慕容沅看她的眼神颇有些古怪,心下不由着慌,早知道应该让墨香陪她来的。   "这么晚还劳烦你侍候父皇汤药,真是幸苦了。"慕容沅毫无顾忌地打量着她。   梅英心窝里砰砰地乱跳,"皇兄,这是云裳应该做的。"还特意强调了皇兄两字。   慕容沅靠近了她几分,低声道:"皇兄两字,私底下就不必叫了吧。"慕容沅刚被立为储君,正春风得意之际,又见慕容皇帝卧病在床,只当他将不久于人世,心中更加欢喜,行事也不由张扬随性,不知忌讳。   梅英见他神色话语都颇有些暧昧,愈发慌乱起来,又见花园内寂寞无人,怕被他轻薄,忙道:"那个……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朝阳宫了。"   "我还有话要对你说。"慕容沅笑嘻嘻道,尽无了平日里的端正做派。   梅英见慕容沅动手扯她的衣袖,既怒又害怕,“男女终归有别,请皇兄放尊重些!"   “你莫不是真把自己当云裳公主了不成?待父皇崩殂后,到时你的生死便掌握在我的手中,你不如想想现在如何讨好我的好,否则日后你要主动送上门,却迟了。”   慕容沅只管渐渐挨身向她,事实上慕容沅不单只是对梅英起了兴趣,更重要的是为了报复花洛,不论他待沈柔君如何的好,沈柔君却依旧一心痴恋着花洛,这让他愈发的恨起花洛来,眼前这女子是他心爱之人,若是糟蹋了她,那么花洛必然痛苦,一想到能够让花洛痛苦,他便无比开怀。   "别碰我!"梅英见他伸手欲摸她的脸,吓得急拍开他的手,后退几步,转身便要逃跑,却被慕容沅拦腰抱住。   "你以为你跑的了么?"慕容沅哼笑一声,把她推倒在太湖石旁,自己也倾身而上,欲对她行不轨之事,梅英吓得猛地一抬腿,狠狠踢在了他的裤'裆上,但听慕容沅"哎呦"一声,疼得他龇牙咧嘴起来,梅英趁势推开他,一道烟似地自他身下溜走了。   慕容沅一边捂着裤'裆,一边欲追上去,不料梅英跑得飞快,转眼便逃了很远,料也追不上了,不由爆了句粗口,而怒过之后心下也有些慌乱,担心梅英会将此事告知慕容皇帝,不过再经细想,慕容皇帝一心认定她是云裳公主,那么名义上他便是她的亲皇兄,她必然不会向慕容皇帝说他欲图非礼她,这样她必然讨不到好,于是放下心来。   梅英跑着跑着却突然撞到了墨香身上,墨香见她一脸慌色,且云鬓松垮,衣衫不整,不由吃了一惊,追"发生什么事了?"她见芸玥独自一人在宫门在徘徊不进,又不见梅英的身影,便觉事情有异,匆忙赶了过来,不料却撞上这样一幕。   梅英脸上因为激动而升起的红晕还未褪去,气息也未平,闻言只是慌乱道:"没……没事,墨香我们赶快回朝阳宫吧。"   没事才怪。墨香见远处有个人影走来,仔细一辨认,却是慕容沅,墨香不禁柳眉倒竖,追问道:"是那男人欺负你了?我去教训他一番。"   梅英回头见慕容沅跟了过来,更加惶恐无措起来,"墨香,这里毕竟是宫掖,不要惹事,而且那人可是太子啊……我们快些离去吧。"   墨香想想也觉得自己冲动了些,只好妥协道:"好,先回去再说。"   梅英拉起墨香的手,匆忙往朝阳宫走,一边还不忘嘱咐道:"对了,墨香,此时你千万不要告诉爷,不然他会担心的。"   见墨香没答应,梅英又强调了一遍,墨香才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似乎不怎么情愿答应的样子。   第一百零九章 在一起   正如慕容沅所料,梅英并未将在御花园被慕容沅轻薄一事捅露给慕容皇帝知晓,只是朝夕殷勤侍奉慕容皇帝汤药,又陪他说说笑笑,慕容皇帝心情一愉悦,身子竟大好起来,梅英也就放心下来。   是日晚夕,梅英泡在水雾缭绕的浴池中,闭眼享受墨香的按摩,浴池中飘荡着片片鲜艳欲滴的花瓣,幽香阵阵袭来,梅英眯着眼,娇懒地靠在池缘,舒喟了声,"墨香,你今日去哪了?"   得不到回应,正给她按摩肩膀的手也突然松开了,梅英只当墨香去拿东西了,便抬起脚丫子拍打着水嬉戏,待那只手重回自己的身上,梅英才继续道:"墨香,我问你话呢。"她今日找了她很久都没见她身影,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墨香是否背着她去打小报告了。   依旧没得到回应,梅英微蹙了眉,正欲回身看她,却觉身后的手指尖带着故意性地划过她的后背,惹起她身子一阵颤动,不由自唇里逸出一声轻吟,梅英顿时捂住唇,脸升起一抹红晕,明明是墨香,她怎会有那般奇怪的感觉?天啊,太羞人了。   "墨香,我自己洗吧。"梅英不敢回头看她,只伸手过去拍了拍她的手臂,咦……墨香的手臂怎么好似结实了许多,正想着,那只手却一路滑向她的胸前,揉捏起她的雪胸来,梅英惊了一跳,低头一看,那只手优美修长,骨节分明,分明是男子的手。   "呵!"梅英猛然回头,却是笑得一脸得意的花洛,而墨香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离去,见梅英惊愕无比,花洛笑意更深。   梅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约开始紧张起来,这个臭墨香,竟然背叛她。   花洛按住她的肩头,阻止她起身,又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低声蛊惑道:"公主,让我服侍您沐浴可好?"那声音夹杂着一丝情'欲,温热的唇在她的香肩落下无数温柔缠绵的细吻。   都知道她是谁了,还如此戏弄她,本来和他亲热乃是极其正常之事,可他如此一说,弄得两人就跟偷情的男女似的,这人真是坏死了,"既然你叫我公主,怎还如此放肆?"梅英不禁羞嗔道,然身子却因为他的挑逗而变得有些敏感无比,神魂也为之颠倒。   花洛已然顾不得与她争辩,凤眸微微迷乱,一边亲吻舔舐着她的颈项,一手爱抚着她的身子,声音沙哑道:   "求你……不要拒绝我,我好想你,想得快要疯了。"   这些天他为着公事一直压抑着心底对她的思念没有来看她,直至今日墨香到来禀报她昨夜在御花园的遭遇,他怒不可遏,但更多的却是心疼她以及后怕,又悔自己无法在她身边守护她,种种复杂激烈的情绪互相揉杂,令他顿生股想杀人的欲望,他怎能容许有人觊觎他的妻子?她是他的,不仅是心,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为他所有。   然而大事未成,他怎能图一时痛快,而罔顾全局?   此刻,花洛唯有一遍又一遍的亲吻着她感受着她,才能疏解那悸痛的心以及焦躁情绪。   要把那人有可能在她身上留上的痕迹一一抹去,重新打上他的印记。   梅英慌乱地握住那往她身下探的手,杏眸中本被热水蒸了一层氤氲水雾,又经他撩拨,眸中更是春水泛滥,呼吸不禁急促,咬着下唇,颤着声儿道:"不……不行……"   花洛含住她那嫩白如玉的耳垂,又在上面轻轻啃咬舔舐,缠绵低语道:"此刻若是不能得到你,我会疯掉的,公主。"   梅英只觉得那一声公主叫得既暧昧又魅惑,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刺激感,头不自觉地微微后仰,令他能够亲吻自己敏感的前颈,一只手抚向他的脸,只觉得热如火炭,"可是……这……这里耳目众多。"她心中爱极了他,自然舍不得拒绝他的,只是若是被人发现了,他会有危险。   花洛的手得到解脱,便再次滑向她不堪一握的腰肢上,细细勾勒着她的美好,伏首低语道:"有墨香在外守着,我们有大把深入交流的时间……"手游移到她的前颈,而后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住她,将舌送入她的口中,与她的丁香舌激情碰撞,反复厮磨。但仅仅这样,完全是不够的……还想要更深入的接触……   能察觉到他剧烈的渴求,而梅英内心也同样渴望着很与他身心合一,似乎只有这样,被某种情绪鼓涨的心才能到释放。   "现在可以了么?"一吻过后,花洛的声音愈发沙哑,心跳剧烈,眸中似酝酿着一场激烈云雨。   梅英娇喘吁吁,羞涩道:"那你抱我起来。"转身蹭入他的怀中,不知是泡久了,还是被他撩拨的,身子变得软绵绵的,毫无气力。   花洛低笑一声,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以防止她出浴时着凉而后将她打横抱起,径往床榻而去。   梅英赤身裸体躺于裀褥之上,因为被热气蒸腾,光滑细嫩的身子泛着一层胭脂色,身子又湿漉漉的,晶莹地水珠自肌肤上滑落,便如同那海棠着雨一般,更添了几分艳情。   花洛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美好诱人的胴体,不禁舔了舔干燥的唇,眸中染上了一层浓重的欲望色彩。   梅英承受不住他这种过于的目光,羞涩地拉过薄被盖住了半个身子。   花洛为她的羞涩而莞尔,眸色却渐浓起来,伏首亲了亲她的脸,眯起凤眸,迷离笑道:"这样半遮半露的你,更诱惑了。"   梅英脸上顿时如同桃花含露,愈发红润娇艳,她又怎好意思说,他这般满含欲望深沉的样子更为诱惑,而他的身上又散发着一股兰麝幽香,简直媚人心魄,只是她到底有些矜持,否则便直接将他推倒肆意妄为了。最终,梅英只是笑吟吟地伸手过去与他十指紧扣,学着他之前的行为,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娇羞道:"我想要你。"这样的挑逗已是她的极限,又因过于害羞,而咬起了下唇,眸中波光颤巍巍的,似要滴出春水出来。   她这般生涩的挑逗令花洛喉咙一紧,欲望更加热烈了几分,声音压抑干涩道:"丫头,你越来越不得了啊。"   梅英闻言脸更加红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好。   花洛抬起她雪白修长的腿,轻落一吻后,视线转移到含羞带怯的脸上,唇角微弯,笑得邪气且迷人:   "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我会让它在我的唇舌间绽放出最美丽的颜色……"   * * *   欢爱过后,梅英慵懒爱娇地倚入他的怀里,花洛气息依旧未平,将她身子挪了一挪,为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你什么时候回去?"梅英微抬头看他,虚软着声问。   花手正爱抚着她滑腻的腰肢,闻言垂眸看她,见她星眸懒开,小巧的鼻间润着几点香汗,心中一动,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嘴角弯道:"不想回去了。"   梅英蹙眉担心道:"这怎可?趁着夜色离去倒没什么人注意,若是天亮了就不方便了。"   花洛不想回答她的话,便指着她锁骨上那曼珠沙华问道:"这是什么?"他其实一直有注意到,只是一心沉浸于对她的欲望中,也没来得问,欢爱过程,他曾好奇舔了好几下,发现这花纹竟不像颜料染就,倒像是血液凝结而成,如今仔细一看,却觉那一条条的红线似乎像是拥有生命一般缓慢蠕动着,令人心头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梅英心虚道:"就……就是普通的花纹而已。"   花洛也没怎么听出她语气的异样,只是笑着揶揄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种嗜好。"   梅英怕他察觉出端倪,便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蹭了蹭,解释道:"就是觉得好看而已嘛。"   花洛捧起她的脸,揉了揉,笑道:"真的么?"突然伏首在她胸上咬了一口,"下次不如在这纹梅花吧。"   梅英:"……"   "雪峰红梅,多么有意境啊。"花洛笑得肆意,"你放心,我定会好好欣赏,多多采撷,不叫它孤独绽放的。"   明明那么下流的想法却被他说得如此诗意,真叫人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花洛正在她颈间亲来亲去,却又忽然停了下来,只因突然想起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梅英见他停了动作,抬眸看他,见他长眉微蹙,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   "怎么了么?"梅英不安道。   花洛望着她的脸,语气别扭道:"那个人碰过你哪里?"一想起这事,花洛便有些醋意,她整个身子都是他的。   果然墨香都告诉他了,所以他才急急赶来?这个混蛋,"他也没对我做什么啦,我后来逃开了。"   见她一脸心虚,花洛脸色越发沉了,凤眸一眯,"究竟碰过哪儿?"   梅英向他解释慕容沅只是抱了她一下而已,花洛闻言猛地将梅英紧抱在怀,"对不起,在你害怕的时候没能在你身边保护你。"   听出他语气中的愧疚和后怕,梅英对他埋怨顿时就消散了,伸手回拥他,"不用担心,下次我会躲他远远的。"   花洛松开她些许,又固执的追问她道:还碰过哪里?"   梅英知道不说清楚他是不会罢休的,于是道:"他想亲我……嗯……"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被花洛捧住她的后脑,狠狠吻了上来。   一吻过后,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喘息未定。   怕他生气,梅英赶忙解释:"他……他没有亲到我,被我推开了。"   "下次去哪都带着墨香,别让我担心你。"花洛认真严肃道。   "我知道了。"梅英点头答应。   她虽然应下了,可这依旧无法让他安心,只要她还在宫中一天,他这心便一直提着,可是他此刻却无能为力,也让他备受挫折。   见他神色依旧严肃,梅英伸手勾住他的颈项,主动亲了亲他的脸,柔声道:"我一定会小心的,有墨香在,我不会有危险,你做你该做的事就好。"   花洛没料到她会反过来安慰体贴自己,心中涌起深深的感动,猛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眸中再次升起一簇跃动的火苗,"再来一次可好?"   梅英凝望着他再次变得炙热的凤眸,只觉得浑身又开始热了起来,只是他方才有些粗鲁了些,身下仍旧有些火辣辣的,委屈道:"有点疼。"   花洛亲了亲的眼,温柔道:"抱歉,太久没和你在一起了,有些激动。这次我会很温柔。"说着,又故态复萌地在她耳边,邪气道:"会把你服侍得舒舒服服。"   这人真是……梅英对他这种□□裸的情话总是感到很难为情的,不想让他看到她过于害臊的样子,干脆伸手攀住了他的肩,闭上眼,唇贴上了他的唇,主动掀起另一番爱欲狂潮……   第一百一十章 蛊毒发作   墨香进屋之时,梅英正倚着明窗望月,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但见她头上乌云压鬓,身着宫妆,似乎特意打扮了一番。   梅英看见墨香,笑吟吟道:“墨香,你回来了,你看我今夜妆束的可好看么?”   墨香见她眸子水润,满脸娇羞,好似少女怀春一般,心中暗笑,故意打趣道:"鬓发上似乎缺了点什么,你过来,我给你挑个簪子。"   "是么?"梅英微蹙黛眉,走至妆台前坐下,任由墨香替她打扮。   墨香从减妆里一支玉兰花簪子替她簪上后,笑着问:"你看,可是好看了些?"   梅英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多了簪子的映衬,脸上是添了几分明艳之色,便高兴道:"墨香,你真的很有眼光呢。"   墨香被夸得飘然欲仙,兴致顿时高涨,跃跃欲试道:"你这眉在我再帮你重新描一描可好?听闻最近流行愁眉,啼妆呢。"   梅英不解问道:"何为愁眉,啼妆?"   "细而曲折,谓之愁眉,啼妆,则是薄施脂粉于眼角下,视若啼痕,故名啼妆。"墨香解释道,说完顿了几秒,又神色暧昧的补充道:"据说京城男子最近都喜欢女子这般装扮,认为很是媚惑呢。"   梅英呆了几秒,突然低头害羞起来,嗫嚅道:"那……那就试一下吧。"   墨香心中偷乐,着手替梅英妆掠起来,妆罢,墨香又替她找来了另一身服饰,却是一件镂麝金丝裙。   "这会不会太妖艳了些。"梅英有些难以接受这种类型的衣服,也不知道墨香从哪里找到的。   墨香怕她拒绝,赶忙道:"不会,这是京中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多少闺秀们争着抢着要买都买不到呢。"   听闻此言,梅英略也放心,穿完之后,也觉得别有一番风韵,于是笑说:“我行几步看看。"款款走了几步,回身向墨香,问:"可好看么?"她红润的脸上噙着紧张激动之色,就好似初次约会情郎的纯情少女。   墨香神色自得,点头称赞道:"好一副柔弱无骨,楚楚可怜之姿,爷看了必然神魂颠倒。"墨香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接下来的乐趣。   "墨香……"梅英嗔了她一眼,羞羞答答道:"我才不是为了让他看呢。"   "是是是,不是给爷看的,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嘛。"墨香且不戳破她的谎言,还体贴地替她找了个好借口,她都成亲许久了,却依旧如此羞涩,别的女子都早就成了管家婆了,她天天跟个新妇一般,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啊。   群芳楼上,梅英倚着栏杆而立,但见霁月照窗,流烟淡沱。   花洛上来时,望见梅英正斜倚栏干望月,也不知是否他的错觉,总觉得她的身子更纤瘦几分,风扬起她的衣袂裙摆,整人仿佛要飘然离去一般,心口一紧,"丫头……"   梅英回眸一盼,笑靥如花,眼底含情脉脉:"你来了。"   花洛见梅英这副装扮差点看痴了,只见她云鬟斜亸,愁眉啼妆,美丽得好似西子,然楚楚可怜中却又添了几分媚惑。   "你在想什么呢?"梅英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心头大觉不安,怕他觉得自己这幅妆容太过艳丽失了庄重。   花洛勾唇一笑,走至她身旁,将拥入怀中,赞美道:"你今日好美,美得叫人心醉。"   "是么?"梅英低头羞涩,再抬眸时,却换了一副促狭之色,手抚向他的胸膛,眯着笑问:"那褚清清美还是我美?秋娘美还是我美?"   都说女子是水做的,但爱恋中的女子必然是水和醋交融在一起做成的,既柔情款款,却又酸酸溜溜的。花洛心中一声长叹,若早知道有一天会如此痴恋她,他绝不会在外拈花惹草。不过,此刻若说是她美,她必然觉得他在敷衍她吧?花洛伸手覆住她置于他胸膛上的手,温柔地吻着她的发鬓:   "我的公主啊,她们的美呢,就好比那茉莉的香,太过直接,一旦接触过后,便索然无味,而你的美呢,如同海棠的香,是需要细细领会才能嗅到的,而一旦领会到了,便是透骨钻髓,令人再无法自拔的。"说着又凑近她的耳旁,缠绵低语:"显然,我如今已然领会到了呢。”   每听他叫起"公主"二字,语气中仿佛都透着浓浓的揶揄之感,后面的话就算再真诚也无法令她信任,推了推他,佯怒:"少来,你尽用些花言巧语来哄骗我。"   花洛故作失落色,"怎么,你到如今都不相信我对你的情意?"   当然不是,否则她又怎会与他结成夫妻,更何况两人还是自小就相识的,她就是不喜欢他这种戏谑的态度而已,不过提起少时,她倒想起了一事,年少那会儿他说过等她长大了如果还是如儿时一样可爱,他便娶她,这会儿细想,那根本不算是承诺,倒像是在敷衍推脱嘛,那时的他只是将她当做妹妹宠着纵容着吧?真是想想就气人啊,亏她那会儿还一心要给他做儿媳妇,结果长大了且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还落到了他的手中,真是造化弄人啊。   见她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花洛心中很是不高兴,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嗔道:"丫头,想什么呢。"   梅英回过神,无奈道:"好啦好啦,信你。"   花洛复展颜,捧住她的脸,正打算狠狠亲她一口,却见她神色一变,好似十分痛苦一般,紧张问道:"怎么了?"   梅英往夜空一看,却见一轮圆月当空而照,她竟然忘了,今夜是月圆时节,正是她体内的蛊虫发作之际,怎么办?   梅英浑身颤抖着,脸色发白,却咬紧牙关道:"我没事,你先带我回寝宫。"   花洛见她神色痛苦却又好似知晓自己身体出了什么状况的样子,不禁长眉紧蹙,一时也不如追问她,只是一语不发连忙将她打横抱起,飞奔着向朝阳宫而去。   * * *   "好痛……"   梅英蜷缩在床上,面容惨白,冷汗自额角流下,湿了枕头,花洛心跟着剧痛起来,手颤抖着不知该放于何处,"丫头,哪……哪里痛?" 他恨不得替她去承受这份痛苦。   墨香守在床旁,也十分焦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浑身都痛……那戴着半面具的男人说月圆时他会再来,他为什么还不来啊,虽然不想饮用他的鲜血,可是蛊虫在体内,仿佛正啃噬着她的血肉,痛太过强烈,她宁愿即刻死去,也不愿再承受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子澈,抱我……"   花洛闻言连忙把她从床上抱起,紧紧拥入怀中,他的眼圈发红,额头青筋暴涨,眼底既痛苦又慌乱无措,"我该怎么办才能帮你,我该怎么办……"花洛喃喃自语道,一边亲吻她的湿发企图安抚她。   "我……我好很多了,你……你别担心……"梅英牙齿打着颤道。   怎么会不痛?就算被他抱着,她的身子也剧烈颤抖的,背后的衣服也被汗水浸透,花洛的心中涌起一股浓重的无力感,明明人就在他的眼前,他却无法守护。这时,他忽然发觉她的锁骨花纹处热得好似火炭,难道是因为那花纹的缘故?她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而就在此刻,南无炁匆忙赶至,看到床上紧紧相拥的两人,微一愣,正欲上前,却被墨香阻拦。   对于这个戴着银面具,浑身透着冷森的古怪男人,墨香黛眉一凝,厉声道: "你是何人!"   南无炁并未答复她,只是将视线转到床上,冷然道:"若不想让她再痛苦下去,便放开她。"   那声音暗哑幽沉似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令人心生绝望,他这一句话一出,花洛凤眸一凝,望向来人,眸中充斥着血的气息,这男人一出现,周围便好似阴惨惨的,一股巨大的压抑感袭来。   察觉到花洛身上的杀气和暴戾气息,梅英吃力的地握住花洛的手臂,颤着唇道:"他……他是来帮我的。"   那一刻,花洛浑身杀气尽敛,激动道:"真……真的么?"语气透着不确定,但到底还是放开了她。   而花洛未曾看到的是南无炁在看到他时,眸中惊起的细微波澜,然不过片刻,那里面依旧恢复一片死气。   看着南无炁从怀中掏出了匕首,神色未改地划破手掌,而后伸手过去喂梅英喝下自己的血,而梅英却并不拒绝,甚至,当她看到那鲜红色的血液时,体内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骚动,那感觉并不属于她,而她不染纤尘的眸也充斥着欲望之火,这让她整个人就如同锁骨间那朵曼珠沙华般妖艳,如同一只冲出牢笼的野兽,梅英猛地冲过去捉住南无炁的手臂,疯狂地吸食着他的血液,不知餍足,而南无炁脸上并无痛苦,只是如同父亲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充满着慈祥之色。   望着梅英的脸,花洛眸中的担心变成了震惊,随后一股莫名的恐慌感陡然袭上心头,此刻在她的身上,他竟看不到她丝毫的影子,仿佛她体内藏着某种疯狂的生物正操控着她,将她的魂灵一点一点啃噬,欲将这具身体彻底地占为己有。   "她没事,只是暂时昏睡过去了。"   看着冲上前欲叫唤梅英的花洛,南无炁一边从袖内掏出备好的纱布一边道,随后干脆利落地缠好了伤口。   花洛闻言稍放下心,回头,长眉萃着寒气,冷沉了声道:"她究竟是生了什么病?"直觉告诉他,梅英之所以变得如此,皆拜此人所赐。   南无炁不答,悠悠反问,"你是她的什么人?"   花洛凤眸一滞,思索片刻,方道:"我是公主的爱慕者。"   哦?爱慕者啊……"她中的是一种名为曼珠沙华的蛊。" 南无炁并不瞒他,而说出这话时,他的眸中似乎噙了一抹得意色彩。   "交出解药,我可以饶你一命。"花洛威胁性的试探道。   "你不敢的。" 南无炁嘴里吐出呵呵的笑声,那让他显得更诡异了。   花洛凤眸眯了下,就在电光火石间,人蓦然至他身旁,一伸手扼住了他的脖颈,"真以为我不敢?"   南无炁一双冷森森的眸子无所畏惧,紫色的唇划过讥诮弧度,"你有本事便杀了我,不过若是我死了,你的心上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花洛眸中火光跃动,手蓦然收紧,南无炁的脸开始涨红,一旁的墨香见状连忙过来阻止他,"爷……"   "王爷,请住手。"   身后传来梅英虚弱的声音,花洛眸中的火焰顿时熄灭,蓦然松开南无炁的脖子,急切地回到床边,一脸温柔地问:"怎么样?还疼么?"说着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视线不小心触到她嘴角的血迹,心口一窒,却佯装无视。   梅英并未错过他那一瞬间错愕的眼神,脸色不禁变得难堪,血的味道一直在她的鼻腔中萦绕不散,一股恶心欲呕吐的感觉袭上心头,她如今竟成了一嗜人血的怪物吗?梅英眸中隐约浮起一丝悲凉,将脸转向床里侧,不愿再面对她,淡淡道:"我没事,你走吧。"   花洛只道是自己方才的反应令她难过了,当下一急,伸手抚向她纤弱的肩头,"我不会离去的,我要陪着你。"   梅英忽然转头看他并欲挣扎起身,花洛忙扶她,又拿过一旁的靠枕塞在她背后,令得靠得舒适些,过程中梅英一直有意与他拉开距离,花洛虽然感受到了,却未说什么。   梅英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眼中忽然浮起一层湿雾,也不避讳墨香和南无炁在场,径自向花洛道:"我一直不敢向承认自己并非云裳公主,因为一旦承认,我便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你,你可知,每每看到你,我便会想到我的母亲倒在血泊中的惨状……"   花洛怔住,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梅英眸中噙了痛苦与愧疚,"但我却又是如此的舍不得你,希望见到你,但我无法当作什么一切都没发生过,都这种感觉快把我折磨疯了……"梅英突然捂着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眼神近似癫狂,凄声道:"你走吧,不然就让我去死吧……"梅英此刻神魂痴迷,语言已然无了理智。   花洛闻言心如刀割般,阵阵抽痛,想帮她抚去泪水,想将她紧拥入怀中,却连伸手去触碰她的勇气都没有,最终只是慌乱失措道:"好,我走,我这就走,丫头,你不要哭,千万不要说死这种字眼……" 他的心无法承受她说死字这种字眼,心疼她一直以来的隐忍,却又恨自己不曾顾及到她的感受。   花洛不舍地望了她片刻,起身忍痛离去,临去前则看了墨香一眼,墨香自然能理解他的眼神,她会代替他守护好她。   至于南无炁,花洛并未多看一眼,似是暂时放过了他。   花洛离去后,梅英愣愣地盯着那紧闭的门,任凭泪水湿了脸,一手伸向锁骨处,方才她明明是有知觉的,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让花洛看到了自己如此糟糕又恶心的一面。但这并不是致使她崩溃的全部缘由,她渐渐察觉到了一事,她身体的蛊虫每发作一次就会变得更强大,她自己的身子则渐渐变弱,而且每发作一次,那锁骨上的曼珠沙华便会有一个花瓣消失……   梅英告诉墨香自己有些话要问南无炁,让她出去等候,墨香虽不愿意也无法。确定墨香离去后,梅英转过脸,与南无炁对视半晌,幽幽道:   "我能感受到我身体的变化,我是不是……所剩时日不多了。"   南无炁料无法再隐瞒,便如实回答,"想来你也察觉到了那朵曼珠沙华的变化吧,当最后一花瓣彻底消失,你的生命也将油尽灯枯。"   而距离那天的到来仅仅还有四个月……   果然啊……梅英苦笑一声,心中百感交集,之前那么的想死去都无法如愿,如今有了生的念头,却仅有四个月的时间可活,老天真真会开玩笑。   "请你不要讲此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王爷,这是我的唯一请求,你可否答应我?"梅英望着他,神色恳切。   南无炁微微皱了眉头,"你难道不想得到解药吗?不想继续活下去吗?"她这种态度令南无炁感到很是无趣。   梅英自然想活着,但她不想卑微地去求他,而且,她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一颗棋子还能够要求些什么?梅英嘴角划出一抹自嘲。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东窗事发   这会儿已是秋季,白日刚下过一场大雨,到了晚间才止。空气中透着湿意,夜风习习,冷月洒地,令人乍生寒意。   墨香端着药进屋时,梅英正开着窗,呆呆看窗外风景,她此刻披着一件紫红色的披风,如那雪中之梅,愈发显得消瘦,伴随着一阵咳嗽,那赢弱的身子便剧烈颤动起来,墨香不禁紧蹙眉头,随手将药碗放在桌子上,走过去,不等梅英同意,便将窗子关上。   "天越来越冷了,你又冒了寒,就不要再开窗了。若是爷知晓了,又不知该怎么心疼了。"墨香虽是斥责的话语,但语气却不无关心。   “墨香,我不是说了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他么?”梅英被墨香训了一顿,心中郁闷,径自起身走到桌前坐下。这墨香总是把她的话当做耳边风,动不动就故意在她面前提起花洛,不论什么事都能把话题转到他身上,存心惹她心乱。   墨香哦了声,也没怎么在意。   梅英愈发生气,恶狠狠地警告道:"墨香你再把宫内的消息传递给你家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尽管梅英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凶,语气很恶劣,然在墨香眼里,却好似初生的小老虎,张牙舞爪欲图恐吓于人,却丝毫不具气势,反而可爱得很。   "是是是,我的公主大人。”墨香连声应诺,却忍不住发笑。   梅英明知她是在敷衍她,却莫可奈何,又被她这般打趣,脸羞得红扑扑的,只气鼓鼓地干瞪着她,墨香见她面色红润,难得地充满了生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忽变得黯淡,将药推了过去,“你先把药喝了吧。”   梅英一听,俏脸一垮,拉着她的衣袖,哀求道:"墨香,能不能不喝,你给熬的药好苦的。"   墨香丝毫不为所动,“你不喝我熬的,那去把芸玥叫回来吧,让她给你熬甜的。”   “……”梅英立马捧起了药碗,嘟哝道:“我喝还不行嘛。”她才不想再天天跟犯人一般被芸玥看着呢,不过话说回来,还是墨香厉害,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芸玥弄走了,宁贵妃虽然对此很是生气,然有慕容洹为她撑腰,加上慕容皇帝又极为宠她,宁贵妃因此也不敢为难她,近日宁贵妃也没怎么折腾她了,估计仍沉浸在儿子当上东宫的喜悦中吧。   梅英皱着眉头将药喝完,而后拿过墨香递来的蜜饯含在嘴里,随后笑嘻嘻地望着墨香。   "做甚笑得这般瘆人?”墨香心里毛毛的。   "刚喝药之时,我突然想起了咱俩儿时的一段趣事。”梅英笑道。   墨香扬眉,"哦?那段?"   “缠着你教我练剑啊。”梅英嘴角含笑道。   墨香闻言脸上也不禁露出追忆的神色,笑道:“记得了,那会儿我每每看到你都怕得不行,见到你就想绕道走,而你却整天笑嘻嘻地非往我身边凑,缠着我教你练剑,我拿你根本毫无办法。”   “现在似乎反过来了呢。”梅英一挑眉眼,嘿笑道,现在每每都是墨香欺负她,她则拿墨香一点办法也无。   墨香自然听出了梅英言语中的戏谑之意,含笑道:“说起那事啊,我记得后来爷过来了,我还对他说了句:‘少爷,您家媳妇儿真难侍候。’,那会儿你还特别高兴呢。"   “墨香!”梅英脸色一僵,气道,她尽把她的话当耳边风!   * * *   这日,赵子恒下了朝正坐着马车准备回宅,然经过京兆府门口时,忽听得车外有哄嚷之声,掀帘一看,见一群人围在京兆府门口,中间围着一对中年夫妇在苦苦喊冤,还隐约听闻什么褚先达的名字,赵子恒墨眸微凝,唤车夫停了马车,径自下了马车,进了人群,温言询问那对夫妻发生了何事,那父妻看见赵子恒服饰贵重,好似官家气派,心下惊疑,也不敢随意答话。   赵子恒见两人神情不安,便道:"我乃当朝太子少傅,你二位有何冤屈,尽管说来,本官自然会替两位做主。”   那夫妻一听如遇贵人一般,转哀为喜,便将自己的冤屈一一向赵子恒诉说出来,原来这对中年夫妇正是当日褚先达妹妹陆氏口中卖米的经纪夫妇,只因褚尚书利用职权与京兆府官员暗通款曲,令得罗大庆无罪释放,令这对痛失爱女的夫妇有冤无处说。   那中年妇人更是痛哭流涕,凄惨惨道:“我们夫妻两人就得这么一个女儿啊,平日里把她当宝贝一般疼着,不料今日她却遭□□劫夺之祸,她性烈不从才跳河自尽的啊,我自幼便教导她身为女子要严守闺训,不得与男子私相授受,她一直也是这么做的,可他们如今还污蔑我女儿的清白,说是我女儿被人抛弃才跳的河,他们简直是丧尽天良啊……上苍啊……”   赵子恒闻言倒颇生恻隐之心,加之欲扳倒褚先达,好彻底摆脱于他,便把从怀中拿出了自己的名帖给那夫妇,让他们前去找大理寺卿刘伶喊冤,他与刘伶素来有些诗词往来,加上赵子恒知道他与褚先达有些私人恩怨,如今他必然会对此事上心。   “只要拿着我的名贴去,守门的人绝不会阻拦你们。”赵子恒脸上浮起温文儒雅的笑容。   那对夫妻只当遇到了一心为民的好官,千恩万谢而去。   赵子恒刚回到宅子,便见媚奴在倚门而候,急急下了车,携起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十分冰凉,不由叹了口气,"等很久了么?"   “也没等多久。”媚奴深望了他一眼,嫣然一笑道。   "如今天越来越冷了,不要出来等我了。”赵子恒蹙起剑眉,为她不爱护自己的身子而有些不高兴。   媚奴见他一脸严肃,忙答应道:“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赵子恒这才展颜,两人便一同进了屋,进了屋,媚奴服侍着他将朝服脱下,换上常服。   “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我先去书房了。”赵子恒淡笑道,见媚奴脸上有着失落之色,便执起她的一只柔荑,抱歉道:"待我忙完了再来陪你。”   “恩,你先忙你的。”媚奴体贴道,虽然每次他都这么说,但他几乎每次都忙至深夜,而且这些天他一直宿在书房,媚奴心中其实很是忐忑,怕他是因为自己才没有回卧室睡,可是她却又不敢开口问他有无此事。   赵子恒也没怎么想过多,换好常服,便往书房去了。   书房内。   赵子恒正处理着公务,媚奴忽地敲门而进,手中端着热腾腾的一碗银耳莲子羹。   “怎么来了?”   “我见你今天早上没吃多少东西,怕你饿了,便熬了碗银耳莲子羹给你,你趁热吃了吧。”说着将粥放在桌上,走到他身旁。   “你先放下吧,我待会儿喝。”赵子恒道,依旧忙着自己的事,然不一会儿,又抬眸看她,温声道:“以后这种事,还是让底下丫鬟来做吧。”   媚奴微愕,而后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她很想替他排忧解难,只是她是一个妇道人家,对朝堂上的事一无所知,也不大通人情世故,唯有在照顾他饮食起居上多费些心思了,但如果这些事都不让她做,她还能做什么呢,。   媚奴呆呆地望着他俊雅的侧脸,微启唇欲言,却又止住,最后只回了句,“是,大人。”   赵子恒并未察觉出她语气的无奈,只是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她在这很容易令他分散心神。   媚奴闻言脸色一白,声音轻颤:"那你先忙吧,我先不打扰你了。”说罢急匆匆离开了书房。   赵子恒忍不住抬眸看了眼她的背影,而后继续忙于政务。   这日是秋高气爽,阳光普照。   褚清清在府中萃雅楼举办茶谈会,正与闺中好友谈笑间,忽听楼外人声鼎沸,喧嚣一片,褚清清和众闺友正惊疑间,忽有褚清清新收的丫鬟急匆匆上来禀报,说是大理寺的人闯入府中要把她父亲拿去。   褚清清明白东窗事发,不由大惊失色,忙让那丫鬟服侍那几位夫人,自己则跌跌撞撞地走下楼,径往厅堂而去,然刚至堂中,已人去楼空,只有赵氏蓬头垢面,跌坐在地,痛哭流涕,大骂不止,而众仆人则惶惶然然,褚清清见此情形不禁头昏眼花,差点晕厥,幸被旁边的仆妇扶住,才勉强站稳,没有倒地,脑子刚清明几分,又听赵氏痛骂陆氏道:   “那天杀的老娼根,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儿子让他奸杀了人家女儿,还有脸来找让老爷替他出罪,若老爷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要她赔命……"   褚清清听着赵氏口中不干不净地骂着,脸上满是懊悔之色,当日她百般劝说她父亲莫要趟这趟浑水,然他父亲顾念亲情,始终不肯听她劝阻,今日才遭此祸乱,若是她再坚持一下,或许父亲也不会出事了,念及此,褚清清也不顾得身份体面,也跟着大哭起来。   而那几名夫人得知发生了何事,个个怕连累自己,纷纷告辞而去,褚清清只道人心向来如此,也没过分在意,只一心担忧父亲的安慰,乃至坐卧不安,叫府中伶俐的小厮去大理寺打探消息,奈何大理寺守卫森严,一直无法探听,连收买也无法,褚清无奈直等到了夜里,仍不见褚先达回来,心下愈着急起来,褚清清思考了一整夜,决定去找赵子恒帮忙,好不容易捱至天亮,叫侍女服侍梳洗打扮,又叫人备了轿,也不要侍女陪同,独自一人往赵子恒私宅前去。   路上,褚清清一直怀着忐忑不定的心情,想着赵子恒会如何看待她,想着赵子恒若是不肯相助,或许自己得放下面子向他示弱,但如果他肯救她父亲出来,就算要她在他面前跪下也无妨,褚清清一直在心中设想过最糟糕的结果,心越来越沉重,直到轿子停在府邸前,褚清清脸色越发愁苦,而就在此时,一对中年男女自赵子恒的府邸出来,褚清清连忙坐回轿中,放下轿帘,耳边却听见那对中年男女在讨论着赵子恒的好,又感谢赵子恒为他们的女儿平反云云,听此言论,褚清清脸色一白,终于明白是她父亲之所以入狱都是赵子恒害的。   他竟敢过河拆桥!褚清清心中对赵子恒痛骂不止,却又毫无办法,一时之间愤恨难平,只好让轿夫起轿照原路返回。   褚清清坐在轿子内,心乱如麻,她早该想到的,赵子恒本非善类,他又怎会感谢他父亲的提携之恩……   如今她该怎么办?好不甘心……她一定要他为此付出代价!褚清清扶着额头百般思考方法,突然。脑子闪过一事,这让她眼前一亮,而后眸中寒光乍现……   * * *   入夜,梅英已然就寝,万籁俱寂。   窗"呀"一声,一道白影如同庭梧叶落,进入她的寝室……   转眼间,那人影已至她的她床边,凝视着仿佛香梦沉酣的人,他的眸中有着浓重的悲伤以及深沉的爱恋,修长的手伸向她的脸颊,温柔的抚摩着,身子前倾,贪看着她的容颜,呢喃低语道:   “虽然你不想见我,可我一日没见你,心上总十分想念,直到见了你,这颗心才平定下来……”真的好想抱抱她,可是,他却也不舍惊扰了她的好梦,不知她的梦中可有他?   而他并不知道的是,梅英方才才从噩梦中惊醒,此刻并未睡着还在余悸当中,他身上的兰麝芳香是她无比熟悉的,这令她心安,可她与他之间隔着一层黑暗,这又让她觉得失落,她不是不想见她啊,她也很想见她,她在心底呐喊着解释,可却不敢睁开眼去凝视她眷恋的那张容颜。   她做了个梦,梦里与现实相反,变成了他只有四个月的生命,心在那便死了,多么希望跟着他一同死去,似乎被什么阻绊着,不论如何都无法与他同去,就在此刻,她惊醒,梦中的那种痛依旧未曾消去,反而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身体和魂灵,真的无法想象没有他的生活,想立即去确认他的安全,可是宫墙如此高如此厚重,他们的距离是如此的远,她如何能够到达他的身边?她甚至觉得就算她变成了一只鸟也无法逃出这像巨大铁笼般的皇宫里,心越发沉窒,就在她即将被那种种痛苦情绪淹没时,他来了,将她从沉痛中解脱出来。   他还好好的,声音有些着温暖,不是冰冷的,抚摸着她的手也是温暖的,一切带着令人心安的热度。   "你知道么,能够与你重逢我不知道有多开心,我好后悔没有早些与你相认,这样我们就不会错过了那么多时间……"说到这他顿了下,又怕她误会什么似的,紧张解释道:“但你要相信我,不过是哪一个你,我都无比的珍惜。"唇轻轻贴向她的额头,细细地吻着。   额头的温热触感令她湿润了眼眶,她也是啊,他不仅仅是她的洛哥哥,也是她的子澈,无论有没有恢复记忆,她对他的感情始终如一,她深深眷恋着他的一切。   过了半晌,他忽然又道:"丫头,请别离开我,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声音透着些许哽咽。   他殷切悲伤的语气令梅英心疼不已,可她此刻真不知如何面对他啊。   脸上似乎有湿意,是她的眼泪?还是他的?   是他的吧……   “我爱你……”   耳边传来他温柔的表白,人都说爱无需说出口,只需行动来证明,然而当一个人爱及了另一个人的时候,爱总是不由自主地说出来的,但当爱说出口时,才发现仅仅说爱还不够,还有要更多,渴望接触,渴望感受她的一切,想要她回应与自己同等的爱。   花洛直觉自己无法再待下去,否则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做出冲动的事来,于是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   花不知道的是,梅英在他转身那一霎睁开了已然湿润的眸,然而花洛却不敢回头看她,怕自己一看便再也舍不得离去。   人离去后,梅英起身,泪水像断线的珍珠般滴落,揉了揉眼,却无法阻止眼睛的酸涩,索性掩面痛苦起来……   子澈……洛哥哥……她心爱的人儿啊,他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请一定要继续好好生活。可是,想到梦中自己因为失去他而变得空洞无物的心,她又怎能要求他好好活着……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以命换命   且说花洛离开后,墨香进屋一看,见梅英两眼泪痕不止,不由十分心疼。   梅英见墨香过来仓促用手拭去了眼泪,换了笑颜道:“墨香,你怎么还不休息?”   墨香见她强颜欢笑,更觉凄然,从怀中拿出巾帕递给她,"想哭就哭吧,不要勉强自己。"   梅英眼眶一红,却仍试图掩饰,“我,我是因为有虫子进了眼。”   墨香以洞悉的目光直望着她,望得梅英心虚无比,“爷方才来过了吧……”墨香是希望她把难受释放出来的,憋在心里只会有损身心。   墨香不提还好,一提梅英瞬间止不住痛泪,哗啦而出,声音哽咽道:“墨香……你这是干嘛啊,干嘛惹我哭,我原本都已经好了,你提他做什么,你太讨厌了……”   墨香:“……”   “你看我哭给你看有什么用,你又安慰不了我……”梅英呜呜咽咽,已哭得如泪人一般。   “我……我安慰你还不行么?”墨香被梅英突如其来的哭闹弄乱了心绪,一时也不知从何安慰起。   “你快安慰我啊……”梅英边流泪便催促着道。   墨香突然觉得自己搬起了石头把自己脚砸了,她看起来一点也不痛苦!无奈问道:“那个……爷说了什么惹你哭了?”她得知道病因,才能对症下药。   梅英原有意做作,见墨香回复得十分认真,倒装不出来了,吸了吸鼻子,止了泪,想了想回道:“他好像说了些很奇怪的话……”说到这个,梅英突然觉得墨香最近好像也怪怪的,总是时不时的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一次午睡时墨香还悄悄探过她鼻息,她还以为她不知道呢,不过她原不怎么在意的,今时再细细一想,脸色变了变,问墨香:“你们是不是知晓了些什么?”   墨香犹豫半晌,低声道:“对不起,那日你与那戴面具的男人说的话被我听到了。”墨香希望她不要一个人隐忍痛苦,所以选择不再隐瞒她。   梅英脸色一白,冷声道:“所以你把此事也告诉他了”虽是问句,但梅英心中已然确定,也明白了花洛之前为何表现得如此悲伤不舍。   “对不起。”墨香又一次道歉道,而后握住了她的手,“梅英,你与爷是夫妻啊,夫妻本为一体,然你却选择隐瞒你的病情,不给他找办法医治你的机会,你是希望到时爷抱憾、内疚、痛苦终身么?”   梅英一愣,眼眶红了几分,继而垂泪道:“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他知道了会难以接受,却没想到将来之事,而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开口。”或许由墨香开口正好合适。   墨香心疼道:“梅英,爷一直在找能够解曼珠沙华这蛊的方法,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渡过此次难关的,所以你不要一个隐忍痛苦。”   梅英一时之间柔肠百转,猛地扑进墨香怀里,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落下,“我其实也很舍不得你们的……”   * * *   花洛坐于太师椅上,半眯着凤眸望着站在他面前的褚清清,褚清清此刻身着素色长裙,不施粉黛,一张娇艳的脸十分苍白憔悴。   花洛是知晓褚府的变故的,却有些不解她为何找上自己,但他并不急于知晓,所以只是悠然自得的饮着茶,待她主动攀话。   对于这个她曾经迷恋过的男人,褚清清她此刻无法做到心如止水,每每见到他,她依旧止不住心间涌动起各种情绪,有悔恨,有幽愤,也有不知名的一些情愫,而一想他当日在樱桃园对那低贱女子的表白以及对她的冷言冷语,幽愤则占据更多,然而,如今她只能压抑着这些翻涌的情绪,因为她来的目的是要请求他救她的父亲,念及此,她收敛了往日的清冷之姿,稍微放低了姿态,启唇道:"王爷,想来您应该对我府中发生的事有些耳闻吧?"   花洛何等敏锐,褚清清眼底的情绪怎逃得过他的眼中,然而无法做出回应,唯有视而不见罢了,于是不冷不热道:"是有些耳闻。你父亲似乎遭到了弹劾,然具体何事,我并不知晓。"   褚清清自是不信他的话的,又见他神色不以为然,不禁替自己父亲解释道:"我父亲他绝无欺上之意,他不过是顾念亲情,一时犯了糊涂……”忽又觉自己解释得多余,他怎会在乎她父亲是如何一个人,她真是糊涂了,于是止了话,有些不安与懊悔地看向花洛。   正如褚清清所料,花洛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甚至嘴角勾起一抹轻微嘲讽,"不知赵夫人说这些是希望我能够为你做些什么呢?"   一句赵夫人中透出的刻意疏离令褚清清脸红了个彻底,心中又羞又惭,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眸一抬,冷声道:"此次前来实是请你帮助。 ”态度中丝毫没有求人应有的低姿态。   "哦?"花洛微微一笑道,一双狭长的凤眸满是高深莫测之色,你怎就肯定我会帮你?"当日在樱桃庄园她怂恿那帮贵妇与浮浪子弟对他妻子那般侮辱,如今她怎敢前来求他帮助!   褚清清并因他脸上的温和笑容而感到放松,心反而更加忐忑,然她神色如常道:"因为我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花洛倒来了些许兴致,“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当然知道。”褚清清自信道,她虽为闺阃女子,却也一直关注着朝局,而有些事是不好放在明面上说的,只是彼此之间心知肚明而已。   花洛端起茶盏小抿了口茶,才慢悠悠扫向她,淡淡道:“说说看。”   褚清清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向他透露了机密,“宫中有人在行巫蛊之术,企图迷惑圣聪,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花洛端着茶盏的手微滞了下,长眉蹙动,神色冷峻凌厉了几分,“是何人行此巫蛊之术?”   “王爷不如想想上面那位如今迷恋哪位宫妃最甚。”褚清清见他认真了,心中得意。   花洛放下茶盏,长眉舒展开来,又是一派怡然之色,不露声色问道:"证据呢?”   褚清清闻言神色有些尴尬,为难道:"我是不小心看到了赵子恒的密稿,发现了这个秘密,但我并未得到那份密稿。”褚清清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与赵子恒虽为夫妻,但早已名存实亡,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攀附我父亲才故意接近我,如今他为了爬得更高位,竟瞒着我父亲参与了这场可怕的阴谋。”   花洛见状不过心中冷笑,“没有拿到密稿,就是没有证据,没有证据便攀咬他人有谋逆之心,你可知后果?”   褚清清见他神色讥讽,即刻变了脸,怒色道:“我说的是实话,你靖阳王不是很有本事么?大可去查证一下,还是说,你害怕了?”褚清清故意冷笑道。   花洛不为所动,“你不必用言语来激我,我不过是一空囊王爷罢了,与我无关。”   “你……”褚清清怒声道。   “赵夫人若无别事,我就不奉陪了,我还有一位客人要招待。”花洛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褚清清望了他半晌,最终还是站起身,怫然离去了。   * * *   晚夕,林琛端着些许吃食,徘徊于书房门前。   今日与慕容洹告别后,花洛连午膳也来不及吃,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中,研究慕容洹给他带来的从皇宫藏书的秘阁中找到的记载着各种蛊毒的书籍,林琛见他神情严肃,便没敢打扰,只是他已经在书房内待六七个时辰了,期间一点动静也无,晚膳也不吃,令林琛颇有些担心。   侍候花洛饮食起居的事原本是有墨香来做的,只是如今墨香在梅英身边,这些事也只能交由他来做了,看了眼天色,林琛还是选择上前敲门,然而并未得到回应,犹豫片刻,蔺辰推开了门。   书房内并未点灯,有些幽暗,林琛只看到书案旁有一道纹丝不动的模糊人影,林琛只道花洛在假寐,便没出声打扰,放轻了脚步,走到灯架旁将灯点亮,书房内这才亮堂几分,回身一看,却看到花洛双手撑额,靠于书案前,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色在昏黄光线的映衬下,十分惨白,且他神色恍惚,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再看案上零乱不堪,到处是翻看过的书籍。   林琛心惊了一下,方行了一礼,"爷……"   然而花洛并不曾应他,似乎依旧沉浸某种情绪之中,林琛走到书案前,又道:“爷,该用晚膳了,这些书我帮你收起来吧。”   花洛依旧没回他,林琛心中叹了口气,只当他默认了,正准备替他收拾垫在,却不小心瞟到案前一本摊开的书里面的一些内容,那是一则关于曼珠沙华蛊物的记载,据书中记载,中此蛊者只有六个月的生命,而唯一救治之法则是以亲人之血换其血,然换血之后,中蛊者生命虽得以延续,但其亲人将被蛊吞噬生命,简而言之,就是以命换命。   林琛心头猛地一跳,想着失魂落魄的神色,隐隐察觉到一些什么,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问:"爷,老太妃又问起王妃的事了。"   似是王妃两字让花洛回归了些许心神,他微微抬眸侧目看林琛,眸中依旧略显空洞无物,“她问了什么?”他低声问了句,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说出这些字。   “她问你什么时候把王妃接回来。"林琛回道。   因为这其中之事过于复杂,花洛一时半刻也无法向老太妃解释清楚,便让林琛说是他们夫妻闹了矛盾,梅英一直待在楚王府不肯回来,因为梅英是慕容洹的义妹,算得上是梅英的半个娘家,因此老太妃也没怎么疑心,只是见梅英迟迟不归,不免又急又气。   花洛闻言垂下眼睑,半晌,才幽幽道:"你不必理会了,我会找个机会与她说明全部真相。"   “是……”有很多话想问,可看到花洛这副神情,林琛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云变   夜凉如水,斜月朦胧。   阁楼上,梅英凭栏而坐,望着天上那轮淡月,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令她不禁长叹了一口气,与此同时,身后响起细微的声音。   梅英神色一柔,低声道:“你出来吧……”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自从上次墨香与她谈了那一番话后,她便想通了,她会好好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日子。   花洛从隐身处走出来,见她衣裳单薄,心口不由拧紧,却犹豫着不敢上前,“夜深,风寒,回去吧。”   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梅英有些心疼,便朝着他展露了一甜甜的笑容,“这皇宫可真闷,你能带我出去透透气么?”这几天墨香不在,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虽然慕容洹时常来探望她,但终究男女有别,不能畅言。   忽秋风刮起,令人遍体生寒,花洛忙走到她身旁,卸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而后携起她的手,见她不拒绝,才将她揽入怀中,一边感受她的气息,一边抚摸着她柔顺的秀发,温柔道:“你想去哪里呢?”   梅英埋进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顿时就被幸福塞满了,“燕子楼。”那是她醉酒出丑的地方,但也是他们初定情的地方,很是怀念啊。   花洛唇角一弯,低语道:“好,我带你去,不过得先回去添些衣服。"   “好……”   燕子楼。   梅英与花洛静静相偎着,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此处夜里很少人至,半空中时而有流萤聚散,草丛四周虫声唧唧,夜风吹过,檐前挂着的风铃叮当叮当响了起来,仿佛一首悦耳清脆的乐曲,登时打破了静谧的夜。   花洛怕梅英冻着,便用披风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让她露出一个脑袋,梅英只觉得这种姿势一点都不旖旎,甚至有些好笑,便真的笑了起来,“喂,墨香去哪了?”   花洛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让她去办一些事,过几天便回,你的寝宫我已经请求楚王殿下布了暗卫,他们会保护你,你不必担心害怕。”   “我才不是害怕,只是墨香不在,我很寂寞啊。”梅英故作很烦恼的样子。   “……”花洛突然有些吃墨香的醋,轻捏了捏她的脸蛋,略带嗔意道:“有我在,你还觉得寂寞么?”   “恩……不一样的。”梅英笑道。   看她笑得多没心没肺,然如今花洛是无法强硬的态度去命令她,或者朝她发脾气,他不敢,也舍不得啊,花洛发泄似的咬了咬她莹白的耳朵,“有什么不一样的,总之,和我在一起你不能想其他人。”想了想,又补充道:“女的也不能想,蔺辰那小子更不能想。”一想到蔺辰那小子曾经追求过梅英,还妄想和她双宿双栖,花洛心里就酸个不行。   他不提起蔺辰,梅英都差点忘了他的存在……也不知道他如今过得怎样了……   “喂,你在想什么?”花洛见她发愣,伸手捧起她的脸毫不客气地扳向自己,让她的眼中只有自己。   梅英挣扎从披风中抽出双手,掰开那蹂'躏自己脸蛋的魔爪,话说她还没追究他和秋娘,褚清清的事,想想当初他和秋娘的亲密举动,还有与褚清清的甜言蜜语,她便觉得这男人既风流又花心,不禁蹙紧了秀眉,正打算来个秋后算账。   岂知花洛仿佛猜出她内心想法,吓得立即不再纠缠此事,带着点讨好的意味换了话题道:“丫头,待我做完该做之事后,便与她寻一处无人打扰的世外桃源安静地生活可好?好比你那叫桃源村的故乡。”   无人打扰的世外桃源啊,梅英明知自己生命有限,他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她却不愿打破这一刻的幸福,脸上浮起温婉的笑容,答应道:“好,你说什么都好。”   花洛能感觉到语气中的淡淡哀伤,眼睛一酸,却笑问道:"丫头,和我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梅英愣了下,眸中忽然噙了羞涩,不由垂首脸红道:"很久很久以前不就喜欢上你了么。”如今她到底得偿所愿嫁给了他。   花洛闻言嘴角勾起甜蜜笑容,与她耳鬓厮磨起来,低语道:“不,我想知道的是重逢之后。"   “这个很重要么?"梅英腼腆问道。   “很重要哦。”花洛凤眸中闪过狡黠。   梅英伸手抚摸了下他的脸,想了想,认真道:“嗯,在雍山的时候吧,你反过来替我挡箭的时候吧。”   花洛手抵于唇间,沉声道:“你夫君我毕竟是男人,哪有让女人替我挡箭的道理。”。   梅英见他明明得意得唇角翘起了,还要故作严肃态,不禁莞尔,“还有你不顾性命的保护我,那会儿,我觉得你就是天神一般的男人,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呢。”   花洛终于忍不住笑得意气风发,又忽然贴近她耳边,深情道:“不是天神,我是你的人。”   梅英闻言脸不禁又红了分。   花洛见她害羞,更加眉飞色扬起来,“还不是你逞强,非过来寻我,不过若不是担心我,你怎会来寻我?还替我挡箭,丫头,承认吧,你很早就喜欢上我了,或者说,你对我根本就是一见钟情?"   梅英无语要这男人真是得寸进尺呢。“是是是,我承认我对你一见钟情,因为无法抵挡你的魅力……”   梅英话还没说完,花洛便蓦然俯首,深深吻住了她……   花洛送梅英回宫后正准备离开,墨香以一身打杂宫女的服侍悄然出现在花洛面前。   “事情办得如何?”花洛谨慎地查看四周,确定无人才问。   墨香摇了摇头,愧疚道:“爷,这几日奴婢尽力了,但仍旧一无所获。”她遵照花洛的指示,又得慕容洹的相助,以打杂宫女的身份混进凤来宫,搜寻宁贵妃使用巫蛊之术的证据,然到如今却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无。   花洛是相信墨香的办事能力,但宁贵妃并非简单人物,或许是她藏得太深,但也有可能,宁贵妃根本没有行使巫蛊之术,那不过是褚清清的虚辞,花洛神色愈发冷峻起来,沉吟片刻,嘴角忽勾起一高深莫测的笑,冷声道:   “若是再找不到证据便想办法制造证据吧。”   * * *   元嘉二十九年九月初,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逐渐在后宫中蔓延开来,短短几天时间,便传遍了整个后宫,底下的宫女太监们议论纷纷,人人惶恐。   据传有宫妃在宫中行巫蛊之术,企图迷惑皇帝,祸乱后宫。   今夜明明是月圆时节,夜空中却重云叠叠,星月匿采,也无风,空气闷沉,似乎预兆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花洛负手而立于阒寂旷寥的殿门前,仰头望着漆黑的天空,眸中有些沉重之色。   身后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道暗沉森冷的声音:“可以了,你进去吧。”   花洛脸色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而后长眉又微微蹙起,回头直视那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的面具男人。   “怎么,不进去?”南无炁见他一脸高深莫测的望着自己,心中并无不安,只是扯出了一抹怪异的笑。   花洛虽然很想立刻去陪梅英,但他知道她此刻肯定不愿面对他,于是摇了摇头,过了片刻,忽然问:“这天似乎要下雨了,阁下可带雨伞了么?”他语气悠然,却暗透深意。   南无炁一双黑窅窅的眼睛迎向花洛,眸中异光乍现,并未多加考虑,便道:“并未带,不知王爷可愿捎我一程?”   “我倒是愿意的,只是阁下与我本非一条道路的人,这可如何是好?”花洛凤眸一凝,唇角笑意却渐深。   南无炁幽声道:“改辕易辙并非难事,走王爷的路也可到达我想要去的地方。”   花洛本以为南无炁会稍加考虑,不料他竟如此答得干脆利落,这让花洛颇为纳罕,以至于未来得及回复他的话。   南无炁忽然抬头凝视着漆黑的天空,神色似乎有一丝感慨,半晌,淡淡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是么?”而且他已经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了,一切都无憾了。   真只是如此?花洛侧目观察他晦暗的脸庞,不禁眯了眯眼,他发现自己一直都无法看透他的想法。   流言凶急,流言已传到慕容皇帝耳中,然而后宫嫔妃众多,一时也找不到源头,直把慕容皇帝气得头脑晕眩,好不容易病才痊愈,这会儿精神又不济起来。   这一日,慕容皇帝心绪也不甚好,用了晚膳,去了御书房正准备处理奏本,忽然王直伏跪案前,递上了侍中李卿的奏本,慕容皇帝见状不满,慕容沅如今已开始辅政,奏本先经过太子处理,然后再递交给慕容皇帝审核主裁,但王直道此事涉及到太子,所以侍中才再三请求自己代递奏本,慕容皇帝便接过看了,岂知打开一看,却是弹劾宁贵妃使用巫蛊之术惑乱后宫的,且言之凿凿,慕容皇大加震怒,立即传旨,命王直带人去凤来阁彻查,王直得旨,自是不敢怠慢,立即点齐人员,亲自率领一干宫女太监,飞奔往凤来宫而来。   王直命宫女太监在凤来宫大肆搜查,果然在宁贵妃床底下搜到刻有慕容皇帝姓名的玉像,还找到了蝎子,蜘蛛、毒蛇、蜈蚣等用来制作蛊的毒虫,宁贵妃大惊失色,连忙喊冤,然王直却冷笑着让她去慕容皇帝去喊冤,于是带着人回去复旨。   慕容皇帝见证据确凿,大发雷霆之怒,立即下旨将宁贵妃贬为庶人,又下令太子禁足东宫。   话说沈柔君因为梅英一事始终怨恨慕容沅,不论慕容沅如何百般讨好奉承她,她依旧一副冷冰冰,爱搭不理的样子,时间久了,慕容沅不由也觉无趣起来,从此便再也没有踏入沈柔君的房间,夜夜与一群姬妾们寻欢作乐。事发当夜,慕容沅正与一宠姬在床上颠鸾倒凤,乍闻圣旨到,不由吓了一身冷汗,慌忙让宠姬服侍穿衣,跌跌撞撞地出去接旨,当听闻圣旨内容,慕容沅险些魂飞魄散,脸色如死人般惨白。   宣旨毕,慕容沅接了旨,心中纷乱如麻,只道此事定然是慕容洹告发,想了想决定要去面见慕容皇帝,遂带领侍从几人,径往慕容皇帝宫中而来,岂料将到皇帝寝宫门口,正值王直走出,而后被王直阻拦门外,道是慕容皇帝已然下令,凡是与宁贵妃相干的人一概不见,又言道慕容皇帝为巫蛊之事大动肝火,导致旧疾复发,如今正昏昏沉沉正经御医诊治,因而他进去了也无法辩明心迹。   慕容沅闻言无奈而返。   时交二更,月隐云中,无半点星子,秋风萧瑟,庭前黄叶纷飞,大有凄清颓败光景,赵子恒的书房内此刻却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书房内,媚奴坐在案前,赵子恒则立于她身旁,书案上燃着一炉沉香,放着一壶清酒,两只小杯。   “大人,你看我这字写得如何?”媚奴微抬眼望了望赵子恒,眉眼间满是期待之色,心中却觉十分欢快,只因赵子恒今日竟然有空陪她。   赵子恒一手抚着媚奴的肩头,看了看,不觉俯首在她耳旁笑道:“不错,倒有几分女校书的风范了。”   灼热的气息扑入她的耳芯,有点痒痒的,又听他戏谑的话语,不禁羞涩难当,抬眸一看,才发现他两眼迷离,似有微醺之态,轻声细语道:“大人,好端端地怎么揶揄起人来了。”   赵子恒见她神态欲酥,不由心中一动,携起她的手将她拉起,随后自己坐在了椅子上,又顺势揽过她的腰身,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大人,你醉了么?”媚奴只绝这姿势或许暧昧,不觉红了脸,垂着首,愣是不敢去看他。   赵子恒笑着摇摇头,手抚摩着她的腰,抱愧道:“对不起,近日冷落了你,以后我会多多补偿你。”   只因两人太过亲近,媚奴心跟小鹿乱撞似的,“大人……”   赵子恒见她女儿娇态尽显无遗,眸光不禁深了些许,低声笑道:“今晚先写这吧。”   媚奴对上他的眼,只见里面隐有欲望,脸不禁红了几分,忙低下头来,赵子恒却不许她躲避,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樱桃色的唇上摩挲,正待吻上去,忽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赵子恒蹙起剑眉,只好放下媚奴,去开了门,待听闻来人的消息,赵子恒瞬间大惊失色,媚奴并未听清他们在讨论什么,然看到赵子恒惨白的神色,也知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大人,发生了什么事么?”   待来人离去后,媚奴走到他身旁不安的问道。   赵子恒神色严峻,闻言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肯说,只是叫她安心在府中等着,随后出门匆忙叫人备了马车,赶往东宫的方向而去……   媚奴在大门在目送马车离去,不禁忧心如焚。   第一百一十四章 孩子   慕容皇帝自那日暴气攻心后,便一直昏昏沉沉的,也无法上朝,眼看着慕容皇帝病势就这样一日一日的危笃起来,御医们急得焦头烂额,却束手无策。   九月二十这一日,梅英侍奉完慕容皇帝汤药,慕容皇帝精神便好了许多,人也清明起来,望着自己最为疼爱的女儿,慕容皇帝不禁老泪纵横,一双瘦骨嶙峋的手颤抖着握住她的手,这几日,梅英不辞幸苦地侍奉慕容皇帝汤药,慕容皇帝看在眼里,不禁大为感动,“云裳,朕今日之病料不能再好了,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好不容易回到了朕的身边,朕原想多留你一些时日,再为你找一个驸马,可如今……却是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慕容皇帝气息虚弱,大有病入膏肓之势。   梅英反握住他的手,心中自是悲凉,虽然自己并非慕容皇帝亲生女儿,但慕容皇帝让她感受到了从未体会的父爱,想到他将不久于人世,梅英眼睛一酸,难过道:“父皇,您玉体不过稍有违和,还请多多保重,云裳并不想要驸马,云裳只想陪伴在父皇身边。”   慕容皇帝不觉长叹一口气,忽然想起宁贵妃之事,不由又气愤填膺,想来慕容沅必然也涉事其中,此等不忠不孝之人,岂能托以社稷?慕容皇帝思来想去,不禁升起废太子念头。   梅英见慕容皇帝神色凝重,不知在思索什么,犹豫片刻,道:“父皇,三皇兄得知您病了,很是担心,这几日我见他每每与御医们商讨治疗之法,却又一直徘徊于外室,不敢贸然进来打扰您的休息。”   “你这三皇兄除了公事外,平日里总是这般与我生分的。”慕容皇帝念及此不由看了梅英一眼,她的眉眼既让他感到熟悉,却又让他感到有些许陌生,他突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一些往事来了,究竟他与慕容洹是因什么事而变得生分,还有他的云裳是怎么回到他的身边的,这些事似乎都笼罩了一层模糊的纱,让他懵懵懂懂看不清真相,他是快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吧,叹了声道:“你去外室看看,若还在外面就让他进来吧。”   “是。”梅英垂眸,淡淡道。   * * *   那夜赵子恒去后,直至次日清晨才回到私宅,媚奴见他神色疲惫中透着冷峭,一时也不好过问发生了什么事,替他卸去披风后,又端来已经煮好的热腾腾的粥和几样精致小菜,赵子恒也不言语,径自坐下吃了,媚奴坐在一旁,等待他用膳完毕。屋外黑云如墨,秋雨连绵,雷声不断,既惹人心烦又让人不安。   赵子恒吃完了早膳,媚奴见他原本苍白的脸恢复了红润,只是脸色仍难掩疲倦和严肃,不由心疼起来,“大人,您看起来很疲惫,我帮你按摩下肩膀放松一下可好?”   赵子恒看了她一眼,半晌方道:“也好。”正好他也有些话想和她说。   他那温润的双眸中此刻有着媚奴一时难以理解的神色,这令媚奴愈发不安起来,两人进了内室,媚奴服侍他脱了鞋上床躺下,随后自己也跟着上了床坐在外侧,替他慢慢按揉身子起来,按摩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赵子恒神色终于轻松起来。   媚奴见状也觉欣慰,而后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赵子恒忽然捉住了她的手,一双眼深深的凝望着她,这让媚奴有些许错愕。一阵西风吹过,吹得窗纸籁籁作响,外面的雨似乎下大了,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雷鸣,赵子恒蓦然起身将媚奴拥入怀中。   “大……大人,怎么了?”媚奴问道,他这举动让她很是不安。   赵子恒更加抱紧了她,低语道:“媚奴,你既然决定跟我,那生便是我赵子恒的人,死便是我赵子恒的鬼了。”   媚奴脸上露出幸福的神色,伸手回拥了他,深情表白道:“这是自然,不论如何,我的全部都是属于大人你的。”   赵子恒闻言放开了她,握住她的手臂,神色一改方才的柔情,变得冷峻起来,但听他语气坚决道:“过几天,我叫人送你离开……”   媚奴一听他这话便急切的打断他,神色惶恐道:“大……大人,你不要我了吗?”   赵子恒不禁蹙了眉,解释道:“不是不要你,事实上我很早之前便让人在我的故乡购置了一处房屋,这是为了你我做的打算,我先把你送回去,府中的部分仆人也会跟过去,待我京城的事了结后,我便把官辞了回去陪你,届时你想做什么我便陪你去做,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到哪里。”赵子恒说着神色渐渐变得温柔。   他这番承诺的话语并未让媚奴心动,直觉告诉她,他要去做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或许这事还会威胁到生命,念及此,媚奴心中升起一股莫大的恐惧,“不,我要在这里陪你,我们一起回去。”   “你若还想待在我的身边就照我说的去做。”赵子恒态度十分坚决,虽然很不想如此威胁她,但她若是执意要留下,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过分……怎么能够这样对她……媚奴怔怔地望着他,那秀眸中的难过与幽怨令赵子恒心口一窒,如果会早知道离别会那么快到来,他定会好好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时日。   媚奴终究还是妥协了,眸中雾蒙蒙一片,心中又酸又痛,“那……那要等多久?”不愿他看到自己的脆弱,媚奴捂着脸抽噎起来。   赵子恒叹了口气,复将她揽入怀中,道:“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   媚奴一边哭一边道:“好,我等你。”   赵子恒见她如此悲伤,干脆吻住了她,这一吻中带着难舍难分的情意,赵子恒从慕容沅处得知巫蛊事发,慕容皇帝大为震怒,慕容沅深恐慕容皇帝有废太子之意,与他商量许久,料事情再无转圜余地,遂有谋反之心,事已至此,他也无法抽身,事若败了那便是杀头的罪,他绝不能让媚奴牵涉其中。   而就算事成,他这官也做不得了,也罢,他如今已经有了最想守护的人,做不做官于他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事了,“媚奴,给我生个孩子吧……”如果他死了,她必然会痛苦,会寂寞的吧?如果有了他的孩子,她或许能够坚强的活着……   媚奴脸上泪痕犹在,眸中浮起娇羞,微微点点头,柔声道:“好,我也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谋反   深夜,梅英与墨香立于高楼上,月色下的皇宫一派肃穆幽寂,风声在耳旁呼啸,冷风直灌入翠袖之间,令人遍体发寒,梅英忍不住掩唇轻咳一声,脸色也白了几分。   墨香闻声蹙起了眉,望着她那就算穿着厚重披风也难以掩饰赢弱的身影,担忧道:“回去吧。”   梅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视线依旧眺望宫墙之外的风景,长叹一声,低声嗫嚅道:“墨香,我没事的,站在这里吹吹风也好,这样才能阻止我胡思乱想。”   墨香无奈,只好随她了。   “墨香,你说我还有机会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么……”梅英忽然道。   墨香眉皱得更深了,一双不经意间添了一丝忧伤,手抚向她的肩头,正欲宽慰她几句,忽有一宫女匆忙过来禀报,说是皇上传唤她去,梅英见她神色慌张,不由预知到了些什么,神色一变,忙随那宫女离去,墨香也直觉慕容皇帝快不行了,不禁回头望向宫外的方向,眸色渐凝。   爷他们也开始做准备了吧……   三更鼓响,楚王府内静悄悄的,已无人走动,唯有夜色夜色凄迷,西风阵阵。   一顶不起眼的小轿落于楚王府大门前。   慕容洹闻讯急忙赶出来迎接,一面皮白净,眉眼伶俐的内侍自轿中出来,慕容洹彬彬有礼地请了那人进了客厅,正与叫人看茶,那内侍却道:“不必了,殿下,奴才此次乃是受皇上之命前来,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还请殿下把无干人等叫出去。”   慕容洹闻言神色一凝,连忙把侍候在客厅的侍女仆从全都叫了出去,掩上了门,问道:“王公公,宫中可是出了什么严重之事?”   那内侍正是王直。因为听了花洛的建议,慕容洹一直对王直礼遇有加,因此王直对慕容洹也十分敬重,“皇上秘密传召殿下入宫,还请殿下随奴才去吧。”   慕容洹小心试探道:“我父皇龙体可是欠安?”   王直也不隐瞒真相,压低声道:“皇上这次恐怕是不行了,多少人一直虎视眈眈着那个位置,还望殿下早做准备,莫要让人捷足先登。”   “多谢王公公的提醒,他日本王若成了事,必不忘王公公此番恩情。”慕容洹态度温和,语气透着感激之色。   “殿下不必客气,殿下才德兼备,忠孝两全,民心所向,他日若登了大统,必然是社稷之福,奴才也是顺应民心而已。”王公公态度恭谨道。   慕容洹点点头,将王直送出客厅,恰花洛也连忙赶至楚王府,花洛与王直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着淡淡笑意,原来王直也派人秘密告知了花洛此事。   王直离去后,花洛一脸严肃对慕容洹道:“此事只怕东空,今日东宫一直无半点动静,或许他们正等着这一刻,你进宫后,若宫中生变便放烟火为号,我立马领兵前去支援殿下。”   慕容洹从腰间扯下令牌交给花洛,“你立即召集楚王府众将士兵和还有你府中的卫兵,若见宫里施烟火,便可率兵马入宫……”   花洛应下,这一刻,两人神色间都有些肃穆且激动之色,仿佛所有的等待都只为了此刻。   * * *   狂风怒吼着,一道闪电劈过,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随即倾盆大雨自云天阙裂处泼下。   花洛领着楚王府以及靖阳王府的卫兵,伏于皇城外不远之地。   夜雨凄迷,此刻花洛一身银色战甲,屹立于战马之上,如同天神下凡,身后的队伍岿然不动,个个士兵神色肃穆,刀枪剑戟在雨光的映衬下,散发出凛冽寒气,而此时林琛并不在队伍之中,他已然受花洛之命前去知会安华门守将张显奂,张显奂乃是慕容洹的人,只要宫内一施烟火,花洛便领着卫兵从安华门进入宫城。   另一头,慕容沅已然领着少余名士兵来到宫城的长乐门前,慕容沅哄骗长乐门守将说接到慕容皇帝圣旨,要其领兵诛杀反叛者,引得朱天开门,岂料慕容沅立即令左右少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杀了朱天,随后近万名士兵自隐秘处冲出,将长乐门的守门士兵杀得血流成河,随后慕容沅率领军队浩汤汤地往太极宫而去。   慕容皇帝寝宫外,布列着一整排蒙着狰狞面具的御林军,寝宫内慕容皇帝躺在龙床上气息奄奄,梅英和慕容洹守在榻前,两人皆神色凄哀,慕容皇帝向梅英交待了事,而后缓缓转脸看向慕容洹,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慈爱之色,他紧紧抓住慕容洹的手正欲说话,忽然听闻外边有骚动,不一刻,喊杀震天,其中夹杂着兵器碰撞之声。   御林军统领匆忙进来禀报太子造反的消息,慕容皇帝闻言震惊与怒火交加,“这逆子……”   慕容皇帝欲挣扎起身,却被慕容洹阻止,“父皇且放心,让儿臣去吧。”   黑云翻墨,雨势愈发浩大,伴随着一道雷声,一枝号火腾起,直上云霄。   慕容洹领着几百御林军与慕容沅的万余士兵与在雨中对峙着,听闻号火,慕容洹心下微松了口气。   太极宫的最后一道防御,永安门,此刻门下横躺着几具御林军的尸体,雨水已冲去了鲜血的痕迹,慕容洹望着眼前之景,眉头一皱,呵斥道:“二皇兄领着千军万马在宫中大行杀戒,这是要准备谋反么?”谋反已然是铁证的事实,此刻慕容洹不过是想拖延些许时间,等待援兵的到来罢了。   但见慕容洹一脸正气凛然,无丝毫惧色,声音更是铿锵有力,慕容沅身后的士兵面面相觑,原来慕容沅假传圣旨,说是楚王等人欲图皇位,率众谋反,皇帝命其讨伐逆贼,然除众将外,万余士兵皆被慕容沅蒙在鼓中,慕容沅见士心动摇,忙道:“本太子已身处东宫之位,何必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众将士莫言听此逆贼之言……”   慕容洹打断他,冷笑道:“二皇兄你指使你母妃在后宫行巫蛊之事,迷惑圣聪,祸乱后宫,父皇为此大怒,早已存废太子之心,你担心东宫之位不保,欲弑父夺为,此等行为不是谋反是什么!”说完又向他身后的士兵们道:“本王念尔等为太子所蒙骗,若早早放下兵器,本王届时会父皇禀报,此次谋逆与尔等无干,纯为太子一人所为,倘若仍旧执迷不悟,甘心从逆,则尔等事败之日,便是株连九族之时。”   听闻弑父,株连九族等词眼,众士兵吓得面面相觑,手中兵器皆松了几分,然又没有敢带头放下兵器。   慕容沅怒斥慕容洹道:“你觊觎太子之位,叫人陷害我母妃,毁我声誉,如今又趁父皇病重,收买御林军为你所用,欲图夺位,如今父皇已查明事,命本太子其讨伐逆贼!你却反咬本太子一口,众将士还不快快帮本太子拿下此逆贼!”   那些士兵本是毫无主见之人,见慕容沅说得真切,转眼间又握紧兵器,蠢蠢欲动起来。   慕容洹见事不谐,猛然间抽出尚方剑,高举空中,厉声道:“尚方剑在此,谁敢轻举妄动?!”电闪雷鸣间,尚方剑寒芒四射,映出慕容洹那肃穆庄严的神色,便如同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见尚方剑如见天子颜,那些才恢复些许神气的士兵,此刻顿时心生惶恐,纷纷后退几步。   慕容沅不甘示弱,“众军听令,逆贼楚王欲‘挟天子以令诸侯’,罪无可恕,本太子才是奉旨诛杀逆党。”从怀中拿出假圣旨,高举着大声道:“圣旨在此,谁能砍下逆贼的头颅,他日便是护国功臣!”   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一声“杀。”,众兵齐齐向前冲杀,两方交战起来,转眼间尸横遍地,血流成渠。   饶是慕容洹再骁勇善战,终究是几百人对万余人的阵营,正当慕容洹体力透支,渐敌不过慕容沅的千军万马之时,但听远处马蹄声响,紧接着人声鼎沸,却是花洛领着靖阳王府和楚王府卫兵势如破竹般拼杀出一条血路来到慕容洹面前,慕容沅等人大惊失色。   “殿下,对不起,来迟了。”花洛抱歉道。   慕容洹此时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身上的血刚被雨水冲刷干净,又渗了出来,他扬起笑容道:“子澈,来得刚刚好。”   花洛略挑了挑眉,嘴角浮起意气风发的笑容,抽出腰间长剑,与慕容洹并肩杀敌,但见眼前寒光一现,一刀猛地朝他斫来,花洛以剑挡住,凤眸一凝,一缕血痕飞溅眼前,来人横倒血泊中。   大雨滂沱,刀光剑影中,一颗颗的人头,一缕缕的血痕飞溅而出……   另一头,放完烟火的梅英放不下战况,因此爬上了城楼之上观看战局,穿透过沉沉的雨幕,梅英一眼便看到了那一抹银白色的身影,他手舞长剑,浴血厮杀,梅英心揪得死紧,回头一看,见墨香神色也十分紧张。   “墨香,你若是担心就去帮忙吧。”梅英道,墨香的身手了得,花洛与慕容洹若是有她的帮助,必然如虎添翼。   “我如今只负责你的安危。”墨香秀雅的脸上尽是严肃之色,显然并不打算离开梅英身边一分一毫。   梅英正欲再劝一下,却发现她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副弓箭,但见墨香上前几步,抽出一箭,对着与花洛的一将领,猛地一放,箭嗖的一下以破竹之势射出,那将士中箭倒下,他睁大双眸,一副死不瞑目的神色,想来临死前也想不明白自己是被何人所杀。   本在浴血奋战的花洛见状,视线不由扫向城楼,隔着朦胧雨雾,看到一双窈窕的倩影,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继续奋力杀敌。   “墨香,你好厉害。”梅英杏眼圆睁地望着墨香,捂住唇惊呼道,那一刻,梅英眸中对墨香的崇拜简直到达了顶点,这是连花洛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这场战争不知持续了多久,雨势渐收,地上已成了一片血河,无数尸体堆积如山,整座皇宫好似一座惨烈的修罗场。   天色青冥,是即将迎来曙光的前兆,但见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低沉中透着威慑力的声音:“魏王已被我生擒!”   喊杀声,兵器撞击声在那一霎那倏然静止,东宫的众将士纷纷看向声源处,却是花洛将慕容沅虚斩于马下,眼见群龙无首,那些士兵纷纷丢盔弃甲停止了战斗,就再此刻,宫殿内突然传来一片哭声,传来一声“皇上驾崩!”   东方的第一抹曙光渐现,一内侍自宫殿中走出,在耀眼的光芒中,他那白净面皮也跟着闪闪发亮,他打开手中慕容皇帝的遗诏,用尖细的似乎还透着愉快的声音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慕容沅唆使其母妃行巫蛊之术,祸乱后宫,今又欲弑父夺位,违天逆理,罪不容恕,今将太子慕容沅废为庶人。楚王慕容洹,仁孝恭俭,才德兼备,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一切已尘埃落定。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结局   时值寒冬,北风肆虐,雪意乍起,一座幽雅的田庄内,一云鬓雾鬟,披着沉香色云缎披风的女子立于榆树下,一双明净的眸子眺望着远方道路的尽处,里面既含企盼也含忧郁,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眉眼稚气老实的小丫鬟。   风呼呼在耳边做响,那小丫鬟掖了掖外衣,随后担心道:"夫人,这天儿冷得很,似要下雪了,您怀着身孕,莫要着凉了,还是先进屋吧。"   那女子闻言转头,体贴道:“你若是冷便先回去吧,不必管我。”   那小丫鬟认真道:“这怎可?大人吩咐奴婢一定要好好照顾夫人的。”   女子见她冷得嘴唇哆嗦,却还执意陪着自己,不禁叹了声,妥协道:“罢了,先进去吧。”   那小丫鬟脸上难掩喜色,连忙上前扶着她,“夫人,奴婢扶您回去。”   女子觉得有些好笑,曾几何时,她也如同她这般活泼天真。   两人正回走着,忽闻一阵马蹄声,女子心头一跳,急急回头,却见尘土隐隐,一人一马朝她这方向而来。   马长嘶一声,停在她面前,来人跨下马来,对她恭敬行了一礼。   不是他……来人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京中打扮,身上透着几分江湖侠气,女子心头难掩失落,却又隐生期待。   “可是赵大人让你来的?”女子急切地问道。   那男子点点头称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女子,而后道了声告辞,便再次跨上马,策马扬鞭而去了。   女子回屋后,迫不期待地打开了书信,然刚看到一行,面色便惨白起来,直至看完,已是满脸泪痕。   “夫人,可是京中那边出了什么事?”小丫鬟急切又慌忙的问。   女子摇了摇头,惨然道:“你去厨房把热着的汤药拿过来吧。”   那丫鬟满脸担忧,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听从了她的吩咐,“是,奴婢这就去。   她该陪着他的,她该陪在他身边的……她呆呆的坐着,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这女子便是媚奴,她收到的乃是赵子恒的消息。元嘉二十九年十一月初,慕容洹正式登基为帝,改元建安,大赦天下,赵子恒因参与谋反坐罪下狱,赵子恒本当赐死,然慕容洹怜才,不忍判其死刑,便着其流戍雍州。   媚奴伸手抚向肚子,心中刚升起的念头被她压下,起身走到门口,望着远山尽头,此时暮色已至,已辨不清道路,媚奴眸中浮起一抹坚定之色。   夫君,不管多久,我和孩子都会等着你回来……   城外一茶楼。   雪飘飘扬扬落下,北风呼啸,那树梢上、屋瓦上的雪,被风刮得如素女凌空曼舞。   赵子恒穿着囚服却无丝毫狼狈之感,他立于茶楼廊下望雪,表情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该上路了。”   两解差自茶楼走出,赵子恒收回视线回身,其中一人便给赵子恒上了枷锁。   “回去吧……”眼看着囚车越来越远,二楼靠窗位置一衣着华丽,打扮高贵的女子起身离桌,背着光的嘴角划过一丝痛快的笑容,那丫鬟闻言放下茶钱,便也跟着离去了……   * * *   桃源村。   最后一次蛊毒发作后,梅英的身体越发虚弱起来。   那日,花洛主动要求为梅英做一顿晚饭,于是墨香便陪梅英坐在院外的千秋架上看夕阳。   桃源村的冬天并不十分冷,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远处的屋舍村居,山峰密林被晚霞包裹着,如处红光之中,半空中时不时传来几声牧童吹笛的声音以及孩童的欢笑打闹声,梅英的眼神追随着天际的霞光,神思似乎追溯到了过去,她独自一人恍惚地走在寂寥幽深的山谷里,路仿佛很遥远,遥远得似乎没有尽头,梅英觉得自己身子仿佛是轻飘飘的鸿毛,被风吹着,不知要飘向何处……   一只孤雁翱翔在天际,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猛地将梅英拽回到现实当中,梅英意识到自己又入了魔怔,抬头望着那只孤零无伴的大雁,梅英嘴角浮起一抹凄清。   “墨香,你父亲如今沉冤得雪,你和你兄长本可以待在京中好好生活,何必陪着我们来这深山老林中折腾呢。”梅英叹了口气,虚弱道。   “真是没良心的死丫头呢。”墨香立在她身旁,望着她那越来越纤弱的身子满是心疼,嘴里却嗔怪道。   梅英闻言一愣,而后淡淡笑开来,“对不起,墨香。”   墨香闻言也不禁弯了嘴角。   时光悄然流逝,当夕阳渐隐没入山头,那些人家屋顶上的烟囱上也开始升起了缕缕薄烟,一股淡淡地饭菜香经风送来,回转身恰对上一双风流却饱含温柔的眸子,嘴角不由浮起温婉的笑容。   一袭白衣胜雪,凤眸半眯着,绝色的五官完全展露在晚霞当中,他整个人竟说不出温润如玉,竟与她曾经的梦境所重叠。   花洛微笑着朝她走来,温柔地携起她的手,笑道:“饭做好了,都是你爱吃的。”   梅英凝望着他深情缱绻的脸心中涌起酸涩之感,脸上笑容却愈发灿烂甜蜜。   也许等她离去后,会有另外一女子出现在他的身边,然后得到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他的体贴,或许他就就此将她忘记,念及此,梅英心中只觉得又酸又痛,可一想到若他一直对自己念念不忘,沉浸于失去她的痛苦,她的心便更加痛起来,希望有个人来照顾他,心疼他……   入夜,外面北风呼啸,寒冷异常,屋内铜炉里烧着兽碳,满室温暖,梅英依偎在花洛的胸膛前,室内光线昏黄,衬得气氛既宁谧又暧昧。   “谢谢你。”梅英突然道。   花洛俯首轻吻她的秀发,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好笑道:“谢什么?”   梅英在他怀中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才柔声笑道:“谢谢你陪我回桃源村。”   “其实在成亲前,我就应该陪你回来一趟的,只是那时的我实在等不及了……”说到此,花洛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忽而又挑高长眉,捧起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含情脉脉道:“丫头,我是如此的爱你啊。”   梅英心中一痛,突然低垂眉眼,一脸黯然。   “哪里痛么?”花洛见她蹙着眉头,立即紧张道。   这段时间只要她表现得稍有不适,他便紧张异常但,如今更是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梅英眼睛发酸,却隐忍者不让眼泪掉下来,“子澈,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哪怕以后我不再了,还是会有人进入到你的心里的。”   花洛闻言心猛地窒通一下,当即沉了脸,紧握她的肩头,十分认真道:“你要我说几遍,我只要你,至始至终我想要的都只有你一个人,所以你不许让我去找别人,不然我会很生气。”又怕她误会自己真生气,又孩子气地补充了一句:“还会很难过。”   梅英知道他还不愿意接受她命不久矣的事实,不由叹了声,“子澈,我的时日不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花洛伸手拇指抵于她的唇上,阻止她接下来的话,眸中有些惶然之色,“嘘,丫头,求你,不要说了。”   他的语气透着哀求,眼眶微红,令梅英不忍再说下去,花洛复将她拥入怀中,紧绷着身子,声音干涩发颤:“不要离开我……”   梅英不知如何回复他,伸手抚他的脸庞,抬首吻住他的唇,将对他所有的爱恋自己不舍全都倾注于这一吻中,花洛流着泪,温柔地加深了这个吻……   次日。梅英突然想好好打扮一番,墨香正替梅英梳着妆,花洛悄然而至,接过墨香的梳子,要替梅英梳发,梅英错愕回头,正欲起身,却被花洛按了下去。   “我来帮你。”花洛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道。   “你这般会把头发弄乱的,话说你会么?”镜中人脸色苍白却不掩笑意。   “试试就知道了。”花洛眉眼含笑,一脸自信。   梅英见他一脸自信,任由他梳去了,不到一刻,花洛便把梅英这垂肩云发挽了起来,又替她画了眉,涂好了唇,妆罢,花洛期待地问道:“你看可好?”   梅英望着镜中娇丽的自己,眉眼止不住笑意,“甚好。”   “想去哪里?”花洛问。   梅英想了想,道:“带我去看晚霞吧。”   花洛便将梅英打横抱起,走出了房间,墨香默默跟在身后,神色忧郁。   院中,梅英坐在秋千架上,花洛身着白衣与她静静坐着,一如少年时光。   两人一边说着体己话,一边赏着夕阳西下之景漫天晚霞。“子澈,你还记得我们儿时的事么?”梅英看着那漫天红霞,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当然记得,你可还记得你说过要给我生小娃娃?”花洛紧搂着她,嘴角浮起一抹既甜蜜又苦涩的笑。   “那你想要男娃娃,还是想要女娃娃啊?”梅英眼睛迷蒙,声音低低的,纤细飘悠。   花洛沉吟一会儿,凤眸浮起向往之色,温柔呢喃道:“嗯……男娃,女娃我们各要一个可好?”   “好……”梅英只觉得困及了。   “你明天有什么想去做的?”花洛摇醒了昏昏欲睡的梅英,问道。   梅英只觉得身子疲倦得很,闻言微睁了眼,恍惚道:“想做什么啊……我想去看杏花,你可记得小时候我们初遇的地方就是一片杏花林呢……”想到两人相遇的场景,她的嘴角不由浮起一抹向往的笑容。   花洛不禁弯了唇角,“对啊,当时我就在想,这是哪家的小丫头,这般可爱,还想着如何去和你搭话呢。”   梅英低低“啊”了一声,“原来那时候你就打我的主意了啊……”   “是你在打我主意吧?”花洛低头看她,却见她闭眼似是睡了过去,心中一慌,忙唤道:“丫头,先别睡,还早呢。”   梅英不满他的摇晃,蹙了蹙秀眉,咕哝道我:“洛哥哥,我好累,你就让我睡一会儿吧,就一小会儿。”   花洛愣了下,而后摸了摸她的脸,低声宠溺道:“那就睡一小会儿,待会我叫你。”   “恩……”得到花洛的同意,梅英终于放心地睡了过去……   “不要睡太久了……”花洛声音愈发的苦涩,凤眸贪恋着她安静的睡颜。   “恩,一定要叫我啊……”声音愈来愈低微,如游丝般。   花洛再感受不到怀中人的气息,那一刻,那双原本神采奕奕的凤眸中变得空洞而灰暗,眼泪从眼眶中夺出,化作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无声的哭泣着,一遍又一遍的亲吻中怀中人的脸颊,秀发,却始终唤不醒她。   一直静立于他俩身后的墨香此刻也是满面泪痕……   “我可以救她。”   花洛和墨香正陷于悲痛中,忽听一幽沉的声音响起,花洛回身望去,却不知南无炁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什……什么意思?”花洛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心中隐约升起一丝希望,一旁的墨香闻言也止了眼泪。   南无炁微微一笑:“要解此蛊,唯有一种方法,想必王爷也知道了吧。”   花洛望着一脸平静的南无炁,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光芒……   结尾。   几日后,梅英醒来,眸中不禁浮起一丝迷惘之色。   “丫头……”   耳畔传来一声低柔透着惊喜的呼唤,梅英侧目,对上花洛激动的俊脸,还有满脸喜色的墨香,微愣了下,“子澈,墨香……”梅英发现自己的声音充满了力量,身子也十分轻松,没有以往的沉重,“这是怎么回事?”她没死么?   花洛眸中的激动之色依旧未褪,声音轻颤道:“待会儿再告诉你,你躺了那么多天,我抱你出去走走可好?”   梅英点点头,又见墨香在场,不好意思道:“我自己走。”刚待起身下床,便被花洛抱起,梅英脸一红,却也不挣扎,任由他抱着出了房门,随后梅英惊喜的发现,院中竟种了好些棵杏花树,树枝上开满了杏花,如云似锦,风过处,花雨纷飞。   “因为你说你想看杏花……”花洛凤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色彩,耳根微红。   他这是害羞了么?梅英心中暗讶又想笑,不过如今还不是杏花绽放的季节啊,梅英仔细一看,发现那些杏花乃绢纱制作而成,不过却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梅英不禁感动于花洛对她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娇羞道:“我很喜欢,谢谢。”   花洛禁不住嘴角上扬,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身子把南无炁留下的信拿出,交给梅英,对上她疑惑的目光,道:“是南无炁,是他救了你。”   梅英一愣,又见花洛神色古怪,心当下突突猛跳了几下,接过信亲手拆开一看,眸中浮起惊愕又复杂的神色。   “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吧……”   梅英怔忡片刻,“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他信中还说了什么吗?”花洛见她悒悒不乐,便担心地问道。   梅英犹豫地望了他一眼,道:“他说杀死我母亲的凶手不是你父亲,叫我不要记恨你……”梅英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心中不禁百感交集,花洛仿佛猜到了什么,忙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抚道:“别哭,别哭,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梅英抽抽噎噎道。   “他已经离开了。”花洛脸上浮起犹豫之色,或许他应该按照南无炁的希望隐瞒她解蛊的方法,让她以为她的父亲还有某个地方好好活着……   “丫头,上一辈的恩怨便让它成为过去吧,我们应该向未来前行……”花洛深深地望了梅英一眼,道。   梅英回视着他,眸中的悲伤敛尽,只剩下幸福的笑意,“子澈,我们生个娃娃吧。”   “什么时候?”花洛一挑长眉,含笑道。   梅英扬起眉眼,挑逗道:“就现在如何?”   花洛微愣,眸光一沉,笑容加深,“丫头,你真是不得了了。”手插入的秀发间,深情地吻上她的唇……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会抽空精修,也会添加番外。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