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诺文文 整理 =================== 撞我了,以身相许吧 作者:王辰予奕 文案   好景正当时,你不约而至   盛斯年居高临下的看到自己的车被撞   他还以为自己碰到了撞豪车搭讪的赏金女   为了方便赔偿,时景下车后   直接用口红给被撞的车主留下了自己助理(性别男)的联系方式   阅读指南:   1、甜甜甜,1V1,HE   2、金融知识部分全靠扯,大家意会,求别较真QwQ这就是个甜甜甜的小言文~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主角:时景,盛斯年 ┃ 配角:丹尼斯,陈叶舟,李萌萌,傅子鸿,顾全 =================== 第1章   九月的纽约,盛夏的暑热刚刚散去。   从公司所在的曼哈顿区南部到大学城附近,一路堵车,时景到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和这场聚会的组织者打了个招呼后,时景直接自己坐在了吧台前,在穿着西装马甲的调酒师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下,时景语气平淡态度坚决的要了杯不含任何酒精的混合果汁。   酒吧里灯光璀璨,看着这群玩玩闹闹的年轻人,时景低下头,轻轻的转了转酒杯里的果汁,原本勉强分层的混合果汁,自然架不住这样的搅拌,很快便融化成了一种含着果粒的胡萝卜橙颜色,这样慢慢沉淀下来的感觉,远远比不上热烈的鸡尾酒在灯光下的炫丽迷人,却很适合现在的她。   隔着几个座,原靖则穿着简单的t恤、休闲裤,纯粹的理工男气息简直浑然天成,和酒店夜咖的气氛称得上是格格不入。   时景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他拿钱包的动作,看到他微微皱眉有些迟疑的模样,心中了然,这个家伙一看就不经常出来玩,钱包要么是换衣服的时候忘记带了,要么就是丢了。   用果汁的杯底轻轻的敲了下面前的吧台,当调酒师看过来的时候,时景平静道:“那边的账单,我一起结吧。”   调酒师点点头,虽然仍旧是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酒吧里替女士买单的男人很多,反过来的却很稀少,尤其时景穿着黑色的小裙子,妆容精致冷淡,那边的男人浓眉大眼、气质阳光却稍显青涩,以调酒师见惯了各色人等的眼光来看,那个男人明显更适合在学校的实验室里看管培养基,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原靖则从调酒师那里得知,自己的账单已经被人付了,诧异的望过来一眼,正好和时景回头时漫不经心的眼神对上。   那一瞬,在音乐喧嚣的酒吧里,原靖则却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他忍不住惊艳的望着时景面无表情的脸,想要上去道谢,然而下一秒,时景却已经平静的错开了视线。   意识到对方恐怕并不想自己上前打扰,原靖则犹疑了一下,选择留在原地,却时不时的把注意力投去时景那边。   当看到另一个穿着小礼服裙、青春明媚、打扮入时的女生走过去,主动的和时景碰了一下杯之后,原靖则下意识的屏气凝神,忍不住的关注那里。   “学姐,上次顾全哥过生日,正好在帝都,大家小聚了一下,你都没来,真可惜……”李萌萌小声和时景说起国内的事情,表情有些遗憾的样子。   时景只是笑了笑,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李萌萌扁了扁嘴,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学姐,你和子鸿哥最近还有联系吗?”   时景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李萌萌皱着可爱的小眉头,又道:“好嘛,反正前男友这种东西,虽然活着,但是也已经死了。”   李萌萌还要说什么,这时候,人群中却突然传来有人摔倒在地的闷响,和一阵慌乱的尖叫声。   “好像有人摔了,不会是喝多了吧!”李萌萌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回头望过去。   “有人哮喘病发作了!”很快,事发那边有人喊道,“大家都让开一点,别围着病人,快叫救护车!”   “酒吧里刺激性气味很多,先把人搬到外面去!”   “从这里直接送医院更快。”   今天聚会的人大多是留学生,一番手忙脚乱之后,总算是拿定了主意,把人抱到了酒吧外面。   酒吧门前停满了车,从限量超跑到换了n个主人的破旧二手车全都有。   “我的车在最外面。”时景直接把车钥匙扔给了正跟在病人一旁帮忙的家伙,指了指就在路边的一辆黑色保时捷。   急着送人去医院,那人也顾不上多说,风中留下一句“谢谢”,便已经带着病人上车冲了出去。   这么一个意外的插曲之后,再回到酒吧里,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众人都在议论纷纷,八卦着刚刚的病人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学校哪个专业的。也有人悄悄的看向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时景,私下里忍不住的说起刚刚那辆保时捷,好奇着她又是谁……   正在这时,时景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打电话的是她的助理,时景按下接听键之后,丹尼斯语速飞快的说道:“boss,刚刚得到的消息,下周开盘,那几家公司的股价估计彻底撑不住了。”   时景沉默了一下,平静道:“我现在就回公司。”   “学姐,有急事吗?”李萌萌听了个音,关切的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时景摇了摇头,“公司里的事情,我先离开一会儿。”   李萌萌自己今天没开车过来,时景转身找了今天聚会的组织者田嘉文,借了他上周刚刚买到的二手车,拿了钥匙急匆匆的走出酒吧。   夜晚笼罩的纽约市,灯火璀璨,光怪陆离。万千高楼大厦和城市的灯光交相辉映,巨大的光污染之下,夜空里的星星和月亮都失了颜色。   从大学城回公司的一路上,又是不停的堵车,无数个刹车下来,早把时景堵得没脾气了。   偏偏这辆二手车的刹车十分笨重,这一路开过来,更是让人心浮气躁。   距离公司还有一条街的时候,路边的电话亭里突然窜出来一只猫,时景按着方向盘的手指一紧,她下意识的一脚刹车踩到了底,并且微微打了下方向盘避让,然而,即便如此,这辆刹车笨重的二手车,依然还是失控的冲出去了一小截,刚好怼到了路边一辆兰博基尼的车屁股上。   楼上的餐厅里,陈叶舟和盛斯年正好坐在靠窗的位置,两个大男人对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谈公事,索性也没把窗帘放下来,侧过头就能望到纽约的繁华夜景。   “道琼斯和纳斯达克指数都不乐观,”盛斯年的声音里,有着一种意料之中的冷淡,“等周一开盘吧!”   陈叶舟用指节在桌面上无意识的轻轻敲了两下,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断崖式下跌,和跳崖式下跌的区别?”   “没区别。”盛斯年淡淡的说道。   楼下餐厅门前的路灯下,时景捶了下方向盘,深吸了一口气才下车,这会儿功夫,刚刚那只死里逃生的猫早就跑得没影了——虽然就算不跑,卖了它也不够给这辆被撞的兰博基尼上漆。   时景的签字笔、记事本,还有手提电脑之类的东西,大都在自己的车上,这会儿身边就只有一个随身的小贝壳包,里面放了些临时补妆的化妆品和纸巾。   陈叶舟侧过头来,正好看到了楼下的动静,眼睛顿时一亮,脸上的笑容有些说不出的玩味,他伸手戳了戳盛斯年,朝着窗外示意了下。   盛斯年眉心微蹙,却依然还是顺着陈叶舟的视线望了过去。   一个穿着精致的黑色小礼服裙的女人正站在他的车前,用口红在便笺纸上写了一行字,然后,将那张便笺纸别在了前挡风玻璃的雨刷器上。   近距离站在路灯下,时景化了略浓晚妆的五官深邃精致,面色被灯光晃得有些透明。   ——她今天从公司出来前,才在自己办公室的休息间里把身上的ol套装换掉,随便拿了件黑色的小裙子,重新化了妆,略微拉长的眼线弯弯的,给平时总是冷淡的表情添加了些许较为柔软的笑模样,至少第一眼看上去,不会给人一种太过强烈的生人勿近冷漠感。   盛斯年居高临下的望过去,从他的角度,此时的时景身披一段夜色,松松垮垮的挽着头发,别致而慵懒,拉长后稍显弯曲的眼线,本意只是为了略微柔和表情,但加上因为角度而变成深v的领口,看在男人的眼中,却是平添了几分别样的性感和妩媚。   时景急着回公司,为了方便随后车主联系她赔偿,只能用手边唯一能够写字的口红留下自己助理的手机号。她很快便回到了自己开来的那辆二手车上,自然不会注意到,楼上餐厅里,身为车主的那个男人已经看完了事故后的全程。   陈叶舟坐在窗边的座位上,一边摇头一边笑,“这是撞豪车搭讪的赏金女吧?盯上你了,这女的眼光倒是不错。”   盛斯年语气平淡,仿佛听不出淡淡的轻讽,“看车的眼光不错?”   等到晚餐过后,两个人下楼,陈叶舟随手抽出那张便签纸,塞给了盛斯年,不以为然的笑道:“反正人长得漂亮,认识一下玩玩也不错啊!再不济,你至少还可以找她赔你的修车钱么!” 第2章   到了公司楼下,时景干脆没把这辆二手车往地下车库开,直接放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   这个时间,楼里的行政人员大都已经下班了,前台都是空的。然而,大楼最上面的几层,却仍旧是灯火通明。   时景自己刷卡进电梯,到了自己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后,丹尼斯才听到她的脚步声,便直接站起身迎上来,“boss!”   高层办公室里,空调的温度开得有些低,仿佛这样,便能缓解众人因为面对骤然波动、瞬息万变的经济形势而愈发焦躁不安的心情。   时景身上还穿着小礼服裙,线条略深的精致妆容,和繁忙的华尔街在投入工作时,表面从容却内里紧绷、面带微笑却内心冷酷的氛围,有一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丹尼斯看着时景,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诧异。   “拿到的消息呢,我看看。”时景的面孔白得几乎有些透明,她的唇上涂着紫调的豆沙色,微微抿成了一条线,脸上的表情漠然而冷静,在日光灯的映照下,长长的眼睫微垂,漆黑的眼眸仿佛闪烁着冰冷的星芒。   丹尼斯把自己的工作电脑指给时景去看,她直接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漂亮的眼珠盯在屏幕上一眨不眨,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大量复杂的数据之中。   丹尼斯驻足片刻,旋即转身,从衣架上取了时景之前挂在那里的披肩给她披上。   时景并未做声,只是微微颔首,眼睛还盯在电脑屏幕上。   待她看完,轻轻的将笔记本电脑推开之后,丹尼斯才开口说道:“lb公司现在面临极其严重的财务危机,大家还在观望,美国财政部下一步的反应。不过,也有传言说,美国银行已经和ml公司那边有过接触了。”   时景听了,却突兀的笑了一下。   “boss?”丹尼斯侧过头来看向她。   “lb之前在次贷市场投资失误,遭遇流动性黑洞的时候,整个华尔街都在猜测,政府要如何救市。”时景把柔软的黑色真丝披肩紧了紧,掩盖住身体最怕冷风的肩关节部位,摇了摇头,淡淡道:“别忘了,六个月前,bsc得以被成功收购,那是因为,美联储间接出资,慷慨的为bsc的垃圾资产买了单。而现在,lb的股价已经从它的最高点跌落了95%,它之前在次贷市场太过活跃了,当美国房地产泡沫爆发后,lb的流动性大幅度下降,没有人能够为它的超大量垃圾资产买单,至少现在,没有人可以做到。”   “在资本主义的自由市场绝望的时候,指望政府可以做出应对,可以理解,但是,金融市场的行情可以瞬息万变,参议院、众议院、国会、白宫,政府那边却是要扯皮的,我没记错的话,四个月前,众议院试图支持政府买入大量的止赎房屋,当时就遭到了白宫的否决威胁?”   丹尼斯整个人怔在那里,半晌没做声。   良久,这个金发精英男人才有些艰涩的开口道:“boss,你觉得,lb这次,会彻底破产?”   时景抬起头看向丹尼斯,刻意拉长画得柔美而弯曲的眼线,丝毫无法掩盖此时她的眼中锐利的锋芒,“在陷入无法缓解的重大财务危机的时候,申请破产保护,是lb面前唯一的选择。”   ——仅剩的最后一个选择,已经和对错无关了。   白得有些刺眼的日光灯下,丹尼斯怔怔的望着坐在自己面前这个眼神平静而睿智的女人,只觉得自己僵直的背脊,有一瞬间的轻颤。   时景双手轻轻的按在丹尼斯的办公桌上,从这个位置上起身,轻描淡写的问道:“丹尼斯,要不要猜猜看,接下来的政府干预决策?”   谈完正事之后,看到丹尼斯绝望的抱着脑袋趴在屏幕上还在死盯着他自己的电脑屏幕,时景干脆也没打扰他,直接伸手拿过丹尼斯放在办公桌旁边的电话号码簿翻了翻。   随后,时景拿起丹尼斯桌上的电话,内线都按出去了,电话响了两下铃没人接,才突然想起来,这会儿公司的行政早就已经下班了,只能遗憾的重新放下电话。   “丹尼斯,”时景推了推自己的万能助理,当他茫然的抬起头后,一脸平静无辜的开口道:“我刚刚把车撞了。”   “什么?”丹尼斯被惊得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时景语气平稳的简单叙述了自己回来的这一路上发生的那场意外交通事故,当丹尼斯得知,时景为了躲避一只流浪猫,用一辆借来的十分不顺手的二手车撞了一辆限量版兰博基尼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酸爽的简直难以描述。   “你上次修车的那家连锁售后店,电话号码是多少来着?”时景靠在丹尼斯的办公桌旁,继续漫不经心的翻桌上的电话号码簿。   “是napa汽配公司,我手机里存了号码。”丹尼斯说道,“我等下就给他们打电话。”   时景点点头,“让他们把我停在楼下的那辆二手车开走,等修好之后我再还给田嘉文,啊对了,还有我那辆车,我得给田嘉文打个电话,问问今天送人去医院的是谁,回头让他先把我那辆保时捷开走。”   说着,她低头看了下时间,“走吧,下班了,今天大概要麻烦你送我回家了。”   “好的,boss,我的荣幸。”丹尼斯起身,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直接合上拎起来,然后一把抓过旁边的车钥匙和西服外套,跟在时景后面一起往电梯走去。   此时的夜已经很深了,天幕低垂。   素有不夜城之名的纽约市,却迄今未眠。城市布局密集的高楼大厦间,七彩变换的霓虹灯,将这座夜风沉醉中的城市点缀的满是晶莹碎金。   时景稍稍放下一点车窗,夜风徐徐吹来,舒适柔软的轻吻在她的面颊上,让人瞬间心情都随之变得舒缓。   一个红绿灯路口前,丹尼斯提前把车速放缓,在黄灯时,已经稳稳的定在了白色的停止线前。   迎面而来的一辆兰博基尼,却是赶在了黄灯结束之前,趁着深夜车辆稀少,直接限速越过了这个路口。   丹尼斯吹了声口哨,“酷!”   坐在副驾驶的时景本来还在低头按手机,闻声抬起头来,向着丹尼斯那边望了一眼。   正好瞥见旁边擦肩而过的那辆兰博基尼后,时景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刚刚撞的那辆车了。   “对了,丹尼斯,我给车主留的是你的工作号码,”时景微微侧着头,轻轻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回头车主索赔,你处理好之后把账单给我。”   正在等红灯的丹尼斯点了点头,“知道了,boss。”   ·   翌日一早,napa汽配公司的员工便按照丹尼斯提供的地址,找到了放在公司楼下临时停车位的那辆二手车。   等把这辆前盖和车灯部分损坏的二手车弄回到汽配连锁店里,修车工过来检查被撞坏的部位,愣了愣之后,忍不住看向了旁边放着的那辆车尾被撞掉漆的兰博基尼,本来还在比对两辆车的伤痕,旁边一个正在涂指甲油的黑人接待员小妹突然翻了个白眼,笃定的说道:“不用看擦痕了,那辆黑色旧车的车漆都粘附在这辆兰博基尼的车屁股上了!兰博基尼已经在联系意大利那边返厂了,那辆黑色的旧车,等着抛光打磨、重新喷漆吧!”   修理工:“……”   过了一会儿,修理工才继续有些惊奇的感慨道:“这两辆车还真是撞到一块去了啊……”说着,他还耸了耸肩,拍了拍二手车的车门,同情道:“但愿这辆车的主人投够了足额的保险。”   ·   周日晚上,充斥着浓重酒精味的pub里,略显昏暗的烛光和荧光、彩光迅速交错变换,配合着节奏激烈劲爆的音乐,晃得人心猿意马间,心跳都加速了几分。   因为来时看到盛斯年今天出来玩居然开的是一辆颇为内敛的黑色商务车,有人不禁好奇道:“eric,我记得你最近的新宠不是那辆兰博基尼么,今天怎么没开?”   盛斯年握着酒杯的手指有一瞬间的收紧,他抿了一口酒,淡淡道:“送去维修了。”   有个朋友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是上个月才到手的么?我本来还以为你周末加班,刚刚是从公司里直接过来的呢!”   “昨天——哦,不对,应该是前天,就周五晚上,”陈叶舟坐没坐相的靠在酒吧的黑色软皮沙发上,伸手掸了掸烟灰,微微眯起眼睛,笑得乐不可支的和坐在一起的那几个狐朋狗友说起了盛斯年被一个赏金女盯上的事情。   “我都替eric心疼,”那个朋友感慨的摇了摇头,“想要搭讪,撞个商务车也就差不多了,居然撞限量版……”   谁要是故意撞了他费尽心思才刚刚弄到手的限量版新车,就算对方长得再漂亮他也没心思看,只怕连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第3章   “别说,人还是挺漂亮的,而且还是个东方美人儿。”陈叶舟舒服的靠在沙发上笑道,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坐着的盛斯年,“那张用口红写的便笺还留着呢没?”   盛斯年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依旧一脸的面无表情。   “哎哟,还是用口红留的纸条!这个暗示也太明显了点。”   “这哪里还是暗示,根本就是明示啊!”   旁边几个狐朋狗友也是没事儿都要故意找点热闹出来的主,听陈叶舟说起盛斯年这边还有这么个乐子,一群人立刻开始闹腾着起哄,一定要见见这位“眼力惊人”的赏金女。   这群人全都看热闹不嫌事大,连声央着盛斯年赶紧把那张口红便笺拿出来,然后继续撺掇着打个电话把人叫过来看看,别白瞎了人家一番苦心钻营撞他车的“心意”。   盛斯年被几个狐朋狗友缠得没办法,摇头轻轻的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拿出手机开始翻那个索赔的号码。   陈叶舟凑近点看了一眼,手里还端着酒杯,轻抿了一口,“哟,你把那张用口红写的小纸条扔掉了?”   “不扔了我还给她收藏着?”盛斯年漫不经心的反问道。   陈叶舟伸着脑袋看他在手机上编辑了一条短信,简短的说明了周五晚上被撞的车辆,以及现在pub的地点和名字,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发了出去。   “人家别当你是诈骗短信。”陈叶舟摇了摇头。   坐在旁边,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庄跃晃了晃酒杯,突然有些迟疑的开口道:“你们怎么就这么确定,那个人肯定是赏金女?”   面对格外纯洁的庄跃,在热闹的哄笑声中,陈叶舟哥俩好的一把搂过庄跃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意有所指的解释道:“庄儿啊,这你就不懂了吧?哥告诉你,这个时候,就得看衣服、看脸、看打扮,还要看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怎么撞上的。”   边上立刻有人捧着陈叶舟的话,继续笑道:“要是在车流量大的马路上不小心撞了,那叫追尾,是交通事故。”   陈叶舟摆着手掸了掸烟,他当时比盛斯年还早看到碰车的事故现场,所以,这会儿描绘起来,当真是绘声绘色、栩栩如生。   “你说盛斯年的兰博基尼稳稳当当的停在路边,一辆车好好的在路上开着,突然踩着刹车减速打方向盘,慢悠悠的怼到路边的限量版兰博基尼,然后从车里下来个浓妆艳抹、穿着深v露肩小裙子的小美人儿,再然后她不报警不找保险公司,就用口红写个手机号码别在雨刷器上,你说,这不叫搭讪,还能叫什么?”   没想到当时竟然会是这么个经过的庄跃顿时被震到,不吭声了。   陈叶舟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很有经验的感慨道:“见得多了,你就知道,那些赏金女、外围女的手段,可是多了去了!”   正在这时,盛斯年拿在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对方回过来的短信内容一闪而过,“好的,半小时之内到。”   盛斯年晃了晃手机里那条如同佐证般的短信息,淡淡道:“她很快就过来。”   “看到没?”陈叶舟一边笑,一边拍拍庄跃的肩膀,挑了挑眉故意问道:“普通人真要是不小心碰了辆兰博基尼,有心解决的话,最恰当的做法应该是什么?”   “给警察打电话报事故,然后叫保险公司的人过来理赔!”那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哈哈大笑道。   夜晚的纽约华灯璀璨,浓重的深沉夜色,给这座繁华的大都市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在公司里刚刚加完班,正要收拾东西回家的丹尼斯,看到手机上突然传过来的一条短信,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恍然。   “boss,”丹尼斯敲了敲时景办公室的门,拿着自己的手机探进头去,报告道:“那辆兰博基尼的车主联系我了。”   时景微微愣了一下,看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晚上八点七分。   “现在?”   丹尼斯肯定的点了点头,“现在,约在了附近一家pub里。”   时景眉心微蹙,她的脸上,一贯冷淡的表情里,似乎也带上了几分不解。   “我看看,”很快,时景朝着丹尼斯伸了下手。   丹尼斯从门外走进来,把手机屏幕解锁,露出刚刚收到短信息的那个界面。   看着上面那家pub的地址,时景微微抿了下唇。   这个时间,这种地点,只一眼,时景就不可避免的对那辆兰博基尼的主人产生了某些不太好的观感。   “丹尼斯,带着保镖过去,今晚辛苦你了。”时景慢条斯理的冷淡道。   丹尼斯点了点头,时景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已经考虑到了,“好的,boss。”   ·   侍者躬身拉开pub的大门,身后是一段夜色的丹尼斯向他微微颔首示意,然后步伐沉稳、从容不迫的走了进来。   这个面无表情的金发男人穿着整齐的黑色西装、笔挺的领口处一丝不苟的打着领带,手里还提着个笔记本电脑,看上去就一身投行精英范。   ——其实那些华尔街的精英们到酒吧里坐一坐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甚至于,由于身体和心理往往常年遭受着双重的巨大工作压力,他们还会是很多高档pub里的常客。   但是,进pub之前不把紧得能勒死一头大象的领带扔掉、笔挺的衬衣扣子也一直系到最上面一颗,就连闷热的西装外套都还在、明显一副公事公办而非放松姿态的华尔街精英,就着实不多见了。   丹尼斯站在门前,视线快速的在pub里逡巡了一圈,很快便落定在了角落里的盛斯年几人身上。   他分开pub里伴着节奏激烈的音乐和灯光跳得正嗨的人群,很快便出现在盛斯年等人的面前。   看到在半个小时之内过来的人,不是他们幻想着穿着性感深v小礼服裙、神态慵懒而迷人的东方小美人儿,而是一个从身材看很可能有着八块腹肌的美国本土三无面瘫金发精英男,陈叶舟和那一群狐朋狗友,立刻安静了下来——全都是一脸被雷劈傻了的震惊表情。   里面年纪最小、也是唯一一个提出了“如果对方不是赏金女怎么办”这个严肃问题的庄跃,看看那群呆若木鸡的家伙,突然忍不住的扑哧一乐。   丹尼斯闻声略带诧异的看向庄跃,旋即,朝着他微微颔首。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脸上只是飞快的闪过一丝错愕的神色,瞬间便归于平静,一直稳坐在那里的盛斯年身上。   “你好,”丹尼斯左手提着笔记本电脑,主动的伸出右手,面瘫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礼节性的微笑,“我是ry女士的私人助理,对于上次的交通意外,请容我代她向您表示由衷的歉意。”   由于盛斯年那辆限量版兰博基尼还在和意大利原厂那边联系安排返厂事宜,具体的赔偿账单现在根本无从谈起。   本着“不能白来一趟”的理念,丹尼斯慷慨的主动垫付了相关前期费用,并且给出了一张自己的私人名片,告知盛斯年,之前的手机号是他的工作号码,后续维修费用也直接联系他即可,并代替时景承诺会为此事负全部责任之后,这才欣然从容的转身离开。   一直等到丹尼斯的身影彻底从pub里消失,原本鸦雀无声的角落里,才突然响起了一阵比之前更加夸张的爆笑声。   “雇得起高级私人助理的‘赏金女’……”陈叶舟抱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他用胳膊肘撑着盛斯年的肩膀,“本来还以为你最近桃花泛滥了呢,没想到是个有钱的大小姐不按常理出牌,哎呦不行,笑死我了,肚子疼……”   “……”丢脸丢大了的盛斯年面无表情的推开了损友的爪子。   刚才丹尼斯一出现,盛斯年便立即意识到,自己之前对那个女人的判断出了错误。对方并非是撞豪车搭讪的赏金女,甚至于,对于这种意外的事故,对方根本不会自己出面处理。至于她当时穿的小礼服裙子,很可能是正要参加一个酒会,至于一个有钱请高级私人助理的人为什么会开一辆糟糕的二手车,这除了她本人,谁能想得明白!?   本来是想起哄看“赏金女”的热闹,没想到却看了一场更加难得一见的盛斯年被他们撺掇着被迫“自作多情”的大戏,那几个狐朋狗友虽然一开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懵逼,不过,回过神来之后,哪怕自己之前猜错了,这会儿依然忍不住的跟着笑喷了。   因为刚刚那个私人助理一表人才的,有些混不吝的,开起玩笑来,甚至还调侃了两句盛斯年的性取向……   盛斯年握着酒杯慢慢喝了一口酒,垂下的眉眼冷淡,他默不作声,想起那个女人,却在心里忍不住记了一笔。 第4章   在丹尼斯去处理撞车事故的赔偿问题后,时景又在办公室里工作了一会儿,等她收到丹尼斯的报告,说事情已经解决之后,这才拎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下楼回家。   等她开车回到了自己家的院子里,刚刚把车放进车库,她养的那只话唠大鹦鹉便突然从三楼的窗户里飞下来,抖了抖漂亮的彩色羽毛,在车库门前身边盘旋着大声喊道:“!”   这是一只时景养了好几年的成年亚马逊鹦鹉,大名amazing,昵称阿妹,性别公,体长将近40厘米,音阶较高,擅长且热衷于模仿女人和孩子说话,性格活泼,天生话唠,因为经常在家看电视,目前能够熟练自嗨地复述很长一段奥普拉·温弗瑞的著名脱口秀。   时景看都不看它一眼,走到屋门前,把手指按在指纹锁上,开门进屋,一边弯下腰换鞋子,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道:“说中文。”   话唠大鹦鹉拍拍翅膀,拖着短短的尾羽稳稳地落在了时景的肩膀上继续喊:“!”   时景摘掉系带高跟鞋环扣的动作突然一顿,她侧过头看着自己肩膀上披着的黑色真丝披肩——显然,被家里的大鹦鹉抓了一把之后,肩膀那一块马上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丝了。   顿了顿,时景取下了这条真丝披肩,大鹦鹉没了落脚点,也跟着重新飞了起来。   “不说中文不聊天。”时景把又报废了一条的披肩随手挂在了衣架上,回头拿去给大鹦鹉装饰窝吧,但愿它也能接受不怎么绚丽的黑色。   话唠大鹦鹉顺势落在旁边的衣架上,继续踩着脱丝的黑色披肩,一边使劲扑闪翅膀,一边冲着时景大声喊道:“你回来!憋走!”   “就不回来,你过来!”时景头也不回的说道。   “过来就过来……”大鹦鹉拍拍翅膀,从衣架上直接飞过来落到了自己的鸟架上。   时景站在旁边,动作悠然的喂了它几颗瓜子,一人一鹦鹉驴唇不对马嘴的叽叽喳喳闲聊了好一会儿,陪着这只话唠鹦鹉都玩累了之后,才转身上楼,卸妆、洗澡,披散着还有些湿润水汽的黑色长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时景坐在床上,重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继续分析美国股市近来风云变幻的数据。   等到头发差不多全都干了,她才舒展了一下身体,把手机闹钟的时间改得比平时更早了一点,这才躺下休息。   ·   周一早上,纽交所开盘。   陈叶舟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大盘数据,抓起旁边的电话打给盛斯年,“目前还没有断崖式下跌。”   盛斯年的声音,即使在电话里,依然冷静而清晰,“这是最后一个缓冲时间,lb的财务危机仍旧没有得到缓解,我们还不知道,美国政府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所有人都在观望和等待,前面是触底反弹,还是无底深渊。”   陈叶舟用指节轻轻的敲击着桌面,也不知道是在问盛斯年,还是在自言自语:“lb现在糟糕透顶的财务状况,还能撑几天?美国政府的应对策略,还要等几天?”   “这是lb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英国巴克莱银行能够成功的拆分收购lb的核心业务。”盛斯年的声音依旧平稳,“——至于lb剩下的那些大量不良资产,则要由美联储的贷款来买单。”   “和之前bsc类似的收购模式。”陈叶舟手里还拿着电话,视线却紧紧的盯着屏幕上每一个微小数据的变动,“问题在于,巴克莱银行对lb的收购决策迟迟没有敲定。”   盛斯年的声音里,带着些微妙的笑意,“现在是扯皮时间。英国的监管机构很可能并不赞同这一收购案,巴克莱银行的股价已经在缓慢下跌了,它必须得到美国政府给予财政支持的承诺,当美联储提供的贷款足以稀释掉收购lb带来的风险之后,巴克莱银行才能以此来说服英国的监管机构,并且取信于英国的民众们。”   “下午出来,一起喝杯咖啡吧!”陈叶舟突兀的转了话题。   他虽然无所谓,但是,盛斯年现在手下两家公司,一家摆在了明面上,另一家是他们两人一直在合作的,却通过多个海外“壳”公司和资产置换,将公司所有权搞得极其破朔迷离,若非他是当事人,恐怕他自己都要被这复杂的控股关系弄晕。   现在,这两家公司在做着近乎完全相反的投资决策,在这种情况下,有些公事可以在电话里随便聊,有些“公事”,却最好是当面谈。   “可以,下午见。”盛斯年答应下来。   不过,赶在他挂电话之前,谈完正事的陈叶舟,想起昨天晚上,在pub里盛斯年那精彩的表情,终于还是没忍住,靠在椅子上换了个放松的姿势,开口道:“斯年,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盛斯年还以为是别的正事。   “就是昨天,”陈叶舟的声音里,几乎瞬间便带上了几分揶揄的色彩,“看见那个私人助理的时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短暂的沉默后,盛斯年只当做自己根本没有听到最后这个问题,果断的挂断了电话。   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误会了就是误会了,只是,对她的些许歉意,却无从表达。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作为昨天起哄大军主力的陈叶舟摇了摇头,忍不住笑着感慨道:“男人无谓的自尊心呐,哎!”   事情毕竟是发生在盛斯年身上的,别人猜错了,也只是起哄看了个热闹,但是,昨天晚上,面对那个行事一板一眼明显故意的私人助理,盛斯年内心的尴尬,真是无从说起了。   不仅如此,盛斯年的形象在人家的心里,显然不会有一星半点的正面,这么一想的话,他的内心里,对盛斯年还有点同情了……   ·   咖啡厅里的钢琴曲轻柔而舒缓,小巧生动的绿植和浅色的桌布、座椅,有着童话般的情调,让人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   陈叶舟到的时候,盛斯年已经在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里等着了。   “自己点单,我刚刚已经叫过了。”盛斯年随手把桌上的菜单推给他。   陈叶舟一边翻一边随口说道:“怎么选了个这么幼稚童趣的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带孩子呢!”   说着,陈叶舟抬头,视线越过充当隔断的绿植,在咖啡厅里扫了一眼,还真看到过道对面,坐着的一位年轻妈妈给孩子点了漂亮的小蛋糕。   正坐着,旁边一个同样比较角落的位置里,却突然传来了一段极其流畅的中文。   “哎哟,姐,真没事,不就一辆二手车嘛,我买它的价钱,没准还不如你花的这些修理费用,你直接让他们帮我把左边碎了的那个车灯装上就得了,抛什么光喷什么漆啊!”   田嘉文抓了抓头发,他今天是开时景的那辆保时捷过来的,本来是打算把车还给时景,自己把那辆破旧二手车开回去就行了。   他说得也是真心话,之前在国内的时候,高中就过得稍微混了点,然后高考成绩出来,那亮瞎眼的分数,害得他差点没被他爹打断腿。随后,他亲爹干脆就把他信用卡一停、囫囵个的打包丢到美帝来留学,除了学费帮他交了,连生活费都只给一半,逼得田嘉文一个富二代只能每天都在外面打三份工的努力勤工俭学,好好做人。   不过,虽然兜里没钱,田嘉文却依然还是很混得开,每天除了上课、睡觉、就是打工,他居然也能混得朋友遍天下。   坐在旁边的盛斯年和陈叶舟,听到这段话,同时微微一愣,两个人互看了一眼。   陈叶舟忍不住好奇,还微微起身,飞快的朝着那边看了一眼。   ——果然是上次碰了车的那个女人!   时景的眉眼柔和了一瞬,“这几天你先继续开我的车就好,等你那辆车修好之后,我再让人给你送过去。”   看到陈叶舟一个劲挤眉弄眼的冲着自己示意,盛斯年挑了下眉,伸手按住他,让他安静下来,然而内心里,竟也随之变得有些雀跃和不安。   也许是咖啡厅里的音乐太过特别,盛斯年竟然觉得,那个女人轻柔的声音里,有种极其特别的味道,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回味、并且继续听下去。   过了一会儿,那个大学生便离开了,旁边的声音也安静下来。   明明之前还阳光明媚,不知不觉间,天空中已经飘来了一片灰蒙蒙的云,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   等到盛斯年和陈叶舟谈完正事,抬起头来,才看到,咖啡厅外面,雨滴顺着窗户上玻璃汇聚成涓涓细流,路上的行人手中已经撑了伞。   “竟然下雨了,走吧,还好今天开车过来的。”陈叶舟从座位上起身,咖啡厅的侍者却突然拿着一把伞走了过来,对旁边的盛斯年道:“这位先生,这是刚刚那位小姐留下,指定交给您的。”   侍者指了指刚刚时景坐的位置,将伞留下之后,礼貌的欠身离开。   ——当他们在听时景和田嘉文说话的时候,显然,对方也已经发现了他们。 第5章   回到公司的时候,时景的衣上,也披着几丝细雨。   她把在空调房里披着的黑色薄外套取下来,只剩下里面一件白色修身的短袖衬衣,竖起的领口处,点缀着一边极其精致的欧洲蕾丝。   同样略有几分湿意的长发,顺着肩膀披散下来,落在久不见紫外线而愈发冷透白皙的手臂上,顿生一种说不出的冷淡和诱惑,令人不禁心神一动。   她把外套扔进休息间的衣架上,带上门,转身坐在办公桌前,动了动鼠标,把休眠的电脑重新唤醒,输入密码,视线重新切回到刚刚出门前看到的数据位置。   过了一会儿,助理丹尼斯敲了敲门,然后不动声色的推门进来,附到时景耳边,压低声音说道:“boss,美国银行和ml高层已经正式接触了。”   时景从电脑中抬起头,五官精致的面孔上,并没有一丝意外,反而是一种意料中事的平静表情,“在做出了彻底放弃lb的决定之后,美国银行对ml正式的收购谈判已经启动了。”   丹尼斯几乎是下意识的说道:“英国巴克莱银行对lb的收购——”   他的脸上,甚至闪过了一丝不敢置信的难过表情。   lb作为美国老牌的投资银行,有着一百六十多年的历史,它的兴衰,几乎和华尔街的历史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对于华尔街人来说,即使不曾在lb供职,对这样一家老牌的投行,甚至只是它的符号,也是会有一定的感情的。   “你研究过行为金融学吗?”时景轻轻的推开自己的助理,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淅淅沥沥、不绝于耳的绵绵细雨。   古老而又现代的华尔街,已经被这场雨淋湿,颇有几分狭窄的街道上,偶有零星几个人,一身西装革履,撑着单薄的伞,穿着名贵的黑色皮鞋步履匆匆,一脚踩在地面的水洼里。   丹尼斯愣了一下。   时景转过身,轻轻的侧着头,背靠在落地窗的钢化玻璃上,纤细优美的身形,甚至流露出几分舒适而慵懒的意味。   “其实不用很深入,稍稍有所涉猎的水平就可以。”时景眼角的余光掠过,如同浮光碎金一般,仿佛还沉浸在初秋这场天色灰蒙蒙的细雨里。   半晌,丹尼斯听到她用极致的冷静而慢条斯理的话语,轻声对他说道:“因为我们会永远站在市场的最前面,用理性的‘经纪人’方式来思考判断,后面的跟风者非理性的‘羊群效应’、或者是从众心理,我们不需要去考虑。”   丹尼斯以为自己的牙齿都在微微打颤,但是,当他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却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冰冷。   “一旦lb陷入破产的境地,华尔街只会变得更加的混乱和不安,次贷危机的‘羊群效应’会进一步诱发过度反应,反方向的过度回归,只会让已经濒临崩溃的金融市场在剧烈的波动中,变得更加脆弱不堪……”   “濒临崩溃吗?”时景侧着头,锐利的眼神掩在柔软的波光下,似乎微微的闪动,“还记得吗,1929年的时候,纽约有一首脍炙人口的儿歌,‘梅隆拉响汽笛,胡佛敲响丧钟,华尔街发出信号,美国往地狱里冲!’非常的生动。”   丹尼斯的喉咙有些哽塞,他艰难的说道:“那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美国金融危机……”   这场淅淅沥沥的秋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傍晚时分。   夕阳如醉、暮色四合之时,西边的晚霞被晕染成了紫调的玫瑰色,天空才终于缓缓放晴。   翌日天高云淡,阳光明媚。   盛斯年今天没有去公司,而是留在了家中。   他的书房是现代简约风格的布置,黑色的书架,白色的书桌和椅子,桌面上除了笔记本电脑、堆放着的几本财经杂志,还有一个银色支架的小地球仪。   同样翘班了的陈叶舟毫不见外的拎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走了进来,熟练的找插排插座,然后拉开椅子坐下,开机,连网的那一瞬,才从电脑里抬起头来,“wi-fi密码是多少,怎么又改了?”   盛斯年起身,从旁边的小茶几上拿起翻扣的杯子,一边倒了两杯咖啡,一边随口说了个数字。   陈叶舟应付的“嗯”了两声,一边打开自己的电子邮件,看上面的报告,一边说道:“到目前为止,ml的股价跌幅超过了百分之三十,市值急速缩水近150个亿美元。”   “正常,美国银行和英国巴克莱银行,基本都已经放弃继续和lb的高层接触了。”盛斯年转身,把一杯咖啡放在了陈叶舟的手边上,自己却回在茶几那边,喝了口特浓的咖啡提神,用手指按压、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这才继续道:“lb即将面临破产,ml现在的股价波动,有相当一部分的程度是被它连累了,华尔街距离最后的恐慌和绝望,也只差了一个临界点而已。”   “滴答”的一声轻响,陈叶舟瞅了盛斯年的电脑一眼,提醒道:“有新邮件。”   “嗯。”盛斯年大步走了过来,他把杯中剩下的苦涩浓咖啡一饮而尽,看了一眼发信人的名字,迅速点开那封邮件,飞快的扫了一眼,沉声道:“美国银行和ml的收购有眉目了。目前达成的协议是总计440亿美元,收购价比ml上周五的收盘价,溢价70%!收购案相关的正式消息,会在下周一开盘前正式公布。”   “ml活过来了,lb却要死了。”陈叶舟头也不抬的说道,他在键盘上敲了两下,“肆意的玩金融衍生工具,就是在玩火啊!衍生再衍生,多少人把自己都玩进去了……股票的价格一直在大幅度下跌,cds的价格现在还在疯长,就算都出清得差不多,我现在依然还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盛斯年放开鼠标,靠坐在椅子上,笑了一下,斟酌了一下词句,“山雨欲来风满楼?”   陈叶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气道:“哎,五月份的时候,官方消息还说,次贷危机最糟糕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呢!虽然后面房价还会一直下跌,但是一切都会好转。”   “你信吗?”盛斯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信啊!”陈叶舟翻了个白眼,故意说反话的轻讽道:“过了十几二十年,下行的经济周期彻底过去,又是一片新的经济发展繁荣新景象。”   盛斯年忍不住笑的点了点头,温和的说道:“好吧,我和你意见一致,比起那些过于乐观的意见,我只是更赞同巴菲特先生的看法,‘美国经济正在衰退中,并且程度将比大多数人所预期的更加严重’。这个衰退的周期当然必将过去,但是,在那之前,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   “lb的股价已经彻底保不住了,”盛斯年轻声说道:“上世纪三十年代、美国经济大萧条的时候,股市崩盘,lb都撑过来了,但是这一次,它的彻底瓦解,反而会成为股市再一轮崩盘的前兆!”   陈叶舟随口说道:“在这个危机的关口,风险趋于无穷大,如果能够成功挖掘到利润的话,也会是相当精彩的一笔。”   “是啊,你说的没错。”盛斯年点点头,诚恳道:“所以,我拒绝在这种时候继续下水,我选择持有大量现金。”   陈叶舟忍不住乐了,“那好,我们在这周五收盘前空仓,做个彻底的旁观者好了。”   确定不继续在这趟浑水中摸索着攫取大额利益之后,陈叶舟表现得很悠然,他耸了耸肩,双手一摊,“我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接下来,我们将会赚到十个亿,还是十一个亿的问题,不过那不重要,钱毕竟只是个数字而已。”   盛斯年低低的轻笑了一声,“那不重要?那什么重要?金融是数字的游戏,落实到账户上的数字,却是实打实的利润。”   陈叶舟推开自己的电脑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觉得近期可以给自己放一个假,我的身体在超负荷的工作,我应该对它好一点,休息一段时间。”   说着,他的视线突然落在了黑色书架旁的小茶几下面,瞬间就凝固住了——那里正摆放着一把原本并不属于此地主人的、透明的雨伞。   陈叶舟拍了拍盛斯年的肩膀。   盛斯年抬起头来,不解的看向他,“干嘛?”   陈叶舟朝着那把雨伞示意了一下,兴致勃勃的问道:“上次咖啡厅那把雨伞?打算什么时候给人还回去?”   “……”盛斯年的视线一扫而过,不经意间,他又想到了那个坐在咖啡厅里,穿着黑色薄外套的那个女人。   她似乎很喜欢深色的衣服。   第一次碰车的时候,是一袭参加晚会的黑色小礼服裙,第二次在咖啡厅遇到,又是同样的黑色外套——   想到她优雅从容的坐在那里,黑色的头发轻挽,领口紧密的白色衬衣脖颈间点缀着一边欧式蕾丝花纹,盛斯年的眸色不由得转暗,不,并不只是深色,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刚刚那个结论。 第6章   “你知道她的名字吗?”站起来转了一圈后,陈叶舟突然说道。   盛斯年不由得一顿。   两次见面,两次巧遇,他们之间,未曾说过一言一语。   不觉间,她那个面无表情一板一眼的助理口中,一句“ry女士”便如此清晰的浮现在了他的记忆里。   “下次还给她的助理。”盛斯年听到自己这样和朋友说道,然而在心底,他却打定了另一个主意,这把伞,还是应该直接还给她自己……   周五,赶在华尔街变得风声鹤唳之前,盛斯年和陈叶舟早已经把两人公司下的几个账户全部出清,然而,陈叶舟原本定好的休息假期,却未能成行。   这天晚上,在纽约市的上东区,有一场和往日一样寻常、充斥着金钱和利益的酒会,稍微有点不同的,大概就是这场酒会的主人,是cnbc财经的王牌女主播和制作人、有着华尔街无冕女王之称的玛利亚·巴蒂罗姆女士,当然,她同时还是已经从容退休了的避险基金教父、世界级短线杀手迈克尔·斯坦哈特先生的夫人。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之间,陈叶舟从言笑晏晏的人群中优雅转身,轻轻的和盛斯年碰了一下杯之后,压低声音轻道:“夜里的第二只靴子还不落地,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只是煎熬。”   lb的财务危机还未解除,英国贝克莱银行的态度却愈发的若即若离,同样股价滑坡的ml被美国银行收购的事情几乎已经敲定,而美联储对lb的态度,却始终莫衷一是。   参加今天这场酒会的人,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无懈可击的面具,然而,置身这样一个濒临失控的市场中,超乎常人的敏感和不安,却时时刻刻都在敲击着他们的心脏。   优雅从容的面具下,很多人都在惶恐不安,试图从其他人的观点中,找到能够支持自己判断的论据。   盛斯年轻轻的晃了晃酒杯,杯壁上微微荡起的纹理如同细腻的天鹅绒,在灯光下散发出红宝石的光彩。他抿了一口酒,微微一哂,“尘埃落定之后,此时的煎熬便成了彻底绝望。”   “这个观点可真悲观。”陈叶舟摇头失笑。   他们两个人说的是中文,声音压得很低,直到另一个声音响起。   “eric,”宴会的女主人面带笑容,款款而来。在这么多的客人面前,她依然能够清楚的记住每一个受邀而来的客人的名字,表现得面面俱到、大方得体。   陈叶舟早在瞥见这边动静的时候,便已经先一步的重新转身,热情洋溢的投入了热切交谈的人群之中。   巴蒂罗姆女士走到盛斯年的面前,友好的和他聊了两句之后,才微笑着引荐道:“ry也是中国人,也许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虽然在她过来之前,盛斯年的视线,便已经落在了站在她身边的女人身上。   “久仰,”时景举起酒杯,主动的和盛斯年手中的酒杯轻轻的碰了一下。   她今天穿着的依然是一件黑色的小礼服裙,柔软贴身的丝质面料勾勒出长及膝盖的抹胸裙轮廓,流畅而完美的肩背线条被同样质地的纯黑色的披肩遮挡大半,露出的一小截手臂也被浓重而迷人的黑色衬得愈发白皙,仿佛萦着一层珍珠般朦胧的微光。   她的脖颈修长,今天甚至没有佩戴任何的首饰,精致柔美的锁骨线条,和丝质的衣料服帖的延伸到一起,肩上覆着黑色的披肩,白与黑的强烈对比,浓烈纯粹到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盛斯年握着酒杯的手指有一瞬间的收紧,轻轻的碰杯声下,他几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eric?”他听到她浅浅的笑着说道。   “盛斯年,”他从善如流的换成了中文,低声和她交谈道。而这里面,究竟带着几分试探和诚意,他自己都难以分辨清晰。   “ry,或者时景。”时景向他微微颔首,她的眼睛明亮而清晰,极致的清醒下,是礼貌的疏离。   “ry——景色?”盛斯年的声音里,依稀带着些笑意,的确,她站在那里,便是最好的风景。   “能请你跳一支舞吗?”盛斯年看着她的眼睛,邀请的姿态伸出一只手来,彬彬有礼。   时景点了点头,眼神清泠而冷淡得一如往昔。   “当然,”她微微弯着唇角,再从容优雅不过的把自己的手轻轻的搭在他的掌心里,仿佛内心因为之前的事而对这个人留下的糟糕坏印象,根本不存在一般。   一支舞过后,是休息时短暂的闲聊,作为今天这场酒会上备受重视的客人,时景很快便转身,道了声“失陪”,愉快而友好的和另外几个人闲聊在一起。   刚刚玩了一会儿消失的陈叶舟很快又冒了出来,端着空空如也、只余雕花装饰的餐盘,看向时景离开的方向,若有所觉的轻笑道:“一周之内,第三次巧遇……真巧。”   “时景。”盛斯年轻声道。   陈叶舟稍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盛斯年这是在回答他之前那个,“你知道她的名字吗”的问题。   略带几分玩味的笑了笑,有些事情不太适合在人多的宴会上闲聊,陈叶舟卖了个关子,“刚刚听来一些有趣的消息,等下告诉你。”   盛斯年微微颔首,“好。”   一直等到这场宴会结束,离开之后,坐在车上,陈叶舟稍稍放下副驾驶这边的车窗,点了个烟,然后才含糊的说道:“她是最近华尔街的新贵,之前传出来的投资决策都很棒,很多人都在拉拢、或者说是招揽她。”   盛斯年自己专心致志的开着车,头也不回的微微一哂,随意道:“我还以为,lb、ml,甚至是高盛,最近大家都在忙着裁员呢!”   陈叶舟叼着烟笑了笑,他冲着车窗外吐了个烟圈,烟雾缭绕间,慢慢悠悠的说道:“一边大批量的裁员,一边小范围的和有价值的新人接触,华尔街一贯如此,没毛病。”   略微提了提神之后,陈叶舟很快便把那支烟熄灭,扔在了烟灰缸里,他转身从后座上把自己的电脑包拽了过来,拿出里面的笔记本电脑,一边开机一边说道:“我刚刚让助理搜集了一下时景近期做出的交易决策,非常、非常的有趣。”   “哦,”盛斯年的兴趣,终于被稍稍提起了些,“怎么说?”   说话间,陈叶舟已经把电脑包里摸出来的无线上网卡插在了笔记本上,然后打开邮箱,一边翻看最新的邮件,一边逐条念了出来,最后言简意赅的总结道:“在华尔街风雨飘摇的时候,她的投资决策准确率非常、非常的高,但是,很奇怪,她做的却一直都是总额不超过一千万的小打小闹。”   前面正好一个红绿灯,盛斯年随手把车速降了下来,在这里多停顿了一分钟,趁着这短暂的时间,认真的思考沉吟道:“短线交易?”   陈叶舟点头,“全部是短线。”特意强调了一下“全部”两个字。   盛斯年若有所思,“和当年的迈克尔·斯坦哈特先生一样,难怪今天玛利亚·巴蒂罗姆女士十分看重她。”   陈叶舟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   今天的宴会上,盛斯年和时景跳那一支舞的时候,一直混迹在人群中的陈叶舟,从旁观者的角度,显然会比当事人看得更加清楚。虽然他无法判断出玛利亚·巴蒂罗姆女士是在为谁和时景这名新贵牵线搭桥,但是很显然,这一定是她今天宴会的目的之一。   “可是这不合常理。”盛斯年很快便笃定道,“短线的风险很大,并且缺乏稳定性,但是相对的,它是在金融市场中快速攫取利益最好的方式。”   “没错,按照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投资决策能力,她的身价,早就不应该局限于此了。”陈叶舟看完邮件之后,随手把电脑合上,然后和盛斯年略带揶揄的调侃道:“你们今晚一起跳了唯一一支舞,我说,你要不要也去邀请招揽一把?这么个大美人,光是坐在办公室里就已经够赏心悦目的了,更别说,人家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盛斯年顿时失笑。   “嘶——”陈叶舟突然倒吸了口气冷气,想起来道:“好吧,我差点忘了,她撞了你的车,兰博基尼返厂了,维修费用还没有赔。”   听到这句话,盛斯年恍然间想到了什么,他挑了下眉角,突然道:“我明白了!”   “嗯?”陈叶舟不解其意。   “今天的宴会上,她的表现,太平淡了。”自那一支舞后,因为好奇,盛斯年今晚一直在关注着时景,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和别人交谈时的从容不迫。   “能够在今天的宴会上招揽她的,都不是什么小角色,可是,她看那些钱的眼神太平淡了,几百万不当回事,正常。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资金,依然不为所动,这说明什么?”   陈叶舟半真半假的开了个玩笑:“说明她有作为金融投资分析师的优秀素质?”   金融是数字的游戏,还真就要求分析师在做判断的时候,不能被剧烈波动的收益和亏损所左右。不把钱看在眼里,在这种时候,是一句实实在在的褒义、夸奖。   开车的间隙,盛斯年瞥了自己的死党一眼,“这说明,别人的那些钱,她不在乎。”   “——不对,说不在乎也不合适,应该是,因为自己已经有了,所以,才能完全不被其他人所影响的从容。”   顿了顿,盛斯年微妙的笑道:“这年头,玩大宗交易的,谁还没有几个马甲呢?” 第7章   陈叶舟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你是说,她的手里,可能还有别的资产……”   除非是上市公司,否则的话,在一些提供这种便利的避税地海岛国家或者地区,注册的离岸公司信息,几乎都是很难查清的秘密,这的确是投资人常见的一种处理方式,盛斯年和陈叶舟的另一家公司,直白说来,其实也是这样操作的。   “只是猜测。”盛斯年开着车慢条斯理的说道。   陈叶舟缓慢的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很快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   前路望去,即使是夜间依旧繁华的纽约市,映着高楼大厦和万家灯火,白天的紧张和忙碌后,归家的行人,才算是有半刻的放松和喘息。   时景从车里出来,叮嘱了一句司机和坐在副驾驶的丹尼斯路上要注意行车安全之后,才转身往自己家走去。   还在楼上,已经敏锐的听到动静的大鹦鹉阿妹在夜色中拍着翅膀飞了下来,冲着时景兴奋的喊道:“!”   时景笑了笑,打开门,然后才自言自语一般的和大鹦鹉闲聊道:“今天有些累了,没精力和你talk,我还是给你放几段奥普拉的脱口秀吧!”   用电视节目安抚好大鹦鹉之后,时景进了自己的卧室,先打开电脑发了一封邮件,询问了一些关于盛斯年近期投资决策的问题,然后才换衣服进了浴室。   等她披散着头发、裹着宽松舒适的白色浴袍出来的时候,摆在桌上的电脑屏幕上显示,邮箱里已经多出了几封新的邮件。   时景打开那些数据资料,认真的从那些投资决策中,分析着盛斯年的思路。   事实上,盛斯年所在的公司、以及他的职位信息,并非什么秘密,然而,时景在看这些汇总整理到一起的内容时,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种很轻微的违和感。   就在三年前,美国的房价还处于一直在增值的状态,用房屋做抵押贷款,更是房地产繁荣时期最简单、也最容易操作的信贷方式。   一直到去年年初,整个美国的人,包括专家和学者,依然大部分都还处于盲目乐观的状态中,他们坚信,美国的房地产会一直这样繁荣下去,房价下跌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直到银行收回了无力还款的次级信用贷款人之前抵押的房屋,再出售时,却发现,这个房屋,根本无法卖出原本的高价。   美国的房地产市场中,骤然挤出了如此大量的泡沫后,原本岌岌可危的价格体系,几乎是顷刻间瓦解,次贷危机由此爆发。   随着房价崩溃,更多贷款买房的人,选择把抵押的房产交给银行,自己却拒绝偿还贷款,这种止赎房屋的出现,进一步加剧了银行的亏损,以及次贷危机的蔓延。   看盛斯年公司里之前那些投资决策的时候,时景毫不怀疑,那个男人,无疑也是低估了次级贷款的风险,判断失误后,进而把自己陷在了次贷危机中。   可是,看着他近期的一些决策,时景心中那种微妙的违和感,却越来越清晰。   随着美国的房价暴跌,原本被视为低风险的金融衍生工具cdo风险持续走高,对应它的担保产品cds也持续升值。时景最大的一笔收益,便是之前做空cdo,并且收购了大量的cds,然后在去年次贷危机初现端倪的时候,高价抛售手中的cds。   任何市场上,利益的来源,其实都是最基本的交易原则--低买高卖,赚取差价。   在房市崩溃,cds升值的时候,为了规避风险,盛斯年也买进了大笔的cds,时景仔细的看了好久他在这一部分的交易信息,才隐约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时景不管是前期低价收购cds,还是后期高价抛售cds,都使用了不止一个公司的账户。她虽然不是在这场交易中获利最大的人,但是,在大多数人普遍做多cdo的时候,整个市场上,做空cdo的人,确实寥寥无几。时景身为其中之一,自然占据了相当数量的市场份额。   他需要购买大量的cds,而同期的她正在大量的出售cds,在这种情况下,她操纵的那些公司里,居然没有一个和盛斯年有过交易,这样的小概率事件居然成真了,可能吗?   盛斯年公司里详细的交易信息不好弄,自己公司的cds售出资料却是现成的,时景很快便把相关的数据从电脑里翻了出来,详细的比对过后,很快便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盛斯年很可能一边随大流的做多cdo,这个是必然已经赔了的,另一边,却私下里做空cdo,然后左手换右手的把自己另一家公司的cds高价卖给自己第一家投资决策失误的公司。   在小岛上注册海外离岸公司,就是为了方便进行这样的私下操作。   而这样的幕后操作,正常情况下,其实很难被发现。   时景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电脑屏幕,因为用眼疲劳,明明已经有些眼睛发酸了,但是,她却忍不住的轻笑了出来。   时景自己只不过多用了几个马甲来掩盖自己的真实交易量,盛斯年却是披着两个以上的马甲有倾向性的做完全相反的交易操作,并且玩出了精分的效果。   这个人,可真有意思……   ·   周五的宴会之后,翌日一早,陈叶舟终于还是悠然的飞走去度假了。   只可惜,没等他悠闲完第二天,华尔街便再现了自己百年历史上无数次风云变幻的大场面。   就在这个周末的凌晨,陷入债务危机的lb,在得到了英国巴克莱银行确认彻底放弃收购自己的消息后,连夜公布了公司即将申请破产保护的消息。   沉睡的华尔街被轰然间惊醒,得到这个消息后,无数人彻夜未眠。   第二天便是周一,lb这个有着一百六十多年历史的老牌投行就这样破产,在这个无比糟糕的信息带来的巨大冲击下,第二天的股市会变成什么样子,已经根本没有人敢去想象了。   公司里灯火通明,丹尼斯看着lb的公告,整个人几乎都呆住了。   即使早有预料,即使已经做出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当lb破产这件事发生之后,整个华尔街都弥漫着无比绝望和恐慌的气氛。   作为少数的胜利者,时景披着一件外衣坐在办公桌前,仿佛都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冷肃和萧杀。   “来杯热可可?”甜食有助于让人冷静和心情愉快,时景起身,主动去茶水间给自己的助理丹尼斯倒了杯热饮。   “谢谢,我、我很抱歉,boss,我——”丹尼斯还有些魂不守舍。   时景冲着他轻轻的摇了摇手指,“冷静,镇定,巨大的危机之下,还有更大的利益,我们的胜利,将会继续下去。”   ——即使华尔街的冬天,预示着美国再一次金融危机的来临。   ·   “整个华尔街都疯了。”还在度假的陈叶舟突然得到lb申请破产保护的消息后,三更半夜从舒服的床上连滚带爬的起来,抓着手机和盛斯年视频电话。   一身整齐的西装,还留在公司里的盛斯年脸上,丝毫没有熬夜工作的疲惫,和突然从床上惊醒爬起来还顶着个鸡窝一样乱糟糟头发的陈叶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依然表现得神态冷静,言语温和,轻声说道:“记得‘墨菲定律’吗?一种很有趣的心理学效应,‘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陈叶舟摇头道:“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次贷危机引发的金融海啸,明天就要波及全球了。”   “乌鸦嘴!”盛斯年略带谴责的瞅着陈叶舟道。   “我靠,你真的这么觉得?”因为半夜被吵醒,睡眼惺忪还有些睁不开的陈叶舟瞬间瞪大了眼睛。   等到盛斯年加完班从公司里出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夜间的风带着些微的凉意,却也吹散了之前的疲惫。   他从地下停车场把自己的车开出来时,因为刚刚的视频电话,放在旁边的手机正好发出了一声低电量警告的提示音。   盛斯年摇了摇头,左右今天算是忙完了,等回家之后再充电好了。   然而,仿佛是为了印证职场得意、生活中注定要找补回来点什么似的,到了半路上,盛斯年的车子竟然意外抛锚了。   ——毕竟是那辆心爱的兰博基尼返厂后,临时从车库里开出来顶替一段时间的旧车,没有太精心的保养检修,突然有点小故障,好像也挺正常的。   盛斯年从车里下来,站在路边忍不住的皱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是后半夜路人稀少的这个时间,想要找拖车公司都不容易,更别说,他的手机所剩无几的电量,刚好就这么给耗空了。   一辆同方向驶来的商务车上,坐在车后座的时景恰好抬头,一眼瞥见路边那个身影之后,不由得微微一怔。   “停车。”时景突然开口道。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丹尼斯有些不解的回头,“boss?”   至于司机,则是已经听话的把车停在了路边。 第8章   盛斯年看着刚刚那辆已经过去的商务车缓缓的在路边停下,很快又倒回来了一小段距离。   再然后,后面的车门打开,时景踩着黑色的高跟鞋走下来。   她今天仍旧是竖领的白色衬衣,只有领口边缘处一条极细的黑色点缀。黑色的长裤覆在鞋面上,刚刚下车时,路边灯光一晃,隐约能够看到高跟鞋脚踝处系带精致的水钻装饰。   原本因为车子抛锚正在糟心的盛斯年,脸上的表情瞬间恢复平日里温和优雅、彬彬有礼的模样。   “时小姐。”他礼貌的颔首示意。   时景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淡淡的,问道:“车子出了什么问题,需要帮忙吗?”   短暂的迟疑了一瞬之后,盛斯年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三分钟之后,盛斯年从自己的车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电脑包,从善如流的跟时景并肩走了过来。   司机还在车里,不过时景的助理丹尼斯已经站在副驾驶门外的位置等了。   “boss,”丹尼斯走了几步过来,然后又看向盛斯年,主动打了个招呼道:“盛先生。”   “走吧,送盛先生回去。”时景淡淡的说道。   丹尼斯替她拉开车后座的车门,转身又坐回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看着当初那个去酒吧里见自己时面无表情同样一脸精英范的高级私人助理,盛斯年此时的心情十分微妙。不过,他自己还是坐在了时景身边的车后座上。   “盛先生住在哪里?”时景转过头来,语气平静的询问道。   盛斯年很快便报了一个地址,刚巧和时景的住处在一个方向上,而且,距离很近。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往这个方向驶去,按照正常的路线,会最先到时景的住处,然后是盛斯年,最后是丹尼斯。   等到时景下车之后,只剩下当初在酒吧里有过一面之缘的丹尼斯和盛斯年,这车里的气氛,只怕会变得更加微妙。   一时间,司机和丹尼斯都没说话,时景倒是轻声说了一句道:“正好顺路。”   虽然lb刚刚公布了申请破产保护的消息,大家都是金融圈的人,简直是现成的闲聊内容,然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盛斯年却并没有谈及这个话题,而是略有些迟疑的用中文和时景闲聊了起来。   “我记得时小姐也是中国人,是后来在美国念书的吗?”   时景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大学时是联培项目,基本是国内几个月,美国这边几个月。”   盛斯年心中却是一转,本科就涉及到国内国外联合培养的项目,大多数都是理工科,金融学等商科的联培项目,并非没有,但是,确实比较少,商科主要还是选择某个学期出去交流的模式居多。   两个人并不同校,时景也就并没有过多的谈及学生时代的故事,只是看了他一眼,突然道:“听你的口音,家里应该是帝都吧?”   盛斯年点了点头,笑道:“莫非我们还是同乡?”   时景顿时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我大学是在帝都读的而已,同学不少是当地人,听你们说话的时候,儿化音的调子有点像。”   回忆起自己的大学时代,时景似乎有些微微的走神,九月十日是中国的教师节,最近lb债务危机的事情牵扯了华尔街大部分人的心神,时景自己都有些忙忘了,应该给当时照顾自己很多的导师打个电话问候一声的。回头备忘录上记一笔,等过年的时候看看方不方便回国后过去绕一圈……   盛斯年端详着她精致的侧脸,一时间,只觉得,时景似乎是个有很多过去的人。   两个人用中文有一搭没一搭的随便聊着,从纽约的天气,到帝都的交通,说来说去全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套话,明明是同行,却连稍微涉及到专业部分的事情都没怎么提及。   夜色更深,万籁俱寂。路灯的光影背后,依稀还有几声初秋的虫鸣。   深夜的视线自然不及白天,但是相对的,车辆行人也十分稀少,所以,司机开车的速度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然而,美国深夜的街头,却往往会经常出没一群让人无端头疼的飙车党。   迎面而来的深夜飙车党,大开的远光灯晃过来,就连坐在后座的时景都有一瞬间的睁不开眼睛,下意识的侧过头去,更别说驾驶位的司机和副驾驶的丹尼斯了。   因为看不清楚,为了安全,司机的反应自然是下意识就开始踩刹车减速,偏偏深夜飙车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轰轰烈烈的一大群,刚刚避让开两辆急速行驶的汽车,后面紧跟着又是刺眼的车灯打过来,司机为了躲闪,急转了一下方向盘,由于巨大的惯性,坐在车后座的时景和盛斯年两个人直接撞在了一起。   盛斯年的手机“啪”的一下被甩到了车座底下,然而这会儿,却根本没有人顾得上这些。   眼看着时景的身形朝着自己这边一歪,担心她磕碰到头,盛斯年一把搂住了时景的肩膀,把人按在了怀里,自己却后背抵在了车门上,由于巨大的冲劲,左手臂的手肘顿时就重重的磕在了车门的把手上。   也是他胳膊肘被碰到的位置寸了点,正好是手臂后面筋的位置,盛斯年当即就痛得一声闷哼,感觉自己整个左臂瞬间全都麻了,连动一下都不行。   等到商务车停下之后,脸颊有些泛红的时景从盛斯年怀里坐起来,看着他突然疼得脸色都有些发白的模样,忍不住深深拧眉,当即对司机说道:“去医院!”   已经记下了刚刚两辆飙车党车牌号的丹尼斯飞快的在手机上存了备忘录,但是,看到盛斯年似乎受了伤的场景,他把手机收起来,并没有选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时景的注意力完全盯在了盛斯年的手臂上,“是脱臼吗?很疼吗……”   盛斯年也靠在车坐上直起身子,他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的碰了碰自己的左臂,看到时景紧紧抿唇、眼神里波光颤抖的模样,心中登时就是一软。   他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声音依旧温和的解释道:“应该没事,只是碰到了手臂的麻筋那块儿!”   也多亏了他和时景可以讲中文,换成英文的话,就算盛斯年也在美国生活了很多年,非医学专业的人,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这种不常用的词汇。   俗语中的麻筋,其实是位于手肘后方的尺神经,很多人在日常生活中可能都不小心碰到过,很容易带来又麻又痛的感觉。   时景伸手,在盛斯年多少有些诧异的注视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手肘部位。   她的动作很轻,纤细的手指隔着他身上西服、衬衣的布料,依旧触感柔软的轻轻碰到他的手臂上。   这并非是一个十分亲密的姿态,可是,当她向着自己,微微低垂着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柔软的发丝顺着耳畔划过时,盛斯年无意间就背脊紧绷,有种自己呼吸间全部是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气息,那种触电般的酥麻感觉,仿佛从微微颤抖的指尖,一直蔓延到了心口。   当时景的手指缓慢的碰到他手肘外侧的尺神经时,比之刚刚撞在车门上时泛起的剧烈疼痛和手臂瞬间麻木的无力,那种熟悉的感觉,酥麻又刺激,几乎让他忍不住的喉咙都微微一动。   因为盛斯年刚刚的解释,司机也有一瞬间的游移不定。   时景抬起头,淡淡的瞥过去一眼,平静的重复道:“去医院。”   司机终究还是更加听从自己老板的要求,调转车头开往了附近一家大型医院,对于盛斯年这个伤者刚刚所说的“没事”的表态,完全是自然而然的就忽略掉了。   盛斯年轻轻的笑着叹了口气,时景刚刚检查他的伤处时,靠得那么近,这会儿,他的眼里、心里,几乎全都是他,连大脑中的思考仿佛都为之停顿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车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古怪,唯一一个伤患盛斯年主动斟酌着开口道:“我的手臂没事的,别担心。”   时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声音轻柔的说道:“我不担心,去医院检查一下,我会更加的放心。”   “好吧。”盛斯年只能答应下来。   “……”司机专心开车不吭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丹尼斯觉得,这对话根本没法继续下去了,他重新把手机拿了出来,开始默默的挂号和预约急诊医生。   到了医院之后,因为伤在了手肘外侧的部位,医生无法做出直接的判断,自然是先做核磁、然后等影像室的诊断意见。   影像片子往往要过一段时间才出来,不过,电子版的核磁诊断图片,却是直接可以在主治医生那里看到的。   在从影像室往诊断室走的路上,时景一直微微蹙着眉,不说话,还有些担心的模样。   丹尼斯并没有一直跟着,只是趁着盛斯年和医生交谈时,抓空和时景低声报告了一句道:“刚刚那群飙车党的车牌号记下了两个,我已经报警了。”   时景微微颔首,她轻轻的皱了下眉,深邃而明亮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了一丝极为厌烦的戾气,却稍纵即逝。   “回头交给律师去处理,”时景也低声嘱咐道:“你跟进一下,辛苦了。”   丹尼斯点了点头,时景很快便转身跟着进了诊断室。   那个骨科医生正在和盛斯年详细的讲解影像学的片子,虽然对于非专业的人来说,大部分医学词汇和描述,都带着些难懂的拗口。   不过,时景还是很快便弄清楚了这名医生的判断,刚刚的碰撞,直接导致了盛斯年的左手手肘部位,韧带轻微损伤。   毕竟是三更半夜的,那个骨科医生大概误会了时景和盛斯年的关系,以为她是陪男朋友一起来医院的,在谈到受伤后的注意事项时,他一直都在对着时景说。   “这段时间里,尽量减少左手的使用,尤其不要提重物、不要用力弯曲、不要拥抱、不要……”   说着说着,医生又看向了盛斯年,“——保持你觉得手臂最舒服、最放松的姿态,睡觉的时候也要小心会碰到,给你的韧带一段好好休息、慢慢恢复的时间,我想,至少两周。” 第9章   听到盛斯年的手臂至少两周不能随意活动,时景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盛斯年依旧平静的视线。   两个人的目光很快错开。   很快,那名骨科医生在电脑上开好药之后,示意盛斯年脱衣服,“受伤后24个小时之内,患处需要冰敷,可以收缩血管,防止内部出血,并且有利于消肿止痛。一般48个小时之后,可以适当热敷,加快局部血液循环,并且促进关节处渗出的组织液被身体吸收。”   盛斯年的身上还披着一件西装,他看看时景,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尴尬。   三更半夜一起来医院的一对儿男女,那个骨科医生显然从一开始就误会了这两个人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会注意到盛斯年内心的纠结。   ——就算是男人,当着一个认识、但是却又并不算很熟悉的女人脱衣服,其实远比在亲近的人、或者陌生人面前脱衣服要来得更为艰难……   时景却是轻轻舒了口气,走上前去,低声道:“西服外套脱掉就可以了,然后把衬衣的袖子挽起來。”   听时景这么说,盛斯年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他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指解开自己的西服纽扣,肩膀自然的动了下,试图把受伤的那条手臂从袖子里拿出来。   时景直接按住了他另一侧的肩膀,她微微垂着头,视线仿佛落在了他的衣袖上,搭了把手,轻声道:“先从没受伤的右手这边来,然后左手,尽量不要碰到伤处。”   “额,谢谢。”盛斯年也垂下眼睛,语调有些轻飘飘的,说不出是隐约的紧张还是被她靠近时心中难以言喻的恍惚。   西服外套脱下来之后,直接搭在了时景的手臂上,男人秋季的西服外套偏薄,纯羊毛精纺的面料纹理清晰,有着极为柔软舒适的手感。旋即,时景伸手,帮他把左手腕处的纽扣解开,然后细心的将衣袖轻轻的挽了起来。   正当时景拿着他的西服外套退开、盛斯年自己却背脊有些僵硬的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一个金发脸上带着些雀斑的护士推着送药车走了进来,刚刚那个骨科医生顿时惊喜的说了一句道:“啊,冰袋来了!”   护士开始帮盛斯年冰敷,时景拿着他的衣服站在旁边,眉心微蹙,有些担忧的视线一直凝在他的手肘处。   大概是察觉到了时景灼热的视线,盛斯年下意识的回过头来,两个人的视线不经意间碰触到一起时,想到他当时是为了防止自己的头撞在车门上,才会正好撞到左手手臂的,出于歉意和内疚,时景忍不住握了握拳,低声道:“还疼吗?”   盛斯年摇了摇头,刚要开口,丹尼斯却突然从门外走来,报告道:“boss,盛先生,我刚刚开了一间病房。”   盛斯年的手肘外侧部位,已经有些微微的红肿了,也不知道冰敷之后能不能消下去。   反正家里也没有别人,伤到了手臂,确实有些不太方便,考虑到这些,盛斯年微微颔首,看了时景一眼,从善如流的说道:“谢谢,我今晚留在医院就好了。”   时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打定主意,明天清晨肯定要早点过来看望他。   等到其他人都已经离开,盛斯年独自躺在病床上,正打算给自己的助理打个电话,让他明天早上帮忙给自己送一套衣服来的时候,才猛然间发现,自己的手机之前落在了时景的车里。   盛斯年本想起身,向这所医院的值班医生借个电话,但是看看时间,自己的助理估计早就睡得一梦周公了,便又改了主意,打算明早再说。   另一边,从医院出来后,时景坐在车上,因为歉疚、郁闷和烦躁,几乎有些头痛欲裂。   丹尼斯悄悄的瞥了一眼时景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道:“boss,我刚刚已经报警备案了,因为今天时间太晚,我把大概的情况邮件给了公司的律师,明天上午,我再和他细谈一下?”   时景一只手还按在太阳穴上揉了揉,然后才点点头,神色倦怠的闭着眼晴轻声道:“你看着处理吧!”   丹尼斯点了点头,安静的坐在副驾驶那里不再吭声了。   距离时景住处不远的地方,正好有一小段的坡路,加上碰到红绿灯停顿了一下,车厢地面上,突然传来了一下轻轻的滑动摩擦声。   丹尼斯眼尖,低头看了一眼,下意识的开口道:“谁的手机落下了。”   “盛斯年的。”时景闭着眼睛说道,忍不住又在心里给那群飙车党狠狠记了一笔。   停下车时,丹尼斯弯下腰把盛斯年的手机捡了起来。   “给我吧,”时景下车后,绕到副驾驶的门外,神色淡淡的说道。   夜色浓郁,柔和的路灯映照下,墙边依稀传来来静谧的花香。   时景从丹尼斯手里接过手机后,又低声嘱咐了司机一句道:“明天早上不用过来接我了,我自己开车过去。”   司机很快点点头,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这几天加班熬夜拼得太晚,为了避免疲劳驾驶,再加上时景也是打算在路上稍微休息一会儿,才让公司里的司机接送的,正常情况下,她反而更习惯自己开车上下班。   时景转身进了院子,即使她的脚步声很轻,正蹲在楼上的大鹦鹉依然还是很快便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啾啾啾啾啾啾~~~”   伴随着一身清脆的鸟鸣声,大鹦鹉站在窗台上舒展了下翅膀。不过,没等它飞下来,时景已经打开门走了进去,很快,大鹦鹉又从屋子里面飞了下来,开始惯例的喊自己的口头禅:“!”   时景的手里还拿着盛斯年的手机,她一边换鞋子,一边头也不抬的和自己的宠物鹦鹉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内容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的闲侃。   上楼进了自己的卧室后,按了一下手机,屏幕却并没有亮起来,显然,要么刚刚在车里不小心摔坏了、要么就是没电。   时景找了根充电器,插好之后,看到屏幕上很开闪过关机充电中的画面,这才轻轻的舒了口气。   盛斯年的手机平时应该很忙,帮不帮他接电话都是麻烦,所以,时景压根就没有开机的打算。   时景从浴室出来,换了身睡衣,很快便陷入梦乡。   与此同时,本应还在悠闲度假中的陈叶舟却是一点也不悠闲的抓着手机,听着里面继续传来提示对方已经关机的电子音——他刚刚给盛斯年拨了好几次电话了,本来以为盛斯年就算开车回家的路上手机没电,回到家也该能接通了。谁料到,手机关机也就罢了、就连他家中的固话,也始终没有人接听。   原本因为lb申请破产保护、以及华尔街可以预见的震荡,突然有了新的主意心情亢奋的打算和盛斯年聊聊的陈叶舟,在这么漫长等待中,愣是被磨得没脾气了。   在连着发了好几条短信都没有人回复的情况下,无奈之中,耗光了兴奋劲的陈叶舟只能把自己的手机也扔到一边,重新在床上躺着,等待盛斯年的回复。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大鹦鹉在楼上的鸟架上,对着初升的太阳发出了一阵轻快的啾啾鸣叫声,间或还夹杂着它自嗨的复述奥普拉脱口秀和中文日常语句。   时景迷蒙的睁开眼睛,抓过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下,才五点四十几分。   她有些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如果是平时,完全可以再小睡一会儿,不过,想到医院里的盛斯年,时景顷刻间睡意全无,很快便打起精神来,用冷水洗了洗脸,拿上盛斯年充满电的手机,然后换了身衣服下楼。   当她在厨房里热牛奶的时候,和自己的包放在一起的那个本应关机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时景怔了一下,瞬间便意识到,这个应该是早上六点设定的手机闹钟。   音乐还在继续,时景走过去,把手机闹钟关掉的时候,正好瞥见,手机上面的状态栏里,四五个未接来电旁,还有好几条未读短信。屏幕中间,收到的最后一条短信主要内容正巧一闪而过。   “果然被你猜中了,时景那个女人——”   手机屏幕很快便暗了下去。   时景盯着暗下去的屏幕,眼眸流光微转。   一时间,她在意的并非是“那个女人”之后会是什么内容,脑海中反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调查我?   呵呵。   时景甚至轻轻的弯了下唇角。   这算什么,棋逢对手?默契十足?还是,真巧啊。   不过,时景自己之前恰好也有过调查盛斯年投资决策的事情,这么一想的话,他们两个人倒是又扯平了。   脑海中瞬息之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然而,回忆起昨晚自己在车上险些摔倒时,他瞬即伸手抱住自己,防止自己磕碰到的动作,整个人置身在他温暖的怀里,发间依稀还有他温热的呼吸,时景的心里,不禁又有些心烦意乱……   “!”大鹦鹉叼着一颗松子从楼上飞了下来,落在了餐桌旁边的椅背上。   时景晃了晃盛斯年那个屏幕早已经暗下去的手机,用另一只手,轻轻的点了点自家宠物的小脑袋,漫不经心道:“没想到盛斯年这家伙居然也在调查我,阿妹呀,你觉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人!”大鹦鹉声音清脆的瞎嚷嚷道。   “好吧,信你一回。”时景双臂轻轻抱在一起,身体慵懒的半靠在椅背上,顿了顿,又忍不住的对大鹦鹉开口道:“今天你的零食停了吧!”   大鹦鹉顿时怒了,使劲拍了拍翅膀,大声喊道:“禽兽!”   时景眨了下眼睛,喂了颗瓜子给它,她微微弯起嘴角,露出的淡淡笑容微薄到只有一瞬。   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却忍不住把盛斯年这个名字记得更深。 第10章   时景自己开车到医院的时候,盛斯年刚刚用医院的电话和自己的助理沟通好。   “早,”时景手里拎着包,敲了敲病房的门之后,若无其事的和盛斯年打招呼。   盛斯年闻声转身,他的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正站在窗台前看一盆绿色的多肉。   此时,他逆着清晨的阳光站着,面孔轮廓被初升的太阳打上了一层淡金色的柔光,英俊舒朗的五官更显深邃。   看到时景,盛斯年还有些微微的讶异,“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来给你送手机。”时景摇了摇手机的包,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然后反手轻轻的带上门。   她今天又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长袖修身的款式,领口、袖口点缀着精致的同色刺绣暗纹,在温暖的阳光映照下,隐约有淡淡的一层浮光闪过。下面搭配的黑色半身裙,只有裙边上有细微的几道褶皱,当她走路时,裙裾略微摆动,刚刚一个转身,更是划出了一道令人怦然心动的弧线,步伐知性、优雅间,似乎还有几分活泼的意味。   盛斯年发现,她似乎很喜欢白色的衬衣,偶然遇到她的几次,除了最初的黑色小礼服裙以外,她的身上,似乎每次都是款式不同的白色衬衣,衣摆被整齐利落的收在腰里,衬得她的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时景走到床边,从自己的包包里把盛斯年那个充满电的手机拿了出来,丝毫不提今早意外瞥见了一眼的短信里,提到的调查自己是怎么回事。仿佛毫不知情一般,只是在递给他的时候,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道:“昨天晚上不小心落在车里了。”   “多谢。”盛斯年接过自己的手机,轻轻的舒了口气,他随手滑开了锁屏,一眼便瞥见了屏幕上好几个未接来电和并未查阅的短信。   其实很多时候可能都不是故意的,但是,人类天性中的好奇心,却会促使一个人拿着别人的手机时,不经意间就看上一眼。   ——显然,时景并没有动过他的手机。   盛斯年天真的这么以为着,甚至忽略掉了,手机第一次接到短信时,屏幕上会自动闪过一遍内容。   一时间,盛斯年对时景,心中更是倍添了几分好感。   时景看着他沐浴在阳光中的侧颊,眼眸一暗,若有所指的轻声说道:“昨晚应该一直有人在找你。”   盛斯年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时景见他并没有急着回复那些电话,便也从容的略过了这个话题,只是继续关心他的身体。   “手臂好些了吗?”时景担忧而关切看向他的左臂,眼神真挚而诚恳,仿佛融着柔软的迷雾波光一般。   盛斯年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衣服轻薄而宽松,袖子被他放了下来,在阳光下,透过单薄的布料,时景隐约能够看到他的手肘轮廓、只是不甚分明。   “冰敷后,已经消肿了,没事的,不用担心。”盛斯年把手机放下,用右手轻轻的摸了摸昨天受伤的部位,然后认真的回答道。   时景点了点头,几不可见的弯了弯嘴角,那抹微笑却淡得稍纵即逝。略微顿了顿,她认真的向盛斯年道谢道:“在车里的时候,谢谢你扶住了我。”   昨天晚上盛斯年受伤,急着让医生诊断,一片兵荒马乱,时景自己也没能顾得上这些。   当时她坐在车后排,又没有系安全带,如果没有盛斯年抱住她,背脊和手肘抵在车门上充当了她的靠垫,时景倒出去的时候,很可能会一头撞在上面。虽然碰一下脑袋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在那种情况下,盛斯年护住她的做法,确实让时景十分感激。   不多时,盛斯年的助理西奥多也赶到了,他同时景打了个照面之后,再看看一身病号服的自家老板,自己手里还拎着一套盛斯年的衣服,脸上顿时一脸震惊和懵逼的表情。   时景见状,也没有多留,同盛斯年微微颔首示意后,很快便从医院离开,回到了公司里。   时景离开之后,看看她头也不回的背影,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西奥多把盛斯年的衣物放在床上,再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盛斯年,愣是没看出什么不妥的地方,这才忍不住的开口道:“盛总,你身体不舒服吗——”   “昨晚不小心碰到了手肘,韧带有些轻微损伤而已,休息几天就可以了。”盛斯年平静的解释道。   助理西奥多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您今天还去公司吗?”   盛斯年点了点头,“当然。”   ·   时景才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里,随手把包挂在了衣架上,然后走到办公桌上,刚要拿起自己的杯子,丹尼斯便已经从后面跟了进来。   “boss,”丹尼斯虚掩着门,手里还拿着薄薄的几张纸,上面的信息内容,却每一条都足以影响全球金融界的走势。   “今天一早,lb公司已经正式申请破产保护了。”   即使是早就已经知道的消息,丹尼斯说起来的时候,神色间依然有些微微的动容。   “欧洲央行刚刚宣布,向欧元区国家的商业银行紧急注资300欧元,目前确定的贷款期限为一天,平均利率为4.39%。此外,英国中央银行也宣布,自己将提供63亿欧元的流动资金。”   “为了向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金融市场提供流动性,降低资金链断裂的流动性风险。”时景把刚刚拿起的水杯又放下了,她转身坐在椅子上,一边开电脑,一边轻轻的叹了口气,“欧元区国家……今天估计的欧洲流动性需求大概是多少?”   丹尼斯走上前,顺手拿过时景的水杯,打算等下帮她去茶水间倒杯咖啡,同时微微皱着眉回答道:“保守估计,超过900亿欧元。”   “欧洲地区不足400亿,只能满足当天不到二分之一的流动性需求,杯水车薪。”时景淡淡的评价道,“更何况,金融市场现在存在的问题是全球性的,欧元区只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丹尼斯低声说道:“这已经是欧洲央行采取的极其强势的干预方式了。”   “政府救市从来都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想,想要在全球化的大环境下逆势而行,哪有那么简单?”时景抬起头,和眼神中还有些惶惶不安的丹尼斯对视了一眼,然后才继续登陆自己的电子邮箱,语调平静的说道:“金融危机一旦爆发,只会和滚雪球一样,在短时间内越来越大。在金融市场从有序走向失控的过程中,政府干预,甚至都无法有效延缓金融危机的蔓延,更别说化解这场危机了。”   ·   公司的高层会议室里,一条胳膊不方便动的盛斯年没有穿西装外套、也没有打领带,而是只穿了一件偏休闲款式的纯黑色商务衬衣,受伤的那只手臂随意的插在裤兜里,英俊的面孔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他姿态从容潇洒地站在自己的座椅前,身姿挺拔,背脊挺直,右手中还随意的握着一支笔,视线锐利的扫向在做的所有人,沉声说道:“美国的次贷危机,是这次金融危机的导|火|索,而在此之后,现有货币体系的缺陷,使得全球性的金融危机造成的影响将会持续扩大,直到这个下行的经济周期彻底过去。”   由于之前对美国房地产市场的过度自信,直接导致了公司决策失误,裹挟在美国次贷危机的巨大损失中,会议室里,曾经斗志高昂的工作人员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试图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lb已经破产,ml危在旦夕,就连永远高高在上的高盛公司头顶上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晦暗不明的阴影。   除了少数胜利者外,华尔街的大部分人都陷入了绝望和恐慌,每日惶惶不安的担心下一个被公司辞退的就是自己。   西奥多把时景之前的投资决策,掩去公司名,投放在了大屏幕上。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对比,有人心有不甘,窃窃私语间不免夹杂了几声对这种精准到苛刻的投资决策的冷嘲热讽。   一直没有表态的盛斯终于转过身,表情依旧温和,却言语极为冷静的分析了时景的做法,“这些决策的前瞻性判断非常、非常精准。”   看到盛斯年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欣赏神色,即使他并没有提到,那是谁的手笔,刚刚那个工作人员还是立刻识趣的讪讪闭上了嘴。   盛斯年的助理西奥多想起今天早上在医院看到的景象,同情的看了那个家伙一眼。   盛斯年把手里那支笔扔在会议桌上,“啪嗒”的一声轻响后,他单手按在会议桌上,微微俯身,对其他人造成了极为明显的压迫感。   他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手下的员工,慢条斯理道:“欣赏对手是一种风度,希望在座的各位共勉。” 第11章   临到下班的时间,时景结束这一天的工作,正琢磨着等下是去健身房运动一会儿,还是约个朋友去酒吧喝一杯放松一下,助理丹尼斯突然从办公室门口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手机晃了晃,“boss,刚刚接到了napa汽配公司的电话,上次那辆二手车已经全部整修维护完毕,随时可以提车了。”   时景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然后果断的关机,迅速把去健身房和酒吧的两个选项全部否掉了,改成了去取车然后把车还给田嘉文,然后顺便在大学城那边请人吃顿饭好了。   “那就现在吧!”时景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说道:“你开车带我过去。”   “好的,那我现在就给napa汽配公司回个电话。”丹尼斯点了点头,也立刻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去拿电脑包和车钥匙了。   时景是第一次和napa汽配公司的工作人员打交道,却意外的发现,他们看到自己说是来取这辆二手车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似乎都有些同情……?   时景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却也没有追问什么。   还是趁着丹尼斯在一位napa汽配公司的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帮忙试车的时候,和站在旁边的那位涂着鲜艳的糖果色指甲油的黑人接待员小妹疑惑的问了一句道:“你们认识我吗?”   “哈?”黑人接待员小妹愣了一下,迟疑道:“不认识吧……”   时景看着她,颇为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那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为什么觉得,你们看我的眼神,似乎都有些怪怪的?”   黑人接待员小妹“额”了一会儿,终于有些纠结的指着还在试跑的那辆二手车,小心翼翼的说道:“你的那辆二手车,保险上齐了吗?”   时景果断的摇了摇头。   田嘉文才刚刚买来的二手车,直接就被她借走了,然后就干脆利落的撞了,保险,除了原车主带来的一小部分最基础的之外,根本没来得及补。   黑人接待员小妹顿时捂脸绝望道:“丹尼斯先生联系我们,把这辆车送修的时候,提到过,之前这辆车和另一辆车发生了轻微碰撞,刚巧,那辆兰博基尼也被它的主人送到了我们这里,帮忙联系返厂维修的事宜。”   她捂着嘴巴,绝望的摇摇头道:“虽然只是擦掉漆了,但是,对方是一辆限量版的兰博基尼,重新上漆的费用,恐怕能抵得上好几辆这种二手车全新时的出厂价!”   黑人接待员小妹无比同情的望着时景,“这种能够找到肇事方、且肇事方存在明显过错的交通事故里,对方的保险公司一定会找你索赔的,上帝啊……”   想想保险公司索赔的巨大金额,黑人接待员小妹和旁边两个车辆修理工人简直就不寒而栗。   时景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毫无紧张的模样,只是平静道:“这样啊。”   “你都不担心吗?”黑人接待员小妹有些震惊的看向时景。再冷静的人,听说自己马上就要背负巨额债务的时候,也不该是这种反应吧?除非她已经被吓得精神恍惚了,黑人接待员小妹同情的想到。   “我赔得起。”时景看了黑人接待员小妹一眼,礼貌的微微颔首,平静的说道。   她忍不住心里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并没有接到保险公司的索赔要求,丹尼斯那边也是,盛斯年给那辆兰博基尼投保的保险公司,该不会查了查二手车的真正车主,然后直接把账单寄给田嘉文那倒霉孩子了吧?   黑人接待员小妹瞬间震惊的伸手捂住了嘴,一口光亮的大白牙由于过于惊讶,忍不住张得大大的。   很快,丹尼斯和napa汽配公司的工作人员试车回来,“车子没问题了!之前有些迟钝的刹车系统也全部换成了的新的。”他冲着时景比划了一个一切ok的手势,然后就去结账了。   时景转身,礼貌的和刚刚一直陪着接待自己的黑人接待员小妹摆了摆手,做了个再见的动作,很快便走到了那辆二手车旁边,等丹尼斯过来之后,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各自开车离开了。   一直看着时景开着那辆焕然一新的二手车离开之后,黑人接待员小妹猛地转身,抓起桌上的鼠标开始刷网页,然后很快便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啊啊啊——”   “怎么了?”旁边的修理工人一边捂着耳朵一边不解的问道。   黑人接待员小妹双手捂着脸,一脸震惊的回头道:“她的手表居然是百达翡丽的!”   刚刚陪着丹尼斯去结账的工作人员冒头道:“丹尼斯先生是那位不知名女士的助理。”   听到这件事,黑人接待员小妹连同那两个修理工人都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那她为什么要开那辆破旧的二手车?”   “你们知道的,那些有钱人总有些古怪的嗜好。”刚刚结账的工作人员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   大学城附近,接到时景的电话后,田嘉文也把那辆最近让他“出尽风头”的保时捷开了过来,他一点也不想回忆,自己开着时景这辆车去打工的时候,店长一脸“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   接过车钥匙之后,田嘉文欣喜的摸了摸自己这辆焕然一新的二手车,但是时景钱都花了,他也就不说那些虚的了,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嘿”笑了几声,“姐,这次可让你破费了,今天这顿饭说什么也得让我请。”   时景也不跟他争,欣然点头,“好说。”   两个人坐在餐桌旁边吃边聊,时景也不含糊,直接问道:“嘉文,你最近有没有收到一家保险公司寄过来的账单?”   田嘉文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叉子,疑惑道:“什么账单。”   时景回答得轻描淡写,“我之前开你的车,不小心蹭掉了别人一辆车的车漆,对方保险公司没有寄来索赔的账单吗?”   田嘉文仔细想了想这几天的事情,然后果断的摇了摇头,“没有啊。”   时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难道是因为盛斯年那辆兰博基尼现在只返厂了,具体的维修账单还没有出来,所以保险公司那边也在等?   可是,就算没有确切的索赔总金额,最起码应该会来一封信把这件事照会一下吧,这是最基本的业务流程,除非那家保险公司根本就不打算索赔了。   时景自己就是金融圈的人,对保险公司的一贯作风,同样十分了解,对方不可能出现这种工作疏忽,除非保险的受益人主动放弃了保险公司应该提供的赔偿,在这种情况下,保险公司自然也就无法继续向时景这个肇事方追偿了。   念及此处,时景不由得有些微微恍神,虽然没有其他的证据,但是,她依然差不多可以肯定,这个应该就是真相了。   这个盛斯年,真是……   正被时景惦记着的盛斯年,这会儿也刚刚回到家,他伸手从副驾驶座位上拎过自己的电脑包,才下车,就看到同样拎着笔记本电脑、脸上还顶着个黑眼圈的陈叶舟正站在自己家门口强打起精神的——打呵欠。   盛斯年顿时就乐了,“你不是去夏威夷度假了吗?九月的海风应该很舒服啊!怎么享受完沙滩、阳光、海浪和草裙舞之后,你就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德行了?”   “昨晚一宿没睡,刚刚飞回来的,从机场出来,我连家都没回,直接上你这里来了。”陈叶舟摆了摆手,疲倦到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本来打算在飞机上补眠一会儿的,结果旁边座位上有两个小孩子一直在尖叫哭闹,我要疯了。”   盛斯年一边打开门一边随口道:“我记得你有我家的备用钥匙?”   “放在家里了,出去度假总不能全带着。”陈叶舟这会儿特别心累。   他图省事下了飞机就直接过来找盛斯年了,结果到了门口之后才发现,盛斯年家的备用钥匙没带。再想想,不管是现在立刻给盛斯年打电话,还是回自己的住处拿钥匙,时间都差不多,得,干脆直接等吧!   “进来吧!客房里你的东西都在,要不要先去睡一会儿?”盛斯年端详着自己好友一脸疲惫的模样,多少还有些不解。   陈叶舟虽然总是嚷嚷着忙了好一段时间,他要去度假了,但是,正常情况下,偶尔通宵连轴工作36个小时,大家的体力和精力都完全可以支撑。   华尔街就是个玩命的地方,要么你有超人的精力,要么你有超人的效率,否则的话,旺季正常的工作量都会把人拖到精神崩溃。而陈叶舟,真不是那么容易崩溃的人——好歹也是加完班后视天黑或者天亮决定是去酒吧还是去健身房继续嗨的人……   陈叶舟摆了摆手,轻轻的舒了口气,摇头道:“我是被那两个小孩子的魔音灌耳折磨的,直到现在好像还有些耳鸣,轰隆隆的感觉,你知道吗?你和我尽量说说话,能让我从那个声音回放里挣脱出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盛斯年去给他倒了杯温水,忍不住有些好笑道:“你没和机组人员投诉?”   “当然投诉了,”陈叶舟回忆起飞机上的事情,就是一脸的绝望,“但是他们又不能给那两个小孩灌安眠药让他们闭嘴,也不能把他们两个从飞机上扔出去,耳塞在小孩子的高音下,跟假的一样,我还能怎么办呢?” 第12章   盛斯年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委婉的安慰道:“下次出门度假自己带好耳塞?”   陈叶舟闭着眼睛一脸糟心到不行的表情,又使劲摆了摆手,表示拒绝继续谈自己在飞机上的凄惨遭遇这个话题。   “你真的不用先休息一会儿?”盛斯年笑笑,随口问道。   “没事,”刚刚还瘫在沙发上把自己抻平了的陈叶舟睁开眼睛,提及正事,他很快便重新打起精神,端起茶几上的温水又喝了一口,这才有些懒洋洋的继续道:“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是怎么回事?还有后面的短信,也不回。”   “手机没电了,我在医院。”盛斯年回答得言简意赅。   他的身上还是只穿着那件纯黑色的偏休闲款式的商务衬衣,随意的用右手扯开两颗领口的纽扣,活动了一下脖颈。   陈叶舟顿时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关心的盯着他,“生病了?”   盛斯年摇了摇头,向陈叶舟示意了一下自己一直没怎么动过的左臂,简单道:“不小心碰了手臂,医生说韧带轻微损伤,这段时间尽量让这条手臂保持放松状态,不要随便乱动。”   “那还好。”陈叶舟顿时松了口气,重新瘫回了沙发里,继续小口喝温水,随口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把手臂给碰伤成这样的?”   “……”短暂而诡异的缄默过后,盛斯年如实回答道:“夜里路上遇到一群飙车党,司机在躲闪的时候,急打方向,再加上急刹车,差点从后座上摔出去,我替时景挡了一下。”   “噗——”陈叶舟一口水直接喷出来了。   盛斯年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躲远了两步。   陈叶舟一只手捂着胸口剧烈咳嗽,另一只端着水杯的手还在不停的微微颤抖,他还带着黑眼圈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先盛斯年。   盛斯年刚刚这句话里槽点太多,他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好半晌,陈叶舟终于一边咳嗽一边压下那些类似于“你什么时候和时景这么熟了”、“你和时景为什么会三更半夜坐在同一辆车上”、“英雄救美的感觉如何”以及“对于你的做法时景有什么反应”的问题,忍不住直指核心的追问道:“我才离开几天,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搞到一起了?”   盛斯年看自己好友的眼神越发嫌弃了,省略了“没有搞到一起”这句回答,语气却温和平静的说道:“昨天夜里在公司加班,回来的时间比较晚,我的车在半路上抛锚了,她看到后,顺路载了我一程。”   陈叶舟顿时恍然,他突然挑眉道:“你开的是车库里哪辆旧车吧?这么一说的话,送你那辆兰博基尼返厂的罪魁祸首其实也是时景啊?”   盛斯年失笑,摇了摇头,虽然这些事情前前后后的确能扯上点关系,不过,事情显然不能这么算,陈叶舟这些话也只是凑个热闹开个玩笑而已。   “我算是发现了,那位美女妥妥的克你呀!”陈叶舟抓了一把纸抽里的纸,一边擦刚刚的水,一边忍不住感慨道。   “啧啧——”陈叶舟又笑了会儿,这才单手撑着沙发站起身来,“走吧,去你书房,谈正事。”   盛斯年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小纠结的瞅着一脸黑眼圈的陈叶舟,态度温和的揶揄道:“刚刚经历过小孩子的魔音穿耳,还没休息好,你确定自己的大脑还清醒吗?”   陈叶舟点点头,“这一路上,我都在想,lb申请破产之后的事情。”   盛斯年坐在椅子上,平静道:“lb破产的影响太恶劣了。毫无疑问,在此之前,依然有无数人深信,美国政府会保它,恐怕就连lb自己,恐怕都没有完全放弃这个可能。这才一天不到的时间,华尔街的恐慌情绪在疯狂的蔓延。最后的梦幻被打破,lb正式递交破产保护,就像是一盆冰水砸在了华尔街所有人的脸上,绝望也好、悚然也罢,被迫清醒后,所有人都会意识到,这次的经济危机,已经不可避免了。”   陈叶舟睁着两只熊猫眼睛敲键盘,随口道:“1972年后,随着美元危机和美国金融危机的爆发,以美元为核心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彻底瓦解,随后的牙买加体系中,浮动汇率直接导致货币市场金价的起伏不定,多元化国际储备,则是进一步加剧了国际金融市场的不稳定。在现有货币体系下、在全球化进一步深入的时代背景下,金融危机的爆发,必然会成为国际性的问题,我以为这在经济人中,是常识。”   “是常识,但是,之前美国房市的过度繁荣,迷花了太多人的眼睛。”盛斯年的声音依然温和,“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忽略掉了这种过度繁荣之下的巨大风险,当泡沫被挤出后,剩下的部分,已经不足以支撑整个市场的骨架了。次贷危机的爆发,给岌岌可危的房市来了一个毁灭性的打击。自从1991年日本房产泡沫崩溃之后,距离现在已经近二十年了,那个市场也没有彻底恢复。”   “听起来可真悲观。”陈叶舟笑着摇了摇头。   盛斯年靠在椅子上,即使他垂着左臂不能随便动,神态看上去依然十分悠然,“从近代史上看,全球经济的复苏,总是需要一个特定的点。要么是工业革命实现产业升级,要么就是世界大战造成的消耗和重建,或者工业革命和世界大战一起来。”   “现在这个时间点在历史上显得多少有些微妙,一方面,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各大战胜国获得的战争红利即将消耗殆尽,另一方面,二战后第三次科技革命的科研成果,还完全没有普及推广到广泛应用的阶段,偏偏军事力量的升级,已经足以把地球掀翻好几遍。在这种情况下,短时间内,第三次世界大战无论如何也打不起来,第四次科技革命也不可能爆发。”   盛斯年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一条短信息。   他把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随意的放在桌上,瞥了一眼屏幕上闪过的内容,发现是运营商的提示信息后,便没有再理,只是继续说道:“经济、政治全球化,让世界局势变得和以往完全不同。虽然历史总是相似的,但是现在,的确无迹可寻——”   话音未落,盛斯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动作猛然间一僵。   陈叶舟不解地眨了眨他那双现在看起来黑眼圈浓重的熊猫眼,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怎么了?”   盛斯年抓过手机,飞快的解开锁屏,一边按开短信收件箱查看陈叶舟之前发给他的那几条短信息的时间,看过一遍之后,扶着额头,声音有些发飘的说道:“把你发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再发一遍。”   “可以,不过你要干什么?”陈叶舟虽然不解,但是,还是很快便把之前那一条提到了时景的短信、并且说自己今天过来的短信又重新转发了一遍。   盛斯年盯着手机屏幕上,即使在锁屏状态,依然显示出了短信的内容,“果然被你猜中了,时景那个女人——”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盛斯年还有什么想不到的。   他几乎是不忍直视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脑海中,更是无比清晰的回响起时景把手机还给他的时候,那句意有所指的“昨晚应该一直有人在找你”。   “有事打电话就好了,发什么短信……”盛斯年看着一条短信成功把自己坑进沟里的陈叶舟,哭笑不得的绝望道。   “干嘛?你手机还能被别人看了?”陈叶舟还有几分不明所以。   盛斯年的嗓音悦耳而低沉,“昨天,我的手机,落在了时景的车里。”   陈叶舟顿时就被惊呆了。   他难以想象的看向盛斯年,毫不犹豫的第三次转发刚刚那条短信,然后就看到,锁屏状态下的手机,再次出现了刚刚那行字。   一片尴尬到无以复加的沉默,在两个大男人之间蔓延。   良久,陈叶舟默默的拿过盛斯年的手机,干脆利落的把那三条短信全部删掉,顺便还删掉了自己手机里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这才把手机重新还给了盛斯年。   背后调查人、然后就被当事人抓个正着,简直尴尬到要上天。   虽然不管是调查时景的投资决策、还是露馅给时景,这两口锅都该陈叶舟一力背起,可是,他和时景都不认识……   相较之下,还是盛斯年前脚搭了人家的车,后脚就出这了这事,又替陈叶舟背了黑锅,简直想想就让人同情他……   “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我直接连夜飞回来,绝不发短信了。”陈叶舟举起一只手,诚恳的保证道。   “……”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坑了一脸血的盛斯年只想静静,不想理他。 第13章   吃完饭出来,田嘉文又赶去打他的一份工了。   看看时间还早,自己又正好在大学城附近,时景干脆沿着热闹的大学城走了一会儿,散散步。   校园中的情侣背着重重的书包依然步伐轻快的相携而去,暖色的路灯沿着校园主路的方向组成了长长的两条,由近及远的望去,仿佛蜿蜒的星带,九月的晚风迎面而来,带着些微的凉意。   在这样的夜晚,时景仿佛都忘记了白日华尔街的绝望和喧嚣。   “嗨?请等一下!”有个高个子男生突然冲着这边打招呼,然后大步走过来。   时景微微愣了一下,却还是因为对方喊出的中文而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来,就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年轻人正有些兴奋的看着自己,待他走进之后,便开口说道:“时小姐,刚刚看那道背影就觉得像是你。”   “……”时景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微笑着点点头,好歹没直接开口问,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不过,结合这个学校地点,还有对方明显也是中国留学生的情况,时景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看对方眼熟,肯定是因为在哪次的留学生聚会上见过。   原靖则似乎刚刚从实验室里出来,除了实验记录册,手里什么东西都没带。   他看向时景的眼神有些惊喜、又有些理工科学霸常年置身实验室造成的腼腆和内敛,特别阳光开朗还有些稚气的笑了一会儿,这才鼓起勇气自我介绍道:“我是原靖则,上次在酒吧的留学生聚会,忘记带钱包时,你帮我付了账单。”   “原来是你啊!”他这么一说,时景顿时稍稍想起来了。   自己当时一直在和李萌萌聊天,偏偏李萌萌又提到了国内的傅子鸿,不知不觉回忆起自己和傅子鸿之间那些年的往事,时景不免有些走神。   原靖则显然没怎么谈过恋爱,甚至还有些缺乏和女生相处的经验,时景被他搭讪,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之后,话题便有些继续不下去了。   他刚刚一眼看见时景,一时兴起,就跑了过来,幸运的搭上话之后,却根本没顾得上考虑,之后自己要怎么办。   要和她说还钱吗?可是,是不是一直欠着这个人情,下次有机会请她一直吃饭会更好……?   原靖则的内心里霎时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时景看着原靖则,对方不管是言语习惯、还是做事风格,都还有特别明显的一身校园模式的习惯。   看着现在的他,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时景也不禁有些微微的回忆起来。   当年的自己顶着学霸的名号,身为导师的得意弟子,整天跟在导师后面做小跟班,和不同专业的傅子鸿也是因为导师的缘故,那么三次两次的碰巧遇见,然后就认识了。   只不过,校园恋爱么,最终还是以分手收场的占大多数,时景和傅子鸿之间的这段感情,就算维持的时间稍长了些,从相恋到分手,也不过是从大学到博士,历经了差不多六年……   时景从回忆中抬起头,正好这时,她也已经在校园里风景秀美的地方绕了个小圈,重新回到了自己停车的位置附近。   从善如流的和原靖则告别之后,时景转身朝着自己的车走过去。   恰有一缕晚风拂过,吹乱了行人的发丝。   时景微微低头,顺手把一缕长发别在耳后。   原靖则站在原地,看着她身姿纤细步伐却无比潇洒的背影,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被这阵风吹眯了眼,便只剩下这道身披一段夜色的背影缓缓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尽头。   那一瞬的距离感,甚至让原靖则的内心有些怅然若失。   时景开着自己的车回到家里时,大鹦鹉似乎更加熟悉这辆车的声音,不等时景从驾驶座上下来,便已经拍打着翅膀飞了下来,“啾啾啾啾——!”   眼看着自己养的宠物就又要往自己的肩膀上扑,没舍得报废这件白衬衣的时景果断的抬起了左手,示意大鹦鹉阿妹落在自己的手上。   亚马逊鹦鹉身形很长,重量也不轻,落下来之后,还依然不老实,在时景的手上扑闪着翅膀走了两步,继续兴致高昂的喊着奥普拉脱口秀里面的一句经典话语:“livethelifeofyourdreams!”   时景按在指纹锁上的手指有一瞬间的停顿,然后,她冷静的回答道:“说中文。”   “啾啾?”大鹦鹉心情愉快的抬起头。   时景也不以为意,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这只鹦鹉的话,漫无边际的跟它扯中文,这只鹦鹉一开始还在自嗨的背脱口秀的台词,不过,亚马逊鹦鹉天生喜欢热闹和交流,很快便跟着时景的话语,开始中文英文单词交错的瞎嚷嚷了。   时景陪大鹦鹉玩了一会儿,看看时间,这才上楼洗澡,准备休息了。   等她用毛巾擦着还有些湿润的长发从浴室里出来时,身上松松垮垮的披着一件香槟色的真丝睡裙,柔软而细腻的料子如水一般盈盈垂下,手臂间稍有动作,领口便顺着肩膀划开一点,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和一段极其优美的锁骨。   时景走到床边坐下,放下毛巾后,拿起手机,正打算翻翻看明天的日程安排,却发现,刚刚她洗澡的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   发信人是盛斯年,约的是这周末的时间。   时景的视线只在手机上停顿了一瞬,便抽离一般的飘到了天花板上的某个点。   不管盛斯年背后做了什么,他在车上的时候,却是因为保护她才会受伤。   再有上次丹尼斯露面之后,对方便再也不提的兰博基尼维修费,以及应该前来追偿的保险公司迟迟不来……   这些事情加在一起,就算盛斯年不找她,时景有时间的时候,也得主动去见对方。   念及此处,时景很快便在手机上回复了一个“好”字。   ·   盛斯年的手机短促的响了一下,正心不在焉的闲聊的盛斯年和陈叶舟眼神同时一凝。   两个人的视线默默的落在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最终还是盛斯年动作干脆的拿过手机,点开屏幕。   短到不能再短的一个“好”字就这样孤零零的停留在收件箱里,没提具体的时间,也没指定两人见面的具体地点。   半晌,陈叶舟看着这一个“好”字,忍不住说道:“时景这个女人,可真洒脱呀!”   “……”盛斯年没理他这句,想了想,主动又发了一条过去,“这周六下午三点,我去接你,方便吗?”   虽然上次夜里,时景的车上也载了一个盛斯年,但是,还没到时景的住处,他们便遇到了深夜的飙车党。   按理说,盛斯年是不应该知道时景的住处的,他这句话说出来,基本也就等于是自己主动承认了,自己之前调查她的事情。并且,在这种情况下用一条短信息来委婉的承认,未尝没有挑明,自己也已经知道,时景知道这件事的心思。   文字远比语言更具迷惑性,这是盛斯年开诚布公的歉意,还是更进一步的挑衅,这件事怎么理解,全看时景自己的心意。   陈叶舟看得目瞪口呆,冲着盛斯年无声的比了个大拇指。   而在电话的那边,时景的反应却依然四平八稳。   她舒适的靠躺在床上,身体陷在黑色的被褥里,交相映照之间,纤细的手臂有种惊心动魄的白皙。   她一向比较偏爱纯色的搭配,家里的床上用品,也是几个喜欢的颜色来回换。   时景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只有没什么笑意的眼神波澜不惊的盯了盛斯年刚刚发过来的两行字一会儿,然后便继续简略的回复道:“可以。”   陈叶舟好奇的挤过来,从盛斯年的手机上,看到如此冷淡的两个字之后,满怀期待顿时化作一腔憋闷,“好简略啊,这就没了?”   “你刚刚也说了,时景,性格比较洒脱。”盛斯年漂亮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看着手机屏幕,回答得漫不经心。   顿了顿之后,盛斯年挑起了一侧的眉毛,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的好朋友,笑着问道:“不然你希望看到什么?”   陈叶舟无辜的眨了下那双浓重的熊猫眼,这会儿的他实在是颇具搞笑意味,然后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斟酌了片刻,这才说道:“大概是类似于,‘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住址’这种比较直白的问题?”   盛斯年耸了耸肩,他用右手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还不宜随便乱动的左臂,调侃着笑了一句道:“你什么时候见时景说过这种‘直白’的话?”   陈叶舟也笑,托着自己的下巴,看向盛斯年的眼神里带着忍不住的揶揄,“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时景那个女人似的。”   盛斯年的手机突然又响了一下,新的短信息瞬间打破了他们两个人的闲侃。   躺在床上都准备休息了的时景,突然想到那天夜里医院骨科医生的叮嘱,便问道:“你的左臂受伤,开车不方便吧?”   几秒钟之后,时景又是一条短信过来,“周六下午三点,我去接你。”   “……”还是没有自己身为一个病号的觉悟的盛斯年。   “噗——”陈叶舟又差点呛着,对上盛斯年挑起来的眉毛,他使劲摆了摆手,我没笑,真的! 第14章   九月下旬,夏日的暑气已经渐渐散尽,院中树上浓绿依旧,秋风拂过时,竟也带下了几片飘零的枯黄落叶。   虽然是在家里,但是盛斯年今天并没有穿宽松舒适的家居服,而是一身笔挺的烟灰色衬衣,精致的暗扣隐在细长的衣襟下,他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面前式样简约的小圆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为了避免窗外的光线晃花屏幕,拉上了半扇米白色的轻薄纱帘。   为了今天下午盛斯年和时景的“约会”,陈叶舟从昨天晚上就死赖在这里不走。   即使周三的时候,英国巴克莱银行在lm公司已经申请破产保护后,重启收购案,并且满意的收购走了lm仅剩的优质资产——包括lm公司位于纽约华尔街的总部和新泽西州的数据中心,以及它所拥有的北美市场投资银行和资本市场业务。   随后的各方消息更是都透露出,美国白宫向国会提出的为了应对这场金融危机的具体法案随时都会正式出台,然而,即使这样,都没能把迫切想要围观盛斯年热闹的陈叶舟给弄到公司里去。   盛斯年从笔记本电脑里抬起头来,午后的阳光渐向西斜,恰有一缕温暖的光线落在他的侧脸上,衬得这个英俊的男人五官深刻,如同加了柔光般更显深邃。   盛斯年端起茶杯,慢条斯理道:“大家都在观望美国政府为了拯救美国金融市场,最终将会拿出怎样的法案来,你就不能去公司里陪陪你手下那些惶惶不安的金融民工们,给他们一针定心剂吗?”   为了时景的到来,说什么今天下午都要死赖在这里的陈叶舟嘴角微微一抽,“说得好像你最近每天都去公司里坐镇似的。”   盛斯年理由充分,他动作极其小心的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臂,烟灰色衬衣的布料覆盖下,健身房锻炼过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碰伤时的肿胀,却又不似健美先生那般肌肉虬扎,而是一种令人极为赏心悦目的清晰和美感。   “你和我一个病号伤患比出勤?”盛斯年懒得看他,视线飞快的扫过笔记本电脑屏幕变动的数据。   旁边一个藤编细口花盆上,栽种着一株叶片浓郁翠绿的绿植,给房间的一角平添了几分清新的生趣。   “啧……”陈叶舟不以为然的靠坐在舒服的沙发上,“说起来,今天和你约会的时景也不在公司呢!”   说话间,盛斯年一直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眼瞥见“时景”这个来电名字,没等音乐铃声响起,盛斯年的右手手指已经直接划过了通话键。   “时景?”盛斯年轻声说道。   陈叶舟故意起哄似的吹了声口哨,惹来盛斯年嫌弃到就差没翻白眼的一瞥。   “是我,我大概还有五分钟到,现在方便吗?”   透过手机,再加上驾车时用的耳机,时景的声音有些轻微的失真,却依然让他有种心中不由得随之一动的清晰和冷淡。   “方便,”盛斯年下意识的回答道,随后,似乎又觉得这个答复太过简短,便很快又补充了一句:“没问题。”   盛斯年猜,时景大概轻轻的笑了一下,声音也变得更淡了些,“那,几分钟之后见。”   还在开车的时景很快便挂了电话,盛斯年面对着自己的电脑坐在藤椅上,却已经本能的挺直了身体。   “时景说,她大概五分钟能到。”盛斯年看向还在一脸饶有兴趣的陈叶舟,声音也变得有些发轻。   虽然之前一直嫌弃陈叶舟这个家伙赖在自己家里,不过这会儿,盛斯年反而庆幸起对方的难缠来,好歹他心中突然莫名一阵说不出的悸动的时候,还有个人能跟自己商量一下。   听了这话,陈叶舟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自言自语般的飞快道:“人家约的是你,我是不是去楼上避一避比较好?”   不等盛斯年做出反应,陈叶舟已经自顾自的继续道:“咳,人家一姑娘亲自过来接你,我站旁边,两个大男人在这里等着,人姑娘看见觉得多尴尬呀!我先去楼上,真要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啊!”话没说完,陈叶舟转身就往楼上的书房走,坚决不留在一楼的客厅里了。   “……”被陈叶舟这一连串的表演给惊了一下的盛斯年简直无话可说,要这家伙到底有什么用?   很快,时景的车停在了前院外面的路边上。   不管是站在楼下客厅里的盛斯年,还是待在楼上捧着本书走神的陈叶舟,自然都看到了时景把车停好后,打开车门,拎着自己的包走到了门前,抬头随意的扫过花园的景象,然后按下了门铃。   透过落地窗的透明玻璃,就站在藤椅旁的盛斯年和时景隔着小花园远远的对视了一眼,因为距离,彼此间的神色看得不甚分明,那一瞬间辨不清情绪的凝望,却仿佛映入了心底。   午后的阳光正暖,时景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外,神色安然而淡定。   盛斯年很快打开门走过去,一派从容潇洒的微笑着邀请道:“进来坐一会儿?”   时景却微微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多少显得过从亲密的邀请,她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轻声提议道:“我们去附近的咖啡厅坐坐吧!”   盛斯年看着时景,知道自己和她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刚刚认识不久,盛斯年便也不坚持,转而笑着说道:“那稍等一下。”   他很快转身,拿上了自己的手机和钥匙,换了双鞋子,没再去管楼上那个坑货陈叶舟,大步走到正站在院子里的时景身边。   时景同他一起转身,往自己停车的位置走去。   盛斯年只是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对于比较了解车的人来说,没经过改装的车型号可以说是一看便知。   时景开的是偏稳重的保时捷经典款,价格肯定比不上限量版的超跑,却也绝对称不上便宜,最重要的是,和她上次碰了他的车那会儿,开的那辆破旧二手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大概是为了方便开车,时景今天没有穿高跟鞋,而是一双烟粉色的菲格拉慕平底单鞋,仍旧是最经典的蝴蝶结基本款,透着股清淡的温婉,包括身上简单的牛仔裤、t恤,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精致到一丝不苟的ol套装的知性和锐利,而是给人一种非常悠闲、自在的随意感觉。   ——和盛斯年仅有的几次记忆中她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盛斯年毫不怀疑,这样的时景随便拿本书走在校园里,如果不看她那双永远波澜不惊的眼睛,就仿佛和其他还在象牙塔里的学生一样单纯而简单,完全就是掩去了这个优雅而又格外强势的女人身上所有令人屏息的锋芒和气势。   秋日凋零的季节,路上的行人却依旧匆匆。   说是去附近的咖啡厅坐坐,时景和盛斯年两个人在车上随意的闲聊了几句后,却是一路又把车开到了彼此都熟悉的华尔街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前。   时景去停车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手臂受伤的盛斯年就安静的站在旁边等候。   纽约的九月气候有些干燥,路边的树叶蜷缩,带着几分干瘪的凄凉,凋零飘落在街道上,被匆忙行走的路人一脚踩上去,顿时在风中发出破碎的颤抖声息。   停好车手指间绕着车钥匙的时景很快走过来,她的背后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厦,拥挤而厚重的街道上,她的步伐轻快,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美得令人屏息的绚丽生机。   咖啡厅里弥漫着悠闲的钢琴小调,一个被咖啡厅茂密的绿植隔断、偏安一隅的角落座椅里,时景和盛斯年对坐在一起。   时景纤细的手指尖轻轻的碰了一下桌上竹编小花篮里点缀着的娇艳欲滴的鲜花,声音温和轻柔,“盛先生,你放弃了保险公司的赔偿?”   盛斯年听了,却是不答反笑,他立刻便想到了,她是一直没有收到保险公司的追偿,才会有此一问,便神色从容道:“只是一点意外而已,没必要在意。”   顿了顿,“斯年,或者eric?”盛斯年尝试着笑道:“一直称呼我盛先生,太见外了。”   时景从善如流的改口,却依旧是不会显得太过亲密的英文名eric,而盛斯年,却是仿佛忘掉了ry这个名字一般,直接把“时小姐”这个礼貌的称呼变成了时景。   她的名字从他的唇齿间声音轻柔的说出,两个人之间疏离而冷淡的关系,仿佛都因此而拉近了些许。   旋即,盛斯年的声音里顿时带了几分淡淡的笑意,同她打趣道:“更何况,我还记得你的助理丹尼斯的手机号呢!”   想起自己当时情急之下用口红写的带着丹尼斯手机号的便签,时景顿时也有些哑然。   不一会儿,咖啡厅穿着西装马甲的侍者端着托盘将两个人点的东西送上来。   因为盛斯年的左臂还带着伤,不方便动,时景直接起身,帮他摆好了搅拌咖啡的小匙和盛放着西点的餐盘。   “谢谢,”盛斯年看看神色淡然的时景,几乎有些受宠若惊。   和朋友到第五大街购物的李萌萌,逛完之后在开车回学校的路上,正巧绕道到了这家咖啡厅。   当侍者为她们拉开门时,刚刚走进来的李萌萌不经意的抬头时,便眼尖的瞥见时景和一个陌生男人之间如此体贴、如此亲密的动作。   ——在李萌萌的记忆里,便是当年时景和傅子鸿还没有分手的时候,她都没见过性格一向冷淡的时景这样做过。 第15章   一直到被使者引着落座,李萌萌都还有些心神恍惚。   和她一起的那个白人女同学艾丽卡性格显然有些大大咧咧的,注意到李萌萌刚刚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之后,坐在椅子上,先自己点完单,把封皮材质厚实的菜单推给李萌萌,也不管咖啡厅的使者还站在旁边等候,直接就开口问道:“g,你怎么了?”   李萌萌这才回过神来,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拿过菜单翻开时,还忍不住的抬起头往时景那边望了一眼——因为座位之间有绿植隔断,时景那一桌和这边距离又比较远,坐下来的时候,李萌萌什么都看不到。   拿着餐单随便点了点东西之后,李萌萌随手把餐单还给了咖啡厅的使者。   她很快便收敛起脸上的表情,状甚不经意的和艾丽卡闲聊着刚刚购物的满意收获和没能扫到某个限定款的小小遗憾。   即使她坐在这里的时候,想起刚刚的时景和那个陌生男人如此亲密的模样,又忍不住的回想起当年时景和傅子鸿那么好的情景。   咖啡厅的绚丽轻柔而悠扬,心不在焉的李萌萌却始终有些心神不宁。   难得亲力亲为照顾人的时景,把餐盘在盛斯年满前摆放好之后,才开始在自己的咖啡杯里沿着杯底轻轻的搅拌方糖。   “手臂好些了吗?”时景看着盛斯年垂在身侧,丝毫看不出异样的左臂,眼神里带着淡淡关心的问候道。   盛斯年微笑着点了点头,“医生说这段时间自己稍微注意些就好,第二天就已经消肿了,稍作休养便可以了。”   时景和盛斯年之间,所有的了解,就只有之前寥寥几次的见面和背地里调查对方的投资决策。真要说起来,他们两个可能对彼此工作上的习惯偏好更为熟悉,反而是对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还有些微的距离感和陌生。   明明是互相不够了解的两个人,偏偏又默契十足的谁也不提工作上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之间的交谈,自然也就显得漫无边际起来。   从杯中咖啡的味道,说到了这间两个人都比较熟悉的咖啡厅的布置风格和音乐,又扩展到刚刚这首世界名曲的创作者生平、以及去听音乐会演奏的感受。   半杯咖啡过去之后,两个人生疏又客套的话题聊完了,视线恰巧碰撞在一起,短暂的凝视后,盛斯年露出了一个温柔而包容的浅笑,热忱又不会显得过度热情,时景却微微垂眸,仿佛不经意间错开了同他对视的眼睛。   一刹那间低垂的眉眼柔和,咖啡厅的光线极为柔和,她长长的眼睫如鸦羽投下淡淡的剪影,似蝴蝶的颤抖。   “周日晚上的时候太危险了,”时景径直另起了一个话题,“那天,谢谢你。”   盛斯年浅笑,“时景,你已经谢过我了,只是举手之劳,而且,保护身边的女士是应该的。”   时景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轻颤,却掩饰得很好,当她抬起头礼貌的对盛斯年微微颔首时,又是平日里那个神色平静、波澜不惊的模样,任何私人一点的情绪都不会流露丝毫。   绅士风度虽然已经是大众习以为常的基本礼仪,但是,这个世界上,却从来没有什么牺牲和付出,是本就注定和应该的。   虽然是近乎完全相同的话语,可是,他刚刚说起这句话时的语气,却和另一个男人完全不同。   因为大学的联培项目,时景第一次出国交流的那个学期,接到留学生聚会的邀请后,就带着小礼物特意跑去蹭主人家各种地道的中式佳肴,然后和怀着同样念头的傅子鸿就这样认识了,一来二去的,还交流了些蹭饭心得,做菜不好吃、或者不合口味的聚会她是从来不去的……   那时的傅子鸿年轻气盛,满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还带着些北方男人惯有的义气潇洒。   同样的事情,盛斯年做出来是优雅和风度,傅子鸿却永远都表现得他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时景并没有和盛斯年说起当时记下了飙车党的车牌号,并且当晚就报了警,也委托了律师去较真的清算这件事,因为那样,仿佛有一种转移责任的错觉一般。   “还有上次兰博基尼的账单,不让我付,我心怀歉意总有些难安。”时景轻声说道,似乎也带着些玩笑的语气。   短暂的沉默后,缕缕咖啡香气里,盛斯年不太熟练的用右手搅拌着咖啡勺,看到时景神色间的冷静,果断的把之前打算邀请她作为女伴参加宴会的打算略掉,只是状甚不经意的笑提道:“——如果真的要作为赔偿的话,今天的这杯咖啡已经足够。”   看着盛斯年拿勺子隐约有些不习惯的动作,时景稍稍怔了一下,下意识道:“你平时惯用左手?”   “你发现了?”盛斯年含笑点了点头,“不过右手也可以用。”   如果说左臂受伤后,修养的这一段时间里保持尽量别动,给他带来的唯一困扰,大概就是吃饭的时候总感觉有些别扭了。   过了一会儿,时景放在包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她之前就已经调了静音。   恰巧在这个时候,盛斯年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伸手从兜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给盛斯年发短信的人是之前死赖在他家不走,临到头又跑去书房躲尴尬的陈叶舟。   “美国财政部刚刚在网站上公布了拯救美国金融系统的方案,财政部正式向国会申请授权,希望能购入金融体系中最高达7000亿美元的不良资产。”   短暂的几秒钟停顿后,陈叶舟的第二条短信也发过来了,“我现在就去公司。”   至于时景的助理丹尼斯,就和陈叶舟、以及华尔街的很多同行们一样,同步做出了相同的反应,或者第一时间通知公司boss,或者高层开个碰头会,详谈面对金融危机时,作为应对措施,美国政府这次的法案会给房地产市场和金融市场带来怎样的影响。   各自看完短信息之后,时景和盛斯年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们甚至没有提这件事,只是,言谈间却十足默契,很快便气氛融洽又干脆利落的结束了这个悠闲愉快的下午茶时间。   时景瞥了一眼手表的时间,双手并在一起拎着包站起身来,“我送你回去吧?”   盛斯年看到了她手腕上那款手表,星空蓝的钻石表盘神秘又精致,由衷的赞美了一句道:“手表很漂亮,它很称你。”   “谢谢,”时景点了点头,随口回答道:“十八岁时家人的生日礼物。”   随后,两个人从咖啡厅里出来,往停车位走去的时候,盛斯年才开口道:“谢谢你的咖啡,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公司一趟。”   正从包里拿出车钥匙的时景顿时心中了然,毫不惊讶的扭头看向他,眼神真诚而平静,“我也回公司,先送你吧,我们正好又顺路。”   咖啡厅里,一直等到时景和盛斯年并肩离开,悄悄瞅着她背影的李萌萌才抬起头,轻轻的咬了下嘴唇,眨了眨眼睛。   他们两个人都已经分手这么久了,看到时景身边终于有了别的男人,她应该替她高兴的,可是,想起傅子鸿,李萌萌又有些止不住的纠结。   当初在一起那么好的两个人,就这么散了,然后各自陌路……   “g,你觉得我穿那件红色的小礼服搭配刚刚买那双高跟鞋怎么样?”艾丽卡和她聊得兴起,根本没注意到李萌萌根本就是又在走神了。   “刚刚那双?我觉得红底鞋会更搭一些。哎呀,还是回去试,对着镜子仔细看看穿起来的效果才能决定嘛!”李萌萌飞快的收回视线后,半点不犹豫的顺着艾丽卡的话题继续。   她一句话就又成功的激发了艾丽卡的选择恐惧症,那个金发蓝眼的漂亮性感姑娘抓着叉子双手交握,“嗯嗯——红底鞋的话,正好有一边是同一色系,的确会很好看,我等下回去就要穿上试!”   时景把车停在路边,等盛斯年从副驾驶下去,站在路边同她挥了挥手,显然,她不离开,他肯定不会转身先上楼去公司里的。   ——又是绅士风度。   时景放下副驾驶这边的车窗同盛斯年点点头示意,这才驱车离开,反正公司都在华尔街这边,距离并不远。   车窗才一升起来,时景立刻带上了耳机,一个电话打给丹尼斯,“我大概五分钟到。”   “好的,boss。”丹尼斯那边似乎瞬间松了口气,即使这样,他依然有些等不及的在电话里就和时景说道:“美国财政部的7000个亿砸下去,造成金融系统震荡的房地产市场瞬间就稳定下来了。这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只可惜了lm公司……”   时景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想要一次性把次贷危机中的不良资产全部买进,从根本上解决这次的次贷危机——丹尼斯,你觉得,7000个亿,能够吗?” 第16章   对于时景的反问,丹尼斯有一瞬间的语塞,并没有直接作出回答。   和时景身处华尔街的时候,总是带着些冷眼旁观的姿态不同,从小在美国长大、大学还没毕业实习就已经在这个圈子里、可以说是个彻头彻尾华尔街人的丹尼斯对华尔街、对lm等老牌公司的感情,多少都寄怀着些许年少时的理想。   如今,亲身经历次贷市场在他们的面前一步一步走向地狱的边缘,随着经济危机不可逆转的到来,华尔街的绝望,免不了的感染着华尔街的很多人。   即使丹尼斯这次是作为一个胜利者,他的情绪依然还是很容易被这个脆弱到岌岌可危的金融环境所影响,虽然这种情绪并不会严重影响到他的判断,但是,失落、困惑和不安等种种负面情绪,却也是真实存在的。   过了一会儿,就在时景以为丹尼斯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终于冷静的开口道:“boss,你也觉得,白宫这次的法案,只是饮鸩止渴吗?”   因为丹尼斯这几年一直都在给时景做助理,接触得久了,就和时景养的那只亚马逊大鹦鹉一样,丹尼斯其实也有意无意的背了不少常见的中文词句。   说话间,时景已经把车开到了公司楼下,在地下停车场找了个位置之后,时景一手拽过自己的包然后推开车门,一手把耳机上连接的麦送到了唇边的位置,下车的时候,轻声道:“不是饮鸩止渴,是回天乏术。”   ——按照政治经济学的基本观点来说,经济危机是资本主义制度自身的局限性所致,在经济发展过程中,经济危机总是会周期性的爆发。   而随着全球化的深入,经济危机的波及面,也一直呈扩大趋势。   想要打破这种周期性的经济危机,要么是世界范围的战争,通过大肆攫取其他国家的利益来缓解国内生产相对过剩的矛盾;要么就是出现深刻的、足以划时代的科技革命,创造出新的供给和需求,来掩盖已经存在的相对过剩,表面上达成新的供给关系平衡。   丹尼斯似乎有些苦笑,没再说话。   时景反手带上车门,遥控锁死,然后直接走到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前,“我到楼下了,见面说吧!”   说完,她挂断电话,抬手在键盘上按下了自己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数。   只穿着一身极为简单休闲的t恤、牛仔裤还有平底鞋的时景,和身边的一个个的西装革履亦或是妆容精致一身ol的金融精英们风格可谓是格格不入。不过,哪怕只有她那张精致却冷淡到没什么表情的面孔,其气场之强势,便足以让人屏气凝神的仰望了。   一直给时景做助理的丹尼斯,因为除了工作上、私下里其实和时景的接触也比较多,倒是早就习惯了时景的各种风格,反正不管是在何种情况下,他都没见过时景情绪有明显波动的模样。   有的时候,丹尼斯甚至忍不住的觉得,时景的大脑和思维,就像是最完美的一台计算机,永远只会给出精确计算后的分析和最优解,而事实也证明,她的决定,永远是最正确的那个。   丹尼斯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迎着,等时景从电梯里出来后,朝他微微颔首,便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的径直往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去。   丹尼斯跟在时景的身边,综合整理了一下他之前得到的各种信息,低声报告道:“我看了政府方面给出的法案,他们的意见应该是希望用这7000个亿力挽狂澜,毕竟现在的危机还只是局限在金融市场上,如果能够来得及在实体经济被波及之前解决这次的问题,就已经是目前能达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时景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不以为然道:“所以说,经济全球化也是一把双刃剑——在全球范围内优化资源配置的结果,必然导致,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么,全球范围内的其他环节,都会接连受到波及,谁也逃不掉。”   顿了顿,时景露出了一个有些冷淡的笑,显然,她漆黑而深邃的眼睛里,并没有丝毫的笑意,“供应链管理中的‘长鞭效应’,其实也完全可以用来形容失控的金融市场,源头微小的变动,在传播过程中,会被一次又一次的放大,直到所有人都会惊恐的发现,这个市场,已经彻底失控……”   ·   盛斯年身为一个左撇子,在自己的左臂暂时需要减少使用的情况下,就连按电梯里键盘上的楼层数字,都有些别扭的往左边稍稍侧了下身。   等他到公司里的时候,就发现,因为之前的决策失利、以及lm公司的垮台,公司里那些惶惶不安到周末都在自动加班的工作人员脸上,终于随着美国政府拯救金融市场的7000亿法案出台,而露出了久违的放松的表情。   虽然以他们这些人聪明的脑子,未尝不知道,7000亿这么庞大的数字,在彻底爆发的经济危机面前,其实也是杯水车薪,但是,人总是会免不了存着些侥幸心理。   尤其是承受着之前投资失利的巨大压力,当美国政府抛出一大捆好像能够用来救命的稻草时,这些人自然会本能的死死抓住,希望奇迹降临。   盛斯年随口吩咐了秘书,整理一下最近的经济局势变化给他,然后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用右手拉过桌面的电话,拨给了刚刚已经去了他们两个人那个披着好几层马甲的公司里的陈叶舟。   “你手下那些人情绪怎么样?还稳定吗?”另一边的办公室里,陈叶舟舒服的靠坐在椅子上,一边慢慢悠悠的仔细看电脑屏幕上刚刚出台的政府7000亿法案,一边在电话里笑着说道。   “之前一个个都如丧考妣,现在仿佛绝处逢生。”盛斯年回答得轻描淡写。   听着盛斯年的描述,陈叶舟顿时失笑出声,“你那边那个公司,之前不是做出了几个错误的投资决策吗?这次换下投资决策的风格,回回血?”   虽然这边的公司只是个放在明面上的幌子,但是,有巨大的金融危机在前,总不能真的风雨飘摇然后一个不小心就这么倒了吧……   盛斯年低低的应了下来,“嗯,我会考虑的。”有和陈叶舟那边私下里的合作在,他一直控制着这家公司不能做大,但是,显然,赔得太难看,然后破产清算,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知道了盛斯年的打算,陈叶舟迅速过掉之前的话题,转而说起另一件更重要的正事道:“美国政府这次动作的力度很大了,我想,在短时间内,金融市场应该会有一些利好消息,赶在大家发现,白宫和财政部的法案救不了华尔街之前,我们还可以再赚一笔。”   “是啊……”盛斯年也是相同的想法,虽然之前口口声声的说着,在已然崩溃又极其恐慌混乱的金融市场上,持有大量现金按兵不动才是上策。   但是现在,美国政府的政策干预对金融市场来说,显然是一个极其清晰的利好信号,至少,在那些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人意识到,还有“政策失灵”这个专有名词之前,他们都还来得及从中攫取巨额的利益,当然,这一场赌局,同样极其考验操作者的判断力和执行力,以及,面对到手的巨大利益时最重要的能够当断则断的决断力……   陈叶舟又道:“继续反向操作,双保险吗?”说白了,其实就是优化投资组合,消除非系统性风险。   至于在这次操作中,面临着明显存在的经济衰退这个系统风险的问题,就全看主导者能不能趁着美国政府7000亿法案的东风,赶在风险再次爆发之前,获利然后迅速收手规避了。   盛斯年毫不犹豫,“当然。”   “ok,数据分析师已经在做新的评估和预测了,”陈叶舟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收回来,慢条斯理道:“时间有点赶,回头等报告出来我们再细谈。”   顿了顿,刚刚还一本正经的陈叶舟突然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玩味笑意的问道:“刚刚可真不好意思,事情有点急,所以没忍住打扰你和时景约会了,今天下午的感受如何?”   盛斯年侧过头来,用肩膀抵住电话听筒,右手下意识的轻轻摸了摸自己还不能随便动的左臂,没吭声。   他不自觉的想起,今天下午在咖啡厅里,半下午的阳光已经没有了正午时分的灼热,透过窗纱,反而是一种极其明媚的岁月静好和安然。   顾及到他的左臂受伤,时景亲手为他摆盘、搅拌咖啡时,两个人的距离靠得很近,依稀间,他还清楚的记得,她低垂的眉眼间,柔软发丝的一点馨香气息,宛若午夜梦回时一抹令人魂牵梦萦的回忆……   好半晌,盛斯年才轻描淡写的说道:“不告诉你。”   “……”被死党一句话给哽住的陈叶舟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追问道:“这次的7000亿法案出台后,你觉得,时景会怎么做?” 第17章   公司里,时景坐在办公室中,正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看着美国政府刚刚出台的这个法案。   丹尼斯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时景的办公桌前面,适时的轻声解释道:“法案生效之日起,财政部将获得两年的时间,来使用这笔高大7000个亿美元的资金,用以保护美国普通家庭的财产……”   时景的视线根本连动都没动,她几不可闻的微微点了点头,丹尼斯说的这些话,其实可以称得上是美国政府官方给出的套话了。   不过这并不重要,她需要思考的,只是这件事发生之后,会对当前的金融危机产生怎么样的影响。   短时间内的利好,几乎是毋庸置疑。美国政府的新法案,其实就是希望通过买进金融体系中的不良资产,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就像是一场争分夺秒、和全球性经济危机彻底爆发之间赛跑的接力一样,从美国白宫开始的政府政策导向,和一开始在这个方案的帮助下、侥幸脱逃的未破产者,将会成为稳定动荡不安的房产市场的第一棒,他们在竭尽所能将手中的接力棒传给第二棒之后,必当筋疲力尽的留在原地,内心却满怀希望远远的望着终点。   而房价呈现惨烈滑坡局面的房地产市场,则是这场接力赛中的第二棒,接收到政府信号,垮台的房价虽然难以回升,但是至少,会在一段时间内,暂时稳定下来,这是一个大多数人都在观望的契机,随后真实市场给出的反应,也是给华尔街的一个明确的信号。   只可惜,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美国五大投行中,那几个面临着深陷严重财务危机的,已经要么破产要么被政府买进维持,睿智而又残酷的高盛坚持到了现在,挖掘到了新的利益点后,甚至在这个季度依然在盈利,所以它会继续坚持下去,继续自己在华尔街的荣耀……   时景手里拿着钢笔,随手画了个极为潦草的草图,然后反手将这张草图推给了丹尼斯。   她纯金的笔尖在上面轻轻的点了点,“如果把这个连锁反应形容成一场接力赛,那么,从美国政府到房地产市场这里,还勉强在前进,等政策蔓延到次级贷款市场之后,这些巨额的次级贷款,之前能够轻易的拖垮无数个lm那样做多cdo仓位的公司,那么,它当然也能继续拖垮财政部的7000亿。”   短暂的沉默后,丹尼斯轻声说道:“lm公司申请破产清算之后,公开的财务报表上显示,直到第二季度,它手中cdo的仓位还在继续做多。”   阴谋论一点的话,完全可以由此推测,lm公司堪称有恃无恐的动作背后,其实就是在赌,以lm公司的体量,美联储一定会在最后出手,力挽狂澜的替lm公司的投资决策买单。   只可惜,美联储从来不是做慈善的,曾经试图用美联储对金融机构救助的习惯,而进行道德倒闭行为的lm公司,最终没有获得美联储提供的一分钱,而最终眼睁睁的走向了穷途末路。   “因为之前,华尔街的大多数人都以为,除非美联储不存在了,否则的话,它一定不会对lm这样的公司坐视不管。”时景单手托腮,继续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内容,慢条斯理的说道。   杀鸡儆猴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只不过,当美联储过于乐观的相信,lm的破产不足以引发金融震荡的情况下,它选择直接宰了lm这头饿死了也比马大的骆驼来开刀,借此来警告为了利益不顾风险的磁带市场。   偏偏,随后发生的事情,确实超出了美联储的预计,让它始料未及。   lm公司不仅仅只是体量很大,对于一个和华尔街一起成长的老牌公司,它的名号,对于华尔街人来说,本身就意味着太多东西。   它的破产,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效应中,被推倒的第一块骨牌,后续撞到的骨牌,每一块的能量都超过了前面,在一连串的累积之后,进而引发了不可收拾的金融危机随之爆发。   “我就是有点说不出的失落。”丹尼斯的一头金发仿佛都有些蔫了。   时景知道丹尼斯在lm事件上的过于感性,也不以为意,反正他也就只是和自己念叨的时候,随便说说而已。   因为刚刚坐在电脑前面半天没动,时景站起身来,悠然的舒展了一下身体,靠在落地窗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拥挤的华尔街,每一秒钟,这里都有人顷刻间破产到一无所有,却也随时都有新的参与者,一夜暴富。   危险和利益并存,绝望和希望同在,这种无时不刻都让人心脏为止剧烈跳动的变化,就是华尔街最大的魅力。   --美的,永远美,即使再一次面临巨大的经济危机的华尔街,似乎还处在危险的弥留之际。   “你可以稍后再继续失落,”时景转身,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极为优秀的助理丹尼斯,即使正在说非常重要的公司决策,她的语调,依然平静如水,始终都是那种波澜不惊的漠然和随意。   “本来我以为,接下来这几个月,我们可以暂时清闲一阵子的。不过现在我发现,美国政府的7000亿法案出台之后,又有说不清的钞票在和我热情的招手了。”   丹尼斯顿时被她这漫不经心的口气逗得一乐。   略微活动了一下的时景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然后粗略的猜测估算道:“也不知道暂时稳定的房地产市场可以坚持多久,大概在圣诞节之前?”   丹尼斯和时景比较熟,就算在办公室里谈正事的时候,也敢随意开玩笑道:“赚完这一笔之后,我们就可以好好休个假了吗?”   “当然。”时景难得的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却稍纵即逝。   ·   和艾丽卡一起逛了大半天后,从看到时景和盛斯年离开时的背影,李萌萌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等她们两个从咖啡厅里出来,开着车回到学校之后,满怀心事的李萌萌甚至拒绝了艾丽卡随后晚餐和party的邀请,自己一个人踩着高跟鞋,提着一大堆东西、脚步蹬蹬蹬的径直回了自己在学校旁的公寓。   算算时差,等到国内差不多早上五点多了,李萌萌饭也没吃,就开始抓着手机给顾全发信息。   顾全看看手机上半个小时之前的短信,直接一个电话国际长途打了回去,“我说萌萌啊,你个小丫头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再看看时间,新兵连那边马上就要出早操了。   难得过来新兵连这边待几天当总教官的顾全,一早就被新兵连的哨子给弄醒了,食堂早饭时间没到,他就站在自己宿舍的窗户前面,看着楼下一群新兵蛋子身上衣服、帽子、武装带歪七扭八的从宿舍里踩着死线冲出来,跑得特别慢的那个还被后面板着脸放羊似的教官在屁股上踹了一脚。   “好久不见啊顾全哥,你又被关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军营里数耗子去了?反正,你就当我突然想你了呗!”   从小一起大院里疯大的,碰见顾全、傅子鸿这几个好哥们,在外留学时也是一副又甜又美青春少女模样的李萌萌,迅速变身为和那几个糟心的哥们一样糙到差不多水平的京片子黄毛丫头。   如果是当面的话,顾全能一巴掌拍在李萌萌的肩膀上,把这说话贼噎人的死丫头拍得“嗷”一嗓子,当然,等随后李萌萌转身,顾全就得被她那个堪称杀伤性武器的八厘米细跟高跟鞋给踹到小腿磕青了。   因为一个出国时差在外、一个经常蹲部队玩集训玩失踪,有段时间没联系的顾全和李萌萌两个人用京片子叽叽喳喳的瞎扯了一会儿之后,李萌萌终于心情难耐的切入了正题,她还先忍不住停顿了那么一会儿,然后才有些迟疑的说道:“顾全哥,你最近和子鸿哥有联系没?上次他生日,给他发祝福短信,结果半个月没人搭理我,还是后来从傅伯伯那里才知道,子鸿哥那段时间又涉密任务去了。说起来,我有段时间没跟他打过电话了,他不会还单着呢吧?”   顾全恨不得翻个白眼,“他那边其实也是真挺辛苦的,前阵子人在西北那边吧!”   李萌萌当即了然,“和你一样,也被关起来了啊!”   顿了顿,顾全继续道:“我爸前一阵子倒是碰见过子鸿一次,老头子跟我说的原话,‘那孩子累得都见老了,我瞧见都长白头发了,不过年轻人有劲头是好事,工作上想要成绩,可不就得这样么!’反正就我所知,子鸿一直整天忙得累死累活的,完全不给自己除了工作以外的时间。”   李萌萌“啊”了一声,“子鸿哥才多大,都长白头发了……”   “啧”了一声之后,顾全也有些感慨的说道:“他那工作是真耗费脑力,没办法,整天跟着搞演习搞研究的,熬夜通宵都是常识,部队里酒桌上的情况你也知道,三十几岁的男人,操心太过就这样。”   顾全还没来得及感慨完,就听见电话那头的李萌萌“嗷”的一嗓子,噼里啪啦的追问道:“长白头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子鸿哥白头发多吗?没秃头吧?没长啤酒肚吧?”   “………………”短暂的沉默后,顾全直接爆发了,“嘿,我说,你个小丫头满脑子里都是什么鬼东西?你可真见不得你子鸿哥一点好啊?”   “我靠我靠?!”李萌萌也跟着翻白眼,“我那不是担心他么!男人有了啤酒肚,再秃头,还偏偏没来得及找老婆,身为一只身体变形的单身狗,智商再高再有钱也彻底没救了,你知道吗?!”   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被青梅竹马的黄毛丫头埋汰成这样,顾全“哼哼”两下,嗤笑了一声,语重心长道:“小丫头少操那么多心吧,整天想太多,当心也跟着变白头发了。你子鸿哥虽然累成狗了吧,不过也就那样。想想你许越哥,不是也整天被关在部队里,一年到头连年假都没两天,长到这么大连小姑娘的手都没牵过,练出了八块腹肌照样是个纯情的单身狗……”   “……”这回轮到李萌萌被哽得无语凝噎了。   顾全又感慨了一会儿那几个好哥们的现状,突然之间,话锋一转,敏锐的问道:“萌萌,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啊?”李萌萌愣了一下,想起时景和“男朋友”在一起的场景,索性直接摊牌倒:“你都不知道,我今天下午看见了什么……”   以为时景终于有了新恋情,而且两个人明显温馨又甜蜜的,李萌萌简单把下午在咖啡厅看到的事情跟顾全说了,口干舌燥的,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润喉,这才继续叹气道:“反正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时景姐也放下了,子鸿哥还忘不掉放不下的,但是又看不见他有重新追回时景姐的意思,傅子鸿他到底在搞什么啊烦死个人了!”   说到最后,李萌萌也有些郁闷,连一声哥也不叫了,直接指名道姓的炸毛道。   听说时景在美国有了新的男朋友,电话这边的顾全眼神里也是不由得一顿。   好半晌,他微微垂下眼睛,眸色暗沉,却因为隔着电话李萌萌根本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故意用打趣的语气,直接硬生生的岔开了这个话题,和她继续调侃揶揄的说道:“你一个小孩子跟着瞎操心什么,老实上你的学去吧!这个学期能不挂科吗?”   “说话要负责啊,我什么时候挂过科!?”李萌萌立即反唇相讥,“我年年拿奖学金的人!”   顿了顿,李萌萌又强行把话题绕了回去:“我刚刚问子鸿哥是不是秃头了,还有小肚子了,不就是担心,他要是真变成那副样子了,时景姐看见他那个德行,更不要他了,他就更完蛋了吗?”   “……”顾全也抓狂了,“李萌萌你还能不能行了,会好好说话吗,有完没完了?” 第18章   第二天虽然是周日,然而,因为昨天下午政府突然公布的法案,华尔街里很多人都还在忙着加班加点,继续分析数据。   时景却因为朋友家一个三岁小姑娘的生日,又是一身舒适的休闲装、平底鞋,拎着包被老朋友约了出来。   上午十一点的时候,时景和陈容约在了一家餐厅里见面。   时景来得稍早一些,在座位上等了不一会儿,就看到陈容轻轻的拉着一个三岁小萝莉的手,从餐厅外面走了过来。   “学姐,好久不见。”时景直接站起身来挥了挥手,然后又低头和那个年仅三岁、正好今天过生日的可爱小萝莉对视了一眼。   “好久不见啦,时景,最近怎么样?”陈容坐在时景对面的位置后,轻轻的摇了摇自家女儿的小手,“明心,和阿姨问好。”   陈明心小萝莉穿着漂亮的粉蓝色小裙子,脑袋上软软的黑色头发刚及下巴,抿着嘴巴抬头时,一双乌黑的眼睛大大的,鼻梁高挺,还带着几分傲娇的小模样。   “阿——姨——好。”小萝莉故意拖了个长音,慢慢悠悠的打招呼道。   “你好。”时景冲着她点了点头,毕竟顾虑到对方还只是个三岁大的小家伙,怕吓着孩子,就算一贯是面无表情的时景,今天脸上的表情都努力变得稍稍柔和了些。   这家餐厅的座位是那种用绳索固定的秋千长椅,陈容坐下来之后,直接转身把陈明心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身边的位置上。   小萝莉腿不够长踩不到地面,偏偏又性格活泼,坐在妈妈身边之后,抓着秋千绳一双小腿就不停的晃呀晃的,漂亮的小皮鞋踢在桌腿上,发出轻微的“咚咚咚”声响。   “明心!”陈容轻轻的拍了一下女儿的头,示意她这个举动非常的不礼貌。   “哦。”小萝莉脚上的动作顿时停下来了,鼓着一张包子脸,趴在桌上,黑色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陈容比时景大了六七岁,一手好厨艺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咽下去。   当初时景还在读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出国交流,拎着礼物到处在留学生聚会里扎堆蹭饭,碰巧有一次,陈容给她自己那个人渣前男友过生日,party上邀请了不少人,没什么事情的时景也过去凑热闹了,被美国的中餐馆虐待了几次之后,尝了尝陈容亲手做的饭菜,顿时惊为天人,当时就下定决心要和这位性格温柔会做菜的学姐做朋友了……   正巧,时景本科专业其实是学机械的,动手能力常人望之莫及,螺丝刀、改锥、烙铁什么的玩得特别溜,甚至帮忙给家里改个电路什么的,都不是事!   而陈容则是那种特别优雅温婉、古典气质极为突出的女孩子,明明也是学信息工程的,但是,让她画画图纸、弹弹钢琴、跳跳民族舞、写写毛笔字都没问题,碰到那些比较糙的活,就彻底没辙了。   在陈容的人渣前男友回国的时候,时景帮她换过一次保险、修理过一次厨房的灯具、还重新接了一回门铃的电线,作为回报,陈容在家里请她吃了好几次大餐……   一来二去的,一个温柔优雅的读着和她自己画风截然不符的信息工程的大家闺秀,愣是和时景这么个同样工科的机修工混在了一起。   “收到你送给明心的生日礼物了,”陈容看到女儿安静下来之后,温柔的笑道:“卡通外壳的儿童版电视机?”   时景微微挑了下一侧的眉,“嗯,其实说是学习机也没差。为了这个小丫头的生日,我特意让人从国内的仓库里找到寄过来的,开机之后,可以让家长设置答题模式,不把题目打完,就看不了电视。”   “……”只是看了电视机的卡通外壳,觉得挺可爱,就摆在了女儿的卧室里,还没来得及尝试的陈容顿时失笑,“那我回去可得试试!”   年仅三岁的陈明心小萝莉还在上幼儿园,对于做题这种事情,还处于没什么概念的状态,自然也就不知道,时景送给她的,完全就是幼儿园或者小学生版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这等神器,双手托腮听着妈妈和时景之间的聊天,只觉得无聊。   “那个儿童电视是从国内运过来的话,和美国这边的电压应该不一样吧?”陈容想了想,又道。   “我问过了,这个型号的儿童电视制式没问题,我自己亲手拆机换的变压器,也没问题。”时景说得轻描淡写。   陈容微微一愣,顿时哑然失笑,“看你现在每天在华尔街工作,我都差点忘了,你当初的专业其实是机械了。”顿了顿,陈容又忍不住道:“当初你一个女孩子学机械,很辛苦吧!”   想起学生时代的事情,时景微微扶额,神态间倒是颇为放松,悠然道:“辛苦倒是谈不上,而且,机械很实用啊!车在半路上抛锚了我能自己搞定,我还会修家里的电路,会焊接,就连出去玩,在海上船坏了我应该也能捣鼓捣鼓的。”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身为今天过生日的主角,却一直被无视的陈明心小萝莉安安静静的坐了一会儿之后,又忍不住的开始用手指敲打桌面,发出“嘟嘟嘟”的轻响。   陈容拿起自己的包,和时景说道:“我去点餐,时景你吃点什么?”   这个时候,时景倒是没有和陈容争,只是坐在秋千椅上点了点头,简单的报了几个自己喜欢的菜名。   毕竟陈容去点单的话,也方便她照顾着自己女儿的口味,换成时景过去,小孩子的表达能力有限,具体要求意见一时半会儿估计也说不清楚,反倒徒增麻烦。   “时景,麻烦你帮我照看下明心了。”陈容笑着说道。   时景点了点头,“好,学姐你放心。”   “哦……”陈明心小萝莉趴在桌上,晃着秋千椅,又没什么意义的轻轻哼哼了两声。   这只叫做陈明心的小萝莉,长得白白净净,虽然是单亲家庭,陈容也把她照顾得很好,一张略带婴儿肥的包子脸上,眼睛又大又圆,看上去特别可爱。   不过,大概是天性活泼,以至于,在没有妈妈管教的时候,这只小萝莉就自然而然的表现得比较熊……   就在陈容去点餐的这么一会儿时间里,不怎么会哄孩子的时景就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看着这只小萝莉。   而这只小萝莉显然也没把脸上通常没什么表情、尤其是不怎么爱笑的时景放在眼里,之前才被陈容制止的踢桌子腿的声音,很快便重新开始。   时景就这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小孩子。   陈明心“咚咚咚”的踢完桌子腿还不够,扭头就开始试图把秋千椅上的绳结解开,不过,因为她手小力气不够,这个尝试很快便失败了。   随后,陈明心的注意力又转到了餐桌上铺着的桌布,伸手使劲一扯,带动的桌上摆放的花瓶都跟着晃了晃,不过好在桌布的另一边被时景按住了,差点倒下的花瓶,也被时景一把扶住,才没被她一把将桌布扯下来,顺带着摔碎桌上的花瓶。   下一秒,之前一直处于“我就静静看着你怎么表演”的时景突然站起身来,把这只性格活泼到活蹦乱跳的熊孩子小萝莉稳稳的按在秋千椅上,微微低着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动弹不得的小萝莉眨巴了两下大眼睛。   人类幼崽和成年人之间存在的巨大力量差异,让这只活泼的小萝莉努力挣扎了半晌之后,还是泄气的发现,自己被时景按住的时候,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时景面无表情的盯着小萝莉,慢条斯理、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动手打你,是因为你妈妈在那边忙着给我点单,周围这些被你影响到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不动手打你,是因为我就在坐在这里看着你。你要是再继续闹下去,我就把你妈妈带走,任由周围这些被你吵得吃不好饭的大人过来揍你!”   扭头看了一眼正在排队,然后闻声回过头来看着自己,还微笑着挥了挥手的妈妈,再看看和自己近在咫尺明显有点不好惹的时景,陈明心小萝莉顿时一个哆嗦:嘤qaq!   毕竟是三岁的小萝卜头,时景自己没照顾过孩子,不太了解小孩子的理解能力,自然也就分不清楚,这只名为陈明心的小萝莉是被自己话语里的内容给吓到了,还是被自己面无表情盯着她的模样给吓到了。   反正,陈明心小萝莉老实下来之后,看着这只脸蛋特别可爱的小萝莉扁着嘴、一脸要哭不哭可怜兮兮的模样,时景略微眨了下眼睛,就从容不迫的起身,回到了自己那边的座位。   从公司里出来吃便饭,时间赶得比较巧正好站在楼上的楼梯口,而且也恰好听到了时景刚刚教育那只三岁小萝莉的话语,陈叶舟一只胳膊搭在盛斯年没受伤的右肩膀上,整个人几乎都要笑疯了。   “哎呦我去,不行了,笑死我了,我真同情时景以后的儿子。碰见这么个冷漠性格的亲妈,那倒霉孩子的美好童年算是完了。”   “…………”同样听到了时景刚刚那些话的盛斯年,其实也有些忍俊不禁的意思。   不过,又听到陈叶舟的揶揄后,盛斯年的脑海中,却无意识间,幻想出了一个缩小后幼年版的自己,被五官精致却面无表情的时景冷冷淡淡的盯着。   他顿时背脊一凉,再看看时景身边那只长相可爱的小萝莉扁着嘴要哭不哭的小模样,忍不住又联想到了幼年版的自己,顿时觉得,好像有点心疼那孩子……   下一瞬,盛斯年抬起右手,使劲拍了自己这个损友陈叶舟一下,也不知道是想要强调什么,只是稍稍正色道:“别胡说!”   过了一会儿,点完单的陈容回来,刚刚坐在秋千椅上,动都不敢动一下的小萝莉顿时从秋千椅上跳下来,飞扑过去紧紧抱住亲妈的大腿,悄悄的往时景这边瞥了一眼,对上她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后,猛地低下头去,愣是没敢抬起头来继续看她。   楼上,坐在饭桌上的时候,陈叶舟已经收起了刚刚乐不可支的笑容,转而和盛斯年聊起了公司里的正事。   “美国政府的7000亿法案公布,现在财政部应该就在等法案按时生效,然后赶紧帮忙收拾房地产市场破灭后的这一堆烂摊子了。说白了其实就是政府掏钱买单,也不知道,在具体执行上,会变成什么样子,还有大概一周的时间——”   说到一半上,陈叶舟突然停住,发现盛斯年竟然有些走神后,微微眯起眼睛,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的面孔,叫了一声,“斯年?”   顿时被惊醒的盛斯年回过神来,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才道:“嗯?”   “今天这顿午饭特别好吃吗?你走什么神呢?”陈叶舟有些好笑,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故意说道:“还是说,你在想别的事情?”   盛斯年也不觉莞尔。   他倒是没有告诉陈叶舟,自己刚刚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反正,无非就是面对刚刚楼下那个可爱小萝莉时,时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无奈脸。   尤其是,当他在脑海中忍不住的联想,把刚刚那个小萝莉换成幼年版的自己,或者是同样从小就一张严肃脸的幼年版小时景的时候……   毕竟,就连他自己,其实都是刚刚的时候,才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对时景的在意,其实远远不只是对她算无遗策的投资决策的好奇。   以往的时候,他看到的时景,永远都是独立而又强势的、一个充满魅力的女人,偏偏,在她尤为明显的强大气场下,这个美丽的女人举手投足间又表现得永远都是一派波澜不惊的冷静从容。   可是,就在刚刚,看到时景面无表情的面孔下,那种面对柔弱的小孩子时近乎茫然无措最后只能板着脸面无表情的无奈后,他在乐不可支的时候,也突然间发现,自己内心处深藏的、对她近乎昭然若揭的渴望…… 第19章   楼下餐桌的秋千椅旁,陈明心小萝莉没继续在椅子上坐着,而是直接站在底下抱着妈妈的手臂不撒手。   时景单手托腮的盯着这只小萝卜头,直到小家伙被她盯得浑身都不自在了,扁了扁嘴,又是“呜”的一声,把小脑袋埋在妈妈的怀里,装看不见了。   陈容被女儿这个委屈的小模样逗得只想笑,揉了揉小萝莉的脑袋,又把她从自己怀里抱出来,   因为小孩子就在旁边,时景自然不会和陈容聊起陈明心的亲爹那堆糟心的事情。   吃过午饭后,时景陪着陈容一起,带着陈明心小萝莉一起去游乐园玩了半天。   陈容的身体素质有些一般,虽然也纤细漂亮,但是,却是天生的那种,除了以前学跳舞锻炼过之外,这些年下来,体力自然变得普普通通,平时在家里有保姆帮忙带孩子还好,真到了游乐园这种小孩子能够爆发出巨大潜力的地方,一个个小萝卜头展现出来的惊人的体力,简直远超成年人的想象,甚至充沛到令大人心生绝望的地步。   好在时景除了动手能力强之外,平时因为工作太忙,经常熬夜加班或者飞来飞去的,作息时间比较混乱,因此,反而更加注重健身什么的。   类似于过山车、海盗船这种有些危险的项目,自然是不敢让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上的,不过,碰见其它耗费体力的娱乐项目,陈容坐在旁边休息的椅子上,帮忙给时景看包、给女儿拿外套,然后给她们两个买冰激凌之类的各种零食,至于时景,反正体力好、身体素质也好,自然就直接捋袖子上了,陪着这只小萝莉在游乐园浪到飞起。   等到傍晚时分,陈明心小萝莉终于气喘吁吁的玩够了,小手一挥,说要回家的时候,时景却依然精力充沛,从陈容手里接过自己的包,随意的搭在手臂上,然后把棒球帽的帽檐往下压了压,遮住小半张脸,单手插兜,一边吃冰激凌,一边逗小萝莉道:“下次还来玩吗?”   “来!”明明刚刚还在大喘气,这会儿,陈明心小朋友竟然又喊得中气十足了。   而且,因为时景陪着她在游乐园里嗨了一下午,原本对时景有些怕怕的小姑娘大概也觉得时景这个看起来很可怕的大人其实很有趣很好相处了,于是,双手分别拉着妈妈和时景一根手指的小萝莉态度也放开了,直接就撒娇的摇了摇时景的手指,“阿姨,去我家吧,我把自己的玩具屋给你玩!”   时景闻言挑了挑眉,“你妈妈请我吃饭我就去。”   小萝莉一秒看向陈容,大眼睛期待的看向自己的妈妈,稚嫩可爱的童声轻快道:“妈妈!”   陈容顿时失笑,揉了揉女儿因为玩得太嗨,显得有些凌乱却充满了朝气的短发,转头和时景小声笑道:“今天上午出门前特意用砂锅给你炖了小羊排,这会儿肯定已经脱骨、特别入味了,我和保姆说了,看时间把晚上的菜洗好放在厨房里,等会儿回去直接再炒两个菜,拌个凉菜和水果沙拉差不多也就齐活了。”   “那我今晚可就住你家了,学姐。”时景的态度也足够随意。   “好啊!”陈容笑得温柔极了,对此完全没意见,她在美国的朋友不多、关系密切的人就更少了。   这么些年过来,当初她肚子里怀着明心度过的最为煎熬的一段时间里,她的博士导师帮了她太多,不然的话,她甚至可能无法坚持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除此之外,也就只有时景一直在明里暗里不顾后果的伸手帮她了。   “阿姨和我睡!”陈明心小萝莉蹦蹦跳跳的说道,表现得极为热情。   时景不以为然,陈容却是笑着和女儿解释道:“你的小床太小了,时景阿姨睡不下,还是等明心以后长大了吧!”   “好吧_”小萝莉拉着妈妈的手,迟疑的点了点头。   晚上,对着陈容亲手做的一桌美味珍馐大快朵颐之后,家里的保姆收拾碗筷,陈容抱着吃饱喝足后,因为玩了大半天,消耗太多体力,这会儿一早就上来困劲的女儿回了卧室,去哄孩子睡觉了。时景则是拎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借用了陈容在楼上的书房,很快便静下心来,继续忙自己工作上的事情。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陈容过来,轻轻的敲了敲自己书房的门。   “请进。”时景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   “又在加班呢……”把孩子哄得睡着之后,又陪了女儿一会儿,陈容才转身去厨房,替时景热了杯鲜牛奶端上来,“打扰你工作了吗?”   “没事,就是在看些资料而已。”时景说着,已经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直接合上了,她身上接过陈容端过来的牛奶,稍稍试了下,感觉有些烫,慢慢的抿了一小口之后,轻轻的舒了口气,“谢谢学姐。”   陈容坐在旁边,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时景,你和傅子鸿,最近没怎么联系吧?”   时景手上的动作一顿,继续喝了口牛奶,这才漫不经心道:“是啊,有两年没联系了吧!”   “……”陈容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轻声道:“你们就这么分开了?”   时景面容平静的点了点头,虽然眉眼间闪过了一丝淡淡的怀念,但是,更多的还是足够洒脱的波澜不惊,“都是两三年之前的事情了,早就分了。”   陈容单手托腮,轻轻的趴在书房的桌上,她的长相极其温婉又漂亮,就算这么随意的一个姿势,透露出的也是气质文雅的慵懒风情。   过了一会儿,陈容才轻声说道:“其实分了也好,傅子鸿他们那种家世背景……”   后面的内容,陈容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那朵淡淡的微笑里,带着种说不出的平静、苦涩和怅然。   时景知道,陈容会这么和自己说,其实是她自己的前车之鉴。   当初,时景认识傅子鸿,和认识陈容,其实是差不多的时间。   她也是到了后来,才知道,其实傅子鸿和陈容其实早就认识了。   陈容其实是一个非常聪明又通透的女人,时景觉得,她身上唯一的弱点,可能就是太心软了——对自己相恋近十年的第一个男人的第一个孩子心软,然后又对孩子的父亲、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心软。   当初,时景给陈容修了几次保险丝、灯泡,等她们特别熟了的之后,时景和傅子鸿也恰好正处在热恋之中。   当时,陈容其实就旁敲侧击的告诉了时景很多事情,但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明确的说过哪怕一句劝时景分手的话语。   但是,为了避免时景重蹈她的覆辙,她只是用自己一个过来人的经历,甚至狠心掀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来提醒时景,保持冷静,不要因为热恋之中的一时冲动,毁掉自己的生活……   陈容自己告诉她的故事,再加上时景从傅子鸿、以及顾全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中,零零散散获悉的一些片段,就像是在完成一副拼图一样,最终的画面终于拼成时,也将一个本来那么优秀的女人,却一生都被初恋的那个男人毁掉的残忍的故事揭露开来……   “付德泽还在打扰你的生活?”时景的脸色沉了下来,一向冷淡到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带上了特别明显的厌恶表情,轻声和陈容说道。   陈容趴在桌上,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时景。陈容的眼睛是那么明媚漂亮,却早就被不幸的经历磨得没了当初灿烂的光。   她沉默的轻叹了口气,“也还好吧,尽量就是我不理他,反正他也只是受不了我身边有别的男人,女儿我自己养,他非要坚持,总不能真的不让孩子认自己亲爹,只是我不见他的话,他还能消停一些。”   时景很想反问一句,凭什么?那个男人虽然抗争过了,然后最终还是被家人逼得在国内结了婚,既然已经这样了,还对已经分开的所谓初恋真爱死抓着不放,那个男人到底是在恶心谁?   可是,想想上次陈容终于谈了个合得来的美国男朋友,反正美国人也大多都不在乎女朋友身边带的这只小拖油瓶,结果,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的付德泽跑过来大闹一通,又是威胁那个美国男人,又是把孩子作为砝码的纠缠陈容,直到把陈容和那个美国人彻底搅黄了,才肯罢休。当初付德泽搞出来的这些事情,只是想起来,时景就被恶心得不行。   “人渣……”时景声音很低的说道。   陈容笑着摇了摇头,有些叹息轻声说道:“别提那个男人了,我自己都努力当他不存在。我知道你是在替我抱不平,不过,时景,在他身上,我真的太累了,我只想当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这个人,连再去恨他都不想。”   时景微微拧了拧眉,很快便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直接打岔把这个让人不舒服的话题重新扯开了,只是在心里暗自盘算着,付德泽在国内那个圈子里的对手仇家……   翌日一早,陈明心小萝莉还在呼呼大睡,时景连早饭都没吃,直接从陈容的面包机里拿了两片刚刚烤好的面包,随意的涂了些酱料,然后把煎蛋、培根和两根生菜一起夹在中间,陈容打过招呼之后,随手装进袋子里拎着放到了车里,便径自离开了。   她先开车回家,换了身衣服之后,又重新开车前往公司。   从陈容那里拿来的早餐,还是一直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才终于有时候就着咖啡一起吃掉了。   周一上午,纽交所开盘。   随着周六美国政府7000亿法案的出来,原本一片惨绿的大盘,总算是有了些许生机。   只不过,这点垂死挣扎,究竟能挣扎几天,就又是一个新的未知数了。   结果,还没等到当天下午,正在看最近国际国内新闻的时景就注意到,西方七国集团的其他成员国,显然对美国的金融救援计划并不热衷。   很快,丹尼斯从敲了敲门,步伐有些焦急的闯了进来,低声道:“boss,看七国集团的反应,把这个当成一个信号的话,恐怕,我们之前预估的接下来的局势,会出现问题。”   时景缓慢的点了点头,同样也轻声说道“三权分立的国家体系下,还有参议院、众议院背后的两党——所以说,就算经济危机已经爆发,也阻止不了政治上的继续扯皮。”   丹尼斯微微愣了一下,“boss?”   “叫停之前的全部计划!”意识到美国政府之间,在救市的具体执行上,恐怕还有得磨,时景当机立断道。   ·   另一边,原本打算借此机会大捞一笔的盛斯年和陈叶舟,在突然意识到美国政局的情势有些不太对劲之后,互相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样选择了暂时收手,只留下一小部分份额在金融市场中,继续试水。   两天后,wmi银行在华尔街人震惊到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凄凉倒闭,随着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将其接管,已经没有人会再去想,今后的wmi银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而随着步了lm公司后尘的又一家美国大型银行倒闭,人们怀疑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之前让他们信心百倍的7000亿法案上。   “政府决策反复,已经不只是决策失误的问题了。”盛斯年摇了摇头。   他原本以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对美国政府政策干预和调控手段抱有信心的人,至少表面上能够暂时勉强控制住金融危机的蔓延。   陈叶舟一边打电话,重新把资金回笼起来,一边忍不住的吐槽道:“心脏不好的人,真得禁不住被他们这么死命的折腾。”   盛斯年微微一哂,“现在的美国金融市场,比你脆弱的心脏更加弱不禁风,它已经承受不了半点波折了。”   对于时景、盛斯年他们这些本来就不是十分看好刚刚出台的这一法案能够挽救岌岌可危的美国金融体系的人来说,这段市场反常波动的时间,正是可以借机获取利益的黄金时间。   只可惜,包括盛斯年在内,虽然敏锐的觉察到了,接下来的市场恐怕会出问题,于是果断的放弃了之前的投资决策,但是,重新手握大量现金的他们,依然还是全都低估了政客的胆量。   ——就算是面临着全球性的经济危机,政客之间,该扯皮的时候,他们照样还是继续扯皮不误。   等到9月底,几乎是在华尔街、乃至全世界人不敢置信的哗然声中,美国参议院直接否决了白宫提出的7000亿法案,其效果之大,仿若核弹一般,瞬间便摧毁了整个美股。   “他们疯了。”看着自从1987年10月19日的全球股灾之后,再没见过这么惨的道琼斯指数的暴跌幅度,重新收拢资金并且放弃继续趁机捞一笔的陈叶舟悠闲的坐在沙发上,一边舒服的斜躺在那里戳平板电脑,一边摇摇头说道:“我看到,刚刚被7000亿法案勉强鼓励起来的市场信心,就这样顷刻间又毁于一旦了。”   就像是美国白宫用肥皂水吹了一个在阳光下极为绚丽的泡泡,结果,如同肥皂泡一样脆弱的美梦还没做完,参议院就充当了一把直接伸手把肥皂泡捅破的人。   低不可闻的轻轻“扑”的一声,全球的金融市场都要跟着炸了。   “美国的金融市场,今年算是彻底完蛋了。”盛斯年单手插兜,站在茶几旁边,笃定的说道,“就算明天众议院再积极的把7000亿法案挽回,已经崩溃的美国民众,也不会再相信他们了。”   “是啊,”仿佛没骨头一样舒舒服服的靠躺在沙发上的陈叶舟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胡乱点了点头,又轻轻叹了口气,“还好之前收手快,我好像又有时间让自己去休个假了。”   盛斯年扑哧一声笑了,“明天美国政府如果再有大新闻,你还回不回来?”   “看心情。”陈叶舟打了个呵欠,这几天的变故下来,华尔街不少人大概已经被美国政府参议院和众议院的角力逼得心脏停跳好几拨了。   就算身为一个没掉坑里的幸存者,陈叶舟回想起来的时候,都有一阵忍不住的后怕和心惊。   不过盛斯年没再理他。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他的左臂,现在基本上已经恢复好了,虽然下意识的还会自己注意避免用力,但是,简单的类似于吃饭、拿轻巧的小东西的活动,却已经变得极为平常。   因为政府信号的频繁变动,盛斯年也忙得顾不得其他,现在,终于偷闲一会儿,他用右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臂,却不知道多少次的忍不住想起来时景。   在深夜的医院里,她满含担忧的望着自己,眉眼间的关心和温柔,此番回想起来,竟是如此的生动。   想起她的手指如同一片羽毛般,无比轻柔的碰触在自己手上的手臂上,她低眸时发丝柔软的擦过他的皮肤,还带着令人心神一动的馨香,盛斯年的喉咙几乎有一瞬间的收紧,顿了顿,知道陈叶舟肯定还在收集别人的投资决策,让自己稍稍平复下来之后,盛斯年直接开口问道:“时景……她最近怎么样?”   陈叶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明知故问道:“你问哪个方面?” 第20章   盛斯年稍稍张了张口, 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叶舟已经“哎呀”了一声, 不等他的回答, 便抢先道:“不过我这里就只有时景最近的投资决策,你要是除了问她公司的决策外、还想问更多关于她本人的近况,我这里是没有的。”   “……”盛斯年心道,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看着好友懒得搭理自己的闭上了嘴,陈叶舟忍不住一乐, 故意道:“你想知道人家最近的情况, 你得问本人啊, 我天天在这里杵着加班,你跑来问我,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盛斯年瞅了他一眼, 摇了摇头, 没再说什么,倒是在心里盘算了下陈叶舟的提议。   旋即, 他看了一下时间, 拎起西服外套一边往外走, 一边说道:“我今天下午一点半约了医生,去做个复查,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吧!”   靠在沙发上的陈叶舟手里还拿着平板电脑,顿时抬起头来,微微挑眉道:“自己开车过去吗?你的手臂没问题吧,要不我陪你去,或者叫个司机也行。”   盛斯年笑着摇了摇头,稍稍活动了一下左臂,“修养了半个月,受伤的部位都恢复了,应该已经没事了,只是最后做个检查确定一下而已。”   陈叶舟这才点了点头,随意道:“那我等会儿直接去公司了。”   盛斯年“嗯”了一声,换好衣服,拿上车钥匙,刚要出门,沙发上的陈叶舟突然“哎呀”的叫了一声,“斯年,等等。”   “嗯?又怎么了?”盛斯年闻声回过头来。   陈叶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踩着拖鞋、举着平板电脑就走过来了,“你上次受伤,就是因为夜里遇到了飙车党超车抢道吧?”   “不止,他们还打远光灯逆行。”盛斯年补充,他从陈叶舟手里拿过平板电脑,一边低头看这条新闻消息,一边随口说道。   说实话,时景的那个司机开车相当稳,如果不是被飙车党的远光灯晃了眼睛,对方又开得太快,司机担心会和迎面过来的飙车党发生正面碰撞,也不至于突然之间踩刹车和急打方向盘,车后座的时景和盛斯年自然也就不会差点被从座位上甩出去了。   “有人把这群飙车党全部起诉了。”陈叶舟饶有兴趣的说道,“看看,是不是当初你碰上的那些?”   盛斯年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他的左臂尺神经位置磕在车门上,整个人疼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确实没太注意飙车党那边的事情,只是虚晃了一眼,隐约记得那辆逆行的汽车的型号。   “可能吧……”盛斯年说得也有些不太确定,“是同一个车型,颜色应该也对得上,车牌号我当时没记,后面直接去了医院,也就没有报警查那个路段的监控记录。”   陈叶舟微微一哂,显然,当时受了伤的盛斯年没顾得上这些,但是,和他一起的时景,却直接自己把这些事全都干完了。   “啧啧,”陈叶舟把平板电脑拿回来,拍了拍盛斯年的肩膀,“行了,没事了,你快去医院复查吧!”   盛斯年又看了一眼平板电脑上的新闻消息,眼神微动,若有所思,然后才瞥了陈叶舟一眼,转身出去了。   盛斯年比和医生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五分钟到达医院,结果,在休息室里稍作等待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时景竟然已经等在这里了。   他不由得微微一怔,“你……怎么会在这里?”   时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她今天的衣着打扮,又是盛斯年最熟悉的高领白色衬衣,袖口微微挽了起来,带着些微的慵懒随意,版型修身的设计,显得她身体线条纤细而柔美,再加上银灰色的及膝裙和同色的高跟鞋,以及领口处系了一个点缀的银灰色细缎带领结,整个人看上去极为优雅、精致,还带着种干脆利落的洒脱。   盛斯年能够猜到,时景这样一副ol的精致打扮,仿佛随时能够出入董事会高层会议的冷淡模样,她显然是直接从公司里赶着时间过来的,甚至没有来得及去换一身比较休闲随意的衣服和更舒服的平底鞋子——毕竟,以她之前私下里比较追求轻松舒适的衣着风格,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时景肯定会表现得更加随意许多。   “我上次问了医生,你的复查时间。”时景稍稍走过来,特别小声和盛斯年低低耳语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时景依旧是神色淡淡的平静模样,一副十分理所当然的样子,盛斯年听了,却是心中一动,不觉莞尔。   忍不住想起刚刚出门前,陈叶舟让他看的飙车党被起诉的新闻消息,盛斯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她自己看重的事情上,时景本来就是一个特别细心又妥帖的人。   如果说,盛斯年之前对时景的印象和了解,大多数还是局限于她在投资决策上显露出来的睿智而又极其果决的特质,那么,当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在自己身上的细心后,盛斯年的心中,仿佛一瞬间就被柔软又甜蜜的粉红色棉花糖所充满,诱惑着人忍不住的上前去轻轻的咬一口,温软又甜美,幸福又感动。   被自己心存好感的人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和在意,即使这个时候,盛斯年心里其实也十分清楚,时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能并没有想太多,她只是性格如此,自己因为她而受伤,所以她单纯的要为此负责,可是,她的每一个不声张、却做到极致的关切和在意,给盛斯年所带来的内心深处的愉悦,却是如此的纯粹和浓郁,让人几乎沉浸在她冷淡表情下如此无微不至的关切和温柔里,完全不想自拔……   很快,上次那个金发护士走过来,请他们两个人进到了医生的诊疗室。   时景陪着盛斯年,把复查的项目做完,一直等到医生微笑着宣布,他的左臂韧带部分确定恢复的很好,绝不会有任何问题之后,盛斯年只是微微的笑了些,礼貌的向这位骨科医生道了声谢,一直表情很淡的时景,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盛斯年回头的时候,正巧看到,她细致的眉眼间,神色似乎也有一瞬间的放松和舒展。   复查的这些检查并没有耗费很多的时间,盛斯年和时景并肩走在一起,从医院的电梯里出来时,还在互相闲聊了几句话。   “等下还要去公司?”盛斯年状甚不经意的和时景说道。   “嗯。”时景微微点了点头。   最近因为美国参议院和众议院之间的意见不统一,直接造成了政府重要金融决策的来回反复,华尔街的很多金融人士,就算没跳楼也有不少已经快要疯了。   时景虽然除了紧急叫停了几个投资决策、略微耗费了一些时间成本之外,基本没有什么明确的损失,但是,现在的美国政府针对美国金融市场的颓势,最终将会出台怎样的金融决策,哪怕最后的结果可能无力回天,却依然是所有人关注的重点。   再加上全球范围内金融危机的蔓延,世界各国的针对次贷危机和衍生的金融危机的应对措施纷纷出台,毫不夸6张的说,现在全球的经济局势每天都在发生可能让人意想不到的剧变,即将在巴西召开的、以应对这次的次贷危机和金融危机为重点议题的g20峰会也已经提上日程……   到了医院门口,一直在低声交谈的盛斯年和时景抬起头来,才意外的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外面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一场小雨。   纽约秋天的气候通常来说,是比较干燥的,不过,越是如此,越是一场秋雨一场寒,才半天不到的时间,气温仿佛已经骤降了好几度,门外的风吹进来,时景甚至清晰的感受到了一种含着湿润水汽的凉意。   她极其轻微的蹙了蹙眉心,下一秒,盛斯年刚刚搭在手臂的西服外套已经轻轻的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西服外套的面料柔软而舒适,隐隐约约还带着一种极其清淡、几不可闻的冷香。时景下意识的抬起头,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正好也微微垂下头,眼含笑意的望了她一眼。   “在这里等我一会儿。”盛斯年飞快的说道。   时景微微一怔:“嗯?”   根本没给她开口询问的时间,盛斯年已经大步流星的冲出了细密微凉的雨幕之中。   行人脚步匆匆的街道上细雨如丝,微小的雨点轻轻的落在男人墨蓝色衬衣的肩头、略微氤氲出一小片湿润的痕迹后,才能被人一眼察觉到。   时景的肩膀上还披着盛斯年的衣服,她就站在医院的门口,也不过就两三分钟后,盛斯年便重新回来,他的手里撑着一把从医院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买到的雨伞,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眼含笑意的朝着她招了招手。   时景一只手轻轻的按在自己身侧垂下的男人的西服外套上,稳步走到他撑开的伞下。   “你的车停在哪边?”盛斯年的声音依旧温柔而从容。   时景指了指不远处路边的临时停车位方向。   盛斯年一直替她撑着伞,陪她走到了那辆保时捷的驾驶座旁,等时景打开车门坐进去之后,他才稍稍退后一步,冲着时景挥了挥手,温和的说道:“你下午还要去公司,女孩子尽量别淋雨,小心着凉感冒。”   时景想要把他的西服外套还给他,盛斯年却再次轻巧的后退了一小步,摆了摆手,微笑道:“突然降温了,天冷,等下次吧!” 第21章   看到盛斯年转身离开之后, 坐在驾驶座的时候,才披着那件西服外套, 一路开车回了公司。   不过, 在地下停车场把车放好之后,时景却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将这件西服外套整齐的折叠好,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这才拎着包打开了车门。   时景从电梯里出来时,正好碰见还在泡咖啡的丹尼斯, 她略微停下脚步, 端详了一会儿丹尼斯的脸色, 这才说道:“昨晚没休息好?”   丹尼斯郁闷的点了点头,他的眼睛下面有些明显的黑眼圈和暗沉。   “我的邻居,三更半夜爆发了激烈的吵架, 似乎还动了手。”丹尼斯痛苦的呻|吟道:“等警察过来的时候, 那些警铃在夜里就更可怕了。”   “那你早点回家去休息吧!”时景平静的说道:“我猜,在正式的法案出台之前, 还会有几轮意见反复, 这段时间, 我们静观其变就好,最近金融市场的波动太频繁,风险控制也几乎变成了一个笑话,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没必要亲自下场了。”   丹尼斯也不矫情,干脆的点了点头,提神的咖啡也不喝了,转身就端着咖啡杯回了他自己的办公室,打算收拾东西下班回家。   时景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倒是不慌不忙起来。   她把手里拎着的包随手放在了招待客人的沙发上,去里间的休息室找了件以前留在这里的小西服外套披上。   时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细雨蒙蒙,不远处的高楼大厦,仿佛被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迷蒙灰调,充斥着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在水雾弥漫中,瞬间变得如同印象派的油画般,色彩晕染而迷离,然而,这幅画卷中,却隐含着世间最凶猛的猎手,衣衫鬓影、风度翩翩的人类,在这里谈笑间,却完成了最凶猛的厮杀……   时景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稍稍开了一点窗,携着湿润水意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浅浅的凉意令人顿时精神一振。   时景手上动作利落的键入电脑的锁屏密码,然后继续看自己中午去医院守株待兔前,还没有看完的重要分析资料。   另一边,回到自己车上的盛斯年却是从容不迫地收起了刚刚买来的那柄伞,因为心情愉悦甚至还有些莫可言说的亢奋,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选择了过去陈叶舟那边。   --人的心情太过愉快的时候,也总是忍不住想要炫耀一把的。   陈叶舟的办公室里,一个数据分析师刚刚把话说完,还没来得及转身,盛斯年就已经走过来推开了门。   听到声音,那个数据分析师下意识的回头。   “嗯,你怎么来了?”陈叶舟示意那个数据分析师可以离开了,直接就站起身走了过来,他略微仔细的打量了盛斯年几眼,很快便发现,他的衬衣上肩头略微被雨丝晕染湿润留下的些微痕迹。   陈叶舟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微微眯起眼睛,“被这种小雨给淋到了?你的外套呢?”   盛斯年瞥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他直接走到了沙发上,舒服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之后,又忍不住的主动开口说道:“我遇到了时景。”   “哦,给她了,我懂了。”陈叶舟毫不意外。   “你懂什么?”盛斯年又是微微莞尔,带着几分愉快、几分笑意,似乎还有几分故意的张扬和招摇,“她--特意跑到医院去等我的。”   “哦,”陈叶舟冷静的分析道:“给你报销医药费吗?毕竟是因为她才受得伤不是。”   依着时景的助理,上次在酒吧里遇到的安格叫做丹尼斯的作风,如果今天医生可以直接把账单开出来,那么,时景今天绝对就能直接拿出一张□□来,替盛斯年给刷了。   原本是来炫耀的盛斯年,被自己的损友给哽了回来之后,依然心情愉快的哼了两声。   “……”一个事业有成、绅士温雅、但是在工作中又说一不二甚至有些独断专行的成年男人,以前也不是这么个让人觉得特别腻歪的画风的啊!陈叶舟挑了挑眉,都懒得说他幼稚了。   恋爱中的人智商自动下降百分之五十,现在,陈叶舟觉得,还在可怜巴巴的单恋的男人,智商恐怕会下降得更多!   ·   两天后,美国参议院的投票表决,成功的重启之前的7000亿救市方案,并且,还进一步提高了7000亿的额度。   然而,当之前事情一步步滑向深渊的时候,此时挽回的手再用力,恐怕也只是杯水车薪了。   面对爆发的次贷危机、以及可预见的经济衰退,美国公众沉浸在巨大的惶恐不安之中,即使这个新法案的出台,让很多人稍稍松了口气,但是,之前政府的数度改口,还是让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的美国公众们,变得碰见任何难辨真假的问题,都是一惊一乍的,面对刚刚出来的新政策新闻,很多人对其甚至产生了一种近乎麻木的心态。   同样因为之前政府态度的反复,更加看重长远利益的时景,本来就不是什么明显的风险投机爱好者,打定主意之后,她更是下定决心避开这波看上去有了些许活力的行情。   回到家中,时景养的那只亚马逊大鹦鹉,依然高呼着“talkwithme”的口头禅,扑闪着漂亮的翅膀,从楼上的窗户里飞扑着跳出来,然后冲着自己的主人呼啸而来。   时景动作飞快的打开家门,她的包带挂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有些随意的摇晃着。   时景双手并在一起,接住了这只最近似乎有些兴奋得嗨过头的大鹦鹉,轻轻的摸了摸大鹦鹉的头毛之后,时景还在忍不住的思索,是最近大鹦鹉阿妹看的电视剧比较热闹好玩吗?   等时景洗完澡出来,正散着略微有些湿润的长发,站在鸟架旁,她一边听大鹦鹉阿妹扑闪着翅膀自嗨的唱着最近比较火的一首流行歌曲,一边慢条斯理的给它剥瓜子,然后把大颗饱满的瓜子粒,直接一个个的喂给阿妹。   直到时景扔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亚马逊大鹦鹉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唱歌,除了唱到后面,直接转成去哼哼时景的手机铃声以外,基本没别的毛病。   时景拿过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标记着干洗店的电话号码,很快便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我是时景。”   听着干洗店的工作人员同她核对,那间男士西装外套干洗过之后,直接打包送去的地址,时景语气平静的“嗯”了两声。   时景很快便挂断了电话,回到正睁着圆碌碌的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大鹦鹉身边,轻轻的摸了摸它的头。   有人陪着玩,喜欢热闹的大鹦鹉瞬间又嗨了起来,这次它倒是没唱歌,而是习惯性的开始一鸟分饰两角的复述着经典的奥普拉脱口秀。   她甚至无心去想,盛斯年看到已经签过单的干洗店工作人员,把他的衣服送上门去之后,究竟会是怎样的表情。   现在的时景,虽然谈不上无事一身轻,但是,一直关注事情的发展,和亲自身涉其中,给自己、包括旁人带来的心理压力,还是完全不同的。   即使抽手的时景,现在完全是在以旁观者的心态,无比冷静的看着金融市场的崩盘。   毕竟,当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后福利消耗殆尽,资本主义国家固有的周期性经济危机就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往复。   在经济全球化、政治全球化的大背景下,经济危机一旦爆发,它的蔓延,就如同所有的历史大势一般,必将发生,完全不容阻止和改变……   在三番两次经历了狼来了的恐惧之后,美国政府最终法案的出来,虽然在执行上效果显著,但是,放在经济危机的大环境下,它对于刺激美国经济的复苏这件事上,收效可以说是甚微。   一周后,面对金融市场的剧烈动荡,各大央行开始接连降息,希望能够起到有效促进经济发展的效果。   随着令公众惊惶又麻木的十月过去,在巨大的绝望中,包括政府部门工作人员在内的大部分人,可能都已经渐渐接受了这次的经济危机正在不可避免的在全球蔓延。   萧瑟的秋风卷起干枯的落叶,随着冬日的来临,十一月中旬,g20峰会首次从与会各国的财政部长和央行行长参与,直接升级成了领导人峰会,随着领导人峰会的准时召开,与其同步的,还有在加拿大多伦多举办的非官方组织的金融论坛。   时景和陪同的丹尼斯在酒店住下之后,并没有直接休息,而是单独打了一个电话,然后,自己一个人走出了酒店,和人约好了在咖啡厅里见面。   李川身为顾全的亲表弟,也是傅子鸿、顾全他们那个圈子里,难得一个不走寻常路的跑出来经商的人,自从时景和傅子鸿分手、并且有意的淡出那个圈子之后,除了在美国这边留学经常遇到的李萌萌外,李川可谓是那群人里面,唯一一个和时景还时常有私人联络的人。   “时景姐,好久不见,”李川的身上,还带着些公子哥玩世不恭的意味,说话时嘴却很甜。 第22章   “好久不见。”时景和李川的眼神对视了一瞬。   李川很快便热情的招呼着道:“我们去里面坐吧, 慢慢聊。”   时景微微点了点头。   两个人纷纷落座之后,李川直接抬手招来侍者, 点完单之后, 才继续笑着说道:“时景姐, 最近怎么样?上次见你还是两年前了, 你总也不回去,我就听李萌萌说, 除了偶尔在留学生聚会上,她都没见过你几次, 工作很忙吧?”   时景神色淡淡的,语气却很温和, “工作也还好吧, ”顿了顿, 她才继续说道:“留学生聚会上,大多是萌萌他们那些学生啊, 我都毕业这么久了,也就偶尔有朋友在, 才过去玩玩。”   李川笑着“哎”了一声,“我也一直没什么时间出国来玩,没想到这次在这里能遇见你, 运气真好。”   时景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轻声说道:“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去参加美国那边的峰会。”   “人家是领导人会谈,我过去的话, 就是个四处帮忙打杂的。”李川顿时笑了起来,“那边政策导向比较明显,多伦多这边的话,应该是市场信号比较突出吧。”   时景微微点了点头,“毕竟这边的金融论坛,是非官方组织,大家一起聊一聊,交流的内容,也比较繁杂,碰见兴趣相同的,不谈工作,谈个人爱好,也没人会去管你呀……”   “所以我也喜欢这边,”李川声音愉快的说道:“更何况,来这里参加金融论坛,还能遇到时景姐你,我这一趟,来得就更值得了。”   就算知道李川只是习惯性的说漂亮话,恐怕这些话语,他自己都根本没当真,但是,至少在明面上,时景依然还是轻轻的笑着摇了摇头,“那我可真荣幸了。”   时景平时很少会露出笑容,倒不算是冷漠,而只是单纯的,情绪冷静,更何况,曾经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开心的、愉快的、纠结的、目瞪口呆的,时景从小到大,称得上是一路顺遂,而且,她的人生经历,其实称得上非常丰富,也许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体会她在大学的学生时代,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即使自己有意去回避,却依然无比绚丽多彩的时光。   正因为见得多了,当一切都归入平静之后,她曾经的那些情绪,仿佛也都随之抽离。   甚至于,就算是和傅子鸿之间,长达七年的恋爱之后,在无望的拥抱和等待中,分手这件事,其实也是时景主动开的口。   因为清楚的知道时景当初和傅子鸿分手的内情,人精一个的李川,表面上嘻嘻哈哈的,言辞热络,甚至还时不时的和时景说起以前的事情,但是,在这些话语之中,他却连一个字都不曾提及到傅子鸿。   ——即使,李川明知道,时景对傅子鸿的情绪中,可能心中怅然,复杂万千,但是,却绝对不会有怨恨这件事。   过了一会儿,侍者端着餐盘走过来。   时景和李川适时的停止了刚刚的话题,等到侍者把他们点的咖啡分别摆在了两个人面前,并且转身离开之后,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说道:“李川,我记得你是做实业的吧?怎么,最近开始对金融感兴趣了?”   一直和时景聊得各种热络的李川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却终于转了话锋,“哎呦”了一声,“时景姐,以前你都叫我李小三儿的,今天怎么这么见外了?我们才多久不见啊,姐,你这样我可就不干了啊——”   时景单手捂了下侧面的脸颊,哭笑不得道:“我这不是觉得,你这不是长大了么?”   李川闻言挑了挑眉,五官英俊,唇边仿佛还挂着一抹淡淡的坏男孩式的笑。   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时景也继续开了个玩笑,“再说了,虽然是非官方组织吧,但是,好歹也是汇聚各方精英的金融论坛,我要是在这里喊你一声三儿,你说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李川也是个混不吝的性子,除非有仇,他和任何人说话时嘴都特别甜,开起玩笑来就更是如此了,他单手拖着下巴,毫不在意的笑道:“姐,你喊我,我还能不应吗?”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李川已经把“时景姐”这个称呼里的“时景”两个字给去掉了,亲昵得仿佛是一家人一般,稍稍微妙的停顿了一下之后,李川半真半假的开了个玩笑道:“姐,我说真的,你就是当众喊我小三儿,我也肯定会应的。”   “……”只是一瞬间的微怔,时景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她脸上哭笑不得的表情变得更加明显了,不过,略微弯起的嘴角,也确实证明了,和李川这么漫无边际的瞎扯淡,但是她现在的心情其实很不错。   因为对时景的过去比较了解,两个人之前的交情也不错,虽然李川口口声声的说着两个人都有两年多没见过面了,不过,私下里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却是一直都没断过。   “不行,别跟我闹了,这么一会儿,给你搅和得,我都差点忘了,刚刚想和你说什么了。”时景冲着李川做出了一个“真拿他没办法”的无奈笑表情,使劲摆了摆手。   李川这才稍稍正色,嘴上却依然不拉下的说道:“金融论坛好几天的时间呢,有多少事情都来得及说,姐,等下一起去吃个饭呗?还有之后的晚宴,我在这谁都不认识,你可得带着我!”   明明是在开口邀请女伴,李川就愣是能用撒娇卖乖的口气,把这件事衬托得不带半点别样的暧昧意思。   “你都开口了,我还能拒绝?”时景语气轻快而温和的说道,事实上,李川也确实有底气、更有这个面子。反正,李川顶多就是把时景原定的男伴,她的助理丹尼斯的位置给顶了……   正巧在这个时候,盛斯年和陈叶舟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李川还在精神抖擞的开着玩笑,半真半假的和他“姐”时景闹,而时景,面对自己几乎已经渐渐淡出的傅子鸿、顾全他们那个圈子后,唯一一个还保持联系的李川这个人,也确实是显露出了难得的一面。   ——至少,不管是随便充数的陈叶舟,还是和时景有过几次往来的盛斯年,甚至于,还要算上已经给时景做了挺长时间的助理、并且将会继续做下去的丹尼斯,都从来不曾见过神色冷淡漠然的时景,竟然也会露出这样明显的轻松笑容,连同那些无比生动的表情。   “那人是谁?”陈叶舟几乎是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显然,他身边的盛斯年,在看到时景和李川说说笑笑的模样之后,整个人都如同被人打了一闷棍一样,直接站在原地不动了,他的眼睛远远的死盯着那边两个人之间的一举一动,仿佛整个人就不带走路这个功能了似的。   短暂的僵持了一瞬之后,盛斯年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的平静回答道:“你问我,我去问谁?他是谁,我怎么会知道!”   陈叶舟一听,就知道坏了,盛斯年这明显是对时景旁边的那个陌生男人有情绪啊……   朋友当久了,陈叶舟和盛斯年之间,其实跟亲兄弟也差不到哪里去,甚至于,因为足够的信任,可能比有些人家的亲兄弟之间还更加的亲近。   因为站的比较远,电梯门口这边的方向又多少显得有些偏,除非时景和李川特意往这边张望,否则的话,他们显然不会注意到,盛斯年站在这里半天没动。   反而是不远处酒店穿着整齐的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很快便意识到这边客人的不对头,连忙走上前来,语气温和的请问道:“你好,先生,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   陈叶舟笑着摆了摆手,“没事,多谢。”   那个酒店的工作人员,虽然明显还有些疑窦,但是,客人都亲自开口拒绝了,他便也没有继续停留,只是说了句:“如果有需要,欢迎您随时来找我,祝您愉快。”便又重新退回了刚刚的位置。   “行了,差不多就得了。”陈叶舟把手臂搭在盛斯年的肩膀上,姿态随意得完全配不上他那一身笔挺的西装,就这么哥俩好的拖着他往一边走,“你还要看多久?那个男人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要么现在就找个由头上去打招呼认识一下,要么就回头再去调查一下,参加这期金融论坛的人都有名单,东方面孔不会太多的,随便找找就能查到。”   “你说得对。”盛斯年的语气显得意外的冷静。   “嗯?”陈叶舟下意识的挪开手,愣了一下,忍不住道:“你要干嘛?”   “过去打个招呼,认识一下。”盛斯年语调轻快的说道,“你要不要一起来?”   陈叶舟:“……”   没等陈叶舟回答,盛斯年已经帮他做了决定,“行了,我知道你不去,待会儿见。”   盛斯年这一句“待会儿见”之后,陈叶舟一直等到午餐的时间,都没有把他给等回来。   百无聊赖之中,陈叶舟发了条短信过去——他还知道贸然打电话盛斯年那边可能不方便,“兄弟,你的‘待会儿’时间到了没?你现在在哪呢?” 第23章   过了大概五分钟, 陈叶舟才收到一条来自盛斯年的短信,里面只有简略的两个字:“吃饭。”   “???”陈叶舟直接发了一排问号过去, 他还在这边等盛斯年回来, 然后一起去吃午饭, 结果, 现在盛斯年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跑去跟时景吃饭了!?   出于对盛斯年的了解, 陈叶舟根本不用问,就知道, 盛斯年如果现在就在餐桌上,那么, 餐桌上肯定也有时景在, 就是不知道, 刚刚那个和时景说说笑笑的男人还在不在了,当然, 他猜测着,没什么意外的话, 估计也是在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刚刚听了陈叶舟的提议,直接就走上去和时景、以及李川打了个招呼的盛斯年, 才在三个人的餐桌上抽空回了一句,“那个人叫李川,我们三个人在吃饭,顾不上你了。”   “……”陈叶舟嘴角不由得一抽, 这抛弃兄弟时理所当然的劲儿啊!一个不动声色的女人,两个各怀心思的男人,这特么活生生的就是修罗场啊!   陈叶舟一边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一边打了个电话,盛斯年回第二条短信,显然不是为了告诉自己,他等会儿没办法和自己一起去餐厅了,而是为了让不在场的陈叶舟帮忙调查一下,那个叫做李川的男人的身份。   加拿大多伦多的十一月中旬,天气已经很冷了。   电话打过招呼之后,陈叶舟把自己的厚风衣外套搭在手臂上,直接从酒店的套房里出来,也没吃饭,直接趁着中午这会儿时间,从容不迫的乘电梯下楼,直接从这家酒店去了金融论坛的会场那边。   虽然是在多伦多,但是,比起人脉关系主要还是在国内的李川,常年活跃在华尔街的陈叶舟和盛斯年,和这次金融论坛举办方中很多人的关系,自然要比李川密切许多。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陈叶舟就把李川参加这次金融论坛时,主办方邮寄给他的邀请函信息拿到了。   从会场里出来,陈叶舟又给国内的朋友打了个电话,随便客套了几句,很快便让人帮忙将李川的一些信息调查了出来。   虽然不是什么公众人物,不过,身为一家大型公司的所有人,李川的很多个人信息,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甚至都不需要专门去查,网络上随便搜索一下,就能找到一大堆。   也就是涉及到他的家庭信息、还有一些关系好的亲戚朋友时,才会突然发现,再往下就根本没办法继续往下查下去了。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估计就算是一般人也能联想到,李川的家世背景是哪方面的。   本来查到这个地步,陈叶舟心里大概有了谱之后,自然也就不会继续往下查了,他也没想太麻烦自己的朋友,只是凑巧,国内的圈子其实就那么大,陈叶舟的朋友也算是有点身份,虽然和傅子鸿、顾全他们那个小圈子没什么直接的联系,但是,当初他们几个玩得好的那些人的身份,陈叶舟的朋友,心里大概也知道些。   他把李川明面上的信息一股脑全都发给陈叶舟之后,干脆直接又一个电话打了个过来,“叶舟,你认识顾全吗?”   陈叶舟想了想,“以前好像听说过,但是不太认识。”   “嗨,大概听说过就行,”陈叶舟这个朋友也不含糊,干脆利落道:“部队那个圈子里的,大院出身,全是军二代军三代什么的,我和他们也玩不到一块去,不熟,也就知道个名字。”   陈叶舟直接道:“这个李川,和你说的那个顾全有关?”   陈叶舟的朋友笑道:“表兄弟的关系,这么说吧,李川的亲妈,是顾全的亲小姨。他们俩差不多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和亲兄弟也没什么两样了。”   顿了顿,那个朋友继续说道:“李川是做实业的,青年才俊,他的很多个人信息,你上网一查都能查到,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也挺有意思,李川虽然是顾全他们那个小圈子里的吧,你也知道,像是这种小圈子,基本就是封闭的,外人也不可能混得进去,但是李川偏偏没走部队那条线,自己跑出来经商了,我和他算是打过几次交道,那小子心思多,但是特会做人,倒是也混得风生水起的。”   “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你了。”陈叶舟心中了然,又调侃着和朋友感谢了几句。   那朋友也没把这个当一回事,又不是什么多机密的事情,老朋友问到自己头上了,他也就随口这么一说,只是忍不住好奇道:“你不是一直蹲在美国吗?怎么突然想起问李川这个人来了,你一个玩金融的,和他一个搞实业的,我看你们这业务范围,也碰不到一块去啊!”   陈叶舟笑道:“你这次还真猜错了,我在多伦多参加金融论坛,结果在会场这边碰见李川了,要不然怎么会想起来问你呢?”   “哎?那可就奇了怪了,最近根本没听说李川的公司里要扩展业务啊……”那个老朋友还有些一头雾水。   陈叶舟却是眼神微微一动,把这点不合常理的地方记在心里,又打了个两句哈哈,这才挂断电话,放下手机。   就在陈叶舟一身劳碌命的替盛斯年这个损友在多伦多寒冷的冬季里四处奔波的时候,另一边,盛斯年却是和时景、李川一起坐在了餐桌旁。   李川要请时景吃饭是必然的,他这次会突然跑过来参加本来跟他关系不太大的金融论坛,其实就是因为,从他表哥顾全那里,听说了李萌萌告诉他,时景有了男朋友的事情。   ——说实话,看着自家表哥顾全那一副沉默、不露丝毫的平静表情,李川是嗤之以鼻的。   朋友妻不可欺这话,他是认的,不管男女,碰自己朋友的对象,这事到哪说出去都不地道。可是,因为傅子鸿家里特别挑剔,人家就想要个战友家闺女的原因,时景主动提了分手,然后那两个人没成仇人,也做不了朋友,反而成了仿佛互不相识的陌生人,过年过节都不会再打一个电话的关系。   事情都这样了,之前正好有一次碰巧了,姨夫和时景的导师、还有时景一起吃饭的时候,瞅着人家姑娘特别好,问问时景有没有对象,就差没把自己还单着的儿子推销出去了。   傅子鸿他亲爹讲究门当户对,时景那脾气,就算傅子鸿愿意为了她和家人斗争,时景也不可能跟他耗着。不过自己姨夫他不在乎这些啊,自己表哥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李川和时景本身也关系不错之外,他的确也还怀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只是,这种微妙的情绪,可能李川自己都形容不上来,让他坦白讲的话,估计也就只剩下自己其实是堪称抓耳挠腮的好奇,时景的新男友究竟会是什么样子了。   至于在李川和时景坐在咖啡厅闲聊的时候,盛斯年突然温文尔雅的出现,然后礼貌的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面对这种情况,时景只是有些稍稍的惊讶,都是业内人士,在金融论坛上碰到不奇怪,稍微有那么一点巧合的是大家竟然在同一家酒店里碰到了。不过,距离金融论坛的会场附近,高级酒店的数量同样有限,而且,东方人的偏好可能还稍微有点那么一致,这么一想的话,倒是也不算太过奇怪的事情。   而对于李川而言,本来见到时景的时候,没在他身边看到别的男人,他也就丝毫没提李萌萌碰巧撞见什么的那回事,好似真的就是和时景叙旧来似的。   结果现在,话说到一半上,正主好像就自己出现了。   尤其又都是中国人,语言相通,李川肯定更要装作热情,有意无意的随口一句,邀请时景的时候,顺带着也就邀请了时景在美国的朋友一起吃饭。   而盛斯年的内心深处,对李川这个能和性格一向冷淡漠然的时景谈笑自若,甚至还逗得她笑的男人,自然也是满怀戒备,当然,更多的还是男性生物在试图求偶时,对任何一个不管是不是真的对手、只看到人家的性别,就已经天生怀有的深切敌意……   就像是陈叶舟吐槽时所说的,三个人坐在一起,表面上言笑晏晏,谈笑甚欢,实际上,却是比修罗场还更微妙几分。   “姐,这位是……?”李川一边招待着两人落座,一边笑嘻嘻的好奇道:“给介绍介绍?”   不等时景回答,盛斯年已经笑容满面的主动开口,自我介绍道:“盛斯年。”摆明了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看见李川在那里缠着时景多说话!   撒娇耍赖这种事情,对时景来说,她不想跟你玩的时候,真的就是半点用没有。   坐下之后,时景自然也敏锐得察觉到了这两个男人之间若有若无的诡谲气息。   一开始的时候,时景还有些莫名,琢磨着这两个人不会早就认识,然后有点龃龉什么的吧,但是看盛斯年和李川之间的话语,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时景的眼眸微垂,明明置身其中,却仿若未觉一般,任由那两个男人之间刀枪斧钺,悄无声息的厮杀而来。 第24章   时景又眼神淡淡的瞥了那两个脸上都带着笑的男人一眼, 继续低头慢条斯理的吃自己的东西。   从纽约到多伦多这里的飞行时间很短,时景自然也就没有在飞机上就餐, 到了这会儿, 她是真的有点饿了。   既然那两个男人有精力折腾, 就让他们自己闹去吧!反正又折腾不到她身上来。   时景一边姿态优雅的慢慢吃东西, 一边时不时的抬头瞥一眼,只把这两个也不知道在搞什么的男人当成了吃饭时搭配的笑话。   李川的年龄比盛斯年稍小一些, 明明也是个青年才俊,不过, 却一直都是那种年轻气盛的味道,很容易就跟人打成一片, 他很爱笑, 笑起来时还有几分坏男孩的感觉, 他这次过来找时景的时候,也和往常一样, 带着些仿佛孩子气的随意,至少, 时景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完全没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私下里在一起的暧昧,以至于, 让时景这么谨慎的人,在和傅子鸿分手之后,直接不动声色的疏远了顾全等人,却一直还和李川保有直接的联系。   至于盛斯年, 基本就是和李川逆着来了,成熟、稳重,笑容温文尔雅,一派风度翩翩,做事的时候,更是恰当得体,永远充满了绅士风度——至少对时景的时候,他是如此。   时景是真不明白,这两个看似无关的男人,怎么会突然唇枪舌剑的掐上,或者,说他们掐上也不合适,毕竟时景还坐在旁边,当着正主,他们两个肯定还要维持自己的形象,便只剩下气氛诡谲和暗潮涌动了。   时景饶有兴致的看了看盛斯年和李川的餐盘,这两个男人忙着“说话交流”,一请客,一个凑热闹,结果,真到了餐桌上之后,却是几乎都没怎么动。   时景听他们两个人互相旁敲侧击外带不经意间挖坑的话语,听得简直啼笑皆非。过了一会儿,时景终于放下刀叉,用餐巾轻轻的沾了沾嘴角,正巧,她直接坐在椅子上,低声接了个电话之后,便径直起身。   还在互相盯着对方的李川和盛斯年同时一惊。   “姐?”李川下意识的抬头。   “时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盛斯年则是略含关切的问道。   “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是一见如故。”时景似笑非笑的看了这两个男人一眼,慢条斯理却又理所当然的平静道:“我有事先失陪了,你们慢慢聊。”   时景完全没兴趣挖掘,这两个男人之间到底在耍什么花腔,答应李川的午餐,她已经吃完了,金融论坛明天正式开始,她也该去做点正事了。   李川和盛斯年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是谁都没有想到,时景竟然会直接把他们两个人扔在这里。   而且,为了维持刚刚“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的场面,他们两个还谁也不能直接说没这回事,然后继续跟着时景走。   盛斯年还有一瞬间的沉吟和迟疑,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做,李川却是眼珠一转,想到了自己之前跟时景说的,晚宴一起的事情。   “姐,明天的晚宴你得带着我,好多人我都不认识!”亲自过来参加金融论坛,却不认识这里的很多人,李川着根本就是连最基本的准备都没做,而以他平日里行事的风格,这种没把握的事情,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坐在旁边的盛斯年,眼神里顿时闪过了一丝微妙的神色,他略微谨慎的打量了李川一眼,心中有些微微的不安。   正常情况下,第一次来参加金融论坛,没和与会的很多人打过交道不奇怪,但是,完全不“认识”这些人,就有些反常了。毕竟会在这里的,基本都是金融圈子里有些身份的人,像是李川这种反应,才是最不可思议的,他有些突兀的冒出来,就好像是个突发奇想跑来看热闹的外行人一般。   念及此处,盛斯年的眼神微垂,他忍不住在心中念叨着,陈叶舟那个家伙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帮忙调查一下李川的身份,竟然一直都没动静了……   时景同样是心中微微一哂,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微微颔首,“好。”   随后,她又向着盛斯年的方向,礼貌的点点头示意,旋即便转身离开。   看着时景的背景一直消失在转角绿植后面的电梯前,仍旧坐在餐桌旁的盛斯年和李川才不约而同的收回了视线。   按照常理,时景都离开了,这两个根本没有任何交情、甚至他们之间还弥漫着若有若无敌意的男人,自然也该分道扬镳了,然而,他们两个这会儿反而默契十足的不动如山起来。   “初次见面,久仰大名。”李川把手里的刀叉扔在餐盘里,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声响,他坐直了身子,盯着盛斯年的眼睛,慢条斯理却又意有所指的说道。   盛斯年心中微微一动,这话就有意思了,他——知道自己。   盛斯年微微弯起嘴角,漫不经心的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锋芒和审视。   不过,比起李川的年轻气盛,比他也没大几岁的盛斯年,却终究还是内敛成熟了许多。时景不在,他却依然微笑着,有意无意的哽了李川一句,“时景之前没和我说过你,不过正巧今天遇到了,认识你很愉快。”   一句话就故意暗示,时景和他关系很近,但是又明确的指明了,李川对时景来说,恐怕并不重要,至少,她从来不曾和盛斯年说起过李川这个人。   “……”李川一点也不愉快,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对上盛斯年如此“真挚”的笑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方刚刚当着时景的面,和自己针锋相对的时候,恐怕,未尝没有示弱的味道。   李川自己平时喜欢扮巧卖乖,但是,就如同同性相斥一样,他平生最讨厌这种装模作样的心机婊……   至少,在他的朋友圈子里,傅子鸿从来有一说一,表哥顾全也是个直白的人、当然,碰到时景和傅子鸿之间这种有些不好说的话他直接就装没这回事,还有李萌萌那个小丫头,也是个竹筒倒豆子贼干脆的性子。   李川和盛斯年都在耐着性子继续闲聊,继续面带笑容、心里却恨不得把对面那个讨人嫌的家伙给丢出去。   好不容易,这顿让人物胃疼的饭吃完了之后,李川转身,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盛斯年也面无表情的回到了自己的套房里,就看到,陈叶舟直接叫了酒店服务,午餐摆了一桌子,旁边的笔记本电脑里,还在放好莱坞电影……   “哟,终于舍得回来啦?”陈叶舟先按了一下暂停键,这才抬头和盛斯年说话道。   盛斯年拉开旁边一把椅子,实话实说,“这顿饭吃得——看见那个叫李川的我就胃疼。”   “你不是去看人家时景的吗?”好兄弟之间,说话就是这么直白,陈叶舟瞅了盛斯年一眼,一点也不同情他,甚至还不知不觉间往盛斯年心口上插了把刀。   盛斯年嘴角一抽,“时景吃完,说有事,就先离开了。”   “哎?”陈叶舟稍稍一愣,“这么说,她和李川的关系,也就那样啊,挺一般的。”   真要是许久不见的好朋友,怎么可能这么连几句话都不多说。   “李川到底是什么人?”虽然陈叶舟刚刚这句话,听了心里挺舒服的,但是,盛斯年还是更关心这个问题。   “就是太*子*党那一圈的呗!”陈叶舟耸了耸肩,“他搞实业的,各种关系也主要都在国内,李川这次来参加什么金融论坛,就有些不对头了。”   盛斯年闻言,却是眉头皱得更紧了,“时景的家世背景——她应该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   不像是李川,姓氏随意,名字也随意,随便一找,全国各地不知道重名重了多少,而时景这个名字,相对而言,就小众多了。更何况,“时”这个姓氏也不算太常见,考虑着年龄差不多的,国内明显就有一个经商的时见铭,稍微那么注意一下,时景的家世出身,盛斯年其实也就知道得差不多了。   “她是。”陈叶舟却摇了摇头,微微一哂,“李川他们那个小圈子有多封闭多排外,你也知道,外人想进去,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讨好奉承人家都不稀得理你的那种。偏偏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她的家世,和那个圈子,全然无关——”   在这种情况下,时景是怎么和李川这么熟的,就很值得思考了。陈叶舟也没继续往下说,他知道,盛斯年肯定能想清楚。   盛斯年坐在那里,慢慢的捋清了自己的思绪。   李川、顾全他们那个小圈子,封闭而又排外,时景最初作为一个外人,可以顺利的融入其中,无非也就只有一个身份——李川管她一口一个“姐”,那么,和时景有关系的,肯定不是李川,而是某个比李川年长的人。换言之,她和他们那个圈子里的某个人,是大家众所周知的情侣关系,不是外面那种随便玩玩的女人,而是那种敢放在朋友长辈都知道的明面上、甚至是未婚妻的正式身份。   “和那个圈子里的人,在他们的关系已经人尽皆知的情况下,分手了却愣是没翻脸,”陈叶舟啧啧的摇了摇头,“斯年,时景这个女人,恐怕远没有你一开始想象的那么简单,反正,我是建议你慎重。” 第25章   听了陈叶舟的话语, 盛斯年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凝重和迟疑, 他反而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时景并不是很爱笑的人, 甚至于, 在盛斯年的记忆中, 她的表情,总是冷冷淡淡的, 并非是别人欠了她几百个亿的那种不舒服,而是一种情绪十分漠然、仿佛很多事情, 都已经不足以让她产生心情波动的过分冷静。   十足的沉静冰冷,却无端的让人为之心动。   想起那天从医院里出来, 在漫天的湿润雨幕中, 她微微低垂着眉眼, 神色平静却无比柔软的站在他撑开的雨伞下,从背影上看去, 仿佛他们两个人都随之成为了一体般。   只是想起当时的场景,盛斯年的心中, 便忍不住的浮现出一种极其甜蜜的柔软感觉。   时景显然并不习惯于依赖别人,她已经表现得足够聪明和强大,但是, 对于自己喜欢的人,盛斯年的心中,却充满了想要保护她、陪伴她,想要握着她犹带几分冰凉的手指, 一路走下去的绮念……   陈叶舟谨慎的瞅了他一眼,“你干嘛?吃错药了?”   盛斯年笑着摇了摇头,干脆利落道:“没有。”   “这个话题很好笑吗?”陈叶舟不解。   “我只是又想起了时景。”盛斯年不由得微微莞尔。   “……”陈叶舟被他噎了一下,这波狗粮吃得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时景之前,肯定和李川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关系十分密切。”陈叶舟忍不住的再次提醒盛斯年这件事,换言之,时景的那个前男友,身份肯定不简单,而且,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人尽皆知的地步。   “是啊,都已经人尽皆知了,结果最后还是分手了,还需要我去特意感谢他不成?”盛斯年舒服的靠坐在椅背上,态度悠然的说道。   其实,陈叶舟的所有担忧,他心里都十分清楚,甚至于,单看李川这次的反应,盛斯年其实还很有些怀疑,时景的那个前男友,恐怕就连分手这件事成为了既成事实以后,依然对时景怀有某种程度的在意,否则的话,李川对时景的态度,不应该是这样……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分手之后再去做朋友,不能说全无可能,但是,很大程度上,这件事发生的几率,都非常、非常的低。   人的感情这种东西,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如果不是撕破脸的那种惨烈,刚刚分手的时候,更是最容易沉浸在过去美好的回忆和留恋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很多时候,其实两个人再见面都成了尴尬。彼此之间毫无芥蒂的重新坐在一起,那得需要多少年的时光岁月来抹平?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别故意扯偏话题啊!”陈叶舟忍不住的拧眉瞪他。   “知道,可是已经晚了。”盛斯年的态度十分坦然。   陈叶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嗯?”   “要是一开始就没遇见,时景没有不小心碰了我的车,我也没有收下那张便笺,更不曾打电话把人家的助理招惹来被人家看一场笑话——”盛斯年想了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那突然的没事找事,车被撞了一切就交给保险公司去处理,后面的这一切的,当然也就不会发生。   可是,就仿佛冥冥中注定了一般,她曾经有过一个身份地位都如此显赫、甚至可能在分手后仍对她念念不忘的前男友,但是,那个男人依然还是错过了她。   而他自己,也在陈叶舟难得抖机灵看热闹的撺掇下,拿起了那张当初怎么看怎么像是赏金女故意搭讪、用口红留下的暗示意味太浓的便笺,才会和她遇上……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在和她所有的相遇发生之前,”盛斯年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微笑着说道:“我绝对不会去招惹时景这样的女人,可是现在,叶舟,你和我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那个女人,喜欢得不由自主,不可自拔。   “……”陈叶舟沉默了一会儿,顿时绝望道:“行了行了,我明白了,你不用说了,什么晚了没晚的,盛斯年,反正我知道,你算是彻底完了。”   “甘之如饴。”盛斯年忍不住又是笑,笑得陈叶舟都恨不得糊他一脸的时候,顿了顿之后,他突然又有些闷闷的郁闷道:“我倒是想早点完了,可是,你不觉得,你刚刚和我讨论的这个话题,都太乐观了吗?”   以前的时景怎么样,盛斯年不够了解,但是至少,现在的时景,冷静而漠然,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打动的。   就算盛斯年有信心,但是,在成功打动她之前,他表现得再怎么信心十足、理所当然,那也是为了刺激李川,顺便给别人看的,幼稚得就仿佛是动物里争宠的雄性生物一样,试图先行逼退、骗退其它竞争者,来提高自己被选中的希望……   陈叶舟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顿时一脸冷漠的“哦”了一声,不想搭理这个家伙。   眼看着陈叶舟又开始放笔记本电脑上按了暂停键的那部好莱坞电影,盛斯年走过去,直接按下了屏幕,认真的问道:“李川的详细资料呢?”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陈叶舟斜睨了他一眼,直接扔了个U盘过来,然后挥了挥手,示意盛斯年快走,别耽误他吃饭了。   盛斯年接住U盘,扑哧一乐,故意道:“我下楼去给你买单,就当请过你吃饭好了。”   “……”陈叶舟不想理他,真不想理他了。   ·   李川一个电话打给自己的表哥顾全,也不管算上时差国内现在是几点。   三秒钟之后,手机直接被自动拒绝了。   李川难以置信的把手机从耳畔拿到面前,“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的提示音还在一遍遍的重复,李川嘴角一抽,在心里默默的诅咒了好几句,活该顾全这么大年纪还是条没人要的单身狗,然后狠狠的按断了电话,转而打给了正在美国留学的李萌萌,打算再问点“敌人”的详细情况。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然被那个时景“现男友”的男人一脸小人得志优越感的压制着,李川的心情简直太憋屈了……   李萌萌虽然立刻就接电话了,但是声音却压得很低,“我还在上课呢,干嘛?不重要的事情我就先挂了。”   “非常重要,”李川直接道:“和时景姐有关,关乎到咱哥的人生未来,你说重不重要?”   顾全一直藏着的心思,除了李川这个从自己姨夫那里察觉到不对头痕迹的心机婊之外,包括李萌萌、傅子鸿他们根本谁也不知道。甚至于,就连顾全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个从小一块玩的表弟,他是真没白疼,遇到事的时候,那可是真向着他,什么傅子鸿、许越这些兄弟都不管用……   李川个暗度陈仓的货,明明说的其实是他亲表哥顾全,但是,这句话听在李萌萌的耳朵里,自然就当成了他是在说傅子鸿。   很多女人大概对爱情天生充满更多的美好向往,即使那根本就是别人的爱情,他们感动也就罢了,但是,说白了,和他们的生活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至少,李萌萌这丫头就是这样。   听到李川颇具蛊惑意味的话语,之前一直被顾全用“你懂什么啊”或者是“大人的事情,你个小丫头片子别往里掺和”等话语堵回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和她探讨这个问题了,李萌萌顿时也来了精神,压低声音道:“稍等,我马上就出去!”   ·   丢下李川和盛斯年那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之后,时景直接找到了刚刚给她打电话的丹尼斯。   “嗨,丹尼斯。”时景走过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助理还在和人打电话。   丹尼斯一时间不方便说话,便只是转向时景,点了点头示意,同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   时景微微颔首。   很快,丹尼斯放下电话,走到时景身边,低声同她解释道:“Boss,刚刚是金融论坛主办方的电话,邀请你现在过去。”   金融论坛明天才正式开始,现在主办方邀请其中的一些重要人物一起坐一坐,聊一聊,估计也就是为了明天金融论坛正式开始的时候,稍稍控制一下话题的方向。   就像是时景之前和李川说的那样,金融论坛是一个非官方的聚会,出现在这里的人,除了特殊情况,基本上全都是金融界的业内人士,他们也许无法影响政府的决策和市场的走向,但是,这里却充满了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的聪明的投机者,因为身处其中,所以,在民众们还惶惶不安的时候,这些人可能更早的看到了崩溃的市场中,未来利润的流向……   “走吧!”时景的态度十分随意,她本来就不是特别喜欢出风头的人,即使现在提前知道的明天金融论坛的核心话题,其实终归还是跑不了围着这次的次贷危机和次贷危机引发的金融危机转,但是至少也可以和其他被邀请的人,先互相聊一聊,大概了解一下别人的打算。   “对了,丹尼斯,明天的晚宴,我在国内的一个朋友过来了,他会充当我的男伴。”时景突然说道。   “啊?好的。”丹尼斯点了点头,身为一个全能的助理,丹尼斯平时也没少陪着时景参加各种晚宴、酒会。相较之下,倒是老板那个国内朋友的身份,更让他觉得有些好奇…… 第26章   时景和丹尼斯到达会场的时候, 即使金融论坛还未正式开始,但是, 在场的名流之中, 却已经在弥漫着汹涌的暗流。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很快便走上前来, 笑着和时景聊了几句, 然后又帮忙介绍了一下已经等在这里的几位客人。   时景和自己认识的人打了个招呼,对于之前没什么联系, 只是有所耳闻的人,也只是互相礼貌的微微颔首示意。   一开始, 时景还饶有兴趣的听着那些人之间的话语,然而, 过了一会儿之后, 隐约察觉到了一股似乎含着淡淡的敌意的凝视之后, 时景抬起头来,毫不避讳的和那个人对视了一眼, 片刻之后,赶在那个人仓皇的避开视线之前, 时景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怎么真诚的冷淡微笑,冲着那个人举了举杯。   随后, 大致弄清了主办方的意图之后,顿时失去了其他兴趣的时景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丹尼斯则一直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   “那个人对我有敌意。”时景的声音很轻,慢条斯理的同丹尼斯低声交流道。   “一个人品堪忧的失败者, 他对所有不曾摔到之前次贷危机的大坑里的‘幸运儿’,都抱有非常大的敌意。”丹尼斯的话语,鲜少会这么刻薄。   时景略微被自己助理的这句形容勾起来一丝的兴趣,“哦?”   “我早就认识他了,威廉斯·米勒,一个狂妄自大的跳梁小丑!”丹尼斯简单的低声同时景讲述了一个自己在成为她的助理之前,上一家金融公司里,自己是怎么和空降的老板的侄子怼起来的故事。   ——对方根本不是正经的继承人,竟然也能干出为难公司里优秀的年轻职员的事情,相比之下,与其说是对方和丹尼斯过不去,时景其实更倾向于,是那时候的丹尼斯太过锋芒毕露,有公司里的老人借着那位空降的威廉斯·米勒少爷的手,在排除异己罢了。   只不过,这种猜测就没必要和丹尼斯说了。   时景略微迟疑了一下,反而忍不住挑了挑眉,神色变得有些玩味起来,“这么说的话,我还应该感谢他,让我得到了一个这么出色的助理。”   被自己的Boss这么明着夸奖,饶是一直性格直爽、对于各种赞美从来都是坦然接受的丹尼斯,在此前就了解过大多数中国人较为内敛的性格后,一时间都露出了有些欣喜的神色,甚至还有些惊讶的看向时景。   时景冲着他轻轻的摆了摆手,做了个安静的动作。   丹尼斯一开始还有些不解,不过很快,听到耳边的声音之后,他更是紧紧的闭上了嘴。   “和丹尼斯站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威廉斯·米勒刚刚被时景远远的举了下杯,对于简单气质清冷而独特的东方美人一瞬间的惊艳之后,想起时景眼神里冰冷到无机质的光,威廉斯·米勒就有些止不住的心悸,旋即便是被那个女人微笑着无声的轻蔑嘲讽的懊恼和愤恨。   “Sery,中文名字时景,一位判断力非常强的华尔街新贵,之前,很多金融大鳄都在招揽她,但是,她似乎更倾向于自己单独行事。”旁边有人似笑非笑的帮忙回答道。   “哦,丹尼斯那个家伙,就在给这样一个在华尔街没有任何根基的外来者打工——”得到了一个比自己预想中还要单薄的答案,威廉斯·米勒顿时嘲弄的笑道。   丹尼斯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时景却一把拉住了他,在他的面前轻轻的摇了摇一根手指。   威廉斯·米勒距离这里的位置十分近,她和丹尼斯能听到对方的话语,威廉斯·米勒自然也能听到他们,所以,这个时候,时景一个字都没说。   比起丹尼斯的气愤,时景表现得堪称悠然自得,她一把拉住了丹尼斯,一个眼神让他安静下来,一直等到威廉斯·米勒和另一个人私下里说完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讽刺话语之后,才轻轻的松开了手,漫不经心道:“别激动,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我记住他了。”   丹尼斯强压下火气,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时景依旧稳稳的坐在那里,冲着自己的助理丹尼斯示意了一下,丹尼斯有些迟疑的稍稍弯下腰来,受宠若惊到还有些精神恍惚的看着自家Boss伸手,轻轻的帮他理了理刚刚被她扯得有些变形的衣领。   “一出闹剧而已,别放在心上,去吧!”时景冷淡而精致的面孔上,依然没有什么笑容,声音却稍稍柔和了几分道。   丹尼斯点了点头,瞬间意识到,时景似乎并不想和这里的人有太多的交流。   等他转身,重新融入了人群之后,丹尼斯并不曾注意到,才和陈叶舟一起姗姗来迟的盛斯年,刚刚就站在门口的方向,正好瞥见了时景刻意帮他整理衣领的动作。   五官精致而冷淡、但是动作却几近温柔的女人,微微仰起头,抬着手帮一个年龄相当、颇为英俊的高大金发男人,慢慢的整理衣领,她的手指白皙而纤细,从那个美国男人整齐的衣领上划过时,仿佛还轻轻的碰触到了他的颈侧的皮肤,这样无端亲昵的接触,带着让人根本无法移开目光的神|韵。   为了方便自己老板的动作,丹尼斯自然是下意识的微微抬着下巴,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然而,从偏后的侧面看,两个人的身影却几乎是挨在了一起,这样的景象,至少对于中国人来说,放在什么时候,动作都称得上是极其暧昧。   尤其时景的动作,不是那种不谈风月的干脆洒脱,而是有着十足刻意的细致和缓慢。   ——即使盛斯年并不知道,时景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晚到,所以她才会刚刚故意拉着根本不知情的丹尼斯演了这么一场戏。   于时景而言,那是她再优雅不过、而又刻意无声的拒绝。   盛斯年的脸色几乎是瞬间便沉了下去,站在他旁边的陈叶舟,完全能够感受到,自己老朋友身上瞬间弥漫开来的可怕低气压,陈叶舟的头皮当时就有些麻了。   不管是陈叶舟,还是盛斯年,包括他从别人那里间接得到的一些关于时景的信息,显然都证明了,现在的时景是单身。   这样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早就在心中根植许久。   至于丹尼斯,他是时景的高级助理,一开始替她出面过来处理碰车的事宜也好,后面陪同参加各种晚宴酒会也好,还有偶尔接送时景上下班也罢,下意识的忽略掉了办公室恋情这个选项之后,就算这个助理做的事情有点多,但是,身为老板的心腹,接触多了,随手就能做的事情,自然也就显得多了,盛斯年和陈叶舟,显然谁都没把丹尼斯这个家伙放在心上。   结果现在,这个叫做丹尼斯的谁都没太注意过他的美国男人,在丹尼斯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默默的配合着他的老板,给盛斯年上演了这样一出大戏……   时景自己一个人坐在僻静的角落里,看着丹尼斯的背影重新融入那些言谈正欢的人群后,方才微微收回视线。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盛斯年的声音,不期然的响起。   他的脸上带着几近温柔的微笑,看向她的眼神沉静而柔软,一如往昔。   “……”看着盛斯年完全已经收敛起刚刚所有沉暗的表情,重新恢复了温柔优雅、风度翩翩的模样陈叶舟突然有点心慌。   顿了顿之后,他直接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下,这都关他什么事啊,他跟着瞎紧张什么!?   时景微微抬起头望向他,眼神淡漠而平静。   不等时景开口,盛斯年已经自然而言的坐在了她身边的位置,不会太过靠近而给她带来明显的压迫感,却也不会拉开明显的距离,至少,如果有人往这边看一眼,只会认为,这两人关系称得上是密切。   盛斯年笑得弯了弯眼睛,故意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语调轻快的同她说道:“真巧,刚刚在餐厅分开,就又在这里遇到了你。”   盛斯年的地位又不低,不同于李川那样明显是凑热闹来的家伙,对于金融业内的人士,主办方显然比较了解,也给予了充分的尊重,盛斯年会出现在这里,时景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惊奇。   短暂的缄默之后,时景才轻轻的应了声,“主办方的邀请,很巧吗……?”   “当然。”盛斯年依旧还在微笑,温柔的让人甚至不忍再去否决他的话语。   大概也是环境的缘故,之前从来不曾一起谈过工作的时景和盛斯年,第一次坐在众人视线之外,在盛斯年有意的诱导下,谈起了自己对未来市场的预测和分析。   明明从次贷危机之前的投资决策,到前不久的行事,他们两个人的做法,都相似到了极致,偏偏,真的聊起来的时候,明明有着差不多的观点,不知不觉间,时景和盛斯年的言辞,却变得隐约有些针锋相对起来。   时景微微拧了拧好看的眉,她扭头看过来一眼,正好稳稳的和盛斯年依旧眉眼含笑的模样对上,短暂的视线碰撞之后,时景稍稍侧开了视线。   中午在餐桌上的时候,听他和李川说话时还不显,可是,现在轮到了自己之后,盛斯年有意无意之间的话语,究竟有多容易把人带偏,时景才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这个总是笑容温柔、风度翩翩的男人,明明总是表现得充满了绅士风度,然而,却仿佛天生就擅长蛊惑人心,他的每一个词句,即使明知道都带着刻意为之的动作,可是,不经意间,却依然会被他牵引控制住话题。   ——她知道,他在用并不危险的话题,刻意挑动她的情绪。   刚刚险些被他撩出了一肚子火气的时景,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顷刻间又冷静了下来。   再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时景的眼神已经再次变得平静无波。   那一瞬,时景险些从他仍旧含着笑意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稍纵即逝的惋惜。在察觉到自己即将“失宠”的危险之后,这个绅士温柔到了极致的男人,似乎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的危险。 第27章   翌日下午, 金融论坛的正式晚宴之前。   时景穿着一身颜色极为清浅的纯色系薄纱刺绣礼服长裙,闭着眼睛站在休息室里同人打电话。   等到同样一身礼服西装的李川敲了敲门走进来的时候, 时景正好说完最后一句话, 然后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 看了屏幕一眼, 锁屏后随手将其递给了身边的助理丹尼斯。   身材高大挺拔、一头灿烂的金色也打理好了造型的丹尼斯穿着一身礼服西装、而且颜色和时景的高定长裙特别搭,他若无其事的接过手机然后将其收了起来。   “来了?”时景转过身来, 看向第一次参加金融论坛的李川。   说是对这里陌生不熟悉,所以才想要让时景带着他, 但是,李川的身上其实根本没有丝毫的局促, 从小的家教、修养, 让他在很多场合都表现得足够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姐你今天真漂亮!”李川笑嘻嘻的走过来, 张口就是哄人的漂亮话,虽然知道时景肯定不会跟他逗着玩似的反问一句, 难道平时就不漂亮了?但是,李川仍旧是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道:“和平时那种知性优雅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真的是每次都让人特别惊艳!”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其实有一瞬间落在了丹尼斯那套明显是为了配合时景而选取的礼服西装上,然后便是仿佛什么都不曾察觉到般, 只是热情的笑着同丹尼斯点点头示意。   对于自己Boss口中所说的国内来的一个朋友,丹尼斯的态度也十分友好,只不过,这个年轻的美国人性格终究还是更加张扬一点, 看看李川身上同样和时景的裙子颜色很搭的西服,再看看自己Boss身上的高定长裙,还笑着开了句玩笑道:“这是你们中国人共有的审美偏好吗?”   李川笑着打了个哈哈,没说自己身上这身礼服西装其实也是临时换的,他自己甚至都有些弄不清楚,故意弄出这么一身来,到底是想要给谁看的目的更多……   时景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步伐优雅而又慢条斯理的向李川走了过来,她稍稍抬起一只手,就像是比划了一个造型一样,特别轻松的挽住自己今天晚宴男伴的手臂。   “走吧!”时景的话语依然冷静而简短,即使说的时候一派温声细语,却依然带着不容任何人拒绝的气势。   “丹尼斯?”时景回头看了自己的助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很淡,松松垮垮挽起的长发,正好顺着耳畔垂下来一缕,带着略微卷曲的弧度,明明一身精致,但是,给人的气质却是看上去妩媚而又慵懒,同平日里的干脆果决截然不同   这样仿佛瞬间收敛了所有强大压迫感的时景,对李川而言,甚至感觉有些奇怪的陌生。   丹尼斯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做了个两人心知肚明的打电话的手势,示意自己弄完马上就过去。而且,因为同样是为了配合时景的礼服长裙,他的礼服西装和李川身上的其实有些撞了,就算是男人,在这种场合,也是稍稍避开一些比较合适。   时景微微颔首,稍稍挽着李川的手臂,径直转身,再次说道:“走吧,早点过去,正好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李川连忙点了点头,不知怎地,面对冷若冰雪、总是面无表情的时景时,他都能插科打诨的卖萌卖乖,可谓是把混不吝的性子发挥到了极致,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自己的手臂被时景这样不带任何过分亲昵的随意挽着,配合着她的脚步一起向宴会大厅走去的时候,他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隐秘局促不安感……   到了晚宴的场中,满目琳琅、衣香鬓影。   有和时景比较熟识的人端着半杯红酒过来打招呼的时候,几乎是全都不约而同的对她身边今天出现的这个陌生的男人,微笑着投以了毫不掩饰的好奇目光。   ——毕竟,之前时景男伴这个身份,从来都是她那个助理充当,亲密无间的工作搭档而已,都是大家看多了司空见惯的事情,如今突然换了人,实在是由不得别人不多想。   对于其他人的好奇和打量,时景却态度平静,仿若未觉一般。   李川突然跑来说要参加这次的金融论坛,不管他的心里到底藏着多少念头,时景都只做不知,既然他说自己是第一次过来参加,对大多数人都不熟悉,所以希望时景帮忙介绍一下,那么时景就只当李川真的就这么一个简单的目的。   所以,在场上碰见了自己觉得人品比较靠得住的、或者是除了参与金融圈以外,旗下也有实业部分的商界大鳄,她就真的细心又妥帖的帮双方互相介绍或者是引荐,摆明了对李川的在意和照顾。   明明都是些好事,从小见惯了大场面的李川举手投足间也是一派从容,隐约间甚至成了这边一个小圈子里的焦点,但是,越是如此,一时间,李川的心里,却愣是越发浮现出了一种微妙的近乎于骑虎难下般的危机感……   因为顾及到李川对这里的不熟悉,时景和他是早到了大约半个小时,正好也方便和主办方随意聊了几句。   等到大概十几分钟之后,刻意避开了李川的丹尼斯在休息室忙完了自己的事情,终于自己孤身一人过来的时候,正巧在晚宴的门前,遇到了盛斯年。   因为最初晚上酒吧谈事情的那次初遇,丹尼斯对盛斯年的印象,实在是称不上太好,只不过后来几次接触下来,对方又为了时景受了伤,丹尼斯才渐渐消除了一开始的偏见。   这会儿,看到盛斯年身边还带着一位胸大腰细大长腿的美人女伴,丹尼斯顿时了然,礼貌的笑着同盛斯年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然而,丹尼斯对盛斯年的好感,纯粹是因为前几次的接触才稍稍上来了那么一丁点,但是,对于昨天下午才见到了丹尼斯是怎么微微俯下身、让时景那么温柔仔细的帮他整理衣领这一场景的盛斯年来说,由于隐不可说的嫉妒和迁怒,对丹尼斯这个时景助理的印象,可谓是顷刻间便已经降低到了极点。   全然不知情的丹尼斯可完全想不到盛斯年这会儿会有这么多的心思,出于礼貌,他先和盛斯年打了个招呼,之后,又礼节性的赞美了一下盛斯年身边的女士。   那位女伴紧紧的挽着盛斯年的手臂,被丹尼斯逗得眉眼含笑,以至于,连盛斯年被她靠近时,下意识紧绷身体的抗拒态度都不曾察觉到。   明明只是的社交场上的正常言谈,但是,昨天时景和丹尼斯靠在一起的假象,对盛斯年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以至于他在时景不在场,偏偏自己又直接面对“情敌”的时候,甚至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再稍微那么阴谋论一点,把丹尼斯对他现在身边女伴的赞美,当成是丹尼斯的耀武扬威也犹未可知……   丹尼斯在认真的社交和打招呼,单方面对丹尼斯暗含敌意的盛斯年却是暗地里与之交锋了几句,好在丹尼斯根本没想太多,只是有些不明所以,最后冲着盛斯年微微颔首,“我先进去了。”   顿时所有的话语全都被哽在那里的盛斯年:“……”   他的眼神暗了暗,很快便直接推开了女伴挽着他的手臂。   虽然是来凑数的,但是,对于这种古怪的情况,愈发一脸茫然的女伴:???   站在他后面不远处的陈叶舟见状,不由得嘴角一抽。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满腹心事的盛斯年还单独拉着自己的好友陈叶舟,在休息室里不停的琢磨盘算关于时景的事情。   陈叶舟被他烦得头都快要晕了,来来回回其实就那么一点事情,结果一个大男人,竟然也能纠结来纠结去的折腾好半天。   不过盛斯年心事重重,身为好朋友的陈叶舟,也只能是强自耐着性子,一边拿着笔记本电脑看新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随便应付着。   直到盛斯年突然做梦一样的,为了试探,愣是临时找了个女伴过来。   “……”对于这种匪夷所思的思路,陈叶舟先是懵逼,旋即便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趴在了椅背上笑不可遏。   “男人,男人……哎哟,”陈叶舟一边笑得肚子疼一边忍不住的摇摇头地图炮一般的嘲讽了一句道:“别说谈恋爱的人智商低了,人家好歹是两情相悦的故意装傻卖萌,你情我愿谁也管不着。我看,明明暗恋的男人智商只会更低!”   “……”对于陈叶舟的嘲讽,完全无话可说的盛斯年。   虽然这种试探,被自己的好朋友一针见血的评价为智障的举动,但是,这一幕依然还是发生在了晚宴当中。   被盛斯年搞得一头雾水的丹尼斯进场后,远远的冲着时景举了举杯,见李川正亦步亦趋的跟在了自己Boss身边,丹尼斯旋即便自己找地方跟人聊去了。   等盛斯年和他这位凑数的女伴一起进场后,正巧和时景、李川远远的对上了视线。   时景今天的样子,不只是李川,其实盛斯年更是第一次见,瞬间便是满心的惊艳。   然而,还不等他下意识的向她走去,时景已经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神色平静,对于盛斯年和他身边的女伴,全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时景回过头来后,她和李川之间,关于付德泽的话题还在继续。   “——姐你怎么会认识他的?”李川想了想,心里多少有些奇怪,随意道:“付德泽比我年纪大了小一轮了,虽然算是认识吧,但是年龄差太多,本来也玩不到一块去。”   “我记得他已经结婚了吧?”时景不答反问。   “结了啊,两三年前的事情吧,他老婆姓路,跟付家倒是门当户对,毕竟当时也是眼看着三十好几的人了,再不着急也该结婚了,我前一阵子还听说,璐璐姐孩子都生了吧!”   李川口中的璐璐姐,就是付德泽那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路璐。   李川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想起当初傅子鸿和时景是因为什么分手的,顿时一滞,假装咳了一声,直接硬生生的试图转移话题。 第28章   李川在努力的扯开话题, 时景自然也就顺势跟着聊起了别的事情,正好也略过了之前李川问她怎么会认识付德泽的问题。   最初的时候, 时景询问付德泽的事情, 未尝没有以后找住机会坑他一把的意思, 但是, 一听李川管付德泽现在的妻子叫璐璐姐,知道他们之间肯定认识, 时景便迅速打消了继续向李川询问这件事的念头。   有些事情,悄无声息的做可以, 说出来就不行了。   对于付德泽,如果抓到机会的话, 她可以毫不犹豫的从背后下黑手, 帮他的敌人一把来对付他, 但是,时景却也清楚, 如果她在李川的面前流露出丝毫,就算他现在对自己一口一个姐叫得亲热, 但是,这种足以致命的把柄,却是绝对不能留下……   不远处的盛斯年, 本来在看到时景的那一瞬,下意识的便想要走上前去,然而,见到时景轻轻的挽着李川的手臂, 两个人相携走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脚步,便又硬生生的顿住了。   正巧这个时候,金融论坛的主办方,一位很有资历的前辈从这里走过,恰好挡住了盛斯年一眨不眨的看向时景的视线。   这位很有地位的前辈看到盛斯年后,自然而然的停了下来,虽然心中千头万绪,更是因为被挡住了视线而有些微微的郁闷,盛斯年面上却是不露丝毫,热情而主动的和这位业界的前辈碰了下杯,主动问候了一声。   那位前辈也微笑着抿了一小口红酒,然后稍稍扬手,同盛斯年示意了一下,紧接着又赞叹了几句年轻有为、以后有机会合作之类的场面话,这才转身,很快便以他为中心,再度形成了一个众星捧月般的小圈子。   盛斯年今晚带过来的这位女伴,其实本意是为了试探的。   然而,在这个被陈叶舟评价为昏了头智商降低到了负数的男人,被身着露肩薄纱刺绣长裙的时景那一身慵懒而妩媚、却依然神色浅淡的模样惊艳到后,看到她望向自己时,依旧平静如不、毫无半点波澜的眼神,盛斯年就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般,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盛斯年被时景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打击到清醒,并且捡回自己暗恋中丢掉的智商后,终于知后觉的意识到,在时景对他还不曾动心的时候,任何多余的试探,其实都是自讨没趣。   而当一个女人也把含着倾慕和爱意的目光落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时,这个男人再去想方设法的试探,就更是好好的日子不想过,纯粹是没事招式的犯浑了。   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左思右想的联想到了这一点之后,盛斯年身边的女伴,已经完全从一开始的试探,变成了凑数了……   只可惜,这位女伴可不知道盛斯年心里的思绪万千。   意识到盛斯年并不喜欢和人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后,这位女伴也没能再继续挽着盛斯年的手臂。   她就站在盛斯年的身边,手里端着一杯女士香槟,看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亲昵的互相挽着手臂的时景和李川身上后,完全是为了讨好的主动和盛斯年没话找话的打趣道:“那两位是盛先生的朋友吧?郎才女貌,真是让人羡慕。”   这位女伴愣是能在短短的一句话之内,便彻底踩遍了盛斯年所有的软肋和雷点,这个抓重点的能力,也是令人敬仰钦佩了……   盛斯年扯了扯嘴角,就连脸上刚刚还带着的礼貌性的笑意,都快要挂不住了,眼神更是早就微微冷了下来。   “……”正和刚刚那位资历颇深的金融论坛主办方前辈闲聊的陈叶舟,刚巧听到了盛斯年今晚女伴的一席话,亏了他这会儿嘴里没含着酒,要不然说不定就得被逗得喷出来。   陈叶舟抓了个空隙转身,似笑非笑的和盛斯年那位女伴举了举杯子示意。   ——盛斯年自己没事找事带进来的女伴,跪着也要把这场晚宴撑下来。   这姑娘明显是想要讨好盛斯年,所以才顺着他的视线找话题的,就是这个抓重点的能力,陈叶舟是万分服气的。   女伴还有些微微不解和茫然,不过,以她的身份,正常情况下,根本就是连这种高级金融论坛的门槛都够不到。她虽然也想要抓住机会认识其他人,但是,这位女伴的心里也清楚,自己是跟着谁来的,盛斯年没明确表态,她自然也不敢直接丢下盛斯年自己去和别人社交,踩人上位这种事情,是要考虑后果的。   陈叶舟盯着盛斯年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担心等会儿这个其实挺知情识趣、就是不太了解盛斯年此时复杂心思的女伴,再继续就着时景的话题讨好下去的话,会把盛斯年给气死……   ——毕竟,一个正陷入了暗恋、偏偏又对时景无计可施的男人内心里,究竟会有多复杂多纠结,陈叶舟完全都不敢想……   还是很有兄弟爱的陈叶舟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然后将空的玻璃杯放在了旁边使者的托盘里,一派从容潇洒的走上前去,伸手冲着这位女伴做了个邀请的姿态,“能邀请你跳支舞吗?”   那个女伴顿时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她期待的看向盛斯年,殊不知,盛斯年比她更期待,可以摆脱掉自己带进来的这个戳人肺管子的麻烦……   陈叶舟轻笑了一声,直接拉过女伴的手,带着她划入了舞池,并且,私下里悄悄的暗示这位女伴,不要再回去找盛斯年,显然,比起她的“陪伴”,对方这会儿更想要一个人独处。   等到晚宴中旬时,时景轻轻的挽着李川的手,基本已经差不多把场上所有的人都向李川介绍了一遍,可谓是彻底满足了李川一开始给出的那个理由。   随后,李川本想要邀请时景跳舞的,偏偏,时景却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他。   “姐?”李川还有些微微的诧异。   “抱歉,我有些累了,”时景的声音里带着歉意,难得的微笑了一下。   原本心不在焉的盛斯年见状,却顿时来了精神。   李川立时改口道:“我陪你去旁边坐坐。”   时景又摇了摇头,轻声叮嘱着,尤为理所当然的把李川推给了几个在实业上完全可以考虑合作、并且对方也已经对李川释放出了善意的朋友,然后自己从人群中心离开,找了个隐蔽在宴会角落里的露台稍作休息。   盛斯年很快也找了个机会,先是从桌上拿起餐盘,端了些水果和小点心,这才尽量不引人注目的悄悄走到了那个露台上,目的明确的找到时景。   十一月中旬的多伦多,天气已经很冷了。   考虑到天气的原因,这里的露台做了封闭处理,然而,因为露台上没有暖气,却依然透着股凉意。   夜晚,月色正浓,院中的蔷薇早已经凋零,透过落地玻璃窗,依稀可见的,只剩下墨绿色的摇曳花枝,依旧攀援在墙壁上,院中一角的暖房里,倒是花团锦簇、春*色依旧。   露台上有小圆玻璃桌和藤椅,盛斯年走过来时候,穿着露肩的薄纱长裙坐在藤椅上的时景,正好闻声抬起头看到他。   时景顿时微微一怔。   盛斯年没有说话,而是先把手里的托盘轻轻的放在桌上,随后,他抿了抿嘴唇,直接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再理所当然不过的将其披在了时景裸*露在外的一截肩膀上。   “露台上有些冷,”盛斯年的声音温柔如水,“你今晚很漂亮,但是坐在这里,要小心别冻着。”   一直穿在身上的西服外套,还带着男人的温度,柔软的布料如同一片轻羽般,覆盖在她细腻而又染着些许凉意的肩侧,那般熨帖温暖的触感,几乎让人忍不住的发出一声叹息……   时景微微低头,视线落在西服外套的一口纽扣上,他的衣服间,依旧是那种极其清淡、几不可闻的冷香。   时景闭了闭眼睛,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又是一片冷然的清明。   盛斯年深深的凝望着她那双总是让人猜不透、看不懂的深邃眼眸,几乎舍不得移开半秒的目光。   “只是过来透透气,略坐一下而已。”时景慢条斯理的说道。   盛斯年微微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为什么会只穿着这么单薄的长裙坐在这里晒月亮。   “吃点东西吧!”盛斯年把餐盘推到了时景的面前,温和的说道:“能够——唔,暖和一些。”他直接把“看你今晚都没怎么吃东西”这句话又咽了下去。   时景低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餐盘,再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有些哑然,却又有些笑不出来。   现在的一切,仿佛都和学生时代的场景重叠了起来。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她和傅子鸿一起去别人家的宴会上蹭饭,最初和人打个招呼,便是尽量往各种没人的角落里钻,人家是去参加留学生聚会各种社交,她和傅子鸿是端着盘子大快朵颐……   比起当年学生时代的傅子鸿,现在的盛斯年无疑更加成熟、内敛。   一个男孩对自己喜欢的人,是忍不住拉着她一起玩闹;而一个成熟的男人,却是在不动声色的靠近,用无尽的温柔织成一张网,如同最沉得住气的猎人,去捕获他渴望的那个女人的爱情。 第29章   看到时景一直没动餐盘里的东西, 略微迟疑了片刻之后,盛斯年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这个……不合口味吗……?”他明明是挑着上次和时景在咖啡厅的时候, 和她点的东西一模一样或者至少也是差不多的来着。   听到盛斯年沉静温柔的话语中, 仿佛还带着只有面对她的时候, 才会隐约流露出一点的小心翼翼的讨好和不安, 时景的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她不禁有些哑然, 心底顷刻间,又涌现出了一种如此饱满的酸涩和为难。   “没有, 只是不太饿。”时景轻描淡写的说着,却还是伸手端起托盘, 随便吃了两口餐点里点缀的水果。   她的身上还披着男人的外套, 因为刚刚的动作, 西服外套有些顺着肩膀往下滑,盛斯年想要伸手, 时景已经自己放下餐盘,重新把衣服的领口处稍稍紧了紧。   迷蒙的月光下, 两人之间,一时寂然。   盛斯年专注的望着她的模样,即使这个男人表现得再怎么从容不迫、风平浪静, 但是,因为喜欢、因为从没有得到她的肯定,他期待而倾慕的望着她的时候,柔软得令人心动的视线里, 始终都带着些隐秘的怯怯不安。   时景是个十分敏锐的人,即使表现得再怎么波澜不惊,当她终于察觉到,这个男人对自己抱有的近乎专注的深深恋慕时,内心里,依然也不由得为止一颤,进而万千思绪堵塞纠结,在心间不停的弥漫……   “时景。”盛斯年突然的开口叫了一声。   “嗯?”时景微怔的抬起头,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似乎有一瞬间的茫然稍纵即逝。   这么一点些微的变化,却让盛斯年瞬间鼓足了勇气,时景的神色里,那一瞬间短暂到几乎无法捕捉的迟疑,顿时扫清了盛斯年心里所有的不确定和自我怀疑。   一个男人的感官,从未如此敏锐的察觉到,面对自己,她即使伪装的再好,也并非是真的毫不动容。   而对于盛斯年来说,时景的心里因他而起的任何一点微微的波澜,便足以让这个男人信心百倍,直到彻底打动这个冷若冰雪、仿佛永远波澜不惊的女人。   “多伦多距离尼加拉大瀑布的距离不是很远,等这里的金融论坛结束之后,我们——”盛斯年邀请的话语还未说完,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穿着一身和时景的薄纱刺绣长裙颜色尤为搭调的西装的李川,便突兀的冒了出来。   “姐,”李川斜倚着身子站在那里,看都不看坐在时景对面的盛斯年一眼,仿佛完全无视掉了这个男人,并且,就连时景肩上披着的那个多余的男人的外套,他都能睁大眼睛视而不见一般,只是自顾自的亲亲蜜蜜的笑着说道:“时间有些晚了,那边也快散了,我送你回酒店吧?”   李川说这话的时候,明明是问句,语气里却完全就是一副笃定的坦然。显然,他根本就没打算接受另一个答案。   盛斯年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总是会流露出些许隐秘的温情和不安,但是,面对“敌人”的时候,他却显然绝不会收敛丝毫锋利的爪牙。   盛斯年和现在的李川,就像是两个同样年轻英勇、彼此间充满了敌意的雄性,强压着想要厮杀的战意,火药味浓的仿佛随时都要上演一场生死之争。   只可惜,时景作为这两个人男人互别矛头的起因,却根本不会成为任何人争强好胜的战利品。   时景抿了抿嘴唇,刚刚的些微动容早已经收敛得滴水不漏,她的肩上,仍旧披着盛斯年的西服外套,眼神却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的冰冷深邃,只剩下一片让人不敢直视的强势和漠然。   “丹尼斯。”时景看着自己迟了一步匆匆赶到的助理,从藤椅上起身后,干脆利落的脱下了盛斯年的外套,没有直接还到他的手里,而是随意的搭在了自己刚刚坐着的那把藤椅的椅背上,她轻轻的提着自己那条薄纱刺绣长裙的裙摆,慢条斯理的开口,却是直接对自己的助理说道。   “Boss,”丹尼斯过来的时候脚步有些匆忙,却依然沉稳。   果断的无视掉了盛斯年、还有李川这个顶着自己老板国内朋友身份的两个男人之后,察觉到露台上的温度有些低,丹尼斯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衣服轻轻的披在了时景的身上,顺带着帮她理了理领口,等到脸上没有什么明确表情的时景从露台的藤椅旁走过来之后,丹尼斯如此顺理成章的直接跟在了时景的身后。   ——顶着盛斯年和李川“热烈”到几乎能够把把人烤熟的目光,丹尼斯的心里虽然冷汗都下来了,不过,表面上却是仍旧纹风不动,只把那两个身上气势强大的男人当成不会动的雕塑一般。   “我该回去了,丹尼斯送我就好。”时景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都不知道到底是说给李川还是盛斯年听的,也不等那两个男人再有任何的态度表示,只是旋即微微颔首向两个人示意,然后便径自转身离开。   从晚宴的会场上出来,夜里的寒风扑面而来,时景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领口,整个人迅速打起精神。   丹尼斯紧随其后,一直等到两个人坐上车之后,同在后座的丹尼斯才稍稍放松了僵直紧绷的背脊,轻轻的靠在了椅背上。   时景的身上倒是还披着丹尼斯的西服外套——薄纱刺绣的露肩长裙,柔美的纱质料子线条流畅,半透明的薄纱之下,漂亮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长裙上每一朵华美的花纹,都尽显着高级定制的手工精湛,然而,这样的礼服长裙,美则美矣,天气寒冷的时候,谁穿谁知道,甚至还不如一件最单薄的衬衫。   过了一会儿,终于缓过劲来的丹尼斯多少有些迟疑的开口道:“Boss,盛先生和李先生那边——”   就这么扔下不管,真的不会出事吗?   时景闻言,微微侧过头来,眼神微妙的瞅了自己的助理一眼。   丹尼斯眨了眨眼睛,似乎还真有些不解的茫然。   “你说,他们两个为什么要针锋相对?”时景提出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而且是明知故问。   “额……”丹尼斯当然也知道答案,男人嘛,谁还不知道谁啊,明显就是为了自己Boss争风吃醋,但是,这种话,心里知道也就算了,丹尼斯并没有打算说出来。   时景也没真的非要他回答,她随手理了理顺着车座垂下来的长长的薄纱裙摆,过了一会儿,才似笑非笑的冷淡道:“他们两个想要争锋,尽管去,可是,谁告诉他们,两个人互别矛头之后,占了上风的那个人,就可以如愿以偿了?”   丹尼斯愣了一下,顿时语塞,“这个……”   时景伸出一个手指,在自己的助理面前轻轻的摇了摇,慢条斯理的曼声说道:“给你一个良心的忠告,丹尼斯,永远不要把女人当做战利品。两个男人之间的争斗,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没有人会为此负责买单。”   顿了顿,时景又额外补充了一句道:“好吧,至少我不会。”   “……”这一刻,即使内心还是偏向自己的老板的,但是,身为一个男人,丹尼斯仍旧是忍不住的稍稍同情起盛斯年和李川那两个刚刚还在互别矛头的家伙了。   ·   时景自己毫不犹豫的走了,刚刚还在针锋相对、暗潮汹涌的盛斯年和李川,仍旧留在原地,却是不可遏止的愣在了那里。   两个尴尬到无以复加的男人面对面的站着,虽然脸上的表情都还能绷得住,但是,至少那一瞬间,盛斯年还是恍惚觉得,自己的头顶大概有乌鸦“呱呱呱”的叫着,仿佛嘲笑一般的慢慢飞过。   弥漫的硝烟还未散去,被时景果断的无视掉的两个男人却已经同时哑火。   片刻之后,盛斯年走过去时景刚刚坐的位置,从藤椅的椅背上取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内心纠结到无以复加的李川瞥见盛斯年的动作,顿时低低的“哼”了一声。   时景都走了,刚刚还满心愉悦,以为能够在金融论坛的闲暇之余,约时景出去玩,结果就被这么突兀的打断,盛斯年的满腔热情,就这么被人兜头泼了一大盆冷水,什么火星都直接浇灭了,根本不想再搭理李川这个罪魁祸首!   比起盛斯年被打扰之后的迁怒,李川对盛斯年的意见只会更大!   李川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姐她一向不喜欢外人打扰,盛先生别介意。时间晚了,盛先生也早点回去休息。”   就算知道李川是故意的,但是,盛斯年依然还是特别腻歪对方管时景一口一个姐叫得特别亲的样子。   只可惜,时景自己都没阻拦李川,他就更没立场了。但是,面对李川,该怼还是要怼回去的。   原本面色冷肃的盛斯年,瞬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全不是李川那般的皮笑肉不笑,甚至还带着几分温情脉脉的意味。   “她什么样子,我还能不知道?”盛斯年说这话的时候,看似还有几分小埋怨,然而,这个埋怨的背后,却是毫不掩饰的亲昵和熟稔,仿佛还带着拿她一点没办法、却又甘之如饴的笑意。 第30章   刚刚走过来的陈叶舟, 站在不远处看着时景头也不回的径自离开,只留下两个男人还在那里犯傻, 不由得用手背抵了抵自己的额头, 只觉得这个景象简直伤眼睛。   “陈先生?”盛斯年之前的那个女伴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得, 盛斯年这边还有一个他自己埋下的隐形的地雷呢!   陈叶舟瞬间直起身子, 忍着自己想要吐槽的欲望,微笑着说道:“没事了, 我安排人送你回去吧?”   “好的,谢谢您。”女伴虽然不明白陈叶舟为什么急着把自己弄走, 但是显然,他的话语, 在一定程度上, 和盛斯年是一致的, 又不是什么对自己不好的坏事,自己完全没必要逆着他们来。   让司机送走那个女伴之后, 陈叶舟回头,发现盛斯年和李川终于各自阴沉着脸走开了。   “虚张声势好玩吗?”回到车里的时候, 陈叶舟一边把钥匙插*进去转动,一边毫不客气的嘲讽着笑道。   “可好玩了。”盛斯年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手正按在方向盘上的陈叶舟嘴角一抽,他刚刚把司机打发走去送那个女伴了, 现在只能自己开车回去。   “先回酒店吧,今天这场晚宴,也不算是一无所获。”明明在宴会的最后遭遇了李川,但是, 盛斯年这会儿的语气却相当乐观。   他的怀里,还抱着时景之前穿过的他的西服外套,因为之前是在空气微凉的露台上,即使披在人身上,入手时布料依然有些冷意的沁凉,却仿佛还带着她身上馨香的气息……   车内的光线极暗,偏偏通过红绿灯路口的时候,路边的灯光打进来,盛斯年低头,刚巧瞥见,衣服下摆的边缘一角,竟然有一小片的褶皱。   一闪而过的路灯之后,盛斯年拿着自己的衣服,心中微微一动,旋即却是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他突然想起来,时景坐在藤椅上面对自己的时候,其实也不是那么的波澜不惊,披着自己的衣服的时候,她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这被她的手指轻轻抓紧以至于留下些微褶皱的痕迹,是不是也证明了,她面对自己的时候,内心的动摇和不安?   “突然笑什么,吓死个人了!”陈叶舟瞥了盛斯年一眼,好像为了印证自己刚刚说的话似的,他连车速都稍稍放慢了些。   想起时景,盛斯年心情愉快的挑眉,“你懂什么?”   “……”陈叶舟嘴角抽了抽,刚要继续说话,却听到盛斯年赶在他前面,突然的笑着补充了一句道:“不告诉你。”   ·   回到酒店之后,时景直接让丹尼斯回去休息了,只说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情的话,就一切等明天白天。   丹尼斯对此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酒店的房间层数很高,站在窗前远远望去,多伦多的璀璨夜景一览无余。   无数人的悲欢离合始于相逢的瞬间,又在了无生息的夜色中悄然逝去。   从浴室里出来时,时景只披着白色的浴袍,头发的水汽还没有干,她平时不太喜欢吹风机的声音,就这么随意的披散在后面。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时景走过去,点开,发现已经有了三条未读消息。   两条来自于李川,无非就是询问她回酒店了没有,然后是一句晚安。   另一条则是来自于盛斯年。   “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里有降雪。金融论坛明天的议程比较短,这里距离尼加拉大瀑布很近,要一起去听听雪中瀑布的声音吗?”   时景盯着手机上的这条信息,过了一会儿,才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并没有将其删除,却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复。   尼加拉大瀑布中,有一段被称为新娘的面纱,在冬季的时候,甚至会结一层薄冰。   那里的风景,她当然去过,只不过当时,是在夏季。   今天在晚宴上,明明没有太多工作上的事情,只是单纯的社交,偏偏多了一个需要她适时打起精神来应付的李川,再有一个耐性十足的盛斯年,以至于更让她感到身心疲惫。   过了一会儿,时景才重新往寄养亚马逊大鹦鹉的那家宠物店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才一接通,那边便隐约传来了大鹦鹉阿妹跟着电视节目一起哼歌的声音,听起来,那个家伙似乎过得不错。   “晚上好,时小姐,”宠物店的工作人员声音温柔而耐心。   “你好,”时景慢条斯理的说道:“麻烦你把电话往我的亚马逊鹦鹉的笼子旁边放一下,我想听我的宠物随便嚷嚷几句。”   时景望向窗外,天空中不知不觉间,已经飘起了小小的雪花。   十一月中旬的多伦多,已经进入了寒冷的冬季。   比起还在听大鹦鹉阿妹在那里冲着满屋子的宠物自嗨唱歌的时景此时的悠然,第一次遭遇到时景冷漠态度的李川,内心深处却是有些隐隐的焦躁不安。   他不停的琢磨着今天晚上时景态度的前后变化,思索着自己到底是那句话戳到了时景,让她的态度陡然间发生了转变。   事实上,今晚在露台上看到时景和盛斯年坐在那里独处的场景后,李川已经猛然间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认知存在很大的问题。   ——但凡是见过时景和傅子鸿当年如何相处的人,都不可能会把今晚时景和盛斯年之间的场景当做是一对真正的情侣。   至于什么离群独处,披衣服之类的事情,更是没有任何的意义。   李川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他却也绝不会怀疑李萌萌话语中的真伪,除非,这里面还有哪些他们都没有想到的细节。   念及此处,也不管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李川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李萌萌。   “三更半夜扰人清梦,李川你好烦啊!”李萌萌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电话,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低气压,显然是刚刚被吵醒。   “这才几点,夜生活不是刚刚开始么?”李川故意打了个哈哈,没等李萌萌的火气被他挑起来,就赶紧转了个话题,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萌萌,你上次说,时景姐有了新的男朋友,是怎么回事?”   “啊?”李萌萌愣了一下,“就那么回事啊,还能怎么回事。”   李川直接发了一张偷拍的盛斯年的照片过去,“是这个人吗?”   李萌萌揉了揉眼睛,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肯定的说道:“对,就是他!”   顿了顿,李萌萌恍然,忙道:“你也在多伦多参加金融论坛——你们在那里碰到了?天哪,时景姐出差的时候,那个男人竟然也一直陪着她吗?”   完了,子鸿哥彻底完了!李萌萌在心里郁闷道。   就算李萌萌不说,李川都能猜到她心里这会儿的潜台词。李川拧了拧眉,再次问道:“是时景姐告诉你,这是她的男朋友吗?”   “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李萌萌完全无法理解,但是,出自对从小一起玩大的伙伴的信任,还是很快回答道:“当然不是,你想啊,子鸿哥的事情摆在那里,时景姐怎么可能会和我说她的新男友的事情,多尴尬啊!”   李萌萌毫不怀疑,若非这里是美国,距离子鸿哥他们的距离实在是远,自己又孤身一人在外上学,而且是主动找上了时景故意让她帮忙照顾了一两下,时景说不定连她都不想看见……   李川握着手机长舒了一口气。   从李萌萌这里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确认绝对是李萌萌哪里搞错了之后,李川顿时只觉得神清气爽,语调都变得轻快了几分,笑骂道:“还是我哥说得对,你个小丫头片子就不应该掺和大人的事情,下次再谎报军情,我就飞去美国收拾你!”   “来啊,来看我啊!”李萌萌又不怕他,哼哼了两声,旋即又狐疑道:“什么谎报军情,我说什么了我?”   “时景姐有没有男朋友我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你说的那个男人!”李川笑道,同时在心里暗骂了盛斯年一句,虚张声势、装模作样的家伙,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与此同时,正被李川腹诽的盛斯年,却忍不住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之前发的那条没有得到回复的消息。   即使明知道时景很可能并不会理会这条消息,但是,他依然还是坚持把被李川打断的那句邀请说了出来。   明明都住在同一家酒店里,但是,当时景自己从晚宴会场上提前离开后,不管是李川还是盛斯年,至少在今晚,谁都十分识趣,再没有继续过来敲门打扰。   盛斯年还在看笔记本电脑上的数据,手机就被他紧紧的摆放在旁边,稍有一点动静,就能立刻知悉。   然而,就和他起先预料的那般,从他发出那条邀约的短信开始,三个小时已经过去,时景都没有给出任何的答复。   不过,这样遭到冷遇的结局,在今晚的事情之后,却已经再不会令他感到丝毫的失落。   ——毕竟,按照时景的性格,出于礼貌,她一定会给出一个言辞或许委婉、但是内容却极为果断的拒绝回答。   当她对待他的时候,不再是礼貌得体的冷漠,而是带上了情绪化的反应时,盛斯年微微垂下眼睛,里面暗藏的笑意仿佛也带上了一丝胜券在握的意味。 第31章   前一天的晚宴上, 参加这次金融论坛的精英们互相认识之后,第二天的金融论坛, 终于进入了正式的议题。   虽然在全球性金融危机的大背景下, 其实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议题了。   在经历了昨晚的冷待之后, 时景依然还是把李川这个彻头彻尾的金融圈新人带在了身边。   到了这个时候, 李川差不多也已经想明白了,昨天晚上, 自己和盛斯年明面上的相争,终究还是犯了时景的忌讳。   想通了这点之后, 李川自然不会再犯,尤其是, 他已经坐在了时景的身边。就因为昨天的晚宴上, 时景一直带着他认识那些朋友, 今天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个人又坐在了一起, 即使丹尼斯这个熟面孔也在,对方那种了然的笑意, 依然还是投给了时景和李川。   身为助理的丹尼斯十分专业,自始至终都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不过, 刚刚过来的盛斯年和陈叶舟这边,气氛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兄弟,冷静、克制——”才一瞥见李川坐在时景身边,一脸理所当然的笑意, 陈叶舟就心知要糟,尤其是那个家伙还故意抬起头冲着门口,每当有人进来,甭管是谁,都先微笑着示意再说。   这哥们看似身为新人,对所有人都表现得足够礼貌了,实际上,根本就是摆明了在等盛斯年进来,然后给他上眼药呢!   旁观者清的陈叶舟不停的在盛斯年耳畔低声提醒他要冷静、要克制,千万不要冲动,被他念叨得头疼的盛斯年转过身来,无奈道:“我是那么冲动的人吗?叶舟,你能闭嘴让我清静一会儿吗,我之前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对我产生了这样的误解?”   “……”陈叶舟闻言,果断的闭嘴,“哦”了一声,转而一派平静的嘲讽道:“大概是我研究发现,暗恋会导致成年男性严重掉智商的时候吧!”   要不怎么说是好兄弟呢,不管是吐槽还是插刀,都一说一个准。   盛斯年被陈叶舟哽了一下之后,终于无奈的笑道:“……我已经冷静下来了。”   “真的?”陈叶舟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赤*裸*裸的怀疑,之前那个女伴还是他帮忙打发了的,明明昨天晚上盛斯年还在犯傻,而且他拦都拦不住。   “……”无话可说的盛斯年直接别过了脸去,拒绝继续这个糟心的话题。   陈叶舟见状,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只不过,他这心还是放下得太早了,瞥见时景那边的座次之后,陈叶舟的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此时,时景的左手边是从来跟她形影不离的助理丹尼斯,右手边则是这次金融论坛才第一次突然冒出来的李川。   按照原本的座位次序,盛斯年和陈叶舟正好在时景的右侧前面,不过,陈叶舟那天去见主办方,调查李川身份的时候,看见座次表,当时就直接改了。   ——幸好,改的位置,在丹尼斯的旁边。   陈叶舟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改动之后,一边庆幸,一边还有些哭笑不得。   挨着时景的位置,他肯定会让给盛斯年,结果这下子可好,时景坐在了那两个人中间,这要是盛斯年挨着李川的话,可算是又热闹了。   眼见到盛斯年和陈叶舟两人落座,丹尼斯热情的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时景没笑,却也微微颔首示意,至于李川,虽然脸上挂着的也是笑容,不过,就完全不是那个味了。   盛斯年从善如流的挨着丹尼斯坐下,因为之前在美国就已经认识了,随便找个话题,倒是也都能聊上几句。   很快,主办方一个资历很深的前辈上台致辞,内容倒是没有什么虚辞,全都是关于近几年全球经济形势分析的干货,这么一篇发言稿,可谓是用了很多心思了。   “国际经济形势,已经这么糟糕了啊……”等主办方演讲完之后,陈叶舟低低的“嘶”了一声,侧过头来,小声和时景说道。   时景“嗯”了一声,“我看国内的状态,维持的还好。”   李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轻声和她窃窃私语道:“现在明面上能够看出来的变化,出口下降了约20%,一些相关的外贸企业也再次出现了倒闭潮的的现象。”   “正常反应,目前还仅仅只是波及到了最敏感的外贸部分,这个局势,已经称得上是乐观了。”时景的语气依然平静。   对于金融圈子里太过专业的内容,李川一个搞实业的,自然不会太了解,不过,大体的经济形势,他总是看得出来的。   另一边的盛斯年冷不防的开口说了一句道:“只要国内经济还能保持增速,这个局面应该就能稳定下来。”   时景也点了点头,低声道:“没错,现在和未来几年的国际经济形式重点要看国内。”   李川眼角抖了一下,就差没冷哼出声,顿了顿,他突然话锋一转,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和时景撒娇似的笑道:“哎,姐,既然你都说,未来几年要看国内了,你的工作重心,要不要适当的往国内倾斜一点呀?”   盛斯年可算是逮着机会了,立刻轻轻的哼笑了一声,把所有的轻蔑和讽刺都藏在了刚刚那一笑里,故意轻描淡写的说道:“国内是政策市,让习惯了华尔街的人去操作国内市场,水土不服都是轻的,想什么呢?”   “呵呵。”趁着时景错开视线的那一瞬,李川毫不掩饰的横了盛斯年一眼。   “……”坐在盛斯年外手的陈叶舟尴尬的和眼神茫然的丹尼斯对视了一眼,互相礼貌的笑笑,然后内心崩溃的低头扶额,妈的两个智障。   坐在那两个男人中间的时景,脸上的表情却沉静如水,听着李川和盛斯年掩藏在平稳声调之下的阴阳怪气,她只做不知,眼神也是一片漠然的冷静。   “国内的目光,最近除了扩大内需之外,目前应该也放在了东盟自由贸易上吧?然后就是以川渝为起点的丝绸之路,从陆上向欧洲方向延伸。”   不管那两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坐在中间的时景,始终都是在平心静气的说着经济形势上的推测和分析,其它的那些,她权当没看见,不管是盛斯年还是李川,自然什么辄也没有。   时景冷漠和无视的态度,很快便让盛斯年和李川两个男人都重新冷静了下来。   想起昨天晚上的结果,李川立刻改了主意,好脾气的笑笑,全无半点刚刚的阴阳怪气,只是缠着时景认真的求讲解,他一个挺有大局观的外行,问的问题虽然言语上显得多少有些浅薄,但是核心部分却也深中肯綮、颇为刁钻。   时景对他,在正事上,则是有问必答。   盛斯年眼神一动,趁着时景说话的间隙,竟也颇为耐心的帮忙讲解了一部分——反正,只要他一开口,李川的脸色就往下沉,尤其他还是每句话都围绕着时景的话题,生动形象、详略得当、充分的向李川这个外行人展示了一下同行业精英之间,谈论起相关话题的时候,可以表现得有多么的默契……   一上午的金融论坛第一次会议结束之后,到了会场外面,盛斯年直接踩着路边未扫尽的雪花走了过来,看着她即使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依然优雅窈窕的身影,微笑着再次邀请道:“下午有时间吗?”   时景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就在盛斯年以为,这又是一个无疾而终的邀请时,时景却终于点了点头。   随即,她示意丹尼斯把李川带回去,之后,才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主动开口道:“尼加拉大瀑布?”   “如果你喜欢。”盛斯年笑得风度翩翩。   时景瞥了他一眼,昨天晚上的那条短信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就算再迟钝的人,在盛斯年将好感表现得如此明显之后,也应该已经觉察到了他的心思。更何况,时景从来都不是一个迟钝的人。   只不过,一开始的时候,她自己可能都说不清楚,到底是根本就完全没往这个方向想,还是已经想到了,却故作不知,希望对方看到自己表现出来的漠然后,能主动的知难而退。   面对盛斯年的步步紧逼,时景已经不想再这么毫无缘由的漠视拖延下去了,要拒绝就干脆的拒绝掉,让他死心,大家也都省心,她本来就是个干脆的人。   更何况,还有一个李川在自己身边。即使他丝毫不提,但是,李川的背后联系着的傅子鸿和当年那些回忆,还是让时景真的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疲惫之感。   “冬天的尼加拉大瀑布,裹挟在多伦多厚厚的风雪之中,其实别有一番味道,”盛斯年走在时景的身边,笑容温柔的说道。   “你去过?”时景只是随口和他搭话道,不知不觉的,她竟然跟着他的脚步,也踩在了路边的积雪上,发出轻轻的声响。   时景的脚步顿时一顿,整个人直接站定在了那里。   盛斯年看着她此时生动的模样,忍不住的弯起嘴角。   “去过呀,而且印象深刻。”盛斯年又重新绕回到了她的身边,等她肯挪动脚步之后,两个人才一起并肩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过了一会儿,时景才轻飘飘的噎了他一句道:“那你今天还去……” 第32章   因为那个时候没有你啊……   盛斯年心道。   只不过, 这话说出来,太过交浅言深, 他也就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时景看了他一眼, 也没说话。   一起简单的用过午餐之后, 时景和盛斯年仿若周围最寻常不过的游客一样, 一起来到了位于多伦多西南方向的尼加拉大瀑布面前。   尼加拉河位于美国和加拿大的交界之处,上下高大一百多米的落差, 让这里的瀑布尤为雄奇壮烈。明明来自于上游伊利湖的水流温和而平静,然而, 水流到了断裂的位置,顷刻间落下时, 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了水流的撞击、倾泻的声音, 这样的巨大震撼, 也只有鬼斧神工的大自然才能办到了。   刚刚下了一场雪,此时的多伦多天气愈发寒冷起来。   在室外的时候, 不管是时景还是盛斯年,两个人都穿着厚实保暖的衣服, 带着全套的围巾、手套。   雪后的地面还有些微的滑,索性,盛斯年直接拉过时景的手, 带着她一路向前走去。   “尼加拉大瀑布的名字,在当地古老的印第安语中,有着‘雷神之水’的含义。”盛斯年和时景一路走过来的时候,还在和她不停的讲述着当地的故事, “在印第安人的传闻中,尼加拉大瀑布的流水声,其实是雷神讲下的神谕——”   时景听得很认真,有些传说她知道,有些却是第一次听闻。   “这里是我找到的最好的观景角度,”盛斯年轻轻的拉着时景的手,找到了一个挨着栏杆的巨大石头上面的位置之后,终于停下了脚步。   时景拉着他的手走了上去,转身往水声浩瀚倾泻的方向望去,过了一会儿,突然尤为直白突兀的开口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完全没想到时景竟然会不按常理出牌到这个程度,盛斯年当时就完全愣住了。   无论如何,他的心里也没有料到过,时景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如此突兀的直接和他摊牌……   盛斯年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中,以至于完全来不及反应,时景却是突然轻松的笑了一下。   她的五官明明很漂亮,但是,平日里却神色漠然,鲜少流露出如此生动的笑容。   “是我自作多情了吗,也好——”趁着盛斯年还没回过神来,时景本想就这么尽快的含糊过去,这些话之后,盛斯年自然会明白,她的拒绝。   然而,在刚刚刹那间的微怔之后,盛斯年刚一回神,听到时景语速明显有些偏快的话语,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即使还不可自拔的沉浸在她如此罕见的笑容里,盛斯年却依然直接否认了时景的说法,在这种时候,尽情的把一贯的绅士风度抛在了脑后,完全是顺着这个话茬,毫不犹豫的表露了自己的心迹。   “是我喜欢你,时景——”盛斯年一句话当众说出来之后,趁着时景反过来被他如此干脆的反应弄得微微一怔的瞬间,继续忍不住笑容的说道:“不是你在自作多情,大概是,还是我表露得不够……”   “……”得到了这样一个明确答复的时景,却忍不住的想要叹气。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在她含糊其辞的时候,直接就把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略过去,只要盛斯年明白她的拒绝,就此心照不宣,各自安好,明明是在照顾了双方的面子之后,最顺理成章的事情。   然而,盛斯年的顺势表白,却直接将事情无法挽回的推到了另一个境地。   明确的表白,也就意味着,明确的拒绝。   时景抿了抿嘴唇,转过身来,盯着盛斯年仍旧含笑的眼睛,却没有任何迟疑的开口,直接拒绝道:“抱歉,我现在完全无心再去谈感情的事情,盛先生,我——”   瀑布的水流撞击,声势浩大,尤其是在冬季冰雪交加的时候,水流拍打在冰面上,又是另一种和盛夏全然不同的风景。   “……”虽然时景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然而,盛斯年仍旧是赶在她直接面对着他、郑重其事的把针对他的拒绝再一次说出口的时候,迅速的选择了一个极为迂回的言辞,停止了这个极为危险的话题。   打断了时景的话语后,盛斯年不动声色的继续着刚刚的介绍,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语调温和的说着:“——从这里看去,依旧水流湍急的被称作‘马蹄瀑布’,而位于美国境内的‘新娘面纱’瀑布,每逢冬季的时候,因为河道狭窄结冰,水量都会随之减少很多,水流到了小瀑布上面的时候,流速也慢了下来,落下的水雾,仿佛都结成了冰……”   时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才转开视线,随意的说道:“我记得,瀑布的下面,曾经有一家饭店,一直利用瀑布的水发电……”   “没错,就算是在冬季,那家饭店也一直十分热闹,等下,我们可以一起去那里吃个晚餐!”盛斯年大概指了个方向,依旧从容的笑道。   过了一会儿,当他们从新年面纱瀑布下方,踩着冰雪的封层,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的时候,盛斯年状甚不经意的随口问了一句道:“你来过这里?”   一向波澜不惊,鲜少会有情绪波动的时景脸上,神色变化了一瞬,在短暂的微微迟疑之后,时景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盛斯年突然意识到,时景对多伦多这座城市,包括尼加拉大瀑布的附近,都十分熟悉。   但是,这种熟悉,并非是长期生活于此的那种习以为常的熟悉,而是一种类似于以前来过这里游玩、有着对故地重游的路程或者是景点的熟悉。   不管是之前在酒店里,时景表现出来的对酒店各方面的习惯,还是刚刚她甚至提到了用瀑布发电的小饭馆,都证明了她和这座城市曾经拥有的熟悉的回忆……   想到这里,盛斯年几乎是福至心灵,故意笑着说道:“是和朋友吗,还是同学?”说着说着,他也跟着轻轻的笑着叹了口气,有些感慨道:“工作以后,时间太紧,各种事情都堆在手头上,在这种情况下,再想要找个机会出来玩,就太难了。”   时景并没有继续回答这个话题,关于过去和傅子鸿的那些回忆,早已经在岁月中形成了一道伤,时间久了,碰不碰也早就已经不疼了,可是,当初自己主动提出分手时,那种心底涌现出来的复杂和酸涩,时景却并不想再次回忆。   “每年在尼加拉大瀑布下面,都有新人沿袭着当地印第安人的传统,在这里举办婚礼,并以此来得到雷神之水的祝福……”   时景完全就是在强行扭转话题,因为心神颤动,脑海中思绪完全,时景也不想再去努力的思考,干脆就把盛斯年还没讲完的关于新娘面纱瀑布的故事,继续往下叙述道。   盛斯年倒是表现的十分配合,他顷刻间便意识到,时景平时并不是话多的人,她补充的故事,更像是从回忆中,随意的拈取了一小片记忆的碎片,将当初曾经有人告诉她的故事,重新叙述了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盛斯年的心中,才猛地浮现出一种危机感。   他突然间意识到,曾经那个给时景讲故事的人,很有可能和她关系匪浅,并且,时景此时的拒绝回忆,他直觉上,时景其实还对当初的那个人,余情未了……   这种赤*裸*裸的威胁,即使盛斯年根本就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存在究竟是谁,但是,原本以为有了把握的计划已经在实行中了,结果,现在才突然发现,局势似乎随时都会从他手中失控。   这种还未得到便更加担心失去而带来的近乎失控的紧张感和压迫感,是明确存在的,并且,让他陡然间捋清了所有的思绪,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日暮四合,随着冬季的太阳渐渐落山,天边传来的最后一抹淡金色的余晖,倾斜着洒落在漫天的冰雪之中,仿佛给它们镀上了一层梦幻童话般的柔光。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居高远眺,尼加拉冬季的彩灯节,似乎也已经拉开了序幕。   随着夜色渐浓,远处似乎有人开始燃放漂亮的烟花,五光十色的烟火漫天洒落,映得这座冰城灯光斑斓璀璨。   全世界的灯仿佛都在此刻亮了起来,在晶莹剔透的冰雪中,形成了一个童话般的仙境。   “尼加拉冬季的彩灯节!”盛斯年声音轻快的笑道,“夏季来的时候,可是看不到这番景象的!”   时景抬眼望去,就连还在流淌的尼加拉大瀑布,仿佛都被漫天彩色的灯光染上了彩虹般绚丽璀璨的光芒。   随后,映着漫天的灯光,时景和盛斯年找到了瀑布下面利用水流发电的那家饭店。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饭店里面剩下的客人数量也越来越少,时景和盛斯年到来的时候,里面已经很安静了。   他们用过晚餐之后,两个人起身,准备回去了。   一路的万家灯火映着冰雪的晶莹,也晃得时景的心情都随之波动。   该说的话,已经都明着说了,盛斯年却选择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装傻当做不知道,时景都被他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搞得有些啼笑皆非。   酒店一楼的大厅里,时景和盛斯年刚刚走进来,已经等在那里很久的李川便站起身来,带着笑意的迎上前来,果断的无视掉了旁边的盛斯年之后,才说道:“姐,你可回来了!” 第33章   时景看看李川, 再看看酒店的大厅里,并没有丹尼斯的踪影, 心里差不多就有数了。   室内暖气充足, 刚刚从外面进来的时候, 时景还披着一身的冰雪寒意, 才在大厅里站一会儿,便感到身体的温度迅速恢复上来, 脸颊都随之有些明显的泛红。   “怎么在这里等,有什么事情吗?”时景一边摘掉手套、帽子、和围巾, 一边直截了当的问道,大有李川随便接一句, 她就继续问为什么不打电话的架势。   李川的有意为之被她这样漫不经心的挡了一下之后, 态度迅速软化下来, 最终只是好脾气的笑笑,声音特别轻的解释道:“丹尼斯说你下午还有别的事情, 天都黑了,也没见你回来, 我有些担心你。”   时景了然的点了点头,迅速反客为主,语调平静、理所当然的询问道:“那, 丹尼斯呢?”   “……”李川当然不会说,自己故意约了丹尼斯去打保龄球,结果,过了一会儿, 就随便编了个理由把丹尼斯扔在那里自己走了,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然后告诉了时景,丹尼斯这会儿应该正在保龄球馆。   时景微微颔首,因为室内的温度比较高,她的脸颊这会儿一片绯红,热得发烫的感觉,时景自己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她用还有些微凉的手背轻轻的碰了碰脸颊,另一只手拿着自己脱下来的外套,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态度十分随意的说道:“我过去找他。”说着,她又转身向盛斯年打了个招呼,这才伸手叫了一个酒店的使者过来带路,然后径自离开。   盛斯年和李川还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使者接过时景的厚外套,等到她的背影从电梯里消失之后,两个男人,才终于把目光放在了彼此的身上。   李川盯着盛斯年的视线,变得多少有些复杂,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时景态度微妙的转变,以及这两个人之间萦绕的有些古怪的气氛,李川却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   没想到,之前竟然是自己看走了眼,这个男人明显比他原本设想的更难对付一些,反而是李萌萌那个小丫头不经意间窥到了冰山一角……   然而,比起李川的神色沉暗冷淡,盛斯年却表现得尤为若无其事,再无之前那种雄性求偶时简直堪称不顾一切的同李川针锋相对的锋芒毕露。   “李先生对时景倒是关心,”盛斯年笑了笑,然后,下一句就直接变了意思,冷不防的问道:“什么时候的飞机回国呀?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送送你。”碍事的家伙赶紧走!   要不是还顾忌着自己的形象,李川真的很想翻他一个白眼,然后丢过来一句,你管得着么?   李川“呵”了一声,反驳得极为直接,语气听上去却很温和,“等到金融论坛之后吧,估计到时候盛先生也得走了,恐怕是来不及送我了。”要走也是你先滚蛋!   两个人目光交错间,不知不觉,又是一片刀光剑影。   其实,盛斯年原本对李川的排斥,在他猛然间意识到,时景的心里其实深藏着一个让她放不下也忘不掉的人的时候,便已经散尽了。   联系那天陈叶舟调查李川的身份时,告诉他的一些事情,盛斯年猜测,那个让时景至今对他余情未了的男人,很有可能便是李川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   相较之下,那个男人才是盛斯年如今面临的最大的威胁,就在这里的李川反而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在这种前提下,他现在对李川这种搅局的家伙的态度,其实更倾向于无视,因为盛斯年自己也已经察觉到,李川这个人对时景能造成的影响,其实微乎其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根本就没必要继续在他身上耗费心神。   念及此处,盛斯年迅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浅浅的弯起嘴角笑了一下,没了争锋的心思,自然也就不和李川再多做纠缠,只是礼数周到的点了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李先生,少陪了。”   旋即,李川也轻轻的舒了口气,眼神危险的眯了一下。盛斯年这个态度变化有些不对头,今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怎么的,这件事总是让李川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可惜,从时景那里,恐怕就更问不出什么来了……   盛斯年回到酒店套房之后,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陈叶舟调查到的事情,大概捋清楚头绪之后,不觉叹了口气,陷入沉思。   凭借现有的资料,还是无法确定那个让时景记在心上的男人的身份,自然也就无法了解到,时景的过去。   事实上,对于要不要继续调查这件事,盛斯年的态度其实颇为迟疑。   从理智的角度来讲,只有充分的了解一个人,才能投其所好,进而展开追求攻势。   但是同样的,对于那些时景可能并不想摊开的回忆和过去,即使是顺着李川这边的线索去调查,一样有可能贸然的碰触到时景的忌讳。   他迫切的想要了解她,但是,却绝对不想因为这种事情伤害到她一丝一毫。   尤其是,以他对时景的了解,即使她和那个男人这段恋情曾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这种侧面的调查,依然很可能会冒犯到她……   陈叶舟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盛斯年正坐在沙发上,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根钢笔,摆在茶几上的那几张便笺纸,却已经被他在不知不觉间划得什么字迹都看不清了。   “嚯,你这是干嘛呢?”陈叶舟把沾着酒气的西服外套直接扔进了洗衣篮里,打算等会儿再叫酒店的工作人员过来,把衣服收走去清洗一下。   “思考。”盛斯年单手托着下巴,盯着便笺纸的目光有些悠远,回答得郑重其事。   陈叶舟“啧啧”了两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这才继续问道:“那你思考出什么重要结论了没?”   盛斯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过来问了另一个问题,“叶舟,你说,时景的那个前男友,会是怎么回事?”   陈叶舟不以为然,“据说,前男友这种东西,活着也是死了,反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你还管他做什么?”   盛斯年抬起头,钢笔的笔尖也随之微微一顿,他迟疑了一下,认真的说道:“如果,时景还记着那个男人呢?”   陈叶舟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道:“余情未了?”   “不好说。”盛斯年摇了摇头,他也只是猜测。   “纠结什么,直接问问清楚就可以了。”陈叶舟说着,便拿出手机翻了翻号码簿,很快便找出了国内一个朋友的号码,直接就按了出去。   盛斯年都纠结一晚上了,没想到陈叶舟这么干脆利落就行动起来了,不由得开口道:“你——”   “嘘……”陈叶舟冲着他比划了一个静音的手势,便把注意力放在了电话里,和那个朋友笑着哈哈了几句,才切入了正题。   可巧,在当时那个圈子里,时景还真不是籍籍无名的人。就算陈叶舟的这个朋友,和李川、顾全、许越他们这个小圈子里的人并不是特别熟,但是,对于傅子鸿和傅子鸿当时的女朋友,却也是早有耳闻。   “傅子鸿?”得到了这样一个明确的名字之后,盛斯年不由得拧了拧眉,低声道:“是傅家的人?”   陈叶舟没回答,只是按了免提键之后,继续示意他别说话先听着。   盛斯年见状,虽然满怀心事,却也安静的闭上了嘴。   告诉了陈叶舟这个消息的朋友,发现陈叶舟似乎对傅子鸿的兴趣、比对时景更大的时候,还有些匪夷所思,他想了想,才不掩诧异的说道:“傅子鸿和时景之间,都几年前的旧事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陈叶舟只是打了个哈哈,把这个问题一带而过,继续询问更多的细节。   那个朋友也是有些爱莫能助,他和傅子鸿只是认识,关系谈不上很熟,回忆道:“不过,傅子鸿和时景当时应该都是N大的学生,虽然专业不一样,但是他们在学校里的朋友圈子应该还是重叠了挺多的。都是人中翘楚,他们两个这一对儿在学校挺出名的,当时一直带时景的那个教授好像都早就认识傅子鸿了。”   顿了顿,那个朋友突然话锋一转,说道:“那个什么,叶舟,你得知道,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盛斯年闻言,心里顿时一咯噔。   陈叶舟毕竟旁观者清,还笑着问道:“所以?”   “我前一阵子好像还听人说起过,傅子鸿的话,他和周家的大小姐最近是不是有点那个意思了?”   “周家的小姐……”盛斯年稍稍沉吟了一下,无声的和陈叶舟说道:“周入嘉?”   陈叶舟转头就和老朋友问道:“你是说,周入嘉吗?”   那个朋友连声道:“对对对,就是叫这个名字的!不过这是二手消息,只是传言他们两家的长辈之间似乎有点这个意思,具体真假,就不清楚了。”   过了一会儿,陈叶舟又和那个朋友扯了一会儿别的话,才挂断电话,仔细的瞅了瞅愈发心事重重的盛斯年,走过去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膀,“这下,想知道的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盛斯年点了点头,再详细一点的,关于时景的私事,他更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够亲自毫无芥蒂的用一种分享的态度告诉他,毕竟,她的过去,也是她成长的故事,他虽然无从参与,却希望将来能够陪她一起去回忆……   微微思忖了片刻,盛斯年才轻轻的哼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刻薄的冷静,评价道:“只是传言而已——虽然话是这么说,好像根本就没个准信似的,但是,像是傅家和周家这样的人家,连双方父母有意这样的话都传出来了,还能是空穴来风?”   陈叶舟瞅了他一眼,按了按自己还在不停抽动的额角,总觉得盛斯年这态度分明有点为时景义愤填膺的意思……   他和时景这还八字还么一撇呢,这种态度好像有点过了吧!   而盛斯年自己,得知这个消息后,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想起时景今天下午明确拒绝自己时神态平静的模样,蓦地就是一阵又酸又涩的心疼…… 第34章   几天后, 金融论坛如期结束。   李川本来就是目的不纯过来凑热闹的外行人,就算坚持到了金融论坛的最后, 他依然还是走得比盛斯年更早, 甚至于, 因为航班时间的问题, 订了第二天下午航班的时景,还可以抽出空来去机场送送他……   李川长这么大, 第一次遇到盛斯年,就在这么一个人的身上, 充分的见识到了“小人得志”这四个字最生动的体现。   时景的工作有多忙,李川也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有些遗憾, 不过, 到了这个时候,再故意争强好胜就是自讨没趣了, 故此,他索性便婉言谢绝了时景亲自去机场送他的安排。看看时间差不多了, 就相当干脆的乘坐酒店安排好的车,独自去了机场。   临别前,李川还在酒店的大厅里, 看到盛斯年带着一个耳机和人打电话,瞥见酒店的侍者帮他把行李箱送走的时候,还微笑着冲他摆了摆手——看在李川的眼里,简直是十足的嘲讽。   还在整理明天会议资料的陈叶舟, 刚刚正好在楼上经过,看到下面大厅里盛斯年和李川之间的互动之后,不由得嘴角一抽。   “我还以为,最后一天了,你们两个也不用忍了,可以不怕丢人现眼的直接打起来呢!”陈叶舟半开玩笑的摇摇头,笑着嘲讽了一句道。   盛斯年抬起眼睛瞥了瞥他,轻描淡写道:“我是个文明人。”   陈叶舟也不跟他争辩,只是忍不住的一乐,过了一会儿,等他把重要文件整理得差不多了之后,才又提醒了盛斯年一句,“明天下午三点,希望这个合同签得能顺利些。”   “然后?”盛斯年挑了挑眉。   陈叶舟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就可以坐第二天的飞机回纽约了,才十一月下旬,多伦多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我更喜欢稍微暖和一点的地方。”   如果不顺利的话,自然就是留在这里,继续死磕合同的条款,看最终他们和对方究竟怎么互相妥协让步,然后达成共识了……   翌日午后,多伦多的国际机场里,丹尼斯办好登记手续后,时景看了一下时间,刚要起身,回头时,却恰巧看到,盛斯年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那个男人站在机场大厅里,背后是冬日温暖的阳光,整个人仿佛笼在朦胧的金色光影里,面容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到,他在迅速的张望着寻找人。   时景坐在座位上,动作稍稍停顿了一瞬。   就在她刚要站起身来的时候,盛斯年的视线,已经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原本神色间还有几分急切的男人,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他逆着光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时景拿着包的手指,有些不自觉的收紧,直到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轻轻碰到了有些微凉的金属扣的时候,才霎时间回过神来。   盛斯年已经找到她,并且,目标明确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时景抬起头,看着他在自己前面站定,依旧神色温柔的微笑着,仿佛刚刚所有的急切,尽数被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然后,这个男人依旧周到而绅士的伸出手,示意可以拉她起来。   时景望着他,稍稍迟疑了一下,瞥见盛斯年的背后不远处,拿着登机牌的丹尼斯往这边张望的动作后,时景抿了抿嘴唇,没有顺着盛斯年的意思,把手搭在他的掌心让他拉自己起来,而是轻轻的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   盛斯年那张英俊而温柔的面孔上,笑意渐浓,对于时景的不按常理出牌,他也已经渐渐习惯。   既然时景邀请了,他自然是从善如流的在她身边坐下。   知道时景肯定不会明知故问的说出,“你怎么会来这里?”这种问题,盛斯年的态度倒也坦然,坐下之后,先冲着不远处的丹尼斯挥了挥手,算是打过招呼了,这才转向时景,唇角淡淡里的笑意,仿佛一直延伸到了深邃的眼底,他微笑着,语调轻快的主动说道:“丹尼斯告诉我,你们是今天的飞机,所以,我来了。”   “……”盛斯年多少有点自说自话的意思,一时间,时景也有些不好接。   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并没有笑容,但是,却也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盛斯年也是借着这次金融论坛的机会,和她相处的时间稍稍久了之后,才发现,她的那双眼睛,认真而专注的凝望着一个人的时候,其实,远比她出于礼貌才露出的笑容更加动人……   很快,丹尼斯也走了过来,“Boss,盛先生?”   盛斯年笑了笑,起身和他握了握手。   丹尼斯看得出来,盛斯年应该是有话想要和自己老板说,而时景似乎也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短暂的犹豫后,丹尼斯很快便作出结论,也反应迅速的指了指一个方向,笑着说道:“我去买点东西。”   电灯泡走了,盛斯年和时景有意无意的闲聊了几句,过了一会儿,他才盯着时景的眼睛,有些突兀的开口说道:“结束一段过去的记忆,最好的方式,不是忘掉记忆中的那个人,而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时景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反应,听到后面,发现这句话越说越不对头,她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也不由得微微睁大,还有些错愕的望着她。   盛斯年微笑着弯起嘴角,漆如墨染的眼睛,在无比专注的凝望着她的时候,里面的光芒却灿若星辰。   在时景几乎有些难以置信的注视下,盛斯年依旧神态从容的把后面的话语也说了出来,“——时景,要不要尝试下,用我来试试?”   两个人的目光融会在一起,时景却顿时哑然,好半晌,才声音有些微微低哑的轻声道:“你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盛斯年但笑不语,即使心如擂鼓,表面上却依旧神情自若,只是近乎深情地望着她的眼睛。   时景沉默了许久,就在盛斯年在心底微微一叹,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有些仓促了,她定然无法给出自己任何答复的时候,时景的嘴唇才终于微微的动了动。   在良久的沉默后,她的话语似乎显得有些突然。   “其实你不用这么说的,”她下意识的稍稍别开了视线,突然道:“都过去的事情了,我早就已经放下了。”   那一瞬间,盛斯年几乎无法思考。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中了,难以形容的惊喜的感觉如春天树木鲜嫩的枝丫,从心底柔软的蔓延开来。   他脸上的表情,温柔的笑容还凝固在刚刚有些失落的那一刻,眼睛里骤然间迸发震惊和喜悦,却仿若亿万星辰绽放的璀璨。   盛斯年还呆坐在那里,根本来不及做出其他的反应,不过,也不等他再说什么,时景已经笑着摇摇头,径直起身,脚步轻快的转身进了通道,连一个说“再见”的机会,都不肯留给他。   “Boss,”刚刚看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丹尼斯就已经拿着随身的行李和登机牌在前面等候了。   时景冲着自己的助理微微颔首示意,她刚刚的脚步逃也似的,显得有些匆忙,这会儿停下来,还有些微微的喘息,不过,当她忍不住的用手背状甚不经意的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时,感受到上面虽未泛红,却比手背稍稍明显的热度后,果断的站在丹尼斯的前面,用他当做阻碍视线的遮挡,隔绝了背后盛斯年灼热的目光,轻轻的舒了口气,才让她稍稍平静了下来。   即使明明知道,盛斯年说的那些话,再怎么温柔委婉,其实都未尝不是步步为营的过程手段。   盛斯年这个人,所有的锋芒锐利,都被掩盖在了他温文尔雅的表象之下,这样一个性格深沉内敛的人物,即使表现得再怎么弱势、深情,恐怕,也很难会真的产生那种为了爱情甘于奉献不求回报的情怀。   可是,时景也感觉得到,他对她的珍重、甘愿自己把姿态放低到几近卑微的地步,仿佛明知道她的心里,还对过去念念不忘,却依然如此周到细致的顾忌着她的感受,仿佛只要自己应允,他就可以如同飞蛾扑火般付出一切的陪伴在她的身边……   他将自己的深情渐渐展露,如同织就一张细密的网,是卑微的追求,也是肆意的围猎。   这样倾其所有的深情,也让她为之动容。   一直到了飞机上,时景的心情才渐渐的平复下来。而被她留在原地的盛斯年,在骤然间收获了巨大的惊喜之后,却根本来不及倾诉丝毫,便只能满心渴望的看着她的窈窕背影渐渐远去,发懵的呆了好半晌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只有他自己被孤零零落下在了多伦多的国际机场里。   那一瞬,盛斯年几乎想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什么重要会议、什么合同条款,全都丢给陈叶舟好了,在这个时候,他只想陪在她的身边。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犹自沉浸在喜悦和满足之中的男人被骤然惊醒。   盛斯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的陈叶舟的名字,接通电话后,语气里还带着些微妙的嫌弃。   “叶舟?”   盛斯年一句话还没说完,陈叶舟有些急的语气已经劈头盖脸的压了过来,“下午三点的正式会议,所有人都找不到你,你现在人在哪儿?”   “机场,”盛斯年立即回答道:“我从机场直接过去,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到。”   他虽然是卡着时间来机场找时景,但是,却也不会真的耽误了工作上的事情。   顿了顿,盛斯年又迅速解释了一句:“我在茶几上留了字条。”   “有人帮你收到垃圾桶里了!”正好今天中午吃完饭没回去的陈叶舟干脆利落的怼回来一句。   陈叶舟算算时间,知道盛斯年那边,从机场到会议地点,确实完全来得及,但是,被他哽得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还是忍不住的骂道:“你去给时景送机是吧?你怎么就不跟着一起飞回纽约呢?”   盛斯年故意低咳了一声,打断了陈叶舟火力全开的抱怨声,只是语气温和的笑笑,声音轻快的说道:“……那我们,待会儿见?”   心中却是不由得微微一哂,如果不是发现自己身上出来的时候没带护照,他刚刚真的完全来得及去补张时景这趟航班的机票……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一瞬,盛斯年几乎想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什么重要会议、什么合同条款,全都丢给陈叶舟好了,在这个时候,他只想陪在她的身边。   陈叶舟:= =?Excuse me? 第35章   当天下午的飞机回到纽约后, 时景只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再度投入了忙碌的工作当中。   十二月初, 纽约终于迎来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   漫天的雪花飘扬, 从银灰色的暗淡天幕中缓缓落下来。一夜过去, 房屋银装素裹, 院子里的树木、花枝被雪覆盖,变成了臃肿却美丽的银条, 映着初升起时还有些暖橙色的太阳,一眼望去, 一袭雪色仿佛延伸到了地平线尽头清晨绚丽的云霞之中。   “啾啾啾?”亚马逊大鹦鹉阿妹在时景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已经被时景从寄养的宠物店里接了回来, 它似乎很想念时景的样子, 从笼子里出来之后, 就蹲在了时景的肩膀上不肯挪动了,连口头禅“Talk with me”都没说两句。   好几天没见到了, 时景对这个陪伴了自己许久的宠物也十分在意,加上它在宠物店寄养的时候, 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了笼子里,这会儿可算是出来了,时景也就尽量随着大鹦鹉的意思来了。   时景看了眼窗外, 路边的积雪已经有物业的工作人员清扫过了,她伸手剥了几粒颗粒饱满的大瓜子,喂给大鹦鹉阿妹之后,又帮它打开了电视机, 看到大鹦鹉终于暂时把注意力从她这个主人的身上转移到了热闹的电视节目中之后,时景才算是轻轻的舒了口气,抓过车钥匙、大衣和包准备出门去公司。   时景仍旧是白色的竖领修身衬衣,黑色的长裤,外面随意的披了件大衣,连围巾都没带。   她从家里出来,深吸了一口雪后冰冷的空气,呼出的气息几乎都要结成了冰。   快步走到车里,时景把火打着,又开了空调,缓了一会儿,等到车里的温度稍稍上来一点,确保不会因为寒冷而使得手指、身体感到丝毫的僵硬之后,才动作缓慢小心的把车从车库里开了出来。   因为下雪,交通不畅,时景提前出门,到公司的时间,甚至比平时还早。   丹尼斯不在,时景自己打开办公室的门,然后又自己去茶水间倒了杯热咖啡,捧着马克杯回来的时候,正好和刚刚走到办公室外面、外套上还披着一角雪花的丹尼斯碰上。   “嗨,”时景和他打了个招呼。   “Boss,早。”丹尼斯愣了一下,旋即也露出了笑容来。   丹尼斯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时景端着咖啡杯想了想,也跟了进来。   趁着丹尼斯把满是寒气的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然后动作熟练的从笔记本电脑包里把电脑拿出来,往办公桌上放,顺便又按开办公室里的电脑的时候,时景也没往旁边的沙发上坐,就双手捧着咖啡杯站在那里,轻描淡写的开口道:“美国银行马上要公布消息,将在这个月内彻底完成对ML公司的收购案。”   丹尼斯差点把自己的鼠标摔在地上。   他有些惊愕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时景,口中下意识的重复道:“12月31日之前?”   时景看着他,眨了眨眼睛,“1月1日之前,不过其实都一样。”   “……”过了一会儿,把电脑打开的丹尼斯一边登录自己的邮箱,一边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只要一提起ML公司被收购,我就又想起申请破产的LM公司了。”   时景站在那里,有些哑然失笑,“LM在上个季度的时候,还在继续进行做多CDO的操作,美联储不想因为被道德绑架而背负巨大的风险,把LM公司当成了‘杀鸡儆猴’的道具——这一次,LM从一开始就决策失误,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说话间,丹尼斯看着自己的邮箱里收到的那几封新的邮件,眼神突然又是一顿。   “美国白宫和国会就美国汽车业的救助计划终于正式公布了,”丹尼斯抓过鼠标在电脑屏幕上点了两下,继续说道:“通用汽车、福特公司还有克莱斯勒公司拿到了150亿美元的紧急贷款。”   “他们不是九号就已经谈判成功了吗?”时景的手里还捧着咖啡杯,漫不经心的说道:“政府救助还是挺有成效的,一切的根源是美国房地产市场,然后是剧烈震荡的金融业,再然后就是被波及到的实体经济部分,汽车产业只是一个开……前些天的G20领导人会议上,各国已经达成共识,大家都在积极的采取强有力的措施,来维持世界范围内公司最基本的流动性,然后就是试图刺激经济增长了。”   包括美国政府随后的一系列举动,明明应该是类似于打了一剂强心针一样的政府决策,然而,之前经历的金融震荡,其实已经让丹尼斯都跟着变得有些麻木了。   时景想了想,又说道:“政府下一步的动作,大概会是落在基准利率上,就是不知道,这次下调的幅度会控制在什么范围之内了。”   丹尼斯苦笑了一下,“现在对政府行为的预测——恐怕,华尔街已经没有人敢声称,自己的判断或者是预测会是多么的准确了,因为政府的动作,可能每一次都超过市场预期。”   “放松一点,”时景满不在意的走过来,单手端着咖啡杯,喝了一口之后,才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丹尼斯的肩膀,“现在的市场太过混乱、政府决策也经常超出预期,这种时候,我们完全可以给自己放个假,做个安静的旁观者。你的决策正确与否,都不会影响到你口袋里的钱,这么一想的话,是不是就轻松多了?如果感兴趣手痒的话,你可以只扔个几千美金进去随便玩玩。”   说完,时景又轻轻的拍了拍丹尼斯的肩膀,这才溜溜达达的晃悠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听到自己老板随手帮他把办公室的门带上,丹尼斯抚了抚额头,竭力让自己也尽快恢复冷静的状态。   ·   盛斯年那边,因为工作的原因,当金融论坛结束之后,依然还是在多伦多又多逗留了几天。   就在这几天的短暂时间里,盛斯年却是每天都归心似箭。   纵是午夜梦回之际,他几乎都是无数次的想起,时景坦然的告诉他,“你并不需要这样,我早就已经放下了”时候的模样。   她依旧很少会露出笑容,然而,当她望着一个人的时候,眼睛却无比的专注和明亮。   在拉锯战一样艰难的谈判后,双方终于各退一步,达成共识。等到多伦多方面的重要合约签完,只剩下收尾工作的时候,从来和盛斯年合作愉快、亲密无间的陈叶舟,已经完全无法掩饰他对于这个每天都在弥漫着腻死人的粉红泡泡的男人的嫌弃——就算他的工作能力一点没下降、甚至由于某种不方面提及的原因,工作效率还奇迹般的有所提升也是一样!   愤怒的陈叶舟那一双钛合金狗眼都要被这个就他自己一个人也能不停乱放闪光弹的家伙给彻底闪瞎了!   “你快走吧走吧走吧,剩下的工作我一个人来就好,”陈叶舟近乎绝望的把冲着他挑了挑眉稍、一脸似笑非笑的盛斯年给强行塞进了飞往纽约的飞机,“斯年,在你恢复正常之前,千万别再让我看到你了!算哥们求你了!”   ·   这个寒冷的冬季里,全球经济形势也陷入了同样的寒冬萧条。各国的应对政策,几乎是每一天都在瞬息万变,然而,一早就决定暂时收手的时景,虽然同样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这些事情,但是,只是单纯的关注,和把钱扔进去之后的操作,带来的压力,显然是截然不同的。   现在时景,心态可以说是非常的放松,以至于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安慰每次都习惯性焦虑的丹尼斯,当然,事实证明,每一次的焦虑,都并没有给丹尼斯的判断带来任何一点明显的失误。   这顿时间里,丹尼斯惊奇的发现,盛斯年似乎也成了公司里的常客。   时景的办公室里,充满了各种机密文件、资料,就算盛斯年一眼都不会多看——有她在的时候,他的注意力,从来都只是在时景一个人的身上——但是,出于避嫌的考虑,他也从来不曾进入其中。   从多伦多回到纽约之后,盛斯年并没有乘胜追击般的进一步表白,也没有在除了陈叶舟这个好兄弟之外的第三个人面前,有丝毫张扬的炫耀自己和时景关系上的每一点变化,他只是如同空气和水一般,仿佛在不知不觉间,便如此顺理成章的把自己慢慢的融入了时景的生活之中。   他知道,时景的心里,即使已经放下了傅子鸿,但是,曾经的那段美好的记忆,却是早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念念不忘,还是耿耿于怀……   毕竟,一个人的过去,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忘记?   即使不提丝毫,盛斯年也知道,时景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平复自己,所有的记忆伤痕,无论是痛苦还是欢愉,也唯有漫长的时光,能够将其一一抹去……   没有巨大压力的情况下,时间仿佛过得飞快。然而,身处华尔街的人,却仿佛对此毫无所觉。   就算是暂且无事一身轻的时景,每天都在密切的关注着各种蛛丝马迹之下、导致的又一轮新的经济震荡。她几乎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和精力都投入了对目前这个早已经失控的金融市场上各种消息的分析和推测上。   直到平安夜前夕的那天中午,当她从公司里下楼出来,想要找个地方吃午餐的时候,伴着从天而降的雪花,才猛然间发现,路边的店铺张灯结彩,早已经装饰起的各种驯鹿、圣诞老人,还有挂着礼物的圣诞树,就连街边的橱窗里,也点缀着霓虹灯与彩灯组成的各种“圣诞快乐”的祝福词句。   直到这个时候,时景才突然意识到,圣诞节就要到了。   手机突然又响了一下,时景低头看了一眼,先是李萌萌,然后是田嘉文,类似的邀请层出不穷,那些没回家的留学生显然又要趁着圣诞节的时候,搞个盛大的庆祝活动。   就连还记挂着上次时景陪她在游乐场玩的陈明心小萝莉,都在妈妈的帮助下,打了一个电话过来,邀请时景阿姨和她们一起过圣诞节。 第36章   当天下午的时候, 时景先给陈容回了一个电话。   “来我这里吃圣诞大餐吗?”陈容声音轻快的笑道,时景依稀听到了厨房里煲汤时“咕噜咕噜”的声音, 还有一只小狗汪汪汪的兴奋的叫着, 以及小姑娘跟着跑来跑去大喊大叫的背景音做伴奏。   时景微微顿了一下, 忍不住有些感慨道:“……你那里可真热闹!”   “前两天抱回家了一只一岁半的边境牧羊犬, 明心想要的生日礼物,”陈容笑道:“这两天, 她和我家这只牧羊犬新成员两个都要玩疯了。”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陈容现在的生活中心, 除了工作外,显然就只剩下了她的女儿。她和时景现在的工作内容相差太远, 八竿子打不着, 两个人自然也就不谈这些, 时景只是听陈容忍不住的念叨了几句女儿经。   陈明心小萝莉刚刚出生那会儿,陈容的父母出国陪着她住了一段时间, 不过老俩口都是文化人,并不太习惯美国的生活, 尤其是两位老人家在老家也有很多朋友,再有他们带出来的学生也经常上门,陪伴了女儿一段时间之后, 便还是选择回国生活了。   陈容温声笑道:“真的不来?除了中餐外,我最近也在学新的美式菜肴。”   闲聊了一会儿,听到时景态度坚决的婉拒了圣诞节的大餐之后,略微停顿了一下,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还是说,圣诞节有了什么别的非去不可的安排……嗯?”   上个周末带孩子出去玩的时候,陈容仿佛还看到了时景和另一个中国男人在一起的身影,因为距离有些远,时景又是背影,当时,陈容还以为自己可能是看错了,但是,结合现在时景有空闲有美味大餐都不来蹭的情形,陈容的脑海里,一时间只剩下了三个大字:有、情、况!   对于陈容意有所指的打趣调笑声,时景闻言,却是微微一哂,若无其事道:“你想到哪去了?我在国内N大的教授,最近正好在美国大学里做个讲座,我是去给我师父他老人家端茶倒水打下手干活的。”   “……额,国内教授的话,是机械工程方向的那位赵教授?”陈容稍稍迟疑了一些,像是她们这种从大学开始就一直被教授手把手带着做项目的学生,这种师生关系,其实颇有点古代入室弟子的意思,学生和教授之间的关系,是非常亲近的。   带时景的那位赵教授,也是业界泰斗,特别大的一位大牛,手底下一共就带过那么几个学生,除了时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外,全都是大她好些岁的师哥,说实话,那个教授可能都把时景当成自己的关门弟子也差不多了,对最小的一个小徒弟,还是个小姑娘,一贯讲究“Lady first”和“Children first”的赵教授他老人家平时偏心都能偏到胳肢窝里去……   结果后来,时景的学位全都读下来了,凭借她的能力水准,再往后直接进高校和赵教授一起搞研究,也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偏偏后来,时景因故从工科转金融,还因为工作原因长期居住在美国纽约这边,对于那位教授来说,自己最好一个小徒弟就这么白瞎了,陈容光是想想,都替那位赵教授觉得糟心。   明明是时景的事情,但是,考虑到那位赵教授他老人家的心情,陈容说起来都有点心虚,“时景啊,你说,赵教授看见你现在整天在华尔街里折腾,张口闭口全是美元……不会想要掐死你吧?”   时景闻言,不觉微微有些莞尔,“说什么呢你,我和师父感情可好了。”   两个人又扯了一会儿,时景才放下电话,自己坐在办公室里盘算了一下,赵教授这回在美国这边有讲座,师兄这段时间国内也忙,没时间过来,自己正好趁着圣诞假期这段时间去给师父帮忙打个下手。然后就是后来在美国这边读金融时给了她很多帮助、并且指导她毕业论文的那位凯尔森教授了。   ——幸亏师父和凯尔森教授的专业相差很远,不然他们两个老头要是碰上,这地狱级别修罗场的模样,简直是画面太美完全不敢看……   赵教授在美国校园里的讲座就是这么耿直,专门把时间定在了圣诞假期里,完全不计学分的那种,而且还存在明显的语言关,即使旁边有翻译全程陪同,反正,相关专业的学生们要不要来听这场讲座全凭自愿。   因为是在学校那边,时景虽然没有明确答应田嘉文、李萌萌他们的邀请,却也没有直接拒绝,只想着如果讲座结束,和师父他们吃完饭,时间还来得及话,就过去和田嘉文、李萌萌、还有留学生聚会认识的几个朋友打个招呼。   圣诞节到了,几乎所有的公司都放假一天,就连路上的行人,仿佛都稀少了许多。大多数人们都回到了家中,和家人一起坐在圣诞树下,等待圣诞夜的来临。   这天清晨,时景起得比平时更早一些,她和亚马逊大鹦鹉阿妹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自顾自的闲聊了一会儿之后,又给它喂了几小块切好的苹果,这才在大鹦鹉依依不舍的拍打着翅膀“啾啾啾”和“Talk with me”的叫声中,出门开车往大学城的方向去了。   因为是在学校里,也为了方便给赵教授打下手,明明也工作许久了,时景今天穿的衣服,却是学生气十足。   白色针织衫、休闲款式的厚外套,牛仔裤、再加上一双有着毛绒绒边的UGG,脸上素面朝天,没有化任何妆容,一头长发随便扎了个马尾,完全就和她当初天天蹲实验室的打扮差不多。   趁着讲座开始之前,时景在办公室里和赵教授坐下闲聊家常的时候,还好几次悄悄的看了几眼手机。   从昨天到现在这段时间里,除了惯例的晚安,让她早点睡觉休息之外,盛斯年竟然一直没有任何其它的电话、短信过来,一时间,倒是让一直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期待什么的时景,有些微微的走神……   等到下午,赵教授的讲座之后,时景和赵教授从礼堂里出来,一行人在去吃饭的路上,赵教授毫不犹豫的挤掉了友校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然后老当益壮的把自己这个毕业后转行的小徒弟时景给抓到了自己的那辆车上。   身边没了其他的外人,除了聊家常外,赵教授也就毫不避讳的和时景说起了一些私事。   “那个,小景啊,我在帝都,有次开会的时候,碰到那个、那个那个——你那个小傅来着啊!”   时景眨了下眼睛,没什么表情,只是“哦”了一声,也跟着“那个”了起来,轻描淡写道:“那个,挺巧啊……”   略微顿了顿,时景又补充了一句道:“师父,他——现在不是我那个了。”   赵教授也跟着眨了眨眼睛,年过百半的老人家认真的琢磨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他这两年工作挺忙的,辛苦得很啊,眼见着都有白头发了。”   “累的吧……”时景偏了偏头,挺想说一句,我平时工作也累的,但是,想想自己现在搞的是金融,不是科研,还是别说出来刺激师父他老人家了……   赵教授一个劲的瞅着时景,“我听说,你俩最近倒是一直都没什么联系?”   “听谁说的啊?”时景直接开口问道。   赵教授特别耿直的就把自己的大徒弟给卖了,“你师兄。”   “那师兄他弄错了啊,”时景坐在车后座上,双手托腮,声音有些含糊的说道:“不是最近,是这几年都没联系了。”   赵教授一时间有些哽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来了一句,“他们那边也是真挺辛苦的。”   时景托着下巴点头,“是啊。”   过了一会儿,赵教授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时景的脸色,确定她的情绪好像挺平静的,这才终于不旁敲侧击了,直接就不确定的试探着开口问道:“真黄啦?”   时景诚恳的点了点头,随意道:“都老早之前的事情了。”   “……”赵教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好半晌,才干巴巴的来了一句:“小傅那孩子,我当时看着不是还挺好的么……”   时景手里攥着手机,稍稍有些走神,然后才轻描淡写的笑笑,只是说道:“嗯,我们不太合适吧!”   大概是类似的托词听得多了,赵教授下意识的就来了一句,“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喜欢说什么没感觉,合适不合适的,非要找什么一见钟情的真爱,我当年跟你师娘,不也是人家介绍认识的,这么多年过下来,感情不也挺好的?”   时景眨了下眼睛,等赵教授念叨完之后,才开口解释道:“不是我觉得不合适呀……”   赵教授整个人都愣住了,“啊?”   “真不是我挑三拣四的,”时景托着下巴,一脸无辜的瞅着赵教授,然后轻描淡写的笑了笑,神态间云淡风轻的,“嗯……他家里可能不太喜欢我吧!”   “………………”长久的沉默之后,时景就看见,一向和颜悦色的赵教授,脸上的表情直接崩了,变成了“=皿=”的模样,额头上仿佛还带着几个“艹艹艹”的符号。   时景继续单手托着下巴,和赵教授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下意识的低头,又瞥了手机一眼,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原本还有些八卦的赵教授他老人家,在意识到,不是时景挑剔别人,而是别人挑剔自己的徒弟之后,原本叫得还挺亲热的“小傅”这个说辞,立刻就变了。   “那个、那个傅子鸿的年纪也不小了啊!他家里还这么挑三拣四的,我说怎么到现在还单着呢,呵呵呵……现在的年轻人啊,自己麻烦多事多不说,家里做父母的还一堆多事的,什么好事坏事都搅和了。”赵教授干笑着一会儿,又沉默了。   “…………”时景觉得,这个时候,自己最好还是别插话了。   她就这么听赵教授护犊子似的跟她嘀嘀咕咕的念念叨叨了老半天。   先是分析着,家里父母事多的男人千万不能要,以后婆媳关系能烦死个人的,然后又开始说,傅子鸿那个工作不行,整天在部队里忙活,以后结婚了也根本就顾不上家里,有他没他一个样,就连买房子办事还得多整个结婚证复印件,都不够费事的…… 第37章   时景本来只是“嗯嗯”的随便应着, 就算有意替傅子鸿辩解一句,看赵教授为自己这么义愤填膺的模样, 她又不好打断师父他老人家, 只好继续安静的沉默下去了。   结果, 到了最后, 赵教授话题的落点还是又绕回到了时景身上,嫌弃完傅子鸿, 干脆利落、拍板钉钉一般的笃定道:“小景啊,没事, 师父给你找个好婆家!”   “……”时景有些哭笑不得,歪着头轻轻的咬了下嘴唇, 也跟着开玩笑打趣, 晃了晃手机随口道:“师父, 你这话我可录下来了。要是回头你不帮我找个好婆家,我可就等你儿子长大了。”   赵教授差点被时景这一句话玩笑给呛着, 一边笑一边摇头道:“哎,小景啊, 你要是能看上那小子,我跟你师娘倒是省心了,”   时景继续托腮, 也为了让赵教授把注意力从傅子鸿身上移开,纯粹是开玩笑的打趣道:“小师弟虽然现在比我小了十岁吧,反正我又不着急,等过个十来年, 他就差不多和我一般大了=_=”   赵教授本来这次来美国讲座,看到时景之后,发现她还单着,老人家就忍不住的为自己这最后一个小徒弟的终身大事开始心事重重的殚精竭虑起来,被时景这么有意的插科打诨了一路,等车停下了的时候,之前关于找对象、结婚的话题早已经完全被时景给带歪到马里亚纳海沟去了。   因为时景现在也算是彻底转行了,到了饭桌上,赵教授和人谈论起专业问题的时候,她也就没怎么插话,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全然把自己当成了赵教授的小跟班,只是特别妥帖的帮忙拎包倒水的。   晚宴之后,友校这边一早就给赵教授在校园里面安排好了住宿休息的地方,时景一路陪着,等赵教授安置妥帖了之后,才谢绝了校方试图再帮她找个房间休息的盛情,直接自己一个人从学校里溜溜达达的出来。   站在大学校园里,时景看看时间,再看看田嘉文他们打过来的两个电话,时间已经不算早了,她正在琢磨,要不要过去和人打个招呼,然后再回家,结果,她还没走到自己来时停车的地方,就遇到了田嘉文、李萌萌还有其他中国留学生浩浩荡荡的十几个人。   看见时景,李萌萌直接就惊喜的叫了一声,“时景姐!”她的脸颊还有些微微的泛红,看得出来,刚刚肯定喝过酒了。   田嘉文也是差不多的反应,笑嘻嘻的凑上来,嚷嚷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定要拉着时景继续去参加他们接下来的圣诞派对。   ——虽说是圣诞节的庆祝活动,不过,这次他们凑一起的人几乎全都是中国留学生,自然是完全秉持着国内的习惯,先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个饭,酒足饭饱之后,再去重新找个可以玩的地方继续嗨。   李萌萌和田嘉文都足够黏人,拉着时景就不肯放手,盛情难却之下,时景接下来又偏偏没有什么别的安排,摸到衣兜里有些冰凉的手机,心中轻轻一叹,觉得有些索然无聊,便微微颔首,干脆顺势答应了下来。   这群留学生们,吃饭订的地方是在学校附近,现在好不容易赶上个圣诞节,打算出去通宵玩的时候,也就不拘泥于学校附近的范围了。   因为是一群人一起出来的,时景也就没有再去开自己的车,直接和田嘉文他们一起乘车到了之前就订好包场的那家酒吧里。   正在读博的原靖则比这群小年轻的留学生大了好几岁,不过,只要一天没脱离学校,还生活在相对单纯的象牙塔中,这些学生身上单纯、青涩的学生痕迹,就一天不会被抹去。   到了酒吧里的时候,时景依然是随意的找了个安静靠边的吧台位置坐下,不知道等会儿还需不需要开车,索性就只叫了杯饮料。   原靖则和自己的朋友坐在小桌上时,视线却一直在忍不住的往那边的时景身上飘去。   时景今天这身颇具学生气的衣着打扮,再加上还没化妆,看上去甚至比周围这群一早就准备好圣诞节出来嗨、于是小裙子小高跟穿起来,做了头发化了精致妆容的留学生们小姑娘们还朴素。   但是,不管外在衣着打扮如何,她身上那种和周围真正的年轻留学生们相比,尤为不同的气质,却是让她即使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也能特别突出的显现出来。   刚刚吃饭的时候,时景并不在,这会儿,旁边有人不认识她,自然也就好奇的戳了戳身边的人,好奇的张望着询问了起来。   “那位美女是谁?”   原靖则身边的一个朋友往时景打量了一会儿,随口说道:“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好像是和田嘉文、李萌萌他们认识的,要不你问问他们?”   “我记得好像是位已经工作了的学姐吧!你们还记得上次,有人哮喘紧急送医院不?还是借的学姐的保时捷呢……”另一个人眼神不错,尤其擅长认人,倒是还记得当初开学那会儿,时景一身黑色的小礼服裙,妆容精致却冷淡的模样,即使明明和现在这幅单纯样完全判若两人……   一片惊讶哗然声中,有人感慨道:“……风格差别太大,完全没认出来。”   原靖则听了,不由得笑了笑,这么说的,肯定是只认衣服不太擅长认识人长相的脸盲。   时景和关系比较熟的田嘉文、李萌萌他们聊了一会儿,这帮放假的留学生们是打算玩通宵的,时景看看时间,差不多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便直接私下里和田嘉文、李萌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打算自己离开了。   “姐,等等,”田嘉文直接跟了出来,他就算喝了酒,这会儿脑子倒是依然还足够清醒,关切道:“这么晚了,你自己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吧——”   时景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指了指酒吧里面那些人,摇摇头轻声道:“你攒的局,结果你先走了,像话吗?”   田嘉文挠了挠脑袋,笑嘻嘻道:“那要不我先把自己的信用卡押收银那?”   两个人正在酒吧外面说着话,始终都在注意着时景的原靖则,则是也推开门跟了出来。   他的手里还绕着一圈车钥匙,明明内心还有几分忐忑,表面上却十足冷静的说道:“我送她回去吧!正好明天一大早,我还得去实验室盯着自己的实验。”   田嘉文自然知道,原靖则是个博士在读的师哥,他瞅了瞅原靖则手里的车钥匙,琢磨了一下,开口道:“没喝酒?”   原靖则笑了笑,还颇有几分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爽朗洒脱意味,“没喝,小学弟你放心。我明天还得赶早去实验室,正到了关键阶段,不敢喝酒误事的。”   时景的视线,却落在了原靖则手里车钥匙上挂着的钥匙扣上。   那是一只做得很精致可爱的布偶猫玩偶,毛绒绒的钥匙扣个头不小,后面还拖着一条尾巴,看上去栩栩如生。   和时景当年在国内读大学的时候,和傅子鸿一起养的那只火焰色布偶,几乎一模一样。   明明一滴酒都没有沾,然而,大概是这个时间点太过巧合,白天的时候,赵教授那边又跟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太多关于傅子鸿的事情,不愿承认、心中却一直在等的盛斯年,竟然也选在这个时候,玩起了失踪,太多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下,冲击下来,时景竟有些不自觉的陷入了曾经的回忆之中……   “我开车送你回去吧?可算是找到还上次人情的机会了!”原靖则看向时景,明明言语轻快爽朗,还找了个理所当然的理由,然而,从他的身上,时景依然能够清楚的察觉到,那种单纯的大男孩般的小心翼翼和试图尝试时的紧张不安。   时景定神看了原靖则一眼,从他的身上,仿佛还能看到,当初学生时代的他们。   “好,多谢。”末了,时景终于点了点头。   圣诞夜里,街上的车流很少,原靖则一路专心致志的开车,和时景愣是没说上几句话。   等到了时景的家门前,他把车在路边停下的时候,原靖则抬头,就看到,有个披着风衣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微微侧着头,仿佛在看远处的寂寂夜色。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时景家的门前,一直等到自己车的灯光正巧打过去之后,那个男人才转过身来,迎着光微微眯起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盛斯年:冻死宝宝了。   时景:= =! 第38章   时景定神望着那个男人的身影, 无声地轻轻抿了抿嘴唇。   原靖则把车停稳之后,时景先同他道了声谢, 然后才打开车门。   这个时候, 刚刚那个穿着风衣的男人, 已经走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在时景正要从车里出来的时候,他的手背如此理所当然的轻轻抵在了车门框上, 防止她出来的时候,万一突然直起身而不小心碰到头。   原靖则还坐在驾驶位上, 发动机没关,见到此情此景, 他的眼神也有些茫然。   时景下车之后, 盛斯年顺势拉住了她的手, 却被时景直接轻描淡写的甩开。   盛斯年笑笑,也不在意, 看到时景站在那里没动,他直接就绕到了驾驶位那边, 轻轻的敲了敲车窗玻璃。   原靖则放下窗,心情复杂的和这个的陌生男人对视了一眼。   “谢谢你送她回来,”盛斯年微微弯下腰, 透过车窗和原靖则微笑道。   原靖则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不客气。”   无疾而终的暗恋,显然是一个非常打击人的事情,尤其是, 自己连心心念念着告白,却骤然惊觉,自己从一开始,似乎就迟了一步……   盛斯年这还不算完,又笑着特别贴心的叮嘱了原靖则几句,“回去的时候,路上一定要小心,到家之后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我回学校,没事的,”面对盛斯年,显得格外简单、单纯的原靖则根本无从招架,即使对方每一句话说得都是如此顺理成章的关心语,但是,这里面套取对方信息、顺便饱含各种误导的潜在含义,却让原靖则整个人都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却蔫蔫的失去了精神劲。   盛斯年拉着原靖则又感谢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肯放过这个无辜的博士生,挥了挥手臂,喜笑颜开的目送着对方一路把车开走,这才转过身来。   在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时景始终就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除了和原靖则道谢,以及让他开车小心的时候,就再没有开口了。   她定定的看着这个突兀的出现在自己家院子外面的男人,对方穿着一袭风衣,大概是因为在寒冷的夜里等了很久,身上仿佛都被冻透了,刚刚他替时景扶着车门的时候,呼吸间,仿佛都清楚的感受到了,对方身上裹挟着的冰雪的寒意气息。   这个男人五官深邃而英俊,脸上似乎永远带着温和礼貌的笑意,那是一个极为成熟、内敛的男人身上不变的风度。   原靖则把车开走后,没有了耀眼的灯光,只有光线昏黄的路灯,投下一小片昏暗的光影。   “朋友送你回来的?”盛斯年转过身来,走到时景的面前站定,他微微挑了挑眉,言语间似乎带着笑意和调侃。   大概是因为光线有些暗,此时,他的站位,似乎比平时的距离更近一些。   这是一种比两个熟悉的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显得更加亲密的间隔,仿佛连男人身上微凉的寒意都能感觉到,一种让人不由得心神一动的强势压迫感扑面而来。   时景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才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大概是因为疲惫而微微有些困倦的额角。   因为是圣诞节,本就安静疏落的房子外面,除了他们两个,便再无他人。抬眼望去,不远处便是安宁祥和的万家灯火,恍惚间,远处还隐隐约约的传来一阵缥缈却依旧活泼轻快的童音版“铃儿响叮当”的音调。   在这种全世界仿佛都为之安然沉醉的夜晚,时景身上也没了平日里的刺,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院子外面的冬夜里,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冷不防的开口,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玩笑道:“盛斯年,你知道单身狗怎么翻译吗?”   盛斯年愣了下,想了想,“Single dog……额,或者Lonely Dog?”   毕竟只是网络俚语,正常情况下,英文中,还真没有完全对应的单个词汇。   美好的圣诞夜里,话题竟然绕到了这么一个让人心酸和微妙的地方,盛斯年的心里,顿时也有点没底……   时景瞅着他,摇摇头,认真回答道:“不,是You and Me……”   “……”盛斯年觉得,这个话题他完全不敢继续往下接了。   他沉默了,时景也就没继续说话,两个人相对而立的站在那里,互相凝视了一会儿,视线交会之间,隐约还能看到对方眼睛里,仿佛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远处依稀传来教堂的钟声。   盛斯年若无其事的又主动上前走了一步,站的距离她更近了一些,微微低下头来,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眼睛,微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时景并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顺着盛斯年这句仿佛还带着几分暧昧气息的话语继续,而是平静的说道:“你刚刚是故意那么说的吧?”   “是啊,”盛斯年点了点头,他清楚的知道,时景是在指,他故意用语意不明的词句,给刚刚那个年轻人造成了他们两个人关系非同一般的错觉。   盛斯年弯起嘴角,看着她的眼睛,无声的笑了笑,“那也是你的意愿,不是吗?”   盛斯年不由得想到了刚刚那个开车送时景回来的年轻人,他自然感觉得到,对方对时景的好感,在这种情况下,时景自然也是故意任由他用一些含糊暧昧的词汇,把两个人形容成一对情侣一般,进而把那个年轻人委婉的“劝退”的。   ——就和她在多伦多时,也在用着相同的手法,试图让他自己意识到问题所在,主动放弃退却。   盛斯年发现,时景似乎对所有太过靠近自己的人——尤其是那些对她心怀爱慕的男人,都有一种本能的排斥感,她总是从一开始,就希望于无声之间打消别人对她的兴趣。   所幸的是,她态度上唯一的转机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在此之后,他当然不介意主动帮她打发走别的“心图不轨”的男人。   时景的眼神,落在盛斯年英俊的面孔上,冬季的夜晚很冷,他身上虽然披着风衣,但是显然,就算是一身防寒服,大半夜的在外面吹着冷风站上几个小时,也足够冻透了。   这个男人似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表现得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他的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仿佛圣诞夜的寒冷并没有浸透他的衣物,尽管,即使在微弱的路灯下,时景依然还是瞥见了他的眼角、鼻尖微微的泛红。   “你一直在这里?”时景直截了当的问他。   盛斯年依然是不动声色的微笑,轻描淡写道:“我等了一晚上,不是很久。”   明明是很随意的语气,但是,时景却愣是从那种刻意放得无比柔软的腔调里,听出了一点微妙的味道。   站在没有人的房子外面,冻了一晚上,却时时刻刻惦念着她也许马上就要回来了,于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离开,他说的时候笑意吟吟,轻描淡写不以为意,但是,那种面对她时刻意想要亲近撒娇的委屈,却表露得恰到好处。   时景转过身,无声的轻叹了口气,“外面冷,进来坐吧!”   她的声音依旧是一种极为平淡的冷静和清泠,然而此时,听在男人的耳中,却是无异于天籁之音。   时景自己打开门,盛思年寸步不离的跟在她的身后。   因为冬季室内室外温差太大,时景出门的时候,就没有再开窗户,亚马逊大鹦鹉阿妹自然也就没能从楼上的窗户里扑闪着翅膀瞄着时景直冲着飞旋下来。   “随便坐,”时景自己脱掉外套,换好拖鞋之后,很快又找了一双男式拖鞋出来给盛斯年。   “谢谢……”话虽这么说,他的语气也轻快温和,然而在时景转身时,看不到的地方,盛斯年却正苦大仇深的盯着这双拖鞋,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时景正把自己的外套随便的挂在了衣架上,明明是背对着盛斯年,却仿佛知道他在做什么一般,状甚随意的补充了一句道:“原来给丹尼斯准备的。”   盛斯年的眼睛顿时亮了气来。   “自己坐,喝点什么?”挂好衣服后,时景刚要转身,随口说道,然而,盛斯年高大的身影却正巧笼罩在了她的面前,若非时景反应快,直接后退了一小步,恐怕就会正好撞到他的怀里去。   时景站定之后,看着就自己刚刚挂个衣服的时间,盛斯年也已经主动脱掉了他那件风衣,刚刚正好把手伸到了她的头顶上,试图把风衣挂在衣架上。   现在时景退开,微微眯起眼睛,盯着还伸着举起手的盛斯年。   “……”心中正在遗憾的盛斯年面上却不露丝毫,稍稍顿了顿,仿佛为了化解刚刚的尴尬一般,继续伸手把衣服挂好,装作一切都只是凑巧的模样,这才抢在时景开口之前,忙不迭的道歉道:“不好意思。”   盛斯年主动一句抱歉,直接让时景把所有的犹疑都暂且按捺下来,转而道:“这么晚了,茶和咖啡似乎不太合适,果汁可以吗?”   盛斯年看着她往光洁锃亮、除了咖啡机和冰箱外,一看就没什么烟火气的厨房里走去,下意识的跟在了她的身后,又觉得自己直接跟上去,似乎显得有些僭越,只能在厨房门口站定,点点头道:“我都可以。” 第39章   脱掉风衣之后, 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衫的盛斯年倚在厨房的门上,看着时景从竹编浅篮里取出了几个橙子, 用陶瓷水果刀切去两头, 然后在橙子皮上随意的切割了几下, 很快便把整个的橙子剥了出来。   稍稍迟疑了一下, 盛斯年主动开口道:“我来帮忙吧!”   说话间,他已经直接走了进来, 不过,有了进厨房帮忙的由头, 他的动作,倒是不显突兀了。   时景回头, 干脆道:“不必了, 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盛斯年的动作顿时停住。   时景当然会说漂亮的客套话, 但是,更多的时候, 她却是颇为冷漠寡言的性子,从来说一不二, 基本不容反驳。   她现在这么说了,盛斯年略微犹豫了一瞬之后,就也没再和她争, 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即使站在厨房里,依然美得宛若一幅画卷, 令人不禁怦然心动。   刚刚进家的时候,时景只是把鞋子和外套脱了,这会儿,她还穿着牛仔裤、以及一件款式颇为宽松舒服的白色毛衣,就是这样,却依然衬得腰肢纤细,仿若不盈一握般。   明明是不怎么显示身段的随意打扮,当她站在操作台前,微微低垂着头处理橙子时,长马尾垂在了一侧,柔软的发丝间,隐约露出一段白皙细腻的颈部肌肤,优美的线条顺着毛衣的衣领向下延伸,从背面看去,隐约能够看到一截微微凸显的锁骨的痕迹。   这样清新学生气的打扮,远不及她曾经穿过的纯黑色小礼服裙妩媚性感,可是,越是遮挡的严严实实、单纯无害,却越是如同一朵娇嫩含苞待放的花般,深深地诱惑着人,想要探寻她身上更美的细节,想要得到更多……   盛斯年重新轻轻的靠在了门框上,眼神转暗,喉咙也随之无声的动了动。   房屋里的暖气给得很足,盛斯年刚刚进屋时,脱掉了一身寒气的风衣,便瞬间感觉被室内的温暖所包围,即便如此,短短的三两分钟时间内,也不足以让他身上的衣服完全暖和过来。   然而,刚刚的景象,那种仿佛从不知名处油然而生的渴望和颤栗,却足以让他绷直背脊,仿佛身体都为之变得火热起来。   虽然拒绝了盛斯年的帮忙,不过,时景一个人的动作其实也很快,她处理好鲜橙的果肉之后,放入少量的砂糖,兑温开水,然后将其全部倒进了榨汁机里。   她剥果肉时的动作十分仔细,这会儿,鲜榨的温热果汁出来,还带着橙子细碎的果肉,几乎不用怎么过滤。   稍稍静置后,时景拿了两个透明的玻璃杯,将撇去浮沫的果汁倒进去,也没再拿托盘之类的东西,直接一手一杯的拿着,走过去,径直将其递到了盛斯年的手里。   “你为什么在厨房里等着,不去沙发上坐一会儿……”时景把果汁随手塞给盛斯年之后,直接就走到了他的前面。   盛斯年端着果汁杯,因为腿长,步伐稍稍放缓的跟在她的身后,看到她踩着冬天毛绒绒的棉拖鞋,步伐十分悠然的走到了客厅的沙发边上。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由得微微垂眸,直接低头,慢慢的小口喝了些温热的果汁,缓缓的平复自己心中涌现的情绪。   末了,盛斯年微微垂眸,轻轻的勾了勾嘴角,轻柔的语调里,宛若亲昵的叹息。   “想看着你……”他几近深情的轻声笑道,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人难以分辨清晰,这究竟是一句打趣般的调侃,还是发自内心的亲昵。   时景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轻颤,然而她低眸时却掩盖得很好,饶是盛斯年一直一眼不眨的盯着她,都不曾捕捉到,面前这个同样深沉难测的女人那一刹那的心悸。   “坐,”时景说话的时候,自己已经找了个边上的沙发坐好。   盛斯年端着杯子随后走过来,坐下之后,将玻璃杯轻轻的放在了茶几上时,意外的发现,白色大理石茶几的下层,竟然放着好几个还剩下半罐的坚果、瓜子之类零食的玻璃罐子。   第一次来到她的家里,他才发现,之前的接触中,他了解到的,其实还只是她的表象,只有到了她最为熟悉的地方,才能慢慢挖掘到,她在生活中的每一个小的细节、喜好……   而这个多少有些意外的小发现,也让时景的形象,变得更加生动了些。   “额……”时景略微迟疑的眨了下眼睛,她大概能猜到,盛斯年估计是误会了什么,毕竟,那些硬壳的坚果类零食,大都是给亚马逊大鹦鹉阿妹准备的零食——当然,在喂大鹦鹉的时候,她自然也会随便的吃上几颗,完全是顺手的事情……   看着她如今称得上是可爱的模样,盛斯年不觉微微莞尔。   他的目光,深情而专注的落在她的身上,一寸寸的扫过她的发丝、脸颊,甚至是修长纤细的手指。   大概是因为在她生活的家里,即使心中充满了一种成功的登堂入室后,男人蠢蠢欲动的最原始的渴望,但是,在这个时候,至少表面上,他始终都表现得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就连发自本能的、灼热到烫人的目光,都被他谨慎的收敛了起来,仿佛只剩下了最单纯的欣赏和赞美。   轻轻的喝了一小口果汁润喉之后,清甜的鲜橙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时景完全是下意识的轻轻舔了下嘴唇,看着被冻得耳朵和鼻子尖有些微微发红的盛斯年这会儿似乎刚刚缓过来,不由得开口道:“干嘛不打电话?”   盛斯年顿时笑了开来,他坐在沙发上,却侧过头来,眼底含笑,却一眼不错的专注的盯着她,用一种十分理所当然的语气,轻描淡写的说道:“为了惊喜。”   “……”时景眨了眨眼睛,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略等了一会儿,才同样声音很轻的反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今天要是不回来了,你要怎么办?”   “………………”一片静默声中,盛斯年顿时微微怔住。   显然,圣诞夜时景不回家这件事,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看到盛斯年英俊的面孔上,极其罕见的怔住的模样,时景不由得微微扶额。   难得看到他和平时完全不同的、一点也不精明的样子,想到他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穿着风度翩翩却也绝对称得上单薄的衣服,安安静静的站在刚刚下过雪的长长冬夜里,像个没能回家的小孩子一样,明明是自己淘气,却又流露出了几分让人心疼的可怜兮兮。   偏偏自己的家里根本就没人,屋子里的灯光都是暗的,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也能忍住,愣是没给她打一个电话……   再想想自己这一天时不时的看向手机,也不知道是想要等待一个问候、一个邀请、还是这个早已经如同柔弱无形的流水般侵入她的生活中的男人只言片语的声音,更是觉得好气又好笑。   饶是时景,也被盛斯年在今天的圣诞夜里,搞出来的这么一出给搅得心间情绪起伏,一时间,愣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还要说什么,还能拿他这样绝对称得上是出人意表的举动怎么办!   两个人面面相觑,时景不知道该说什么,盛斯年倒是知道说什么,可是,看到她脸颊上微微泛起的红晕,一时间,却又满心满眼都是她如此生动又诱人的模样,他的喉咙轻轻的动了动,除了那些还不能说的话语,顿时也什么都不想说了。   时景的面颊有些微微的泛红,明显的热度自己都能感觉的出来。忍不住,用手背轻轻的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和脸颊,大概是因为家里的温度又高,她还穿着在外面的毛衣和牛仔裤。   “我想先去换个衣服,你不介意吧?”时景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轻声说道。   盛斯年的心中随之一颤,他强自压下那种和她夜深人静、独处一室时,近乎昭然若揭的渴望,很快便摇了摇头,仍旧是云淡风轻、温文尔雅的温柔笑意,“当然不介意。”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轻轻的晃了晃手中的果汁,又浅浅的抿了一口。   “稍等一下。”时景点点头,径直起身上楼。   私下里的时候,她其实是一个很喜欢放松和舒适的人。   平时自己一个人住,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换全套衣服,在外面的时候,再怎么优雅动容、妆容精致,也及不上一个热水澡后,浑身放松的披散着还有些湿润的头发,身上只裹着舒适柔软的浴袍,整个人慵懒惬意到连指尖都不剩什么力气的抱着电脑窝在家里。   现在家里还有客人在,时景自然不可能和往常一样放松,她到了楼上的卧室之后,也只能是先把身上的毛衣、牛仔裤全都脱下,换成了一套宽松舒适的家居服。   几分钟后,等时景再次从楼上的卧室里下来的时候,盛斯年看到,她的马尾已经散开了,头发就这么随意的披散着,因为白天一直扎着头发,这会儿,发梢那里还带着一个明显的弯曲弧度,刚巧卡在脖颈和肩膀之间,只有一个颇为自然的波浪卷,看不出丝毫的妩媚,倒是有几分随意的俏皮。   盛斯年还敏锐的察觉到,她身上的家居服应该也很新,不说是刚刚拆封的,估计也就穿过一两次很短的时间这样——毕竟,家居服领口的一侧、连同裤腿上,还带着曾经折叠起来留下的直线的痕迹。   换了一身特别宽松舒适的家居服之后,时景整个人似乎都显得放松了起来。   反正是待在自己的家里,盛斯年感觉得到,时景表现得,似乎远比平时更加的悠闲随意。   ——又是一副和她工作中给人留下的绝对冷静、理智、气场强势到完全睥睨一切时,截然不同的只有女孩子才特有的娇气又生动、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宠着她的模样。   时景侧过头来看着他,“你——”   “时景,我——”盛斯年的目光和她碰撞在一起,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察觉到对方说话的意图时,又同时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目光相对,互相看着眨了眨眼睛,短暂的视线碰撞、交流过后,盛斯年不觉莞尔,刚刚抬手,作出了一个“女士优先”的动作后,结果,时景还没来得及说话,楼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啾啾啾啾”的轻快叫声,翅膀扑闪起来的拍打声,还伴随着声音有些尖细的大嗓门说着当地口音的英语,“Talk with me!” 第40章   对于这阵有些突兀的古怪的声音, 盛斯年完全是下意识的防备起身,“什么声音?”   “哎?”时景扭头, 连忙道:“我的鹦鹉, 这个点它一般睡着了, 可能是刚刚在楼上, 又是开灯又是脚步声,不小心把它吵醒了。”   刚刚被吵醒的亚马逊大鹦鹉精神抖擞, 循着楼下的动静就自己飞过来了,圆圆的眼珠亮晶晶的, 丝毫没有睡到一半上被打扰之后的精神不振和萎靡。   “Talk with me!”亚马逊大鹦鹉阿妹的羽毛颜色靓丽,它拍打着翅膀, 先在楼梯的扶手上落了一下, 旋即, 发现家里除了主人时景外,竟然还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 这只身长几十厘米的大鹦鹉顿时“啾”的一声,翅膀往后一扇, 有些被吓着了。   然而,时景的这只亚马逊鹦鹉虽然有些本能的怕生,但是, 胆子却又并不是那么小,最初的惊诧之后,面对盛斯年这个家中的“入侵者”,紧接着就是忍不住的炸毛, 大鹦鹉阿妹迅速表现出了身为一只和金刚鹦鹉同类的攀禽的战斗力。   ——如果是在白天,盛斯年被时景领进来,然后被大鹦鹉阿妹看到的话,可能最初的陌生劲过去之后,就半点事就没有了。   偏偏盛斯年出现的时候是大鹦鹉正常休息的晚上,刚刚睡醒的鹦鹉其实也有些脑筋转不过弯来,认识时景是从小被养大的本能,骤然面对闯入了它圈定为自己势力范围的房屋里的陌生人,尤其是,盛斯年这个高大的身形明显很有威慑力,大鹦鹉顿时就紧张到不安了。   眼看着大鹦鹉的口头禅“Talk with me”也不说了,挥舞着巨大的翅膀就往盛斯年的身上扑过来,担心自家宠物攻击人的时景下意识的挡在了盛斯年和大鹦鹉阿妹的中间,大声叫道:“住手,Amazing!”   大鹦鹉阿妹还在愤怒的叫着,除了禽类本能的“啾啾啾啾”,间或的还夹杂着一些它从奥普拉·温弗瑞的脱口秀里学到的刻意举例的尖叫声甚至是粗话。   万万没想到在时景家里还能遇到这幅场景的盛斯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正努力拦住那只大鹦鹉的时景,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鹦鹉阿妹使劲扑闪着翅膀,时景试图把它安抚下来,又不肯对自己养的宠物下重手,一时之间也有些捉襟见肘。   一片混乱之中,时景突然失声“啊”的轻叫出声来,原本还拦着大鹦鹉的双手收起,整个人蜷着身子低下头去。   刚刚还被混乱又热闹的变故给搞得哭笑不得的盛斯年见状,脸色猛地一变,一把将弯下腰的时景抓过来,握紧她还在微微发抖的手腕,急切的追问道:“时景,时景,怎么了?”   “QAQ啾啾啾啾啾啾啾啾!”亚马逊大鹦鹉也被主人仿佛受伤一样、突然蜷起身子的一下失声低叫声给彻底的吓到了,它落在楼梯的扶手上,抻着翅膀,一动不敢动。   盛斯年根本是强行把时景的身体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一低头就看到,她的眼圈都红了一片,长长的眼睫被迅速涌出的涟涟泪水打湿,痛得根本睁不开眼。   “没、没事。”时景微微挣扎着站直身子,因为他手臂的力道,却还是微微靠在了盛斯年的怀里,“不小心迷了眼睛,我的隐形眼镜也被碰掉了。”   盛斯年这才放松了握着她手臂的力道,却还是环抱着把人带到了沙发上,让时景坐下后,他站在旁边,一只手温柔却强势的捧着她的下巴,稍稍用力往上抬了抬,“别动,我看看。”   时景痛得眼睛几乎不敢睁开,盛斯年小心翼翼的搂着她的肩膀,缓了一会儿,才低头查看道:“眼睛里面全红了,有一根眼睫毛掉到了里面。”   “轻点闭上眼睛,”盛斯年扶着她的手臂,不让她再自己碰眼睛,旋即轻声叮嘱道:“缓一缓,眼泪应该能把眼睫毛冲出来。”   很快,盛斯年温暖干燥的手指,轻轻的碰到了时景的眼睫处,用指腹轻轻的蹭了蹭眼睑的外面,小心翼翼把刚刚那根已经随着泪水冲到了下眼睑边缘位置的眼睫毛取了下来。   “没事了,”时景睁开还有些泪眼朦胧的眼睛,刚刚的异物感和刺痒感依稀还在,她忍不住又眨了眨眼睛,红彤彤的像只兔子。   随着泪液的清洗和浸润,眼睛里的异物感很快便消失,在她闭着眼睛稍作休息的时候,盛斯年轻轻的帮她按摩了一下眼周的部位,低声关切道:“还难受吗?”   时景再次摇了摇头,开口轻声道:“真的没事了。”   她还坐在沙发上,被盛斯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小心翼翼的圈在怀里。   刚刚一片混乱之中,时景又根本睁不开眼睛,两个人的身体再怎么过分贴近,也根本顾忌不到这些。   倒是现在,等到时景没事了之后,当她试图站起身时,盛斯年依然还轻轻搂着他的手臂,和她的身体仅隔着一件布料柔软舒适的家居服,仿佛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彼此身体的温度。   太过贴近的身体,彼此相融的体温,瞬间让室内的温度升级,与其说是尴尬,倒不如说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随着身体的彼此靠近,油然而生的一种令人心跳加速、浑身随之颤栗的情调和暧昧……   时景的身体还有些软,略微挣扎着想要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盛斯年在心底轻轻的叹了口气,却颇为绅士的松开了环抱着她的手臂,主动退开一步,握紧她的手,轻轻的主动把人拉了起来,“小心,”他微微低下头凝望着她,声音却依然沉静温柔。   “啾……啾……”被主人时景刚刚的模样吓坏了大鹦鹉阿妹,看着主人和陌生人几乎贴近在一起,还呆愣愣的挂在楼梯的扶手上。   时景往楼梯那边走了一步,因为不太习惯有些模糊的视线,让她下意识的突然停住了脚步,声音有些轻的开口道:“我的隐形眼镜掉了……”   盛斯年重新走过来,尤为理所当然的一手从她的后背穿过来,顺势扶着她另一侧的肩膀,略微低头靠近的轻声问道:“家里备用的在哪里?”   柔声细语间,他温热的气息几乎都融化在了她的耳畔。   时景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微微的发烫,声音很轻,却力持平静的说道:“楼上卧室的床头柜上,有备用的眼镜,我平时睡前看书用的。”   盛斯年点了点头,重新把她轻轻的按下坐在了沙发上别动,只是道:“好,我上去帮你拿。”   “Ta——talk with me?”大鹦鹉阿妹还扑棱着翅膀,面对径直往楼梯这边大步流星走的陌生男人,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两步,下意识的开口道。   “……”无话可说的时景。   盛斯年瞅了一眼这只跳着脚往楼梯扶手后面缩的大鹦鹉,嘴角也不由得一抽,随口道:“我先去给她拿眼镜,你想要人‘talk with you’也得等之后。”   大概是因为盛斯年说了这么长的一个句子,里面还带上了大鹦鹉特别熟悉的“talk”这个关键词,刚刚还怕生到惹出一团乱的大鹦鹉,怯生生的扑棱了两下翅膀,主动打招呼道:“嗨!?”   “……你好,”盛斯年抽着嘴角,见这只大鹦鹉也不像刚刚那样,因为受到惊吓所以下意识的想要攻击自己了,便也适时的回应了一句。   时景还坐在沙发上等,盛斯年自然是很快便绕过了这只体长得有三十厘米左右的亚马逊大鹦鹉,径直沿着楼梯往楼上走去。   大鹦鹉看看坐在沙发那边闭着眼睛动也不动的主人,再看看刚刚越过自己走过去的还在和自己聊天的陌生男人,歪着头思索了一下,果断的拍了拍翅膀,无视掉陌生的盛斯年,很快便飞到了时景的面前,动作熟练的从茶几下面的硬壳坚果罐子里,先是打开盖子,然后自己叼了几颗瓜子出来,先叼到了时景面前几颗,看到她伸出手指接了,这才放心的拍拍翅膀,然后又自己叼了几颗放在大理石的茶几上,灵巧的用尖尖的喙将其啄开,然后把瓜子仁咽了下去。   盛斯年很快从楼上时景的卧室里取了备用的眼镜下来。   看到时景还伸着手,里面拿着几颗颗粒饱满的瓜子,那只挺大个的大鹦鹉阿妹蹦蹦跳跳的落在茶几上自己把瓜子壳啄开,心满意足的将几颗瓜子粒吞下去之后,自然而然的开始引吭高歌起来。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我们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歌词,大鹦鹉阿妹倒是按照曲调,一直哼哼着唱了下来。   时景坐在沙发上,随口解释了一句道:“最近可能电视节目里、还有邻居家都在放这首歌。”   盛斯年笑笑,他把眼镜盒打开,轻轻的取出里面的无框眼镜,替时景戴好之后,顺手轻轻帮她捋了一下发丝耳畔滑落的发丝,这才收回手,含着笑意轻声问道:“好了吗?”   时景点了点头,隔着透明的树脂镜片,微微的扯了扯嘴角,“刚刚让你见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鹦鹉阿妹唱得其实是英文版的《铃儿响叮当》,嗯…… 第41章   “怎么会?”盛斯年轻笑, 她的一缕发丝,还轻轻的萦绕在他的指尖上。   时景完全是下意识的扶了下眼镜的位置。   盛斯年一眼不眨的看着她, 只觉得这种一身慵懒宽松的居家服、还有鼻梁上的一副无框眼镜, 便又让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又全然不同的时景。   时景微微侧了下头, 视线仿佛不经意间便落在盛斯年刚刚顺势放在了她肩侧的手指上。   刚刚伸手帮忙的时候不显, 现在,两个人都没事了, 盛斯年这般的动作,就显得极为亲近了。   盛斯年虽然还流连于掌心下, 她的身体的温度,不过, 他更知道见好就收。   仿佛不经意间收回了手, 重新又变成了一开始风度翩翩的客人, 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盛斯年冲着时景微微一笑,说话间, 视线却转向了那只还在兴致高昂的唱着“铃儿响叮当”的亚马逊大鹦鹉身上。   “它可真可爱。”盛斯年不掩笑意的说道,言语间的喜爱和诚恳, 简直溢于言表,“我从没想到过,家里养的宠物可以是一只大鹦鹉……”   顿了顿, 盛斯年还忍不住的又补充了一句,来强调大鹦鹉阿妹有多么的讨人喜欢,“我真是太喜欢它了!”   ——就冲它刚刚搅和得一团乱的局面,盛斯年觉得, 自己都可以给它零食全包的那种。   时景闻言,却是微微怔了怔。   如果说,盛斯年过来的时候,大鹦鹉阿妹表现良好,然后再叽叽喳咋的唱两首歌,给人看个热闹,盛斯年顺势夸奖它两句,她还能理解,可是刚刚的情况分明是,大鹦鹉才飞下来,就一惊一乍的冲着盛斯年攻击过去了。   虽然狂暴的大鹦鹉的攻击算是被时景给拦下来了,但是,在发生了这种意外的情况下,对于一个陌生人而言,恐怕,很难对这样一只别人家的宠物充满好感吧?   奈何,时景的思路是普通正常人的思路,而对于现在的盛斯年来说,他看向大鹦鹉阿妹的时候,脑海中想到的,却是时景泪眼朦胧的依靠在他的怀里时,和她平时的冷然、强势完全不同的极其美丽又极其脆弱的模样。   仅仅只是怦然心动,恐怕已经不足以形容盛斯年此时的心情。   一个他满心渴望的女人,在难得流露出脆弱的时候,只能身体柔软而无助的靠在他的怀里,即使隔着衣服,两个人的身体依然如此亲密的贴近在一起,仿佛连温度都彼此相融……   那一刻,他的脑海中,仿佛漫漫冬夜里的烟花都在尽情盛放。   盛斯年引以为傲的理智和修养,让他依旧表现得彬彬有礼,充满了绅士风度,动作太过温柔而稍显亲昵,但是却并不会有丝毫的冒犯和僭越。   然而他的心底,那种近乎疯狂的本能,却如同困兽一般,满心焦躁不安,试图围绕着她不停的踱步,那只凶猛的野兽仿佛正围着世间最美味的食物,试探着、尝试着,恨不得下一秒就能伸出爪子,把她按在掌心下一口一口吞吃殆尽……   “你刚刚说,没想到家里有这种宠物?”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时景挑起了一个安全又无害的话题,多少有些好奇道,“你也养了只小动物吗?”   “嗯,一只黑白色的边境牧羊犬,很聪明也很活泼。”盛斯年转头,笑意吟吟的看向时景,不觉莞尔道:“还是我上学的时候抱回来的一只小狗,等到后来毕业工作之后,因为平时经常出差,不经常在家,每次都把它送去宠物商店寄养也不放心,后来干脆就养在我父母那里了。”   “要看照片吗?”说这话的时候,盛斯年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时景微微靠过去,低头看见他用手指灵巧的点开手机里的相册,很快便找到了几张连在一起的照片。   从照片里的花木、草坪能够看出来,拍照的时间大概是在夏季,一只边境牧羊犬正在院子里飞扑的咬着网球。   “它特别喜欢网球,”盛斯年轻声笑道,“原来在学校打球的时候,还经常会去场地外面把网球全部捡回来攒成堆——”   对于这些小动物,时景的兴趣也很浓,单看她以前上学的时候那么精心的养了一只布偶猫,后来在美国,就算习惯了一人,甚至有些享受这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寂寞,但是,她还是选择了喜欢说话的亚马逊大鹦鹉这个宠物。   毕竟,家里只要有大鹦鹉阿妹一只鸟,时景随便凑上去跟它闲聊几句,大鹦鹉就能热热闹闹的跟她“聊”上好几个小时……   “牧羊犬的本能吧?”时景想象了一下,一只漂亮又帅气的边境牧羊犬,甩着尾巴在球场外面跑来跑去的捡球,不觉微微莞尔,眼睛里的笑意似乎都浓了几分。   飞快的捕捉到时景一瞬间微微弯起的唇角,盛斯年心中不由得随之一动。   “你平时都很少笑……”盛斯年言语尤为温和的轻声说道。   时景闻言,唇边的笑意绷直,似乎还有一刹那的怔然。   盛斯年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情绪上微妙的变化,虽然她尽数掩埋的有些过去,现在的他还很难探寻得到,但是,刚刚那个单纯的温柔笑意,却是如此的美妙而生动。   他从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渴望,但是,他同样渴望她能够对他展露出单纯快乐的笑容……   盛斯年的眼神极尽温柔,连声音都带着清雅的动听,“你笑起来很美。”   美到让人移不开视线,如此渴望的想要沉醉在其中……   短暂的怔愣之后,时景轻轻的扯了扯嘴角,有些轻描淡写的开口道:“额……谢谢?”   盛斯年顿时哑然失笑,这个女人强势而冷漠的外表下,在日常生活中竟然可以简单又直白到这种近乎匪夷所思的地步。   “不客气!”盛斯年轻忍不住笑的笑纳了她的这一句感谢。   “啾啾啾啾?”就在这时,大鹦鹉哼哼哈哈的唱完两遍《铃儿响叮当》,之后,它还在兴奋的扑闪着翅膀。   最初的怕生过后,喜欢人多喜欢说话并且天性活泼的亚马逊大鹦鹉仍旧站在茶几上,稍稍适应了盛斯年的存在后,它显然很喜欢这种热闹。   大鹦鹉伸着脑袋,先仔细的看看主人时景,然后又忍不住好奇的看向和时景坐在一起的盛斯年,终究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漂亮的翅膀张开,径自就飞了过来。   时景本来是想要伸手来接大鹦鹉阿妹的,然而,看到大鹦鹉竟然是径直朝着盛斯年的肩膀上过去,而盛斯年同样笑容满面,面对刚刚还试图攻击他的大鹦鹉,这会儿竟然没有丝毫避让躲闪的动作。   “……”时景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要伸手接住大鹦鹉阿妹,不过,在大鹦鹉绕了一圈,还是稳稳的落在了盛斯年另一侧的肩膀上,爪子也紧紧的钩住了男人黑色笔挺的衬衣后,还有几分恍神的时景,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又会本能的想要阻拦大鹦鹉对身边这个男人的靠近了。   “它的爪子刚刚才抓过瓜子……”看到大鹦鹉阿妹已经站在了男人的肩膀上,时景绝望道:“而且,它的爪子其实特别锋利……”   “啊?”盛斯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闻言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还有些怔愣。   因为时景靠过来的距离很近,大鹦鹉阿妹在盛斯年的肩膀上蹦跶了两下之后,果断的就又飞扑到了时景的手上。   “……”时景飞快的瞥了一眼盛斯年身上那件黑色的衬衣,运气很好,布料似乎没怎么被爪子勾脱线,不过,刚刚大鹦鹉嗑瓜子的时候,沾的油渍,还是在纯黑色的布料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小爪印。   时景伸手指了指那个痕迹,无奈的解释道:“怕出现这种情况,我平时都是直接喂它的。”就今天,大鹦鹉阿妹在时景没有投喂零食的情况下,轻车熟路的自己去了。   盛斯年掸了掸衣服,全不在意的笑道:“没关系,它还是很可爱呀!”   “……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个卖家?”时景半看玩笑半是认真的随口提议道。   “唔……谢谢?”盛斯年又笑了笑,并没有把心中的话说出口:可是他只喜欢她养的这只,也只想帮她一起养呀……   远处依稀传来午夜的钟声。   时景看了下时间,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到了凌晨。   她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的看了看盛斯年,盛斯年任由她打量,这一晚上,等也等了,门也进了,甚至拜这只大鹦鹉阿妹所赐,连软玉温香在怀都抱过了,这个圣诞夜,盛斯年倒是绝对不虚此行了。   到了这个时候,对上时景略带思忖的眼神,他的心中竟然又浮现起了一种不可遏止的紧张感。   “今天这么晚了,在这里住一宿吧!”时景用手背轻轻扶额,“楼上有客房。”   即使心中一千个一百个的愿意,但是表面上,盛斯年却还是彬彬有礼的道了谢,然后主动问了一句:“不会打扰吗?”   时景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轻声道:“家里就只有我和我的宠物,睡着了的它已经被你打扰起来了,还能怎么打扰?”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作者君会把前面的一些章节小修一下   主要就是删减金融部分,适当替换成男主和女主的对手戏0.0,不影响后面的更新,剧情发展也没有大的变化   写的时候查了蛮多资料,当时不觉得,但是现在回头看才突然发现,资料好像太多了(哭笑不得 第42章   盛斯年闻言, 不觉扶额浅笑。   时景隔着镜片,轻描淡写的睨过来一眼, 奇异的, 镜片仿佛柔和了她平日里总是锐气逼人的视线, 再无半点平日的冰冷, 甚至于,大概因为她此时的衣服实在是显得太悠闲随意了些, 盛斯年被她这一眼瞥得心底一片酥麻,只觉得现在的她, 仿佛还平添了几分如水的矜贵和娇气……   “我带你去客房吧!”时景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大鹦鹉扑闪着翅膀,重新落在了她的手上, “啾啾啾?”   时景伸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这只宠物的小脑袋, “你也回鸟架上去睡觉!”   “睡觉去!睡觉去!睡觉去!”大鹦鹉站在时景的手上, 听到主人和它说话了,顿时也兴奋了起来, 扑闪着翅膀叽叽喳喳的叫道。   当然,面对时景, 和她说话的时候,亚马逊大鹦鹉出于条件反射,声音清脆的喊出来的, 除了类似于“Talk with me”这种口头禅外,几乎全都是中文……   跟在时景身后站起身来的盛斯年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顿时又笑出了声。   “它实在是太可爱了。”盛斯年再次感叹道。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 他其实很想说,现在的场景,那只大鹦鹉的表达,实在是太像一个才三四岁的小孩子,在家长的面前叽叽喳喳的学说话……   大鹦鹉拍了拍翅膀,“可爱?可爱!”   “……”时景有些无奈,回头睨了盛斯年一眼,轻声道:“亚马逊大鹦鹉天生都是话唠,你这是没见过它话多的时候。你再逗它,小心等会儿,你睡觉的时候,它还醒着不睡觉,然后跑到你房间里去给你唱歌或者讲奥普拉·温弗瑞的脱口秀。”   盛斯年英俊的面孔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闻言,却尤为配合的比划了一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时景带着这只还在叽叽喳喳的大鹦鹉继续往楼上走,盛斯年跟在她的身后,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再简单不过的一身居家服,长袖长裤,除了脖颈头发下面的一小段肌肤外,浑身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然而,松松垮垮的上衣之中,那一截纤细的腰肢被掩在下面,随着走路时布料轻微的晃动,隐约可见其瘦韧却流畅的腰条。   盛斯年不经意间低头时,看到她踩着棉质拖鞋轻轻的上楼梯时,露出了一小截纤细的脚踝,她在家里并没有穿袜子,隔绝了阳光,她的皮肤显得愈发白皙,一晃而过的,甚至能够隐约看到皮肤下面淡青色的血管……   来到二楼,时景随手按开了光线极为柔和的两盏壁灯。   盛斯年在墙壁上扫了一眼,看到了另一个开关后,不太确定的问道:“这个是楼下客厅的大灯吗?”   时景转身,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盛斯年毫不犹豫的伸手,将楼下客厅的大灯关掉。   一时间,房子里只剩下了壁灯微弱的光,除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音也随之安静楼下下来。   随着灯光和声音的变化,刚刚还在特别嗨的又说又跳的亚马逊大鹦鹉,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安静下来,它还稳稳的落在时景的手上,却已经收起了翅膀,似乎马上就要合上眼睛。   “早就该睡觉了……”时景压低声音,小声的和盛斯年说道。   柔和微弱的壁灯下,她的面容却依然美丽又朦胧,灯下美人,不外如是。   盛斯年的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她精致的侧颊上,只是应付性的“嗯”了两声,却是不觉莞尔。   大鹦鹉阿妹终于消停起来了,时景担心打开屋子里的灯,又会把它给折腾得精神起来,索性就摸着黑,只靠外面走廊里些微的光亮,直接熟门熟路的把大鹦鹉放回到了它的鸟架上。   “呼……”这回总算是没有再出什么意外,时景从大鹦鹉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直接动作轻巧的把门带上了,总算是轻轻的舒了口气。   她的注意力还在自己养的宠物身上,自然不曾看到,刚刚盛斯年倚在门口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大鹦鹉把它放下的时候,那个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如同狼一样掠食时的锐利和锋芒。   “可算是消停了。”时景反手把门带上之后,略微抬起头,看向盛斯年轻轻的解释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盛斯年却突然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如此顺理成章的往自己怀里一拽,然后顺势从内侧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将其抬起来,按在了门边的墙壁上。   他的另一只手,则是垫在她的脑后,防止把人按在墙壁上的时候,会磕碰到她。   时景的心跳声有一瞬间的急促,那一刻,仿佛连呼吸声都为之停滞。   下一秒,这个从来表现得温柔优雅、充满绅士风度的男人,终于在深沉的夜色中,不可遏止的露出了他充满了掠夺和侵占意味的攻势。   “你——”时景抬起眼睛,本能的想要开口,然而,这个男人却已经低下头,无比的靠近她,还带着鲜橙清甜气息的呼吸热度,已经滚烫般的落在了她的脖颈边,旋即便是充满了炽烈渴求的亲吻。   迷离昏黄的灯光,静寂无声的夜色,大概催生了男人本能充满了渴求的猎取野性。   有那么一秒钟,时景本能的想要挣扎,然而,他充满了强势、侵占意味的吻,是如此的急迫,两个人身上的温度迅速升级,时景几乎能够感觉到,这个从来表现得温柔如水的男人,顷刻间沸腾爆发的滚烫。   许久不曾和人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纤细而柔软的身体被蛮横的拥抱和控制,口腔里,他的气息几乎是在肆无忌惮的侵占和掠夺。   残存的理智让她努力的睁开了眼睛,时景竭力的呼吸着,然而,隔着轻薄的布料,身体的过分靠近,炙热的温度在身体中蔓延,如同急促的电流一般,烫得身体只剩下了本能的轻颤。   被他反扣在墙壁上的手指,紧紧的贴着墙壁,却柔弱无骨一般,过于单薄的力气,就连握住他的手指,稍稍挣脱开都办不到。   在男人的占尽优势的压制下,时景微弱的喘息着,她的身体还有些微微的颤抖,如同过电一样的酥麻之后,手脚发软,只能无力的背靠在墙壁上作为支撑。   意识迷蒙之中,时景有些恍惚的察觉到,男人的手掌,已经掀开了她的家居服下面,缓慢而又暧昧的顺着小腹一侧轻轻摩挲,微微用力的力道,带来了一片滚烫的热度,这片热度顺着腰侧、背脊向上延伸,时景几乎已经完全无法思考。   终于,他在不断的探索中,放松了对她手腕的控制。   时景刚刚被他按在墙壁上的手,柔弱无力的垂了下来,虚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盛斯年一只手伸到后面,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弯曲而柔软的黑色长发,力道一直延伸至发跟处,稳稳的托着她的脖颈。   他深深的低下头,呼吸纠缠、唇齿相依之间,依稀还有她的唇角甜美的味道。   一吻过后,时景的身体几乎虚软的站不住,盛斯年紧紧的搂着她,低头轻轻的舔了舔她的唇角一丝淫靡的银线,然后偏过头去,顺着她精致的脸颊,缓慢而温柔的轻吻她的脸颊、耳畔,一直到因为情*欲的蒸腾而微红、湿润,似乎还含着一点泪痕的眼角。   楼下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时景微微睁开眼睛,眼神里还带着几分令人神色恍惚的迷离。   即使理智再怎么冷静,男人和女人如此靠近时,被他撩拨起来的身体的空虚和深深的渴求,却让她根本无力招架。   “别……”她的手指柔弱无骨的按在男人的手臂上,用脑海中仅剩下的一点清明说道,剧烈的喘息中,她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这样无力的拒绝,更是带着令人血脉偾张的柔软和颤抖。   楼下的手机还在响,也不管此时的时间已经过了午夜,正常情况下,绝对称得上是扰人清梦。   盛斯年也在大口的呼吸着,他的身体烫得惊人,许久才稍稍平复下来。   他的手掌还深深的扣在她光裸的背脊上,每一下摩挲,都带着让人颤栗的力量,他微微侧过头,轻轻的靠在她的肩膀上。   这一次,这个永远表现得风度翩翩的男人,在突兀做了这样堪称冒犯的事情之后,却没有任何的道歉,而是嗓音沙哑,满含想要将她吞吃殆尽的情*欲和渴望,低低的笑道:“还要我等多久?”   无力的背靠在墙壁上,身体还在被他不停的探索、撩拨的时景,在身体虚软的情况下,终于攒下了些微一点力气,却毫不犹豫的一把甩开了男人还在缓慢滑动的手指,没有任何回答的转身下楼去接电话了。   盛斯年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她甩开的那只手,忍不住的背靠在墙壁上轻轻的笑。   他和她之间,身体的相互吸引,远比这个女人藏得太深的心思,更容易察觉到。   时景已经扶着楼梯走到了楼下,拿起了那个一直响的不停的手机。   看到了来电显示的名字之后,时景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瞬,才按下了通话键,“顾全?” 第43章   “……”听到她的声音, 被她叫出名字,在国内正值午后, 躺在军营宿舍的床上, 顾全却是不自觉的一怔。   盛斯年站在楼上的走廊里, 听到这个虽然并不认识、却格外熟悉的名字, 也微微沉了沉眼睛。   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的是顾全?   “顾全?”对面没有说话, 时景很快又重复了一边道。   “你那边已经是午夜了吧!”顾全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稳重而低沉的开口说道:“把你吵醒了吗?”   “没, 还没睡。”时景拿着手机,径直转身, 重新往楼上走。   刚刚才把时景按在墙壁上亲吻的盛斯年, 这会儿正自己斜靠在墙壁上, 他伸手扯了扯自己衬衣的领口,只觉得自己身体的热度烫得惊人。   盛斯年一只手随意的插在了裤兜之中, 还在缓慢的深呼吸着,平复炙热的身体的躁动, 看到时景站在一片昏暗的楼下抬起头,映着手机屏幕在夜色里微微有些刺眼的冷光,精致的侧颊仿佛也笼着一层无机质的光。   漫漫深夜里, 仿佛空气中都是一片安宁无声的寂静。   透过手机,顾全甚至清楚的听到了,时景刚刚随意的说了那么几个字之后,踩着拖鞋慢慢上楼的脚步声。   沉默了一会儿, 顾全终于继续开口,带着几分笑意的沉声道:“突然想起今天是圣诞节,美国在今天应该都放假了吧,想和你说一声,圣诞快乐。”   “谢谢,”时景轻声回应道。   “要去休息了?”顾全问。   “嗯——”时景一句话还没说完,正靠着墙斜倚在那里的盛斯年,却突兀的伸手,轻轻的拉住了她的手腕,又是如此黏人的缠了上来。   时景微微一怔,身体被他肆无忌惮的紧紧拥抱着,随着男人低头,轻轻的落在她的颈侧亲吻,渐渐向着衣服下面蔓延,身体熟悉又陌生的颤栗,重新涌现起来,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完全是本能的无力一松。   一早就瞄着这边的盛斯年若无其事的伸手,帮她接住了掉落的手机后,察觉到怀里时景柔软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男人慵懒而餍足的笑声明明压得很轻,在夜色中,却显得尤为突出。   ——他突然发现,比起一个当面锣对面鼓,随随便便就能打发走的李川,这个只闻其名的顾全,似乎也有点别的意思?   那一瞬间,时景这边虽然足够安静,但是,国内的午后,部队军营里的各种声调,却让顾全根本无法听清。   “时景?”顾全下意识的也跟着放低了声音,原本的沉稳嗓音之中,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几分不安的焦躁。   “你干嘛?”远远的隔着电话,时景眉心微蹙的看向盛斯年故意伸出手臂,把她的手机拿得很远的举动。   她伸手去够,他的另一只手却突然稍稍用力,把人稳稳的固定在自己的怀中,脚下一个趔趄,时景的拖鞋几乎掉出来一半,露出在微弱橙黄色壁灯下,显得尤为细致的一小截脚踝。   男人的长腿如此顺理成章的挤到她的双腿之前,西裤质地柔软又显得格外挺拔的布料和她那身宽松舒适的家居服发生了轻轻的磨蹭,被男人这样肆无忌惮的撩拨,他的略显沉重的呼吸再次变得滚烫,一下一下的落在她脆弱的脖颈间,时景纤细而笔直的双腿,似乎也有一瞬间的酥软。   盛斯年听到时景问他的那句话,原本还有几分不安的心却迅速落地。   今天晚上送她回来的那个博士生也好,现在的顾全也罢,甚至于还要包括不久之前的自己,时景无声却坚决的拒绝,从来都是如此果断的摆在了明处。   “It's late……”他终于肯收回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从舌尖吐露出的短短的词句,却故意换成了不甚清晰的英语,强调着时间已经很晚了这件事。   如果说,刚刚男人的轻笑,顾全还能说是听错了,这次,带着几分夜里特有的含糊的男人的声音,从手机里清晰的传了过来,顾全几乎是如同被人兜头淋了一盆冰水一般,联系着李萌萌之前告诉他的消息,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时景无声的叹了口气,他倒是反应快。   ——虽然分明是她在纵容,这个还在同自己身体相拥在一起的男人做出了这样故意让人误会的事情。   “别闹了,”时景低低的说道,男人的手已经再次顺着她的衣服下摆,轻轻的摩挲在了她光裸的背脊上。   她的身体其实有些偏瘦了,男人的手指顺着背部两条脊椎勾划过,细腻的皮肤下,脊椎的骨节分明。   她胸前的柔软正贴在他的胸膛上,两个人的心跳几乎都融合在了一起。   也多亏了她身上家居服是长袖长裤,穿起来简单不说,在她自己没打算配合的情况下,男人单手想要脱起来反而不那么顺手……   如果今天她穿着的是一身睡裙,这会儿已经发生了什么,时景甚至不需要去想……   “朋友吗?”盛斯年明知故问道,他并不去压抑掩饰自己身体濒临失控的喘息声,说的话也依然还是用了英文。   “……早点休息吧,晚安。”已经完全无法再听下去的顾全声音依然沉稳,其中的艰涩,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在李川那小兔崽子最近的撺掇下,鬼使神差的选了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时间,打了这么一通不合时宜的电话。   时景歪着头枕在男人结实的肩膀上,柔软的发丝略有些凌乱的垂了下来,落在皮肤上,有些微微的痒。   她低低的轻笑了一声,“国内是中午吧?我似乎并不能祝你晚安了,圣诞快乐。”   说完,时景主动的按下了挂断键,顷刻间,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笑容。   “盛斯年——”时景平静而冷淡的开口道。   他却兀自把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低下头蹭了蹭她的脸颊,重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和身体的渴望,故意用委委屈屈的声调,先发制人的低声控诉她道:“你又利用我……”   时景被他一句话堵得差点呛着。   好半晌,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因为家居服上没兜装,时景果断的把自己的手机攥在手里,然后才双手一起抬起来,轻轻的按在男人的肩膀上,把人往他背后抵着的墙壁上一推,稍稍正色,更是理直气壮的说道:“不要为自己的借题发挥找理由!”   盛斯年低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她,壁灯光线下,他的眼睛如星辰般明亮,仿佛还萦着水光。这个男人故意用鼻音委委屈屈的哼了两声,诡异的,时景突然想到了,刚刚在楼下的沙发上,看到他的手机里存放着的那只英俊又帅气的边境牧羊犬的照片。   一瞬之后,时景果断的把自己脑海里这个匪夷所思的感觉扔掉——这个男人就算在这里装可怜,那也是受了委屈耷拉下耳朵的金毛,边牧太聪明,表情根本对不上……   深吸了一口气,又拿她没办法的深深叹了口气,男人收起了刚刚故作可怜的模样,眼神沉暗,将瞬间又充满的志在必得和掠夺的凶性深深掩藏其中。   “晚安?”盛斯年靠在墙壁上,因为沉重的喘息,胸口还有些微微的起伏。   时景重新穿好拖鞋,定神看了他一会儿,才收回了刚刚按在男人肩膀上的双手,低头扶了下无框的眼镜,轻声道:“我带你去客房。”   时景的卧室,盛斯年刚刚帮她拿备用眼镜的时候,已经去过了。至于二楼的客房,却是和主卧之中正好隔着一间书房。   时景走在前面推开门,然后按开了卧室里的灯。   盛斯年的视线飞快的将客房的布置整体扫过,屋子干净而整洁,床上直接就有叠好的被子和枕头。   卧室里连接着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关着,床头柜上比较随意的堆放了几本书,四层的抽屉式储物柜上,甚至还摆放着养了绿植的花瓶。   ——盛斯年并不挑剔,唯一让他有些不自觉困惑的问题在于,这间客房,怎么看,也不像是不长住人的模样……   “床上的被子、床单都是干净的。”时景走进来,直接站在门边上说道,“浴室的抽屉里,有毛巾、牙刷,这边的柜子里——应该有你能穿的睡衣,想想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毛巾牙刷这种生活必备品不必多言,盛斯年站在那里,只想问问为什么这间客房里竟然会周到得连男式睡衣都准备了。   时景仿佛又知道了他的疑问一般,明明都没有看他,却轻描淡写的又补充了一句道:“之前给丹尼斯准备的,你不介意吧?”   “……”其实他特别介意,但是现在,刚刚登堂入室的自己没名没分,自然只能继续忍耐,还一个字也不能和时景说。   蓦地,盛斯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的拖鞋,嘴角一抽,当然,他不是对丹尼斯有意见,只是雄性占有欲发作的本能。   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是希望能够把那些不管拆没拆封的生活用品,全部还给丹尼斯,一件别剩…… 第44章   大概把客房的布局告诉给盛斯年之后, 时景转身走到了门口,“晚安, ”她站在外面橙黄色的灯光下, 眼神沉静的看着他说道。   盛斯年笑了一下, “快去休息吧, 晚安!”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臂,肩膀自然也就动了动, 本就稍稍散开的衬衣领口顿时又敞了些,纯黑色的衬衣和里面线条流畅的脖颈、锁骨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股男色的诱惑,简直喷薄而出。   时景错开视线, 转身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盛斯年一直站在门口, 眼神流连在她的背影上,一直到时景进了卧室关上门, 男人才轻轻的舒了口气,越发不安的勉强平复了一下身体的躁动。   他按照时景刚刚提示的方位, 随便取了毛巾,转身进了浴室。   微凉的水汽喷洒而下,落在男人线条硬朗、却又不会过于肌肉愤张的身体上, 盛斯年闭起眼睛,任由这水从头向下把自己冲个透,才算是把身体的冲动彻底平复下来。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拿过毛巾随便擦了擦头发和身上,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头发湿润,脖颈、背脊上甚至还带着明显的水珠。   然而,看到这间明显很有人气的客房,想想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临时住过更多次,顿时的,盛斯年忍不住又深深的叹了口气,有多少幻想和躁动,也随之稍稍安静下来了。   ——只是一间什么都代表不了的客房而已,主卧才是阶段性目标。   盛斯年提醒自己道,啧啧一声,作为在圣诞夜里成功登堂入室的男人,他虽志得意满,却也清楚,前路荆棘,还有的是困难要上……   另一边,时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去浴室里,放水,调好温度之后,直接在浴缸里躺着泡了一会儿。   身体的疲惫还在,偏偏深处却又隐隐有一阵濒临失控的兴奋。   她缓慢的舒展开身体,安静的泡在水中,看向雾气弥漫的浴室天花板时,眼神也随之有些放空。   过了好一会儿,时景几乎是小睡了片刻又转醒,才从水温渐渐有些变凉的浴缸里起来。   半身的白色浴袍下未着丝毫,因为急着睡觉,没时间等头发慢慢自己干,她有些慵懒和疲惫的把头发吹好,这才慢慢悠悠的晃到了床上。   翌日清早,时景是被一阵亚马逊大鹦鹉兴奋的“啾啾啾”和“铃儿响叮当”的唱歌声给吵醒的。   她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伸出手在枕头边上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手机,按开,看了看上面的时间,还不到六点钟。   时景在起床去安抚好大鹦鹉阿妹然后就安安静静的回来继续睡,和干脆捂在被子里不管它顶着声音努力继续睡这两个选项中犹豫了片刻,然而,还没等她做出选择,便耳朵敏锐的听到了隔壁的隔壁那间客房的开门声。   平时自己一个人住惯了,突然听到了家里第二个人的声音,时景还有一瞬间的微怔。   她继续躺在床上,却本能的屏气凝神,侧耳倾听着盛斯年的脚步声似乎是朝着大鹦鹉阿妹的宠物房间去了。   很快,天生对阳光比较敏感、到了早上就忍不住变得活泼的大鹦鹉阿妹,终究还是不了解人类“心肠险恶”,这个昨天还和它“相谈甚欢”的男人,进来之后,毫不犹豫的就把大鹦鹉妥善的关进了笼子里,然后,还在笼子外面罩了一层黑布。   自己看到的天色黑下去了,严格遵循生物钟的大鹦鹉阿妹自然也就继续休息了。   从宠物房出来,盛斯年在主卧外面略微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轻手轻脚的下楼。   至于时景,却是在不知不觉间,便再次陷入了酣甜的梦境之中,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   穿着一身缎子睡袍的时景揉着眼睛下楼,本意是去拿瓜子之类的食物,等下先去喂自己的大鹦鹉阿妹来的,但是,楼梯走到一半了,她的脚步突然停住。   盛斯年正站在楼下,游刃有余的收拾着早餐。   看到时景一身又是宽松舒适、却因为光滑柔顺的料子而更现身段的睡袍,睡袍下面,则是一双纤细笔直的腿,他抬起头,顿生惊艳之色,想起昨晚她在他怀里的那一个拥抱,仿佛她身体的温度还萦绕在自己身边,更是忍不住的喉头一紧,心头一动。   “醒了?”盛斯年不动声色的笑道。   “嗯……”时景缓慢的点了点头,仿佛还有些刚刚睡醒时的意识朦胧。   “你在做什么?”时景扶着楼梯的栏杆,慢慢的走下来,问道。   “早餐,煎蛋、培根、烤面包片,加生菜叶和番茄酱,可以吗?”盛斯年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神态悠然的笑道:“我刚刚看了冰箱,水果很多,食材倒是有些少。”   “听起来味道不错。”时景眨了下眼睛,她平时基本不在家开火,厨房差不多都是个摆设了,冰箱里自然除了当零食和榨汁的水果,基本不剩下些什么。   时景的视线扫过盛斯年的衬衣肩膀,昨天被大鹦鹉阿妹抓过的地方,他似乎已经简单的清洗过,现在基本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痕迹了。   盛斯年这个客人主动下厨,时景的性子其实也颇为洒脱,两个人简单的用过早餐,盛斯年看看时景,免不了的在心中轻轻一叹,昨天的一晚,就像是一场圣诞夜美好的梦一般,现在天亮了,梦自然也就该醒了。   ——即使盛斯年昨天晚上,躺在时景家里客房的床上时,就已经在认真的琢磨,把昨夜偶尔的留宿,变成平时的常态的方法了……   “昨天是别人开车送你回来的,你自己的车是不是留在了外面?”盛斯年昨天晚上来得很早,始终没有在院子里看到时景那辆保时捷的踪影,心里也就差不多有数了。   “嗯……大学城那边。”时景捧着一片盛斯年的手工三明治,小口咬了一下。   “我开车送你去公司?下午的时候,再去把车拿回来。”盛斯年算盘打得不是一般的精明,早晚都预定好了,回来的目的地也依然还是这里,至于中午,一起约个饭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时景却摇了摇头,轻声解释道:“我今天不去公司。”   “……”刚刚已经流露出要去公司的盛斯年,这会儿已经来不及改口了,心中不由得有些遗憾,只能坚持微笑道:“哎?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时景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继续去给赵教授当跟班顺便帮忙的事情。   盛斯年见状,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他只是又陪着时景坐了一会儿,等她慢慢的把早餐吃完之后,才终于起身,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公司。   时景看着男人的车影渐渐远去,不由得微微收敛视线。   昨天夜里只差一步的擦枪走火,让盛斯年回味着她身体的温度、贪恋着妄图更进一步的同时,对时景而言,被他如此强制又暧昧的搂在怀里,肌肤相贴,仿佛连心跳都融化在了一切,同样也是一种让身体不觉放松酥软的甜蜜折磨……   末了,她才按着自己的额角,无声的叹了口气。   ·   公司里,虽然昨夜并未夙愿得偿,不过,今天一早就出现在这里的盛斯年,却是依旧神采奕奕,一看就知道,心情绝对称得上很不错。   “圣诞节之后第一天上班,你怎么这么开心?”陈叶舟悠闲的靠坐在老板椅上,慢慢悠悠的哼笑道:“就像是偷吃了老农家鸡鸭的黄鼠狼一样!”   盛斯年听了,不觉笑笑,然而,这个话题,他却并没有继续往下回答,只是在心里略带几分调侃的腹诽自己,昨天晚上么,吃是没吃着,不过,她就像是最精致美味的糕点,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然而,只有他才能成功的凑上去,在她还有些微微颤抖的糖衣上,暧昧又狎昵的轻轻舔了一口……   “斯年,昨天干嘛去了?”陈叶舟其实也就是那么随口一问。   陈叶舟稍稍迟疑了一下之后,“唔”,还是觉得,适当的炫耀一下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和时景在一起。”盛斯年轻描淡写道。   陈叶舟稍稍愣了一会儿,才猛地缓过神来,“哈?”   “你没听错。”盛斯年轻轻的睨了自己的好友一眼。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的事情啊?”陈叶舟发现就一个圣诞节过去了,自己好像就跟不上大家的思路和潮流了。   “就昨天晚上,”盛斯年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虽然时景并没有明确的回答任何一个问题,也不曾给出丝毫的许诺,但是,对于盛斯年来说,她的默许和温柔,便已经足够了。   盛斯年起身,轻轻的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最近的工作,叶舟你多担待。”   盛斯年认真的把工作托付给了自己的好兄弟,在对方目瞪口呆于是完全没来得反应的情况下,起身就要先溜走。   陈叶舟眼睛一眯,直接伸手拽住了盛斯年的肩膀,直接又把人给按回到了刚刚的椅子上,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先给我说清楚,你和时景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45章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 还能是什么事?”盛斯年脸上虽然带着明显的笑意,不过, 对于他和时景的事情, 显然只是男性的表现欲发作, 忍不住的想炫耀一把, 但是,更多更细节的部分, 却并不欲多谈。   陈叶舟又瞅了他一眼,继续问道:“那你现在想干嘛去?”   盛斯年迟疑了一瞬, 他想见她,即使什么都不做, 只是看到她的模样, 便觉得心安。   见盛斯年又开始自顾自的走神了, 陈叶舟一愣,旋即差点没忍住的指着盛斯年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担待个屁!时景的工作和你一样, 忙起来也是动不动就二十四、三十六小时的连轴转,你就算把事情推给我, 自己滚过去了,也是在别人家公司的楼下前台那里坐着等人家忙完下班才能挤着时间看她一眼,半点用没有!有那个功夫你现在就在公司里把活给我干完了再走!”   “……”盛斯年一时间还有些哭笑不得, 轻描淡写的说道:“时景今天没去公司。另外,圣诞节期间,好像没什么特别重要的新闻出来,你今天也不用加班吧?”   正好他可以回去的路上给时景养的那只亚马逊大鹦鹉带点别的口味的坚果, 然后中午和时景一起去吃个饭……   陈叶舟洋洋洒洒说了那么久,直接被他一句话就给怼回来了,差点一口气没喘匀的噎住。   “行啦,别闹脾气了,”盛斯年挥开陈叶舟按着自己肩膀的手臂,眉眼间带着盈盈笑意的悠然起身,慢条斯理道:“好了,不闹了,有急事的话给我打电话。”不急的话,自然就不要打扰他了。   陈叶舟:“……”   到底是谁在无理取闹啊!   ·   大学城那边,赵教授的讲座还在继续。   临时给赵教授当两天跟班的时景在讲座开始前,便随便找了个第一排靠边的座位,反正她的衣着打扮也十分简单随意,看起来似乎和别的学生没什么不一样。   讲座时间即将开始的时候,有个踩着高跟鞋、妆容十分漂亮、金发蓝眼身材性感的白人女生匆匆忙忙的从外面冲了过来。   那个女生飞快的扫过礼堂的座位,目光很快便落在了时景身边空余的位子上,忙不迭的走了过去。   坐下之后,按个女生才长舒了一口气,一边用笔记本轻轻的给自己扇了扇风,一边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还好赶上了。”   听到有人这么看重赵教授的讲座,时景冲着她友善的点了点头。   那个白人女生性格也很直爽,看到时景冲着她点头示意,便也一脸阳光的笑了一下,大大咧咧的自我介绍道:“我是艾丽卡,”说着,她还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同学,大部分都是同一个学院相关专业的人,面对时景这个陌生的东方面孔,艾丽卡有些好奇道:“你也是我们学院的人吗?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时景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来听讲座的。”   “哦哦,这样啊!”艾丽卡瞬间了然,随口说了一句道:“这位赵教授讲座的内容很精彩,听听也不错。”   时景随便应了声,她的硕士、博士都是赵教授带的,可以说,在机械工程方面,她的学术思路和赵教授基本是一脉相承的,赵教授今天讲座讲到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她原本上学期间就接触过的内容,今天再听他粗略的就某个问题简单的讲述一遍,感觉还挺奇妙的。顿了顿,时景低声提醒身边的艾丽卡道:“讲座开始了。”   艾丽卡“嗯”了一声,也不再继续说话讨论了。   等到两个小时的讲座结束之后,时景起身,正要过去帮赵教授收拾东西的时候,刚刚坐在她身边的白人女生艾丽卡突然冲着门口的方向兴高采烈的挥了挥手,“Mengmeng,这里!我跟你说,你真的应该来听这场讲座的。”   “我学的东西和你们机械专业的完全不搭边,听不懂。”李萌萌说的也是实话,然而,她的视线随着艾丽卡的指示,落在赵教授身上的时候,自然也就看到了站在赵教授身边的时景,顿时就瞪大了眼睛。   ——她突然想起来了,子鸿哥以前应该在无意间说起过,时景姐在国内N大的时候,带她的那位导师大牛好像就是姓赵的!   “咦?那个女生是赵教授带过来的助理或者学生吗!”艾丽卡自然也瞥见了刚刚还坐在她身边的时景,顿时恍然道:“她不是我们学校的,难怪我不认识她。”   艾丽卡性格大大咧咧的,性格又特别的活泼,在学校里认识很多人。   “啊?你说时景姐?”李萌萌楞了一下,不知道艾丽卡怎么会突然注意到时景了。   “我刚刚和她坐在一起咯,”艾丽卡耸了耸肩,好奇道:“你们都是中国留学生,所以你也认识她?”   “不是,时景姐她早就毕业了的。”李萌萌笑了笑,和艾丽卡说了声,在这里等她一会儿,便直接和其他那些等到讲座结束后,还没把想要问的问题说完的学生一起,努力的向着讲台的方向挤,只不过,其他人的目标是赵教授,李萌萌的目标是赵教授身边的时景。   “时景姐,这里这里!”李萌萌使劲挥着手。   看到李萌萌,时景微微愣了下,旋即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怎么在这里?”时景从人群中走出来,和李萌萌站在角落里说话道。   “和舍友约好了,她听完讲座,我们就去逛街!”李萌萌一指艾丽卡,踩着红底高跟鞋的艾丽卡特别配合的挥手笑了笑。   “姐,我没想到今天你竟然回来,你当初突然出国,赵教授也肯定舍不得你吧!”李萌萌看看还被围在人群中的赵教授,再看看仿佛同以前和傅子鸿在一起的时候那样,一身单纯好学生模样的时景,顿时心中就是一激动,堪称口没遮拦的开玩笑道:“姐,赵教授肯定也舍不得你,你是不是打算回国了?”都过去这么久了,如果时景姐回国的话,子鸿哥肯定也不会一直装死了,他那副半死不活生活中只剩下工作的模样真的是让人看了就头疼……   时景微微一怔,摇了摇头,平静的回答道:“学术方面,都好久不接触了,哪那么容易捡起来。萌萌,我已经离开实验室好几年了,就算当初认认真真拿下来的博士学位,现在也只有收藏做个纪念的用处。”   李萌萌讪讪的笑了笑,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直接就顾左右而言他的扯开了话题。   有一搭没一搭的随便闲聊了几句之后,李萌萌和艾丽卡去逛街了,时景也就回到了赵教授那里。   从学校出来的时候,赵教授还小声和时景说道:“刚刚那个是美国这边认识的朋友?”   时景无声的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那个是李萌萌。”   “啊——李家的那个小丫头啊。”赵教授不认识李萌萌,但是认识李萌萌她爸,自然也知道这姑娘和顾全、傅子鸿他们都是一路的。   话题到这,自然也就打住了。   赵教授倒是忍不住瞅了瞅自己长得漂亮人也聪明的小徒弟,越发忍不住的在心里开始盘算,哪家的青年才俊年龄差不多的,他得给自己的小徒弟找个好婆家……   下午,和赵教授分开之后,时景正好从学校里把自己昨天晚上停在这边的车开回去。   然而,等她回到家之后,就看到,自家的院子外面,盛斯年随意的坐在了台阶上,大鹦鹉阿妹则是正稳稳的站在盛斯年面前的另一个台阶上,就在盛斯年的手边上,还有一个开封了的牛皮纸纸袋,里面似乎盛放着硬壳坚果一类的零食,在旁边,则是堆放起来的一人一鹦鹉不知道磕了多久的果壳。   “尼嚎!”大鹦鹉阿妹乱七八糟的唱了两首歌之后,大概是唱得有些嗨了,尤其是今天下午还有盛斯年一直陪着它玩,大鹦鹉阿妹一边高高兴兴的拍打着自己的翅膀,一边已经用带着浓重纽约腔的中文继续和盛斯年闲聊了起来。   “你好,可是我不好,”盛斯年笑着叹了口气,“你的主人还不回来,我是好不了了。”   盛斯年临近中午的时候过来,本意是接时景一起去吃个午餐的,结果,过来后直接就扑了个空,只有大鹦鹉阿妹从窗户里飞出来跟他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儿。   知道时景应该是有别的事情,盛斯年中午那通约她一起吃饭的电话,干脆就没打出来,回去和陈叶舟蹭了个饭的结果,就是被那个家伙狂笑着嘲笑了半个多小时,真是误交损友……   时景把车停好之后,就看到,坐在台阶上的盛斯年和大鹦鹉阿妹一起抬起了头。   时景拔下车钥匙从驾驶位走出来,面无表情的盯着这两个家伙。   “啾啾啾啾!”大鹦鹉平地起飞,扑闪着漂亮的翅膀就如同炮弹一样的冲了过来。   “嗨,你回来了。”盛斯年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也笑着站起身来,依旧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仿佛刚刚才坐在台阶上陪鹦鹉玩的那个男人不是他一般。   时景看着他,没说话。   盛斯年已经伸手指了指大鹦鹉阿妹,笑着继续解释道:“今天没什么事情,想起阿妹来了,就过来了。” 第46章   时景又定身看了他一眼, 这才转过身去,拿钥匙, 一边开门一边随口说道:“你就直说是来看我的, 我又不会赶你走。”   “……!!!”大概是没想到, 这种带着几分调侃带着几分吐槽的话语竟然会出自时景的口中, 还没来得及惊喜于时景这句话后面潜在的含义,盛斯年当时就愣在那里了。   大鹦鹉阿妹已经习惯性的落在了时景的肩膀上, 只不过今天,因为后面还有一个盛斯年, 所以,这只大鹦鹉直接站在主人的肩膀上转了个身, 瞅着盛斯年轻轻的拍了拍翅膀:“啾啾啾!Talk with me!”   时景弯下腰换鞋子的时候, 还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看你们两个聊得挺好的, 以后,你就每天找他talk吧!”   盛斯年走过去, 和正站在时景肩膀上的大鹦鹉阿妹对视了一眼,这个英俊的男人下意识的把手里的坚果拿了起来, 和大鹦鹉示意了一下。   大鹦鹉当即就拍打着翅膀张开了嘴,背对着时景嚷嚷道:“啾!”   时景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盯着盛斯年, 尤其是他手中的带壳坚果。   几秒钟的怔愣之后,盛斯年瞬间恍然,果断的把那袋坚果放在了门口的柜子上,“我去扫外面地面上的果壳!”   其实盛斯年今天下午陪着大鹦鹉阿妹玩的时候, 果壳虽然直接放在了地上,但是却堆得很小心,并没有随便乱扔。   “……”时景心情复杂的看着他,从家里拿了扫帚出去,把门外台阶上那一小堆果壳清理干净收起来了。   过了一小会儿,等到盛斯年把扫帚拿回来,换好鞋子走进来之后,看到时景一贯神色冷清、还有几分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隐约还有些说不出的疲惫之态,心中突然微微一动。   他稍稍迟疑了一下,走到了时景身边,仔细的端详着她的模样,眼神认真而温柔,“怎么了,不开心吗?”   时景一只手还轻轻的按在自己的额角上,对上他如此专注的视线,看到他眼底似水般温柔而又波澜澎湃的感情,一时之间,心绪万千。   盛斯年稍稍靠近,轻轻的握住了时景正按在她自己额角的手。   时景有一瞬间想要挣脱,但是力道却并不大。   盛斯年轻轻的握着她的手腕,旋即便是搂着她的肩膀径自把人往自己怀里一靠,顺着她刚刚揉按的额角部位,轻轻的帮她按了按,柔声细语的低声道:“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时景似乎有一瞬,已经闭上了眼睛,然而,男人温热的手指,力道适中的揉按在她的额角,略微放松的触感,还有头顶发间他隐约的呼吸,却让她忍不住的又睁大了眼睛。   大概是因为今天一直陪着赵教授,身边又全都是些学生,时景自己的情绪,似乎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忍不住的陷入了自己大学期间的回忆中。   而后遇到李萌萌,却是一个原本没料到的意外了。时景很清楚,李萌萌那个小姑娘娇俏活泼,从来没什么坏心。虽然因为她的家世和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性格上可能显得有些蛮横,但是,正常情况下,不主动招惹到她,李萌萌他们那些人,也绝对不会去主动挑事惹麻烦。   说实话,时景一直以来对李萌萌的印象都还不错,尤其是她自己也有一个年龄和李萌萌差不多的亲妹妹,所以,对比自己年纪小些的年轻小姑娘,往往会抱有更多的关怀、理解甚至是纵容。   可是,就和傅子鸿、顾全他们一样,李萌萌的身上,有着太过明显的只属于他们那个封闭的小圈子的印记。看到她这个年龄在大学的模样,时景没办法不去想到自己过去和傅子鸿在一起时的时光……   有些情绪,始终藏在记忆深处,不去回想、不去回忆,就一切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然而,一旦将那些尽数掩埋的过去重新发掘出来,却又是一阵刻骨的怅然和疼。   明明他们每个人都很好,谁都没有错,然而,最终还是只能各自天涯……   回忆至此处,一向沉静、冷然的时景,甚至眼睫有些微微发颤的闭上了眼睛。   和赵教授说话的时候,她的情绪还一直控制得很好,但是,自己一个人回家的路上,不需要再强行控制自己,时景的情绪已经是显而易见的十分低落了。   偏偏到了家门口之后,身边这个男人竟然又没有打电话就突然冒了出来。看到他用坚果逗弄着自己养的亚马逊大鹦鹉阿妹时露出的淡淡的笑容,时景几乎是无可抑制的回想起当年,傅子鸿拿着宠物沐浴露和那只叫做火球的布偶猫在家里大战三百回合的无奈笑容和叹气声……   太多的记忆顷刻间掺杂在一起,时景几乎头痛欲裂。   如今盛斯年展现出的无尽的温柔,更是让她瞬间丢盔弃甲,所有的悲欢离合,那些复杂的情绪仿佛随时都会失控一般。   现在的时景几乎是闭着眼睛躺在了盛斯年的怀里,盛斯年在沙发上稍稍移动了一下位置,好让她躺得更舒服一些。   不知不觉间,盛斯年帮她揉按额角的动作已经悄无声息的停止,看到她眼睫微微颤抖的模样,即使看不到她的眼睛里的情绪,盛斯年也能感觉得到,她此时强压在一片冷清平静之下的剧烈心绪起伏。   盛斯年并不知道她今天特意不去公司,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自己这般失落,但是,看到她这样即使不开心,都始终强忍着,不肯流露丝毫的固执模样,盛斯年却也只能无声的轻叹了口气。   原本再一次顺理成章的进入她的家门的巨大惊喜,也因为她的情绪低落,而随之沉淀下来。   突然之间,时景察觉到,额头上一阵温热的气息。   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就看到,盛斯年正俯下身,闭着眼睛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落下一吻。   他的眼神太过温柔,这个吻更是仿佛不带任何的情*欲和绮念,而只剩下了单纯的关怀和担忧。   两个人的视线不经意间对上,一个躺在他的怀里,一个低头俯视。   片刻之后,时景伸出一条手臂来,轻轻的勾着他的脖颈,她闭上眼睛,微微抬起头,第一次主动的拥吻着这个即使流露出无尽的温柔、却依然眼神让人看不透的男人。   下一秒,时景感觉到,自己被人温柔却强势的推在了柔软的沙发上,身体更是被他禁锢一般的按在下面。   因为刚刚她的主动拥吻,如一道迅猛的电流一般,从盛斯年微微颤抖的指尖,一直延伸到僵直的背脊,全身的皮肤仿佛都随之变得温度滚烫。   他的眼神幽深而沉暗,紧紧的盯着她,仿佛不知不觉间,已经涌上了如同兴奋的野兽般的情*欲,每一个细微的、犹带几分颤抖却格外坚定的动作,都充满了渴望到极致的占有和征伐的意味。   有一刹那的时候,时景被这个男人的眼神盯得几乎毛骨悚然,说不出是恐惧还是兴奋,或许兼而有之,极致的情绪变化和身体的动情,让她的身体也如同失控一般,迅速变得浑身颤栗绵软,轻轻的勾在他的脖颈处的手臂,仿佛也变得酥软无力起来。   不经意间,仿佛是面对不可预测的危险时人类的逃避本能,时景无意识的想要错开和男人胶着在一起的视线。   时景仅剩下的理智,还在试图打破这种微妙到一触即发的困境,“你今天下午在院子里面等的时候,又没有打电话通知我……”   都到了这种时候,要是也能被转移话题,盛斯年心想,除非他不是男人。   炙热到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时间仿佛就此停止在这一刹,男人身体真实传递出的躁动和渴望在逐渐扩大蔓延,他的呼吸越来越重,眼底的深沉让人看不透,面对这样一个从来表现得温文尔雅,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隐隐流露出一丝危险气息的男人,时景似乎有一瞬本能的恐惧和不安。   缠绵而又贪婪的深深一吻过后,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深沉的情绪尽数掩去,仿若只剩下了志得意满的深深笑意,他忍不住又轻轻的吻了吻时景的唇角,耳鬓厮磨般的低声回答道:“不用打电话,因为我一定会等到你回来……”   听到这句话,时景的身体似乎也随之微微一颤。   她正无力的躺在沙发上,原本只梳着马尾的长发早已经凌乱的披散开来。   她的衣领处,白色衬衣的纽扣早就被急促的扯开,男人滚烫的吻,也已经从唇边,慢慢的落在了她的脖颈、锁骨,渐渐的向下延伸,引起身体一阵阵的颤栗……   从沙发到楼上的卧室,炽烈到极致的欢愉后,身体浓重的疲惫感很快便弥漫上来。   时景躺在床上,轻轻的闭了闭眼睛,额发间还有些微微的湿润,浴室里蒸腾的热水洗过之后,那个男人留下的身体深处的触感却依然还在,整个人很快便昏昏欲睡起来。   盛斯年的眼睛里,仿佛还带着慵懒而餍足的笑意,他的一只手还轻轻的抚在她光裸而纤瘦的背脊上,沐浴后的肌肤还带着些微凉的触感,低下头,单膝跪在床边,轻轻的在她的唇角吻了吻,“吃点东西再睡?”   作者有话要说:  河蟹叼走的部分,等作者君哪天有空吧 第47章   时景闻声, 困倦的睁开眼睛看了男人一眼,她的眼角还有些微微的红。   盛斯年捧着她的脸颊, 指尖轻轻的擦过那一点带着几分妩媚的红痕。   “不吃, 困……”时景的声音很轻, 仿佛还带着一丝睡意朦胧的沙哑。   说话间, 时景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本能的躲开他的手指, 微微蜷了蜷身子,翻了个身, 仿佛下一秒就陷入了酣眠。   盛斯年根本就拿她没办法,见时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他有些无奈的笑着, 轻轻的叹了口气。   无声的看了眼时间, 下午六点,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间已经暗了下来, 隔着一层白天的窗纱,卧室的光线也随之渐渐变得暗淡。   盛斯年忍不住又轻轻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低声喃喃,宛若耳语,“睡吧。”他柔声说道, 这才起身,轻手轻脚的下楼,看了看厨房冰箱里剩下的食材。   ——除了牛奶、新鲜水果和鸡蛋,以及少量能够生吃的绿叶菜, 这个冰箱里的存货显然并不能满足做一桌晚饭的需求,也不知道,如果自己今天没过来的话,她晚上打算吃什么……   想到这里,盛斯年就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拿过时景放在门口柜子上的家门钥匙,自己开车出去最近的一家超市采购食材。   昏昏沉沉的睡了大约一个小时后,时景是被一通电话给吵醒的。   还没睡醒的时候,眼睛还有些酸涩的感觉,时景眯了一会儿眼睛,才迷迷糊糊的看清,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陈容的名字,她随手划过接通键,“学姐?”   她的嗓音低柔而沙哑,那明显的沙哑感,连时景自己都被有一瞬间的吃惊。   时景面朝上的平躺在床上,另一只没拿手机的手臂轻轻的挡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睡了这么一觉之后,身体非但没恢复过来,浑身的疲惫酸软感觉,反而变得愈发明显起来,时景的手指尖还有些微微的软,轻飘飘的仿佛使不上什么力气一般。   电话那边陈容愣了一下,才关切的问道:“感冒了吗?听你声音不太对。”   “没事……”时景清了清嗓子,试图把声音变得正常一点,“怎么了学姐?”   隔着电话,陈容也只是隐约察觉到时景声音里的一点不对劲,却也没有细想太多,听她说没事,便笑着随口问道:“吃饭了吗?”   “还没,刚刚睡醒。”时景闭着眼睛回答道,缓了一会儿,只感觉双腿发软,身体那种酸麻的感觉,让她完全不想再动哪怕一下。   “明天有时候吗,过来吃饭吧!明心给你准备的圣诞节礼物,到现在都还没能送出去。”说到女儿,陈容的话语间忍不住又有些笑意。   略微迟疑了一下,时景很快答道:“好啊,我晚上下班之后过去?”   “好,我帮你准备你喜欢吃的菜。”陈容迅速在脑海中敲定了几个菜单,轻快的笑道。   “谢谢学姐,我决定明天晚上之前都不吃饭了。”时景一本正经的开着玩笑。   陈容又和她闲聊了几句,电话里隐约传来了陈明心小萝莉喊“妈妈”的声音,还有她们家里刚刚养的那只大狗的“汪汪”叫声之后,忙着去照顾女儿,陈容才挂断了电话。   随后,时景把手机往床边上一扔,又忍不住的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然而这次,她才小睡了一会儿,便突然再一次意识清醒的睁开了眼睛。   家里十分安静,就连大鹦鹉阿妹似乎都在天黑之后自己乖巧的睡着了,房子里仿佛再无别的声音。   至于盛斯年,或许是已经离开了。   房子里只剩下了自己,时景并不怎么介意,甚至还有些放松的轻轻舒了口气。   她单手撑着床缓慢的坐了起来,柔软的被子顺着肩膀、手臂滑落,一头长发也凌乱的披散下来。   踩着拖鞋下床后,走路时感觉双腿还有些发飘,时景不由得微微拧了拧眉。她找了件睡袍穿上,简单的捋了下头发,随意的往耳朵后面一别,这才扶着楼梯扶手,步伐缓慢的下楼,打算去厨房找点喝的东西。   正当时景从冰箱里把牛奶拿出来,打算热一下喝掉时,门口突然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时景下意识的回头,旋即,单手提着两个大购物袋的盛斯年,用另一只手正把钥匙从门上拔了下来。   看到时景,盛斯年进屋之后反手关上门,把自己买来的东西放在了地板上,连忙走过去关切道:“醒了?”   “……”时景看到他,以及那两个大购物袋,眼神里还有些微微的诧异,心情一时间尤为复杂。   盛斯年尤为顺手的从时景的手里接过牛奶,随后将其放在了旁边的桌上,一只手轻轻的扶着时景的肩膀,看到她脖颈处,微微有些松散的睡袍领口下,隐约露出的自己之前留下的清晰的吻痕,眼神瞬间一暗。   “饿了吧?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盛斯年见时景走路时似乎还有些不舒服,不由分说把人拦腰抱起来,送到了沙发上。   时景下意识的抓住了男人的手臂。   男人和女人之间,刚刚才有过的最亲密的动作,这会儿,再次落到他的怀抱里,时景还有一瞬间的微微恍神。   盛斯年把时景放在柔软的沙发上之后,看到她在家里穿得太过单薄,薄薄的一件缎子睡袍,手臂、小腿都还直接露在外面,即使屋子里暖气充足,盛斯年还是又从楼上取了一条薄被,轻轻的盖在了她的身上,细致的掖了掖被子,“家里有暖气也不能穿得这么少,小心别冻着。”   “……”时景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很想问,那你为什么不拿一件宽松的长袖外套过来。   不过,看到男人给她盖上被子之后,又急匆匆的拎起他刚刚从外面买回来的两购物袋的东西进了厨房,时景微怔了一会儿之后,便把刚刚那个问题直接忽略了过去。   如果说之前,时景刚刚醒来时,以为盛斯年已经离开了,她还有些微微的放松后,现在发现,这个男人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更有一种登堂入室的架势,如此理所当然的侵入了她生活中,看着男人一边忙碌似乎还在时不时心情不错的轻轻哼两句歌的身影,时景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无所适从感。   一直以来,时景对盛斯年的态度,最初还是抗拒和试图拒绝,然后,便是在他的坚持下,不主动、不负责的随意,到了现在,等到两个人的身体终于有了最亲密的接触,面对这个男人,时景一贯沉静冷然的心底,反而平添了一种近乎茫然无措的复杂感觉。   “来,准备吃饭了。”盛斯年在厨房的动作竟然很快,意识到时景留在柔然的沙发上,大概会比餐厅的椅子更让她觉得舒服,盛斯年便果断的又把餐桌上的饭菜全部端到了茶几上。   手里被盛斯年塞了两根筷子和一个碗,时景坐在沙发上,看到那几盘颜色鲜亮汤汁浓稠、散发出一阵阵诱人香味的菜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不掩惊讶的看向他,“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做饭……”   盛斯年眼含笑意的端详着时景精致的眉眼,眼神温柔得几乎能够滴出水来,柔声反问道:“你不会?”   除非是从小在国外长大、并且一早就习惯了西式餐饮的华人,对于大多数国内长大、只是在国外留学工作的人来说,西餐吃个新鲜还好,天天当饭吃,饮食上的习惯,真的会很不适应,在这种情况下,学会自己做饭,几乎成了最常见的技艺必备。   他忍不住的轻笑着弯起嘴角,没等时景回答,心里差不多已经有了谱了,难怪她的冰箱里什么食材都不准备。   “……不会。”   时景端着碗,仔细的打量着那盘闻起来就是一股香甜味道的糖炒排骨,终于伸出筷子,连带着胡萝卜片和排骨一起夹了一块放进了自己碗里,然后平心静气的认真回答道。   ——在很多人为了不委屈自己的舌头,点亮了厨艺技能的时候,时景更习惯去学姐家里帮忙换电灯泡修保险丝,然后顺理成章的蹭饭。   盛斯年那张五官英俊的脸上,仍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中却是暗道,正好。   “那以后我经常做给你吃?”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又伸手给她夹了一筷子清炒豆角。   时景也不算是太过看重口腹之欲的人,要不然的话,她也不会除了偶尔去学姐家蹭饭改善一下口味外,平时自己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应付着。   早餐牛奶、鸡蛋、面包片顶多再加两片菜叶和火腿或者培根,午餐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外面解决,晚饭也是差不多的样子,今天下午这是回来的太早了,还没到吃饭的点……   “…………”时景嚼着又香又甜的排骨,眨了下眼睛,心情尤为复杂的瞅着他。   说实话,盛斯年做饭的手艺真的很不错,至少已经远远超出了时景的预期。   对于根本不会做饭、也没兴趣自己去学的人来说,想到如果他一直在,自己日后就可以每天在家里吃到这些,为了这口味道鲜美的家常菜,时景差一点就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48章   那一瞬的心动之后, 时景也不过是眼神微微动了下,却并没有回应他刚刚的那句话。   盛斯年看着她的模样, 也知道时景并不是一时半刻态度就能彻底松动的人, 不过, 于他而言, 现在总归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晚饭过后,盛斯年依旧是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 时景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动作麻利的收拾碗筷, 微怔的时候,恍然间觉得, 这个男人的身上, 染上了一身的烟火气之后, 非但不曾减淡他原本的气质,反而有种别样的感觉, 并非是怦然心动,却让人完全无法移开眼。   过了一会儿, 等到盛斯年把桌子、碗筷全部收拾好,重新走到了茶几身边的时候,时景才慢慢悠悠的从沙发上站起来, 她的手里抱着刚刚盖在腿上的那条被子,露出一截线条漂亮的小腿,赤脚踩在毛绒绒的拖鞋里。   “我去楼上了。”时景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盛斯年大概刚刚洗完碗, 手上还带着湿润的水珠。   他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擦了擦手,动作亲昵却又显得稀松平常一般,凑上前来替她捋了下耳畔掉下来的一缕发丝,笑了笑,柔声道:“别看书了,累了,早点休息。”   “……”明明是最寻常不过的一句关切话语,却因为两个人下午时的亲密,而蓦地染上了几分说不出的暧昧和深意。   时景轻轻的舒了口气,只是点点头,绕过盛斯年抱着被子直接扶着楼梯回了自己的卧室里。   盛斯年站在楼下,看着她的背影,也无声的轻轻叹了口气。   今晚这种情况下,他在客房住下几乎已经完全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对于昨天才第一次登堂入室,今天就有了意外惊喜的男人而言,床笫间身体的契合,那种食髓知味、销魂蚀骨的感觉如此明晰,只是看着她,他的脑海中便只剩下了她在自己怀里,身体软的柔如一滩水,眼神中水波迷离,尤有几分失神的诱惑动人模样。   等到盛斯年回到客房里,冲了个澡,赤*裸着上身出来之后,还正随意的用毛巾擦着头发,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在不停的震动。   “叶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盛斯年坐在床边,按下通话键悠然道。   就算盛斯年今晚大概在客房里孤枕难眠,陈叶舟却依然还是敏锐的从死党的声音里,听出了一股自得而餍足的笑意。   “这么、晚了?”陈叶舟一字一顿的反问道,声音里还夹着古怪的不敢置信。   “莫非你有什么意见?”盛斯年靠在床上笑。   “现在几点……”陈叶舟简直无力吐槽,不过,短短两句不着边际的话,却已经足够他弄清楚盛斯年的心思了。   “九点半,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盛斯年依稀从陈叶舟那边的喧嚣热闹中,听到了有人带着疑问的一句话。   “不是,没问你。”陈叶舟和身边一起泡吧的朋友摇了摇头,这才继续和电话这边的盛斯年道:“行了,没事了,本来是打算叫你出来喝酒的,不过现在,这通电话你还是当我没打过吧!”   陈叶舟放下电话之后,冲着身边几个狐朋狗友耸了耸肩。   那几个朋友顿时惊奇道:“斯年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叶舟嘴角一抽,瞥过来一眼,慢条斯理的调侃道:“有家的男人能和你似的,随随便便出来玩吗?行啦,别提他啦!”   不说还好,陈叶舟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解释之后,几个朋友顿时就激动了,“什么什么,叶舟你说斯年怎么了?”   旁边安静坐着喝酒的庄跃反映最明显,顿时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啊?”   陈叶舟见状,不由得有些失笑,轻描淡写道:“开个玩笑而已,八字还没一撇儿呢,他要真有好事,还能不请你们喝喜酒?去去去去,一个个的都瞎激动什么,斯年他本人都没在这,不许起哄啊!”   那几个朋友见状,顿时“切”了一声,陈叶舟也就这么随口一说,他们自然也就不闹腾着继续追问了。   倒是庄跃,趁着旁人闹的正嗨,不注意的时候,私下里凑到陈叶舟身边,小声和他说道:“叶舟,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吧!”   陈叶舟闻言,却是微微一哂,摊了摊手,同样压低声音和庄跃耳语道:“真不真的,庄儿,这主动权又不在我手里,我说了也不算呀!”   庄跃迟疑了一下,忍不住吐槽道:“你是想说,其实主动权也不在斯年的手里吧!”   可算是有个明白人了,陈叶舟顿时长长舒了口气,小声和庄跃嘀咕道:“可不是么……”   “对方什么来头,斯年一上来就挑战个高难度?”庄跃倒是不怀疑陈叶舟的说辞,他既然这么觉得了,那么,盛斯年那边恐怕是真的遇到了一个硬茬,就是忍不住觉得还有点匪夷所思。   “高难度?我觉得不止……”陈叶舟又是微微一哂,盛斯年谈个恋爱,他这个朋友都跟着觉得压力大。如果说之前在多伦多遇到李川,还只是一个小插曲的话,那么,陈叶舟觉得,时景当初和傅子鸿分手全身而退不说,还能惹得那个圈子里的人态度一如既往,才是真正让他觉得那个女人最好避而远之的危险之处。   挂断电话之后,盛斯年把手机放到一边,琢磨了一会儿,干脆又换上睡衣,推开客房的门,看到时景的屋子里,灯还亮着,这才下楼去了厨房里。   几分钟后,盛斯年端了半杯牛奶上来,轻轻的敲了敲时景的门。   “进。”时景说话的时候,已经抬起头,看向了卧室门那边。   盛斯年从善如流的轻轻拧开门,就看到时景正坐在床上,背靠着一个柔软的枕头,手上还拿着平板电脑。她的鼻梁上,还带着之前那副无框眼镜,看上去竟有几分乖巧、文雅而又无害的感觉。   “喝杯牛奶,早点休息吧?”盛斯年走过来之后,笑着说道。   时景点了点头,不经意间已经关掉了平板电脑的屏幕,伸手接过了那杯牛奶,杯壁温热,不会烫人,里面的牛奶也刚好是可以直接喝掉的温度。   “谢谢,”时景抬起头看向盛斯年,他就站在床边眼睛含笑的望着自己。   时景若无其事的从床上下来,站在那里。   盛斯年眼神一暗,还有几分晦涩的深意,打了个招呼,便主动走了出去。   时景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之后,才端起杯子,慢慢的把这杯牛奶喝完,然后自己把杯子洗干净,刷牙洗漱之后,又在卧室的窗前站了一会儿,透过窗帘,看着外面万家灯火的城市夜景,微微垂下了眼睛。   盛斯年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忍不住的琢磨来琢磨去,想起时景看向他时波澜不惊的眼眸,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   比长夜寂寞、孤枕难眠更难捱的是心神不宁、辗转反侧,盛斯年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纠结了好半晌,想起时景对他没有丝毫变化的态度,却越发的不安起来。   今天下午的时候,意乱情迷也好,情不自禁也罢,明明他和时景已经有了最亲密的关系,盛斯年自己都不由得受此影响,虽然强自按捺着,但是他的本心里,却总是忍不住的想要看着她,即使不需要更多的亲昵,只是亲亲她、抱抱她,身体上微微的接触,只要有一种她在自己身边的感觉,便已经足以抚慰他的深切渴望。   然而盛斯年感觉得到,时景却并非如此。   也许对于很多女人来说,到了上床做*爱这一刻,完全是情到浓时的自然反应,之后,女人只会更加情不自禁的对那个她愿意交付自己的男人亲昵、信任、撒娇,仿佛想和他永远黏在一起……   可是,当盛斯年终于得到她,在志得意满、欣喜若狂之后,等他终于稍稍冷静下来,却敏锐得觉察到,这般亲密的身体交流,对于时景而言,却并不意味着能够影响到她对他的态度。   ——就像是她毫不介意盛斯年住在她的家里一样,反正也仅仅只是一间客房而已,在不影响到她的情况下,空着和睡一个人,完全没有任何的区别。   越想越睡不着的盛斯年,最终还是没忍住,三更半夜的一个电话打给了陈叶舟。   “你这是早早休息之后,又一觉睡醒了?”陈叶舟这会儿也回了家,刚要睡觉,就接到了盛斯年的电话,不由得打趣道。   “不,我觉得今晚都睡不着了。”盛斯年还带着几分自嘲的哭笑不得道。   “哎?得了便宜还卖乖,一个不是单身的男人还说这种话,是会被打的。”陈叶舟笑着和他调侃道。   盛斯年“啧”了一声,他又不怕拉仇恨,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软玉温香在怀,任由别人去羡慕嫉妒。   “我只是觉得……”话说到一半上,盛斯年又突然住了口,转而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真是晕了头了,你又不懂,这话跟你说有什么用……”   “行了,没事了,晚安!”盛斯年说着就想要挂电话。   “……”陈叶舟也是无语了。   “你到底要干嘛?”陈叶舟无力吐槽道,“今儿我还和庄跃说起你来。”   “我只是突然发现,她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在乎我……”沉默许久,盛斯年才轻轻的叹了口气,才一个晚上的时间,从志得意满,到患得患失,这番心路历程,也是难言坎坷…… 第49章   陈叶舟听了盛斯年的话语, 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心情微妙的提醒盛斯年道:“兄弟, 你清醒一下, 你好好想想, 你和时景才认识多久?”   “……”盛斯年没有吭声。   下一秒, 陈叶舟的话语还在继续,“对了, 你那辆车什么时候碰了的?我记得是九月初吧,从九月到现在, 满打满算能有三个月——不对,是四个月吗?而且, 你们那个所谓的第一次见面, 碰车那次不算, 还得是后来时景那个助理丹尼斯过来,留下的印象还挺糟糕的啊?”   盛斯年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道:“……留下那么糟糕的印象, 你居功至伟好吗?”   “好好好,那次怪我, 我不该起哄的!”陈叶舟忍着笑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然后继续笑道:“斯年,你是入戏太深了, 还是真以为你们两个一见钟情了?时景的态度,稍稍松动了也没几天吧,你不觉得,你现在纠结的这个问题, 太早了吗?”   “……”盛斯年又不能跟陈叶舟说,自己刚刚是在什么情况下如同被人当头棒喝一样的发现了这件事的,他只能是又叹了口气,其心情之焦灼不安,溢于言表。   陈叶舟也不多说别的打击他了,干脆笑道:“出来喝酒吧!兄弟陪你不醉不归。”   盛斯年哼笑了一声,却断然拒绝道:“不去!”   “哎?”陈叶舟不解。   顿了顿,盛斯年才状甚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明天早上给她做点好吃的。”   盛斯年既然能够敏锐的察觉到,时景对待他的态度存在着一点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过于平静,自然也已经察觉到,今天晚上吃完饭的时候,时景看他的眼神最为奇妙。   那一瞬间的惊讶、生动,还带着些不敢置信,旋即便是隐隐约约的柔和,说真的,以盛斯年对时景的了解,想在她的脸上看到那么丰富的正面表情,其实并不容易……   “……”长久的无语凝噎之后,陈叶舟忍不住喃喃道:“兄弟这么多年,你给我做过一顿饭吗?还能不能行了,友尽吧!”   盛斯年又哼笑了两声,和朋友闲聊了几句,被陈叶舟一句“你们才认识了几个月”这个客观存在的事实给打醒之后,盛斯年的心情反而变得轻松起来。   时间是最好的礼物,他想要在时景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他们两个人的时间来见证。   他们才认识不久,他本就不应该操之过急。他和她之间,现在说是起点也好,说是暧昧也罢,把心底的焦灼不安强自压下去之后,盛斯年恍然发现,其实自己面临的局面,并没有他之前陷入沮丧的时候以为的那么糟糕……   想到这里,盛斯年的声音里还带着了几分调侃的笑意,“一边去你,你自己又不是不会做饭,饿了去找餐厅电话,和别人乱比较什么,这能比吗?”   陈叶舟痛心疾首的叫道:“你说的别人就只有时景对吧?盛斯年我告诉你,你这样就真的完蛋了!”   “行啦,不说了,以后请你当伴郎!”盛斯年撂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不等陈叶舟再嚷嚷,直接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我靠……?”陈叶舟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嘴角一抽,忍不住腹诽道,就盛斯年现在这个模样,还想让自己给他当伴郎?滚蛋吧!就时景那个难搞的劲头,说不定以后自家的小崽子都会打酱油了,盛斯年那家伙还没订婚呢!   ·   翌日一早,时景是在大鹦鹉阿妹兴奋的唱歌声中醒来的。   她还穿着一身睡袍,打开房间门走出来,站在楼上的走廊里,就看到楼下的客厅里,盛斯年正从厨房里端着一个盘子出来轻轻的放在了茶几上,亚马逊大鹦鹉阿妹作为一个话唠,就这么理所当然的站在了盛斯年的肩膀上,不停的和他唱歌说话,盛斯年的脸上带着笑意,也不嫌它吵闹,就这么三五不时的应上两声。   盛斯年在厨房里似乎还忙着什么东西,时景站在楼上,看着他把做好的早餐端到茶几上,显然是打算等准备得差不多了之后,再去楼上敲门喊人下来吃饭。   “……”时景的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面对这样温馨、热闹、甚至还有些几分意想不到的家居场景,多少还有些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微妙。   时景几乎是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重新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她转身去了洗手间洗漱,然后又换了一身轻便舒适的家居服,等她再次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盛斯年正带着大鹦鹉阿妹一起,站在了她的卧室门外,似乎正要打算敲门。   “你已经醒了?”盛斯年从善如流的放下了手。   “嗯,”时景点了点头,看向大鹦鹉阿妹。   这只亚马逊大鹦鹉虽然喜欢热闹,并且对肯陪它玩的盛斯年印象良好,但是,对于自己从小长到大的主人,自然还是感情更加深厚。时景一伸手,大鹦鹉就扑闪着翅膀飞过来了。   “来吃早饭吧!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盛斯年转身笑道。   “……”时景跟在他身后,带着又在“啾啾啾”兴奋的叫着的大鹦鹉阿妹一起,沿着台阶慢慢下楼,同时轻声说道:“我不挑食。”   “不挑食,和喜欢吃什么东西,又不冲突。”盛斯年忍不住回头看她,微微莞尔。   时景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几乎有一瞬间的心神恍惚。   一顿超出预期的美味早餐过后,时景看着那个英俊的男人依旧带着大鹦鹉阿妹,如此理所当然的收拾了碗筷,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惊奇感觉。   她微微怔了一会儿,才起身帮忙把茶几上剩下的盘子端到了厨房里。   “我来,你去休息。”盛斯年接过她手里的盘子,轻轻的把人从她自家的厨房推到了门外。   “……”时景站在那里,兀自纠结了一会儿,干脆转身上楼,直接去换好了等下出门去公司的衣服。   依旧白色的竖领衬衣、衣领上还点缀着精致的刺绣暗纹,一件很厚的大衣被她拿在手里,因为家里有暖气,温度比较高,是打算出门之前才披上的。   盛斯年从厨房里带着大鹦鹉阿妹出来的时候,看到她这身打扮站在客厅里,立时反应过来,“你要去公司?”   时景站在他面前微微颔首。   盛斯年倒是很想说,我开车送你,正好我们两个顺路,你在车上还能再小睡一会儿。   不过,看到时景手里抓着的一把钥匙圈,盛斯年就迅速打消了在这方面拉近两个人关系的念头,而是相当进退得当的主动道:“稍等我去换一下衣服,你还得留下来锁一下门。”   时景瞅了他一眼,却并没有继续点头,而是错开了视线,随手一指,然后漫不经心的回答道:“那个抽屉里有备用钥匙。”   “……!!!”盛斯年瞬间又被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给震住了。   时景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平静道:“今天早上有个例会,我先走了?”   盛斯年点点头,“好,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时景“嗯”了一声。   反正两个人上班都是开车,就算顺路,好像也没有结伴同行的必要。   说完这句话,大有把盛斯年留在家里不管的意思之后,时景披上大衣,随便系了两颗纽扣,便径自走上前去。   站在她面前的盛斯年,随着她的脚步逼近,几乎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然而,等到时景凑近之后,盛斯年正紧张着,她却只是伸出一根手指逗了逗站在男人肩膀上的大鹦鹉阿妹,仿佛对面前这个男人没有任何想法一般,扭头就离开了房间。   刚刚随着她的主动靠近,背脊再一次不由自主的绷紧的男人,这才轻轻的舒了口气。   “我多希望她刚刚是想要拥抱一下我,而不是仅仅只摸摸你的羽毛。”盛斯年把羽毛漂亮的亚马逊大鹦鹉阿妹捧到手里,对着它轻轻感慨道。   “啾啾?”大鹦鹉阿妹站在男人的手上跳来跳去的踱步,然后又飞了起来,落在了茶几上放着的那袋盛斯年昨天带来的坚果旁边,习惯性的叼起一颗,把果肉弄出来之后,开心的一口吞掉。   一个人留在了时景的家里,盛斯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忍不住去时景刚刚指的方向,取出了那串备用钥匙。   她这么做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昨天晚上还在患得患失,今天早上就又收获了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盛斯年的心情根本就平静不下来。   时景的这串钥匙,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这个家里可以接纳他的存在?   但是,他又是作为什么身份留在这里呢?楼上那间客房的房客?关系还没近到那一步的情侣?会做家常菜的厨师,亦或是时景只是单纯的不想每次回到的时候,都看到有个不肯提前给她打电话的男人站在她家门外等……   盛斯年越想心情越复杂,时景的心思,就和她对他的态度一样,除了身体交融在一起的片刻失神外,永远都是波澜不惊、若即若离。   片刻后,盛斯年小心翼翼的收起那串钥匙,然后才抓起自己的外套,和大鹦鹉阿妹打了个招呼,也从时景的家里走了出来,他打算先回自己的住处换身衣服,然后再去公司。   大鹦鹉阿妹呆呆的看着,主人惯例的清早出门离开之后,这个陪它聊了一早上的男人也要走了,马上又要只剩下它自己了,才过了圣诞节这两天一直有人和它说话的热闹日子的大鹦鹉顿时就激动了,扑闪着翅膀追到门口,鬼哭狼嚎、大喊大叫的冲着盛斯年喊道:“回来,你回来!”   “……”盛斯年也是万万没想到。   “额——Amazing?”盛斯年捧着这只用小爪子抓着自己的外套不停的鬼哭狼嚎的大鹦鹉,试图哄哄它。他眼尖的发现,风衣外套的肩膀那里,似乎已经被这追战斗力非同一般的大鹦鹉给抓得脱线了。   “我、我在呢,啾,不许走!憋走!”大鹦鹉阿妹一边跳脚一边不停的鬼哭狼嚎。   “……”谁能告诉他,时景平时每天早上上班的时候,都是怎么脱身的? 第50章   盛斯年拿大鹦鹉阿妹没办法, 就和他拿阿妹的主人时景也没办法一样。   眼看着大鹦鹉阿妹大喊大叫、鬼哭狼嚎得不停闹腾,隔壁邻居家都有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了, 盛斯年对那位邻居报以礼貌的一笑, 只得又抱着大鹦鹉, 匆匆忙忙的进了家里。   “你憋走!”回到屋子里之后, 大概是因为到了自己的底盘上,这只漂亮的亚马逊大鹦鹉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拍拍翅膀,继续用蹩脚、带着奇怪细嫩腔调的中文不停的和盛斯年唠叨。   盛斯年陪着这只大鹦鹉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对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一个电话打给了时景。   时景这会儿正在开车, 听到声音之后, 瞥了一眼屏幕,把车速稍稍放缓之后, 才戴上耳机,按下通话键, “嗨?”   “时景,”盛斯年的声音里还带着些微的犹豫。   “嗯,怎么了?”时景冷静的问道。   盛斯年忍不住又瞅了大鹦鹉阿妹一眼, “我想问一下,你平时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都是怎么安抚阿妹的……我刚刚要离开的时候,它——”   “一直在大喊大叫的鬼哭狼嚎, 不肯让你走?”时景没等他说完,便直接补充完整道。   “没错,你见过?”盛斯年心道,果然,看大鹦鹉阿妹这些话说得顺溜的,就知道它这么干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时景的话语还在继续,“所以我一般早上的时候,从来不会主动招惹它。”   “……”盛斯年回忆了一下,自己一大早起床,去厨房做饭之前,就把大鹦鹉阿妹给带下来了,之后,大鹦鹉更是一直站在厨房里和他不停的唠叨。   时景开着车,平静的说道:“亚马逊鹦鹉大多数都是天生的话唠,它们可以一整天不停的和你说话。”   关于这点种族特征,其实从大鹦鹉阿妹的口头禅就是“Talk with me”上就已经可见一斑了。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大鹦鹉阿妹刚刚鬼哭狼嚎喊得太凄惨了,盛斯年实在是不忍心把它自己丢在家里,只能向时景继续虚心求教道。   “……”时景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的舒了口气,说道:“你把它的那个窝里,窗帘全都拉下来,光线尽量弄得暗一点,鹦鹉的作息受光线影响很大,光线暗下去之后,它可能就去睡觉了。”   “好,”盛斯年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又忙着道:“先不说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嗯。”时景说完,两个人隔着电话,互相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各自挂断。   盛斯年看看自己才一进屋,立刻就不闹腾了的大鹦鹉阿妹,忍不住轻轻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啾啾?”大鹦鹉阿妹叫了两声,然后又开始欢快的唱起了这几天的保留曲目《铃儿响叮当》。   盛斯年等它开开心心的唱完歌之后,才依照时景的办法,把大鹦鹉阿妹带到了楼上那个挂着它的鸟架的房间里——果然,这个屋子的窗帘,都是有专门的遮光层的。   盛斯年把窗帘拉好,屋子里的光线瞬间便暗了下来,他把大鹦鹉放在了鸟架上,看着它不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这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轻手轻脚从这个房间里离开之后,担心再把大鹦鹉阿妹给吵醒,盛斯年下楼的时候都竭力放轻了脚步,逃也似的出了门。   ·   圣诞节过去,街道上原本挂满了的圣诞装饰,也渐渐被取了下来,繁华热闹的纽约市,似乎随着圣诞节的结束,而重新焕发出了独属于它的活力。   就连平安夜的那场雪,也都只有在墙角、路边还稍微剩下堆积在一起还没来得及融化的一小层。   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的美妙,也没能挽救得了愈演愈烈的经济危机,即使迄今各国政府都已经采取了强有力的措施,来进一步的刺激经济增长、增强流动性,然而,由于经济全球化的必然影响、和各种金融衍生工具的泛滥,越发脆弱的金融市场早已经陷入了深度混乱。   ——只可惜,恢复和重建,永远都要比破坏来得艰难得多。   时景坐在办公室里,和丹尼斯一起看着还在继续下跌的股市。   “之前爆发的政府信任危机,比预期还要严重。”时景也不由得摇了摇头。   “股价还会继续向下跌?”丹尼斯说的是问句,然而,话语间,却已经带上了几分笃定。   时景点了点头,“嗯,再看看吧,等股价再跌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考虑重新买进金融类债券了。”   “金融类的股票现在已经要跌进马里亚纳海沟了。”丹尼斯小声吐槽了一句道。   “所以才要抄底和做多呀!”时景不觉莞尔,“一年的时间,市场应该能够略微复苏,它们不可能永远留在海沟底下的,尤其是美国政府已经出手救助过的那些。”   下午的时候,时景又收到了一条来自于盛斯年的短信息,“晚上回家吃饭吗?”   看到“回家”两个字,饶是时景,心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异样。   她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反复的看着盛斯年这条看似再寻常不过的短信息,心中竟是有些无法平静。   想到昨天和陈容约好了的事情,过了一会儿,时景才编辑了一条短信回复过去。   “晚上约了朋友吃饭。”   时景没有解释这个朋友是谁,盛斯年也没有追问,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声,“好,我知道了,早点回来=v=”最后面还附带着一个笑脸的表情。   时景一直到买好了给学姐家的小姑娘,那只陈明心小萝莉的礼物,并且开车到了陈容家里的时候,都还在忍不住的回想起,盛斯年面对自己时,似乎永远温柔的笑容……   “时景,你来啦!快进来坐!”陈容给她开门的时候,身上还披着围裙。   才一走近客厅,时景正在把大衣挂在衣架上的时候,就听到了厨房里一阵“咕噜咕噜”小火煲汤的动静,还伴随着一阵诱人的香味。   “阿姨!”陈明心小萝莉如同一颗炮弹一样,穿着小裙子踩着毛绒绒的小动物拖鞋,直接冲到了时景的面前,“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家里的新成员,团子!”   “汪汪汪!”被点到名字的大狗特别懂事的蹲坐在小萝莉的身边,个头依旧那么大,还好奇的嗅了嗅时景身上的味道,然后睁大了眼睛。   时景瞅了瞅这只一岁半的边境牧羊犬,忍不住就想起来盛斯年说过的,他上学期间,也养了一条。   “真可爱。”时景轻轻的摸了摸这只边境牧羊犬的头。   趁着陈明心小萝莉没注意到的时候,陈容还小声跟时景低语了两句道:“这种边境牧羊犬天生就喜欢放牧,没有羊群给它放的时候,它会不停的跑动,试图把家里的小孩子都圈起来……每次看到明心和团子互相围着绕圈,我就有点忍不住,噗哈哈……”   时景伸手拍了拍陈容的肩膀,摇头感慨道:“行了,知道你是亲妈了。”   “那是,咦?”陈容还正跟时景打趣闲聊,看到她抬起手拍自己肩膀时,微微扯开一点的领口处,正好露出了一个玫瑰色的吻痕,不由得微微一怔。   “……”陈容只是愣了一下,不过,时景顺着她顿时怔住的视线,也瞬间便意识到学姐是因为什么愣住,便漫不经心的重新理了理衣领。   过了一会儿,陈容才压低声音,犹带几分了然调侃笑意的小声和时景窃窃私语道:“上次看到你和那个帅哥在一起,我就觉得不一般,果然有情况了……快交代,什么时候看上的?”   时景“唔”了一会儿,略微有些困惑的迟疑道:“不太好说。”   “哎?”陈容也跟着一愣,时景可不像是拿不定主意的人。   “他做饭和你一样好吃。”略微思忖了一会儿,时景才平静的评价道。   陈容:“……”   这特么能放一块比吗?能吗?   ·   在忙碌的工作和等待中,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即使处在金融危机之中,金融市场依旧每天风云变幻。   顺利到不敢置信的拿到了时景住处钥匙的盛斯年,在时隔四个多月之后,也终于拿到了自己那辆返厂维修后,终于重新运回来的兰博基尼。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盛斯年对这辆车,早就没有了当时的在意,相反的,看到它,他想到的更多的,还是当初开着一辆破旧二手车,把它撞掉漆的时景……   和时景一样,此时的盛斯年也面临着新的大量工作。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还是乐此不彼的经常选在周末不加班的时候,提着满满的新鲜食材,主动出现在时景的家中。   比起时景这个总是显得眼神沉静、不动声色的主人,家里的宠物大鹦鹉阿妹对于家里出现的另一个男人,因为盛斯年愿意陪着它玩,听它喋喋不休的话唠,而表现出了对盛斯年的深刻喜爱。   如果不是大鹦鹉阿妹一直生活在这个房子里,对这里形成了近乎本能的领地意识,时景毫不怀疑,好几次这只大鹦鹉都差点跟在盛斯年的身后,上了他的车跟着跑掉了…… 第51章   等到了一月中旬, 美国最大电信设备制造商,也正式申请了破产保护。   在时隔半年之后, 始于美国房地产次贷危机的全球性金融危机, 终于彻底的显露出了其狰狞的爪牙, 继美国三大汽车公司遭遇重创后, 进一步蔓延的烧到了其它行业的实体经济上。   在世界金融市场都陷入人心惶惶的状态时,随着年关将近, 对于中国人而言,最重要的节日也终于要到了。   农历的年底, 对于公历来说,却往往会是一年的开头两个月。更何况, 美国这边本来也没有春节假期, 时景忙于工作, 今年也就没有特意选在春节这段时间回国。   陈容那边,因为陈明心小萝莉的原因, 也是不想看到付德泽那个男人再阴魂不散的冒出来,陈容早就已经习惯了在美国过春节。   陈容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 也有寒暑假,两位老人家自然是一早就飞过来到女儿这边过年了,三代同堂, 再有家里的新成员——那只名为团子的边境牧羊犬,陈容那边倒是也过得热闹。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陈容打电话给她一起过去吃年夜饭的邀请,时景自然是毫不犹豫就拒绝掉了。   “你们一家人过年, 我去凑什么热闹!”时景拒绝得干脆,言语间却很轻快。   “好吧,我想起来了——”看到父母围着女儿团团转,自家的小姑娘也和姥姥姥爷十分亲密的样子,陈容这段时间的心情都特别好,和时景打着电话,也忍不住的跟着笑,打趣道:“你现在也不是孤家寡人了,还得去陪你的Mr.Right!”   不同于李萌萌他们那些人,陈容大概是唯一一个清楚的知道时景当年和傅子鸿感情有多么深,却依然希望他们分手后再无瓜葛的人了。   陈容对盛斯年并不了解,毕竟,时景和盛斯年之间的关系,始终还处于一种有些微妙的状态,两个人如同情侣一般相处,然而,那种隐隐约约的疏离感,却又始终存在。   时景不曾带盛斯年认识自己的朋友,盛斯年自然也就特别识趣的不会试图现在就拉着时景融入他的交际网之中。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即使已经亲密到可以同床共枕,却依然还是只局限于这两个人的彼此之间。   ——除了时景养的那只大鹦鹉阿妹,再没有第三个人来见证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对于陈容含着笑意的调侃,时景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干脆的否认道:“哎?这个还真没有。”   陈容顿时一愣,“你们两个不一起过年吗?”   “他也要回家过年呀!”时景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陈容肯定是不会问,时景为什么不和盛斯年一起回去这种问题了。   毕竟,现在的时景依旧醉心于工作,以至于连自己家都没回……   微微沉默了一小会儿,陈容很快重新打起精神来,笑着关心道:“自己一个人会不会无聊,有什么打算吗?唔,大学城那边,中国的留学生肯定还会有聚会的,反正你和他们关系也熟,和那些年轻人一起出去玩也不错!”   不得不说,对于一个人来说,有没有孩子、家庭,或者只是婚姻来,这些不同,就很容易划分出不同的朋友圈子来。   明明同样是两个人在一起,一对儿年轻的情侣和同学们混在一起出去玩没有任何的问题,一对儿新婚夫妻,却往往会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大概是人生不同阶段带来的微妙不同吧,可能本人都不曾注意到这些事,很多事情,便已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说话间,时景也听到了陈容那边,陈明心小萝莉喊妈妈过去吃饭的声音。   “快去吧,回头再聊!”时景轻快的说道,挂断电话之后,她从办公室里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又自己轻轻的舒了口气,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   时景直接开始收拾东西,和丹尼斯打过招呼之后,就自己一个人提前从公司里出来,开车到了唐人街这边,沿着被当地华人布置得热热闹闹的街道散步。   即使一个人孤身在异国他乡,等到除夕年夜饭的时候,时景依然没有把时间留在办公室里。   她戴着耳机和家人打了两通电话,先和妈妈闲聊了一会儿,大概说了年后的工作安排,以及到时候自己一定会抽出时间休假并且回家的事情,然后妈妈那边电话一换手,又和因为她今年过年又没回家而心情不悦的亲爹半是认真半是闹着玩的习惯性杠上吵了一小架。   等到时景和父母打完电话,抬起头,就看到前面几步远的地方,还拎着一个行李箱的盛斯年正站在她的面前,一身的风尘仆仆,冲着她打招呼挥手的时候,另一只手里,似乎还拿着一袋吃的。   时景看向他,难掩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盛斯年见她拿着刚刚摘下来的耳机就站在那里不动了,隐约还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他便提起自己的行李箱,直接大步走了过来,重新把行李箱放下,又把那一小袋吃的塞到了时景的手里,然后主动伸手,轻轻的抱住了她。   时景拿着那袋零食的一只手臂伸了出去,被男人轻轻的按在怀里的时候,伴随着新年夜的漫天烟花,却清晰的听到了他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时景微微怔了一会儿,趴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位置,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良久的拥抱之后,男人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轻轻的蹭了蹭,才终于舍得稍稍松开了手。   时景从这个温暖的怀抱中站直身子,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了看盛斯年刚刚塞给她的那一小袋零食——是刚刚做出来的年糕,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找到的。   想了想,时景自己咬了一口,又直接伸手,用小叉子叉了一块送到了身边这个男人的唇边,等他也陪她一起吃的时候,才终于开口说道:“不是回家了吗?”   盛斯年嘴里含着东西,嚼了嚼,咽下去之后,才一手同她十指交握,一手提着行李箱,“刚刚的飞机,又回来了。”   时景“唔”了一声,年糕的味道不错,又嚼了一小块咽下去之后,她才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盛斯年望着她明亮的眼睛,忍不住笑道:“下飞机之后,我刚刚打电话给丹尼斯,他说去年过年的时候,你在唐人街这里请他吃过一顿中餐。”   “那你要是扑了个空怎么办?”时景一边随口问着,又塞了一块年糕到他嘴里   两个人并肩而行的步伐慢慢悠悠的,一个人手里拿着零食,另一个的手里还提着行李箱。   盛斯年侧了下头,看着她,回答得理所当然:“正好顺路去你那里,给你做年夜饭?”   “这个提议好像不错哦?”时景看着他眨了下眼睛。   “那当然了。”男人也跟着眨了眨眼睛,温柔的笑容里,仿佛还带上了几分调皮的意味。   “我把车停在了路口。”时景微微扬了扬下巴,朝着两人刚刚走过的方向示意道。   “还继续逛街吗?”盛斯年倒是不着急,陪着她在这里漫无边际的散步也好,回家去做年夜饭也罢,反正只要和她在一起,于他而言,做什么事情,并不重要。   “不了,回吧!”时景的视线飞快的扫过盛斯年的行李箱,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随后,两个人直接转了个身,朝着刚刚来时的方向,再一次慢慢悠悠的晃了回去。   不经意间,提着行李箱的盛斯年便再次走到了时景的外侧,他还特意把拎着的那个行李箱换了个手,然后用里侧的手臂轻轻的扶了下她的后背,让她站在路边靠里面的方向。   时景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顿,她抬起眼睛看了看他。   “嗯?”盛斯年仿佛永远能够注意到她的视线,立刻也低下头看向她。   “……”时景没说什么,只是发现,这似乎是盛斯年不经意间的动作之后,心里却蓦地一软。   她轻轻的抿了抿嘴,果断的又塞了一块年糕给他,“味道不错!”   盛斯年这才笑了一下,愉快道:“你喜欢就好。”   过了一会儿,时景才突然说道:“刚刚下飞机之后,为什么又不给我打电话?”   ——他要是再说为了惊喜,她就把剩下的年糕全都塞进他嘴里。   “额……”盛斯年稍稍迟疑了一下,如实回答道:“刚刚的时候,你的手机一直都正在通话中?”   “……”时景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刚刚和爸爸妈妈的通话时间,四十六分钟。   其中还有盛斯年三个未接来电,田嘉文一个,李萌萌两个,但是因为她刚刚一直带着耳机,没看手机屏幕,所以全都没注意到。   盛斯年瞥见一眼,忍不住挑眉笑道:“和家人打电话打得太专注了吧!”   “嗯……”时景虽然没点头,却随便的应了一声,看过那几个未接来电之后,她觉得,大概还是和自己老爸吵起来的时候太全神贯注的原因更大。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时景的车边。   时景打开了后备箱,看着盛斯年把行李箱放进去之后,又伸手向自己要车钥匙。   “飞机几个小时?”时景没给他钥匙,却把手机扔了过去,“你去副驾驶,然后帮我回个电话!” 第52章   盛斯年接过时景的手机, 因为她刚刚用过,屏幕还亮着, 正显示着未接来电的页面那里。   时景自己坐在驾驶位, 盛斯年则是顺势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因为车已经在这里停了一个多小时, 之前的空调暖风早就没了, 现在的温度估计也就比外面稍稍好一点,不过, 盛斯年依然还是习惯性的把领口的部位稍稍松开了一点。   时景很快发动汽车,打开空调, 等到从路边平缓的驶入路上之后,才开口说道:“嘉文和萌萌, 帮我给他们两个回个电话吧!”   盛斯年并不认识田嘉文, 但是, 李萌萌这个名字,却是在陈叶舟帮忙调查李川的时候, 提到过几句。   他状甚不经意的轻轻滑动了一下手机屏幕,从号码那里点了进去, 随口道:“这两个电话前后就差了五分钟。”   时景倒是不以为然,“嗯,然后就是你的三个电话了, 我刚刚在和家人打电话,所以没太注意到。”   盛斯年笑了笑,表面不动声色,内里却是心念一转, 晃了晃手机,轻声笑道:“那我回拨了,要和他们说什么吗?”   时景一边专注的开车,一边回答道:“嘉文和萌萌都还在上学,大学城那边,留学生又有春节的活动吧,他们两个应该都是找我去玩的。”   盛斯年顿时了然,眼睛含笑的说道:“那位打电话给他们,告诉她,你佳人有约——”   “打吧!”时景干脆的点了点头。   盛斯年的目光在“田嘉文”和“李萌萌”这两个名字上游移了一瞬,最终,考虑到时景刚刚提到的,这两个留学生很可能也是玩到一起的,若是先把电话打给田嘉文,最后人家来一句,“那我和萌萌也说一声”,后面这个电话,他再坚持的话,多尴尬呀……   再加上,以李萌萌和顾全、李川,连同傅子鸿之间的关系之密切,盛斯年觉得,说不定这个小姑娘还能帮忙传个话呢!   就某方面来说,盛斯年针对李川他们也算是针对得丧心病狂了。   虽然时景让盛斯年帮忙回电话,未尝没有委婉的表示自己今天实在没空的缘故,但是,盛斯年见到李萌萌这个名字之后琢磨的那些小心思,正常情况下,估计没人会考虑到……   盛斯年直接把李萌萌的号码回拨了回去。   那边并没有立刻接,响了几声之后,才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一阵热闹得有些喧嚣的音乐中大声道:“喂?时景姐!”   “——你好,”听到李萌萌和李川一模一样的“时景姐”这个称呼,盛斯年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眼神也不由得微微一动。   他刚刚开口,李萌萌就陡然间清醒了过来。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有些诧异的重新把手机从耳畔拿到了面前,看到来电号码上确实是时景的名字之后,猛地站起身来,和旁边的同学低声道:“我出去接个电话!”然后才游移不定的重新把电话送到了耳畔,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是谁?”   很快,盛斯年就听见,手机那边音乐喧闹声渐渐远了,李萌萌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   “你好,”盛斯年又彬彬有礼的打了个招呼,然后从善如流的回答道:“我是时景的朋友,你刚刚打电话给她——”   “时景姐的手机为什么在你那里!?”李萌萌立刻惊道。   “额……她现在不太方面回电话,”盛斯年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时景一眼,时景也正好瞥过来瞅了瞅他,还似笑非笑的挑了下眉。   盛斯年冲着她温柔一笑,在电话里对李萌萌却是继续心平气和的柔声道:“因为她现在和我在一起呢呀!”   “你,你是……”李萌萌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和艾丽卡逛街时,在咖啡厅里见到的时景和那个陌生的男人,顿时语塞起来。   盛斯年并没有确切的回答他是谁这个问题,只是慢条斯理语调温和的向李萌萌说道:“你刚刚给时景打电话,是想要邀请她过去玩吧?只是她今晚还有别的安排,不方便过去,谢谢你的关心。”   “……”李萌萌只觉得自己现在心情复杂。   上次看到那个陌生男人之后,她和顾全说了,然后被顾全骂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后来李川主动打电话和她商量了,结果李川那个废物直到从加拿大多伦多囫囵个的滚回国内,也没跟她把具体的事情说清楚。   现在,时景姐的那个男朋友直接用时景姐的手机打电话给她了,声音温温柔柔的,一听就觉得很暖的那种,和傅子鸿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时景姐现在终于放下了前男友,换个完全不同类型的,在李萌萌看来,实在是太正常了,毕竟,之前那么多年的感情,说没伤到也太假了。   这下好了,自己又成了掌握第一手资料的人了。   李萌萌又在心里深深的嘀咕了顾全、李川,还有傅子鸿那个大笨蛋——这三个废物男人了一顿之后,才礼礼貌貌的和盛斯年道了声:“好,我知道了。”   盛斯年刚要说再见,李萌萌已经又语速飞快的追问了一句道:“时景姐什么时候方便接电话?”   盛斯年一口气噎在了那里,发现这个小姑娘其实也挺难缠的,只能微笑道:“……我和她说,有时间的话,回给你,好吗?”   “好吧……再见。”李萌萌这回也只能挂电话了。   “再见,”盛斯年说完,刚要挂断,就听到电话那边的李萌萌又“哎”了一声,“等等等等!”那个姑娘忙不迭的喊道。   “还有什么事情吗?”因为时景就坐在旁边开车呢,万分想要立刻挂电话的盛斯年心里一顿,嘴里却是继续好脾气的问道。   满怀心事的李萌萌也急着去找李川或者顾全说话,同样干脆的说道:“嘉文刚刚也给时景姐打电话了,时景姐今天不过来的事情,我跟他说一声!”   “那好,麻烦你了。”盛斯年又笑着说了一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看来另一个电话不用打了。”时景看着前面的路,并没有再扭过头来,只是在听到了盛斯年和李萌萌的对话之后,随口说道。   “是啊!”盛斯年虽然对时景手机里面的各种信息十分好奇,却也知道乱动别人的东西,绝对是最容易触雷的点,他把手机拿在手上,看着屏幕在经过三十秒后,自动暗下去锁屏,这才将其轻轻的放在了汽车中控台的上面。   “晚上想吃什么?”盛斯年看了下外面的路,记得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大型超市,忙道:“家里冰箱还有蔬菜吗?要不然等下前面超市那里停一下,买点新鲜的菜带回去。”   “……”听到“家里”这个说辞,时景的心中微微一动,透过车镜瞥了盛斯年一眼,对方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容,神色平静,仿佛刚刚说的话语,再寻常不过一般。   这种透着几分亲昵和爱意,却又太过家常的词语,如果是在国内的话,可能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但是,对于这几年一直孤身一人生活在国外的时景来说,她可能更习惯于把国内父母在的地方称为家,却把自己在美国的房子,称作是住处。   时景的目光一扫而过,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这个男人是有意为之,还是平时就惯用这种说法,时景也完全无法分辨出来。   不过,心神一动的时候,时景已经减慢了车速,然后在超市前面的停车场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   两个人同时从车里下来,盛斯年还在笑着问她想要吃什么的时候,时景已经扭过头来,平静的告诉了他家里冰箱的情况。   “冰箱里基本是空的吧……”就算没空,剩下的菜放了几天,也已经不新鲜了。   时景眨了下眼睛,看向男人的眼神似乎还有些无辜。   “……”盛斯年冲着她无奈的笑笑,对于一个不会做饭的人来说,冰箱里存放的新鲜食材,大概除了能够生吃的部分之外,绝大部分都只能放到蔬菜变得不新鲜之后,一起收起来丢掉了。   “那你想吃什么?”盛斯年和时景走到超市入口,取了一辆手推车的时候,话题终于又再一次绕了回来。   “都可以吧,我不挑食。”时景的舌头对美味堪称挑剔,但是好不好吃的,她又都能神色平静的吃下去,所以,在不挑食这方面,却绝对称得上是特别好养活。   顿了顿,时景又补充道:“不过今天还是弄点简单的吧?你刚刚下飞机,回去早点休息。”   “我不累。”盛斯年矢口否认的笑道。   时景怀疑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盛斯年单手推着超市里的小推车,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她虽然没什么表情、却总是流露出关心的模样,对上那双漂亮又深邃的黑色眼睛的时候,男人忍不住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今年除夕夜,难道不是应该吃一顿最丰盛的年夜饭吗?”   “……”时景平静的回答道:“如果不想今天晚上就把所有的剩菜直接倒掉的话,第二天就会面对整整一桌子的剩菜了。”   那样的场景,简直是精神折磨……   盛斯年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温柔道:“想太多了!” 第53章   在超市里的时候, 盛斯年和时景两个人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反正就是围绕着生鲜蔬菜的货架位置, 看见什么了, 觉得有点兴趣了, 就往手推车里放。   就在时景在随便捡了两个番茄后, 盛斯年突然想到,冬天吃番茄炖牛腩也不错, 身体暖和又驱寒,而刚刚他们两个在肉制品的货架那边, 只拿了一些鱼,便开口问道:“你吃番茄炖牛腩吗?”   时景想了一下, 点点头, “可以。”   盛斯年笑了笑, 伸手指了指刚刚走过的位置,“在这里等我一下, 我回去拿一点牛肉。”   “好,”时景点了点头。   因为超市的手推车这会儿正在蔬菜货架的过道里, 两个货架之前的空间就那么窄,站在这里多少有点挡路,时景便自己推着手推车, 避开了蔬菜货架的位置,往稍稍空挡的边上靠了靠。   正巧,前面一个货架外侧的拐角处,有个女人也正推着一个手推车绕了过来。   因为对方看样子也是东方面孔, 还在等人的时景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察觉到对方眉眼间隐约的熟悉后,却不由得微微一愣。   那个女人随便从货架上拿了一罐东西放进手推车里,然后也抬起头来,正巧和时景的目光对上。   稍稍迟疑了一下之后,那个女人略带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时景?”   对方一开口,同样稍稍有些犹疑的时景自然也就把人认了出来,眨了下眼睛,笃定的说道:“段宁。”   “对啊对啊,是我!”段宁的性格从来活泼,老同学相见,她立刻也推着手推车往时景这边走过来,除夕的时候,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终究是觉得孤单,竟然能够在超市里和老同学不期而遇,也算是人间幸事。   段宁走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有些兴奋的和时景笑道:“真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大一的时候,段宁和时景在一个宿舍住了几天,虽然在军训的半个月时间过去之后,时景就自己主动搬出去了,不过同宿舍的那段时间里,她和段宁的关系相处得很不错,尤其军训期间连吃饭的时间都紧,两个人没少互相帮忙带吃的。   只是后来,时景选择的是联合培养的项目,国内国外两个学校来回换,段宁则是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就直接申请了去香港的一所大学做交流生,后来大四的时候更是直接出国读研,两个人的人生轨迹几乎没有重合的地方,平时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关系自然也就渐渐的淡了。   “哇……”随便叙旧了两句之后,段宁低头看到时景的手推车里面,各种只能做原材料的新鲜蔬菜、肉类,再看看自己的手推车里,堆满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薯片、糖果、火腿、饼干、泡面等全部都是开袋即食的垃圾食品,一时间不由得心生感叹。   “你现在在纽约工作吗?”时景只是随意的问道。   段宁干脆的摇了摇头,又是叹息又是哀怨,就差没抱着时景哭诉道:“没有啊,我现在在老家妖都工作!这次是正好赶在过年这个关口,腊月二十七都陪我爸妈买好年货就等着一起过年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老板打电话,然后赶到这里出差的,呼……万恶的资本家啊!”   时景顿时了然的点了点头,段宁采购的东西,大多是零食,倒是符合出差临时住在酒店里时的购物习惯。   相较之下,时景这边的各种蔬菜、肉类,就显得有些居家日常了。   段宁一看,不用问,想想也知道,时景应该是现在的住处就在这附近的,而且,一个人居住的话,就算是赶上了过年,大概也不需要买这么多的食材?   段宁完全是凭借固有印象、笑嘻嘻的还带着几分调侃的说出了一句话,“美国这边没有春节假期,下班后傅子鸿陪你一起买菜回家吗?哎呀,好男人真让人羡慕!”   刚巧,段宁的话音还没落下,盛斯年就拿着用保鲜膜刚刚包好的牛腩肉走了过来,特别顺手的将牛腩肉放在了手推车里,并且顺势握在了手推车的扶手上。   ——这时间也是赶得巧了。   时景:“……”   当年傅子鸿和时景这对儿情侣在大学里挺出名的,就算大学毕业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段宁也能一眼就分辨得出来,站在时景身边的这个高大而英俊的男人,显然不是她们当年的那位老同学。   段宁的眼睛倏地睁大了,有些尴尬,还有些发懵的茫然。   当初大学本科四年结束之后,段宁出国留学,后面和国内的同学联系也少了,自然不会知道,傅子鸿和时景之间,长达七年的爱情长跑都那么愉快又甜蜜的过来了,结果,等到两个人都博士毕业了,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差结婚的时候,反而彻底无声无息的分手……   三个人之间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的段宁有些抱歉,只能是一脸讪讪得傻笑着,试图缓和气氛。   除了一贯神色冷淡漠然的时景脸上的表情还波澜不惊之外,盛斯年的脸上,刚刚唇角一直带着的温柔笑容,也瞬间就僵住了。   伴随着同样一边笑一边嘴角僵硬住了的段宁尴尬到恨不得钻到手推车下面躲起来的声音,短暂的静默之后,还是时景主动开口,打破了刚刚的诡异气氛,轻轻的拉了一下盛斯年的手,轻轻的挽着他的手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声音温和的介绍道:“这是我的……”   ——“男朋友”三个字终究还是卡在了喉咙里,就在盛斯年隐约察觉到她想要说什么,又是紧张又是惊喜觉得自己的大脑几乎都要停止运作的时候,稍稍有些微妙的停顿了一下,时景微微垂了下眼睛,带着些微的笑意柔声轻道:“——盛斯年。”   然后,又抬起头看了表面平静无波内心波涛汹涌几乎无法思考、情绪在短短的几分钟之间数次大起大落的盛斯年一眼,对他介绍道:“这位是段宁,我的大学同学,还做过一段时间的舍友。”   “啊,帅哥,你好,你好!”刚刚不小心把气氛搞得尤为尴尬的段宁特别主动的笑着和盛斯年打招呼道。   盛斯年任由时景挽着他的手臂,又顺势轻轻的钩住了她的手指。   他感觉得到,时景的指尖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旋即便是顺着他的意,轻轻的和他的手指握在了一起。   大学舍友这个身份,相处得好的话,很多都直接升级成了闺蜜,虽然时景和段宁因为学业不同的原因,后来的朋友关系并不算特别密切,但是,盛斯年也看得出来,段宁同样意味着时景过去的老同学那个朋友圈……   在这种情况下,一时的得失,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面对着时景的老同学,两人十指交握,这种无声的小动作意味着什么,实在是再清楚不过。   霎时间,盛斯年的心中,顿时一片放松和安然,就连看向刚刚还在说起了“傅子鸿”这个名字的段宁时,都带上了几分友好的意味,也笑着点了点头,“幸会。”   看着两个人站在一起甜蜜又亲昵的模样,记忆里还是好几年前时景和傅子鸿在一起的场景的段宁晃了晃脑袋,迅速把那些过时了的画面抛到一边去,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两个十分般配的模样,视线飞快的从他们的超市手推车里一扫而过,忍不住的继续打趣道:“你们两个还得回家做饭吧?我个只能对着电视吃零食或者在酒店吃自助餐的孤家寡人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时景,改天有空我来找你玩啊!”   “……”本来还想回过去一句,“怎么,你还单着呢呀”这样调侃的时景,在听到段宁随口就来了一句“小两口”之后,手指尖也有一瞬间的僵直,后面的玩笑话愣是没说出来。   盛斯年下意识的稍稍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他的指尖干燥而又温暖的触感顺着指腹传过来,时景垂眸,深邃的眼底深处,似有一瞬间的轻颤柔软。   盛斯年还握着时景的手,看向段宁这么识趣的老同学,眼神变得更加友善了,也笑道:“什么时候方便,我和时景请你吃饭?”   “……哈哈,谢谢啊!”段宁继续装傻笑了笑。   虽然时景和盛斯年看起来都在纽约市生活,碰见老朋友了,尽一下地主之谊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段宁刚刚才闹了个喊出时景前男友名字的乌龙,对于时景这位名叫盛斯年的现任,人家的态度表现得越热情友好,她就越觉得有些歉意心虚,只想挖个地道溜走,别大过年得万一惹得时景和盛斯年不开心,那她这不是坑了人家么……   “哎呀,我差不多买完了,你们两个继续啊,我先走一步啦!”因为刚刚盛斯年没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和时景交换过新的联系方式了,这会儿段宁也就不再迟疑,推着自己的手推车,往后退了一步,这才笑眯眯的冲着盛斯年和时景两个人挥了挥手,“拜拜!”   盛斯年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时景则是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嗯嗯,再见!”段宁推着自己的手推车,干脆又顺着来时的方向绕了回去,心里想着时景和盛斯年的事情,一心误以为时景已经结婚了,还在遗憾因为离得远,当时她结婚都没怎么通知大学同学的事情,也不继续逛了,干脆就去结账了。 第54章   遇到段宁的意外小插曲之后, 盛斯年和时景两个人站在原地,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 盛斯年握着她的手, 无声的笑笑, 却是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话也不问, 便重新单手推着超市的手推车,继续在生鲜蔬菜这边的货架旁边慢慢逛, 然后时不时的问她一句,喜欢吃这个吗?喜欢吃那个吗?   面对盛斯年的温柔, 时景也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   她的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包括和傅子鸿之间的往事, 也只是遗憾怅然, 然后就此彻底搁置在记忆长河的一角里。   只不过, 有些事情,对于她来说, 总是不想回忆提起。   在她的学生时代,那个人占据了太多的时光, 两个人的生活曾经早就纠缠在了一起,重新提起,当初美好的记忆, 如今掀开来,对谁而言都是一道伤。   不知不觉间,她握着盛斯年的手也稍稍用力,再不是曾经不以为意般, 只是任由他紧紧的抓住自己。   感受到时景手指的触感,盛斯年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明亮温柔。   就算表面再怎么波澜不惊、风平浪静,但是,她的心底在经历了漫长的挣扎之后,其实同样还是对他动了心。   他并不在乎时间的长短,打动她过程的艰难,自己看重的、最珍贵的东西,本就需要更长的时间去争取。   时景态度上一次又一次的松动,对于曾经备受这个女人冰冷态度打击的盛斯年来说,已经是一次又一次的巨大惊喜……   从超市出来,两个人将满满两袋子的食材放在后备箱里。   依然还是时景开车,盛斯年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时景转过头来,认真的打量着现在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看到他眼睛下面的一点暗青,时景的心里也不由得微微一动,好半晌,才轻轻的叹了口气,放柔语气,温和的说道:“先睡一会儿吧!”   正在系安全带的盛斯年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来,认真的回答道:“好……”   时景稍稍降低了车速,尽量把车开得平稳。   然而,当她终于到家之后,车速刚刚降下来,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闭着眼睛的盛斯年便已经抬起了头。   “醒了?”时景认真的瞅着他。   “……想到你就在我的身边,我就不想睡着了。”刚刚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盛斯年睁开眼睛,尤为认真的瞅着她。   时景:“……”她也看着他,无辜的眨了下眼睛。   盛斯年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哎?”从没见过他这般放肆随意模样的事情微微愣了一下。   下一秒,旁边的这个男人已经动作干脆利落的扯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单手撑在时景身后驾驶位的椅背上,弯下腰,专注的盯着她的眼睛,片刻之后,他主动的自己闭上眼睛,在她的唇边落下轻轻一吻。   汽车的发动机已经关了,时景的手却还放在方向盘上。   面对这样的盛斯年,时景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然而,唇边的温热触感,男人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却已经覆盖了上来。   一瞬间的迟疑后,在他的动作下,时景的手从方向盘上放下,身体微微后倾,同样靠在了椅背上,被他单手抱住按在了座位上。   原本的轻吻,不知何时已经变了味道。   他的气息依旧温柔,却仿佛带着征伐的悍勇和执着,蓦地便染上了几分强势和锐利的味道。   时景同样是个性格十分强势的人,所以,正常情况下,盛斯年面对她的时候,从来都是怎么温柔怎么来,活生生的把自己一身的气势尽数掩起,只剩下了如同小溪流水一般的温和无害。   牙关被打开,寒冷的冬日里,车内的温度却在不断的蒸腾上升。   太阳早已经落山,西边的晚霞还剩下最后一抹近似紫色的暗淡云影,地平线相互交融在一起。   车内的光线更暗,随着之前车钥匙被时景拔掉,就连中控台按键上的彩色光亮,也都沉寂了下来,一片安宁的昏暗之中,只有两个人唇齿纠缠间,隐约散发出的暧昧而又模糊的呻*吟喘息。   时景背靠在椅背上,被男人按在这里,几乎一动不动,她的手指有些虚软的扣在驾驶位坐垫边缘的一角上,完全只是无意识的抓着什么,下一秒,她的手却被盛斯年拉起紧紧的握住,不知何时,便已经以一种如同占有般的姿势,紧紧的扣在了掌心里。   从来那么冷淡、而又强势的一个人,在他的怀里,终于随着这个深吻,如同甜美的奶酪一样在他的盘子里融化柔软,仿佛成了一捧水一般。   她的气息急促,带着微微颤栗的喘息,模糊却极轻的呻*吟声在车内这个密闭的小空间里逸散开来,不知何时,男人越发不想忍耐的情*欲的气息也开始沸腾,唇齿相依的温暖热度,让人近乎不可自拔的贪婪和深深的沉溺。   许久之后,时景还有些心神恍惚,就突然感觉到,刚刚紧紧扣着她不放的男人,炽热的吻从她的唇边滑到眼角,湿热的气息如同轻柔的羽毛,轻柔的拨弄,让人的身体都不由得随之颤抖颤栗。   终于,盛斯年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勉强睁开眼睛,深深的凝望着她闭上眼睛时,精致却又让他无法挣脱的熟悉眉眼,他依依不舍的重新退回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微微仰起头,同样带着几分暧昧喘息的大口呼吸着。   再下一秒,原本靠在驾驶位上的时景突然转过身来,扑在了盛斯年的怀里,她的双手还有些无力的柔软,却用手臂搂住了他的脖颈。   刚刚还把这个让人摸不清、看不透的女人按在座位上拥吻,这会儿,这种让人意乱情迷的待遇,便重新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盛斯年被时景的手臂挂在身上,两个人的身体柔软的交叠在一起,她才微微一抬头,便正好能碰到他的下巴。   “喂——”时景的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些刚刚是情*欲和沙哑,然而,她也不做别的,就是靠在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时景……”他现在浑身炙热、背脊上仿佛被电流晃过一般发出微微的颤栗,盛斯年面对她的时候,几乎已经无法再继续维持着自己的理智,男人性感而低沉沙哑的声音,都随之变得有些破碎,艰难的颤抖着开口道:“别、别闹……”   “唔……”她似在迟疑,却依旧抱着他的脖颈,纤细、柔软线条柔美而清晰的身体同他紧紧的贴在一起,即使隔着冬季厚厚的衣服,依然有一种相互交融般的暧昧热度在弥漫开来。   盛斯年背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手指垂下,面对她的主动,她的亲昵,她的近乎本能的诱惑,刚刚还占据上风的盛斯年,这会儿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几乎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是本能的轻轻念着:“时、时景……”   “好吧,不闹你了!”过了一小会儿,时景才算是从男人的身上起来,她转身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话语间同样带着微微的喘息。   盛斯年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和满是冲动的身体,然后才拧开车门,从副驾驶那边走下车去。   车外,纽约冬日的寒冷晚风,在小花园外面呼啸而过,伴随着微微晃动的凋零花枝,盛斯年总算是猛地清醒过来。   时景还坐在驾驶位上没动,盛斯年从车头绕过去,从外面拉开车门,弯下腰,借着门口路灯犹有几分昏黄暗淡的柔光,看到她脸颊上的一抹绯红,她那双湿润的仿佛含着水的眼睛依旧深邃明亮,无比专注的望向他时,男人心底最柔软的一块,顿时随之坍塌倾覆,仿佛再美妙的整个世界,都在为她而生……   盛斯年轻轻的舒了口气,总是温柔笑着的脸上,终于在她面前,毫不掩饰的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侵略性的势在必得的笑容。   男人弯下腰,动作强势、却也极尽温柔,他把人从车里抱出来的时候,完全不容拒绝,然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却又极其的小心翼翼。   时景被他从车里抱出来,旋即,男人直接用膝盖抵在车门上,把驾驶位这边的车门猛地带上之后,转身便抱着怀里的人往门口走去。   “……”时景趴在他的怀里,一开始还有些微微的讶然和迟疑,随后,依偎在盛斯年的怀里,敏锐的察觉到他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跳声,知道这个男人的心里,只怕比自己更不平静,时景却不由得微微莞尔。   她把手搂在男人的肩膀上,轻轻的侧过头来,靠在他的颈侧,一直到了门口,主动摸出钥匙,手指还有些发软的打开门,被他一路抱进来,放在沙发上之后,随着男人松开手臂想要起身,时景才轻轻的勾着他的脖颈,让他再一次的微微俯下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   “后备箱里,你的行李,还有刚刚超市里买的东西。”时景眼睛亮晶晶的笑着,一根手指轻轻的戳了下男人的脸颊。   “……”瞬时间,时景感觉到,男人犹自沸腾火热的身体一僵。   趁着盛斯年几乎浑身僵硬的转身就要去拎东西的时候,时景几乎笑倒在沙发上。   男人啊男人……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盛斯年问声又转过身来,一脸无奈笑的看着歪在沙发上的她,干脆又回来用力抱了一下她,“你呀……” 第55章   时景被男人放开后, 仍旧靠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 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一秒钟之后, 时景后知后觉的抬起手来, 看着和家里的门钥匙一起, 都挂在她自己手里的车钥匙,再看看已经走出了门的盛斯年, 终于再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盛斯年!”她坐在沙发上带着笑意大声喊道。   盛斯年的脚步应声而停,转过身来, 同样带着温柔而愉快的笑意,“嗯?”   时景举起手来, 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 “后备箱, 没打开。”   “………………”正好站在门边,一手还扶着门框的盛斯年, 先是无言的沉默,旋即便是一脸的:=口=!!!   时景从沙发上跳下来, 直接拿着钥匙走了过去,靠近之后,却是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飞快的拥抱了一下之后,才笑着拉过男人的胳膊,重新一起往外面停着的车那里走过去。   因为楼下他们两个刚刚又是笑又是闹的动静,楼上因为天黑, 已经开始有些犯困的大鹦鹉阿妹终于也被吵醒。   等到盛斯年拎着刚刚从超市里采购的食材,时景则是帮他把行李箱提进了房子里的时候,大鹦鹉阿妹也已经扑闪着翅膀,循着动静从光线昏暗的楼上飞了下来。   “啾?”大鹦鹉阿妹先是本能的叫了一声,感受到客厅里明亮的灯光,再看清楚屋子里这两个人是时景和盛斯年之后,顿时精神一振,“Talk with me!”   “找你来的。”时景把行李箱轻轻的放在了门口的玄关处,然后伸出手来,高度正好顺手的轻轻戳了下盛斯年腰窝的位置。   隔着冬天的厚衣服,哪有那么明显的反应,然而,因为做出这种小动作的人是时景,盛斯年却出于本能表现得尤为敏感,顿时背脊一挺,身体稍稍一躲,“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时景放下手,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盛斯年的手里还提着超市的购物袋,暂时腾不开手来,他的唇角弯起,带着愉快而舒朗的笑意,看到时景明亮得如同星辰般的眼睛,不由得低头,用额头轻轻的碰了她的额头一下,温柔又亲昵,“又闹……”   时景弯着嘴角,忍不住轻轻的咬了下嘴唇,难得的笑意几乎从唇齿间溢散出来。   大鹦鹉阿妹见没人理它,还有些神情茫然,不过,亚马逊大鹦鹉性情活泼,又天生话唠,就算没人说话,它自己也能有说有唱、分饰两角的自嗨一整天,拍打着翅膀灵巧的跳到了盛斯年的行李箱拉杆上之后,直接就又开始唱起了从圣诞节开始就一直无限单曲循环的《铃儿响叮当》。   时景和盛斯年也不在意这些,伴随着大鹦鹉阿妹的歌声,盛斯年很快便将刚刚从超市里采购的食材全部分拣,然后把太过耗时今晚不适合做的那些暂时放在了冰箱里。   盛斯年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时景一开始还捧着水杯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他。   也是凑巧,就和当初盛斯年第一次来到这个房子里的那天晚上的时候,时景在卧室里切水果榨果汁,盛斯年站在厨房门口望着她的动作一模一样。   “我能帮什么忙吗?”时景安静的看了一会儿之后,干脆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背后,好奇的探头道。   “别往前伸手,小心别烫着你。”盛斯年动作迅速的直接把一个锅盖盖在了锅上,这才转身轻轻的握着时景的手指,动作温柔却不容拒绝的把她往远离热锅的方向带了带,然后还飞快的低下头,偷笑着轻轻的亲了下她的嘴角。   时景愣了一下,闻着厨房里已经开始弥漫的香味,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泡在水池里已经洗干净的番茄,然后才说道:“我帮你切菜?”   “好。”盛斯年回头看了她一眼,含笑说道:“小心手。”   “放心吧!”时景做事一向认真又小心,她从没学过做饭,也没兴趣学,但是,这种做饭主要指的是炒菜炖菜之类火光油星四溅的热菜,换成凉拌菜或者沙拉,还是没有问题的。   等到盛斯年把一盘菜炒完,装盘的时候,一回头,就看到时景正一下一下的认真切着番茄。   先是直接一切为二,然后将最底下那块不能吃的部分切出了一个小三角形丢掉。   再然后,一个被分成两半的番茄,又被进一步的细分,除了受到番茄本身形状限制所致,时景切出来的每一块番茄大小仿佛都差不多。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时景切菜的时候,就和盛斯年当初第一次看她切水果的时候一样,一下一下,动作慢慢的一刀又一刀,与其说是切菜,倒不如说是在缓慢的切割……   至于兼具效率和美感的刀工之类的技术,对于时景这种不会做饭的人来说,更是天方夜谭了。   盛斯年走到她身边,看着时景一下一下的慢慢切番茄,她微微低垂着头,神色间专注又认真,虽然动作慢得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只是看到她这般可爱的模样,于盛斯年来说,便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还是我来吧!”盛斯年等时景慢慢的切完了一个番茄之后,才笑着说道。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以时景的动作,盛斯年毫不怀疑,有她认真帮忙,自己做饭的速度只会更慢,再这么下去,除夕夜他们俩这顿丰盛的年夜饭大概要等到后半夜了……   时景并不坚持,很快便退到了一边,看着盛斯年三下两下就将番茄切好放进一个盘子里收好,然后准备炖牛腩。   盛斯年是左撇子,时景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他切菜的时候,也是用左手的,如此一来,至少视觉上,对于惯用右手的人来说,会显得颇为惊险刺激。   “唔……”时景眨了眨眼睛,很快便意识到,自己估计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便果断的说道:“我去拿酒,还有摆盘子吧!”   厨房连着的餐厅里,靠近客厅的隔断位置特意做成了一个小吧台,餐桌后面的墙壁上则是酒柜。   时景平时对这些并不太热衷,酒精会影响她思考,酒柜里面的红酒、酒柜上面的高脚杯等,平时完全只是充当餐厅的装饰用的。   不过,即便如此,能被她拿来做装饰的红酒,单看那些瓶子,也知道价格绝对不菲。   大鹦鹉阿妹还在一直唱着歌,动物大概是天生怕火,所以,盛斯年炒菜或者炖菜的时候,大鹦鹉便没有习惯性的往他那里飞,而是留在了餐厅里,站在椅背上一边愉快的唱歌一边时不时的拍打着翅膀,看看时景,再往盛斯年那边张望两下。   等到时景全部弄完,又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待了一会儿之后,盛斯年终于擦了擦手,从厨房里走了过来,“好了,牛腩可以稍微多炖一会儿,口感会比较软一点,等它熟透了就可以开饭了。”   盛斯年都走到了时景的身边,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她坐的那把椅子的椅背上之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轻轻的“呀”了一声,“今天是不是应该吃饺子?”   “那是北方这边的风俗习惯吧?”时景眨了下眼睛,“我知道帝都也吃饺子。”   “也对,”盛斯年的手仍旧搭在椅背上,却仿佛将她环进了自己的怀抱里一般,微微弯下腰俯身在她耳畔温柔笑问道:“你家那里,过年习惯吃什么?”   “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吧……”时景想了想,眨了眨眼睛,“汤圆,还有年糕?”   年糕刚刚在唐人街那边散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汤圆的话,盛斯年微微蹙了下眉,刚刚在超市采购的时候,没看到有现成的,估计得是唐人街那边的超市才可能有。   如果是饺子的话,现包几个也容易,汤圆的话,倒是稍稍麻烦了一点,不过也不是不能做。   想着时景厨房里那些她自己肯定没用过的东西,盛斯年稍稍琢磨了一会儿,扭头看她道:“我给你做几个低配版本的?”   时景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旋即却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好啊,我不挑食的。”   盛斯年转身又进了厨房,开始炮制在没有提前准备的情况下,材料多少显得有些勉强的低配版本汤圆。   时景想了想,干脆也跟了上去,看着他和面,然后用白糖、果酱简单调制了一些馅料。   因为材料不太对,盛斯年手上的动作比较小心,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下来。   而在厨房的操作台上,他自己的手机还亮着屏幕摆在旁边,网页上的搜索内容正好就是家里手工汤圆的制作步骤。   时景从没有像是今天这样,如同一条小尾巴一样,在他的身边,看着他认真的为她包汤圆,而她则是忍不住的围着他左右两边转来转去,最后干脆还亲昵的趴在了他的后背上,双手穿过他的腰侧,正好环抱住了这个男人瘦韧却结实的腰腹。   “一会儿就好了,别急。”盛斯年的手上还有面粉,自然不能碰她,只能用手肘的部位轻轻的拍了怕她的手。   “有你在,我不急……”时景靠在他的身上,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   然而,话音刚落,这种不知不觉间的依赖和信任的话语,却让两个人同时顿住。 第56章   一段无声的沉默后, 盛斯年直接转身,拧开水龙头把手上沾的面粉冲了冲, 哗啦啦的水流声荡在两个人的心上。   盛斯年也不管自己手上还挂着的水珠, 直接就把刚刚同样怔在那里的时景抱在了怀里。   时景的心情同样复杂。   她被激动到无以复加的男人紧紧地抱着, 微微侧着头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感受到男人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迟疑了一会儿之后, 才伸出双臂,环抱住男人的腰。   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安静的拥抱在一起。   良久,厨房里泛起番茄炖牛腩的香味, 盛斯年才终于依依不舍的稍稍松开手, 看到时景下意识的抬起头后, 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柔声解释道:“我去关一下火。”   “哦!”时景应了声, 继续了刚刚的本能,像是个小尾巴的一样下意识的跟了过去。   盛斯年把番茄牛腩也盛出来放在餐桌上之后, 看到眼神无辜的时景,无奈的微微扶额,想到她刚刚不知不觉间说出来的话语, 又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不行,你不能继续待在厨房里了……”又把人抱住轻轻的亲了一下,盛斯年这才不得不开口道:“你在我身边,我就只想看着你, 那几个元宵估计到明天也捏不出来了。”   时景眼神特别无辜的瞅着他,“喂——”   盛斯年一笑,直接把人抱了起来,强行送到了外面客厅的沙发上,“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乖。”   “……”时景突然觉得,刚刚这个场景似乎和她当年强行把上厕所都一直黏人的布偶猫球球抱出去然后关上门的情况一模一样。   盛斯年步伐轻快的回厨房,加快动作去弄剩下的一点低配版本元宵了。   时景在沙发上坐了一小会儿,干脆踢掉了拖鞋,直接平躺在了上面,看向天花板的方向,还有些微微的走神。   刚刚那句话,别说盛斯年没想到,就连她自己,仿佛都是鬼使神差一样,心念一转,便不知不觉的说了出来。   虽然说完之后,时景自己都有些愣住了。   倒是谈不上后悔,只是觉得,这种自己竟然想要亲近他的感觉,其实很奇妙……   要不怎么说,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最美妙、也难描述的一件事情呢!   她和他才认识了多久,最初的相逢,也实在是谈不上气氛友好,然而,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开端后,仿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在她的心里,竟然已经从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变得这么重要……   天色渐沉,时景躺在沙发上,却没有半点睡意,只是忍不住的回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和盛斯年的相识相遇,连同和傅子鸿之间的曾经,有些相似的场景画面在她的记忆中交汇在一起,竟有一种不辨今夕的错觉。   她和傅子鸿之间的那一段长达七年的恋情,当初也是她自己主动画上了一笔休止符。   学生时代曾经的那些回忆被她珍藏,仿佛与那段时光一起尘封在记忆的一隅,她知道那段时光其实幸福又美妙,然而后面的距离和疏远,却让她并不想再次拾起。   不管是时景还是傅子鸿,这两个人在彼此、甚至是所有人面前,都表现得足够理智和果断。   时景和傅子鸿的分手,发生得特别安静,却又让人感到猝不及防。   那个夏天依旧暑热,偶尔的阴雨连绵,更是把空气变得极为湿润,涨满了水分,晾晒的衣服一连好几天都是潮湿的,只能拿去烘干。   那会儿赵教授正好在国外有个会议,虽然也不算重要吧,而且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教学意义,会议内容也不算特别学术,但是,肯定能认识业内国内国外的不少前辈同行的,赵教授干脆就把自己手边上,正好没有大实验要一直盯着的两个学生都带上了。   正值暑假时间,学校里留校人员本来就特别少,也就研究生或者博士生比较经常留在实验室里继续跟着老板干活。   时景和几个师兄倒是都留在了赵教授的实验室里,不过除了实验室的日常工作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任务,倒是难得的清闲下来,所以,赵教授一招呼,时景和师兄就各自收拾行李又跟着出国了。   刚巧那会儿,在部队的傅子鸿也接到了一个涉密任务,大概一个多月不能私自和外界联系的那种。   当然,其实也不是完全的封闭,只是那段时间里,傅子鸿的每一通电话,都要去专门的地方打,并且,所有通话内容都会被监听并记录的那种,尤其是时景还在国外跟着赵教授开会,这种特殊时期,国际长途就显得更加敏感了。   时景和傅子鸿两个都不是特别腻歪的人,想想情侣之间,说几句悄悄话,随便问一句“想我了没”的时候,背后不知道坐着哪个肩膀上一堆小星星的领导都听去了,没准回头过了保密期,哪天碰巧遇见的时候,还会被当面调侃八卦两句,感觉多傻呀……   再加上点旁的原因,时景和傅子鸿也就真的一个多月都不曾联系。   等到傅子鸿任务结束之后,难得有个了短期的休假,从部队里出来暂且放放风的时候,偏偏时景人还在国外没回来,而那个时候的傅子鸿,已经穿上了一身军装,工作内容又涉及到军事技术,除非是公务出差,否则的话,这种文职军官基本上一辈子都和出国这件事无缘了。   傅子鸿回到帝都之后,自然也又和父母提起了时景的事,只不过,他的父亲对这件事的态度依然是强硬的不同意。   在这次和父母的矛盾之后,傅子鸿和时景打电话的时候,其实也委婉的说起了自己父母的事情。   他之前本来还和时景说,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帝都玩,其实就是见家长了。只可惜,傅子鸿父亲的强硬态度,让他一时间也没什么办法。   一通相对无言的电话,断断续续的说到最后,傅子鸿也只能是说,等一等再叫时景过去他那边。   其实当时,跟着赵教授参加完会议的时景已经在准备回国的事宜了,这么一通电话下来,完全是两个人都身心俱疲。   时景知道,傅子鸿那段时间真的工作很忙也很累,家里的情况,也确实不是他能左右的。   尤其是他那种家庭背景,和普通家庭里,子女和父母发生争吵不欢而散还不太一样,那样的家庭里,他的父亲一旦强势起来,是完全能够做到把他彻底控制起来的。   前前后后,先是工作,然后又是家庭原因,傅子鸿和时景之间,也已经几个月都没能见面,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从两座城市,到两个国家,中间差的,除了距离,后来还又加上了一个时间……   在那种情况下,时景的心情可想而知。   其实她也清楚,自己的心情很糟糕,更加直接的面临这种问题的傅子鸿心情只会更加的难熬。   时景的爆发来得很突然,或许都称不上是爆发,而只是想要一个结果而已。   她没办法去安慰始终都面临着来自于父亲的巨大压力的傅子鸿,同样也无法让自己对此释怀。   傅子鸿的父亲虽然固执,却也是个聪明人。   他虽然态度明确的反对自己的儿子和时景,但是,大概也知道事情不能做得太绝,除了单纯的坚决反对外,他的父亲倒是也没急着非要给傅子鸿安排别的亲事,就只是这么永无止境的拖着。   时景和傅子鸿都是博士毕业已经工作的年纪,说句谈婚论嫁正当时毫不为过,在忙碌的工作、漫长的分离,再加上来自傅子鸿父亲的坚决阻挠下,时景其实也已经意兴阑珊了。   她始终都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接到傅子鸿的电话之后,两个人随意的聊了几句后,因为之前的变故,竟然陷入了彻底无言的沉默。   电话里,隐约还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那一瞬,这么久看不到摸不到、她和他之间切切实实的距离感,终于让时景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她甚至无法回忆清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两个竟然已经疲倦到连话都说不了几句,就想要挂电话的程度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时景的心情可谓是史无前例的糟糕。   面对傅子鸿含着歉意的解释,短暂的沉默后,时景终于变了语气,不再是往日的温柔安慰,而是轻描淡写的平静。   “没事儿,就这样吧!我最近工作也在忙呢。”   电话那头的傅子鸿,听到时景变了调的语气之后,突然就不说话了。   又是一阵短暂无言的低落沉默后,还是时景坚持着,语气波澜不惊的把话说完了,“子鸿,我也不想你太难办,要不就这样吧!”   更长的一阵寂静之后,傅子鸿同样有些失控却力持冷静的声音传了过来,“是么?行啊……”   时景最后低低的“嗯”了一声,电话那边的傅子鸿,大概是因为电流音的缘故,也是有些失了真的一声“嗯”,然后便是不约而同的挂了电话。   这段长达七年的感情,到了结束的时候,却来得悄然无声。   两个人甚至没有见面,电话被挂断之后,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的心情。   就连顾全、李萌萌他们,会知道傅子鸿和时景分手的事情,还是因为到了傅子鸿生日的时候,时景不曾出现、也没有一个电话…… 第57章   “时景, 吃饭啦!”盛斯年轻快的声音突然从厨房里传出来,时景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反应, 盛斯年便已经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看到时景竟然躺在了沙发上, 不由得微微一愣,“嗯?睡着了吗?”   “没……”时景一手勾着沙发的靠背想要坐起身来。   盛斯年走过来, 把人抱着坐了起来,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脸颊, 温声道:“困了?先吃点东西,然后今晚早点睡。”   还沉浸在刚刚的回忆中, 时景有些混乱的点了点头, 手指却无意识的抓着他的手腕, 好像生怕他会消失一般。   盛斯年心中微微一动,另一只手从背后穿过去, 轻轻的环着时景的肩膀,让她能够靠在自己身上。   他已经察觉到了, 时景刚刚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几乎是出自敏锐的本能,盛斯年一秒钟联想到了傅子鸿,时景和傅子鸿之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外人肯定说不清楚,但是,在这一刻,他却仿佛福至心灵一般, 第一反应就是这件事。   既然有可能和傅子鸿有关,完全不想让时景再去想那个人的盛斯年,自然不会开口询问时景怎么了,而是直接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来,有意的笑着插科打诨,握着她的手,两个人挤挤闹闹的往餐厅那边走去。   “汤圆也煮熟了,快来尝尝!”盛斯年笑意吟吟的说道。   “嗯……”时景点了点头。看到他此时一脸期待,就等着向她展示自己刚刚劳动成果的模样,时景也不由得微微莞尔。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大鹦鹉阿妹也拍打着翅膀,跟在盛斯年后面从餐厅里飞出来,围绕着时景和盛斯年绕了一圈,还是习惯性的落在了时景的肩膀上,“啾啾!”   时景被盛斯年扶着肩膀按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然后,看着他站在旁边帮她盛饭、盛汤,又把一碗三两个的汤圆递了过来,“先尝尝这个味道!刚刚煮熟的,用勺子切开晾凉再吃,小心别烫着。”   “好,”时景点点头,短柄的不锈钢小勺碰在碗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时景动作干脆利落的把那几个汤圆切开,里面甜丝丝的果酱顿时流了出来。   时景用勺子舀了一小勺,先自己尝了尝味道,然后又把第二勺递给了盛斯年,“尝尝这个?不太热了。”   “面粉不对,不太粘稠。”盛斯年客观的评价道。   时景却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弯了弯眼睛,语调轻快的说道:“味道还不错呀!”虽然比起元宵,更像是煮的一锅小点心。   “你笑起来真漂亮。”盛斯年突然的说道。   时景微微一怔。   盛斯年果断的拉过了自己那把在时景对面的椅子,直接在她的身边挨着坐下,然后才深情又慨叹的认真说道:“认识你这么久了,第一天见你笑了这么多次。”   时景稍稍愣了一下,眼神安宁,还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又收了起来。   盛斯年眼睛微垂,专注的望着她,带着几分柔软的笑意,却又有几分期盼的渴求,“不过没关系,你的笑容,我总能看到……”   时景又喂了他一勺子吃的,这次不是像小甜点的元宵了,而是番茄炖牛腩,“尝尝这个,味道也不错!”   “你喜欢就好。”盛斯年慢慢的咽下去之后,才盯着时景的眼睛,慢条斯理的回答道。   被他这样一眨不眨的认真看着,时景第一次有一种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的错觉。   等到两个人气氛亲昵而又有几分古怪的吃完年夜饭之后,盛斯年起身打算去收拾餐桌,同样放下了碗筷的时景却突然伸手,轻轻的蜡住了他的手。   “不用收拾了,放在水池里,明天上午叫钟点工过来收拾就好。”   时景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仿佛带着让人说不清、看不透的复杂和揣摩。   盛斯年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他弯下腰来,站在时景的身边,轻轻的吻了下她的额头,随意的笑道:“没事,又费不了多少事情。”   盛斯年欲要起身,这次却又被时景轻轻的拉住了衣服的一角,“可是我现在不想一个人。”   时景抬起头望着他,态度倒也不是特别坚决,但是,那双安静又带着些期许和复杂的眼睛,却瞬间便让盛斯年缴械投降。   “那我陪着你。”面对这样的时景,盛斯年顿时停下脚步,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改口。   “嗯……”时景只是点了点头,低低的应了一声,男人就站在她的身边,稍稍迟疑了一下,她直接微微侧过头,靠在了盛斯年的身上。   盛斯年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的揽着怀里这个心思复杂让他也有些看不透的女人。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时景终于站起身来,却依然伸手环抱着盛斯年的腰部位置,好像是一只树袋熊一般。   盛斯年也不在意这些,见她喜欢,便直接把人轻轻的抱了起来。   “困了吗?去休息。”盛斯年低头柔声道。   “好。”时景点了点头。   盛斯年把人抱到了二楼的主卧里,将时景轻轻的放在了床上之后,自己却又流露出几分迟疑之色。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能够留下来,如果按照时景刚刚对他的不舍和亲昵,这似乎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想到时景今天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复杂,他又不确定,这样的发展,是否真的如她心中所想。   稍稍迟疑了一会儿,盛斯年终于还是极为艰难的做出了决定,他弯下腰来,又揉了揉时景披散着的头发,“休息一会儿,然后快去睡觉。”   旋即,便要转身离开。   时景坐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等到盛斯年步伐缓慢却坚定的都要走到卧室的门口之后,才突兀的开口道:“喂——”   “嗯?”盛斯年闻声猝然回头,有些疑惑道。   “我不想一个人。”还是刚刚在餐厅里的那句话,时景却回答得再理直气壮不过。   盛斯年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自己胸腔里的心脏都在剧烈的跳动着,激动得仿佛随时都能够从里面跳出来一般。他再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径直又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   夜色渐深,卧室里的窗帘却只是虚虚掩掩的拉上了一半。   窗外无尽的夜色中,即使是灯火如昼的繁华都市,远处的天空中依然还有绚丽的烟花不断绽放,然后融化在迷离的夜色之中。   等到时景自己去浴室里洗澡,听着浴室里面的水声,盛斯年只穿着一身睡衣、领口敞开几颗纽扣露出结实却性感的肌肉线条,坐在她的床上,还有些微微的发怔。   从在餐厅里吃完饭,就一路循着热闹的动静跟过来的亚马逊大鹦鹉阿妹,明明早就已经天黑了,然而时景的卧室里灯火通明,它也就一直兴高采烈的和人话唠,还时不时的拍打着翅膀“啾啾啾”的玩耍闹腾。   盛斯年瞅着时景养了好几年的这只宠物大鹦鹉阿妹,深吸了一口气,一看时景卧室里的布置,也知道平时肯定是不让大鹦鹉在这里过夜的。   等到时景终于披散着还有些湿润水汽的头发,身上裹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时,就发现,卧室里盛斯年又没了踪影。   “……”时景站在浴室那里,一边慢慢的用毛巾擦头发,一边微微侧着头,面无表情的看向大开的卧室门那边。   几秒钟后,为了把那只唱得正嗨的大鹦鹉给塞回到它自己的鸟架上,和那只兴奋起来之后就一直闹腾着不肯睡觉的大鹦鹉阿妹斗智又斗勇、好不容易才把大鹦鹉阿妹哄回去关起来的盛斯年,头发、衣服都还有几分凌乱,这才气喘吁吁的重新出现在了卧室门前。   时景瞅着他现在的模样,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盛斯年还有几分哭笑不得,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唔……我把那只大鹦鹉哄去休息了。”   “它没啄你吧?”时景微微抬起头,刚刚洗过澡的身体,浴袍露出的脖颈处,一小片柔软细嫩的肌肤上似乎还泛着一丝淡淡的红,她就这么稍稍侧着头看向她,无辜又慵懒,整个人仿佛都透出一种让人想要吞吃殆尽的妩媚来。   “还行……”盛斯年略有些支吾。   这只亚马逊大鹦鹉被时景养得非常好,虽然有些过分的黏人和亲人,但是,和自家人闹腾起来的时候,却轻易不会用爪子抓人、更不会用它那个尖利到可以轻易啄开硬壳坚果的鸟喙去啄人。   ——参考金刚鹦鹉啄一口就直接深可见骨的战斗力,亚马逊大鹦鹉虽然比金刚鹦鹉差些,却也绝对是能够见血的那种。   时景擦完头发,直接把毛巾随手挂在了旁边,她绕过盛斯年,走到床边,摸了摸还有些微微湿润的头发,直接拿过了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打算等头发晾干一点再睡觉。   盛斯年站在那里眼神炙热而又专注的凝望了她一会儿,走过来轻轻的伸手,按在了时景的平板电脑上。   时景下意识的抬头,眼神单纯无辜而又极为透彻的清亮。   盛斯年仍旧一手按着她的平板电脑,却已经微微俯身,在她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时,反手将其轻轻的扔开。 第58章   平板电脑被扔在了柔软的被子上, 近乎无声无息,只有冬天的羽绒被里, 被那个重量压下去的一瞬, 发出的极其轻微的空气挤压出的动静。   时景的背后还靠着一个枕头, 被盛斯年这一压, 还有些湿润的头发正好抵在了枕头上,晕染浸透的时候, 柔软又蓬松的枕头上,隐约因为湿润而变得带上了一点凉。   刚刚从浴室出来, 沐浴的时候,微微调高的水温让皮肤有些发烫, 然而, 等到了浴室外面, 没有了密闭空间里蒸腾的水汽,随着皮肤上的湿润水汽渐渐散去, 短时间内,光滑而赤*裸的皮肤上, 温度反而会比体温稍低一些。   两个人的身体贴合在一起,温度微凉的皮肤在接触间,反而顷刻便爆发出一股烫人的热度, 让两个人的心里灼热,神志仿佛也随之变得疯狂……   时景的身上还裹着有些厚实吸水的浴袍,身体却已经完全陷在了柔软的被子里,她的一只手被盛斯年轻轻的扣住, 握着手腕拉起,送到唇边时,这个五官英俊的男人侧过头去,在她的手腕脉搏处轻轻的吻着,侧过来的眼神,却依旧无比专注的想要凝望着她的眼睛。   他的吻带着烫人的温度,那一瞬间,若非还被盛斯年把手腕扣在手里,时景微微有些酥软无力、只剩下本能颤抖的指尖几乎无力做出任何的动作。   不知何时,刚刚那个温柔的吻,已经变成了亲昵而轻柔的轻咬,时景只觉得手腕处有些让她无法挣脱无法躲避只能承受的痒。   时景大口的喘息着,无比明亮的眼神里,仿佛笼着一层朦胧的水雾般,晕湿的眼角带着一丁点细微的绯色,蓦地透出几分令人想要揉碎了的脆弱和精致。   盛斯年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模样,喉咙似乎有一瞬间的吞咽动作,他依旧轻轻的扣着时景的手腕,强势却温柔的将其手腕的外侧抵在了枕头一畔的位置,俯下身,微微合上眼睛,还带着几分温柔呼吸的吻,便落在了她眼尾微微挑起的一梢绯红眼角上。   时景被他紧紧的拥抱着,肌肤相亲之间,她的身体都在止不住的发抖,男人缓慢却坚定得征伐,怀里无比温柔的抱着她,随着深度的渐渐增加,那种被入侵、被占有的颤栗越发明晰,那种仿佛会被他吞吃入腹的、近乎难以形容的恐惧和快感同时随着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而沸腾。   时景浑身颤抖着、压抑着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无意识的声音,糅合着痛苦和欢愉的沙哑嗓音,听在男人的耳朵里,却仿佛世界上最美妙最动听的无上乐章。   所有迫切得想要占有的深深渴望,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满足……   快感在一瞬间爆发,盛斯年本能得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终于舍得稍稍闭上眼睛,低下头,轻轻的靠在时景的脖颈间,一边轻轻的吻着她还有些微微颤抖肩侧和光*裸的背脊,她的肌肤上太过美妙的触感,让他甚至忍不住想要轻轻的咬一口,却又怕她感觉到一点半点的疼。   柔软的羽绒被随着男人愈发激烈的动作而被扯动,直接将之前落在上面的平板电脑甩到了地上,时景平时没在平板电脑的外面装过任何的保护壳,所幸床边铺着一块浅色的地毯,平板电脑隔着厚实柔软的地毯撞击在地板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却完全没能惹来任何一个人的注意……   时景的身体早就被他撩拨得无比敏感,轻轻的摩挲和触碰,几乎都让她有些不自觉的颤抖。   得偿所愿的盛斯年慵懒而又餍足的伸手,把人按在自己的怀里,在她的耳畔柔声低语道:“睡吧……”   原本从浴室里出来时,时景还有些湿润的黑色长发,随着水汽在卧室里渐渐散去,已经变得柔软而干燥,唯独额头的几缕发丝,连着耳畔一侧和脖颈,被一滴一滴的汗水打湿后,却仿佛浸了水一般,湿润而凌乱的贴合在白皙的皮肤上。   他的手还轻轻的抚摸在她光洁的背脊上,那种被一层薄汗浸润的触感,余韵太过美妙。   等到时景昏昏沉沉的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盛斯年才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把人抱起,带到了浴室里,浴缸里被放满了温水,和体温相融时几乎察觉不到差异的温水,在水波荡漾时带着极其轻微的阻力,无比柔软的流动到皮肤上,那种和最初的母体一样浸泡围绕的感觉,让身体本能的更加放松……   翌日清早,时景缓缓的睁开眼睛。   身体深处最初的胀痛,随着那种无比饱满的感觉已经散去,身体的颤栗,意识的迷离,昨天晚上仿佛被电流穿过一样太过强烈的刺激之后,现在剩下的,只有浑身的柔软无力和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的疲累。   她转过头去,眨了眨眼睛,看到睡在她身边的男人仍旧安静的闭着眼睛,眉宇挺拔,深邃而英朗的五官满足而又舒展,显露出一股极为放松的温柔和安静。   暖和的被子裹在两个人的身上,他的一只手,还轻轻的搭在她的腰侧,仿佛拥抱一般。   时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男人的眉眼,昨夜的迷离眷恋早已经被深深掩藏,如今却只剩下了无比冷静的思忖和考量。   仿佛在睡梦中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盛斯年还有几分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看到怀中时景微微低垂着眉眼正在思考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又是怦然一动。   男人的手臂稍稍用力,直接把人重新搂在了怀里,用下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头顶,“醒了?”   “嗯……”时景的心里稍稍犹豫了一会儿,还没等她做出决定,男人已经从善如流的握住了她的手,十指交握的感觉,从身体最为灵活的指尖传来,那种无比亲近的感觉,一直蔓延到了心底,让她的心中一股不知该如何描述的复杂情绪也随之变得饱胀……   男人清早本能的渴求和欲望同时浮现出来,盛斯年的心底虽然倒是迫切得想再做点什么,但是,他却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单纯的拥抱,对于一对儿同床共枕、却各怀心事的男女来说,大概比身体的深刻交流,更能带来一种心理上的满足和平静。   盛斯年轻轻的拍了拍时景的后背,因为身体的纤瘦,她的背脊处脊椎的骨节尤为分明。   隔着窗帘,抬头看了一眼大概的天色,外面的光线依旧昏沉沉的,隐约透着些黎明到来、夜色将尽的模样。   盛斯年一手搂着她,低声道:“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时景并没有吭声,柔弱无骨的靠在他的怀里,脸上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盛斯年一直都轻轻的抱着她,等到身体的躁动不安稍稍平复下去之后,这才稍稍舒了口气,又忍不住的摩挲了一下她的头顶,“我去给你做早饭,早上想吃点什么?”   时景略微有些迟疑的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知道,随便吧!”   ——对于一个要去做饭的人来说,问别人想吃什么,对方如果给出“随便”这两个字,一向被当做最难伺候的要求,盛斯年听了,却不觉莞尔,还有些忍不住的想笑。   “好,那我随便看着办了,你再睡一会儿。”盛斯年说着,从被子里坐起身来,特意往床外侧靠了靠,赤*裸着上半身坐在床上,没急着穿衣服,却先把被子又往仍旧慵懒而疲倦的时景身上掖了掖,生怕她冻着。   时景的手伸出来,抓着脖颈处被子的一角,看着男人身材结实、线条流畅、却又不会过分肌肉愤张的身体,最终落在了他的脖颈处,两道极其轻微的细细血痕上。   时景想了想,很快便回忆起来,大概是她稍稍吃痛时,意识迷离,被他扣在枕侧的手指无意识的挣脱后,不小心抓挠在了他的脖颈上。   看到时景一直盯着自己身上的一个地方,盛斯年一边拿过睡衣披上,一边还忍不住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位置,疑惑道:“怎么了?”   刚巧,时景还没来得及说话,床边便又是一阵物体落地的闷响。   ——昨天晚上摔下去的平板电脑还在地毯上,刚刚这一下,则是压在了盛斯年睡衣里的手机,也不小心掉了下去。   想起昨天晚上的动静,时景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抽,她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处,盛斯年一直眼神专注的望着她,自己的手机摔在地上也没吸引他半分目光。   这回,盛斯年才瞬即恍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一侧略微有那么一点疼的抓痕,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弯下腰又亲了亲她的指尖,“没事。”   “不,”时景的身体裹在柔软暖和的被子里,躺在床上刚刚朦胧转醒后,精致五官带着丝*诱人的妩媚和生动,却依然神色冷静的开口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穿衣服的时候,可以选高领。”   “……”短暂的无言以对后,盛斯年不由得失笑,男人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干脆轻轻的掩在了她的眼睛上。   “再睡一会儿,”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些温柔的笑意,柔软又无比动听,“等早餐好了再起床。” 第59章   等到盛斯年做完早饭, 再上楼的时候,就看到, 大鹦鹉阿妹感受到窗外晨起的阳光之后, 也已经从睡梦中转醒, 自己就扑闪着翅膀飞了出来。   “早上好!”大鹦鹉阿妹看到盛斯年, 立刻飞了过去,落在他的肩膀上, 兴奋的叫道,“Talk with me!”   盛斯年这会儿正好轻轻的推开了卧室的门, 听到大鹦鹉阿妹叽叽喳喳的叫声后,忙冲着它比划了一个“嘘”的动作。   “啾!”大鹦鹉翅膀一躲, 条件反射一样, 也跟着暂时闭嘴了。   卧室的门被打开, 时景侧躺在床上,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微微有些凌乱,她裹在被子里似乎又安静的睡着了。   盛斯年步伐轻轻的走了进去, 刚走到床边,就看到地面上,自己之前掉落在地板上的手机屏幕似乎一直亮着, 坚持打电话过来的陈叶舟的名字正无声的不停跳动。   大鹦鹉阿妹看到了亮晶晶的手机屏幕,眼睛跟着一亮,张开翅膀就落在了地上,试图去扑腾着对准屏幕“啾啾”两声。   “别啄!”盛斯年压低声音, 连忙跟了上去,试图把大鹦鹉阿妹抱起来,顺便把自己的手机捡起来,也方便阻止它把手机屏幕啄碎掉,到时候,自己没了电话不方便联系是一回事,要是手机不小心伤到大鹦鹉阿妹,也是个麻烦。   “啾?”大鹦鹉阿妹一下子扑闪着翅膀又飞了起来,稳稳的落在了床头柜上。   虽然盛斯年说话时一直有意压低声音,但是,一只亚马逊大鹦鹉在室内扑闪着翅膀飞来飞去的动静也绝对称不上很小。   时景先是下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很快便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屋子里的男人和大鹦鹉。   时景一醒,盛斯年立刻不和大鹦鹉阿妹较劲了,他蹲在床边,正好让自己的眼睛和躺在床上的时景视线持平。   “不小心吵醒你了?”盛斯年柔声说道:“起来吃早饭吗?”   时景摇了摇头,从被子里伸出一根手指来,轻轻的指了指他还拿在手里的手机。   盛斯年微微一怔,旋即恍然。   “电话,”时景声音轻柔沙哑的提醒他道。   看到他的手机屏幕在调了静音之后,屏幕上的名字至今还在不停的跳动,也知道打电话的这个人是有多么的耐心了,拨了这么久电话盛斯年一直不接听,电话那边的那个人竟然还一直在继续。   盛斯年点了点头,又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揉了揉时景还显得微微有些散乱的长发,柔声叮嘱道:“快起床吃早饭了。”   时景点了点头,“好。”   刚刚对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这个动作下意识的形成条件反射然后保持安静的大鹦鹉阿妹,这会儿也已经回过劲来,发现自己的主人时景都开口说话了,它便也立刻从床头柜上轻巧的跳到了枕头边,“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的主人时景,“Talk with me!”   盛斯年就站在床边,很快便按下了接听键。   结果,电话那边的陈叶舟,听到的第一句话,不是盛斯年的声音,而是一个特别细嫩的像是小孩子声音的“Talk with me”。   陈叶舟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的问道:“斯年你在哄孩子吗?”   “嗯?”盛斯年闻言也稍稍愣了一下,“什么孩子?”   “Talk with me!”大鹦鹉阿妹还在跳着脚扑闪着翅膀愉快的冲着时景喊道。   “谁家小孩子在说话呢!”陈叶舟不由得问道。   不过,就在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大鹦鹉阿妹终于换了一句台词,“啾啾啾啾!”   “……”陈叶舟登时愣住,“什么?”   盛斯年也不由得失笑道:“你听错了吧,刚刚说话的是只鹦鹉。”   亚马逊大鹦鹉的声音比较细,的确有点像是小孩子的童音,当面的时候,因为鸟类特有的一些不同于人类的腔调,还容易分辨一些,但是,隔着电话,加上声音在传递过程中的失真,误会就在所难免了。   “你什么时候养了只鹦鹉,还会说话了?”陈叶舟匪夷所思道。   “不是我的,是时景的——”盛斯年轻轻的笑道。   正好慢吞吞的从被子里爬起来,抓过自己散在床上的睡袍打算穿好的时景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转过头去。   “——也不对,最近我也有喂这只亚马逊大鹦鹉,说成是我的,也能勉强通过。”盛斯年完全是打趣道。   大鹦鹉阿妹真正的主人时景,自然是忍不住挑了下眉。   短暂的沉默后,陈叶舟冷静而克制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你在时景那里?”   “嗯。”盛斯年坦然道。   “那好,你知道我在哪里吗?”陈叶舟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盛斯年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陈叶舟也没等他做出回答,便用心平气和的预期着重强调道:“我在你家里。今天是初一,我过来给叔叔阿姨拜年。”   盛斯年果断道:“你现在在哪里打电话?周围有没有别人?”   如果是在院子里自己打电话还好,如果是在家里的客厅里,大家都坐在一起的话……   时景大致的听了几句他和人打电话的内容,虽然没有开免提,不过,卧室里声音十分安静,时景和盛斯年的距离又比较近,电话里传来的陈叶舟的声音,虽然有些低,但是时景依然也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等到他们的话题都说到了盛斯年的家里的时候,时景却并没有好奇心起的凑上前去,甚至就连正在系睡袍带子的手都有一瞬间的停顿。   时景和傅子鸿之间曾经的七年,虽然这段感情最终消弭得无声无息,即使不管是他们两个谁都表现得风平浪静、波澜不惊,但是,那段学生时代铭心刻骨的回忆,给两个人带来的影响却一直还在。   有过这样一段经历之后,对于时景而言,再去接受一份新的感情,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若非盛斯年刚巧是个性格固执、还带着几分死缠烂打的架势的话,他也就和曾经那些在傅子鸿之后向时景表达过爱慕的男人一样,面对时景无声却坚定的拒绝,尝试了那么一两次之后,自然而然也就退却了。   现在,盛斯年凭借着他的百折不挠,终于成功的侵入了时景的生活,但是,时景的内心深处,对爱情进一步的家庭本能的排斥,却依旧根深蒂固……   所以,她从来不去问盛斯年的家庭背景,更是从来不会主动过问他的家人怎么样,就连盛斯年偶尔挑起了这样的话题,对于时景来说,都只会下意识的想要忽略过去……   片刻难以言说的微妙思绪变化之后,时景已经不动声色的穿好了睡袍,赤脚踩在了床边柔软的地毯上。   她先把自己昨夜不小心掉下去的平板电脑捡起来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便是伸手一把抱过还在“啾啾啾”的叫着,并且试图站到盛斯年身上去听他打电话的大鹦鹉阿妹,穿好拖鞋之后,就一句话也不吭的径直进了浴室,然后反手带上了门。   盛斯年听到浴室里面传来的水流声,知道时景大概是在洗漱,自然也就没当回事,就连时景把大鹦鹉阿妹抱走的动作,也只当是她比较细心,担心大鹦鹉阿妹对着电话又唱起歌来给人看热闹不说,也影响他们说话。   就在这时,陈叶舟那边突然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句问话声:“叶舟,斯年人在哪呢,怎么说?”   虽然对方的声音很轻,不过,盛斯年依然清晰的判断出,那边说话的人是他爸……   ——陈叶舟你个坑货!   盛斯年忍不住的腹诽道。   “听见了没,盛叔叔问,你现在在哪里呢?”陈叶舟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调侃的揶揄。   其实,若是他自己打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陈叶舟也就放下,然后发条短信询问一声,等会儿再打就行了。   偏偏今天早上给盛斯年打电话的前提,是过来给盛斯年的父母拜年的时候,两位长辈自然而然的提起了昨天突然说有重要事情需要立刻就离开的盛斯年,话题到了这里,给盛斯年打个电话问一声情况,就成了顺理成章事情。   结果可好,电话打通了,但是没人回应。   “话说你刚刚干嘛呢,给你打电话打了一大早上了,手机明明是通的,就是一直没人接听。”陈叶舟也忍不住吐槽道,多亏了他刚刚打着盛斯年那边和家里这边存在时差的名义,说盛斯年可能夜里睡着了还没醒,才勉强把盛叔叔和阿姨他们糊弄过去了,不然的话,电话突然没人接了,两位长辈还不定怎么着急呢!   “静音状态,没注意到。”盛斯年和陈叶舟这么多年的死党,陈叶舟故意当着他的父母说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自然很快便想到了,轻描淡写的解释道:“刚刚睡醒。”   果然,那边陈叶舟立刻就对盛斯年的父母笑道:“你们看,叔叔,我就说吧,两边时差,他那里还是清早,肯定是睡着了还没醒过来呢!”   盛斯年被自己的父母,还连同陈叶舟这个插科打诨的家伙一起埋怨了几句之后,想着最近正好能多陪陪时景,于是干脆打着把近期公司的大小事务全部接手的名义,正好能让陈叶舟可以去愉快休假作为交换的前提下,那货才总算是挂掉了电话。 第60章   过了一会儿, 等盛斯年放下电话,正好时景也从浴室里出来, 大鹦鹉阿妹稳稳地站在她的肩膀上, 睁大眼睛看向盛斯年。   盛斯年走过去笑道:“去吃早饭吧?”说着, 还伸手接过了那只大鹦鹉。   时景眼睛微微一垂, 点了点头,“好。”   餐桌上, 盛斯年看着时景安安静静吃东西的模样,又是忍不住的笑容, “等下去公司吗?”   时景“嗯”了一声,“去, 欧盟那边, 欧洲央行前些天再度降息, 已经到了历史最低点,看看后续反应吧。”   “唔, ”盛斯年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道:“不出意外的话, 英国那边,英格兰银行最近应该也会有新举措出来了?”   “差不多……”时景又点了点头。   想着时景去公司的话,自己似乎也没必要留在家里了, 盛斯年半是打趣半是认真的说道:“等下大概要麻烦你开车送我去公司了,还好我们两个顺路。”   “不顺路也没关系。”时景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盛斯年只是笑。   早饭过后,时景又习惯性的剥了几颗瓜子,想要喂给大鹦鹉阿妹, 然而,这只大鹦鹉叽叽喳喳的扑腾着跟时景玩了一会儿,虽然还在一直话唠,却并没有把瓜子吃掉。   时景稍稍愣了一下,把大鹦鹉阿妹放回鸟架上的时候,看到下面一地瓜子壳,不由得微微一怔。   ——平时只有她在家的时候,瓜子、坚果这些东西,大多是作为零食喂给大鹦鹉阿妹的。   但是现在,看看这些东西,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一大早上已经磕了这么多瓜子,难怪大鹦鹉阿妹不继续吃了。   时景默默的从宠物房的一个抽屉里,找了个家用的彩色电子秤,重新把自己的宠物从鸟架上抱下来,轻轻的放在了那个彩色的电子秤上。   大鹦鹉阿妹一开始还想飞,不过,被时景用一根手指头轻轻的点了点之后,它就安安静静的收起翅膀,站在了上面。   时景飞快的扫了一眼电子秤上的重量,体重目前还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不过比上次测量的时候,还是稍稍重了一丁点。   大概是因为被盛斯年喂的时间还比较少吧……   时景心情复杂,还有点微妙的把电子秤收起来之后,这才回了卧室,换衣服下楼。   盛斯年动作比较快,已经换好了一身西装,五官俊朗,眼神却很温柔,正微笑着站在楼下等她。   时景扫了一眼玄关的位置,并不意外的发现,昨天那个行李箱,已经不在这里了。   时景心道,应该是被他给收起来了吧,大概是放在了客房?   这些思绪也只是心念一转,时景并没有太过在意。   她从桌上一把拿过家里的门钥匙,正要找车钥匙的时候,就看到,盛斯年走过来,伸出来的手上,正挂着自己车钥匙的钥匙环。   “车钥匙我拿了,我们走吧?”盛斯年微笑道。   时景微微点了点头。   上班路上开车,不算是很累的事情,不过,相较之下,肯定也没有坐在副驾驶轻松。   时景看到他只是温柔细心、隐隐约约之间却又总是忍不住流露出一点带着强势意味的关心,虽然心里多少有些迟疑,但是,对上这个男人表面上若无其事、温柔如水的模样,却又太过容易被他蛊惑,进而不知不觉间便接受了他的安排。   不过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时景在心中默然。   虽然工作地点都在华尔街,不过,从时景的家里往这边走,还是盛斯年公司所在的地方更近一些。   他在路边把车临时停下,等到时景正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准备下车的时候,却又伸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时景自然是下意识的转过身来回头看他。   盛斯年从善如流的俯过身去,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嘴角,再从容不过的微笑道:“路上小心。”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看着她的模样,盛斯年眼睛里的笑意渐浓。   刚刚那一瞬,时景的心里,似乎跳空了一拍。   旋即,她才垂下眼睛,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你也上去吧,再见。”   “好,”盛斯年点了点头,趁着两人下车后,时景走过来往驾驶位坐的时候,带着几分期待的笑意,语气温和的柔声问道:“中午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时景稍稍想了下,之前今天的日程里午餐时间并没有特殊安排,不过,对于盛斯年的邀请,她还是坦然道:“大概吧,但是还要看具体的工作情况。”   盛斯年依旧在温柔的笑,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的轻轻一叹。   毫无疑问,对于时景而言,他的午餐邀约,如果和她工作上有了需要发生了冲突,她的取舍,依旧如此简单直白。   “那我上午十一点左右给你打电话?”等到时景已经在驾驶位坐好,盛斯年主动弯下腰来,帮她系好了安全带之后,这才不慌不忙的继续笑着商量道,即使是自己被迫做出让步,他依旧表现得风度翩翩,仿佛没有丝毫不悦的意思。   “好。”时景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心情多少有些复杂的看着他,然后缓慢的点了点头。   盛斯年这才退开一步,冲着时景摆了摆手,微笑道:“期待中午见。”   时景也微微颔首,很快便收回目光,随着车门被盛斯年关上,她将车门落锁,然后平稳的向着自己公司的方向驶去。   盛斯年一直站在冬天晨起带着几分寒意的风中,头发被吹得略微有些凌乱,温和优雅中,却透露出了几分随性的味道。   他站在原地,微笑着看到时景把车驶远,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之后,才径自转身,收起刚刚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显得格外温柔的笑容,神色冷静、波澜不惊的往大楼里走去。   旁边一个刚刚把车停稳,从停车场那边走出来的穿着整齐的西装、打着领带、手里还拎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工作人员站在不远处,多少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盛斯年的背影,一声打招呼的“盛总”愣是没敢说出口。   不过,刚刚那辆送盛总来公司的保时捷的车型和车牌号,这位工作人员尽管只是一瞥,倒是福至心灵一般,记得清清楚楚,回想起来的时候,觉得似乎隐约还有那么一丁点的眼熟……   ·   另一边,昨天除夕夜才和好几年没见过的老同学时景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来了一次不期而遇的段宁,在忙完了那个资本家、吸血鬼老板临时交付的工作后,因为不在公司本部,反而变得格外清闲起来。   她这次出差之后,工作比较顺利,再加上大概除夕夜别人家是家人团聚、再不济也是“夫妻”相伴,唯独自己孤身一人形单影只的住酒店,这种强烈的对比,反而格外的激发了段宁的工作热情。   效率超高的把出差任务圆满完成之后,面对着公司里行政部的小美女之前给她订机票时规划的出差时间,发现自己还要继续在美国这边待三天,段宁抓了抓头发,想想纽约街头的寒风凛冽,她也实在是没心情自己一个人出去来个短期游。   只抽出了半天时间去第五大街购物Shopping然后给家里父母连同公司里的一些同事准备了些合适的小礼物之后,段宁便再次抱着一堆超市里扫来的零食,安安静静的泡在了酒店的房间里。   ——感谢行政部那位小美女,大概是过年出差的特别补助,公司给订的是豪华套房。   段宁一个人在酒店里,等待回国之后补假调休,除了啃啃零食,也就是自己上上网打发时间了。   一般情况下,在过年这段时间里,除了像是时景这样在国外读书工作的几个同学外,大部分人还是都统一时间的比较闲的,就连段宁这个临时出差加班的,在异国他乡都闲了起来。   正巧今年又赶上了本科班的十周年,同学群里闲不住的班长那些人自然也就开始活跃起来,准备今年筹划个同学大聚会的活动。   段宁看着群里那些老同学,一开始还想着故地重游,把聚会地点就定在帝都。结果,很快就有留在帝都结婚工作的同学冒出泡来,哀嚎道:“在帝都上学上了四年你们还没玩够?咱们换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同学聚会,也能顺便旅旅游,多好。”   多人聊天,话题跑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尤其是大学同学,家乡在天南海北什么地方的都有,毕业工作几年之后,更是分散在了很多不同的城市里。   段宁看他们讨论去哪里玩比较好,也冒头打趣道:“要不你们来妖都这边玩?我给你们做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游玩指南。”   聊了半天,反正大家过年这会儿都闲着,一时半会儿也不着急得出个结论,只是说,先挑几个备选的聚会城市,首要要求就是当地有班里的自己人,能辛苦一下,帮忙联系酒店还有景区、负责安排接待什么的,回头大家意见统一的话,然后再去邀请他们的班主任老师。   同学聚会的话题聊得嗨了之后,群里大部分人都冒泡了,时景这样少数没冒泡的,反而变得突出起来。   “@时景,咱们的门面和班花呢!”班长一边统计名单,一边在群里问道。 第61章   时景、段宁他们所在的本科班是机械工程, 实打实的一群工科狗,大一刚刚开学的时候, 班级里的妹子数量一只手就能数清楚, 就这大三的时候还有一个人转专业走了。   对于剩下的零星几个妹子, 班里的男同学们都是非常熟悉并且爱护的--即使时景当时是联培项目, 国内国外每个学期来回换,本科很多课程都没跟这帮本科的同学一起上过, 但是,却依然牢牢的占据着班花、门面之名。   至于后来, 这帮同学发现他们的时景同学竟然在国外的时候,一早就被隔壁的傅子鸿那个大尾巴狼给叼走了, 当时, 对于一群工科狗来说, 自家妹子成了别人家的,说句天崩地裂也不为过了。   班长在群里喊了时景两声, 段宁看都没人搭理他,这才重新冒出泡来, 解释了一句道:“她这个点应该在工作呢,看不见吧!”   群里有同学反应比较快,“大过年的, 还是晚上,总不能是加班吧……时景现在在国外工作?”   “嗯,”段宁简单回应了一声,因为不确定时景愿不愿意把自己的消息说出来, 她自然也就没有细说。   班长的反应倒是依旧果断,直接道:“段宁,你能和时景联系上吧?要不你方便的时候给她打个电话问一句同学聚会的事情,她现在在国外的话,单独为了同学聚会回来一趟可能不方便。”   这话也算比较委婉了,别说是在国外,就算是国内,出于种种原因,自然也总有人会不方便,隔着国家,只会把这种不方便的可能性进一步扩大。   “好。”段宁答应下来,直接就去转身找手机了,正好昨天才重新和时景互相留的联系方式。   同学群里,有个当时留在帝都工作的人,后知后觉的,过了一会儿才冒出来,疑惑了一句道:“前一阵子我好像还听人说起过,傅子鸿博士毕业之后就进了部队,专业技术方面的军官,时景现在在国外工作的话,他们两个这是常年异地加时差啊?”   有人愣了一下,才跟着打字道:“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件事,他们两个结婚了吗?”   意识到这帮老同学谁都没有收到过喜酒的请帖之后,同学群里冷场了一瞬。   大学情侣毕业就分手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像是时景和傅子鸿这样,本科、硕士、博士这么多年都在一起过来了,再闹分手的就不常见了。   当时的很多同学心里都认定了他们两个是一对儿了,甚至以为他们两个还没毕业就得结婚,几年过去,等到想要同学聚会的时候突然发现事情不对头了,一群男人就算好奇,但是在群里八卦一个女同学,也不是那么回事,也就各自纷纷闭嘴了。   “来来来,大家报一下年后工作的城市地点啊,等下看我展现出工科狗的作图能力,给你们软件绘制个国家地图,然后用最科学的方法选出所有人移动距离最短的合适旅游城市!”有同学开始半是认真半开玩笑的打岔。   话题一扯开,再加上过年到了家里,本来能吐槽的内容就多,同学群很快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尤其是这帮年龄都差不了太多的同学,虽然有那么几个特别效率的,结婚早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但是像是班长、段宁他们,群里大多数还都是大龄单身工科狗,虽然收入不低、工作发展也还不错,因而,每个人回家的时候,基本都在面临着家长的逼婚或者一轮又一轮的相亲……   等到段宁给时景打完电话回来,正好就看到有个同学吐槽道:“我妈天天逼我相亲,可是我和那个小姑娘真的是性格不合兴趣犯冲,群里的同志们还有单着的吗?段宁美人,要不咱们俩凑合一下?”   “不凑合,一边去!”为了应景,段宁还发了一串的“泰勒懵逼展开”和“吓得我都简谐振动了”的表情包。   时景的头像突然冒了出来,“刚刚谁找我?”   班长立即道:“吓我一跳,段宁,你们两个动作真快。”   “班长?大家好呀!”时景随便打了个招呼,开始往上翻聊天记录。   看到前面有同学提到了关于她和傅子鸿之间的事情,时景拿着鼠标的手不由得微微一顿,鼠标的滚轮自然也随之停下。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日期和时间,这会儿正好是十点二十三分,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之后,才漫不经心的打字说了一句道:“哈哈我和人家早就分了,大家开我玩笑没事,就别带上人家啦!”   短暂的沉默之后,同学群里瞬间再度沸腾了。   “我靠我靠!!!女神女神看我一眼!”   “女神你现在还单身吗?考虑咱们专业内销吗?”   一帮单身狗刷屏闹着玩了一会儿之后,还是班长最沉得住,“时景,同学聚会来吗?刚刚段宁说,你现在在国外工作,会不会不方便?”   “我刚刚看聊天记录了,你们还没商量出聚会的地点来?”时景也在同学群里打字道:“我还没翻到最前面,班长,大概的时间确定了吗?”   班长回答道:“五六月份吧?天气正好暖和了,也不会太热。不过赶到五一的话,人群比较拥挤,出去玩的话可能不太方便,但是大家调休,不用单独请假。六月好像没有什么法定假期,也不知道大家请年假容不容易。”   “五六月份的话,时间地点我应该都可以的,你们随意就好。”时景想了想自己的工作安排,正好休个假回国住一段时间,到时候看具体的时间安排,不管是先同学聚会还是先回家都可以。   “班长你个大尾巴狼!”有同学特意小窗狼嚎道,“不过咱们班花居然特意从国外赶回来参加同学聚会,班长我好爱你啊啊啊啊啊!”   “一边去!”班长私下里也回了他一屏幕扔手*榴*弹的表情包。   正在这时,时景的手机响了,她微微垂下头,瞥见盛斯年的名字,不由得微微一怔。   “嗨?”时景很快便按下通话键,“你的电话提前了半个小时。”   “唔,我知道……”盛斯年点了点头,只要听到她的声音,他的话语间便忍不住的带上了淡淡的笑意,“没打扰到你今天早上的晨会吗?”   “没有啊,十点之前就已经结束了。”时景的声音也有些轻柔,大概是才在同学群里,和那么多老同学明确的说了自己早就和傅子鸿分开的事情,时景现在的心情有些说不清的复杂,却也有种难以言喻的轻快。   这会儿,又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在那一瞬,时景甚至觉得,自己仿佛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感觉。   即使她以为,自己明明早就已经彻底放下了。   结束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不是令自己遗忘,而是重新开始。   时光、回忆,曾经的很多经历,其实都是人生的珍藏。   除却那些纯粹的苦难,年轻时候经历过的很多人和事,无非不过是人生百味的品尝,体会过曾经的那些或苦或甜、或酸或涩的过程,才成就出了最好的她。   ——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些事,也许,现在的她,完全会是另外一个自己。   “我想你了。”盛斯年一手拿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透过巨幅的钢化玻璃,远处钢筋水泥构成的城市丛林,依旧繁华而喧嚣。   安静的电话那头,她的只言片语和清浅的呼吸,却让他不可自拔的深深眷恋。   时景靠坐在椅背上,微微仰起头,听着电话那边,男人无比温柔,带着自然流露的温和笑意,却咬字格外清晰的一句情话,也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至少在这一瞬,她没有再去思考那些背后的事情,只是单纯的享受着,他对自己毫无保留的爱意……   时景没有回话,盛斯年也没有在意,只是继续柔声笑道:“所以我等不及约定的十一点了。”   但是又担心她还在开会,所以,即使从一开始就忍不住的把这个人放在了心中,心念流转,反反复复的想起她望着自己的模样,却终于还是按捺着内心的渴望,一直等到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的这一刻。   时景轻轻的咬了下嘴唇,眼神柔软,很想开个玩笑和电话那头的男人说,“要不我们现在就一起翘班吧!”   不过,看看电脑里刚刚又刷新出来的几封电子邮件,时景还是轻轻的舒了口气,很快便压下了刚刚那一瞬的冲动,只是对着电话那头的盛斯年,轻声说道:“那,等下一起吃午餐?”   听着她隐约含笑的声音,盛斯年也在低低的轻笑,柔声道:“等下我过来接你……”   “好。”时景的脑海中闪过了一瞬,他是之前把车留在了公司这边?   等到两个人都安静的不说话了,只是听着电话两端彼此存在的声息,良久之后,时景才轻轻的主动按下了挂断键。   她重新坐直身子看向电脑屏幕,先是习惯性的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然后才看到,同学群里,刚刚在她打电话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又已经刷出了上百条聊天记录。   时景拿着鼠标,只是粗略的往上翻了翻,发现大家又热火朝天的讨论起了在哪个城市聚会的问题,还有人点名问到了自己。 第62章   随后, 班长也应景的问了一句:“时景,段宁, 还有李薇薇, 你们三个想去哪呢?”   ——毕竟是工科班, 女生数量实在是太少, 无原则的照顾自己班里的女生,本科那会儿都成了不成文的惯例了。   那群大男人们虽然自顾自的讨论了半天, 不过,像是时景、段宁她们有什么特别强烈的倾向的话, 大家肯定会优先考虑的。   “我都可以,交通便利一点就行。”时景不以为然的在同学群里打字道:“反正都是从美国这边飞回去, 除了订的机票不一样之外, 好像没什么别的区别了!”   班长也笑, “好吧!”   “我还有点事情,你们聊。”时景说完, 很快便直接把同学群都关掉了,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工作上面。   十一点半的时候, 时景的手机屏幕再一次亮了起来。   时景看到手机屏幕上盛斯年的名字,将电脑里内容保存好之后,才按下接听键。   “我在楼下等你了。”盛斯年的声音依旧温柔, 即使早上才分开,但是,又要见面的愉悦,还是从他毫不掩饰的温柔笑意中流露了出来。   “嗯。”时景只是简短的回应了一句, 很快便关电脑、披上外套、拿着包下了楼去。   时景从公司里出来,就看到路边临时停车位上那辆熟悉的限量版兰博基尼。   “……返厂修好回来了?”时景走过来的时候,脚步略微停顿。   站在副驾驶这边的盛斯年为她拉开车门,轻笑道:“嗯,修好了。”   时景葱白如玉的手指轻轻的扣在了自己的包上,轻轻的扁了扁嘴,“还没赔你的修车钱……”   盛斯年已经绕回到了驾驶位上,听到她这句话,关好车门后,转头看了时景一眼,却是忍不住笑意的轻描淡写道:“那就把你自己赔给我吧!”   时景心中微微一顿,垂了垂眼眸,只是依旧轻快的开玩笑道:“太贵。”   两个人之间的话题很快便扯远,到了盛斯年定好位置的那家餐厅之后,才一进门,在侍者为他们引路的时候,时景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不远处靠近角落的一张桌旁,一对男女正在爆发激烈的争执。   虽然他们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坐在陈容对面的那个男人,还有陈容脸上冰冷而愤怒的表情,却足以说明一切。   餐厅的侍者之前早就过去试图劝解,只可惜,被对方直接以“没什么”的名义挡了回来。   “时景?”盛斯年也随之停下脚步,有些不解的问道。   时景抿了抿嘴唇,“认识的一个学姐,我过去看看。”   盛斯年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跟上,然而,在他一眼认出了那个男人竟然是付德泽之后,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正月里大过年的,付德泽不在国内,竟然跑来了美国?   时景稍一走近,就听到了付德泽用有些懊恼的语气说道:“容容,明心毕竟也是我的女儿,我只是想——”   “是啊,她也是你的女儿,也是!”陈容近乎咬牙切齿的强调道。   她的眼睛有些发红,不是委屈得想哭,而是单纯被对面的这个男人、自己孩子血缘上的亲生父亲给气得。   “付先生,我拜托你清醒一点,你在国内已经结婚了,你是一个有妻子有孩子的男人。”陈容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厌倦,“明心也是你的女儿——这话不假,可是你别忘了,如果回国,和你现任妻子的孩子相比,明心就成了私生女。明心在美国生活得好好的,她是我唯一的孩子,优渥的生活条件、良好的教育,我可以给她我所拥有的一切,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甚至可以给她一个把她视若己出的父亲!”   付德泽登时变了脸色,“你还记得那个男人?”   “与你何干?付德泽,你已经毁了我的人生两次,并且把一个无辜者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我自己上辈子欠你我的我认了,你现在还想来毁掉我女儿的一生,让她在别人的视线下一辈子不光彩的活着,你做梦!”   提到了陈明心之后,付德泽顿时也有些气弱,“容容,我没有,明心是我的女儿,我爱她,我想给她最好的一切,我——”   “那我拜托你,除了钱,不要再给她任何其他的东西了!”陈容的话语生硬而又疲倦,“甚至于,你连钱都不用给她了,她的妈妈从来不缺把她好好养大的钱。你的家庭背景、你的那些人脉关系、你别让明心在他们面前背负着一个私生女的标签,就是你爱她的最好的方式了!懂了吗?”   付德泽深吸了一口气,“明心是我的女儿,你不能否认这一点!容容,她是我们的宝贝,我最期待的孩子,我对明心的感情,就和你爱她一样——”   陈容的情绪也已经濒临崩溃,她脑子里的那根弦紧绷着,仿佛随时都会断掉一般,完全只是本能的下意识回答道:“孩子大了,我不会不让孩子认她的亲生父亲,但是现在她还小,你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把她原本轻松愉快的人生搞得一团糟,可以吗?”   “学姐。”时景的声音突兀了插了进来。   “你、你来了。”看到时景,因为面对付德泽,心情糟糕到几近崩溃的陈容几乎是下意识的抓住了她。   紧随其后的盛斯年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落到付德泽身上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一个温和而礼貌的笑意,他微微颔首,主动打了个招呼道:“付先生。”   在这里偶遇盛斯年,付德泽脸上的表情也是一阵阴晴变幻,尤其是现在陈容的情绪十分糟糕,偏偏她最为忌讳的,就是被人知道陈明心的出身。   时景这会儿根本无心去在意付德泽想了什么,只是一把握住陈容的手臂,同样也露出了一个有些敷衍的笑容来,“学姐,我们说几句话。”   “好。”陈容胡乱的点了点头,任由她拉着自己走开一点。   留下的两个男人面对面的站着,半晌,“盛先生,真巧。”付德泽有些生硬的说道:“怎么会在这里?”   盛斯年大大方方的看向了时景的方向,稍做示意后才收回视线,看向付德泽,理所当然的微笑道:“陪女朋友。”   付德泽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看这样子是好事将近了?提前恭喜你了。”   盛斯年竟是根本不否认的微微颔首,“多谢。”   时景问过侍者之后,把陈容带到了餐厅的一间休息室里,把人按在椅子上坐下,双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这才对她说道:“学姐,你冷静一下。”   “我知道,”陈容点了点头,终于忍不住的伸手捂住了脸,好半晌才低声沙哑道:“谢谢你。”   时景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力道有意的稍稍加重。   过了一会儿,陈容的情绪稍稍冷静下来,才断断续续的和时景说起来今天事情的经过。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陈容的语气仍旧十分糟糕和无奈。   “我父母都在家里,明心也在,他到底想怎么样……”陈容的声音里,甚至有些绝望的意味,“他毁了我还不够,为什么连明心都还不放过,明心是他的亲生女儿!”   对于这种情况下,时景也没法说些什么,只能是轻轻的拍了拍陈容的肩膀。   毫无疑问,付德泽那个人渣觉得,陈明心是他的亲生女儿,比起联姻的妻子和孩子,他明明对这个和真爱所生的孩子一片拳拳爱意慈父情怀。   然而,对于陈容而言,付德泽的存在,这个背后已经有了家庭的男人,会让陈明心的出身变得尴尬无比的亲生父亲,就已经是对陈明心最大的伤害了……   在近乎发泄的喃喃自语之后,陈容总算是稍稍恢复冷静。“抱歉,让你看笑话了。”她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时景轻轻的拥抱了一下她,“没事了,学姐,没事的。”   陈容闭了闭眼睛,收拾好心情之后,才道:“刚刚那个男人,就是我上次看到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吧!感觉人很不错啊,细心又体贴,而且你说过的,做饭的手艺还和我不相上下,正好和你这种不会做饭的比较搭配。”   时景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陈容尽量放松心情,笑着和时景打趣道:“什么时候请我吃喜糖?”   刚刚在外面打发走了付德泽,然后循着餐厅侍者的指示找过来的盛斯年,隐隐约约听到了陈容的声音之后,整个人顿时怔住。   他清楚的听到,短暂的沉默之后,时景的声音尤为平静的回答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些。”   后面陈容再委婉的劝了时景几句什么话的内容,盛斯年已经一个字也听不到了。   他就仿佛站在冰冷的雪地里,又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般,冷得浑身都有些微微打颤,脑海里只剩下了时景语气疏离、冷冷淡淡的那一句,她从来不曾考虑过这些……   听到门里面有人起身的动静,盛斯年立即转身离开了那里。   过了一会儿,时景和陈容一起走出来,看到付德泽已经离开了,陈容顿时松了口气。   时景一直把陈容送到了餐厅外面,看着她打车离开之后,才转身回来。   “抱歉,久等了。”时景看向盛斯年。 第63章   盛斯年定神看着她, 半晌才浅浅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若无其事的笑意。   两个人坐下吃饭的时候, 因为刚刚和陈容、付德泽的偶遇, 话题间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提及到了刚刚的那两个人。   “刚刚那位女士, 是你的学姐?”盛斯年状甚随意的问了一句道。   他还清楚的记得, 自己有一次中午和陈叶舟一起出来吃饭的时候,正好还见到了陈容带着她的女儿, 也就是今天话题中的主角陈明心小萝莉和时景一起吃饭的事情。   时景点了点头,“嗯, 她叫陈容。”   盛斯年顿时了然,“上次在家里给你打电话, 让你过去吃饭的那个吧?”   时景继续点头, “对。”   “你们两个关系挺好的。”盛斯年笑了笑, 相较之下,时景和田嘉文、李萌萌他们在外面一起吃过饭, 也在一起玩过,但是, 能去对方家里吃饭,陈容和时景约出来玩的时候,也可以直接把自己的孩子带出来, 这种关系,似乎就显得比田嘉文和李萌萌他们更亲近一点了。   时景手里拿着叉子,稍稍停顿了一下,有些感慨的回忆道:“认识很久了, 我读博的时候,学姐也帮了我很多,她做饭的手艺特别棒,那会儿我还经常去她那里蹭饭!”   “没想到她和付德泽……”盛斯年话到嘴边,想到刚刚陈容和付德泽之间如此直白的冲突,还有刚刚时景在见到付德泽时同样有些阴沉的脸色,顿时又把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倒是时景,抬起头瞅了他一眼之后,轻描淡写的轻声道:“没想到你和付德泽那个男人也认识。”   “只是家里长辈认识罢了。”盛斯年笑了笑,“谈不上什么交情。”   时景本来想说,付德泽那个人的人品有点问题,不过想想,对于男人来说,大概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换成付德泽那边,那个人渣至今还持有一种他和陈容是真爱,和他国内的妻子只是政治联姻的坦然态度。   陈容的经历,有一部分是陈容自己私下里告诉过时景的,毕竟,学生时代那会儿,时景和傅子鸿之间的情侣关系人尽皆知。另外一部分,却是时景从傅子鸿、李萌萌他们的口中间接得知。   当周围的所有同学朋友,连同很看重她的导师赵教授都觉得,傅子鸿和时景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时候,也只有陈容经历过一些太过痛苦的事情,内心变得格外坚强而又敏感,才会有意无意的避开傅子鸿,私下里和时景隐隐约约的透露出了一些她的担忧。   后来,时景会在漫长的分别和距离之后,突然和傅子鸿分手,也未尝没有早就在另一个本应优雅、美丽而又从容的女人身上,看到过一个鲜血淋漓的前车之鉴的缘故。   当时,傅子鸿的父亲拒绝的态度摆开的够明白了。   如果主动要求的这一步是时景先迈出去了,傅子鸿为了她,必然会“顶风作案”的和他自己的父母对上。   等到两个人硬是把婚结了,成功拐走了人家的儿子,估计时景这辈子也就背上了一个“挤破脑袋攀高枝的死狐狸精”的罪名。   当然,傅子鸿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了一个女人跟自己的亲爹亲妈作对,这名声说出去同样难听。毕竟,他的出身,他的事业,注定摆脱不了他的父母的影子,傅子鸿也绝对不是会对自己父母不管不顾直接甩开的性子。   婚前就不得男方父母待见,婚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幺蛾子等着呢!放着好好的单身日子不过,就为了和傅子鸿结婚,然后婚后跟公公婆婆玩宅斗去么?   再退一步讲,若是傅子鸿没本事搞定他父母,那好,事情的发展差不多就是往陈容的经历这条线上走了。   时景只是想想,就知道自己的未来能有多惨。   对于他们那个圈子的男人来说,付德泽大概就是最典型的一个例子了。   你不是爱我么?既然那么爱我,就别在乎什么名分地位啦!我现在为了你,死扛着父母不结婚,你好好跟着我,正好两个人年纪也不小了,再给我生个孩子吧!   等到过两年我实在是扛不住了,为了亲爹亲妈结个婚你也别在意啊,反正双方只是政治联姻,我还是爱你的。   说实话,付德泽当初为了陈容反抗父母的激烈程度远比傅子鸿还强烈,在得知陈容怀孕之后,付德泽的父母是直接强行把自己儿子从国外绑回去的。关了几个月之后,付德泽妥协了。   对于陈容,付德泽的父母一开始就是直截了当的两个字,分手!   等到他们知道陈容怀孕之后,才陡然间变成了怀柔政策,只是要求陈容先回帝都。   只不过,不管是付德泽的父母还是付德泽,他们当时大概都没想到,陈容当时还怀着孕,一个女人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之后,她选择的是怀着孩子直接和付德泽分手。   陈容当时的博士导师在业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陈容怀孕的那段时间,整个人几次濒临崩溃,所幸在导师,还有时景的帮助下,等到孩子出生,她的情绪也渐渐冷静下来,然后就是决定彻底留在国外。   反正美国人大多也不在乎小拖油瓶的存在,在陈明心小萝莉大约一岁多的时候,陈容在工作中接触到的一个美国男人,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等到两个人做好一切准备,即将结婚的时候,从国内得到消息的付德泽跑过来一通大闹,彻底毁掉了陈容的婚事不说,也逼得那个美国男人远走他乡。   在付德泽已经毁掉了陈容的一生之后,那个男人还能俨然以自己是被逼无奈的受害者自居,她还能再说些什么?   付德泽对陈容,以爱为名的伤害和占有欲发作,只会让两个人都觉得锥心和刻骨。   几年前的那些事情犹在眼前,此时回想起来,也只不过是一声叹息罢了。   时景微微垂下眼睛,陈容的遭遇,还有她自己的经历,让她在和傅子鸿分手之后,对于爱情,越发抱有一种极其不信任的态度。   从她的投资理念上也能看出来,时景是一个全然的风险规避者,爱情的甜蜜和美好,完全无法掩盖爱情背后的危险和伤害。这还仅仅只是来自父母家庭的压力,更何况,谈婚论嫁之后,还可能涉及到爱情淡了之后的出轨、背叛,太多的不确定风险,让她避之唯恐不及。   两个人的餐桌上,盛斯年本以为自己可以表现得不动声色,然而,在和时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一会儿之后,想到她刚刚和陈容私下里毫不掩饰的那句直白坦言,盛斯年的心中就变得愈发焦躁不安起来。   心里强压着事情,就会越想越窝火,还有些说不出的憋屈苦闷。   盛斯年甚至完全抛弃了自己一开始徐徐深入的计划,堪称有些冒进的把话题扯到了婚姻上,他只是想要一个解释,然而,时景的反应,却只是在隐约觉察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之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继续波澜不惊的略过了这些话题。   时景现在还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甚至于,盛斯年瞬间明白过来,就算她知道了,恐怕,她依然还是不打算做出任何的解释。   从一开始的时候,她的态度就摆得清清楚楚,她从来不过问他的家庭他的父母,也不管他的朋友是谁,她甚至全不在意,盛斯年的圈子里,有没有人知道他的身边有了一个女朋友的存在。   同样的,若非早就认识或者意外的偶遇,时景也从来不曾主动的把他介绍给她自己圈子里的人。   她从来不和他说起她自己父母的事情,不会主动告诉他陈容是她的学姐也是她很多年的好朋友,就连昨天遇见的段宁,也只是机缘巧合之下的偶遇。   对于段宁误会两个人已经结婚的事情,他最初还有些内心激动的以为,她的不解释是默许了两个人的关系,而现在想来,时景当时恐怕却是根本无心把她身边的自己的身份明确的告诉她的同学。   念及此处,盛斯年的心越发沉了下来,他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太多复杂而又激烈的情绪,交错缠绕在一起,让他有种近乎窒息的错觉,   直到现在,他才陡然间意识到,自己对时景的了解,竟然如此的匮乏。就连有限的一些资料,也并非是来自于她自己的主动告知,而是他当初背后的悄悄调查……   味同嚼蜡、难以下咽、如鲠在喉的一顿午餐过后,盛斯年依旧不动声色的送时景回到了公司楼下。   甚至于,晚上的时候,一对儿各怀心事的男女,还一起回到了时景的住处。   什么都不知道的大鹦鹉阿妹仍旧是扑闪着翅膀,先是“啾啾啾”的冲着时景飞下来,然后热情的喊着“Talk with me”就又开开心心的哼着歌落在了盛斯年的肩膀上。   时景用钥匙打开门,一回眸间,两个人的视线恰好对上,盛斯年的背脊有一瞬间的僵硬。   晚上的时候,时景在主卧,浴室里传来沐浴的水声。   男人把和他聊天聊得特别嗨的大鹦鹉拎到了鸟架上的时候,还在压着声音和陈叶舟打电话,他的情绪近乎有些失控的问着自己的兄弟,也是在质问自己,“……没有任何结婚的打算……她的心里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这个文很甜的。。。就稍微纠结那么一下下 第64章   最近这几天陈叶舟一直在家里, 反正也没有工作,他的生物钟几乎是瞬间切换成了假期模式。   再加上过年的时候, 陪着长辈就容易通宵打麻将, 早睡早起成了做梦不说, 因为国内和美国这边还隔着整整十二小时的时差, 盛斯年晚上八*九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陈叶舟还躺在床上一个回笼觉睡得迷迷糊糊的, 等到盛斯年都有些变了调的声音从大洋彼岸传过来,他才猛然间被吓清醒了。   “等等, 你刚刚说什么?你和时景怎么回事?”陈叶舟浑身一个激灵,瞬间就被惊得整个人都不困了。   他揉了揉眼睛, 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一手拿着手机, 一手已经直接换上了衣服。   良久的沉默之后,陈叶舟都有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手机坏掉了的时候, 盛斯年深吸了一口气,颓丧又崩溃的喃喃自语声, 才终于传了过来。   “我今天刚巧听到她和她的一个朋友说,她完全没有结婚的打算,她的心里到底把我当什么?”   “额——”陈叶舟愣了一下, 毕竟他又不是当局者,心情相较盛斯年而言,要来得冷静许多,“你先别激动, 也许,人家就只是和朋友随口那么一说呢?”   盛斯年没说话。   陈叶舟换好衣服,站起来之后,在自己的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终于还是走到了窗户那里,看看窗外冬季依旧灿烂的阳光,略微想了想,这才继续安抚盛斯年道:“说不定时景和她的朋友,就只是聊天聊到了,然后顺口那么一说,好朋友之间,说话哪里讲究那么多,你看你和我,咱们之间不是也经常互相吐槽么,闹着玩的话,还当真不成。”   陈叶舟绞尽脑汁的帮他分析,试图给自己的好哥们掰扯出一个比较靠谱的结论来,然而,时景的冷淡,也是真的,陈叶舟和时景不熟,但是,对方是根难啃的骨头,却是他一早就心中笃定的事实。   盛斯年听陈叶舟唠唠叨叨的说了半天,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他自己一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些苦笑着说道:“叶舟,你刚刚说了那么多,我和时景在一起之后,你都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次吧?”   陈叶舟心里一凉,知道盛斯年这是也有点钻牛角尖了,忙道:“上次在加拿大多伦多的金融论坛上,我们明明见过很多次啊!你们两个还坐在一起了呢!”   不管陈叶舟怎么说,盛斯年却只是自顾自的沉声说道:“她从来避讳着接触到我的朋友圈,也同样不希望我接触到她的那些朋友。一开始的时候,我只当是她的性子有些慢热,可是,又不是见家长,只是和朋友认识一下,吃顿饭,也不行么?”   “……”虽然是反问的语气,不过,陈叶舟也知道,盛斯年肯定不是在问他,   就在这个时候,鸟架上的大鹦鹉阿妹看着盛斯年一直在背对着自己打电话,一歪小脑袋,干脆又扑闪着翅膀飞了起来,稳稳的落在他的肩膀上,愉快的嚷嚷道:“Talk with me!”   陈叶舟稍稍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啾啾啾!”大鹦鹉见盛斯年不理他,忍不住低头,又扯着嗓子叫了两声。   陈叶舟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斯年,你现在在哪里?”陈叶舟直接开口问道,“刚刚说话的是不是时景的鹦鹉?”   “是。”盛斯年的声音依然还有些微微的低沉。   “……你还在她的家里?”陈叶舟说着话的时候,都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嘴角在忍不住的抽动。   “嗯……”盛斯年的心神恍惚,语气里都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些。   然而,任凭盛斯年还在兀自纠结,陈叶舟却是都被自己这个好兄弟给气笑了。   “你们两个住都住在一起了,你还在纠结她和朋友随便说的一句话?”陈叶舟简直都有些匪夷所思了,“同居的人就不要患得患失了,换成别人,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别人会忍不住想要揍你的!”   对于陈叶舟还带着几分调侃的劝慰,盛斯年却只能是有些苦笑,“你不懂……”他有些无望的喃喃道,“我感觉得到,时景真的不是随便说着玩玩,和朋友开玩笑的。”   “恋爱的人都容易想太多。”陈叶舟继续笃定道。   盛斯年突兀的又笑了一下,透着几分狼狈的不安和萧瑟,“你知道付德泽吧?”   “知道,路璐她老公,当初她孩子满月酒的时候,我还随份子来着。”陈叶舟随口说道,“提他干什么,怎么还有他的事情不成?”   盛斯年简单的将付德泽和陈容的冲突,以及时景把陈容带走的事情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和陈叶舟说了一遍。   陈叶舟听得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付德泽以前有个真爱,后来还为了那个真爱和他爹妈干上了,这件事我倒是一早就听说过,家里不少长辈私下里说起来,都把他当成反面教材呢!没想到啊,那个真爱居然是时景的学姐,而且看这样子,两个人的关系居然还不错。”   盛斯年疲倦的揉了揉额头,有些嗤笑的低声道:“你不觉得,‘真爱’这个说辞,在这里显得很讽刺吗?其实那个陈容,你也见过的。还记得我们有次中午一起出去吃饭,正巧看到了时景和她身边的一个也就三四岁的小女孩吗?那个就是付德泽的亲生女儿。”   陈叶舟瞬间就明白过来,盛斯年为什么会因为时景一句话,而这么患得患失,坐立不安了。   加上陈容和付德泽为前提的背景,有了这么一个语境的话,时景和陈容关系又好,就算不是她遇到的事情,但是,女人么,就算表现得再坚强,同理心也会比较重,或者是多愁善感一点,对于别人的遭遇而感同身受,再正常不过……   想到这里,陈叶舟的脑海中,倒是突然又冒出了另一个名字。   他猛地一激灵,近乎有些急切的说道:“我想起来了,时景她和、她和傅子鸿——”   盛斯年也是微微一怔。   如此一来,倒是一切都有迹可循了,也就彻底能够解释清楚,时景为什么会主动和傅子鸿分手。显然,如果当初时景和傅子鸿他们两个没有分开,这个开端,就和当初的付德泽、陈容一模一样,至于后续发展,又有谁能知道呢?   “这题太难,超纲了,我不会做。”陈叶舟越想越觉得头疼,直接跟盛斯年说道。   转念一想的话,他一个旁观者都觉出这里面的暗潮汹涌了,盛斯年现在已经自己跳到了局里面,他的心里,估计就更乱了。   “不管怎样,斯年,你先冷静一下。”陈叶舟最后说道。   好半晌,盛斯年略有些低沉的声音才伴随着大鹦鹉阿妹愉快的“啾啾啾”声传了过来,“我知道了。”   因为陈叶舟的提醒,盛斯年的心里却更乱了。   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在纠结,时景到底把他当成什么这个问题,现在,想到了时景和傅子鸿因何而分手的时候,他就愈发忍不住的在想,就连他们当初的分手,其实,也并非是感情淡了就自然而然的分开,而是激流勇退。   时景对傅子鸿,究竟是不爱了,还是不能爱了,这之间的意义,对于盛斯年而言,却是天差地别。   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自己越是应该冷静下来,可是,情到深处,人的感情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控制,也就没那么多的心思郁结,辗转反侧了……   只要还在她的身边,看到她,想起她那天的话语,他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冷静下来。   ·   翌日一早,仿佛是本能一般,时景竟然比平时更早的醒来。   她睁开眼睛,还躺在床上,却敏锐的察觉到,家里似乎变得更加安静了。   短暂的迟疑过后,时景直接翻身下床,甚至没有先去洗漱,就这么散着有些凌乱的头发,披着一身睡袍径自下楼。   餐厅里摆着一份他做的早餐,却早已经放凉了。牛奶杯的旁边,一串家里的备用钥匙,就那么平平常常的放着。   时景单手扶着餐厅的门,视线凝固在那一串钥匙上,微怔了片刻之后,轻轻的垂下眼睛。   冬天的清早还是比较冷的,就算家里有暖气,她就这么只穿着一身单薄柔软的睡袍,手臂、小腿全都露在外面,在床上盖着被子睡觉刚刚适合的温度,就这么下楼之后,一股寒意,顺着细腻却微凉的皮肤,自然而然的蔓延开来。   时景径自转身,踩着毛绒绒的棉拖鞋直接上楼,她径自越过了大鹦鹉阿妹的宠物房,走到客房那里。   客房的门开了一条缝,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时景缓缓的抬起手来,轻轻的推开房门。   屋子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完全没有了之前有人居住的样子。   盛斯年之前那个放在了柜子旁边的小行李箱,也已经不见了。   时景定定的站了一会儿,眼睫还有些微微的颤抖,她轻轻的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尽快的冷静了下来。   那个男人,自顾自的闯入她的生活,来的冒然,却也走得悄然。   不过还好,是他自己主动离开的。   几个月的相识相遇,宛若南柯一梦,她的一切,在此刻重新归零,再度回到了往日的平静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盛斯年:宝宝心情不好,我去找个地方冷静冷静   时景:……   大鹦鹉阿妹:你憋走!回来! 第65章   二月上旬, 一如众多业内人士推测的那样,英格兰银行再次宣布降息, 试图以此挽救岌岌可危的流动性。   时景坐在办公室里, 隔着无框眼镜的树脂镜片, 视线扫过电脑屏幕上的最新政策信息。   丹尼斯敲了敲门, 很快便探头进来,询问道:“今天晚上温伯格先生的酒会, 对方送了邀请函过来,Boss你要参加吗?”   时景抬起头看了丹尼斯一眼。   看到她今天竟然带着无框眼镜过来上班了, 丹尼斯略微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不去了。”时景揉着额角摇了摇头,“有些累, 想回家休息, 你自己过去吧?”   丹尼斯点了点头, “好的,Boss。”说完, 他也跟着感慨道:“这几天天气确实很冷。”   下午,丹尼斯还要参加酒会, 便提前从公司离开了,然而,一直等到下班的时间过去之后, 大楼里的灯都陆陆续续的暗了下来,时景却依然自己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   窗外夜色渐深,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她的身影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 看似纤细却又格外的挺拔和固执。   时景单手轻轻的推在办公桌上,手里的钢笔被她随意的放在旁边的笔筒下面。   时景稍稍理了下身上的披肩,这才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她转身站在窗前,纽约的夜晚依旧五光十色,只不过,室内太过明亮的光线,和窗外城市夜晚的霓虹灯影形成鲜明的对比,映入那双漆黑却深邃的眼睛里的,便只剩下了如星河坠落的华灯璀璨。   时景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视线有些飘远,她将窗帘拉上,自己倒了杯热咖啡,按照自己的习惯慢慢的加糖搅拌,香醇却甜蜜的味道弥漫在舌尖,然而,那一瞬的滋味之后,一种近乎窒息的苦涩却又在不知不觉间缓缓蔓延。   时景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有些微微的收紧,白皙如玉的手指上因为不自觉的用力甚至勒出了一点青白的痕迹。   她站在咖啡机那里,微微怔了一会儿,公司里的人几乎已经全部走光了,唯独剩下她自己,沉浸在这种难言的无声寂静中,只有楼外的路上,还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阵汽车行驶和鸣笛的声音。   思绪在一瞬间飘远,咖啡杯微热的温度,却又很快让她回神。   时景轻轻的舒了口气,端着杯子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邮箱里的邮件已经全部处理回复完毕,关掉邮箱之后露出来的另一页道琼斯指数图,倒是依然红得刺眼。   安静的夜里,比起对着泛起蓝紫色的冰冷屏幕,大概纸上的文字会更容易让心情平复和缱绻。   时景动作缓慢而又从容的关掉电脑,随便拿过几本财经杂志,找到之前没看完留下的书签页,就着刚刚那杯咖啡,静下心来,慢慢的一页一页全部翻完。   华尔街曾经的一位世界级短线高手、更是避险基金教父的迈克尔·斯坦哈特曾经说过,“假如一个经纪人伟大,那么他便不会出卖他的观点,因为回报率太低。”   这位投资天才曾经狂妄又尖锐的认为,所有相信别人判断的人,都只是随大流的跟风者,他们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跟风改变自己的观点,并且在此基础上找到一些看似恰当的理论依据来给自己心理安慰。   时景除了是个全然的风险规避者以外,同样也是短线爱好者,即使明明长线投资似乎来得更稳定一点。   她在工作上的本能倾向,就和她在感情上的偏好一样,曾经唯一的一次漫长的爱恋,感动了自己,感动了对方,最终却是在外力的影响下,无声无息的惨淡收场。   自那之后,潜移默化间,在时景的观念中,大概就开始对长期的稳定关系,抱有一种极其不信任的偏见。   即使股神巴菲特先生曾经坦诚,因为他对股票的长期持有,会使得他付出的成本降到最低,因为这就等同于用很低廉的成本买到了很会赚钱的公司。   然而,对于现在的时景而言,这种漫长的不确定性,对她在感情上现在称得上极为脆弱的神经而言,本身就已经是一种令人寝食难安的挑战。   时景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从下班到现在,她连晚饭都没吃。   刚刚一直在看书所以不觉得,现在想要起来了,才发觉,因为长时间保持差不多一个姿势,脖颈和身体都有些酸了。   时景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的后颈,又将那些看过的财经杂志全部分门别类的收好,想着等自己开车回家后,喂喂大鹦鹉阿妹,再洗个澡休息一会儿等头发晾干,差不多也就到了睡觉的时间了,这才披上外套,拿过包,手里攥着车钥匙,关灯,锁门,乘电梯直接下到负一层的底下停车场那里。   ·   在老家过完年不说,反正公司这边有盛斯年一直盯着,陈叶舟一直悠闲的在国内待到元宵节之后,才收拾包裹溜溜达达的飞回了大洋彼岸。   也是凑巧,他到美国的第二天,就赶上了这次的酒会,正好和盛斯年一起过来凑个热闹,有认识的朋友还方便直接叙叙旧。   自从上次那通有些突然的电话之后,盛斯年再也没有和陈叶舟说起时景的事情,陈叶舟自己琢磨了一会儿,本着“人家两口子的事情,朋友别瞎掺和”的逻辑,索性也就一直没问。   等到了酒会上,和盛斯年碰头然后一起进来,看到他比以往更加冰冷漠然的脸,还有蕴着一股子阴沉郁气的深暗双眼,陈叶舟直接就被惊呆了。   半个月之前,盛斯年赶在过年那天从家里拎着行李直奔机场跑回来的时候,不是还一脸轻松愉悦,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让人牙酸的狗粮味,这才两周没见,怎么就变得怨气冲天了!?   看家自家哥们变成这幅样子了,陈叶舟也顾不上跟别的熟人叙旧了,果断的端了两杯酒,直接就把盛斯年扯到了角落里安静无人适合私下里交谈的露台上。   “给,”陈叶舟塞了一杯酒到盛斯年的手里,然后才试探着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和时景,最近怎么样了?”   盛斯年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陈叶舟将其尽收眼底,暗道要遭。   沉默了片刻之后,盛斯年才扯了扯嘴角,“我没主动追问,她也不会自己解释。”顿了顿之后,盛斯年才有几分自嘲和叹息的轻轻道:“我没给她打电话,她也再没主动找过我。”   陈叶舟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有些错愕的直接问道:“你们两个,这是在冷战?”   “……”盛斯年扯着嘴角微微一笑,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自嘲和讽意。   陈叶舟呆愣的看着盛斯年,只觉得自己好像被雷劈了一样。   ——脑子挺正常的好哥们一谈恋爱就智商降低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顿了顿之后,陈叶舟难以置信的继续追问道:“就上次那个电话之后,你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直接在和时景冷战?”   “说什么?”盛斯年慢条斯理的反问道,眼神里的抑郁沉暗几乎令人望不见底,“我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哈?”陈叶舟简直满心“卧槽”了,碰见时景这种性子更冷的,你冷静一下不要紧,你这特么等于是前功尽弃的自杀式冷静啊!   把在脑子里漫山遍野不断奔跑践踏的神兽草泥马全部挥走之后,陈叶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都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继续耐着性子问道:“那你现在冷静的结果是?”   “不知道,越想越难受。”盛斯年靠坐在椅子上,端着杯子泄愤一样的喝了一大口酒。   陈叶舟嘴角一抽,刚要说话,突然眼尖的瞥见,时景的那个高级助理丹尼斯的身影,他立刻把自己刚刚想要安慰盛斯年的话语全部咽了下去,干脆的伸手拍了拍盛斯年的手臂,往酒会人群的方向指了指,“丹尼斯!”   在这种酒会上,丹尼斯一向是以时景男伴的身份出现,有他在了,时景的身影自然也就不远了。   下一秒,陈叶舟就满心“卧槽”的发现,刚刚还颓丧阴沉的盛斯年听到了自己的提醒之后,猛地站起来转身,因为动作太过急切,被他握在手里的那半杯酒甚至都溅了出来,洒在了露台的小桌上,直接晕湿了一小片桌布。   陈叶舟跟着盛斯年走上前去,走到丹尼斯身边之后,才愕然的发现,这位金发蓝眼的高大美国人臂弯里挽着的,是一位同样金发蓝眼的外国妞,显然应该是他今天带过来的女伴,哪里有时景的身影。   盛斯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陈叶舟心里清楚,这种时候盛斯年能冷静下来才有鬼了,他直接动作干脆利落却不动声色的一把将盛斯年扯到旁边,反而是自己端着高脚杯笑意吟吟的和丹尼斯碰了碰杯,又和他带来的女伴打了个招呼,闲聊了几句之后,这才不经意间问了一句时景。   “Boss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丹尼斯朝着盛斯年和陈叶舟微微颔首,表达了谢意之后,这才如实回答道。 第66章   丹尼斯并不清楚时景和盛斯年之间的事情后来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时景肯定不会把自己的私事拿出来说, 以至于,丹尼斯的记忆, 仍旧还停留在之前盛斯年来公司楼下等时景, 然后两个人单独一起出去吃饭, 以及盛斯年和时景住在一起的暧昧关系里。   这会儿, 看到盛斯年的脸色有些不好,丹尼斯也只当是自己Boss没和盛斯年提起她身体有些不舒服的事情, 以至于,这个男人骤然从自己这里得到消息, 自然是有些免不了的担心。   意识到自己刚刚可能有点话多了,丹尼斯迟疑了一下, 只能是勉强补救道:“只是小感冒而已, Boss应该是不想让你担心, 所以才没说吧!我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办公室里, 应该不严重……”   眼看着盛斯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陈叶舟嘴角一抽, 再次把人扯到了一边去,然后自己微笑着接上了越说越尴尬的丹尼斯的话茬,有些感慨的说道:“是啊, 最近天气有些冷,确实容易感冒。”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总算不是自己一个人面对盛斯年深沉的脸色在那里独角戏了, 丹尼斯眼睛一亮,也跟着抱怨了两句天气,“早上和晚上温差太低,中午那会儿又热,这样的天气最容易生病了。”   陈叶舟还在和丹尼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盛斯年听说时景身体有些不舒服,一边气她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一边又因为时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显然都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这件事而郁闷和憋屈,偏偏一想到她自己生病了,现在身边都没个人照顾,就连丹尼斯这个万能助理也被她打发出来参加酒会,就更是忍不住的心浮气躁,眉心微拧,恨不得立刻冲过去。   陈叶舟和丹尼斯又闲聊了几句,看着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边了的盛斯年,扯了扯嘴角,得,他算是明白过来了,自己之前难得在家里休息了几天,这回盛斯年自己和时景折腾着闹冷战,不用想了,看这架势,前面那段时间的休假盛斯年马上就能给他一天不拉的全都找回来了!   盛斯年还站在哪里蹙着眉头忍不住的有些迟疑,旁观者清的陈叶舟却是再次把自家兄弟扯到了僻静无人的角落里,用端着酒杯的手指了指盛斯年,“行了,去吧,别纠结了,这边有我呢!”   盛斯年闻言微微挑眉看向他。   陈叶舟喝了口酒,然后才摆了摆手,看他仍旧深深的拧着眉,脸色阴沉苦大仇深的模样,忍不住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苦口婆心的说道:“不是兄弟说你,斯年,你不觉得,你这次爆发的点,显得有点矫情吗?”   盛斯年微微楞了一下,顿时难以置信的看向陈叶舟,“你、你觉得这件事是我矫情?”   “不是,”对上盛斯年震惊又愕然、似乎还有点受伤的表情,陈叶舟迅速改口道:“说错了,我就是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但是吧,斯年,你得想明白一件事,现在是你在和时景单方面冷战,而时景那边,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对于时景而言,就像是交往的好好的男朋友,突然有一天,什么也不说就变脸了,这种情况下,要是换成你,你怎么想?”   短暂的迟疑之后,盛斯年直接道:“找她问清楚为什么。”   陈叶舟被他毫不犹豫的一句话给噎回去之后,就算是面对自己的好哥们,也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无奈道:“那是你自己,换成时景的话,她性子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连我这个旁观者,从你身上都能察觉到,时景根本不是会跟人腻歪的脾气,你想要等她主动找你问为什么对吧?哥们,你清醒一点,我倒是觉得,时景只会认为,这是你在单方面用行动表示自己的不满和分手,比起和你纠缠不清的追问为什么,她显然更倾向于,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然后,直接尊重你的个人选择。”   “……”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但是被陈叶舟这么一分析,却越说越觉得心虚的盛斯年。   想起丹尼斯刚刚说的,时景今天身体不舒服才没有过来参加酒会,他的心里就越发的不安起来。   盛斯年迟疑了一会儿,“她身体不舒服……”   陈叶舟瞅了他一眼,“嗯。”   “我现在过去找她,她会愿意见我吗?”盛斯年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   “我又不是时景,我能知道吗?”陈叶舟白了他一眼。   盛斯年和陈叶舟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片刻之后,断然道:“我现在过去找她。”   陈叶舟瞬间长舒了一口气,笑着摆了摆手,“去吧,男人么,要大度点。你之前纠结的事情,就像是两个小孩子争抢两块糖,反正最后都是一人一块,偏偏要为了谁先谁后闹腾个没完,说白了,没有纠结的必要!斯年,这件事你得这么想,在你之前,时景身边甚至没有哪个男人的存在——傅子鸿不算,都是几年前的过去式了,我们把他略过就好。时景大概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生活,看你之前连家都不回的样子,我就知道,她也在慢慢的适应你的存在,你不能用自己的心情去要求她。男女之间的事情,本来就是要一直磨合,哪来那么多一蹴而就的省心事?”   顿了顿,陈叶舟突然道:“话又说回来了,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有耐心么?”   盛斯年瞥了他一眼,“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这么会自我安慰。”他不就是因为,自己已经在努力的调整自己,适应了新的角色,却骤然发觉,时景和她的朋友坦言,根本从来不曾考虑过和他的未来,所以才被气炸的么……   “我只是更在意结果,而无所谓过程罢了!”陈叶舟耸了耸肩,“你赶紧走吧!多往好处想想,人都是你的了,纠结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做什么,不行就求婚,没准人家真的就只是性子慢热呢!”   ·   时景自己开车回家的时候,因为注意力比较集中,虽然身体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是,却也不是那么明显。   然而,等她披着一段夜色自己一个人回到家里之后,站在空旷的房间里,那种大脑发沉、身体疲惫的感觉,很快便清晰的浮现出来。   时景的眼眶似乎也有些发酸,她把外套大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的时候,后背骤然感觉到一阵凉意,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开车的时候,后背竟然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   下午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似乎有些感冒头疼,时景也没太当一回事,没想到回到家里后,一直有些浑身发冷的感觉,她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似乎有点发烧。   “Talk with me!”大鹦鹉阿妹从楼上扑闪着翅膀循着灯光的方向飞了过来。   它本来都已经在楼上睡着了,不过,时景今天有些不舒服,开门的时候一不小心动作有些大,直接就又把大鹦鹉阿妹给吵醒了。   时景虽然现在感觉身体不适,但是,对于自己养了好几年的宠物大鹦鹉阿妹,却依然显得耐心十足,她伸出手,看着大鹦鹉阿妹落在她的手里,来回踱步的跳了两下,歪着脑袋找了找,找不到的情况下才叫道:“盛斯年?人呢!?”   盛斯年对于宠物同样充满了耐心,尤其是聒噪又话痨的大鹦鹉阿妹,他之前早上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好几次竟然都把这只爱说话爱唱歌的大鹦鹉带在了身边,漫无边际的陪着它闲聊,以至于,就这么一段时间,大鹦鹉阿妹就已经养成了每天除了飞扑主人外,也找他“聊天”的习惯。   时景脸上的表情渐渐淡了下来。   她缓缓的舒了口气,摸了摸大鹦鹉阿妹漂亮的羽毛,“或许是丢了吧!”时景垂下眼睛,轻轻的叹息道。   时景强撑着身体陪大鹦鹉阿妹玩了一会儿,又喂了它几颗瓜子。   大鹦鹉阿妹“啾啾啾”的叫着,因为找不到之前一直陪它说话的盛斯年,它干脆学起了盛斯年说话。   “……没有任何结婚的打算……她的心里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时景微微一怔,抱着大鹦鹉阿妹的手下意识的一松。   大鹦鹉阿妹从她的手里掉了下去,不过好在它有翅膀,立刻就又自己飞了起来,“啾?”   原来是因为这个么?   时景有些心神恍惚的想到,应该是那天,自己和学姐说话的时候,盛斯年恰好听到了。   难怪他那天午餐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了……   就和大鹦鹉阿妹玩了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时景额头上便已经全是虚汗了。   她把大鹦鹉阿妹放在鸟架上,轻轻的关了灯,时景找出家里的温度计,测量之后,看着上面38.2°的体温,不由得有些微微蹙眉。   她的身体仍然本能的觉得有些发冷,这种情况下,体温肯定还会进一步的升高。   时景从抽屉里找出两片退烧药来,身体不舒服,实在是没胃口吃东西,便直接就着温水咽了。   回卧室脱掉衣服,在浴室里简单的冲了个澡,因为生病,时景也没继续披散着有些湿润的头发,直接用吹风机把头发全部吹干之后,才裹着睡袍直接钻进了被子里。   对比她现在偏高的体温,床上的被子都透出一股凉意来,时景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蜷了蜷身体,很快便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等到盛斯年从酒会上一路赶过来的时候,只有院子外面的路灯还透出一种昏黄的光线,房子里却是除了留着两盏暗淡的壁灯外,屋子里整个都暗了下来。   盛斯年动作利落的下车,抬起头望着这座沉睡在夜色中的房子一眼,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房门前,想要开门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家里的备用钥匙,那天早上被他直接扔在餐桌上了。   盛斯年的脚步顿时踟躇。   他想敲门,却又担心,时景身体不舒服,屋子里的灯又暗着,这个时间她可能早早就睡着了,自己会不会把她吵醒……   盛斯年在院子里迟疑不决的站了一会儿,明明只是一两分钟的时间,他却感到尤为的漫长…… 第67章   盛斯年还在犹豫不决, 突然之间,楼上暗着灯的窗户那里, 却突然有一只亚马逊大鹦鹉探出头来, “啾啾!”   盛斯年顿时眼前一亮, 冲着大鹦鹉阿妹招了招手, “过来,Amazing!”   大鹦鹉站在窗台上跳了两下, 然后便扑闪着翅膀,从楼上飞了下去。   “Talk with me!”大鹦鹉阿妹直接落在了盛斯年的肩膀上冲他喊道。   “怎么样都行, ”盛斯年伸出手来,等大鹦鹉阿妹从他的肩膀上跳到了他的掌心里之后, 轻轻的摸了摸它那一身漂亮的羽毛, 捧着大鹦鹉认真道:“帮我把家里的钥匙拿出来吧!”   大鹦鹉一歪头, 开心的扑闪着翅膀在他的手里跳来跳去,还哼了两声《铃儿响叮当》的歌, 它当然听不懂盛斯年在说什么,只是本能的见到了熟悉的人就飞了下来, 听到了他的声音,自然也就开始自说自话的说话聊天。   盛斯年捧着大鹦鹉阿妹想了想,拿出来自己住处的钥匙, 同它示意了一下,试图让大鹦鹉阿妹能够理解自己的意思。   “把这个帮忙拿出来?”盛斯年轻轻的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冲着大鹦鹉阿妹比划着,金属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让大鹦鹉阿妹顿时眼前一亮, 跳起来就想要拿这串钥匙。   盛斯年楞了一下,眼看着自己家里的钥匙差点被阿妹叼走,瞬间收起手来,把钥匙握在掌心。大鹦鹉阿妹又下意识的跳过去找了找,愣是没从盛斯年的手里把钥匙翻出来。   它有些呆愣的看着盛斯年,盛斯年这才伸手指了指屋子里的方向。   大鹦鹉阿妹又蹦跶了一会儿,一人一鹦鹉鸡同鸭讲了好半天,阿妹才终于不围着盛斯年跳了,而是扑闪着翅膀就又从楼上开着的半扇窗户那里飞进去了。   盛斯年站在楼下只是抬头望着,却一动不动,影子被路灯拉长,在夜色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寂寥。   等了不知道多久,爪子里抓着一串钥匙发出阵阵“叮铃”脆响的大鹦鹉阿妹才再次从楼上的窗户里飞了出来。   随着大鹦鹉阿妹的身影冲着他落下来,盛斯年眼尖的发现,它拿来的不是之前自己用的那串备用钥匙,而是时景自己的……   看着上面挂着的刻着时景名字的金属扣钥匙链,盛斯年的心里顿时有些发飘--也不知道大鹦鹉是从哪里把时景的钥匙翻出来的,他恍惚记得,时景进家里之后,并没有把钥匙放在桌上的习惯,而是直接装进包里收起来,大概是为了防止第二天走得急把钥匙忘掉……   “啾!盛斯年!”大鹦鹉阿妹把钥匙抓过来丢给盛斯年之后,又开始活泼的在他的肩膀上跳来跳去,“Talk with me!”   “我先去看看时景……”盛斯年抓着钥匙直接去开门,期间还轻轻的摸了摸大鹦鹉阿妹的头顶。   亚马逊大鹦鹉话痨又喜欢热闹,一般情况下,只要有人搭理它,具体干什么,它其实一点都不挑。   等到盛斯年打开门,大鹦鹉也就跟着他飞了进去。   一楼的客厅里关着灯,只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的一点月光的寂静和清幽,楼上的两盏壁灯仍旧散发着温馨的暖黄色光芒,隐约照亮了客厅通往楼上的楼梯。   盛斯年熟门熟路的走到了楼上时景的卧室前,下意识的就想要伸手去拧门把手,然而,感受到自己刚刚在冬日的夜里站了几分钟,身上的衣物早就被寒风浸透,就连指尖也是一片冰凉,他的动作,瞬间便又停了下来。   盛斯年转身去了客房,脱掉裹挟着寒风的外套,又用温水洗了洗手,确定自己身上不会带着一身外面的冷气之后,才重新回到了时景的卧室门前,轻轻的把门拧开。   平时她都是自己一个人住,显然也就没有把卧室门上锁的习惯。   盛斯年的脚步很轻,时景因为发烧头疼,整个人蜷缩着身子,裹在被子里睡得昏昏沉沉的,隐约听到些动静,只当是大鹦鹉阿妹突然醒过来闹腾了,却也根本没有精力睁开眼。   看到床上那个纤弱的身影,盛斯年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开了床头一盏光线幽微昏暗的壁灯。   时景仍旧闭着眼睛,这点微弱的光线并不会对她有什么明显的刺激,但是,对于还清醒着的盛斯年来说,却已经足够他看清楚卧室里现在的场景了。   “时景……”盛斯年蹲在了她的床边,看到时景因为躺着而略显发丝凌乱的脸颊上,正透出一片病了的潮红,当即心下一紧,指尖轻轻的碰到了她还有些微烫的脸庞。   刚刚隐约听到有人开门走进来的动静时,时景虽然一直闭着眼睛,但是,却已经有所感觉了。   这会儿,和她的体温相比,一片清凉的手指碰触在自己的脸颊上,舒适的凉意穿过来,时景忍着头痛,完全是本能的往那只手上靠了靠,恍恍惚惚的回忆着,这么晚了,自己之前把家里的钥匙给过谁,迷糊了一会儿,她才闭着眼睛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只是含糊不清的说道:“丹尼斯……?”   盛斯年还轻轻的捧着她因为体温升高而有些发烫的脸颊,自己的脸色顿时就黑下来了。   时景的话一开口,就沙哑得让人心疼,从声音都能听出来,她的嗓子大概全都肿了。至于时景自己,感觉到一开口的时候,嗓子里尤为干涩如同火烧火燎一般的疼痛之后,也瞬间便又闭上了嘴,不再出声。   “是我,盛斯年。”盛斯年黑着脸自报家门。   丹尼斯还在酒会上挽着一个金发蓝眼的外国妞和那群人逢场作戏的相谈甚欢呢!   盛斯年又在心里暗暗的腹诽了时景的助理丹尼斯一句,看见她难受的蜷着身子躺在床上的模样,不由得深深的拧着眉叹了口气,偏偏还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不在你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吗?”盛斯年又惊又急,更是止不住的心疼,他轻轻的摸了摸时景的额头,除了体温有些烫手之后,她也一直在出汗,伸手上去发丝间就是一片湿漉漉的。   听到盛斯年这个名字的时候,意识有些迷离的时景心神又是一阵恍惚,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只不过,她刚刚吃过退烧药没多久,裹在被子里还是忍不住的发冷,体温也一直随之上升,这些一闪而过的念头,在身体的不适面前,很快便被抛之脑后……   至于耳畔男人的小声埋怨,时景正浑身烧得难受,隐约分辨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之后,便直接本能的摆出了一副不听的架势,蜷缩着身子又往被子里面缩了缩,被子的上面边缘已经被她掩在了耳朵上。   早就被盛斯年给忽略掉的大鹦鹉阿妹刚刚也一路跟了进来,这会儿正呆呆的站在床头柜上,看到时景侧躺在床上发丝凌乱蜷着身子一动不动的模样,也有些被吓到了,“啾!”   “嘘……”看到时景在睡梦中忍不住微微皱起的眉头,盛斯年忙冲着大鹦鹉阿妹比划了一个静音的手势,等它收起翅膀安静下来之后,才轻轻的对时景说道:“我送你去医院。”   时景终于睁开了眼睛,因为发烧,眼角都是一片明显的绯红色,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眼睛里融着一片迷离的水汽,雾蒙蒙的好像在哭。   盛斯年顿时就被惊到了,忙道:“怎么了……?”   时景又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沙哑的低声开口道:“不去医院,嗓子疼,不想说话……我刚刚吃过退烧药了。”   一句话断断续续的说完,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样子,盛斯年又是心疼又是心焦,轻轻的帮她捋了一下几缕散乱的挡在眼睛前面的发丝。   他的掌心温度微凉,时景的脸颊正好靠在他的手上,自己身上滚烫的热度被稍稍缓解,觉得似乎舒服了一点,总算是轻轻的发出了一声熨帖的叹息。   盛斯年轻轻的抱了她一会儿,看到时景似乎又安静的睡着了,然而她的眉心却一直微微蹙起,显然身体并不舒服。   盛斯年也忍不住的拧着眉,等她睡得稍稍安稳下来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抽出自己的手,轻手轻脚的抱起站在床头柜上的大鹦鹉阿妹,直接把它送回了宠物房里。   安置好大鹦鹉阿妹之后,因为怕水流声吵到她,盛斯年甚至没有回到时景的卧室里,而是先去了客房,用温水把毛巾浸湿,这才拿着湿毛巾走过来,轻轻的帮她擦了擦脸颊。   带着些湿润水汽的毛巾轻轻的擦在发烫的皮肤上,舒适的感觉让时景的身体也稍稍放松了些。   盛斯年低下头近距离凝望着她的时候,这才注意到,她一直紧闭着眼睛,在眼尾泛红的一梢,却隐约还有已经干涸的泪痕,随着湿润的毛巾轻轻擦过,便也无声的消融在空气中了。   盛斯年的心底顿时微微一颤,就连指尖都有一瞬间的颤抖。   他低下头,两个人的额头相贴,仿佛连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过了一会儿,盛斯年才心疼得轻轻的吻了吻她的眼角。   他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想到了什么,才自己在一个人生病了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哭过。 第68章   盛斯年趴在床边, 一直看着时景,她安安静静的蜷着身体侧躺在床上, 却蹙着眉头睡得并不安稳。   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 时景之前吃过的退烧药药效终于起了作用, 盛斯年摸了摸她的额头, 感觉体温明显的降了下去,看她的睡颜, 五官似乎也稍稍舒展了些。   盛斯年总算是暂时松了口气。他从床边站起来,放轻动作近乎悄无声息的躺到床上, 直接把时景连同她身上柔软的羽绒被一起抱在怀里,靠着枕头很快也安安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 时景的体温再度高了起来, 生病的时候, 本来就容易睡不安稳,她迷迷糊糊的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 盛斯年几乎是瞬间便被怀里的人惊醒,睁开眼睛后立即按开壁灯, 满心担忧的低声道:“时景?”   时景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嘴唇干得有些泛白, 尤有几分茫然的看向盛斯年。   “喝水吗?”盛斯年抱着她低声问道。   时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看着他微微怔了一会儿,因为发热而一片潮红的脸上面色突然一变,她猛地捂住嘴, 另一只手试图推开盛斯年,却因为生病难受显得尤为虚软无力。   盛斯年心中一惊,忙道:“时景,你怎么了,时景。”   时景这会儿只剩下难受和恶心,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来,盛斯年还一直围在旁边添乱。时景忍不住的拧了拧眉,又虚弱无力的推了他一把,才终于嗓音沙哑轻微的艰难道:“让开……”   盛斯年完全是手足无措的看着时景掀开被子,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真丝睡裙,直接赤脚踩在下面,好在床边还有一圈柔软的地毯。   下一秒,时景已经径直走到了洗手间里,很快,里面便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干呕声。   今天下午的时候,她就觉得有点感冒不舒服,但是那会儿症状比较轻,也就没太当一回事,晚上的时候,因为身体不舒服完全没有胃口,便只喝了一杯热咖啡,不过,大概咖啡带来的温度稍稍缓解了一下身体的不适,然而,等到夜里之后,退烧药的药效已经下去了,之前不按时吃饭、又空腹吃药的症状反而显露了出来。   留在卧室里的盛斯年愣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来,时景身上的睡裙太过单薄,盖着羽绒被睡觉没问题,夜里从被子里钻出来,就算家里有暖气,也绝对会冻着的,尤其是她还发着烧,这会儿他也顾不得多想其他,直接抓过自己的衣服,大步流星的走到洗手间里,将其披在了时景的身上。   时景这会儿正双手虚软的扶着水池,因为身体难受,还有些微微的颤抖。她的身形纤细而瘦弱,男人宽大的外套,可以直接将她人都裹在里面。   盛斯年把衣服披在她的身上,从外面扶着她的肩膀,一个近乎把人圈在自己怀里的姿势。   刚刚一阵剧烈的干呕过后,时景漱了漱口,洗完脸后,绯红的面上也是一层湿润而冰凉的水珠,她大口的呼吸着,因为生理性的痛苦刺激,眼泪甚至也流了出来,还有些泛红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水雾迷蒙。   弯着腰低着头缓了一会儿,因为身体虚弱,额头上又是一层虚汗之后,才稍稍将胃里那股恶心反胃的感觉稍稍压了下去。   等到时景的呼吸稍稍平复了些,因为担忧指尖都在微微发颤的盛斯年才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冷静下来。   “感觉好些了吗?”他搂着怀里的人,感觉到她有些虚软无力的靠在自己的身上,这才放轻声音柔声问道。   时景闭着眼睛,缓缓的点了点头。   盛斯年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回到卧室里之后,轻轻的放在了床上,这才把自己刚刚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拿开,看着她躺在被子里,无力的闭上眼睛之后,又给她轻轻的掖了掖被角。   因为病弱,时景躺在那里,似乎很快便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然而,折腾了这么一会儿之后,盛斯年却是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来,看着她因为发烧而泛红的脸颊,坐在床边无声的叹了口气,看到她生病不舒服的模样,今晚他是再也睡不着了。   过了一会儿,盛斯年起身,在别的房间里轻手轻脚的翻找了一下,很快便把时景之前放在明面上的温度计、退烧药之类的东西全都找到了。   他拿起退烧药,坐在沙发上看了看上面的说明,然后又拿着体温计上楼,轻轻的捋了下时景耳畔的发丝,在她的耳朵上测量了一下温度,看到38.2°这个温度,一时间也有些迟疑不决,不知道要不要再让她吃一次退烧药……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盛斯年又测量了一下他的体温,看到温度稍稍降低了些,这才勉强安下心来。   然而这一回,睡得本就不太踏实的时景在他把电子体温计碰到了她的耳朵的时候,再一次迷迷蒙蒙的半睁开了眼睛,借着卧室里只开了一盏的微弱壁灯尤有几分朦胧的暖黄色光芒望着他。   盛斯年受伤的动作一顿,声音极其轻柔还有几分歉意的问道:“不小心把你吵醒了吗?”   时景呆呆的瞅了他一会儿,眼神半眯着,看上去还有几分迷迷糊糊的。   盛斯年愣了一下,突然有些迟疑,这会儿时景是不是根本没醒。   时景茫然的等了一会儿,因为盛斯年的手指有些微凉,很快便下意识的又往他的掌心里蹭了蹭,然后从暖融融的被子里伸出手来,用自己还有些滚烫的手轻轻的抓住了他的手指。   她的嘴唇似乎轻轻的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一片无声。   盛斯年心中微微一动,又忍不住的无声的叹了口气。   发烧的人,刚开始一直觉得冷的话,往往是体温还处于持续上升状态。等到单纯的觉得热的时候,就是体温已经烧起来之后了。   盛斯年看到时景一只手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动。过了一会儿,等到时景安静下来了,他才小心翼翼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想了想,干脆脱掉了早就在趴在床头守着她的时候,就已经揉搓得不成形的衬衣、西裤,这次,他也不穿着衣服抱着裹着被子的她了,直接钻到了被子里面,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对于发烧的病人来说,男人正常状态下的体温,便已经有一种极为舒适的感觉了。   盛斯年甚至没做什么,睡得迷迷糊糊的时景便本能的往他身上凑了凑,她身上的真丝睡裙质地极为柔软轻盈,如水一般的丝质蹭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发烧时烫人的温度更是顺着两个人露在外面的手臂,小腿、清晰的传了过来。   时景不知不觉间已经靠在了他的怀里,侧着身子靠在他的身上,一缕凌乱的发丝柔顺到有些奇妙的触感甚至落在他的手臂上。   软玉温香在怀的盛斯年背脊却是一僵,半个多月的冷战之后,她就这么柔软、虚弱的躺在他的怀里,连眼角都还带着一丝脆弱的绯红,那一瞬间,只觉得如同电流一般顺着酥麻的脊椎穿过,一股邪火直接就以一种燎原的势头迅猛的涌了上来。   盛斯年的手指在她光洁的手臂上轻轻的摩挲了两下,还带着几分珍稀的暧昧和迷情,只可惜,在这种时候,他显然什么都不能做,为了让她抱得舒服又不会把寒气带进来,连出去冷静冷静然后兜头浇个凉水澡都没得冲……   翌日一早,守了时景大半宿的盛斯年反而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体温终于下去了、但是,身体却仍旧残留着昨夜发烧时几乎全身的骨头都疲惫酸疼的感觉,时景缓慢的眨了几下眼睛,才终于睁开,看到和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近在咫尺的男人之后,不由得微微拧眉。   她看着他眼睛下面熬夜的青色,眼神一动,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才勉强将昨夜断断续续几乎和混乱的梦境交融在一起的不甚清晰的记忆找了出来。   低头看到自己仍旧轻轻的抵在男人胸膛上的手,时景的眼神有过一瞬间的飘忽,正当她收回手的时候,这么一丁点微小的动作,因为顾念着她在发烧,以至于这一宿都没怎么睡着的盛斯年也瞬间清醒,直接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的目光对上,有那么几秒钟,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盛斯年自顾自的伸手,从枕头下面直接摸出了昨天的那个电子体温计,直接将其轻轻的贴在了她的耳朵上,动作尤为从容的测完体温后,看着上面的数字,他忍不住有些皱眉,语含轻忧的柔声道:“37.6°,还是有点低烧。”   时景眼神波澜不惊的看着他,即使两个人这会儿还盖着被子躺在同一张床上。   就在盛斯年以为,她会直接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时候,时景却只是在定神凝视了他几秒钟之后,便从善如流的错开了和他交会的视线,伸手揉了揉还有些酸胀的太阳穴和眼眶,声音沙哑却礼貌客套的轻声道:“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她不问他为什么来,不问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生病,态度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的冷淡。 第69章   说完, 时景动作缓慢的从被子里坐了起来,有些虚弱无力的靠在了枕头上, 闭了闭眼睛。   盛斯年心里一凉, 果然, 陈叶舟说对了, 上次的事情之后,时景对他的态度, 显然已经退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然而这个时候,他就算心中懊恼, 却也无济于事,只能是又拿出了最初对时景死缠烂打的势头, 根本不接这种带着几分疏离的话茬, 格外温柔的轻声道:“想吃什么, 我去给你做。”   时景定神看了他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 摇了摇头,声音犹带几分沙哑的低声道:“没胃口, 什么都不想吃。”   盛斯年一边心疼一边无奈,只能是放轻语气劝她道:“你还生着病呢,不好好吃东西, 身体更容易虚弱……”   时景挑起了一侧的眉梢,刚要说话,醒过来在床上坐了这么一会儿之后,偏偏胃里又是一阵恶心和难受, 她的动作有些急的一把推开盛斯年,跑到洗手间里干呕了几下之后,用清水漱过扣,后背也一层虚汗、浑身发冷的回到了床上。   看着她生病难受的模样,盛斯年心里只会更加着急,偏偏对于她现在的情况,他又有些手足无措,除了陪着她照顾他,竟也没有任何别的办法能够稍稍减轻她的痛苦……   时景的脸色一片病弱的潮红,嘴唇却干得发白,她重新躺回了被子里,闭上眼睛稍稍缓了一会儿,几个缓慢的深呼吸之后,才眼神迷蒙弱势的重新睁开眼睛,沙哑着声音小声问道:   “我的手机呢?”   盛斯年愣了一下,连忙转身回头,把她的手机从床头柜上拿了过来。   一宿没关机、也没充电,时景按开屏幕的时候,手机的电量已经不足20%了。   她也没有翻联系人,直接从通话记录里找到丹尼斯,给他打了个电话,通知丹尼斯把自己这两天的会议,能由他出面的就换丹尼斯去,丹尼斯不行的就安排推迟。   盛斯年坐在床边,看着她躺在床上声音沙哑虚弱,却条理清晰的和丹尼斯安排工作,心中又是一阵说不出的复杂。   他最初喜欢上的,就是时景在工作中展现出来的果断和强势。   然而,到了现在,看到她即使在病中依旧故我的模样,他却只剩下了心疼,甚至希望她可以表现得柔弱一点,不要这样仿佛永远一个人孤独却执着的坚强,而是选择可以稍稍去依靠他……   因为时景和丹尼斯的电话里免不了的会涉及到公司内部的商业机密,几乎是在听到她和丹尼斯说完这几天自己不能出席的安排后,敏锐的意识到电话内容比较重要的盛斯年便尤为识趣的不声不响就主动离开了卧室。   正好,趁着她打电话的时候,盛斯年轻手轻脚的下了楼,没再发出什么明显的动静把大鹦鹉阿妹给招惹起来,正好,那只大鹦鹉昨天晚上也闹腾了很久,今天早上多睡一会儿也是正常的。   虽然时景说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但是,在这种事情上,盛斯年却是绝对不能听她的了。不管时景等会儿能不能吃东西,至少早餐他要先准备出来。   随便给自己做了煎蛋、培根和面包片,心里想的全是时景,盛斯年心情又是担心又是懊恼,他的胃口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等到时景和丹尼斯的这通十几分钟的电话说完,她的手机已经在提示请连接充电器了。   至于时景自己,长时间的说话,对于她因为发炎而干涩肿痛的嗓子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再加上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大脑又要保持冷静的思考,等到放下电话的时候,时景的额头上几乎又布满了一层薄汗,整个人都透着股病弱的单薄。   楼下的餐厅里,自己三下两下凑合了一顿早餐的同时,盛斯年也不知道她能吃下什么,煮了白粥,蒸了鸡蛋羹,然后想着她嗓子不舒服,便又熬了一份冰糖雪梨。   等到盛斯年端着自己做好的早餐到了时景的卧室之后,她已经和丹尼斯打完了电话,手机也被她随意的扔在了枕头边上,这会儿重新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休息了。   “时景,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盛斯年把白粥和鸡蛋羹放在了床头柜上。   一顿晚饭没吃,加上生病发烧身体虚弱,正处于脆弱状态的肠胃之前还被浓咖啡和退烧药刺激了一下,时景只是闻到鸡蛋羹的味道,便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又是一阵痛苦的干呕。   在这种状态下,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是使劲的冲着盛斯年摆了摆手。   盛斯年被惊到了一下,连忙又把东西全都放在了门外,关上卧室的门。   “水……”好半晌,时景才低低的说出了一个字。   盛斯年拿过旁边的水杯,里面的水早就已经亮了,他直接转身下楼,兑成了半杯温水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后背,把水喂给她。   时景这才稍稍舒了口气,眼神微垂下,低低的道了声谢。   眼看着时景除了喝点清水之外,根本是吃什么吐什么,盛斯年看得不仅仅只是担忧,在她闭着眼睛躺下的时候,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颊时,他的心仿佛都跟着被挖空了一块,又痛又涩,止不住的心疼。   时景就这么一直昏昏沉沉的睡到了中午,体温没有再升高,始终都是在37.5°左右的低烧,而且,除了盛斯年给她喂水的时候她喝了几口之后,白粥、鸡蛋羹之类的东西想都不要想了,也就放凉了之后还有几丝爽口的冰糖雪梨被她咬了小半块,然后没有立刻反胃恶心的想吐……   意识到时景大概能吃下去一点水果粥之类的东西,盛斯年检查过家里的冰箱,对照着网上查到的各种水果粥的菜谱,把冰箱里剩下的一些水果分分类,下午,趁着时景躺在床上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时候,便拿过钥匙出门,打算去附近的超市再补充点别的比较合适的水果和食材。   刚巧,当盛斯年在超市里推着手推车采购的时候,公司那边,陈叶舟刚刚忙完了大半天的工作,庄跃又恰好这个时候有事过来找盛斯年却扑了个空。   总算是稍稍暂时腾出手来的陈叶舟直接一个电话拨给了盛斯年,在电话接通后,更是开了免提和庄跃坐在一起。   “叶舟,有什么事情吗?”盛斯年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推着超市的手推车,站在水果架旁边,想想家里的梨今天早上都被他给煮了,正好也要多买几个。   陈叶舟也没一开始就去切入正题,再加上也知道昨天晚上时景就有些身体不舒服了,自然是先和盛斯年问候了一下实景的情况。   “你干嘛呢?一整天都不来个电话,时景的身体怎么样了?”陈叶舟对着电话笑道。   盛斯年一边把几个梨放进手推车里,一边随口说道:“昨天晚上高烧已经退了,不过现在还有些低烧,时景刚刚睡着了,我出来买点水果回去做水果粥。”   “发烧病人啊……多喝水,煮点白粥什么的流食。”庄跃在旁边随口插了一句道。   盛斯年立刻听出了他的声音,也笑着打了个招呼,提了一句道:“庄儿也在呢?”   “嗯,本来是过来找你的。”庄跃笑了笑,“不过我的事情不着急,你先忙着你那边,我这回头再说吧!”   “成,有什么事回头找我。”盛斯年应下来,直接坦然道:“我现在需要照顾时景,确实有些脱不开身。”   “时景这次生病发烧很严重吗?”陈叶舟有些不解道,发烧什么的,一般不是输液或者退烧药,只要体温能下来不会高烧反复,然后好好休息基本就没什么事情了吗?   盛斯年无奈的笑了笑,话语里也满是担忧,“目前没再烧上去,看今天下午和晚上吧!但是她现在的体温一直在37°以上,还是持续低烧状态,再加上吃什么吐什么,别说白粥了,什么都不放的白粥也不行,这一天我除了喂了她点水能喝下去,时景几乎就没吃东西。”   “……”陈叶舟的脑海中还在琢磨着,会不会是急性肠胃炎之类引起的高烧,坐在旁边的、格外单纯的庄跃把他们的对话停在耳朵里,却是想起来电视剧里的场景,蓦地一呆,手里的杯子都差点掉了,试探着说道:“是、是不是怀孕了……?”   陈叶舟的脸上顿时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再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和盛斯年说话的时候,盛斯年提到的时景的症状,顿时也被惊呆了。   超市这边,同样受到暴击的盛斯年手里下意识的一松,手机差点掉到手推车里砸在水果上。他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捞起了自己的手机,根本已经顾不上电话里庄跃和陈叶舟后面又说了什么人了。   那一瞬间,盛斯年的脑海中,只剩下了庄跃完全是随口一说的明明是询问的话语。   他的脑海中好像一片空茫,却又维持着一种特别冷静的清醒状态,时景是不是真的怀孕了?盛斯年完全是不可遏止的在心里反复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能性,他和时景上床的时候,肯定是做了安全措施,就算他不想,时景显然也不会答应,除了第一次情绪不对的时景主动…… 第70章   一直到把和陈叶舟的这通电话挂断, 盛斯年仍旧完全沉浸在一种心神恍惚的奇妙状态。   若说是思考,他的大脑还可以清楚的回忆起他和时景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的每一件事情。   但是, 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 突然受到了喜欢的人可能怀孕了的巨大冲击, 这种时候, 不得不说,男人的思维判断能力真的是会瞬间停止, 所有进一步的思路,几乎全都是本能的朝着他潜意识里想要的结果去的。   盛斯年反反复复的想着时景可能怀孕了这件事, 虽然可能性很低,但是, 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 不得不说, 人的大脑会本能的产生强烈的偏向性。   对于一件自己特别希望成为现实的事情,在等待的过程中, 很多人往往会无意识的用无数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盛斯年现在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他的理智告诉他,时景怀孕的可能性其实很低, 但是,从昨天到现在她不停的恶心反胃的自然反应,再加上持续的体温偏高, 甚至是因为病弱而产生的疲惫和嗜睡,都成了怀孕这件事的佐证……   紧接着,在有了这么一个大致的猜测之后,一种巨大的不安, 又再次席卷了盛斯年的心头。   他还在超市里推着手推测心神不宁的买水果,心中却忍不住的一再琢磨着,如果时景真的怀孕了,她会答应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想到时景之前和陈容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对陈容家的陈明心小萝莉的态度,虽然不是完全的耐心,但是,却也看得出来,她对那个孩子的偏爱和宠溺,如果换成了她自己怀孕了,她会想要这个孩子吗?   盛斯年的眉头一会儿皱紧一会儿舒展,自己被自己搅得愈发心神不安,根据时景的反应,平时家里还养着小动物,她虽然不是特别有耐心的人,但是,应该不会对小孩子非常的不耐烦吧……   还有,如果时景已经怀孕了,她会愿意答应嫁给自己吗?   虽然美国这边单亲妈妈也很常见,但是,按照国内的习惯的话,孩子都有了,结婚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是肯定想要负责的,但是时景会不会接茬,以盛斯年对时景的了解,他的心里却是实在没底……   如果是别的女人,大概还有可能母性泛滥,为了孩子考虑,然后答应男人的求婚,但是,对于时景来说,她就算想要这个孩子,也确实把孩子生下来了,在照顾孩子方面,她又不存在丝毫经济上的压力,以至于,孩子的父亲,对于时景来说,很可能会成为可有可无的存在。   甚至于,他和时景名下的资产构成都比较复杂,甚至还牵扯到了公司股权的一系列问题。婚姻虽然是恋爱的成果,但是,在经济上,却又是明确的契约关系,在这种情况下,要不要签婚前协议,怎么签婚前协议,又是一道坎。   盛斯年毕竟也是混迹华尔街的高精人才,种种可能性一想,就知道这件事有多复杂,最重要的是,那些资产牵扯到的还不只是他们两个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主动提出签署婚前协议,会不会让时景误会他在防着她?如果他不主动提出来,以时景的冷静谨慎,却也未必能够安心。   因为一时间也猜不透时景究竟会是什么打算,一旦考虑到这方面的事情,盛斯年的处境绝对称得上是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而且,不管时景心里怎么想,他是不是应该立刻去准备戒指求婚?没想到昨天还真让陈叶舟那个家伙给说中了……   另外,如果时景愿意答应的话,他接下来就可以去筹备婚礼了,见家长什么的,完全可以在筹备婚礼的过程中进行,只是多少显得有点仓促。   虽然有点“奉子成婚”的意思,但是,这个时间确实是有点赶巧了,盛斯年不知道时景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毫无疑问,对于他来说,这个变故可以称得上是绝对的意外惊喜了,也确实有点措手不及的意思。   再加上,筹备婚礼的动作快一点的话,时景怀孕的月份还小,腹部没有明显的变化,也不会影响她穿漂亮的婚纱……   但是,她毕竟怀着孕,工作又忙,临时抽出一段时间来筹备婚礼的事情,代价自然是把别的空余时间全都用在加班上,再有婚礼上的客人人太多,流程太复杂的话,会不会累到,但是,邀请的客人少了,恐怕也会显得不够重视,也不合适,这个度到底要怎么衡量……   盛斯年无意识的拿着水果,不知不觉间已经要把超市的手推车给填满,脑海中的思绪却是越想越远,甚至连婚礼的布置、双方父母、亲朋的反应都开始考虑到了。   等到盛斯年站在原地几乎把一个水果架上的水果全部拿空之后,旁边的一个超市的导购员看到他似乎有点走神,迟疑着出言提醒了一句之后,盛斯年才恍然清醒,看看自己的手推车,嘴角一抽,又重新把太占地方的那部分水果重新放了回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一千道一万,他刚刚想到的种种后续,都还只是下一步、下下一步的事情。   不过,求婚的戒指需要订做,要立刻先准备出来,还有就是,探探时景的口风,以及,确定时景究竟有没有怀孕……   想到这里,盛斯年又忍不住的有些走神。   昨天夜里时景发烧,也不知道她吃的退烧药对孩子会不会有影响,孕早期似乎不能随便吃药。如果吃了药真的有问题的话,这个孩子估计不能要,但是流掉的话,肯定也伤她的身体……   买了一堆做水果粥的材料,盛斯年付完账从超市里出来,被冬日凛冽的冷风一吹,才稍稍清醒了些,重新冷静了下来。   他提着两个超市的购物袋,将其放在了后备箱里。   盛斯年的步伐不掩急切的绕回到驾驶位,很快便重新开车回到了时景的住处。   等他上楼走到时景的卧室里,她似乎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睡着状态,脸颊上有一抹绯红,侧躺在床上,长长的眼睫轻轻的垂下,在眼睑下面投下一小片鸦羽般的小巧剪影,五官舒展开,竟似有种难得的温柔……   盛斯年从外面进来,等到自己的手不凉了,才轻轻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温度虽然还是稍有些高,但是应该已经没有继续发烧了,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   看时景还在安安静静的睡着,他自然不会吵醒她,轻手轻脚的转身出去,重新带上了卧室的门,直接拿着刚刚从网上翻出来的菜谱下楼去煮水果粥了。   过了一会儿,刚刚隐约感到有人摸自己额头的时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她又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因为睡得时间太久,整个人透着股病弱的慵懒,浑身发软,连指尖都有些轻飘飘的使不上力气。   时景慢慢的坐起身来,扶着墙壁下床,才从羽绒被里出来,就感觉到背后微微有些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从衣柜里找了身厚厚的棉家居服,这才转身,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卧室里面,快没电的手机被盛斯年拿到屋子里另一边的插座那里充电了,她的手指还有些发软,双手端起床头柜上放着是水杯,凑近之后,因为水已经凉了,想了想,便一手端着杯子、踩着毛绒绒的拖鞋,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慢悠悠的从楼上的卧室走了下来。   听到她的脚步声,刚刚已经在厨房里把水果粥煮上、就在等时间的盛斯年立即回头,擦了擦手,连忙迎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胳膊,微微低下头一眼不眨的望着她,忍不住的关心道:“你醒了?身体好些了吗?”   “嗯……”时景轻轻的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嗓音里还带着明显的沙哑。   她只说了一个字,就又安静的不说话了,只是站在楼梯上抬头看向他。   盛斯年果断的自己先下了两节台阶,正好让自己的视线差不多和她持平,免得她一直抬起头不舒服。   时景眼神多少有些复杂的看着他。   盛斯年毕竟还是和大鹦鹉阿妹接触的少,再加上他那天和朋友打电话的时候,估计情绪也有些不太好,根本就没有避着家里宠物的意识。偏偏亚马逊大鹦鹉学人说话的模仿能力特别强,有可能不经意间哪句话就被它给听去了……   从大鹦鹉阿妹那里知道了盛斯年那天情绪变化的原因之后,时景其实也有些心绪复杂。   和傅子鸿之间的那段感情,时景虽然结束的干脆利落,但是,那段时光,还是不可避免的对她和傅子鸿都造成了一些影响。   因为过往的经历,她本能的抗拒长期、稳定的情侣关系,盛斯年对婚姻、对两个人未来的打算,对于时景来说,却是无形之中的巨大心理压力。   盛斯年的想法可能是很多成年人的正常思路,碰见了喜欢的人,等到两个人磨合得差不多了,感情也稳定之后,自然而然的就会步入婚姻的殿堂,然后他们会拥有一个或者两个可爱的孩子……   时景并不觉得盛斯年这么想有任何问题,却又无法勉强自己去接受这种顺理成章的事情,面对盛斯年的期待,她只能冷漠以对,然而,这种近乎辜负的姿态,却又让时景的内心对他充满了复杂的歉疚之情,进而便是本能的想要停止这段感情的决断。 第71章   将近一天没怎么吃东西, 再加上生病,时景现在的身体可谓是相当虚弱, 就走了这么几步路, 背上、额头上便又被汗水侵湿了一般。   盛斯年也不知道时景现在的心事, 只是看到她手里端着的杯子之后, 以为她渴了想喝水,忙道:“我给你兑点温开水。”然后又关切的问道:“或者, 现在觉得能吃点东西了吗?还有一点冰糖雪梨,多少能补充点糖分, 吃梨对嗓子也好……”   时景缓慢的眨了眨眼睛,看着站在那里的盛斯年, 他背后的厨房里, 正在熬煮着的水果粥热气弥漫, 还散发出一股清甜的气息。   时景点了点头,一手扶着餐桌, 轻轻的坐下,虽然身体还有些发飘, 不过坐下之后身体的重心落在实处,虚弱的感觉虽然还在,却也略舒了口气。   盛斯年从善如流的给她盛了一份冰糖雪梨, 明明发烧病人多喝热水、吃东西也热乎一点比较好,但是,胃里难受的时候,那些东西时景确实也吃不下去。   若非盛斯年在这里, 自己一个人生病的话,时景大概会要么直接挂水,要么直接喝两支葡萄糖溶液权当补充体力。   早就已经放凉了的梨块味道很甜,又清清爽爽,时景吃了小半碗,倒是勉强将胃里灼烤一般的感觉压下去了几分。   “水果粥煮的差不多可以了,要不要再来一点?”盛斯年见她终于能够吃下东西了,心里顿时放松,忍不住的道。   时景却摇了摇头,她单手撑在早就被虚汗打湿的额头上,声音沙哑而轻柔,“我想再去睡一会儿……”   知道她应该还是体力不支,盛斯年点点头。   刚刚她吃东西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忍不住一眼不错的望着她,现在看她累了,盛斯年也立即起身,扶着时景的肩膀,近乎半搂半抱的护着人,陪她一起回了卧室,等到时景重新躺下闭上眼睛,他才缓缓的舒了口气,柔声道:“睡吧!”吃了点东西,再睡醒之后,身体状态应该会和缓许多。   盛斯年就坐在旁边陪着她,时景也不介意,闭上眼睛便只做不知。   过了一会儿,等到她安安静静的睡着了,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缓慢轻柔下来,盛斯年才轻巧的起身,打算趁她休息的时间,立刻去准备求婚的戒指、甚至是后续的婚礼等各种事情……   正巧在这个时候,时景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之前和丹尼斯通过电话,交代完工作之后,时景因为精力不济,索性直接将自己的手机设置成了静音的模式,对于未接来电之类的东西,等她醒了之后稍微有点精神的时候,自然会酌情处理。   盛斯年走到手机充电的那个插座旁边,把电源拔了,看到上面“李萌萌”三个字,眼神里顿时闪过了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一个平时经常找时景玩的小女生的电话,就算李萌萌的家世背景非同一般,但是,当时景生病的时候,她的电话,自然就属于那种完全可以推后不管的分类。   然而,想到上次李川会突然跑到加拿大多伦多,其实就是因为这个小丫头透的消息,盛斯年虽然一早就知道她是那个封闭的小圈子里混得开的人,但是,他当时却也没料到,李萌萌和顾全他们的关系,竟然密切到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地步。   不过正好,现在发现了也不迟。   仅仅只是一瞬间,盛斯年心念陡转,已经想到了很多事情。   盛斯年拿过时景的手机,走到了卧室外面,才轻轻的按下了接通键。   “时景姐!”李萌萌轻快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我们——”   “抱歉,”盛斯年直接打断了李萌萌的对话,声音柔和而彬彬有礼。   李萌萌顿时一愣,顿时换了语气,急切的追问道:“你是谁?”其实她已经想到了,上次除夕的时候,她和田嘉文都给时景打过电话希望她能过来一起玩,结果那个时候,就是一个男人帮她接的电话。   李萌萌和盛斯年毕竟不怎么认识,对于他的声音,也没记太清晰。   对于李萌萌的追问,盛斯年却是尤为坦然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盛斯年,”然后,才笑着和李萌萌继续道:“时景生病了,才刚刚睡下。你的电话一直响,我就帮她接了一下。有什么事情吗,如果不着急的话,等她醒了,我再告诉她?”   盛斯年的话语说得礼貌又客气,内容也再温和不过了,显然,若是李萌萌说有急事,他也不是不可以帮忙去把时景叫醒。   然而,听在有心人的耳中,盛斯年的话语,除了礼貌和客套,更多的,其实还是在明明白白的和李萌萌展示,他和时景之间的关系。   如果他是时景的助理还好,生活助理什么,不就是帮忙打理各种杂事琐事的么?   偏偏,一个不是时景助理的男人,在时景生病的时候,却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还随手拿了时景的手机,接了她的电话,即使盛斯年表现得再怎么温和无害,却也依旧掩盖不了他那若有若有的宣告主权的意味。   李萌萌被他的礼貌客套哽得一口气愣是咽不下去,偏偏这完全就是时景的私事,她真的就无计可施。   “李小姐?”李萌萌半晌没说话,盛斯年却是温和的疑问道。   “不,没什么,过两天,我等时景姐身体好了再给她打电话吧!”李萌萌也没问盛斯年怎么知道她是谁的问题。   “好的。”盛斯年温和的笑道。   放下电话之后,盛斯年盯着手机屏幕,看着它渐渐暗下去之后,深邃的眼神里仍旧流淌着几丝让人猜不透的深意。   随后,盛斯年依旧没有进时景的书房,还好他刚刚从超市买来的东西里,有能方便撕下来一条的广告纸。   盛斯年再次摸进了时景的屋子里,趁着她熟睡的时候,轻手轻脚的握着她的手,在那张小纸条上标记出了她的左手中指的戒指尺寸。   正巧这个时候,时景扭过头来,还有几分茫然的睁开眼睛看向他。   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但是,盛斯年还是紧张得下意识手里一松,小纸条轻飘飘的落在了床边,那支笔倒是稳稳的挂在了他的裤腿上,不至于落在地上发出明显的动静。   时景茫然的眨了下眼睛,刚刚睡了一会儿,她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水意朦胧。   “你在做什么?”时景迷迷糊糊的看着他问道。   对上时景睡意朦胧的、盈着水波的湿润的眼眸,盛斯年迅速冷静下来,握着时景的左手,轻轻的将其塞到了被子里,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道:“帮你掖被子,睡吧……晚上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起来吃点东西。”   时景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很快又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的睡了过去。   盛斯年这才轻轻的舒了口气,动作几不可见的伸手捡起那张从广告纸上撕下来的小纸条,还有自己随身带着的签字笔,轻手轻脚的从卧室里出去了。   听到自己屋子里,卧室门被轻轻关上的动静,时景再次睁开了眼睛,静静的望向门口的方向。   她的脸上,仍旧带着睡着时体温略高的潮红,眼梢仿佛都点缀着一点红色,眼神蒙着一层水雾,然而此时看来,即使病弱,却依旧格外清明。   ——时景毕竟这两天已经睡了很久,虽然生病身体免不了有些虚弱,但是,睡了这么久之后,再睡的时候,自然就只是闭着眼睛休息,看似有些昏昏沉沉的,却很难睡得踏实。   刚刚盛斯年在门外打电话的时候,隐约听到些许动静,时景又是格外警觉的人,所以,那会儿她便已经醒了。   只不过,从盛斯年的声音里,判断出电话那边是李萌萌之后,对于他替自己给李萌萌的回答,时景倒是不置可否。   至于随后,盛斯年又悄悄的溜进来,还从被子里把时景的左手拿出来,然后在她的中指上绕小纸条的动作,盛斯年做得满心紧张又小心翼翼,闭着眼睛察觉到他在干什么的时景,当时其实也有点被惊到了。   她整个人躺在那里,懵逼了一会儿之后,才终于睁开眼睛看向了这个男人。   两个人各自被吓到了一回之后,时景继续闭上眼睛装睡,却心乱如麻,盛斯年虽然目的达成,然而,从卧室里走出去的时候,脚步都隐隐在发飘……   时景的心中其实还有些不解,上次自己和学姐陈容说的那些话,既然盛斯年碰巧听到了,并且,也已经旗帜鲜明的摆明了他的态度,怎么昨天,他就又突然冒了出来呢?   她本来以为,盛斯年的出现就只是一个意外,这段时间过去,盛斯年自己愿意放弃了,不管时景的心里究竟是痛苦、是折磨、是怅然若失、还是如释重负,总归,她的生活随着盛斯年的离开,似乎再一次回归了往日的平静。   然而,盛斯年的再次出现,看似风平浪静,在时景的心里掀起的波澜,却远甚于第一次。   曾经的时景,还在本能的用等待着结束的心情同他在一起,然而现在,她本以为就此离开的盛斯年又出现在她的身边,这种意料之外的变化发展,却给她波澜不惊的生活,重新带来了一种完全失控的变数。   盛斯年刚刚用小纸条测量她的手指的动作如此清晰,时景从被子里把左手伸出来,看着自己的手指,想到盛斯年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平生第一次的,她的心里,浮现出了一种似是紧张、似是期待的心乱如麻…… 第72章   一下午的时光转瞬即过, 到了傍晚时分,吃了一点东西, 然后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下午的时景看起来总算不是那么虚弱了。   她被盛斯年叫醒的时候, 窗外的晚霞漫天, 冬日的夕阳是一种极为柔和温暖的橙红色, 映得天边的云霞都是喝醉了的颜色。   等到时景睁开眼睛,在他的搀扶下, 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靠着枕头的时候,盛斯年和她对视了一眼, 正对着阳光,他的眼睛里仿佛也盈满了迷人的金色。   看着他微微含笑的眼睛, 时景有一瞬间的怔忪走神。   盛斯年轻轻的帮她捋了下耳畔睡得有些凌乱的发丝, 转身走到窗边, 拉开了卧室里的窗帘,淡金色的余晖顺着薄薄的一层窗纱洒落下来, 将整个屋子都镀上了淡淡的柔和金色光晕。   盛斯年回到床边,无比认真和专注的看着她还有几分睡眼惺忪的模样, 不期然间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声音也轻快了几分,“现在脸上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能吃点东西吗?”   时景看着他,昨夜的高烧过去之后,虽然因为肠胃感冒的缘故,她的体温还一直处于低烧的状态, 但是,对于成年人来说,37°左右的体温,已经不会给身体带来明显的不适感了。   时景坐了一会儿,感觉头不是很晕,胃里虽然隐隐约约还有些反胃的感觉,但是比之前那种完全无可遏制的恶心和本能的干呕已经好多了,甚至于,她似乎还有一点肚子饿的感觉,便点了点头。   见她说能吃东西了,盛斯年脸上的笑意便更浓了几分。   时景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穿的是一件极为单薄的真丝睡裙,因为身体不适、虚汗,单薄轻柔的裙子也被揉得布满了褶皱,她抱着被子坐在床头的时候,愣是透出了几分狼狈的可爱和茫然。   盛斯年深深的看在眼里,喉咙间不由自主的微微一动。   她的每一幅模样,都让他心动。   奈何这个时候,她还病着,更是很可能处于怀孕初期了,他却也只能自己暗自心动了……   盛斯年掩去自己的眼底深处充满了渴望和晦暗的神色,只是转身将时景之前放在了旁边的厚厚的棉家居服帮她取过来,“穿这个,在家里别再冷着了。”   “嗯。”时景抱着被子点了点头。   盛斯年脚步一顿,弯下腰来,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的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然后才出去,反手轻轻的带上了卧室的门,等她换衣服。   时景抱着被子又坐了一小会儿,看看虚掩上的卧室门,微怔了一下,才动作轻飘飘的换好了衣服,依旧不喜欢穿袜子的直接赤脚踩着拖鞋,又去洗手间里洗了洗脸稍稍清醒了一下,这才步伐仍旧有些发飘的、却依然不疾不徐的走到了卧室门前。   等她伸手打开门之后,却看到,盛斯年就站在面前,见她散着头发走出来了,鬓角处还有刚刚洗脸时被水打湿的水珠,忍不住低头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走吧,喝点粥。”他拉住了她的手,见时景走到楼梯上的时候,一只手直接稳稳的按在了扶手上,知道她这是身体还有些虚弱,便道:“或者我把餐厅里的饭菜端上来吧,在楼上吃?”   时景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他拉住了一只左手,下午被他用小纸条在手指间缠绕测量戒指尺寸的触感仍在,时景微微低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被他轻轻握在手中的地方,也停下了一瞬。   旋即,时景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事,躺了这么久了,身体都有些木了,正好稍微活动一下。”   盛斯年点点头,“也好。”小心的牵着她的手,陪她一起慢慢的顺着楼梯往下走。   餐厅里整个都弥漫着水果粥的清甜气味,再没有什么让人胃里不适的油腥,两个人走到餐桌旁,椅子平时就习惯了抽出来放着,直接就能坐下,也不需要再单独把椅子拉出来,盛斯年拉着她的手,一直等她坐好之后,才站在旁边,细致周到的帮她摆放好了碗筷,然后把小半碗温度适中、不会吃下去胃里发凉不舒服却也不会烫人的水果粥盛到了碗里。   “怕你闻不得油腥味,今天就没做炒菜。”盛斯年在餐桌上闲话家常一般的随口说道,不过桌上却摆放了两盘看上去颜色就很清爽的凉拌菜。   时景点了点头,为盛斯年的细心道了声谢,却丝毫没意识到,盛斯年口中,她又是怕油腻又是怕腥气的症状,不怎么像是照顾感冒发烧的病人,其实反而更像是小心翼翼的照顾着还处于孕吐状态的孕妇……   时景先喝了两口水果粥,清甜又软糯粘稠的味道,让她之前一直喝了不少浓咖啡,然后上火难受的胃里顿时一阵熨帖。   她有些好奇的伸手夹了一筷子芹菜凉拌胡萝卜,放进嘴里之后,才有些愕然的发现,芹菜和胡萝卜竟然全都是温的。   看到她嘴里还含着东西,就已经直接抬起了头看向自己,盛斯年登时忍不住轻轻的笑出声来,柔声解释道:“怕你吃凉的东西胃里又不舒服,用热水煮开了之后,就特意没怎么用凉水过,口感可能偏软一点。”   “还行吧……”时景缓慢的嚼了嚼,虽然比不上真正凉拌菜的清脆口感,不过,只要有人给做着吃,她是真一点也不挑食。   “这么好养……”盛斯年忍不住笑她。   时景从水果粥里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却因为这两天眼睛里始终盈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水汽而楚楚可怜,长发随意的散着,甚至还有一缕睡觉时被压反了方向的呆毛翘了半截,看上去竟是颇为一脸无辜。   因为还在生病,时景身体本身透出来的柔弱,恰如其当的中和了时景平日在工作中完全不容辩驳的强势和锐气。   看到她睡醒之后,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披散着有些凌乱的长发下楼吃饭,身上也是软绵绵的的厚家居服,脸上素面朝天白白净净的,也没有了平日里优雅又精致的妆容,就连唇色,因为低烧缺水,都是略有些干的粉白,一眼看上去,仿佛整个人身上那些锐利的棱角全都不见了。   盛斯年在心中轻轻的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此时看上去颇为柔软无辜的时景身上,一切都只是她生病时的假象,他最初喜欢甚至刻在心里的,明明是她明媚而又锐气逼人的模样,然而,看到了她现在这种需要他的照顾时的迷糊柔软,盛斯年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丝毫不觉麻烦,甚至觉得,此时的时景竟也有一种别样的动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会真的在他身边,卸下所有的谨慎和防备,可以再多依赖他一点……   时景也只不过是把碗里的水果粥吃完了,但是,昨天今天她都没怎么吃东西,骤然吃了些热乎的饭菜之后,胃里最初的舒服感觉消失,本能的不适感觉便很快又上涌了起来。   时景捂着嘴起身,忍不住的跑到水池边干呕了两下。   盛斯年见状心里一急,陡然站起身来,甚至把椅子撞得发出了一声摩擦的声响,他快步跟了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过了一会儿,觉得稍稍缓过劲来的时景冲着他摆了摆手,因为刚刚的干呕,她的眼睛又全红了,生理性的刺激太过明显,甚至还掉了几滴眼泪。   “没、没事。”时景有些无力的靠在他身上,声音略有些轻哑的小声说道,“胃里有点难受,我想再躺一会儿。”   “好,”盛斯年低低的答应道。   说完,不等时景再开口,他直接把人抱起来,让她侧着头轻轻的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才尽量平稳的把人抱到了楼上的卧室里。   时景的手轻轻的搂在了他的脖颈处,因为靠在他的肩头,她闭着眼睛的时候,温热的呼吸,正好贴近在了他的喉结处。   对于男人来说,喉结本来就是极为敏感的位置,被自己喜欢的人靠得这么近,她的呼吸全都落在上面,盛斯年背脊处仿佛又一股电流划过。   他艰难的动了动喉咙,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这个时候,盛斯年才恍然惊觉,病了两天,再加上他和她冷战的那半个多月,她的体重,似乎又轻了好几斤。   “前段时间是不是也没好好吃饭?”盛斯年把人放在卧室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道。   时景侧躺在床上,总算觉得胃里那种天翻地覆的感觉稍稍下去了些。   骤然听到男人的这个问句,时景睁开眼睛,愣了一下,有些茫然不解的看着他。   ——盛斯年不在的时候,时景自己不会做饭,自然就是按照以往的习惯,早餐随意凑合,午餐晚餐外面解决,偶尔周末有时间了去陈容家蹭顿丰盛一点的中餐。   盛斯年没忍住又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揉了揉时景的头发,刚刚在餐桌上,他还开玩笑的说她好养活,可不是么,没了人细心照顾,她是真随便……   “睡吧,等你病好了,给你做大餐。”男人的声音里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时景:“……”   是不是哪里不对? 第73章   盛斯年安顿好时景, 看到她躺下之后,状态好了些, 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时景一只手还露在被子外面, 轻轻的拽了拽被子, 然后仰起头看向盛斯年, 声音略有些沙哑的轻声道:“你先去吃饭吧,不用陪我了……”   盛斯年却摇了摇头, 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的轻声道:“你先睡觉, 等你睡着了我再去。”   时景嗓子还有些疼,自然不会和他争辩。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 盛斯年温暖的掌心轻轻的覆在了她的眼睛上, 还带着清淡的柠檬香皂的味道。   时景毕竟身体还是有些虚弱疲惫, 明明已经睡了很久了,但是, 在他的陪伴下,不知不觉间, 闭着眼睛很快又轻轻的睡着了。   盛斯年一直等到她睡着之后,依然不曾下楼去吃饭,而是一直坐在旁边, 看着她躺在床上时尤为安静的睡颜,仿佛拥有了她,就拥有了整个世界一般。   窗外的天色愈发暗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渐渐散尽,如同浮光跃金一般的晚霞随着太阳彻底消失, 只在西边的地平线上还留有一星半点的暗紫色暮霭。   夜色渐浓,一眼望去,繁华的纽约市也已经亮起了万家灯火。   盛斯年走到窗前,重新将窗帘拉上,只留了一盏光线昏黄的壁灯,然后又在时景的脸颊上轻轻的亲了一下,这才轻手轻脚的转身下楼。   在他自己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孤零零的吃饭的时候,陈叶舟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嗨,叶舟,”盛斯年先按下了接通键,和对面打了个招呼。   “今天过得怎么样?”陈叶舟刚刚从公司里出来,走进停车场,打开车门坐在车里的驾驶位上,路上无聊,索性戴着耳机和盛斯年闲聊道。   “还行吧!”盛斯年笑了笑,打趣的回道:“你今天下午的时候才刚刚问过我这个问题。”   “这不是已经到了晚上了么,再问一遍,没差。”陈叶舟也跟着笑,顿了顿,忍不住好奇的继续问道:“时景的身体好些了吗,究竟怀孕了没?你儿子到底有没有影子啊!?”   “你重男轻女?”说起这个话题,盛斯年就是忍不住的一脸笑意,连那双如星海般深邃的眼睛都在闪闪发亮,也跟着他调侃道。   “我去……?我冤不冤枉啊!”陈叶舟一边吐槽一边已经改了口,“那换个说法,你家闺女到底有没有影子啊?”   盛斯年哼哼哼的笑了两声,然后才在陈叶舟的反复追问下,难得露了几分腼腆的轻声回答道:“……我还没敢问呢。她这两天感冒发烧,我打算等时景身体好了之后再问。”   “也对,还是大人的身体最重要。”陈叶舟赞同的点了点头,顿了顿,忍不住又有些感慨的说道:“昨天还在调侃,等哪天我儿子都会打酱油了,估计你还没能结婚呢!没想到,你这边事情进展也太快了吧,我根本都还来反应过来。一想到你家小孩明年就出生了,我就觉得,好神奇的感觉啊……”   盛斯年也觉得十分奇妙。   即使孩子还没出生,但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从一个单独的男人,甚至还不是丈夫这个角色,骤然就变成了一个孩子的父亲的身份,这种转变本身需要付出的责任,就意味着很多的东西。   一个男人的成长和成熟,可能只发生在那么一瞬。   想到这些,盛斯年也是忍不住的笑,也不知道是在让陈叶舟冷静下来,还是在让自己保持冷静,“还只是一个可能性而已,具体怎么样,还不确定呢!”   “我知道,”陈叶舟一边开车,一般忍不住的继续感慨道:“我是真好奇啊……”   “……”盛斯年心道,他自己现在已经不只是好奇了。   “之后打算怎么办?”陈叶舟很快又另起了一个话题,继续道:“求婚有什么安排吗?”   “正想着呢!”说话间,盛斯年直接就把筷子都放下了,专心和陈叶舟打电话道:“还有戒指,下午的时候,我把尺寸量好了,正在看样式呢,希望尽快能定制好!明天你也帮我参谋参谋?”   “成啊!”陈叶舟立刻答应下来,好兄弟一辈子的婚姻大事,肯定得跟着帮忙啊!   因为谈到了谁也没经历过的结婚这个大问题,从求婚,到钻戒,再到之后的婚纱婚礼,虽然大部分肯定主要还是得看时景的意思,不过,兴奋劲上来之后,盛斯年和陈叶舟两个男人愣是难得话唠了一路,一直等到陈叶舟都开着车从公司回到家里了,这通电话也还没打完。   “行了,待会儿再说,我还没吃饭呢!”回到家之后,陈叶舟一边随手扯开领带扔在沙发上,一边戴着耳机说道:“祝你求婚成功。”   盛斯年的话语顿时一停,末了,低声轻道:“其实我有点心慌……”   陈叶舟心中了然,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调侃的说道:“我理解啊,毕竟都是没把握的事情,谁干起来都心慌。”   “你能不能说我两句好听的……”盛斯年嘴角一抽。   “说一千道一万的,时景毕竟还没答应你的求婚呢啊,兄弟。”陈叶舟想到这里,也替盛斯年发愁,但是没办法,谁让他非得挑战高难度呢!   陈叶舟忍不住感叹道:“畅想了半天之后,咱们终归得落到实处啊,斯年,你跟我透个底,求婚这件事,你心里到底有几分把握?”   “……”盛斯年沉默着,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卧槽,兄弟,你别不说话啊,你这样我也跟着慌了。”陈叶舟忍不住喃喃道。   顿了顿之后,盛斯年提议道:“要不你先去吃饭吧?”   陈叶舟:“…………”毕竟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哥们发小死党的,盛斯年心里这么没底,他是真的也跟着心慌啊!   放下和陈叶舟的电话之后,盛斯年很快将餐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水果粥倒是还留了些,万一等会儿时景睡醒之后,肚子饿的话,温一温就好,还可以再吃一点。   盛斯年拿了一个平板电脑上楼,时间还早,时景虽然睡着了,他这两天除了照顾时景外,一直都在不停的想事情,反而没什么睡意。   盛斯年就坐在床边,把平板电脑的屏幕调暗之后还背对着时景,免得这阵微弱的光线会刺激到她的眼睛。   他忍不住的再次打开了下午收到的那份钻戒定制的款式目录,看着那些亮晶晶的戒指,一想到它们被戴在时景左手中指上的模样,盛斯年才第一次发现,这种寓意一生承诺的小东西竟然会这么美,自己竟然也有这么举棋不定的时候……   盛斯年对着电脑屏幕,不厌其烦的把那些设计图一张一张的往下翻,眼睛里明明映着屏幕冰冷的光泽,微微弯起的嘴角,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愉悦的味道。   时景睡了一个多小时,再次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因为这两天在床上躺的时间太久了,还有些浑身发软的感觉。   她转过去头来,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对上盛斯年的侧脸。   盛斯年一秒钟把平板电脑扔到一边,又按开了一盏床头灯,目光专注而温柔的望着她,轻轻的摸了摸她还有些凌乱的发丝,“醒了?现在晚上九点半。”   “唔……”时景同样眼神专注的望着盛斯年,努力的思考着自己要不要起来检查一下自己的邮箱什么的,不过,躺在床上睡觉还不显,等到她坐起来之后,意识到持续低烧带来的精神不振,会直接影响到她思考之后,时景便瞬间放弃了之前的打算,歪了歪身子,靠在了盛斯年的肩膀上,慢慢悠悠的打了个呵欠。   盛斯年轻轻的抱着她,柔声问道:“睡醒了想做什么?”   “嗯,不知道……”时景在他的肩窝里蹭了蹭。   男人在家里的时候,也穿的舒适柔软的家居服,虽然远远比不上西装领带的英俊挺拔,不过,靠上去的时候,自然也就远比那些笔挺的衣服要舒服得多。   盛斯年想了想,轻声问道:“还吃点东西吗?”   “不饿,不想吃。”时景摇了摇头。   盛斯年也不坚持,又道:“那就起床,洗脸刷牙,然后我们躺下聊聊天,什么时候困了就睡觉。”   时景抬起头来瞅了他一眼,然而,从现在这个角度,却只能看到男人的下巴。   她柔软而散乱的发丝蹭在他的脖颈和下颌处,有些细细密密的柔软的痒,那种亲昵的悸动,仿佛一直蔓延到了心底。   “好啊,可是聊什么……?”时景一手撑在男人的手臂上,稍稍坐直了身子,眼神干净无辜的看着他问道。   “都可以啊,上学时候的事情,小时候的事情,喜欢吃什么玩什么,以后想要做什么事情……”盛斯年深深的望着她,眼睛温柔而明亮。   “……”时景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好。”   盛斯年帮她在杯子里兑了温水,挤好了牙膏,等到两个人都洗漱好了之后,很快便一起躺在了床上。   ——盖着棉被纯聊天的那种。   盛斯年轻轻的搂着她,发现时景身上的体温依旧稍高一些,因为低烧,现在的她像个热得她自己总是想翻来覆去的小暖炉,反而是他身上稍凉的舒适温度,让她本能的依偎在了他的怀中。 第74章   时景躺在他怀里蹭了蹭, 过了一会儿,才冷不防的开口问道:“聊什么?”   盛斯年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含着笑意柔声说道:“小时候, 或者上学时候的事情?”   时景想了想, 还没来得及开口, 盛斯年的手指已经轻轻的碰到了她的脖颈处,她的肌肤极为光滑细腻, 他的指腹动作很轻,极其温柔的碰了碰她的嗓子那里, 低声问道:“还疼吗?”   时景微微点了点头,“有点。”   “那就别说话了, ”盛斯年轻轻的抱着她, 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   时景沉默了一会儿, 总算是没把那句“你刚刚才拉着我躺下聊天的”说出来。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交谈, 因为时景的嗓子还有些沙哑的不舒服,自然而然的便成了时景安静的听盛斯年同她低声说着自己的事情。   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长大了在国外留学的经历,还有他养过的那只之前给时景看过照片的边境牧羊犬……   盛斯年则是从时景寥寥数语的回忆中得知,她在大学的时候, 养过一只很可爱的布偶猫,因为是火焰色的,名字干脆就叫做火球。   她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妹妹,这会儿还在国内读大学, 她们两个人的年龄差了好几岁,时景和妹妹的爱好也天差地别,以至于两个人从小就玩不到一块去,不过,大概正是因为始终都保有一种安全的距离,谁也不用烦谁,所以,姐妹两个的感情反而特别好……   “我刚刚毕业那会儿,工作忙,一时之间没能顾得上它,现在在我爸妈那里养着呢……”盛斯年声音轻柔的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带你去看看它。”   夜色宁静,两个人躺在床上闲聊,男人的声音又格外的轻缓温柔,时景虽然偶尔也应一两声,却依然还是有些昏昏欲睡了。   听到盛斯年刚刚的话语,想起照片上那只边境牧羊犬,再想想陈容家里的那只,时景差点下意识的就答应下来,结果,一个“好啊”都到了嘴边,想到刚刚这句话的潜在含义,时景却又无声无息的把这两个字给咽了下去。   盛斯年低头看向她,时景仍旧安静的依偎在他的怀里,似乎已经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单单就忽略掉了最让人心神不宁的那个问题……盛斯年不由得轻轻一叹,笑着吻了吻她的头顶,他都猜不透,这到底是碰巧还是她有意为之了。   ·   翌日清早,时景的体温基本已经恢复正常了,只不过,身体多少还有点虚弱,正好最近公司里时景不是特别忙,她也就继续留在家中休息,而没有去公司里。   倒是盛斯年,当时景穿着舒适柔软的棉家居服窝在沙发上陪大鹦鹉阿妹玩的时候,他的目光总是忍不住的从时景的小腹处飘过。   昨天和陈叶舟打电话闲聊的时候,还说,想要等时景身体好了之后再问她,但是现在,盛斯年却是因为害怕这个答案并不像他想的那般,于是忍不住的本能的想要拖延……   下午,陈叶舟那边也抽出了时间,因为盛斯年的心里还惦记着戒指、求婚等很多事情,便趁着时景午睡的时候,自己直接开车出了门。   陈叶舟从公司里出来,来得比盛斯年还早。   他都已经点了杯咖啡了,看到盛斯年进来,身为一只单身狗,却同样止不住好奇的立刻伸手招呼着追问道:“戒指选好了没,快让我瞧瞧!”   盛斯年坐下之后,忍不住笑了笑,把戒指的图册、以及自己和设计师单独交流后定下来的一些细节设计要求拿给了陈叶舟。   “S&S?”陈叶舟只瞥了一眼图册,就暂时放下不管,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盛斯年和设计师沟通后敲定的一些小的设计要求上,“哎?我之前都没注意到,你和时景的姓氏首字母,居然都是S。”   盛斯年听了,却是不觉莞尔,单手托着下巴,坐在旁边一边忍不住的笑着一边又补充了一句道:“时景的英文名字Sery,首字母也是S。”   “这么巧。”陈叶舟随口感慨了一句。   两个平时从来没研究过这些东西的男人闲聊起来,话题倒是也扯得老远。   刚巧,等到咖啡厅的门被打开,和艾丽卡一起大包小包的进来,打算休息一会儿就直接回学校的李萌萌,直接就眼尖的瞥见了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时景身边的盛斯年不说,等她和艾丽卡一起,有意从他们那里慢慢经过的时候,还正巧听到了盛斯年和陈叶舟又说起了时景生病的事情。   “确定怀孕了千万别拖着,早点去医院做个全套检查。”同样没有任何经验的陈叶舟根本就是凭借常识就在这里瞎开导人呢,一个劲的嘀咕道:“至于你担心的吃药的问题——你还记得时景之前吃的是什么退烧药吧?对孕妇有没有影响,找个医生问问不就知道了,别纠结了啊!”   说话间,陈叶舟已经拿出了手机,开始翻找自己的家庭医生的联系方式。   听到“时景”这个名字,下意识就竖起耳朵的李萌萌,获取到两个男人闲聊时透露出来的其他信息后,很快便在脑海中拼凑出了“时景姐怀孕了”这么一个结论,李萌萌当时整个人都要被吓傻了。   李萌萌听得脑子都要炸了,脚下不由得一个趔趄,若非艾丽卡一把扶住了她,再加上白种人本就人高马大,架着她也能两个女生稳稳当当的往前走,她自己估计得趴地上。   一直等到艾丽卡和李萌萌在远处的一个卡座里坐下,李萌萌都还有些脚步发飘。   艾丽卡一边翻咖啡厅的菜单,一边随口念叨了一句道:“时景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完全被吓傻了的李萌萌精神恍惚的回答道:“上次赵教授的讲座,和你坐一起的就是时景姐,还记得吗?”   “哦哦,想起来了!她是赵教授带过来的人。”艾丽卡瞬间恍然,眉梢一挑,忍不住继续说道:“她是博士在读吧?这个时候怀孕,会不会对她的博士论文有影响,估计得延毕吧!”   在外国人眼里,东方面孔很多都会显得年龄比较下,有些人甚至无法分辨出来对方有没有成年。   李萌萌还没来得及告诉艾丽卡,时景早就博士毕业了的事情,艾丽卡已经忍不住兴致勃勃的念叨着:“——恶心反胃、什么都吃不下,是怀孕初期最常见的妊娠反应,体温持续偏高,但是又不是高烧的那种,确定是在低烧而不是怀孕吗?我看过相关的报告,女性怀孕初期体温就是会升高呀!”   “啪”的一下,李萌萌的手机掉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舍友。   骤然听闻这个消息,李萌萌刚刚整个人就已经被吓傻了,这会儿,自己的室友又从科学的角度,给她分析了一遍“时景怀孕了,是刚刚那个说话的男人的”这个事实,接二连三的遭遇重击的李萌萌已经不仅仅只是懵逼了。   从地上把自己掉了的手机捡起来,李萌萌的手指都有些下意识的微微发抖,她也不用翻手机里的通讯录,直接就手指有点哆嗦着按下了顾全的手机号。   “顾全哥——”电话刚一接通,李萌萌就压着声音扯着嗓子想要鬼哭狼嚎,结果,顾全那边似乎正好还有别的事情,直接扔回来一句:“国内这会儿是凌晨两三点,你挑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李萌萌同学,你很有想法啊!我这边部队里今天正好夜里有个紧急集合的拉练,有什么事明天一早再说吧,到时候我回给你。”   顾全撂下这句话,直接就干干脆脆的挂断电话了。   李萌萌简直都要疯了,毫不犹豫的再次一个电话重播了过去,这次,不等顾全训她,李萌萌已经抢先说道:“顾全你个大傻帽!你再敢撂我电话试试,时景姐怀孕了!”   “啪嗒”一声,手机又断了。   李萌萌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口气就这么憋了下去,然而,还不等她爆发,顾全那边一个电话又直接按了回来。   “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挂断了。”顾全干脆利落的解释道,然后,便是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声音里尤为郑重认真的追问道:“你刚刚说,时景怀孕了,是怎么回事?”   “就是我上次告诉你的那个男人。”李萌萌才不管顾全问的是什么,直接就自顾自的按照自己的逻辑忍不住的念叨道:“子鸿哥就是个笨死的!气死我了!枉费我还以为他能有机会,以后子鸿哥的事情我是不掺和了,时景姐和他没可能了,那个混蛋他彻底Game over了!”   同样有点受到刺激的顾全凉凉的教训李萌萌道:“话别说得太满了,结婚了还能离婚呢,话说你怎么比你子鸿哥还激动。”   李萌萌愤怒道:“我所有的美好少女心都被子鸿哥给打破了,你没在现场,没亲耳听到这件事,所以你冷静,我都被吓呆了,当时根本没反应过来好吗!?”   艾丽卡看着李萌萌情绪激动的打电话,不由得眨了眨眼睛,看到李萌萌又忍不住的往盛斯年那边张望,便主动开口提醒了一句道:“你是在看那个男人吗?他刚刚手里拿着的是设计师的图册,他在选戒指。”   李萌萌顿时冲着电话那头的顾全压着嗓子咆哮,“顾全哥,你听见了?”   一直等到李萌萌和艾丽卡离开的时候,盛斯年看着她们的背影,扬了扬下巴,才转头波澜不惊的看向陈叶舟,说道:“李萌萌。”   陈叶舟愣了一下,瞬间恍然,沉默片刻,道:“你刚刚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还有变故。。 第75章   盛斯年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   陈叶舟登时啧啧称奇, 嘲笑他道:“居然还欺负一个小姑娘。”   盛斯年白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李萌萌和顾全、李川、傅子鸿他们的关系太亲密了。”亲密到一有什么消息, 她都敢直接和那边说。   “可你刚刚完全就是在误导她啊!”陈叶舟虽然嘴上这么说, 脸上的表情却是乐不可支。   盛斯年挑起眼梢, “你和我不是都对此‘深信不疑’么?”   陈叶舟拍了拍他的肩膀, 忍不住笑着催促道:“赶紧生个小孩让我瞅瞅。”   “一边去。”盛斯年瞥了他一眼,别说现在时景到底有没有怀孕还不知道, 将来就算真有了小宝宝,那是给他玩的吗?   盛斯年和陈叶舟两个大男人在咖啡厅里商量了半下午关于求婚等种种事宜的方案, 等到盛斯年回来的时候顺路从超市买了点菜带回去,还被吃不到葡萄的陈叶舟嘀嘀咕咕的腹诽了几句,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爱做饭呢!”   等盛斯年提着新鲜蔬菜回到家的时候, 发现时景早已经午睡醒了, 正穿着柔软舒适的厚家居服,靠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平板电脑, 另一只手里则是还拿着几颗瓜子喂不停唠叨的大鹦鹉阿妹。   “醒了?”盛斯年把蔬菜放在了厨房里,外套风衣都还没脱, 走过来用自己微凉的手指轻轻的摸了摸时景的额头,“体温似乎还有点高?”   时景看着他,眼神无辜又茫然。   看到她生病时的这幅模样, 盛斯年瞬间就没辙了。   男人转身去取了体温计,测量过后,看着上面37.2°的体温,略微舒了口气, 又忍不住的有些纠结。   ——如果时景真的怀孕的话,孕早期的体温确实会比正常体温稍微高一点,但是,如果没有怀孕的话,时景就还是一直在低烧。   虽然心里一瞬间闪过了好几个念头,不过,盛斯年手里还拿着体温计,坐在时景身边时,却轻声说道:“下午和晚上的时候容易发烧,不过这个体温还好,不会有太明显的症状。”   时景点了点头,微微笑了一下,“嗯。”她要不是感觉身体好些了,稍微能打起精神来,也就不会起来看工作内容了。   盛斯年看了她两眼,这才转身把外套挂在衣架上,一边还开口问道:“等下晚饭想要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时景略微迟疑了一下,“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胃口。”毕竟肠胃感冒这种病虽然不算严重,但是确实有点折磨人,不出意外的话,很大可能上就是盛斯年做饭之前她也想吃,但是,真坐到餐桌上之后,随便吃两口就会开始觉得胃里难受什么也吃不下了。   盛斯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凑到时景的身边,视线飞快的从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扫过,旋即温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上,“不管多少,能吃一点就好。”   时景想了想,直接放下手里的平板电脑,把盖在腿上的那块柔软的毯子掀开,赤着脚踩着拖鞋站起来,“吧嗒吧嗒”的跟在他身后往厨房走。   “那我想想……”时景不太确定的说道。   看到她像条小尾巴一样跟过来了,盛斯年顿时转身,一只手轻轻的揽在她的肩膀上,把人抱到了自己的前面,柔声笑道:“好。”   这几天的时间里,时景天天待在家里休息,早睡晚起,再加上午觉,不去健身房,又有厨艺超乎想象的盛斯年每天换着法的投喂,若非她是得了肠胃感冒,胃口不太好,实在是吃不下东西去,就这么短的几天时间里,估计得被他喂胖一圈。   两个人相处温馨又融洽,仿佛之前那半个多月的冷战完全不曾发生一般。   时景先是心乱如麻的不知道怎么提,再有盛斯年对她实在是太温柔,在这种情况下,时景对他则是难得心软一次,甚至有些微妙的觉得,自己怎么说都是错。   盛斯年却是男人本能的性格上的随意,这和粗心还不一样,大概,他可能和很多男人一样,都有一种近乎盲目的、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时景当时都没追究,于是就仿佛都没事了的感觉……   终于,又是一周过去之后,盛斯年定制的求婚戒指已经拿到手了,他坐在办公室里,眼睛近乎闪闪发亮的望着戒指里面“S&S”的字迹,甚至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时景身体稍微恢复之后,虽然已经每天去公司了,不过,毕竟依然还是有些感冒咳嗽,没自己开车而是每天让司机接送,下午忙完工作之后,也就经常会早走一会儿。   这天下午,时景的司机把她送回来,她拎着包下车,打开家门之后,却意外的发现,刚刚没有飞出去找她的亚马逊大鹦鹉正落在家里客厅的地板上,而在大鹦鹉阿妹的旁边,还有一个被它弄散了的包装盒。   站在玄关处,时景把大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的时候,视线却忍不住的落在了那个散开的包装盒上。   大鹦鹉阿妹大概是因为在家里第一次发现了这个陌生的纸盒,并且,被里面在灯光下因为折射而显得亮晶晶的铝箔膜袋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才忍不住把它当做玩具叼了下来。   时景走过去,弯下腰把这个包装盒从大鹦鹉阿妹的爪子下面捡了起来,“早孕试纸”几个字清晰的映入她的眼帘。   “啾啾?”大鹦鹉阿妹见自己的玩具被时景拿起来了,它也就扑闪着翅膀,跟着飞了起来,然后轻巧的落在了时景的手上,正好还踩在那个被撕开的纸盒包装里漏出来的一块亮晶晶的铝箔纸上面。   ——这个并不是她买的东西。那么,家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盒早孕试纸,原因显然就只剩下盛斯年这一个理由了。   时景眼神微妙的看着这盒早孕试纸,再瞅瞅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把这个东西翻出来的大鹦鹉阿妹,和睁着圆碌碌的黑眼睛的大鹦鹉阿妹短暂到不足一秒钟的对视之后,时景默默的起身,直接拿着这盒早孕试纸,走到楼上去,状甚随意的扔在了大鹦鹉阿妹的宠物房里。   大概鸟类都有发现亮晶晶的东西的习惯,意识到自己之前才发现的新玩具又回来了,大鹦鹉阿妹自然也就扑闪着翅膀落在了自己的鸟架上。   时景默默的转身下楼,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坐在沙发上心神恍惚的想了一会儿,显然,盛斯年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去买这种东西,家里会有早孕试纸,最大的可能性,其实应该是因为,他觉得她可能怀孕了……   时景忍不住的微微蹙起眉梢,仔细的思索着,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会给他造成这样的一种自己怀孕了的错觉。   过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前几天发烧时昏昏沉沉,再加上吃什么吐什么的症状,还有那么一两次盛斯年忍不住的往她肚子上飞快的掠过的目光,时景不由得嘴角一抽。   就连这几天晚上,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有几次她都感觉到了盛斯年身体的变化,结果,男人自己忍着什么都不做,她却被他按头闭上眼睛乖乖睡觉时的场景,都有了解释。   因为时景这几天一直还有些感冒咳嗽,多少有些没精神,所以,盛斯年经常压着火自己忍着,她还以为他是顾虑到她还病着,敢情他这是以为自己正抱着孕妇睡觉?!   时景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男人这种莫名其妙还会犯蠢的生物,真是简直了……   过了一会儿,盛斯年从公司里回来的时候,时景已经在厨房里,把今天晚上的菜全部洗好,正对着菜板正在一刀一刀的慢慢切。   盛斯年登时睁大了眼睛,忙道:“放下刀,小心别割到手,让我来吧!”   时景回头看着他,盛斯年走过去,先从她手里把菜刀拿下来,刀刃朝里的放在菜板上,然后直接把人从厨房里半搂半抱的带到了外面的客厅里坐下。   “要么在这里坐着等,要么去楼上休息一会儿。”盛斯年轻轻的扶着她的肩膀,“你切菜动作慢,忙活半天又累,换我也就几分钟的事情,下次别做了,乖乖等我回来,知道了吗?”   “……”时景抬起头看着他。   盛斯年其实说得没错,但是,全都让他一个人忙活着,自己什么都不做,时景又有些过意不去。即使要是没有盛斯年的话,她倒是真的什么都不用做了。   等到饭后,时景正好接了个丹尼斯的电话,便先去了书房里,关上门也不知道又在忙什么工作,盛斯年收拾好桌子,闲着无聊就去了楼上的宠物房喂大鹦鹉阿妹。   结果可好,进屋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之前买来但是一直没用上的验孕试纸,并且,大鹦鹉阿妹已经凭借着自己有力的爪子帮忙拆封了。   盛斯年霍然间瞪大了眼睛,差点就被它给吓疯了。   ——亏了丹尼斯刚刚那通电话,时景没吃完饭上楼来和大鹦鹉阿妹玩。   盛斯年早就知道时景养的这只大鹦鹉阿妹自己会开罐子拿各种坚果吃,但是没想到它偶尔还会翻抽屉……   感觉心脏都一瞬停跳的盛斯年完全是做贼心虚的从大鹦鹉阿妹的爪子下面,和它拉拉扯扯的,在大鹦鹉阿妹愤怒的叫声中,把那盒早孕试纸夺了回来,迅速毁尸灭迹…… 第76章   被大鹦鹉阿妹翻出了早孕试纸一事后, 直到晚上睡觉那会儿,盛斯年都还有些心神不定。   不过, 等他从浴室出来, 就看到卧室里只留了一盏暖黄色的壁灯, 时景侧着身子躺在床上, 平板电脑被她随手扣在枕头上,应该是看到一半的时候, 不小心就睡着了……   盛斯年动作轻巧的将平板拿开,看到时景安静睡着的模样, 心里顿时一片宁静。   怀孕那件事,等时景身体好些了之后, 还是尽早问吧……   他望着她的睡颜, 再一次在心中默默想到。   两天后, 时景终于不咳嗽了,感冒时晕晕沉沉没什么精神的症状也已经恢复。   就在盛斯年做足了心理准备, 也把定制的求婚戒指准备好,打算等饭后就和时景谈起她是不是已经怀孕了这件事, 并且顺势求婚的时候,餐桌上,明明感冒已经好了的时景, 面对她平时习惯的两道凉菜,却是一筷子都没碰,只挑着喝了半碗热汤。   “今天胃口不好吗?”盛斯年的筷子也随之停了下来。   “没有……”时景看了他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虽然现在没有多做解释,不过,却明显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盛斯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也不由得微微一动。   等到晚餐过后,过了一会儿,时景抱着一杯热水坐在沙发上慢慢的喝着,然后才冷不防的开口道:“今天来例假了,不太能吃凉,容易肚子疼……”   盛斯年顿时整个人都怔住了,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   “你以为我怀孕了?”时景轻轻的放下手里的水杯,双手交握放在腿上,眼神平静,却略微挑起眉梢看着他。   盛斯年突然遭受到的冲击太大,虽然他自己之前一早就考虑过这种可能,但是,人嘛,正常情况下肯定是更加习惯于一切都往好处想的。   甚至于,很多时候,盛斯年其实很难从时景身上获取到足够的安全感。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时景真的怀了他的孩子,就算是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同样会有了一种近似于纽带维持的稳定感。并且,接下来的结婚,等待宝宝出世,似乎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而现在,时景一句话,迅速打破了盛斯年之前明知道不确定,却依然忍不住一直在幻想的场景,他的五官依旧英俊,偏偏眼睛里的光,在遭受打击后,却有一瞬间的黯淡下来。   沉默着,盛斯年半晌没说话,只是看向她,默默的点了点头。   “戴了套还怀孕的可能性很低的。”时景抬起眼睛看着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终于认真的解释了一句他。   不过,对于这些话,盛斯年未必就不清楚。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个仿佛变成被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都有些蔫下来的男人才终于艰难的开口说道:“我们、我们第一次的时候……”   时景闻言,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恍然,那几天的时间,赵教授来美国这边做讲座,她去给赵教授帮忙,赵教授主动谈到了傅子鸿不说,后面遇到李萌萌的时候,也扯到了那些她早就试图忘记的话题,时景的心情自然有些不好,正巧回家之后,看到盛斯年还在院子里迎着寒风等着她……   时景微微侧过头去,伸手扶额,低声道:“我吃药了……”   盛斯年这会儿大脑中仍旧是一片空白,听到这里,他的眼神才终于微微动了动,停滞的思维也随之变换。   他们两个人那一次的时候,事发突然,的确是没有做任何安全措施。时景这么谨慎细心的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事后自己吃紧急避孕药,似乎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又过了好半晌,盛斯年终于不像是被罚站一样浑身僵硬的站在客厅里,而是走到了时景身边,在她旁边坐下,然后轻轻的把她抱在怀里,半晌,等到时景几乎要以为他什么话都不会说的时候,这个男人才低声说道:“紧急避孕药副作用太大,下次还是别吃药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听到这句话,之前一直表现得冷静而又波澜不惊的时景,心底的涟漪终于微微一动。   “好……”好半晌,时景才低低的应了一声。   她之前预想过很多种场景,当然也包括了她平静的说出这件事,盛斯年也平静的接受了他只是猜测错误的这种可能,但是,她却并没有料到,这个男人得知真相后,做出的第一反应,却是抱着她说了这些话……   因为不曾预料到,被盛斯年轻轻的抱在怀里的时候,时景的眼神中甚至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   她从来都表现得足够冷静,却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可以如斯温柔。   盛斯年轻轻的抱了她一会儿,虽然口中言语温柔的说了那么几句话,不过,盛斯年的脑海中,其实同样乱糟糟的一片,情绪复杂到让他自己都有些捉摸不透。   时景没有怀孕,目前自然也就不会存在他和她的孩子,这件事,对于盛斯年来说,多少算是一个打击。   不过,另一方面,盛斯年却也稍稍松了口气,想着那枚还不曾送出去的求婚戒指,瞬间决定,把之前的所有计划延后。   他当时是考虑到了时景怀孕的可能性,所以就连求婚这件事,其实都稍显仓促。   当然,最重要的是,其实盛斯年的心里,对于求婚这件事,就像是他不肯和陈叶舟明说自己到底有几分把握一样,实在是——考虑到时景绝对称得上冷漠的性格,他真的是根本就一点把握都没有……   如今,得知时景并不曾怀孕,盛斯年虽然免不了有些遗憾,甚至少了一种想和她求婚时近乎背水一战的心情,不过,想着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推迟,他倒是很快便重新打起精神来。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毕竟还不算长,虽然他早就已经一心认定了她,但是,时景的心里藏着很多事情,她的心路历程,显然和他并不相同。   盛斯年其实也能若有若无的感觉得到,时景或许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适应这种改变……   晚上,时景和盛斯年两个人谁也不曾再提刚刚的这件事,他们两个人都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只不过,盛斯年习惯性的轻轻把她搂在怀里,男人温暖的体温,在寒冷的冬天,无疑让人本能的就想要靠近……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一觉醒来,盛斯年重新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一晚上的时间过去,最初得知时景根本不曾怀孕的消息之后,盛斯年心底那阵强烈的失落之情,也终于暂时收敛了起来。   毕竟,求婚这么大的事不能草率,之前他想了太多旁的事情,又顾忌着怀孕的时间,免不了有些急切。   既然现在也知道了,她并没有怀孕,那么,一切步骤慢下来之后,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盛斯年现在完全有充足的时间再去给她准备一个最特别、最浪漫的求婚仪式……   其实就是在昨天之前,盛斯年虽然不愿意去多想,但是,和陈叶舟私下里交谈的时候,却也一早就有即使时景怀孕、他求婚依旧被拒的可能性。   虽然他知道自己即使被拒绝,依然会继续坚持,越挫越勇,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能一次成功,谁想真的总是被拒绝呢?   哪怕只是被拒一次,这种糟糕的经历,恐怕也是刻骨铭心的失落了……   一个人零零碎碎的想到了很多事情,盛斯年倒是迅速开解好了自己。   他依旧陪在时景的身边,每天兴致盎然的做饭给两个人吃,丝毫不显厌倦。   盛斯年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最初的冷静,然而另一边,时景在也如愿的看到了所有的一切都还在按照她的想法继续进行后,偏偏,置身于这种暗潮涌动的表面平静之下,她的心里,却又忍不住的回忆起了一些令人心烦意乱的细节。   这天下午,盛斯年回来的比较早,等到时景随后跟着进屋的时候,就看到,盛斯年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她站在旁边略微陪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厨房里这么安静,才忍不住的问道:“大鹦鹉阿妹呢?”   “是不是还在楼上吃零食呢?”盛斯年顿时也回过头来,不太确定的说道。   “……”时景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我上楼去看看它。”   盛斯年点了点头,翻炒了一下锅里香喷喷的小羊排,笑着说道:“好。”   等到时景上楼之后,在大鹦鹉阿妹的宠物房里,却意外的发现,大鹦鹉的鸟架下面,正随意的放着一个做工精巧极为细致的小盒子。   ——并且,大鹦鹉阿妹的爪子,已经把精致的红色珠粒绒面给抓的脱丝了……   时景看着这个小盒子,心跳竟是忍不住的加速了几分。   她微微咬了下嘴唇,刚要伸手,大鹦鹉阿妹已经冲上来,一爪子将红丝绒礼盒弄开,里面那枚钻光璀璨的戒指,差点没直接摔在地上,却在明亮的灯光下,愈发熠熠生辉。   这枚戒指的由来,自然不做他想。   “Amazing!”时景不由得低声开口道。 第77章   “啾啾?”大鹦鹉阿妹被时景喊得愣了一下, 瞥见那枚亮晶晶的钻戒,立刻来了精神, 扑闪着翅膀就冲上去了。   时景看着大鹦鹉阿妹把戒指囫囵个的抓走使劲藏起来, 为此甚至还转了个身, 用尾巴的方向对着她。   ——亚马逊大鹦鹉的症状虽然不明显, 不过,很多鸟类似乎都有喜欢收集亮晶晶的东西去筑巢的本能, 大鹦鹉阿妹自然也不例外,就算从小被家养, 这种习惯依然还是多多少少的带了一点。   “……”时景不由得有些微微扶额,刚刚看到这枚戒指的时候, 有多少心情复杂, 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时景伸手戳了戳大鹦鹉阿妹, 试图把那只戒指拿出来,重新装回盒子里, 奈何她越有这个想法,大鹦鹉阿妹越是使劲躲着她, 用漂亮的彩色翅膀护着那颗钻戒,跳着脚在鸟架上躲闪了两步,就连脑袋似乎都要埋在翅膀里了。   “Amazing……”时景还有些哭笑不得。   她直接伸手把大鹦鹉阿妹抱了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这只大鹦鹉阿妹还是本能的待在她手里,等到时景开始毫不犹豫的扒它的翅膀试图把藏在下面的戒指翻出来的时候,大鹦鹉阿妹立刻就一个翻身从时景的手里跳起来了, 它扑闪着翅膀,“啾啾啾”的叫着直接飞到了屋子里最高处的柜子顶上。   其实,时景自己的首饰盒里各种亮晶晶的珠宝首饰数量也不少,其中自然不乏符合大鹦鹉阿妹喜好的东西,只不过,平时的时候,大鹦鹉阿妹的认知里,时景应该是处于主人的角色,它并不会去随便动时景的东西。   但是,现在换成盛斯年就不一样了。   从盛斯年那里翻出来的戒指,大鹦鹉阿妹显然直接把它当成了自己找到的东西,毫无缘由,它从盛斯年那里把东西“捡”回来了,东西就是它自己的了……   考虑到这一点,时景抬起头,默默的看了大鹦鹉阿妹一会儿,意识到这家伙今天为了这颗亮晶晶的钻戒也算是铁了心了,只能是啼笑皆非的转身,打算还是回头让盛斯年自己去想办法吧……   时景原本还有些迟疑不决的心情,被大鹦鹉阿妹这么一打岔,一时间什么心思都没了,然而,从宠物房出来后,再次见到盛斯年的时候,和他总是温柔笑着的目光对上,时景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心情,瞬间便再起波澜。   太多的思绪纠缠交错,曾经已经结束的感情,还有曾经的念念不忘和耿耿于怀,再加上和盛斯年相识后,他的如此清晰的存在,还有他永远覆盖在强势之上的温柔,以至于,她自己都有些弄不清,自己最终想要的结果是什么,自己现在又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至于随后遍找自己之前定制的求婚钻戒而不得,最终却在大鹦鹉阿妹的窝里发现了红丝绒首饰盒、偏偏盒子已经被大鹦鹉弄坏了,却没找到里面的钻戒的盛斯年是何种心情,时景没看到那副场景,事后也一直没有追问。   还是过了两天,时景突然发现,自己养的这只亚马逊大鹦鹉阿妹整只鸟都蔫蔫的,耷拉着翅膀连它最近一直单曲循环的《铃儿响叮当》都不唱了,才隐隐约约的意识到问题所在。   大鹦鹉阿妹估计一早就把那只它“捡”来的亮晶晶的钻戒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连时景跟它拿的时候,大鹦鹉阿妹都只缩着脖子留了一个背影给她,甚至还飞到了柜子上面去躲着,换成了盛斯年,大鹦鹉阿妹的态度自然会更加坚决。   时景也不知道,盛斯年最终是怎么从大鹦鹉阿妹那里把钻戒拿回来的,不过,看难得情绪低落的大鹦鹉阿妹连续两三天都耷拉着脑袋,就连它的口头禅“Talk with me”都不说了,也能想到,这只被人“抢劫”了的亚马逊大鹦鹉遭受到了多么严重的打击。   甚至于,时景还有些哭笑不得的发现,之前因为盛斯年愿意陪它玩而一直缠着盛斯年不放的大鹦鹉阿妹,现在连他喂的瓜子之类的东西都不肯再吃了……   窗外繁星点缀,夜色正浓。   盛斯年坐在时景身边,手里还有好几颗已经剥了壳的瓜子,心情多少有点微妙的和时景小声笑道:“我都不知道,亚马逊大鹦鹉居然还记仇……”   时景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轻声道:“亚马逊大鹦鹉它超级记仇的……据说这种鹦鹉小的时候被小孩子欺负了,之后多少年都会报仇回去的。”   “……”盛斯年略微你沉默了一下,不由得笑着感慨道:“那它对我好像还不错……?”   时景眨了下眼睛,“大概是因为你体型比它大了很多,趋利避害的本能吧?要是换成一个小孩子,估计早就被阿妹给啄哭了……”   盛斯年望着她,也跟着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幻想出了一个长得和时景有八分像的三四岁小姑娘面无表情的板着一张可爱的小包子脸,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站在客厅里和大鹦鹉阿妹互相瞪视的场景,当时就有些忍不住的心神一荡。   一时间,盛斯年哪里还有心思再去想大鹦鹉阿妹记不记仇的问题了,歪着头,搂着时景的肩膀,把下巴轻轻的抵在了时景的肩膀上,忍不住的轻声笑着,信口胡诌道:“阿妹明明一直都很乖的呀!”   “你确定?”时景闻言侧过头来看向他,大鹦鹉阿妹在她面前的确还是比较乖的,但是,面对她阿妹都躲到房顶上去了,盛斯年过去找戒指的时候,和大鹦鹉阿妹会闹得怎么鸡飞狗跳,那画面太美,时景都不敢去想……   时景的手里还拿着本书,被他这么轻轻抱住,手里的书基本也没法看了,她的几根手指夹在自己刚刚看到的书页处充当书签,整本书却是直接被随意的合上了。   “唔……”盛斯年被她问得稍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志得意满的抱着她,口不对心的轻笑道:“嗯,它很乖的。”   “我都不敢这么夸它……”时景嘴角一抽,转过头去瞅着他。   脑子里根本没怎么想大鹦鹉阿妹,还在盘旋着三四岁小萝莉版时景的盛斯年忍不住笑的别过脸去,温热的呼吸掠过她的脖颈,旋即便是一个温柔的吻轻轻的覆了上来。   两个人顺势倒在了沙发上,盛斯年一手揽着她的肩膀,手臂正好也垫在了她的脑后,另一只手却是已经顺着时景纤细的腰侧颇为敏感的一片肌肤摩挲过来。   不知不觉间,他的吻仿佛也带上了炙热的温度,被男人这么撩拨着,时景不禁有些浑身发软,刚刚一直拿在手里的书,也终于因为手指一轻,而从沙发旁边落在了地板上,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哗啦啦”书页翻动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强自忍耐着的盛斯年终于发出了一声极为性感撩人的低低闷哼声,他亲昵的在她线条流畅的锁骨上蹭了蹭,湿润的吻带着滚烫的热度,如同电流般顺着脊椎顷刻间蔓延开来。   时景躺在他的怀里,眼角已经晕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绯色,眼底深处,更是一片诱人至极的迷离水雾,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般。   盛斯年亲昵又心疼的吻了吻她的眼角。   时景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脸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整个人就如同一台运算快捷而精准的电脑一般,很少会有明显的人的情绪。   然而,也是和她足够亲近了之后,盛斯年才意外的发现,时景的眼睛其实格外的脆弱和敏感,就和她上次感冒发烧的时候,眼睛里总是含着一汪水一般,一副雾气蒙蒙、楚楚可怜的模样,喉咙、鼻腔或者直接就是眼睛那里,随便一丁点身体上生理性的刺激,明明情绪上根本没有半点波动,她的眼睛里也会瞬间溢满眼泪,看得人无奈又心疼……   “不带套好不好?”盛斯年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情*欲和性感,那一瞬间,他的眼底深处,也随之闪过一瞬的晦暗,仿佛融着一种刻入骨髓的深切渴望。   他是真的想要一个他们俩的孩子,尤其是两个人之间的话题,偶尔也会不经意间提起了有关小孩子的事情的时候。   大概也真的是年纪差不多到了,曾经最为年轻气盛的时候,口口声声的嚷嚷着宁可养狗,也根本从来不想要那么麻烦的小孩子。可是现在,遇到她之后,盛斯年只要一想到小宝宝可能的模样,他的心底就是一片无尽的柔软。   盛斯年感觉得到,时景目前、至少短时间内,似乎都没有要生一个自己的孩子的概念。   ——不是她想要不想要的问题,而是她似乎真的完全没有他们其实也可以一起考虑孩子的问题这种概念……   “不行……”即使意乱情迷之间、被他撩拨的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时景半闭着眼睛,呼吸都有些失控的轻轻喘息着,态度却依旧坚决又果断。   盛斯年闻言,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   虽然免不了的有些失落,不过,毕竟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事情,他倒是丝毫也不意外。 第78章   转眼间, 时间已经进入了三月。   时景在身体恢复之后,很快回到公司。金融危机的寒冬还在继续, 道琼斯指数的市值在短短一年内的时间, 已经彻底缩水一半, 创下了自1997年以来的最低数。   在美国金融凛冬的刺激下, 隔日,亚洲区域内的日经指数、国内上证指数和香港恒生指数普遍开盘暴跌。   然而, 在这一片股市的寒冬凛冽之中,从之前的次贷危机中全身而退、并且通过CDS大捞一笔的那些成功的投机者们, 在持有大量现金的情况下,又开始大规模买进金融债券, 做多金融类股票。   他们安静的蛰伏起来, 等待着政府对金融市场的救助政策生效, 以及在世界范围内联合起来的国家力量下,重新稳定金融市场, 改善金融资本结构,并且从已然崩溃的的经济危机中逐渐恢复过来。   丹尼斯手里拿着一大堆汇总的全球经济数据, 他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坐在时景办公室的沙发上,简单总结道:“世界各国主要经济体的发展速度都在大幅度放缓——新兴市场经济的快速增长,勉强支撑了全球经济增长, 但是,处在经济危机的大背景之下,这些新兴市场经济体,也免不了会受到越来越大的冲击。”   听到丹尼斯越说越奇怪, 隐约还有些发颤的声音,时景不由得抬起头瞅了瞅他,略微迟疑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眨了下眼睛,疑问道:“丹尼斯,你在我面前很紧张吗?”   丹尼斯快速的摇了摇头。   时景单手托腮,还有几分疑惑不解的看向他,“我也觉得,你在我面前似乎完全没有紧张的必要。你到底是怎么了?”   丹尼斯迟疑了一会儿,才歪了歪头,回答道:“额,大概是因为,看到全球经济形势都很糟糕,所以,有些忍不住的焦虑。”   时景:“……”这个理由她是服气的。   还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时景单手托腮,歪着头看向自己除了情绪容易紧张激动外,堪称完美的助理丹尼斯。   过了一会儿,时景冷不防的开口道:“从目前的资料来看,次贷危机引发的一系列后果已经渐渐显露出来了,全球经济前景黯淡——”   “是的。”丹尼斯抱着电脑点了点头。   时景双手交握放在办公桌上,抬起头看向丹尼斯,笑了笑说道:“其实你不用这么焦虑的。经济危机这种现象,纵观历史,完全可以说是有迹可循。”   顿了顿,时景继续说道:“丹尼斯,你应该把自己的视角拔高一点,把现在当成已经发生的过去,站在未来几年的时间点上,回顾从去年到现在发生的这一些,你就会发现,这一次的金融风暴,随后引发的经济危机,都和以往历史上的那些,没有任何本质上的不同。”   “我大概知道……”丹尼斯有些苦笑,他就是忍不住的情绪焦虑。   “在自由资本市场上,经济危机的出现从来都具有必然性——”时景和丹尼斯闲聊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往窗外即使在经济危机中依然一片繁华的城市丛林中望去,片刻之后,才冷不防的开口道:“丹尼斯,我有没有给你推荐过中国的一些关于经济发展的书籍?”   “没有,Boss,不过我去看过了你上次推荐给我的行为金融学。”丹尼斯回答道。   时景突然轻轻的弯了弯嘴角,“那我给你列个书单,换个角度看世界经济,很好玩的。”   “好的,谢谢,”丹尼斯点了点头,又道:“Boss,我关注过上证指数,也看过一些相关的理论,有个名词是‘政策市’?”   “对,也是很有趣的现象。”时景转身,背靠在窗前,简略的解释道:“中国的经济走势,和世界各国都不一样。另外,至于你刚刚提到的‘政策市’,因为这个的存在,玩金融的人大部分还是选择了华尔街,更加自由的市场——和更加自由的机会与危机。”   ·   “近现代发展的经济体系,在国内被统称为‘西方经济学’,考虑的东方国家特有的经济现象——这个东方国家基本上也就特指中国了,西方经济学在国内市场上的补充和发展,一直都是经济学的热点。”   办公室里的暖气很足,盛斯年刚刚进来时,身上的西服外套直接被他随意的搭在了椅背后面,然后扯开袖扣,稍稍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线条流畅而又结实的手臂。   ——因为之前几天他一直留在家里照顾时景,就算有陈叶舟盯着,盛斯年旷工后,办公室还是堆积了不少不是特别紧急的文件需要他签字。   “你说的没错,在一个比烂的经济形势里,经济水平不倒退就已经算是发展了。”陈叶舟吊儿郎当的靠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   盛斯年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嫌弃的移开视线,继续说道:“你最近在关注国内经济形势?”   “一直都在关注,但是最近更上心了些。”陈叶舟随口说道,“看近现代全球经济,最不可遗漏的一环就是中国。”   “也对。”盛斯年点了点头。   陈叶舟还想继续跟他吐槽,又嘀嘀咕咕的念叨了好久。   等到盛斯年终于被陈叶舟吐槽的大脑里近乎一片空白的时候,他才哭笑不得的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打断了陈叶舟的话语,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知道《资本论》为什么是马克思写的吗?”   陈叶舟微微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你这句话的因果是不是反了?”   盛斯年才不理他的质疑,直接就继续笑道:“因为政治和经济从来都不可分离。”   陈叶舟嘴角一抽,“你是想说,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影响政治,社会主义国家,政治控制经济,无非就是东风压倒西风或者西方压倒东风的逻辑。”   “是啊。”盛斯年一边低头签字一边说道。   “对了,我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怎么样了?”   陈叶舟突然想起来,盛斯年今天都来公司了,竟然还一直没说起前几天的事情,登时兴致勃勃的问了起来,连办公桌也不坐了,从椅子上起来,走到盛斯年那边,坐在他对面,好奇的追问道:“还有,你求婚了吗?时景答应了没?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前几天你不是还一直在忙活么,怎么这两天都没动静了!”   提到这个问题,盛斯年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说道:“没有小侄子,也没有小侄女……你要是想玩,估计还是得自己去生了。”   “为什么!?”陈叶舟登时眨了下眼睛,挑了挑眉。   对于陈叶舟如此理所当然的质疑,盛斯年的嘴角不由得一抽,放下手里的签字笔,无奈的解释道:“没有就是没有,还能是为什么?”   陈叶舟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看向盛斯年的眼神顿时满是同情,不由得迟疑道:“额——时景没怀?”   “嗯……”盛斯年几不可见的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看样子他还在低头看文件,但是,陈叶舟敢以他们俩这么多年发小的交情来打赌,盛斯年肯定在走神。   陈叶舟同情的咂摸了一会儿,然后才忍不住的继续试探着追问道:“那,你的钻戒和求婚呢?”   盛斯年抬头不冷不淡的瞅了他一眼,陈叶舟顿时摆出一副摊手的表情,表示,你看我也没用。   轻轻的叹了口气,盛斯年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也没求……”   “为什么?”这种话,估计也就陈叶舟敢直接问了。   盛斯年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求婚又不是什么小事。毕竟是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不能草率吧!之前着急是考虑到怀孕了会显怀,然后婚礼时间也比较紧凑的问题,既然现在她没有怀孕,我完全有时间去给她准备一个最特别最浪漫的求婚仪式,婚礼也可以慢慢安排,何必急于现在?”   “这倒是。”陈叶舟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他却依然似笑非笑的继续问道:“然后呢?还有呢?”   面对陈叶舟的深意,盛斯年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才有些无奈的自嘲着笑道:“好吧,我承认,既然没有了迫切到立刻就需要求婚的理由,我确实打算再等等看……”   陈叶舟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同情的拍了拍盛斯年的肩膀,“我就知道……”   时景那么冷的性子,不是一般难搞定,盛斯年之前想要求婚,陈叶舟虽然也一直在出谋划策,可是说句实话,盛斯年是他哥们他只能帮,但是,急急忙忙的求婚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实在是不关陈叶舟的事情他都跟着心里没底发慌……   “再等等吧!”面对陈叶舟这个自己从小到大的哥们发小,盛斯年也终于轻轻的叹了口气,说了实话,“求婚这种事情吧——虽然越挫越勇的执着和勇气我还是有的,但是,这种事情,谁还想真的屡试屡败、屡败屡试,最后才成功么?”   “你就是怕被时景毫不留情的拒绝吧!”陈叶舟放肆的嘲笑他道。   “怕,为什么不怕,我那么爱她……”盛斯年摇头笑了笑,“因为喜欢,所以小心翼翼,所以患得患失,我希望得到她点头答应的答案,不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么?” 第79章   周五下午的时候, 时景突然接到了陈容的一个电话。   “明天来我家吃饭吧?”陈容在电话里语气温和的笑道:“上次的事情一直都没来得及谢谢你。”   因为前阵子刚刚过完年,陈容的父母也都在美国这边, 担心自己父母知道付德泽过来闹事的事情, 所以, 陈容也就一直没什么机会请时景过去吃饭。   “学姐, 你和我还客气什么?”时景随意的说道。   “不是客气,上次付德泽突然找过来, 你们两个帮我解围,我真的很感激……正好明天有时间, 所以想请你们两个过来一起吃个饭。”即使再次提起了付德泽,陈容的声音依然显得十分平静。   “我们、两个?”时景微微挑了挑眉。   “对啊, 你和你的那位MrRight。”因为提到了时景的男友, 陈容和时景说话的时候, 自然也就带上了几分闺蜜之间理所当然的揶揄和调侃。   “……”听到这个邀请,时景有一瞬间的迟疑。   意识到时景并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陈容也敏锐的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邀请可能稍显仓促了些,忙笑着改口道:“怎么了, 不方便吗?要是你们时间不合适的话,就当我没说,下次等你有时间就行。”   说话间, 才一句话的功夫,陈容已经特意把原本对两个人的邀请,再次变成了只对时景一个人。   时景略微定了定神,犹疑片刻之后, 想想之前自己生病的时候,盛斯年守在自己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大鹦鹉阿妹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翻出来的那枚求婚的钻戒,时景微微垂下眼睛,终于心底有些颤抖的下定决定,声音却意外的平静,“没有,学姐,我明天周末应该有时间,我先问问他的日程安排吧!”   “好,”陈容一口答应下来,笑得格外愉快。   当年作为实景的学姐,陈容可以说是一路看着时景和傅子鸿之间在国外那几年的幸福般配,却也一早就看透了掩藏在他们两个幸福表象之下的,傅子鸿的家世背景所带来的那颗不定*时*炸*弹。   时景和傅子鸿之间这段恋情,同她当年的经历,完全是一样童话剧般甜美的开篇,偶像剧般浪漫的发展,最终却是现实生活中巨大的家庭压力下,无力挣脱、鲜血淋漓的惨淡。   陈容当初的放手不可谓不及时,说句壮士断腕也不为过,只可惜,就是这样,她依然险些赔进去了自己的一生。   那个时候,她的导师也给了她非常大的帮助,若非她的导师同样地位不一般,恐怕以她那时候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和糟糕的身体情况,连陈明心这个女儿都没办法安然生下来……   陈容自己作为一个尤为惨烈的前车之鉴,所以,她对于时景和傅子鸿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那么看好。   所有的爱情和真心都还那么浓烈,但是,掩盖在这份倾心背后的现实和残忍,因为占有欲的存在,恐怕,却远比单纯的欺骗玩弄来得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普通人家的孩子,真招惹了那帮太*子*党,玩不起是自己不识时务;就算玩得起,若是碰见一个口口声声和你谈真爱的,你知难而退了,那边估计又得疯,偏偏,以对方的能量之大,他要发疯,谁也拦不住,真要闹起来,更是会害的你遍体鳞伤……   陈容也是因为自己的切肤之痛,才明白,门当户对有多重要。说来说去,不管怎么做,最后受伤的很大可能都只会是自己。   相较之下,时景能和傅子鸿分手后全身而退,陈容一边替她松了口气,偏偏得知时景和傅子鸿分开后却又一直单着,她的心里始终就悬着这么一线,生怕这颗炸弹哪天不小心又爆了……   如今,时景和盛斯年关系愈发亲密起来,陈容反而是最乐见其成的一个。   那天遇见付德泽的时候,她看得出来,盛斯年明显一早就和付德泽认识,说不定也和他们都有点牵扯。   但是毕竟,他的事业重心在美国,相较之下,还是和那群太*子*党的距离比较远,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比起学生时代不考虑家世背景的单纯的恋爱,两人之间的感情免不了来得更加现实一些,但是,正因为如此,陈容才会十分笃定,盛斯年和时景之间的关系反而会更加稳妥。   放下和陈容之间的电话,时景拿着手机,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着通话记录的页面,手指碰触到上面的名字,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手指纤细,轻轻的在盛斯年的名字上缓慢的划过两下,就在她终于下定决心打算拨号给他的时候,时景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看着屏幕上跳动着的盛斯年的名字,时景一时间还有几分哑然。   “忙完了吗?我在你公司楼下。”盛斯年的声音里含着纯粹的笑意,温柔又愉快。   “嗯……我正要打电话给你呢。”时景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说道。   对于时景的说辞,盛斯年心里多少有些讶异,忍不住的笑道:“哦?”   “明天你有时间吗?学姐想要请我们两个吃饭。”时景从自己的办公桌前站起身来,走到窗前,靠在巨大的玻璃上,一手拿着手机附在耳畔,一边无意识的望着楼下路人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后,此时的天色,也已经黑得稍晚了些。   这会儿,太阳虽然已经落山,透过那些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站在高处望去,西面的地平线上,却依然还燃烧着大片的紫红色暮霭,带着种落日温柔的缱绻。   “当然有时间。”盛斯年几乎是下意识的飞快回答道,他的喉咙有些微微的颤抖,心中更是忍不住的剧烈跳动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时景主动的把他带到她的社交圈之中……   其实,盛斯年仔细的回想起来,就发现,这种情况,差不多从时景上次生病,自己照顾她的时候,就已经有些苗头了。   那会儿,时景自己虽然是真的有些精力不济,无心去理会那些并不重要的电话,但是,她会默许盛斯年用她的手机给李萌萌他们那些人回话,其实,就已经是一个隐约的信号。   ——她已经不像是最初那样,本能的、固执的把他排斥在自己的私人社交圈之外。   时景对长期的、稳定的感情关系的排斥,其实本身是来源于她和傅子鸿之间曾经长达七年的恋爱留下的一道伤。   谁都没有错,却只能各自天涯,那种失落的绝望,时隔已久,却依旧如鲠在喉,对于时景这样性格坚定的人来说,远比单纯的感情受挫来得更加折磨……   ·   翌日上午,时景醒来,和盛斯年一起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的时候,左右打量了一圈,都没发现自己的宠物亚马逊大鹦鹉的踪影,不由得有些好奇道:“阿妹呢?”   ——自从上次盛斯年“蛮横”的从大鹦鹉阿妹的鸟爪之下强行夺走钻戒之后,原本特别喜欢他的大鹦鹉阿妹就开始记仇起来,一连好几天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不说,看见盛斯年之后,非但不吃他喂的东西,更是一直愤怒的用尾巴对着他。   不过,对于一只天性话唠的亚马逊大鹦鹉而言,就算记仇了那么几天,话唠劲上来,时景又本身就比较安静,盛斯年偏偏又一直都耐心十足的陪着它聊天,大鹦鹉阿妹很快就又委委屈屈的摒弃前嫌,重新站在抢走它的亮晶晶钻戒的盛斯年的肩膀上和他友好相处了。   盛斯年一边给时景倒了杯热牛奶,一边笑着解释道:“等下要早点出门,我怕它闹起来不开心,今天早上就特意没去它的宠物房把它弄醒叫起来。”   “早点出门?”时景微微一怔,眨了眨眼睛道:“学姐约的是中午过去她那里吃饭。”   盛斯年笑了笑,回答得理所当然,“我第一次和你去她家做客,所以想提前准备好礼物。”   再加上,盛斯年也知道,陈容家有个年龄不大的小孩子,也就是他之前碰巧看到过一次的陈明心小萝莉,还有一只边境牧羊犬——孩子和宠物,这两个存在,简直和他梦想中的,未来他和时景的家中一模一样。   盛斯年弯起眼睛,深深的看了时景一眼。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会忍不住的去想很多以后的事情,从他们两个人结婚后在一起的生活,一直到他们的孩子出生后的热闹。   虽然两个人现在差不多就是在稳定同居,婚后的日常相处上大概和现在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有没有那么一张结婚证,意义却完全不同,毕竟,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总要比这种同居的情侣关系,来得稳定太多……   盛斯年从来不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偏偏在遇到时景之后,就如同遇到了他命中注定的劫数,这种患得患失的不确定和不安,几乎将他淹没。   正好周六的上午本来也没有别的安排,时景和盛斯年索性早早的出门,两个大人一起在商场的玩具店里转了好半天。   虽然他们两个身边没有孩子,不过,导购员哪管这些,看到两个大人一男一女的进来了,稍微热情一点的,下一句问话就是,“您好,请问您的孩子的年龄是?” 第80章   时景稍稍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否认,盛斯年已经兴致勃勃的回答道:“三岁?四岁?”说着, 他忍不住又转向了时景, 带着温柔笑意的问道:“学姐家的孩子多大来着?”   “……三岁半。”时景看着盛斯年此时看起来尤为明亮的眼睛, 被恍惚了一瞬, 下意识的回答道。   盛斯年重新转向那个导购员,对方正微笑着看着他们两个, 虽然心里估计又在吐槽了,“看吧, 我就知道,当爹的照看孩子就没一个靠谱的!分不清教室的、找不准年级的、知道是哪年出生但是忘了具体生日月份的……”   时景被盛斯年的询问这么一打岔, 也忘记再去否认之前的事情了, 直接就跟在导购员的后面, 前往大概适合三岁左右小孩子的区域去挑选合适的玩具作为礼物。   两个人站在那里慢慢挑东西的时候,时景多少有点惊讶的说了一句道:“没想到你居然还知道我学姐家孩子的大概年龄。”   盛斯年笑笑, 含糊道:“上次碰到你学姐的时候,他们提起过一句, 而且,在那之前,其实我见过那个小姑娘一次。”   “哎?”时景不由得愣住, 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略有些惊讶的看向他,“你们怎么认识的?”   “不是认识, 只是见过而已。”盛斯年笑着解释道:“有一次中午出来吃饭,正巧在餐厅里看到了你和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坐在一起,那会儿我还不清楚她的身份吧,不过后来遇见陈容之后,我猜,那个小姑娘应该就是她的女儿了。”   “你这么一说,我大概想起来了……”时景恍然。   盛斯年却是不动声色的继续说了一句,笑容安宁而温柔,仿佛开玩笑一般的随口道:“小姑娘很可爱,我们什么时候也生一个?”   “……”时景瞅了他一眼。   盛斯年也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因为他一直都在笑,一时之间,也让人有些难以分辨,他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玩笑般的信口开河。   只不过,不管谁哪种,听在时景的耳里,心底便微微一颤,忍不住又是一阵涟漪了……   上午十一点半左右的时候,时景和盛斯年才终于到达了陈容的家门口。   盛斯年手里还提着给陈明心小萝莉的玩具和礼物,时景则是走在前面,按下了门铃。   随着房门被打开,第一个跑出来的是正在愉快的“汪呜”叫着的那只边境牧羊犬,紧随其后的才是顶着可爱短发还扎了一个粉色蝴蝶结的陈明心小萝莉。   陈容最后才出现在门前,手里还拿着一把锅铲,忍不住笑着道:“你们来了,快进来。”   “阿姨!”陈明心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出来,就要往时景身上扑。   然而,这只漂亮可爱的小萝莉飞扑到一半,却被盛斯年伸手截胡,挡住了小萝莉的冲劲,笑容温和的同她打了个招呼之后,没等小姑娘怕生的躲开,已经干脆麻利的将手里那个对于三四岁小孩子来说根本重得只能用来拖动的礼物盒子塞到了陈明心小萝莉的手里。   “见面礼。”盛斯年笑眯眯的说道。   陈明心抱着那个大盒子呆愣了一下,礼物盒子有她一半高,小姑娘伸手抓着拎手,盒子的另一边则是被拖到了地板上。   与此同时,那只兴奋的边境牧羊犬也冲了上来。   就这么一段时间没见,这只边境牧羊犬似乎又长了一小圈,黑色和白色相间的皮毛油光水滑的。因为它之前见过时景,所以,冲出来之后,在她身边绕了一圈,嗅了嗅时景身上的味道,很快便把注意力放在了第一次见的盛斯年身上。   盛斯年以前也养过一只边牧,对于这个犬种还挺喜欢的,在这只边境牧羊犬围着他转圈并且嗅了嗅味道的时候,还伸手随意的摸了摸它的头。   虽然双方早就互相知道名字了,不过,盛斯年和陈容却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时景也就又重新互相介绍了一番。   “我大学的学姐陈容,学姐家的小姑娘陈明心,还有——团子?”时景看着正被盛斯年摸头的边境牧羊犬,也不觉微微莞尔。   旋即,她轻轻的拉了一下盛斯年的手臂,冲着陈容微微笑了一下,“盛斯年。”   “学姐,叫我斯年就好。”盛斯年笑着同陈容点点头示意。   陈容轻轻的拍了拍还拖着礼物的陈明心小萝莉的头,轻声提醒道:“叫叔叔。”   “叔叔。”小姑娘特别听话的喊了一声,小孩子的嗓音稚声稚气的,还透着股特别可爱的萌动和娇憨。   “哎。”盛斯年的眼睛都跟着亮了一下。   陈容低头看到女儿还拖着那个挺大个的玩具盒子,忍不住笑笑,也不管她,结果下一秒,陈明心小萝莉拽起来实在是费劲,直接喊了一声:“团子!”   “嗷呜!”那只爱活蹦乱跳的边境牧羊犬在小主人的呼喊下,很快便从盛斯年的手中跑开,张嘴叼住拎手,和小姑娘一起,配合默契的把那个礼物盒子往客厅里面拖走。   还站在门口的三个大人见状,当场就笑开了。   “时景,你们两个快进来,里面坐。”陈容忍着笑把时景和盛斯年两个人让进来,又招呼着他们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吃水果。   “谢谢。”时景和陈容关系近,在她家也比较随意,伸手从果盘里拿了个小的,直接就啃上了,“正好我有点肚子饿了。”   陈容看了一眼时间,笑着说道:“已经饿了?早上吃得少吧!那我们等下早点开饭。你喜欢吃的小羊排什么的从早上就在砂锅里炖上了,等下再做几个新鲜的凉拌菜就好了。”   说着,陈容看向了盛斯年,微笑道:“也不知道斯年你喜欢吃什么,问了问时景,基本就按照你们平时在家里的菜谱做的。”   “嗯,学姐你不用特意准备,我都可以的。”盛斯年也连忙笑道。   说话间,陈明心小萝莉和边境牧羊犬团子已经把那个玩具盒子拖到了客厅的墙边上。   沙发上的三个大人这边,闲聊了一会儿之后,陈容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厨房里又只有保姆阿姨一个人在忙活,便起身道:“我去厨房里看看。”   “我来帮忙吧!”盛斯年也跟着站了起来,笑着说道。   陈容的“不用不用”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手里还拿着被啃得剩了一半的水果的时景已经跟着他们两个走到了厨房门口,轻轻的弯了弯嘴角,“我可以帮试吃。”   盛斯年和陈容一时间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快去外面坐着玩吧,我这里马上就好了,厨房就这么大地方,人多了反而腾不开手。”陈容一边笑一边往厨房外面赶人,厨房里正忙活着的保姆阿姨也跟着笑着点点头。   陈容把时景推到客厅里,看见她手里的水果,还顺口打趣了时景一句道:“看你现在这个吃零食的架势,我都要以为你怀孕了,一天到晚的觉得饿。”   时景嘴里还在嚼水果,咽下去之后才摇摇头道:“没怀!”   盛斯年无奈的笑笑,单手搂住了时景的肩膀,和陈容解释了一句道:“她前段时间生病胃口不太好,好不容易恢复了,这段时间胃口确实不错。”   “那你想什么时候怀一个?”这种问题也就陈容敢和时景打趣似的问,换成盛斯年,他反而就只能笑笑不提了。   “这我哪知道啊。”时景满不在乎的回答道。   看着他们两个郎才女貌、亲亲蜜蜜的站在一起时尤为般配的模样,陈容的眼睛里就忍不住也盈满了笑意,她故意装作没办法的叹了口气,继续笑着问道:“有打算了没,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时景还在继续吃水果,没立刻吭声,盛斯年心里一紧,却只是笑着随口说了一句道:“不急。”   几乎是同时,陈容注意到,时景拿着水果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瞬,旋即便又是云淡风轻的“咔擦咔擦”咬水果的声音。   一刹那间,捕捉到时景那几不可闻的一瞬停顿的陈容,心里飞快的闪过了一个念头,只不过,那道思绪来得太快又稍纵即逝,她甚至还没时间去分辨清楚那究竟意味着什么,话题便已经在谈笑间被人有意无意的给扯开了。   盛斯年并不知道时景之前就因为大鹦鹉阿妹的缘故,已经看到了他订做的那枚求婚钻戒,甚至于,就连戒指里面“S&S”的刻字,都在时景和大鹦鹉阿妹的“商讨”过程中,被她碰巧瞥见了一眼。   他这时的一句“不急”,本来就是相对于之前他误以为时景怀孕的时候,碍于时间关系而不得不急急忙忙的筹备的那一切而言。   可是,听在时景的耳中,这句话,却仿佛又带上了别的意味。   她还在不慌不忙的啃水果,心情却一瞬间复杂了起来。   陈容回厨房去忙活了,时景坐在沙发上,一时间甚至有些走神。   细细回想,盛斯年的态度转变,似乎就是从得知她没有怀孕开始。   想到那枚并没有送出来的求婚钻戒,时景的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以为她怀孕了,所以为了孩子只能急着求婚。等到后来知道她并没有怀孕,他也就无所谓起来了么…… 第81章   一顿珍馐美味后, 陈明心小萝莉抱着玩具和比她还大只的边境牧羊犬团子自己在旁边玩,陈容、时景和盛斯年三个大人则是坐在那里喝茶。   午后的阳光明媚, 透过落地窗照进来, 再加上屋子里的暖气开得很足, 坐在那里, 整个人仿佛都被晒得暖融融的,没过一会儿, 时景就慢慢悠悠的闭了下眼睛,看上去似乎有些困了。   “困了?”盛斯年一直都很细心的关注着她, 这会儿看到时景连说话的句子都变得短了不少,不由得微微一笑, 低声关怀道。   盛斯年的本意是看时景困了, 就和陈容告别, 两个人回家她好去休息的,不过, 时景和陈容关系亲近,陈容家里又没有别的男人, 偶尔时景晚上过来蹭饭,没什么事情的话干脆就会在陈容家里睡一晚,所以, 看到她有些打盹的模样,陈容也一笑,热情的招待道:“困了?要不去卧室里睡一会儿。”   时景点了点头,直接慢慢悠悠的站起来转过身, 先看向了盛斯年。   盛斯年还有些不解她这是要做什么,下意识的就跟着站了起来,伸手轻轻的扶着她的肩膀。   下一秒,时景直接伸手抱了他一下,侧过身来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却什么也没说。   盛斯年不由得微微一怔,然而只是一瞬,时景已经重新站直了身子,仿佛刚刚的亲昵和依赖都只是错觉一般。   旋即,时景回头和陈容打了个招呼,“学姐,在你这里我就不和你客气啦。”   “房间是哪个你也知道,先去睡个午觉吧!”陈容态度温和又包容的笑笑,紧接着,又看向盛斯年,理所当然的笑着说道:“斯年,你陪着时景去休息一会儿。明心自己都要玩疯了,正好我看着她也去睡一会儿。”   “啊,好的。”盛斯年点了点头。   时景对陈容家里也十分熟悉,打过招呼之后,也不用她带着,直接自己就往客房那边走过去了。   盛斯年紧随其后的跟在时景身边,还伸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扶着时景的肩膀,生怕她现在困得迷迷糊糊的脚下不小心踩空摔到。   时景合衣躺在床上,很快便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盛斯年就侧躺在她的身边,看到她闭上眼睛的模样,伸手轻轻的搂着她的肩膀,却意外的发现,时景睡着的时候,眉心却并未舒展,似乎犹有心事一般。   猜不透她的心思,盛斯年也只能是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指尖轻轻的抚摸在她的脸颊上,试图替她抚平所有的烦恼一般,旋即便低头落下轻轻一吻。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刚刚同样一直假寐休息的盛斯年才从容不迫的睁开了眼睛,他先是低头看看时景,她似乎睡得很熟,因为被他搂在怀里十分暖和,精致漂亮的面孔上,还带着一抹熟睡后的泛红。   盛斯年小心翼翼的起身,在床边站定之后,又专心的凝望了时景一会儿,这才弯下腰来,在她的唇角轻轻的吻了一下,旋即转身出了客房的门。   在他走后,前几天忙于工作又有些没休息好的时景什么都不曾察觉,难得一个周末,便还在继续睡着休息,盛斯年也是出了卧室的门之后,才轻轻的理了一下自己衣袖、领口,重新恢复了之前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模样之后,才脚步轻巧的下楼。   刚刚在自己的房间里,把陈明心小萝莉哄得睡着了之后,陈容便已经下楼,坐在沙发那里等他了。   “学姐,”盛斯年从善如流的走过去,继续依照着时景的称呼说道。   “坐吧。”陈容态度温和的笑笑,手上动作轻缓的给他沏了杯茶,看了他一眼,话语间并无丝毫的意外的说道:“我就知道你有话想要说。”   盛斯年也跟着笑了笑,毫不含糊其辞,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想和学姐询问一些关于时景的事情,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所以才想和学姐请教一下。”   盛斯年的姿态摆的并不低,但是态度却非常的客气又礼貌,再加上,之前有着傅子鸿他们那群人作对比,陈容又是真心关心时景的人,对他的印象,自然一直都非常不错。   “这段话有些长,我就尽量长话短说吧!”陈容轻轻的说道:“只是,有些事情毕竟涉及到了时景的个人隐私,她没有主动告诉你,我不可能越过她去说。”   盛斯年立刻笑着表示了理解,还顺势小小的捧了陈容一句,“我知道学姐一直很关心她。”   陈容看了他一眼,“感情是相处才有的,一直以来,时景也帮了我很多。”   想起时景对付德泽的恶感,以及陈容过去的那些经历,盛斯年顿时心中了然。   盛斯年斟酌了一下,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是啊,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毕竟不是那么容易。”   陈容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立刻便意识到,盛斯年之前就和付德泽认识,甭管熟不熟悉吧,但是至少,他果然也清楚自己和付德泽之间的那些破事。   陈容从来都是一个温柔却又格外通透的人,面对盛斯年,她完全无意去和自己闺蜜的男人谈论自己一个女人带孩子容不容易这种问题,毕竟,真要这么说的话,时景这几年自己一个人在商场上打拼,同样也不容易。   ——都是自己选定了要走下去的路,哪有什么容易不容易的。   生活对谁都不是一帆风顺,资金充裕、光鲜华丽的背后,充斥着永无停歇的忙碌和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只是这些背后的付出,谁都在一力扛着不会轻易诉说……   陈容很快便把话题切入了盛斯年找上她最为关注的部分,先直截了当的就说了一句话,就彻底的让盛斯年的心安定了下来。   “这几年,时景的心思一直扑在工作上,你是她身边唯一的一个男人,说实话,她今天会把你带过来,我多少有些意外,也特别的欣慰。”   陈容看着盛斯年的眼睛,认真的说道:“真的,看到她终于肯开始尝试着接纳自己的生活中有你的存在,她的变化,她自己可能都不曾察觉到,我特别替她高兴……”   “学姐?”盛斯年听到这些,即使能够隐约猜到,陈容的话语后面大概得加上个“但是”什么的转折,可是,他依然还是忍不住跟着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陈容斟酌着词语,轻轻的说道:“时景从来都不是一个沉湎于过去走不出来的人,她只是,在自己彻底抛弃了过去,自己一个人足够坚强的走出来之后,却很难再去尝试同样的事情。虽然平时总是表现得冷冷淡淡的,但是她其实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我知道。”盛斯年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越是重感情的人,自然也就越是谨慎克制,想要打动她,本就从不容易,但是他却甘之如饴。   “傅子鸿你认不认识?”陈容直截了当道。   “略有耳闻。”盛斯年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   陈容抬头瞥了他一眼后,心中了然,那就是即使盛斯年和傅子鸿不认识,也有所了解了。   陈容不由得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些苦笑的微微扶额,继续道:“其实,我之前和时景开玩笑的时候,也说过,她就是起点太高了,所以在你之前,才会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一直不上不下的。”   “啊?”盛斯年微微一怔,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虽然从来不看好傅子鸿,但是,我也得负责任的说一句,”陈容轻声回忆道:“他其实是很好的一个人。”   “……额,”盛斯年眨了眨眼睛,很快又自我安慰道,反正夸傅子鸿的这些话,是陈容说的,时景可一个字都没提过!   “你想过,这些年傅子鸿为什么从来不联系时景吗?”陈容问道。   盛斯年定了定神,略微斟酌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分析道:“就算他还喜欢时景,可是,这么几年过去了,他连自己父母都搞不定,又怎么敢联系时景?时景的年纪也……”盛斯年说到这里,突然一卡壳,飞快的略过了女士的年龄这个敏感话题,才继续说道:“傅子鸿总不能和时景联系完了,再和她说,没法娶她,这样的话,岂不是比不联系还糟糕吗?”   “……”陈容略有几分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倒是略微放下心来,也轻轻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盛斯年看得比她想到的更加透彻,这样的话,他和时景之间的事情,就算时景一直没回过味来下意识的闹别扭,有盛斯年在,自己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毕竟是自己女朋友的前男友,就算盛斯年始终保有足够的风度,但是,对于这种似乎随时都会旧情复燃、就算自己不出面还特么有李萌萌、李川、顾全那几个发小帮忙出来碍眼的家伙,雄性的求偶本能作祟,盛斯年对傅子鸿能有什么好印象才是怪了。   说到这里,盛斯年的话语越说越溜,甚至还隐约透露出了一股漫不经心的轻蔑,“学姐,你刚刚也说了,傅子鸿那个人不错……呵呵,我知道,时景和他当年两个人应该也是很好的,可是,他要是真能狠得下心来为了时景和他父母作对到底,也就不会有我的今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有先有后,却绝不会不对等   时景虽然慢热,但是她对盛斯年的感情是一样的,先别急嘛~   我保证后面会甜到蛀牙! 第82章   陈容定神看了盛斯年一眼, 忍不住的笑笑,若有所思的感慨道:“是啊, 你说的没错……时景遇到你, 是她的幸运。”   这句话, 陈容说得真心实意。   盛斯年也跟着笑了笑, 忍不住的回忆起了自己的当初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时景还是一身黑色的小礼服裙子、那张冷淡却精致的面孔上带着略显妩媚的妆容。   “遇到她, 也是我的幸运。”盛斯年认真的说道。   陈容微笑着点了点头,声音极轻却很真诚, “给她多一点时间,祝福你们。”   盛斯年认真的答应下来。   ——他那么爱她, 自然是再久的等待都值得。   其实, 今天若非是时景亲自带着盛斯年过来了, 单单只是盛斯年自己找上陈容的话,陈容肯定不会和他多说一个字。   也就是心里清楚, 不管时景现在表露出来的是什么态度,但是, 时景既然已经把盛斯年带到了她的圈子里,其实,时景的内心, 就已经在开始承认他的存在,并且,努力的尝试着让自己去适应,未来的生活中, 她不会是自己一个人,而会有他相伴。   大概下午两点多一点的时候,时景一个午觉睡到自然醒,揉了揉眼睛,稍稍清醒了一点之后,掀开身上盖着的薄被,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发现房间里再无他人。   时景刚要下床,卧室的门便被人从外面轻轻的推开,盛斯年脚步轻缓的走了进来,抬头时正好和时景的视线对上。   “睡醒了?”盛斯年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直接走过来坐在了床边上,亲昵而又随意的轻轻碰了碰她睡得有些泛红的脸颊。   “嗯……”时景点了点头,她的眼睛里隐约带着些刚刚睡醒时的雾气迷蒙,看上去还有几分呆呆的。   盛斯年平时就拿她一点辙都没有,碰上这种柔软无辜状态的时景,更是心中一动,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一星半点的委屈都舍不得。   “几点了?”时景过了一会儿,才一边开口询问着,一边在枕头边上摸找着自己的手机。   “现在是两点多一点,”盛斯年一眼瞥见了时景背后的手机,弯下腰一只手从时景身侧倾过去,把手机拿过来递到她手里的时候,干脆也顺势把人搂在怀里,然后便是直接把人从床上抱了过来,让她坐在了床边。   时景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的脖颈。   盛斯年从善如流的帮她把拖鞋拿过来,等时景站起来之后,才轻轻的握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往楼下走去。   下楼后,时景坐在沙发上,随便用水果叉挑了几片果盘里的水果。至于陈容和盛斯年,则是谁也没提之前的那场交谈。   过了一会儿,陈容也上楼去自己的卧室,把睡得小脸红扑扑的陈明心小萝莉也抱了下来,边境牧羊犬团子甩着尾巴亦步亦趋的跟在旁边。   又聊了一会儿天,等到差不多快要下午四点的时候,时景看看外面日渐西斜的天色,终于在热情的团子使劲摇尾巴的背景下,挽着盛斯年的手臂和陈容告辞。   陈容含笑的视线落在时景挽着盛斯年手臂的动作上,微笑的面孔上,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她有些敏感的下意识想到,中午那会儿,时景和盛斯年一起过来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动作都不曾这样亲密,结果,一顿午餐之后,时景突然这么做,让她不禁觉得,这一切似乎有些微妙的反常。   蓦地,陈容的心里闪过了一道有些不安的思绪,她的脸上虽然还带着微笑,拉着宝贝女儿的小手一起,走到门前送走了时景和盛斯年两人之后,那种让她理不清头绪的细微违和感,却让她忍不住有些微微的蹙眉。   不只是陈容,突然无缘无故的被时景挽着手臂,盛斯年的亲身感受,其实更为明显。   他们两个人平时并非没有亲昵动作,但是,却只限于两个人的时候,而且,那些小动作,往往来得巧合又短暂,完全只是住在一起的两个人之间,不经意时流露出的亲密和温柔。   相比时景现在的动作,盛斯年反而从她现在多少有些反常的亲昵里,敏锐的觉察到了一丝不安的依赖。   突然想到了这种可能的时候,盛斯年甚至还有些略微的失神。   这是不是太荒谬了?   他忍不住的心想,这种可能性,是不是只是自己的臆想?   盛斯年有些走神,察觉到时景挽着自己的手臂时,略微迟疑了一瞬的动作,还有她无意之间用指尖轻轻的抓着他的衣服一角的小动作,似乎都在流露出一种,极为隐晦的不安……   盛斯年忍不住的仔细回想着,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会让时景觉得有些失神和不安?   两个人一起回到住处之后,从车上下来,盛斯年还没捋清楚时景不安的头绪,这会儿,时景却已经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紧紧的挽着他的手臂不放了。   盛斯年还在倒车,她一个人走在前面,打开了家门,然后站在玄关处一边换鞋子一边等着盛斯年进来。   刚刚不安的亲昵之后,便是现在冷淡的若即若离。   盛斯年搞不懂这是为了什么,等到过了几天,时景仍旧处于这种有些混乱的状态,她似乎一边在本能的试图着亲近盛斯年,却又总会时不时的无意识的抗拒着这种亲昵。   就连盛斯年都被她这种微妙的变化搞得有些心神不定起来,甚至还悄悄的和陈容通了个气,两个都比较了解时景的人,一通电话之后,却并未找到答案,交换了一下自己的发现之后,反而觉得,越发迷惑起来……   怀揣着这种隐隐的担忧,三月过去,时间一晃便到了四月。   四月一日的愚人节,美国又是一片欢腾热闹。街道上的商店里,陆续上架了各种各样的恶作剧礼物,透明的玻璃橱窗上,也时不时挂上了活泼可爱的彩色装饰,至于亲人、朋友之间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更是频繁发生。   时景平时身上的气场太强,以至于,公司里倒是没有人敢和她开玩笑,就算是和她很熟悉的丹尼斯,也只是放了一包愚人节糖果在时景的办公桌上。   时景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正拿着鼠标对着电脑屏幕看文件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因为时间特殊的缘故,看到上面陌生的号码,时景的第一反应,就是打错电话的恶作剧。   然而,等她接通电话之后,对方的语气却一本正经。   “你好,女士,这并非是愚人节玩笑。”对方直接就是事先声明,然后才继续说道:“盛先生刚刚发生了一起交通意外,现在正在医院中,我们正在通知他手机中的紧急联系人……”   时景一开始还以为是恶作剧,然而,当对方提到了盛斯年的名字之后,一种巨大的恐慌和不安,瞬间便攫住了时景的心神。   她听着电话里那个男声的通知,清楚的记下了对应医院的名字和地点,大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得知盛斯年受伤的消息后,时景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苍白,她试图说服自己,今天是愚人节,这应该只是一个恶意的玩笑,可是,出于对盛斯年的了解,时景却知道,对方绝对不会是炮制这种糟透了的恶作剧的人。   挂断电话之后,她的手指有些微微的发颤,握住手机的时候,由于太过用力,指尖甚至透出一片毫无血色的苍白勒痕。   时景一个电话打给了盛斯年,电话通了,却始终无人接听。   刹那间,一种令人心脏几乎都要停跳的惶恐不安瞬间侵蚀进来,时景抓着手机,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盛斯年的电话号码,她竭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思考着还有什么办法能够第一时间联系到盛斯年。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时景才有些心神恍惚的意识到,自己对盛斯年的了解,有多么的单薄和苍白。   除了盛斯年自己的手机号码,她不曾存储过他的家人或者是身边的朋友的任何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她知道他的公司的位置,却从来没有关注过他的办公室在哪一层,甚至没留心过公司前台的号码。   时景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那种由于紧张和担忧而产生的对他的安危不确定的恐慌,几乎超出了她的心脏负荷,那一瞬间,时景呼吸时似乎都有一阵剧痛袭来。   她闭了闭眼睛,抓过办公室的电话时,手指还有些微微的发颤。   拨了一通内线给自己的助理丹尼斯,询问过他有没有盛斯年的好友陈叶舟的联系方式,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之后,时景深吸了一口气,抓过车钥匙直接冲出了办公室,迎面和同样刚刚从办公室里出来,还有些一脸茫然的丹尼斯对上,时景什么也没解释,只是快速道:“急事,我出去一趟。”   满头雾水的丹尼斯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时景匆忙的身影便如同一阵风般从他身边掠过。   站在电梯里的时候,时景还有几分失神的望着镜子里自己苍白一片的面孔,由于抓着钥匙的手指太过用力,等到她从电梯里的负一层出来,坐在驾驶位上,把车钥匙□□去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指关节处,竟然被金属钥匙的边缘划出了一道血痕。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很甜 第83章   这个时候, 时景所有的纠结,迟疑, 不安, 全部都被抛诸脑后。   时景一路赶到刚刚电话通知的那家医院, 因为太过紧张和急切, 在最初的茫然之后,时景反而陷入了一种极致的冷静状态。   来时的路上, 由于行驶超速、不当超车、违反交通标志行驶等原因被摄像头拍了多少次她根本无心去分辨,就连到了医院之后, 时景直接把车扔在医院门前,匆匆忙忙的下车反手把车门甩上, 根本不管就在二十几米远的附近, 有个工作人员已经在大声提醒她这里不准停车的呼喊。   时景的手里紧紧的扣着包, 因为之前抓钥匙太用力而划伤的手指处,那一点血迹早已经干涸, 些微的疼痛在提醒着她这个伤口的存在,然而, 现在的她却根本无心去管。   时景冲到医院的导诊台,动作堪称粗暴的抓过了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工作人员,人在极端焦急迫切的时候, 什么优雅、克制、从容,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时景语速冷厉而又飞快的报了一遍她刚刚接到的那个电话号码,“伤者现在在哪,怎么样了?”   时景身上的气势本来就比较强, 这会儿,她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面色无比苍白,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甚至还带着些微的破碎,那个护士被她吓了一跳,完全是本能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刚刚那个电话是在十、十楼。”   时景转身冲向了电梯门前,按下键的时候,看着控制板上数字的变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秒如年,不过是半分钟的时间,却仿佛被拉长到了无限……   随着电梯门打开,时景走进去,按下十楼的楼层数的时候,手指还有些微微的僵硬,一种说不出的寒意席卷而来,从指间一直蔓延到了心口,她无力的靠在电梯侧面的墙壁上后,才恍惚间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   医院里本就是最容易上演一出出悲欢离合的地方,生老病死,人生百味,在这里频繁的轮换……   电梯终于到了十层,时景从里面快步走出来,站在楼梯口失神了一瞬,目光很快便落在了墙壁上挂着的楼层指示图,飞快的找到了十楼护士服务台的位置。   “盛斯年在哪里?”   大概是因为时景的脸色实在是太过难看,那个护士在带她去对应病房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女士,您的身体还好吗?”   时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这个护士带她过来的是一间普通病房,并非是生死未卜的手术台、也不是重症监护室,时景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了下来。   时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轻轻的推开了门。   正躺在病床上的盛斯年闻声抬起头,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有些愕然的表情,“时景,你怎么会过来?”   发现他的一条手臂上缠着绷带、手背上还打着吊瓶,脸色略有些苍白,但是看起来精神还好的模样,时景轻轻的握拳,所有的恐慌不安在这一刻悄然散去。   她站在门口,眼神专注的凝望着他,原本强撑出来的坚强和理智瞬间崩塌瓦解,因为后怕,大脑中一片眩晕的空白,眼前还有些发黑,直接虚软无力的靠在了墙壁上。   “时景!?”盛斯年一惊,当即就要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下床过去。   “我没事,你别动!”时景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道,尖利的声音里还带着些微微的颤抖,她稍微动了一下,眼前顿时一片空茫漆黑。   盛斯年被她几近破音的声调吓到,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   几秒钟之后,时景睁开眼睛,刚刚情绪激动导致的剧烈眩晕感稍稍消失,人也差不多缓过劲来。   时景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病床前,虚浮的脚步甚至还有一下踉跄。   盛斯年连忙伸手,用没有打吊瓶的那只手扶住她,忙不迭的追问道:“你怎么了?”   时景并不回答,只是坐在床边,紧紧的抓着他的手,感受到男人掌心里的温度,她一直失控紊乱的心跳,才渐渐的平复下来。   好半晌,时景才摇了摇头,她小心翼翼的避开盛斯年手臂受伤的地方,轻轻的俯下身,抱住了他的腰,侧过头来轻轻的枕在他的肩膀上。   盛斯年的心跳顿时也有些加速。   他被时景抱得怔了一下,然后才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小心的哄道:“没事了……”   时景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摇了摇头,却始终抱着他不肯放手。   身体贴合在一起的温度从衣物间传递过来,大概,只有这种最为明晰的存在感,才能让她心安。   “好了好了,没事了。”盛斯年这会儿也回过味来,时景刚刚的脸色一片惨白,应该也是受到了惊吓。她会这么快的赶过来,刚刚会是何种心情,盛斯年一边心疼,一边却又忍不住的心中一暖。   时景的感情一向藏得很深,至少在此之前,盛斯年都还一直有些患得患失,他从来没意识到过,时景其实会为了自己紧张成这个模样,整个人都变得方寸大乱……   时景的情绪在短时间内剧烈的波动,这会儿抱着男人的腰部趴在了盛斯年的怀里,侧耳听着他从稳健到微微加快的心跳声,原本面无血色的精致脸庞上,才算是稍稍浮现出了一丝人的气息。   她缓缓的深呼吸着,温热湿润的呼吸落在他的心口,盛斯年这个伤患一边用没受伤那只手轻轻的拍着时景的后背安抚她刚刚已然失控的情绪,一边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过了一会儿,时景才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盛斯年微微莞尔,单手握住她的手,抬起来,送到唇边,在她的手指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发现时景这么担心他,盛斯年即使还挂着吊瓶,也早已是一脸愉悦满足的笑容,口气温柔宠溺的跟时景说道:“都没事了,别担心。”   突然之间,他的眼神扫过她的指尖时,看到那一丝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痕,不由得眸光一凝,拉起她的手把掌心朝上的反过来,看到中指的骨节处那一个细小的伤口,不由得担忧的问道:“怎么回事?”   时景摇了摇头,“没事。”她试图抽回这只手,却被盛斯年轻轻的攥着不肯放开。   “别动,轻点,我怕你手疼。”盛斯年忙道。   时景的动作一停,先抬头看过了病床旁边挂着的病历卡上,盛斯年的就诊记录,确定他真的只是一些皮外伤之后,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轻轻的舒了口气,她重新靠在了他的身上,手指下意识的抓着他的一片衣角,直到不知不觉间都把那一小品羊毛精纺面料的织物揉搓得皱成一团,才自言自语般的低声喃喃道:“你没事就好……”   因为之前的惊吓,现在知道是虚惊一场之后,时景也有些虚脱了,她直接踢掉脚上的高跟鞋,顺势倒在了病床上轻轻的抱住他,感受到男人的体温,这种真切的、安然无恙的真实感,让她的心终于平静下来,闭上眼睛靠在他怀里。   病房里还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温柔缱绻,然而,下一瞬,那扇门却再次被人猛地推开。   一直处在盛斯年手机通讯录的紧急联系人位置的陈叶舟得到消息后,同样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找到对应的病房后,没有任何犹豫的推门进来,口中还喊道:“斯年——”   陈叶舟刚一冒头,就看到病床上两个人抱在一起。   眼睛霍然间瞪大,脑海中思维一瞬间的停顿之后,同样一身风尘仆仆、说话都有几分急切不安的陈叶舟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根弦似乎崩断了,他果断的后退一步,还有几分精神恍惚的下意识道:“不好意思,走错门了。”   “啪”的一声,陈叶舟手一抖,用比他刚刚冲进来的时候撞开门还大的动静把门给关上了。   病床上的时景和盛斯年:“……………………”   时景一把推开盛斯年,脸颊还有些微微泛红,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盘上指针的时间,“既然你没事的话,我先回公司了,等下还有个会议,我让丹尼斯把会议推迟半小时。”   靠在病床上的盛斯年稍稍动了一下自己还在输液的那只手,眼神可怜又无辜的望着她。   时景坐起身来,稍稍捋了下刚刚被她自己蹭得有些散乱的长发,穿好鞋子,然后才和他十指交握的俯下身来,闭上眼睛在他的唇角如蜻蜓点水一般的落下一个轻吻,“我下午再过来。”   时景转身干脆利落的离开了,盛斯年的手指轻轻的碰在刚刚被她亲过的唇角,原本还含着笑意的眼睛里,蓦地浮现出了一丝隐隐的失落和黯然。   刚刚不小心撞破时景和盛斯年两个人抱在一起的画面,陈叶舟惊魂甫定心跳加速的在十楼的走廊里绕了一圈才回来。   看到时景从病房里出来之后,他刚要开口和她打个招呼,却在注意到,她一手捂着嘴,略微有些凌乱的发丝下面,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竟然满是泪水之后,动作不由得一顿。   陈叶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时景,虽然接触的很少,但是毫无疑问,在他的印象里,时景的形象从来都是漠然、强势,虽然漂亮,却充满了一种冰雕雪沏的冷然,让人在最初的惊艳之后,下意识的敬而远之。   陈叶舟的口中,和盛斯年说起来的时候,从来都是笃定了时景这个女人难度太高,奈何自家兄弟偏偏就要往上面撞,他也只能一边叹气一边看盛斯年固执的坚持。   直到这个时候,陈叶舟在不经意间发现,时景竟然会因为担心盛斯年而情绪失控到濒临崩溃。   时景还在无声的流着眼泪,那张漂亮的面孔上此时却满是泪水,她竭力掩盖着狼狈的快步转身进了医院的洗手间,陈叶舟下意识的推后,避免惊扰到她,等时景的身影消失之后,才转身回到了病房。   盛斯年满怀期望的抬起头,看到是陈叶舟之后,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叶舟。”   陈叶舟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来说这件事,顿了顿之后,才有些语调发飘的说道:“我刚刚看到她哭了……”   盛斯年顿时怔住。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句很甜我是不是说早了…… 第84章   陈叶舟站在门口, 心情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浅蓝色的窗帘半挡着阳光, 盛斯年靠躺在病床上, 看到阳光落在透明软塑料输液管上, 折射出一点微弱的光彩。   微怔了一会儿之后,陈叶舟看到, 盛斯年那只没有打着吊瓶的手无意识的收紧,眼神似惊讶, 又似心疼。   “我、我不知道……”盛斯年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时景刚刚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她的担忧和在意, 当然, 在她确定他没事之后, 她自然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冷静。   盛斯年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这样的时景, 会因为他而情绪失控到如此地步。   盛斯年很少会见到时景哭的模样,就上次她生病发烧睡迷糊了的时候, 眼睛旁才有过一次泪痕。   那是的场景,盛斯年如今想起来依然还是心疼,听到陈叶舟的话语之后,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出去找到她抱住她,告诉她自己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盛斯年又明白, 时景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她的情绪极为内敛,从来都只是把自己的柔软小心翼翼的收敛起来,绝不轻易示人。   而他却几次险些误以为,她并不在乎自己。   陈叶舟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笃定道:“时景刚刚在这里的时候,什么都没和你说吧?”   盛斯年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苦笑,更对她满是心疼。   时景那样的性格,明明那么在乎他,却绝不肯把这丝牵念、柔软诉说出口……   看到盛斯年也跟着变成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样,陈叶舟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很快便插科打诨,试图让自己还躺在病床上的哥们心情变得好一点。   他从门口走进来,反手带上了病房的门之后,不像是时景刚刚直接躺在盛斯年身边紧紧的抱住他不肯松手,而是随手从病房里拉了一把椅子过来,悠闲的坐在床边上,换上一副调侃含笑的表情,跟他打趣道:“哎,兄弟,我刚刚没耽误你们什么吧?”   盛斯年漆黑漂亮的眼珠一眨不眨的死盯着自己只会坏事的损友,稍稍活动了一下自己还缠着绷带、打着吊瓶的那只手,听到他这句话,只能是嘴角一抽。   陈叶舟说完,也跟着尴尬的笑了笑,不过很快便再次打起精神来,吊儿郎当的问道:“哎,时景干嘛去了?”   “她说公司有个会议。”盛斯年如实回答,“等开完会再回来陪我。”   陈叶舟了然的点了点头,本来想开口出个馊主意的,又硬生生的改口道:“能理解,工作毕竟是正事。”   顿了顿,陈叶舟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道:“刚刚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差点被你吓的心脏病都要发作了!对了,时景也是接到了医院电话过来的吧?她居然动作比我还快!”   盛斯年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来,又带着些微的歉意,“刚刚伤口在做清创处理,电话被医院的工作人员拿去联系人了,我没想到她们会给你们两个都打电话……”   ——而且可能消息还传递得语焉不详,把时景和陈叶舟都惊吓到了。   陈叶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不以为然,不过,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的念叨了一句道:“不过今天这样也好,总算是知道,时景对你的心意了……”   盛斯年微怔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却下意识的反驳道:“她的心意,我早就知道……”   陈叶舟哼笑了两声,看在盛斯年是病号的份上,没给他怼回去。   ·   洗手间里,时景用冷水拍了拍脸上,难以遏制的后怕、失而复得的欣喜,重重复杂而激烈的情绪冲突之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稍稍平复下来。   简单的补了个妆,将刚刚眼睛哭过的痕迹小心翼翼的掩盖起来,时景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微微怔了一会儿,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身下楼。   时景从一楼的电梯里出来后,才走到医院的门口,就看到,原本自己急急忙忙停车的位置上,自己那辆保时捷早就没了踪影。   ——毫无疑问,停车位置不对,大概正好被附近的交警给拖走了。   时景轻轻的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一边拿出手机给丹尼斯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现在马上回去,下午的会议推迟四十分钟的决定。   随后,时景直接走到路边拦车的位置,打车前往公司所在的方向。   一路上,除了尽量摒除脑海中萦绕着的全是关于盛斯年的事情,努力把思考的重点重新放回到等会儿公司的会议上,时景还时不时有些恍惚的思考着,刚刚过来这一趟,不提违反交通规则的罚金有多少,单说自己的驾照,到底还能不能保住恐怕也是个问题……   等到时景回到了公司里,丹尼斯已经拿着文件站在电梯门前等她了。   “Boss,”丹尼斯小声的凑上前来打了个招呼道,看到她的眼睛似乎有微微的一点泛红,不由得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想要关心询问。   时景却冲着他摆了摆手,平静道:“没事,先去会议室。”   “是,”丹尼斯很快便把自己要说的话语收回来,点了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了时景的身后。   工作中的时景依旧冷静而克制,布置完接下来的工作,一直等到今天下午的会议结束,会议室只剩下了丹尼斯和她自己的时候,时景才稍稍放松了刚刚一直绷紧的背脊,轻轻的靠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   “接下来几天我可能不会每天来公司。”过了一会儿,时景才睁开眼睛,平静的看向丹尼斯,“有事电话联系吧!”   丹尼斯的眼睛里略微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然后才点了点头。   从他跟着时景给她当助理,印象中,时景就算不是工作狂,也绝对是个把私事摒弃在工作之外的性格。   像是她今天这么安排,在丹尼斯的印象里,还是第一次。   时景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微微扶额,又说了一句道:“刚刚违章停车,我的车好像被拖走了……”   丹尼斯这回才是真愣住了,“哈?”   时景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道:“麻烦你了?”   “好的,Boss,只是——”丹尼斯自然是下意识的点头答应下来,虽然他的心里还有点发懵。   “因为一点私人情况。”时景也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   ·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   等时景再一次来到医院的时候,陈叶舟已经走了,病房里就只有盛斯年一个人,医院的护士正在帮他拔针、然后收起那些吊瓶。   时景拎着包走进来,盛斯年的眼睛顿时一亮,刚刚还落在自己手背扎针位置的目光顷刻间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时景走过来来之后,向着屋子里那个护士点点头示意,然后,看到盛斯年的手背上针孔处被一块止血的棉签按住,却并没有放留置针头,便随口问了一句道:“不用继续输液了?”   正在收拾手推车里各种医疗工具的护士笑着向病人家属点点头示意,解释道:“晚上看病人是否发热,如果没事的话,明天白天再扎一针就好了,病人觉得没必要用留置针。”   时景点了点头,猜到之前挂水的药物大概是一些消炎和防止伤口感染之类的作用,毕竟只是皮外伤,只要病人不发炎不发热,过个一两天基本就没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出院了。   等到护士离开,并且轻轻的将病房的门带上之后,盛斯年直接伸出双臂,冲着时景做了一个抱抱的姿势。   时景一巴掌将他还缠着绷带的那只手按下去,直接坐在床边,有些着急的说道:“小心别再扯开伤口,这条胳膊别动!”   盛斯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眼睛里却盈满了笑意,只是道:“可是我想抱抱你。”   时景这会儿的眼睛沉静又明亮,已经丝毫看不出下午哭过的痕迹了,然而,盛斯年对上她仿佛还含着水雾的眸光,却依然是止不住的松软和心疼。   时景看了他一会儿,目光轻轻的落在他手臂处的绷带上,主动倾过身体,轻轻的抱住了男人的腰,小心翼翼的依偎在他的怀里,还要小心着别碰到他的伤口。   然而,身上做着如此温馨甜蜜的动作,时景的口中却是一片冷然的说道:“你不许动。”   “哎……”盛斯年轻轻的含笑叹了口气,没受伤的那只手臂顺势轻轻一拽,两个人直接又倒在了病床上。   因为盛斯年还受着伤,时景自然就根本没防备他此时突如其来的动作,身体一歪,直接扑在了盛斯年的身上,把他一个伤患压在了下面。   “盛斯年!”时景手忙脚乱的撑起身体,检查着自己有没有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难得情绪激动,几乎有些气急败坏的吼道。   盛斯年被吼得扯了扯嘴角,眼睛里却依旧盈满了笑容,忍不住振振有词的反驳道:“我就手臂上的伤口稍微严重了一点,身上偶尔有几处软组织挫伤,根本没什么的,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不放心可以亲自检查一下。”   时景微微怔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向盛斯年。   她甚至很想问一句,怎么检查?把你在病床上扒光了吗?你这到底是身体受伤还是摔到了脑子竟然在医院病房里耍流氓吗?   作者有话要说:  盛斯年的态度转变,之前是我女神,现在是我媳妇嘿嘿嘿…… 第85章   盛斯年的眼睛明亮, 看向她的眼神却尤为柔软。   时景趴在他的身上,怔了一会儿, 才悻悻的坐直身子, 眼神微妙、一眼不眨的盯着他。   盛斯年刚刚还有心思开玩笑, 这会儿, 也被时景盯得有些心里发毛了,不过, 他一贯能屈能伸,见好就收, 当即,也不拉着时景开玩笑了, 而是稍稍侧身, 略微靠着她, 却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的环抱住了她的腰, 示弱一般的低声道:“今晚能在这里陪我吗?”   “……”时景的心中蓦地一软,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肩膀上, 然后顺着他的背脊拍了怕,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答应道:“嗯, 我在,放心吧……”   晚上,盛斯年还穿着一身病号服,时景从浴室出来时, 也换了身质地柔软的睡衣。   盛斯年躺在病床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看到时景的睡衣是长袖长裤时,似乎还有一瞬间的失落。   时景眼神锐利的落在他的身上,爬到床上之后,不等男人转过身来抱住她,便已经主动伸手,把他的手臂按在了被子里面。   “睡觉,别闹。”时景言简意赅的说道。   “我就一条胳膊伤到了……”盛斯年还想垂死挣扎一把。   时景没再搭理他,也不吭声,下一秒,已经直接“啪”的一下关掉了床头灯。   医院病房里的淡蓝色窗帘,遮光效果一般,此时,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窗外的月色星光、却透着股朦胧的韵味氤氲进来。   “时景……”大概是因为受伤了,多少显得有些脆弱,时景还是第一次从盛斯年的声音里听到了一种委委屈屈的调子。   ——虽然其实她也明白,再多的委屈,也是这个男人故意想要她看到的。   时景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巧的翻身躺在了他的怀里,两个人亲昵的靠在一起,身体的温度也随之彼此传递交融。   “睡吧,早点休息。”毕竟是在医院的病房里,虽然平板电脑、杂志什么的东西都带着了,可是,毕竟没有家里那种睡前一定要看看书之类的的气氛,以至于,两个人都早早的就躺在了床上。   说真的,甭管加不加班,平时时景自己也没这么早睡觉过……   “哦……”盛斯年也低低的应了一声,只可惜,这会儿时间尚早,两个人的生物钟都十分准时,自然是谁都没有睡意。   再加上此时的环境和家里截然不同,盛斯年白天的时候,又意外得知了时景藏得极深的心意,这会儿软玉温香在怀,自然就忍不住的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时景已经闭上了眼睛,她的手指轻轻的搭在他的手腕上,极其轻微柔软的触感,让这个男人越发的心绪起伏起来。   过了一会儿,男人抱着她鼓秋来鼓秋去的各种小动作,终于还是逼得时景睁开了眼睛。   月色幽微,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甚至看不清彼此的面孔,只能隐约的察觉到,他的那双眼睛十分明亮。   “时景,”男人的声音里透着股诱惑的性感和沙哑,他看到时景睁开眼睛后,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来,一只手抱住她的背脊,低头在她的脖颈上蹭了蹭。   “不睡觉吗?”时景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声音却依旧尤为平静。   “不是……”盛斯年呼吸灼热,言语间透露出一种暧昧的讨好味道。   男人的手已经掀开了她的睡衣一角,轻轻的在她光裸的背*脊上温柔摩挲,他的腿也随之挤到她的双腿之间,簇拥和磨蹭间,带着种明目张胆的亲昵欲望……   在床上的时候,男人毕竟是一种十分不靠谱的生物,嘴里说的和实际做的,往往完全就是两回事。   时景的身体也被他蹭得浑身发麻,深深的吸了口气之后,一把抓住了男人已经顺势摸到了她腰侧的那只手。   也就是因为在医院,时景穿的是长袖长裤的睡衣,如果是平日在家里习惯的睡裙的话,他的手,大概早就不至于还这么在腰间盘桓磨蹭了。   下一秒,时景直接从被子里翻出来,她的脸颊带着一抹被挑逗时自然而然浮现出的妩媚的红晕,眼神却很冷静。   盛斯年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时景已经动作麻利的帮他掖好被子,像是裹蛋卷一样把这个不安分的男人直接裹在了被子里面,活像是一个蚕宝宝。   盛斯年在最初的微愣之后,不由得目瞪口呆。   时景侧着身躺在他的身侧,还特意用纤挑漂亮的身子压住了被子的一边,慢条斯理的重复道:“早点休息,好好睡觉。”   “……”盛斯年简直如遭雷劈,无言以对。   他想过时景会推拒,会半推半就,甚至是断然拒绝,唯一没想到的,大概就是,看在他还是个伤患的份上,时景嘴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实际上却是用行动限制了他所有的动作。   盛斯年被裹在被子里,感觉浑身都在发热,男人冲动的时候,血气上涌的滋味实在是难熬,她和自己靠得这么近,但是,却只能看摸不着……   他艰难的在被子里面动了动,往时景这边滚了小半圈,声音低哑的小声可怜道:“胳膊被压住了,时间长了会麻……”   “没受伤的那边吧?”时景侧躺着身子,单手托腮的望着他。   “嗯……”盛斯年立刻听话的点了点头,到了这个时候,男人身上倒是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乖巧。   时景特别平静、特别冷酷的提醒他道:“那你再滚半圈回去,脸朝上躺着,就压不着了。”   盛斯年:“QAQ!!!”   “睡觉!”时景把旁边陪护的床上,枕头和枕头下面压着那床薄被一起抱了过来,盖在自己身上之后,最后重复了一遍道。   盛斯年委委屈屈的被裹在被子里,眼巴巴的望着时景,不过,她今天一天心情波动太大,因为太过担忧,情绪甚至随之失控,就算还没到平时睡觉的时间,但是,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不动不发声之后,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很快便席卷而来。   盛斯年还在试图哼唧两声换取时景的同情,一扭头,便隐隐约约的看到,她的眉目五官舒展,竟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盛斯年瞬间安静下来。   因为时景还压着他一侧的被子,他小心翼翼的从另一边,鼓捣了半天,总算是无声无息的把自己从被子卷里放出来了。   他安安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即使屋子里光线暗淡,只能隐约看到一点不甚清晰的模样……   盛斯年轻轻的舒了口气,再有什么心思也只能是悻悻的按捺下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抱了抱,避开自己受伤的那条胳膊,却依旧是一个无比亲密的距离。   ·   翌日一早,等到陈叶舟一身整齐西装、手里却提着特意准备好的餐盒兴冲冲的赶到医院探望病人的时候,就看到,盛斯年一身病号服,继续躺在床上老老实实的挂吊瓶,时景则是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长发松散的垂下,手里还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嗨,斯年,早!”陈叶舟的遇到轻快,看到旁边的时景之后,又立刻笑着主动和时景打了个招呼:“嗨,时景,这么早就来了?”   时景十分顺手的把平板电脑翻扣着放在了盛斯年手边的病床上,自己则是主动从座位上站起来,也和陈叶舟道了声早,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盛斯年也跟着笑了一下,因为时景也在场,倒是没和自己哥们炫耀一般的说出来,我女朋友昨晚一直在医院陪着我!   陈叶舟和盛斯年从小到大的交情,只看一眼他脸上那个都要笑出花来的表情,还有什么想不到的,在心里啧啧两句,转身先把餐盒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简单解释了一句道:“你们两个都还没吃早饭呢吧?正好帮你们带了早餐。”   随后,陈叶舟随便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简单询问了两句盛斯年的身体状况,得知今天再输完这两瓶药之后就可以出院回家了,顿时也跟着放下心来,然后才略带几分揶揄的笑道:“有时景陪着你,出院的时候,我就不过来碍手碍脚了。”   盛斯年抛给他一个识趣的微笑,陈叶舟白了他一眼。   坐在旁边的时景倒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语气温柔的道了声:“好。”   陈叶舟略坐了一会儿就回公司了,时景送到病房门前的走廊里,等他走后,才把那个餐盒打开。   陈叶舟也考虑到了盛斯年身上有伤口需要慢慢恢复的问题,里面是用好几种豆子和食材煮得特别软糯粘稠的粥,细肉丝应该是在煮熟之后才切碎了加进去的,入口即化,不见半点荤腥。   时景用陈叶舟带过来的小碗盛着粥,轻轻的搅拌了两下,端到了盛斯年的身边,看了一眼他还在输液的那只手,坐在病床上侧过身子,一勺一勺的慢慢喂给他。   盛斯年眼珠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下意识的张开嘴,时景的动作太过细心温柔,盛斯年因为心神恍惚,甚至完全没有尝出粥里任何的味道,他的目光始终胶着在她的身上,除了感动,还有些受宠若惊。   “陈叶舟对你的口味倒是熟悉……”时景看着他吃东西的模样,微微莞尔,只是随口这么提了一句。   盛斯年把粥咽下去,轻轻的“唔”了一声。因为时景根本就不会做饭,所以,两个人在家里的时候,从来都是盛斯年在厨房忙活,就连买菜什么的,也是从公司回来的路上超市的时候就顺便带回来了,以至于,当盛斯年对时景的口味了如指掌的时候,时景对他的了解的确显得有些匮乏。   眨了下眼睛,盛斯年认真的望着她,唇角带着掩不住的笑意,“一起吃?”   时景认真的看着他,又动作温柔的喂了她一勺之后,才露出了一个有些奇特的微笑,轻声细语的解释道:“不必了,我等下可以去医院外面的餐厅吃的。”   盛斯年:“……”喝粥什么的,确实有些没味道!   等到这碗粥喂完之后,两个人不知不觉间便闹成了一团,不过,顾忌着盛斯年还在输液,时景的动作始终小心翼翼,她一头长发披散下来,有一缕正好蹭到他的侧颊上,带着微微的痒。   时景抱着他的手臂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的时候,还在忍不住的笑着调侃揶揄道:“乖,别闹,毕竟是陈叶舟的心意,出院之前,你还是好好喝粥吧!”   “……”盛斯年顿时无言以对起来。   很快,盛斯年转过头来,眼神温柔的看向时景,柔声催促道:“不闹了,你快去吃饭吧!”顿了顿,他又忍不住的问了一句道:“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时景抱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头,简简单单的回答道:“昨天和丹尼斯打过招呼了,今天不去了,陪你。”   盛斯年这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她今天穿的是一件质地柔软、宽松的白色毛衣和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和平时在工作中的成熟优雅不同,现在的她整个人都透着股极其干净柔软的单纯气质。   “昨天就决定要陪我了,怎么不告诉我?”盛斯年的语气里都带着笑意,最是说不出的温柔。   “让你睡个好觉。”时景回答得理所当然道。   “……”昨晚裹在被子里动弹不得的盛斯年。 第86章   下午, 医生过来给盛斯年做完最后的检查,确认身体和伤口都没有什么问题, 重新将伤口上药、包扎之后, 只是叮嘱说, 盛斯年还需要休息一小段时间, 伤口别碰水就可以了。   下午,盛斯年出院。   陈叶舟早上还说时景在, 他就不过来了,可是, 真到下午的时候,他却又突然冒了出来。   他帮忙提着盛斯年的东西--即使就住了一晚上, 私人物品其实很少, 稍微有点重量的, 其实是消炎止血的外用喷雾类药剂……   三个人一起乘坐电梯下来的时候,陈叶舟悄悄的看了一眼时景脸上甚至还带着些欲言又止的表情。   时景一手拎着自己的包, 一手轻轻的挽着盛斯年没受伤的那条胳膊,她以前从来没有在人前做出过这种动作, 再加上今天的衣着打扮也比较随意,长发披散着微微垂下的时候,透出一股说不出的乖巧和温柔。   陈叶舟的眼神之微妙, 时景不曾注意到,盛斯年却从电梯镜子里的投影中瞥见了一眼,不由得有些诧异,刚刚还沉浸在和时景关系飞跃的美妙之中, 这会儿,却又忍不住的琢磨,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陈叶舟又发现了什么事情……   从电梯里出来,站在医院一楼大厅的导诊台附近,陈叶舟转过头来,看向时景,认真的同他商量道:“斯年身上毕竟带着伤,那条胳膊估计短时间内基本上不方便活动了,所以,这段时间你们先住在斯年那里,可以吗?”   毕竟,陈叶舟也心知肚明,前段时间时景和盛斯年同居的时候,因为盛斯年太过主动,所以一直都是住在时景那边的。   现在,盛斯年动作毕竟不方便,在时景那边住着的话,人家两个是情侣关系没什么,陈叶舟一个大男人要是有事时常过去找盛斯年的话,人家一个姑娘的家里,就算有盛斯年毕竟也不是那么方便。   微微顿了顿,陈叶舟也没提男人女人方便不方面这茬,只是主动往工作上解释道:“公司里有些重要文件的话,我过去也方便,就是怕时景你会不会有些不适应……”   陈叶舟这话说得极其委婉,轻声细语的,态度也颇为温和。   时景微微一怔,挽着盛斯年手臂的手稍稍动了一下,她倒是突然想到,自己认识盛斯年这么久了,竟然只去过他家里一次,还是连杯水都没喝的那种。   既然决定要走近他,认真的去了解他的生活,对于陈叶舟的提议,时景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至于她之前都没怎么去过盛斯年的住处,贸然搬过去会不会不方便的问题,就当是出差好了,随便从家里收拾几件衣服就行。   更何况,他们两个人的住址其实离得并不算远,每天专门回家两趟?ノ勾箴叙陌⒚闷涫刀挤巡涣硕嗌偈奔洹?   “好,”想到这里,时景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发现时景竟然会这么干脆的答应,根据他以往对时景的了解,陈叶舟有些意外,想想自己中午那会儿才从丹尼斯那里碰巧得知的消息,却又觉得心中了然。   时景恐怕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加在乎盛斯年,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的是,这件事,不管是时景自己,还是她的助理丹尼斯,包括盛斯年,以及自诩冷静看客的陈叶舟,因为时景的伪装实在是太过强势和冷静,竟然谁都没有料到!   伤患盛斯年一只手臂上还缠着绷带,为了防止伤口再次不小心撕裂,那条胳膊他是尽量不要有任何的动作。   因为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都待在医院病房里,又有难得温柔下来的时景无微不至的陪着他,受宠若惊的盛斯年整个人都还浸在幸福又梦幻的粉红色泡泡里,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了在病房里围着他团团转的时景,别的什么事情他暂时都没心思去注意到。   从医院的停车场把车开过来,陈叶舟主动下车帮忙拉开了后面的车门,盛斯年坐上去之后,看着时景坐在了自己身边,才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难掩雀跃的主动提议道:“我们等下往时景的住处那边绕一下,正好简单收拾几件衣服什么的……”   生活用品什么的,自然不用拿,他那里都有。还有床单被褥,当然也不用麻烦,甚至不用从他的客房柜子里把新的翻出来,毕竟,以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时景完全可以和他一起睡主卧就好。   陈叶舟还没开车,坐在驾驶位上忍不住回头瞥了他一眼,在心里啧了一声,因为车祸因祸得福了是吧,笑成傻瓜了都!   时景倒是动作慢条斯理的把自己的包放在旁边,然后才转过头来看看他,然后才冲着驾驶位陈叶舟的方向,柔声细语的说道:“还是先回家吧!距离又不远,等会儿我自己过去拿就行,你先回家休息比较好。”   陈叶舟点了点头,“好,等下我开车送你。”完美的无视了自己的好兄弟盛斯年的意见。   盛斯年没去管自己那个吃里扒外的好兄弟陈叶舟,只是专注的看看时景,用没受伤的手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柔软的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些微的不舍,仿佛不舍得她离开自己丝毫。   时景同他十指交握,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喜欢,曾经,他的爱意被她视为恼人的负担,不过,等到她也不由得动心之后,这种黏人的牵挂和不舍,却仿佛蓦地染上了几分甜蜜的味道。   时景微微弯了弯眼睛,虽然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却隐约露出了一点温柔的笑意来。   等到回到盛斯年的住处,时景和陈叶舟两个人都足够耐心的守着这位伤患在家里躺下之后,才一个接一个的叮嘱着。   陈叶舟看了看时间,“我先去给保姆阿姨打电话叫她过来,等下我也在这里蹭个晚饭,你们两个应该不介意吧?”   时景看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没去理这个房子的主人盛斯年,反而一直都在特别礼貌的用商量的目光看向自己的陈叶舟。   以前还是接触的少,她都不知道,盛斯年的这个朋友竟然这么有趣……   趁着陈叶舟下楼和保姆阿姨打电话商量晚饭菜单的时候,时景坐在盛斯年主卧的床边,一只纤细漂亮、宛若白玉雕砌的手轻轻的捧着他的脸颊,主动凑上前去在他的嘴角轻轻的亲了一下,不等盛斯年反客为主的回吻,已经干脆利落没有半点迟疑的退开,对上盛斯年故意摆出来的“你撩居然就只撩那么一下下、根本就是在逗我”的委屈眼神,不由得哑然失笑,直接趴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抱住这个男人,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我回家里拿东西,你家里现在没有别的宠物吧,介意我把阿妹也带过来吗?”   盛斯年笑着摇了摇头,眼睛一亮,立即道:“当然不介意了!上面的阁楼一直空着,只堆了些杂物,正好可以收拾出来给阿妹当做宠物房。”   --且不说盛斯年本身就比较喜欢宠物,就是大鹦鹉阿妹在不经意间做出的一件件卓越的贡献,他就觉得,那只亚马逊大鹦鹉一定是他的幸运物!   更何况,时景都愿意把自己的宠物从家里带过来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也愿意在自己这里长住,即使最初的原因还是因为担心他受伤,但是,有时候,人生得意,又何必计较那些零散琐碎的小细节呢?   “上面的阁楼?”时景想了一下前面院子里的布置,不太确定的道:“是不是有一扇小窗、正好对着院子里那棵树的位置?”   盛斯年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现在已经是春天了,那些树木也都渐渐的开始抽条,再过几天,树上的叶子都绿上来,阿妹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之后,出了窗户就有树梢。”   此时还是四月,天气刚刚转暖,盛斯年便已经幻想到了绿树成荫的盛夏时节……   过了一会儿,打完电话的陈叶舟熟门熟路的走上来,敲了敲主卧的门,时景应了一声,陈叶舟随手推开门,也没进去,就站在门边冲着屋子里床边的那两个人笑道:“保姆阿姨等会儿过来,她会顺路从超市里把菜买好,所以开饭的时间会晚一点。趁着天还亮,正好可以去时景那里取一下东西?”   时景连忙起身,从盛斯年依然不肯松开的手指轻轻的抽出自己的手,安抚般的温声说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盛斯年点了点头,等到时景和陈叶舟一起下了楼,并且还是陈叶舟开车从家里出去之后,盛斯年才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时景那么独立的一个人,对自己的距离感,都是在种种意外之下,才渐渐的消失,虽然陈叶舟和自己的关系很好,但是,如果没有别的原因的话,以时景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会去麻烦陈叶舟开车送她?   想到昨天在医院里,时景和陈叶舟两个人工作的时候和医院之间的距离,再想想,时景竟然会赶在了陈叶舟之前到,盛斯年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惊人的念头,除了从心底涌出来的酸涩的感动,更多的其实是对她的担忧和后怕。   --她不会是一路开快车风驰电掣闯红灯过去的吧,那多危险啊……   车里,陈叶舟正一边和时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边让时景帮他指路。   毕竟,陈叶舟之前没去过时景的住处,虽然听盛斯年和他念叨过很多次,但是,房子的主人就坐在副驾驶上,当然还是有人提醒着来得踏实。   到了时景的住处之后,时景打开门,先给陈叶舟倒了杯水,请他在客厅里小坐一会儿,“我去楼上收拾些东西。”   陈叶舟点了点头,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这里的家具布置,就算他不是个特别细心的人,都在这里发现了不少两个人住在一起的细节。   陈叶舟捧着水杯,眼珠一眨不眨的看着茶几上那对儿明显是情侣款的水杯,还有玄关处的衣架上,除了那些明显的女士外套、披肩或者斗篷外,还搭着一件男式风衣,主人是谁,毋庸置疑。   盛斯年曾经在这里住过的痕迹,渐渐处处都有,陈叶舟用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位置,只觉得自己身为一条优秀的单身狗,可怜的自尊又受到了无情的摧残。   --就这样,那个家伙还敢经常抓着自己这个无辜的人倾诉他在感情上遇到的种种烦恼!?   突然之间,随着家里的动静,一直待在楼上的大鹦鹉阿妹已经循着声音扑闪着翅膀一路横冲直撞的从楼梯上飞下来了。   “啾啾!盛斯年!”大鹦鹉阿妹落在了楼梯的栏杆上,看到沙发上又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不由得一收翅膀,又“啾”了一声,然后试探着叫道:“Talk with me?”   “……”陈叶舟呆了一下,突然想起来过年那会儿,自己和盛斯年打电话的时候,他这边那个充满了稚趣童音的歌声,“你、你好?”   “尼嚎!”面对愿意和自己唠嗑的人,大鹦鹉阿妹其实一直都表现得十分热情友好。   等到时景提着一个小行李箱和自己书房里的笔记本电脑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陈叶舟坐在沙发上,大鹦鹉阿妹正站在茶几上,陈叶舟捧着水杯,大鹦鹉阿妹则是兴奋的拍打着翅膀,一人一鸟正鸡同鸭讲的对着念叨。   “你的鹦鹉,很聪明。”陈叶舟抬起头看了时景一眼,“我和斯年打电话的时候,还听到过它唱歌。”   作为一个熟悉的关键词,大鹦鹉阿妹对“唱歌”这两个字还是比较敏感的,现在听到陈叶舟说出来了,它也就拍打着漂亮的翅膀,跟着哼哼起来了。   时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大鹦鹉阿妹对着陈叶舟话唠,总比它第一次见到盛斯年被吓到,然后扑腾着翅膀想要冲去啄人要好。   “我去楼上拿阿妹的鸟架。”时景把电脑和行李箱都先放在了客厅的地板上。   “我来帮忙吧!”陈叶舟也跟着站了起来,时景在卧室里收拾衣物的时候,他不好上去帮忙,不过,替这只大鹦鹉搬家的话,就没什么不方便的了。   “啾!”大鹦鹉阿妹喜好热闹,直接扑闪着翅膀就跟着往楼上走,回到宠物房之后,还没回过神来,便已经被时景随手关进了笼子里。   “……”长期在家里被散养的大鹦鹉阿妹一呆,口头禅“Talk with me”好像都有两个音跟着变调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陈叶舟随口和时景闲聊道:“你的驾照被暂停了吧?”   “嗯。”时景点了点头。   想起时景这么冷静、理智到带着几分漠然的性子,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开快车的,陈叶舟心里也顿时一软,时景在意盛斯年在意到这个程度,就算她自己之前一直没承认过,陈叶舟觉得,自己兄弟之前的付出也算是值了。   “应该,没什么事吧?”看时景的样子,不像是出了问题的,只是,普通违反交通规则的话,不是扣点罚款就差不多了么……   时景正在摘鸟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陈叶舟忙道:“这个挂的有点高,我来吧!”   时景从善如流的让开手,也有些无奈道:“短时间内密集的违章,再加上医院门口不允许停车的位置,我把车停下的时候,正好被警察看到了,他在后面喊我,我直接没理他……” 第87章   “……”顿了顿, 陈叶舟才继续道:“后面打算怎么办?”   时景瞅着笼子里的大鹦鹉阿妹,随意道:“罚单已经交了, 回头还得去违章者学校上课, 有时间再说吧!”   陈叶舟:“……”   从时景的住处出来, 陈叶舟帮她提着行李箱和手提电脑, 时景自己则是双手抱着大鹦鹉阿妹的笼子,以及两罐宠物坚果。   一路无话, 回到盛斯年的住处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保姆阿姨还在厨房里忙碌着, 不过看餐桌上摆放的几盘菜肴,估计距离忙完也没多久了。   盛斯年也没在自己的卧室里休息, 还缠着绷带的那条手上的手臂自然下垂, 另一只手里则是端着一个杯子, 正站在落地窗前同他们两个微微笑了一下。   陈叶舟把时景的行李箱和手提电脑先放在了客厅,盛斯年则是已经走了过来, 站在时景身边,用拿杯子的手指轻轻的逗了大鹦鹉阿妹一下, 微笑着说道:“先给它在阁楼里挂个鸟架吗?第一次来这里,它会不会怕生,要不直接先把它放出来。”   时景却摇了摇头, “就是到了陌生的环境才把它关到笼子里的,等习惯了之后才能在家里放养。”   “哦,”盛斯年顿时了然,轻轻笑道:“多住几天就习惯了。”   这司马昭之心, 昭然若揭的。陈叶舟在旁边悄无声息的给自己的好哥们翻了个白眼。   时景和陈叶舟,再带上盛斯年这个不能动手的伤患一起,在楼上的阁楼里重新将鸟架挂了起来,笼子也放在了窗前能够看到外面那棵树的位置。   想了想,时景干脆把那两罐给大鹦鹉阿妹的坚果也放在了它的笼子旁边,保证它一睁眼就能看到。   有食物吸引注意力,估计大鹦鹉阿妹也不会太纠结周围环境突然发生变化的事情了。   “对了,我去把平板电脑拿上来,”时景突然又想到了大鹦鹉阿妹平时的话唠,打算继续给它放热闹的奥普拉·温弗瑞的脱口秀。   趁着时景下楼从包里拿东西的这么一小会儿时间,陈叶舟已经伸手搭着盛斯年的肩膀,小声和他嘀咕了自己刚刚才确定的时景的驾照的问题。   盛斯年闻言也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哭笑不得、更多的却还是默默感动,他的心情有些,一边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楼下的动静,同样也压低了声音和陈叶舟道:“都是因为昨天去医院看我的路上……”   陈叶舟低低的“哎”了一声,“失策了,当时时景出去那会儿,她的车应该就已经被拖走了,她急着回公司开会,我应该帮忙去处理那辆车的问题来着。”   “这个倒是不用,她有自己的助理。”盛斯年笑了笑,如果是他自己去,时景还有可能会让他帮忙,但是,换成毕竟还隔着一层的陈叶舟,时景却是肯定帮会麻烦陈叶舟的。   很快,时景从楼下把平板电脑拿了上来,开机,打开视频,然后找个空地,正好摆在了大鹦鹉阿妹的笼子面前,让它一眼就能看到。   陈叶舟以往虽然经常有事的时候就在这里住一晚,像是盛斯年受伤这种事情,换做以前,他就肯定留下来了,不过今天有时景在,他自然就只是蹭了个晚饭,连多坐一会儿都没有,吃饱之后下了餐桌和时景、盛斯年两人打了个招呼,就直接拿着车钥匙走人了。   饭后,盛斯年看着时景的行李箱,眼睛都显得亮晶晶的。   他明明早就已经暗自期待很久了,却故作矜持的轻声提醒道:“我把楼上卧室的衣柜收拾出来了,先把行李箱的衣物都放进去吧!”   说着,盛斯年的目光落在了时景的手提电脑上,“还有工作拿回家要忙吗?我把书房的--”   时景却摇了摇头,看向盛斯年的手臂,然后轻声打断了他的话语道:“受伤了怎么不好好休息,收拾衣柜做什么。”   “唔……”盛斯年眼神深情的望着她,一脸无辜的缓慢的眨了下眼睛。   时景也不好再说他什么,只能是一手拎过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拉着他没受伤的手臂,一起往楼上的卧室走去。   她的手指动作轻柔,十指交握间,盛斯年顿时安静下来,堪称乖巧的跟着她,盈满了笑意的眼睛里清晰的映着她的身影。   主卧里,盛斯年满怀期待的望着时景,时景却先把他推到了床上,让他安安静静的在旁边坐着,然后才转身自己走到了衣柜那里。   大部分独居的男人相对而言,还是活得稍微糙那么一点的,就算是盛斯年这种平时把自己打理得一派优雅潇洒的男人,显然也没有在家里单独准备一个衣帽间出来的习惯。   时景打开墙壁上整体衣柜的门,才发现,原来盛斯年和她说的,专门给她收拾出了衣柜的事情,其实就是把他自己的衣服归拢到了一边,然后空出来另一半的空间……   时景默默的回头,看了那个还乖巧的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男人,不由得微微扶额。   不过,反正就只是在他手臂上的伤好之前在这里小住这么一段时间而已,时景自然也就不会太在意这些。   她把旁边的行李箱拎过来打开,将里面主要是一些家居服、睡衣的衣物简单的放在一起,刚要把衣柜合上,耳畔的后侧却突然有一阵温热的呼吸出现。   盛斯年站在她的身后,微微低下头,把下巴轻轻的抵在时景的肩膀上,一只手从她的身体一侧伸过来,轻轻的碰了一下她挂在里面的一件纯黑色的缎子睡裙,呼吸灼热的低声私语道:“之前都没见你穿过这件……”   时景回头瞥了他一眼,男人靠得太近,两个人的唇角刚好轻轻的擦过。时景微微一怔,略微躲闪的稍稍歪头,盛斯年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忍不住的笑意,轻轻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明明衣着整齐文质彬彬,就这么一下,却偏偏透露出了几分暧昧情*色的意味。   其实那件睡裙的款式并不暴露,甚至裙摆还有些偏长裙的款,只不过,光泽细腻的黑色缎子,以及睡裙最常见的吊带样式,和白皙柔美的身体肌肤融合在一起,再加上一个眼神沉暗到让人呼吸为之一窒的男人,才蓦地衍生出了一种极为神秘却性感的诱惑来……   时景的目光微微有些发颤的落在男人靠得太近、在眼睛前面放大后却依然十分英俊的面孔上,略微走了走神之后,才意外的发现,他的耳侧似乎也有一道极其细微的擦痕。   时景原本被他撩拨的有些颤动的身体瞬间沉静下来。   --显然,盛斯年之前伤得最厉害的地方是一条胳膊,至于稍微碰到了那么一丁点的耳侧,虽然估计也是交通意外造成的,不过,在身体其他部位有明显伤口和疼痛感的时候,这么一点平时都不会太注意到的轻微擦痕,别说是医生了,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时景转过身来,稍稍从他的怀里挣脱开,盛斯年也站直了身子,把下巴从时景的肩膀上拿开,只是看着他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时景直接伸手,指尖动作温柔的轻轻碰了碰他的耳侧部位,轻声低语的问道:“这里有一道摔伤的划痕,是不是自己都没注意到?”   盛斯年愣了一下,时景的指尖落在那处皮肤上,因为是她,带来的一点敏感的触觉,才让他后知后觉的察觉到那里的确有一点极其微弱的疼。   “嗯,你不说我自己都不知道。”盛斯年眨了下眼睛。   时景轻轻的抱住他的腰,正当盛斯年心神荡漾,还想再撩拨两句的时候,时景却突然轻声开口道:“把衣服脱了。”   盛斯年:“……!!!”   他豁得抬起头,有些惊喜还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时景。   只不过,时景的眼神却意外的平静,“昨天不是还说,身上没受什么伤,可以让我检查一下么?结果你连自己脸上的擦伤都没注意到……”说道这里,时景也不由得微微抿了抿嘴角,有些事情上,你不提醒他,男人确实还是习惯性的粗心,“你现在可以脱了。”   “………………”无言以对的盛斯年。   窗外的天色早就已经暗了下来,漆黑的夜幕点缀着几颗星辰,一男一女,明明是在卧室这种环境下,明明下一步最应该发生的其实是或温情或迷醉的一夜,偏偏在时景这么冷静的提醒下,硬生生的变成了医学交流的意味。   刚刚主动凑上去的时候,暧昧的环境没营造出来,短暂的沉默之后,盛斯年还是默默的依言行事了。   不过,他一只手碰到纽扣上还没来得及动作,事情看了看他,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   时景从来就是说做就做的性子,这次换成她走到盛斯年的面前,手指轻轻的落在他的领口处,从医院回来后,他身上整齐笔挺的衬衣还没有换成宽松舒适的家居服,男人微微扬起头,脖颈处的喉结也不由得跟着微微动了动。   时景手上动作平静的解开了两颗纽扣,一片安然温馨的沉静中,反而是盛斯年变得有些紧张和不适应起来。 第88章   “时景, 我--”盛斯年微微仰着头,心情有点紧张, 刚想要开口说话缓解一下情绪, 时景已经动作麻利的一把扯开了他的衬衣, 然后轻轻的把人推到了床上。   盛斯年背脊绷紧, 喉咙里动了动,当场就又下意识的闭上嘴了。   时景单膝跪在床上, 侧过身去看他的背后,发现了一小片应该是摔出来的青紫之后, 指尖小心翼翼的碰到了上面,带着一声轻轻的叹息。   因为她的靠近和触碰, 盛斯年浑身的肌肉几乎都要绷紧了, 嗓音有些低沉沙哑, 一只手也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刚要有点什么动作, 时景已经俯身,在他的背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盛斯年自然看不到自己背后的情景, 可是,这个轻吻,却让他顿时浑身酥麻, 连呼吸都随之变得急促起来。   只可惜,盛斯年才想抱住她,时景灵巧的躲闪了一下之后,干脆直接把人推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然后自己趴在他的胸膛上,看着他的眼睛。   片刻的沉默之后,时景认真的说道:“后背上有两处青色的淤痕,应该是之前摔得……”盛斯年只觉得自己浑身发热,渴望而炽烈的感觉,几乎都要让他的身体沸腾起来,只可惜,时景默默的盯了他一会儿之后,很快又从他的身上下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轻声道:“我去洗个澡,然后趁着头发没干透之前,正好还可以看会儿文件,你早点休息。”   刚刚被撩得快要不行了的盛斯年:“………………”   “不能陪我吗?”时景转身要走,他浑身发热的躺在床上,直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声音沙哑低落,似乎还有点目瞪口呆之后的委屈。   “……那你早点睡觉,我在床边看文件。”时景默默的瞅着他,很快便答应退了一步。   盛斯年:“QAQ!!!”他要的又不是病患陪床!   确认他身上应该只有几处软组织挫伤,看样子都不是特别严重之后,时景也不再和他继续闹腾,估计盛斯年摔倒的时候,大部分力量都压在了那一条手臂上,所以那一块伤得比较严重,身体其他部分自然也就没有太多的伤。   她难得主动的伸手,揉了躺在床上一脸绝望的盛斯年的侧脸一下,转身拿着睡衣去浴室里了。   等到时景披散着略微有些湿润的长发、裹着睡袍出来,就看到盛斯年躺在床上,根本还没睡觉,他睁大眼睛看着时景,一脸的忧郁和沧桑。   “……”时景果断的转身先去拿手提电脑了。   她看了两个小时的文件,盛斯年就这么执拗的、坚持的躺在床上,看了两个小时的她。   等到后来,时景几乎都要被他盯得扛不住了,一把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放在了小桌上,然后才躺到了床上。   终于回到自己的家里,却委委屈屈的等了一个晚上的盛斯年直接凑了过来,时景这次并没有再拒绝他,却也只是轻轻的抱住了这个手臂上还带着绷带的男人的胳膊,然后反手关上了床头灯。   “睡吧!”时景的声音很轻。   盛斯年凑过来,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颊,顺势在唇角吻了一下,他心里清楚,她会在晚上还要看这么久的工作文件,也是因为这两天都在陪着自己,没时间去公司的缘故,不由得在心底微微的叹了口气。   时间已经很晚了,窗外,万籁俱寂。   时景背对着他,躺下之后,就不再说话。   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盛斯年在黑夜里,即使因为光线太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但是,知道她就在自己身边,却只觉心底一片安宁。   不知何时,盛斯年已经渐渐的睡着了。   因为突然换了居住的房间和床、再加上这个卧室里,属于盛斯年这个男人的气息实在是太过明显,时景闭着眼睛躺了很久,明明身体还有些微微的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   时景也没想到,自己今天竟是有些失眠了。   她之前一直背对着盛斯年,这会儿,听到男人的呼吸平缓,应该已经睡熟了,才动作很轻的缓缓翻了个身,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夜色里他不甚清晰的面孔,微微怔了怔。   时景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脸颊,心情还有些复杂。   明明认识他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此时不经意间的回忆起来,却仿佛有那么漫长……   分离从来不是结束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爱上另一个人,才是曾经真正的终止。   自己一个人夜里睡不着,满怀心事的时景忍不住想了很多事情。   从自己学生时代的那段感情,一直到遇到盛斯年之后。清晰的回忆贯穿交融在一起,她才突然间恍然惊觉,曾经的记忆依旧清晰,然而,曾经对另一个男人的感情,却早已经在不知何时起,便变得晦涩而模糊起来。   她还清楚的记得过去很多的事情,却再没有了曾经的在意和感动……   “时景……”盛斯年在睡梦中似乎想到了什么,迷迷糊糊的嘟囔出了一个名字。   时景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嗯?”   下一秒,盛斯年突然睁开了眼睛,还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三更半夜这么闹,时景险些被他吓了一跳,心跳都顺势加速了几分。   “时景?”刚刚做梦的时候喊了一句还不够,半睡半醒的朦胧间,盛斯年弯着嘴角有些傻笑似的,又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句。   时景心情复杂的继续轻轻的“嗯”了一声。   不过这次,盛斯年似乎也醒了过来,他伸手在床头上摩挲了一会儿,很快便按开了床头光线幽微的那张壁灯。   昏黄的光线并不刺眼,却足以让人在夜色里看清彼此的模样。   盛斯年慢慢悠悠的打了个呵欠,伸手抱过来,把还清醒的醒着的时景轻轻的按在怀里,声音沙哑而性感,还带着几分懒洋洋味道,低声问道:“怎么还没睡?”   时景刚要低声回答,盛斯年后半句紧跟着就来了,他咂摸了一下,还带着些说不出玩味的笑意,“--你刚刚是不是在摸我?”   “……”时景果断的闭上了嘴。   盛斯年蹭过来,带着几分沙哑和调侃的轻声笑道:“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我睡不着。”时景答非所问的开口道。   盛斯年微微愣了一下,也不再是刚刚的调侃语气,用没受伤的手臂轻轻的抱着她,手指正好搭在她线条优美而纤细的腰肢上,声音轻柔的关心道:“怎么了?是认床吗?”   “应该不是,”时景回答得格外冷静,“我之前出差住酒店,从来没有失眠过。”顿了顿,她主动补充了一句道:“应该还是因为你就在旁边的缘故吧。”   “……”莫名其妙被扣了这么一个影响睡眠的大锅的盛斯年。   略微呆了一会儿之后,盛斯年哭笑不得的揽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抱了抱,“我真冤枉……明明之前我们也躺在一起的。”   时景微微一怔。   往他的怀里靠了靠,声音里难得透露出几分茫然的低声道:“我不知道……”   盛斯年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柔软的睡裙衣料光滑细腻,如水一般,清晰的显出了她窈窕的身体线条。   盛斯年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清楚的记得时景最初对自己、或者说是对任何试图进入她的生活中的人的排斥,到了后来,时景也只是渐渐的习惯了他的存在而已,也许,直到现在,对于时景而言,才是她在被动的接纳之后,难得主动的,第一次靠近盛斯年,进入了他的生活之中。   时景对于感情、对于在人生中接纳另一个愿意同她相伴到老的人的茫然和彷徨,从来都被深深的掩藏在心底的最深处,时间久了,或许连她自己都已经难以分辨清。   除了在感情问题上,她一贯都是最为冷静自恃的性格,这种长久以来表现出来的强势,让所有人、连同她自己都忽略掉了,她在尝试着去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因为曾经的经历,会本能的感到不安。   “睡吧,我看着你。”盛斯年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把人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开始拉时间线走剧情   PS:我觉得时景的心情变化其实挺重要的……她的心动,才是故事发展的核心呀。。 第89章   半个月后, 盛斯年手臂上的伤口终于全部愈合。   大鹦鹉阿妹也在新的房子里适应良好,时景见它连对着偶尔过来蹭顿饭的陈叶舟都不认生了, 干脆就又把大鹦鹉阿妹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开始在盛斯年的住处这边散养。   这天早上, 时景陪他一起去医院, 医生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伤口部位,确认没有感染发炎, 伤口愈合情况良好之后,可以直接拆线了。   从医院里出来, 时景仍旧轻轻的挽着盛斯年之前没有受伤的那边手臂--自从他上次交通意外受伤之后,两个人走在一起的左右位置, 似乎都随之固定了起来。   停车场外面, 盛斯年伸手用刚刚恢复的手臂轻轻的抱了抱她, 笑着问道:“驾照还没拿回来吧?和违章者学校那边预约了吗,我陪你一起去。”   时景愣了一下, “嗯?你知道?”   “叶舟和我说起过。”盛斯年一秒钟没用就把陈叶舟给交代出来了。   时景:“……”   司机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就把车开了过来。   随后, 盛斯年也没等司机再下车,直接就伸手拉开车门后座,然后顺势挡在车门框那里, 朝着时景稍稍示意。   时景坐进车里,干脆往里面挪了挪,盛斯年可以直接跟着进来,也不用再绕过去开车门了。   这半个月的时间, 盛斯年虽然一条手臂带伤,动作有些不便,不过,不得不说,他过得其实尤为放松和舒服。   公司里的大部分事情全都甩给了陈叶舟,而且,因为他受伤的缘故,陈叶舟从没表现得这么任劳任怨过。   时景的态度,因为上次得知他出事的惊吓担心,也随之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失而复得,从来都容易引发最激烈的情感变化。   放在时景的身上,她终于开始正视自己和盛斯年之间的这段感情,她开始习惯于和他待在一起,没有任何隔阂的亲昵,偶尔陪盛斯年散步的时候,也一直都在轻轻的挽着他的手臂。   司机把两个人送到家里,重新把盛斯年的住处当成自己家的大鹦鹉阿妹和往常一样,扑闪着翅膀就从楼上飞了下来,稳稳的落在了时景的肩膀上。   盛斯年伸手戳了戳它,被大鹦鹉阿妹用翅膀糊了他一把之后,才肯作罢,笑着握住时景的手,走到屋子里之后,才细心的解释道:“我明天去公司一趟,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违章者学校,我把时间安排出来陪你……”   时景瞅了他的胳膊一眼,伸手拉过来,轻轻的摸了摸拆线之后,还留有一些痕迹的伤口,轻声道:“手臂刚刚好,你最近就别开车了吧!”   “可是我想陪着你。”盛斯年搂住她的肩膀笑道:“刚刚不是问过医生了?医生都说没事的。”   “那就后天吧?正好我明天也去公司,和丹尼斯安排一下后面的工作。”顿了顿,时景想起了本科同学聚会的事情,便直接说道:“而且,大概下个月,我打算回国一趟。”   “嗯?”盛斯年微微愣了一下,他之前并没有听时景提起过回国的事情,忙问道:“是回家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安排?”   时景点了点头,简单解释道:“都有,回家看望父母,然后参加个同学聚会,我大概会在国内多留一段时间。”   最近才刚刚过上了志得意满的生活的盛斯年眼睛里满是依依不舍,自己琢磨道:“本科的同学聚会啊……不少人都结婚了吧?可以带家属吗?”   他眨了眨眼睛,眼巴巴的望着时景。   “……”时景嘴角一抽,“不带。”   虽然最近这段时间,和时景的感情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不过,时景的性子毕竟摆在那里,就算融化了很多,本质上还是对于很多事情都经常不为所动的冰山美人。   以盛斯年的谨慎,他也就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提提同学聚会能不能带家属的问题,对于直接和时景说,她回家的时候要不要顺便带着他这种话题,他还是不敢的……   时景的驾照一被暂停,就停了半个多月。虽然巨额罚单早就交了,但是,考虑到盛斯年受伤,时景为了陪着他,连公司里的很多工作都是拿到家里来完成的,更别说还要专门腾出时间来去违章者学校学习了。   之前警察局的工作人员主动联系她的时候,时景也简单解释了理由,往后拖延了一段时间,等她这次再重新预约好学习的时间,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盛斯年果真如他所说的那般,特意自己开车,陪时景一起过去停课了。   两个人坐在教室的前排,心情还都有些微妙。   下意识的侧过头来互相对视了一眼的时候,盛斯年只要看见她,便是喜从心生的微微一笑,脸上表情一贯冷凝的时景,看到他的模样,都忍不住轻轻的弯了弯嘴角。   讲台上,警察局的相关工作人员还在就着大屏幕里放映的画面惨烈的一些交通事故的记录片,不厌其烦的讲解着交通规则和常见的违章事例,放映讲台下,两个人忍不住相视一笑,竟是蓦地有一种重回学生时代的感觉。   休息时间,盛斯年手里轻轻的抓着一根笔,稍稍凑过来,小声和她耳语道:“我真希望早些年就能遇到你……”   如果他能在学生时代就早点遇见她,也就不会有什么傅子鸿那些年在她的心上刻下的一道暗伤……   盛斯年虽然始终对傅子鸿有种莫名的敌意,但是,说出这几的时候,他的心里,还真不是雄性本能的占有欲作祟。   他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是取代了傅子鸿在时景心中的位置。   作为一个单身男人,追求倾慕的女孩,是他的权利,照顾好自己的爱人,则是他的责任,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即使时光倒流回他们曾经都还青涩稚嫩的学生时代,依然如此,他会把握住现在,却也曾经渴望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同她的不期而遇。   等到下午,一天密集的学习结束之后,警察局的工作人员一个挨一个的给参加学习的成员办法学习证书--可以用来撤销违章单的。   那个警察路过盛斯年的时候,在手里带着一寸照片的名单上翻找了一下,然后又抬起头愣了一会儿,难掩诧异的说道:“这期培训的人员里没有你?”   盛斯年眨了下眼睛,下意识的问道:“今天几号?”   “好吧,伙计,你大概记错时间了。”那个警察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快越过了盛斯年,走到时景面前,把证书交到了她的手上。   “为了自己和家人、以及无辜路人的生命安全--”那个警察认真的说道。   “是的,我会注意的,谢谢。”时景接过了可以把自己的驾照换回来的证书,一抬头,就看到盛斯年正站在警察的后面冲着她一个劲的笑。   心中不由得一动,看到他的笑容,那一瞬,他背后的阳光似乎都比平日里绚烂了几分,时景也随之轻轻的弯了弯唇角。   再过两天就是四月下旬,距离时景他们的同学聚会,也就只剩下十来天的时间——同学聚会最后还是选择定在了五一假期的后面——班长拍板,特意避开了法定节假日,不然这么多人,赶上五一假期国内很多人都出门游玩的时候,连统一安排酒店都是个麻烦。   结束了四月的工作之后,赶在五一前夕,时景一边简单的收拾自己随身衣物,一边对总是忍不住在她身边转来转去的盛斯年无奈道:“你和阿妹转得我头都晕了……”   “同学聚会真的不可以带家属嘛?我可以自费,现在订同一个航班的机票还来得及。”盛斯年最后还不忘挣扎,喋喋不休的和时景念道。   “……”时景轻轻的合上行李箱,站起身来,伸手抱过站在旁边楼梯扶手上,正兴高采烈的对着他们两个唱歌的大鹦鹉阿妹,把这只羽毛漂亮的大鹦鹉塞到了盛斯年的怀里,直接强行转移话题道:“我回国的时候,Amazing就交给你啦!”   “我肯定会好好照顾阿妹,但是同学聚会真的不带着我吗?我可以帮你提行李……”盛斯年还在不停的车轱辘同一个问题。   毕竟,时景他们也都本科毕业十年了,又不是一年两年大家都还单着,这么长时间之后的聚会,为、什、么、还不能带家属!?   尤其是盛斯年在得知,时景本科的时候并非也是学金融,而是一个听起来就很少有女孩子、实际上也确实一个班才只有零星三两个女孩子的机械工程专业之后,他的危机感就更重了……   “家属,啾?”大鹦鹉阿妹舒舒服服的躺在盛斯年的手掌里,听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词语之后,聪明的重复道。   “对,你也是家属。”再一次被时景坚决冷酷的拒绝掉之后,盛斯年和大鹦鹉阿妹念叨着——他们两个今天算是复读机到一块去了。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盛斯年开车送时景去机场的时候,他都还没放弃最后的希望,即使之前没订机票,也还是把护照都揣兜里了。   机场里,分别的人那么多,说不定时景就触景生情,最后一刻改变主意了呢? 第90章   “真的不改主意了吗?”机场里, 盛斯年还在不厌其烦的和时景说道。   时景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他, 就在盛斯年以为她要亲自己一下的时候, 时景却是潇洒的冲着他摆了摆手, 根本不接刚刚的话茬, 后退一步,干脆利落的说道:“我走啦!”   “……不带家属也就算了, 连个告别吻都没有吗!?”盛斯年一把抓住时景的手腕,郁闷道。   时景眨了下眼睛, 下一秒,盛斯年直接凑上来, 低下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我会回来的呀……”时景下意识的轻声回答道。   本来还想再念叨她两句的盛斯年, 听到这句之后, 却是瞬间态度软化,忍不住的弯了弯嘴角, 无奈的笑道:“一路顺风,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   “好。”时景点点头答应下来, 她伸手指了指盛斯年的手臂,“注意休息。”   盛斯年不觉莞尔,“好, 你放心。”   自己一个人从机场回来,盛斯年才进门,就看到在家里散养的大鹦鹉阿妹扑闪着翅膀飞了郭来,“Talkwithme!”   --这只大鹦鹉在盛斯年家里住了一段时间之后, 现在俨然已经成了家中一霸了,偶尔邻居家的猫过来盛斯年这边的草坪上遛个弯,它都要气冲冲的飞过去把猫赶跑才行。   “时景回国了,家里只剩下我和你两个了。”盛斯年轻轻的点了点头大鹦鹉阿妹的羽毛,才一分别,就开始不舍。   “啾啾啾!”大鹦鹉阿妹歪着头瞅着他,过了一会儿,却没有在家里看到时景的身影,顿时又扑腾着翅膀飞起来了。   大鹦鹉阿妹四处张望着,一边飞一边喊道:“时景!时景!”   刚巧这个时候,盛斯年的电话响了起来。   陈叶舟本来还和他说正事呢,听到大鹦鹉阿妹的声音之后,也忍不住嘴角一抽,跑题了一句道:“这句话肯定是跟你学的吧!”   “哎,有道理!”盛斯年却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自己之前在时景家听到了大鹦鹉阿妹喊“盛斯年”这三个字的时候,心中顿时一暖,忍不住笑着炫耀道:“你知道吗,Amazing以前就会喊盛斯年了。”   “……”强行被人塞了一嘴狗粮的陈叶舟不想跟他说话,愤怒道:“你病假修完了没,什么时候来公司!?”   “时景回国了,我心情低落……”盛斯年认真的回答道。   “来公司工作,忙起来你就没时间低落了。”陈叶舟“呵呵”了一声,撂下这句话之后,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   时景那边,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之后,直接落在了一座风景秀美的旅游城市。   因为同学聚会的时间订的比较早,时景之前又被盛斯年受伤的事情耽误了,所以,她这次是先飞的聚会地点,等本科同学的聚会之后,再回家住一段时间。   所以,虽然是回国,不过,在国内一座陌生的城市里,时景就像是来这里旅游一样,多是以欣赏的眼光看向周围,却少了一种回到家乡的怀念和感慨。   时景他们的本科同学里,有人选择了在这座城市发展,当地的酒店也是本地的同学一早就联络好的,时景从机场出来之后,直接就去了酒店。   细算起来,时景其实还早到了一天。   除了当地的同学之外,连着五一假期干脆直接修了年假的班长,还有工作时间比较灵活的段宁几个人,也都已经到了。   站在酒店大厅、手里还拿着名单勾画的班长直接走过来,笑着打招呼道:“毕业之后就没见过你了,大美女越来越漂亮啦!”   时景笑笑。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之后,班长忍不住笑道:“咱们班的三位女士,段宁和时景都到了,就差一个李薇薇了,她刚刚在群里说,明天早上的飞机过来。”   一个班里才三个女生,连一间四人宿舍都住不满,更何况,时景当初都没怎么过住过宿舍……   正说话的时候,听说时景到了,刚刚还在保龄球馆的段宁都没换衣服,直接一身运动装就跑了过来,“时景,你来啦!”   “又见面了。”时景伸出双臂,和她拥抱了一下。   “晚上和我睡一个房间!”段宁说话依然这么洒脱。   “好。”时景微微莞尔,住酒店和人一个房间,对她而言,也是很难的的一件事情了,倒是有种回到学生时代住宿舍,晚上睡不着还可以卧谈会的感觉。   “对了,薇薇现在在哪里发展?”时景和刚刚下楼来看她的段宁站在一起,听到班长的话,说到了李薇薇,自然也就随口问了一句道。   “她毕业留在帝都了。”段宁眨了下眼睛。   毕竟学校在帝都,毕业之后,除了出国和在国内继续读研读博,不少同学在找工作的时候,肯定还是倾向于就在这个城市找的,像是段宁这样,从一开始就决定毕业之后回家乡发展的其实才是少数。   “时景你是刚刚下飞机吧?”看到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行李箱,班长忙道。   “嗯,”时景点点头,“从纽约直接飞过来的,正好休个长假,同学聚会结束之后,就回家多住几天。”   “你先去房间休息吧!晚上我请你们吃饭。”班长一挥手,招呼着酒店的前台服务员帮忙登记。   “好啊。”时景答应下来,又跟段宁打了个招呼,“我先去睡一觉倒时差,待会儿见。”   “快去吧!”段宁也冲着她挥了挥手。   时景刚要走,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手机屏幕上盛斯年的名字,时景眨了下眼睛,很快按下通话键。   “嗨,现在是凌晨吧,这么晚了你还没睡……”时景对着电话轻声说道。   这会儿国内是下午三点左右,美国时间则是凌晨三点,盛斯年大概是晚上睡了一觉之后醒过来了,嗓音里还带着几分睡梦中的沙哑,轻声控诉道:“我一直在等你给我回电话……”   电话里盛斯年的声音虽然很轻,不过,段宁离得近,依然还是听到了个音,拉着时景的手臂,忍不住有些打趣的小声和时景调侃道:“哎,这查岗查的,真关心你……上次那个大帅哥?”   “嗯,”时景也笑着点了点头,轻声和盛斯年说道:“可是我想等你那边早上之后,再给你打电话呢。”   “你的电话,无论几点我都想接到……”盛斯年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翻了个身,伸手摸了向了身侧空着的时景的位置,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声,闭着眼睛说道:“我刚刚好像听到别人说话了,是你同学吧?已经到酒店了吗?”   “嗯,刚到一会儿,放心吧。”时景同他柔声说道。   “乖,快去睡觉倒时差,晚安亲爱的。”盛斯年可能也有点睡迷糊了,明知道时景这边还是下午,脱口而出的就是一句晚安。   “晚安。”时景干脆顺着他的话语说道,挂断电话之后,对上段宁和班长都是一脸起哄似的的“哦”的表情,忍不住也笑了出来,“你们干嘛?”   “哎,怎么没带家属来呢!”班长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时景也不和他们闹了,摆了摆手,“我先去房间里休息一会儿。”   “去吧去吧!不许当众秀恩爱了!”段宁故作嫌弃道。   等到酒店的工作人员帮忙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的时候,时景还隐隐约约的听到,背后,段宁又在怼还一直感慨的念叨着“带家属”这件事的班长了,“你喋喋不休什么呢!?真带家属过来刺激咱们班里这群单身狗吗?别人家的男人事业有成娇妻在怀,咱们一群工科狗孤枕难眠没有未来?”   班长当初就经常和段宁斗嘴吐槽,“我靠……段美女你说话要不要这么毒舌啊,大家都是单身狗,单身狗何苦为难单身狗啊!”   “……”隐约听见一耳朵的时景还有些哭笑不得,她根本没想这么多,就是觉得,他们本科班的同学里,结婚生子的一共也没几个,都是多少年不见的老同学,叙叙旧聊聊天挺好的,要是拖家带口的话,好多人都不认识,硬凑一堆也没什么意思。   ·   包厢里,许越就算坐在软得能陷下去的沙发里,依然背脊挺直,坐姿挺拔。   看到傅子鸿推门进来,许越面无表情的招了招手,“来了。”   随后跟进来的李川看到许越那张八风不动的扑克脸,就忍不住乐了,“好久不见了,许哥,笑一个?”   “……”许越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伸手直接把人从沙发后面拖过来了,伴随着李川“嗷”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我开玩笑的!!!”   许越就连白了他一眼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李川没骨头的摔在沙发上,嘴里叼了根烟,也没点,嚼了嚼烟草叶,一脸玩世不恭的德行,随意的摆了摆手,忍不住感慨道:“许哥的表情越来越少了,一年到头被关在部队里都把人给关傻了吧!还有时景姐也是,我前几个月在多伦多的金融论坛上看到她,几乎就没见她笑过,你们这些面瘫到底都是怎么想的?”   许越冷不防的开口,又是一句冷笑话,“大概是不想跟你笑吧!”   还站在旁边看他们两个人闹腾的傅子鸿,短暂的沉默之后,声音沉静的开口道:“她还好吗?” 第91章   李川稍稍坐直了身子, 吊儿郎当的背靠在沙发上,略微琢磨了一下, 回答道:“还好吧!”   说着, 他突然想起来当时除了时景之外, 还有一直特别碍人眼的盛斯年在, 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想什么呢?”许越瞅了他一眼。   一时间,傅子鸿略带不确定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李川眼珠一转, 又嚼了嚼烟草业,吐掉之后, 才故意有些迟疑的说道:“也没什么,就是碰巧看见了时景姐身边有人在追她……”   这话一出, 想到傅子鸿和时景当年那些事情, 许越顿时就安静闭嘴了。   傅子鸿的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颤抖, 然而,片刻之后, 却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沉静,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为了避免尴尬, 许越这么个平素总是板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贯沉默是金,因为在部队里待得时间太久, 八块腹肌没处用,连远在美国的李萌萌都知道她许越哥在传闻中一直是处男整个人简直纯情得不行的家伙都主动开口,强行转移话题了。   “顾全最近说是在集训?本来以为这次回帝都能看到他呢!”许越看向李川,示意他接茬, 背对着傅子鸿,许越的眼睛里还带着一丝责备,好端端的,当着傅子鸿的面突然提时景做什么?要是背地里私下八卦两句,别说出去也就算了,现在这种情况下说,这不是往傅子鸿的伤口上捅刀子么?   李川一脸后悔的冲着许越苦笑,示意自己刚刚就是看到子鸿哥,嘴一快就说出来了。   “对呀对呀,我哥他那边半年不集训一次,难得有任务抽不开身,就正好赶上你们两个终于休假了。”这时间巧得,李川也有些哭笑不得。   紧跟着,李川又道:“对了,这都五月份了,月底或者最迟下个初萌萌就暑假回来了,我哥估计集训完也能休息几天,不过到时候,你们两个又得回部队了吧?”   “我这次休假时间比较长,四十天,攒了多少年的假期了,正好能赶上萌萌那丫头回国。”许越随口说道。   “我十天,然后可能去甘肃那边出个差。”傅子鸿淡淡道。   李川不用问也知道,傅子鸿这是有假期也不想休。   以前和时景在一起的时候,他还会认真的规划着休息的时间,尽量配合着当时跟着赵教授国内国外飞的时景的工作时间;等到时景和他分手之后,他就什么都不顾了,彻底变成了工作狂。   许越直接拿出手机开始拨号,“我给萌萌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请小丫头吃饭。”   许越直接按了免提,电话一接通,李萌萌睡眼惺忪的一声哀嚎就清晰的传了过来,“我的亲哥哎!这才早上五点,我昨天在图书馆里复习到凌晨两点多,还没睡踏实呢就被你吵醒了。”   在部队待的时间久了,作息时间特规律的许越把人吵醒了之后还特别嫌弃她,直接微微拧着眉说道:“下次别熬夜了,早睡早起,要复习可以起早,天天熬夜像什么话!起来,洗把脸清醒清醒,活动一下,等会儿乖乖去吃早饭,然后复习。”   李萌萌一边嚎一边在床上翻滚,声音鬼哭狼嚎的,听着让人恨不得把她从床上掀下来,“哥,许越哥,你不会以后每天凌晨五点给我打电话喊我起床吧?”   “……”面无表情的许越终于忍不住吐槽她,“你是让我每天按照食堂吃饭前的点每天提供叫醒业务吗?”   “可还是别了吧!”李萌萌嚎了两嗓子之后,也消停下来了,躺在被窝里懒洋洋的问道:“哥,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从部队里出来了?”   许越随口“嗯”了一声,详细的解释道:“休个年假,刚刚川儿说到你快要放暑假了,我问问具体的时间,没准还来得及等你回国然后一起吃顿饭。”   “我六月初考完试就能回去,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李萌萌说道。   “那成,正好来得及,我这次年假四十天。”许越点点头。   “哎哟,那敢情好,等我回去找你玩啊!”李萌萌一边兴奋的叫着,结果,还不等许越说下一句话,大洋彼岸那丫头就又嚷嚷了一嗓子,“这次假期怎么这么久?啧啧,能在家住挺长一段时间呢吧,叔叔阿姨他们给你安排了几场相亲啊,最近很忙吧?”   “我靠……”大龄单身男青年、至今仍旧十分纯情的许越直接把手机扔了,忙不迭的甩手道:“这小丫头片子,我整不了她了!”   就连脸色沉静如水的傅子鸿,见到这幅闹腾起来的场景,都忍不住的轻轻弯了一下嘴角。   待在沙发上的李川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仰躺着接住了手机,他笑得太大声,直接把傅子鸿的声音完全压下去了,以至于李萌萌都没注意到这里傅子鸿也在。   “嗨,萌萌,我是你川儿哥。”李川对着手机说道。   李萌萌撇了撇嘴,“我就知道是你!”   “哎,你怎么不说是你顾全哥呢?”李川只是随口一说。   “我知道他最近部队里有集训,肯定腾不开身啊。”李萌萌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什么时候和我哥电话往来这么密切了?”李川不由得诧异道,他自己都是接到许越的电话之后,特意问了一次之后,才知道顾全那边最近在忙什么的。   李萌萌“哎”了一声,“有段时间了吧!时景姐怀孕了,我和同学出去玩的时候,碰巧还看见那个男人选求婚戒指,上次我都被吓懵了,顾全哥估计也被惊呆了。”   那次之后,一心误以为时景已经怀孕的李萌萌,琢磨着怀孕前三个月似乎都需要特别小心的养胎,除了和时景打了几个电话聊了会儿天,都一直按捺着没去找时景玩了。   李萌萌这还是替别人瞎操心的,都忍不住想东想西了那么多的事情,从来把那份喜欢埋在最深处、不曾吐露丝毫的顾全,那心里的复杂和酸爽就更别提了。   他和傅子鸿是兄弟,时景就算已经和傅子鸿分手了,只要顾全还念着这个兄弟,不想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发小反目,他就只能是压着这份心情,不能喜欢她也不该喜欢她……   甚至于,分手之后,傅子鸿这几年什么样子,他们这些关系亲近的人也都看得到,像是李萌萌这种年龄小一点、满心浪漫情怀的小丫头,还一直天真的觉得傅子鸿和时景两个人那么好,迟早会复合的。   只可惜,物是人非,从来不是一句空话,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傅子鸿还沉浸在过去中出不来,时景却已经真的只把曾经那些感情当成过去了。   说起来有些矫情,但是,还真是这么个理:你的过去,有些人过不去……   而对于顾全而言,最初的震惊、错愕和不敢置信之后,就只剩下满心的郁卒和复杂了。   如果是傅子鸿的话,自己兄弟,他也认了,结果,现在平白无故冒出来一个陌生的男人向时景求婚,时景的肚子里甚至还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这整件事的槽点和酸爽,简直一想起来就让人内心崩溃了。   知道时景怀孕了,顾全的心里有多难受,就别提了,偏偏这种事情又不能跟别人说,他也就只能隔着时差,时不时的和另一个知情人李萌萌念叨两句,不然让他自己一直一个人瞎捉摸,他真得把自己给逼疯了。   “啪”的一声脆响,傅子鸿的手指都还有些微微的颤抖,刚刚正要拿的桌上的果盘也被他不小心碰到了地上。   一时间,包厢里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许越和李川都被李萌萌刚刚这个消息给炸懵了,再加上傅子鸿的反应,谁也没有再出声。   听到这边玻璃碎了的声音,李萌萌还以为是顾全的酒杯掉了,撇着嘴说道:“你看,你也被吓到了吧?”   傅子鸿深吸了一口气,都没和李川打招呼的,直接走过去拿过了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的李萌萌说道:“萌萌,是我,子鸿哥。”   “…………”长久的沉默之后,还躺在被窝里跟人煲电话粥的李萌萌声音都有些发抖了,张嘴说话的时候更是差点咬了舌头,“子、子子鸿哥?”   “嗯,”傅子鸿的声音很轻,有种强压着理智、却近乎失魂落魄的发飘,他甚至还非常努力的、极为勉强的笑了一下,竭力冷静下来,却如同执念一般,忍不住的想要追问道:“你刚刚说的,时景怀孕了,还有求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二月份那会儿吧,都过去挺长时间了。”李萌萌的声音越说越小,直至消音。   算算时间,二月份的时候已经知道怀孕了,看那个男人当时手忙脚乱的反应,也能猜到,这次怀孕应该是个意外,时景姐当时肯定没有备孕的打算。   也就是说,发现怀孕的时候,时景姐可能已经有早孕症状了……   李萌萌越盘算越觉得心生绝望,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了,这么算的话,时景肚子里的孩子可能都三个多月了,艾丽卡当时和她科普的,说是一般四个月显怀,这会儿应该还看不太出来…… 第92章   同样在心里盘算这些事情的, 显然不止李萌萌一个。   傅子鸿手里还拿着手机,任凭都被吓傻了的李萌萌在那边不停的说、不停的说, 却一个字都不回应,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神色却是强撑出来的冷静。   还是许越看不下去, 直接劈手从傅子鸿的手里,“好了, 萌萌,”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安抚了远在美国、刚刚犯着困依然能够扯谈卖萌的李萌萌一句,“没事了, 别放在心上。”   李萌萌都要急哭了, 使劲压着声音冲着许越撕心裂肺的喊道:“李小三儿呢!子鸿哥在他怎么都不告诉我啊!?”   “别多想, 萌萌,我在呢, 没事,睡你的觉去。”许越态度强硬的安慰完李萌萌之后, 根本不容李萌萌再鬼哭狼嚎,他的话音还没落下,手指已经微微一动, 就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李萌萌和顾全早就知道这件事,却一直瞒着,今天要不是碰巧了,他和李川知道之后, 也只会继续瞒着傅子鸿……   “行了,子鸿,你也冷静一下,你都把咱家妹子吓着了。”这圈朋友里最为纯情的许越,终于显露出来了他长久以来在部队里蹲着的强势气场,把傅子鸿在沙发上按下之后,理所当然的吩咐李川道:“叫服务员进来把地面收拾一下,一地果盘,没法走路了。”   “哦哦,好……”还有些精神恍惚的李川直接听话的站起来去叫人了。   随着李川出去把包厢门关上,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了许越和傅子鸿两个人。   许越坐到了傅子鸿的身边,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沉声问道:“还好吗?”   “你让我静静……”傅子鸿把脸埋在掌心里,声音还有些微微的颤抖和沙哑。   “让你一个人在这里钻牛角尖?”许越不留任何情面的直接反问道。   都是从小一起玩大的朋友,谁还不知道谁啊?看到自己发小那个失神到破碎的眼神,许越就知道,傅子鸿这会儿估计早就没法正常思考了。   他的手还搭在傅子鸿的身上,对方身体肌肉的紧绷和微微颤抖,许越也能清楚的感受到。   --这根本就是受到的刺激太大,情绪濒临失控的时候,身体不自觉的应激反应。   在这种情况下,让傅子鸿一个人待着,说实话,许越并不觉得他能冷静下来,甚至还担心他会出事。   就算当年时景和傅子鸿分手的时候,傅子鸿表现得再怎么冷静如常,那也有一个前提,时景就算主动提出分手并且孤身离开,远赴异国他乡,也是爱他的。   这样的傅子鸿,即使分手了,那段感情却依然还在在,他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在工作上,其实未尝没有面对无可奈何的现实时,一种为爱牺牲的坚持。   许越、或者说是他们这个小圈子里的所有人其实都心知肚明,时景和傅子鸿两个人会分手,说白了,其实就是傅子鸿他亲爹一个人作的。   傅子鸿的妈妈其实对时景都没有任何意见,只可惜,他的父亲却是难得态度顽固的、一心想要个门当户对的、战友家的闺女。   面对一个强势、强硬、但是又始终端着架子,绝不会用任何不入流的手段,就只是跟你慢慢耗着、也耗得起的家长,许越扪心自问,换成谁估计都得跪。   当时,傅子鸿的父亲要是用什么别的手段去对付时景,傅子鸿恐怕早就真的翻脸了,可他偏不,他就只是态度坚决的拒绝,然后拖着,任何过激的手段都没有,却真正做到了兵不血刃的让人绝望……   那段时间里,傅子鸿承受的压力,外人根本就难以想象。   他的父亲强势、精明却又足够冷静,他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过分的事情,把儿子从家里逼走。   却也将傅子鸿逼到了死局。   当时的场面,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除非傅子鸿的父亲让步,否则的话,就注定无解。   时景那么骄傲的人,主动提出分手的时候,或许还有几分压力之下的冲动,但是,随后的离开,却绝对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她说分手,就是真的分手,不给她自己,也不给傅子鸿留下任何挽回的机会。   可是现在不同了,时景有了新的爱人,甚至怀孕有了那个男人的孩子,从此以后,他们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   年轻时的刻骨铭心,终究抵不过岁月。   这种迟到了几年的真实的被抛弃感,独孤的一个人困守许久之后,再也不被需要的痛苦和绝望,真的能把人逼疯……   “对了,你这次回来,傅叔叔有没有拖着你去相亲?”许越板着张脸用没什么升降起伏的声调八卦起来,简直听得人满心暴躁。   刚刚才被李萌萌嘲笑了一句最近相亲多少场的许越按着傅子鸿,现在谈起自己被亲妈押着去相亲的事情,倒也坦然起来,说起傅子鸿家里的事情,同样直言不讳道:“傅叔叔比较中意周入嘉吧,正好,她也一直喜欢你。”   “可是我不喜欢她,我也不爱她。”刚刚一直埋着脸的傅子鸿深吸了一口气,被从来没这么话多的许越逼得抬起头来,冷冷的说道。   许越耸了耸肩,盯着他的眼睛,堪称残忍的一字一顿道:“我就这么随口一提,不是周入嘉也会有别人,反正不是时景。”   傅子鸿没吭声,微微别过脸去,拳头却握得死紧,许越甚至听到了,他的牙齿打颤的轻微碰撞声。   这个时候,许越觉得,自己甚至有点感谢时景了。如果她只是有了新男友,傅子鸿还不一定会怎么样,现在倒是好了,结婚,怀孕,全都一步到位,刺激太大,而且根本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傅子鸿大概也被这一连串的发展,刺激得内心绝望到麻木了。   虽然残忍,但是,感情这种东西,确实得彻底死心了,才有可能放下。   许越忍不住伸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感慨的安慰着自己的哥们,“忘了时景吧,也放过你自己……”   另一边,被许越强行挂断电话的李萌萌躺在被窝里,整个人都被吓精神了。   意识到时景姐怀孕这件事,竟然被子鸿哥听到之后,李萌萌一边内心崩溃,一边还在浑身发抖。   她抓着手机,本着谁惹事谁负责的态度,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时景,手指都还在微微的颤抖,忍不住的哭诉道:“时景姐,对不起!你怀孕的事情,我刚刚不小心被子鸿哥听到了!”   下午到了酒店就去房间里睡觉倒时差的时景,被李萌萌的这通电话吵醒的时候,还有一点茫然。   听到李萌萌电话中的话语之后,时景更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过味来,满心的匪夷所思,忍不住反问道:“我怀孕了、被傅子鸿知道了?”   李萌萌断断续续的把今天整件事的经过说了一遍,时景简直整个人都被这丫头的脑洞给惊呆了。   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当初误会自己怀孕的人,不只是盛斯年个傻瓜,竟然还有李萌萌这姑娘!?而且,按照李萌萌刚刚交代的经过,顾全、李川、许越他们也一个没拉下的全都知道她“怀孕”了?   “你、你让我缓缓……”听着电话里李萌萌这小姑娘的鬼哭狼嚎,时景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好了。   “对、对不起,姐。”李萌萌还在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没事,”时景是真心这么觉得,毕竟,她和傅子鸿、包括顾全、许越他们的距离,其实都已经很远了。离得远了,自然也就没那么在意了,误会就误会吧……   然而李萌萌那边,被原谅之后,她几乎是后悔自己做错事后悔得更凶了。   时景耐心的安慰了她一会儿,这姑娘才终于喘过气来,正巧,在保龄球馆打了一下午球的段宁回来了,时景也就顺势挂了电话。   “咦?时景,你醒了?”打完球之后,段宁已经洗过澡把之前那身运动服换掉了,这会儿穿着一身裙摆垂到脚踝、看着就温温柔柔的长裙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笑着问道。   “嗯,刚醒。”时景穿着睡衣坐起来,把被子抱在膝盖上,一头长发就这么松松散散的披着,一副看上去极为慵懒的模样。   段宁怀里搂着一个抱枕,笑嘻嘻的说道:“正好,你先清醒一会儿,然后等下咱们去吃饭。”   时景点了点头,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身体从床上下来,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往房间的浴室里面走,“我去换身衣服。”   “去吧去吧!”段宁笑道。   时景的手里还拿着手机,浴室的门关上之后,她一边在慢慢的调整水温,一边在手机上按了两下,给盛斯年发短信息,“早,醒了嘛?”   国内的傍晚,美国那边,刚好是清早,也不知道盛斯年正在做什么,短信息几乎就是秒回。   “醒了,要抱抱,为什么不打电话?”   时景没理他撒娇卖萌的前半句话,直接回复了后半段的问题:“你要是还睡着的话,会把你吵醒。”   因为她不在身边,孤枕难眠的盛斯年昨天晚上其实睡得尤为不适应,到了今天早上,盛斯年愣是醒得比平时还早,心里想的全是她,睁开眼睛后更是睡不着了。   再下一秒,盛斯年直接发了一张图片过来,内容是他和大鹦鹉阿妹的合影,“我们都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傅子鸿这个人物设定,不是反面角色,只是,从他的立场上,就注定是个悲剧   他的父亲只是拒绝他选择的爱人,但是又不做任何过激的事情,任何一个孝顺的人,恐怕都不能就为了这个就和自己的父母撕破脸吧?   如果他的父亲真的做了过分的事情,傅子鸿可以为了时景不顾一切的去反抗,但是,他的父亲并没有。   带入现实中也是一样,这种情景想要Happy Ending,其实最后还是靠得父母的心软让步。   可是,傅子鸿努力了,他也试图去说服自己的父亲,但是这个父母就是自始至终的不肯改变主意呢?   不管他怎么做,都是错,进退维谷,没有任何办法。 第93章   时景和段宁走到包厢的时候, 班长和另外四五个同学已经在餐桌上等了。   “行了,两位美女也到了, 可以开吃了!”班长笑着招呼她们两个人坐下, 然后又示意服务员开始走热菜。   段宁看了看今天餐桌上的人数, “看来, 明天到的才是大部队啊?”   “嗯,”班长点了点头, “毕竟不是法定节假日,大多数人请假休假还是不容易。”   “就请我们几个人, 便宜你了啊,班长。”段宁笑嘻嘻的打趣道。   班长倒也洒脱, 摆了摆手, “段宁你是不想放过我的钱包了吧!正好, 明天来的大部队让他们聚餐自费,谁让他们一个个的都姗姗来迟呢!”   都是大学的老同学, 吃吃喝喝的闹腾了一会儿,彼此间原本的生疏感很快便下去, 仿佛重回学生时代一般笑闹成一团。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之后,也不知道是谁提议,一圈人围着饭桌, 干脆用汤羹在空盘子上转圈,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游戏刚刚开始的时候,多少还有点拘谨,桌上就两个姑娘, 那些男同学自然也就先来了一拨内战,时景和段宁幸免于难,就只是坐在那里看热闹。   等到玩了几轮之后,转勺子的人也就开始放飞起来。   段宁今天一开始的运气似乎有些糟糕,连续中奖两次了,先是被盘问为什么总是怼班长,然后又给手机通讯录上排在最前面的单身男性打了一个表白电话--刚巧,段宁休年假期间,和她电话往来最密切的人除了爸妈就是狗都嫌的资本家老板。   给老板电话表完白之后,对面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就在大家以为是不是手机出了问题听不到声音的时候,那边终于传来了一声极其压抑的反问:“段宁你是不是喝多了?”   “……老板你真明智!”段宁从来没有像是今天这样想要赞美老板。   下一秒,电话“啪”的一声就被人挂断了。   担心段宁得罪人,刚刚提出要求的那个男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时景端详着段宁的表情,猜到她和老板关系其实应该不错,看上去没事,便伸手戳了戳她,打了个圆场,开玩笑道:“回去之后会不会被扣奖金?”   “啊,那个资本家吸血鬼要是敢因私废公的扣我钱,我就和他同归于尽……”段宁笃定道。   班长也跟着插科打诨了两句之后,游戏自然也就继续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盘子里的勺柄才第一次对准了时景。   一阵热烈的掌声中,班长大笑道:“行了,今天饭桌上的谁也没逃过,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别忘了游戏规则啊,真心话不能连续选,大冒险可以。”   “知道,这次我选真心话。”时景微微莞尔。   段宁拍了下桌子,“嗨,白激动了!”   “来吧,回答问题,今天在场的同学里,谁最帅,必须说出让人信服的理由来!”和时景对着坐的那个男同学问道,然后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许说是段宁!”   “……”时景眨了眨眼睛,毫不犹豫的指了指还在起哄的班长,“他。”   “什么?”班长登时愣住,自己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反问道。   “对,班长,就你。”时景单手托腮,认真的回答道:“今晚付账的男人最帅了,谁有异议,可以替班长买单。”   “行行行,他最帅!”几个男同学顿时就屈服了。   “这个理由太正确了,根本让人无、无法反驳啊……”看着班长那张懵逼脸,段宁直接笑得趴在了时景的肩膀上。   翌日,前来参加同学聚会的同学里,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到了酒店里,唯一有点意外的,大概就是,机械工程班级中仅有的三个女同学里,李薇薇到的时候,还带了一位家属过来了。   不过,这位家属当初是他们学院隔壁班的,男生宿舍都挨在一起,和不少人都认识,也不是外人。   当地负责组织的同学早就安排好了行程,上午先各自活动或者是休息,等人齐了之后,下去开始去这座旅游城市的知名景点玩。   两天的游玩之后,临别之前,又安排了一场聚餐,为了留作纪念,正对着摄像机的入场楼梯上还特意准备了红毯。   李薇薇名花有主,是和自己男朋友一起走的。   至于剩下的人,性别比实在是太悬殊,就剩下两个姑娘,最后,索性是时景和段宁两个人穿着长裙挽着手一起走过去了,后面那群男同学,明明都是一身整齐的西装,结果,两两并肩,愣是给整出了黑衣保镖团的架势……   时景、段宁和李薇薇三个女生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一起方便聊天,李薇薇的男友、隔壁班那哥们则是坐在了旁边。   闲聊的时候,段宁是个自由的单身狗,大家都知道,至于时景,现在并非单身的消息,闲聊的时候也能猜到。   只不过,隔壁班那哥们毕竟不像是时景他们同伴的同学那样,知道之前同学群里时景的澄清,话赶话的,再有当年的印象,直接就半开玩笑的笑着随便问了一句道:“时景你和傅子鸿是不是快结婚了,我前几天还看到他,最近正好在帝都休假呢,是婚假吧,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发喜帖?”   隔壁班那哥们的话音还没落下,桌上的气氛已经诡异的安静下来。   李薇薇反应也快,直接毫不犹豫的抓着他的胳膊里侧的嫩肉上使劲掐了一把,“你看错了!”   隔壁班那哥们疼得险些“嗷”一嗓子,不过还是忍住了,眼神委屈又可怜的看向自己女朋友。   “……”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李薇薇恨不得把人拍到桌子下面去。   短暂的尴尬和沉默后,同桌的其他同学已经重新找了话题,协力将气氛炒热,仿佛刚刚令人尴尬的询问根本不存在一般,甚至没让时景再多解释一遍。   过了一会儿,李薇薇借故去洗手间的时候,还锤了自己男友两下,压低声音道:“时景和傅子鸿早就分手了,别提这个了。”   隔壁班那哥们消息一直不太灵通,这会儿突然知道了,简直整个人都被惊呆了,“分了?时景和傅子鸿竟然都分了!?我当初还一直以为他们两个会毕业后就结婚呢!”   “闭嘴吧你呀!那么大声,服务员都听到了。”李薇薇又扯了他一把。   中午的聚餐之后,有些人机票、车票都是卡着时间的,只能尽早的离开。   当地负责组织接待的同学,还有班长他们都坚持到了最后重新把所有人都送走。   像是时景这种自己给自己放了个长假,时间不慌不忙的,晚上干脆在酒店里又单独开了个房间,打算明天一早再去机场回家。   国内的夜晚,正好对着美国的上午。   时景从浴室里出来,躺在柔软的床上,想起隔壁班那哥们今天不小心说错了的话,才恍然惊觉,再提起傅子鸿的时候,她的内心,虽然依旧有些波澜起伏,但是,脑海中盘旋的,却早已经不是当年学生时代那些浓墨重彩到令人惊艳的过往,而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和画面。   接到时景的电话时,盛斯年还正在公司里忙着工作,他把手机附到耳畔,一手拿着签字笔,还没来得及和时景调侃一句,便听到,时景竟然开口就是一句:“我想你了。”   “哗啦”一声脆响,盛斯年的笔尖直接在纸面上划出了常常一条痕迹。   从来没有听到过时景如此主动的和他说这些,盛斯年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只不过下一秒,时景刚刚说想他的话语还在耳边盘旋,盛斯年就已经不想忍了。   去他的冷静!   盛斯年直接把手里的签字笔扔了,然后满怀柔情的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道:“我想看着你,我想现在就去你的身边陪着你。”   “……”时景似乎低低的笑了一下,声音里是难得的温柔,她拿着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这才慢慢悠悠的轻声说道:“你来了,那,阿妹怎么办?”   刚刚的激动平复下来之后,盛斯年也知道自己刚刚的心情有些冲动。他并不向时景隐瞒自己因她而起的甜蜜的烦恼,只是笑着道:“阿妹你不用担心,你不在,它现在已经成了家中一霸了……” 第94章   盛斯年和时景聊了一会儿, 挂断电话之后,握着手里那支笔, 心思却越发的活跃起来。   隔天就是周末, 不想加班自然也就不用去公司。盛斯年自己一个人带着大鹦鹉阿妹待在家里, 正站在阁楼的鸟架旁边剥瓜子的时候, 透过窗户,就看到院子里陈叶舟的车按了一下鸣笛之后, 已经直接开了进来。   盛斯年把手里的瓜子喂给大鹦鹉阿妹,从旁边抽出至今擦了擦手, 转身下楼,大鹦鹉阿妹稳稳的站在鸟架上, 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 然后干脆扑闪着翅膀跟着飞了下来。   “叶舟, ”盛斯年走到一楼打开门,这才发现, 除了陈叶舟之后,庄跃竟然也跟了过来。   “听说你养了一只会唱歌的亚马逊鹦鹉, ”庄跃笑着说道,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他的年纪比盛斯年、陈叶舟他们都小,还在读书, 有些爱玩爱闹,听说盛斯年这边有了好玩的大鹦鹉,就想过来凑凑热闹围观一下。   “Amazing是时景样了好几年的宠物了,不过现在说是我们一起养的也没差, ”盛斯年不觉莞尔。   “那只亚马逊鹦鹉叫Amazing?”庄跃不由得稍稍愣了一下,要是叫Amazon(亚马逊)他还能理解,为什么是叫Amazing(吃惊)。   盛斯年笑笑,“嗯,小名阿妹。”   他话还没说完,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从楼上跟着飞下来的大鹦鹉阿妹已经扑闪着翅膀落在了盛斯年的肩膀上,愉快的“啾啾啾”了几声。   大鹦鹉阿妹站稳之后,立刻看向突然出现在家里的两个人,陈叶舟它早就认识了,大鹦鹉阿妹直看了他一眼,果断无视掉,锐利的视线很快便逡巡的落在了庄跃的身上,“啾!”   盛斯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大鹦鹉阿妹的时候,对方受了惊吓,差点冲上去啄他,还是时景一直拦着的,机缘巧合下的第一个拥抱……   没有任何犹豫,盛斯年果断的把大鹦鹉阿妹从自己的肩膀上抱了下来,确保它不会突然冲上去啄庄跃之后,才抱着鹦鹉和庄跃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也挡住了庄跃好奇的想要伸手摸摸阿妹漂亮的羽毛的手,“别上手,鹦鹉比较认生。”   “哦哦,”庄跃连忙收回手,点了点头。   “Talkwithme!”大鹦鹉阿妹在盛斯年的手里叫道。   庄跃眼睛一亮,惊奇道:“它还会说话!”   “嗯,据说亚马逊鹦鹉天生比较话痨,说话什么的,都不用特意去叫,有时候当着它聊天,它就能记住不少,唱歌也是,都是自己学的,然后就一天到晚的自己话唠。”时景不在,都是盛斯年亲自照顾阿妹的,它之前又帮了盛斯年那么多忙,不管是爱屋及乌,还是投桃报李,盛斯年对大鹦鹉阿妹都十分喜爱。   相处的时间长了,盛斯年现在说起鹦鹉经来竟也头头是道起来。   陈叶舟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电脑随便上网查了查亚马逊鹦鹉的科普,也跟着打趣道:“资料上说,亚马逊鹦鹉擅长说话、唱歌,而且个性比较独立,不会因为离开鸟群独自生活而抑郁,身体健康,不容易生病,一般会认三到五个主人。”   “咦?”庄跃立刻发现了重点,看向盛斯年,惊奇道:“那正好适合一家人啊,以后斯年有了孩子,它也会认识的。”   盛斯年抱着大鹦鹉阿妹,笑着解释道:“话虽如此,不过,亚马逊鹦鹉的体型不算小了,而且鹦鹉毕竟是攀禽,天生喜欢啃咬,阿妹的战斗力还是挺强的,平时有大人看着的时候还好,单独的情况下,为了安全考虑,还是得把它和小孩子隔开。”   盛斯年和庄跃讨论的兴高采烈,仿佛大鹦鹉阿妹已经认识了第三个小主人似的。   拿着平板电脑的陈叶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哭笑不得道:“……我知道你是自家孩子自己心疼,但是婚还没结,孩子也没怀呢……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吗?”   盛斯年被陈叶舟毫不留情的吐槽,庄跃忍不住哈哈大笑着回答道:“哎呀,人对未来要有规划,未雨绸缪嘛!斯年想要孩子的话,其实仔细想想,从怀孕到出生时间也快,可能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现在先想着免得到时候着急。”   说着,庄跃也凑上去看陈叶舟查到的资料,“我看看,资料上还说了什么?”   陈叶舟直接把平板电脑递给了庄跃。   庄跃接过来,低头继续念资料:“鹦鹉属于攀禽,而攀禽天性喜欢啃咬--哎,说白了不就是和哈士奇一样,在家里什么都喜欢拆呗!”说着庄跃看了看客厅的布置,“家具好像都没什么事?”   陈叶舟推测道:“这只大鹦鹉才搬过来几天啊,大概是还是住得时间比较短,所以还没来得及咬你吧!”   盛斯年抬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忍不住笑了,“没,阿妹最近看上阁楼窗户外面的那棵树了,最近有事没事就飞出去在树上挖洞,正好现在天气渐渐暖和了,它可能是想在阁楼外面再自己搭个窝呢!”   “挖洞……?”庄跃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不是啄木鸟干的事情吗?”   “你继续看资料啊!”盛斯年指了指乖乖的躺在他胳膊上的大鹦鹉阿妹,尤其是那尖尖的鸟喙,笑着说道:“据说几乎所有的鹦鹉都能在树干上挖洞筑巢,尤其亚马逊鹦鹉的体型也不算小了,想想自然动物的生存规律,浑身羽毛颜色这么鲜亮,性格咋咋呼呼的,特别惹眼,还能生活在野外,它的战斗力能弱?”   “……你说得好有道理。”庄跃点了点头,看到有趣的地方,忍不住又念道:“鹦鹉属于长寿鸟类,亚马逊鹦鹉的寿命一般是20-50年……”   庄跃忍不住把目光看向大鹦鹉阿妹,好奇道:“家里这只几岁了?”   盛斯年稍稍愣了一下,道:“这个我还真没问过时景。”   陈叶舟抬起眼皮,“金刚鹦鹉寿命最长吧了,二战时期的英国首相丘吉尔,他那只鹦鹉现在得有一百多岁吧?”   盛斯年点了点头,“对,鹦鹉里面,金刚鹦鹉的体型最大、寿命最长,攻击力也最强,属于大型鹦鹉,阿妹则时属于中型鹦鹉。”   ·   晚上,夜色渐深。   跑家里来玩了半天,又蹭了一顿饭才肯回去的陈叶舟和庄跃离开之后,盛斯年自己一个人待在卧室里,翻了翻今天下午在院子里拍的照片,将其中最清晰的一个树洞发给了时景。   已经回到家里,难得睡个懒觉的时景听到了短信响了一下的声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摸索着找到手机,看到了盛斯年的号码之后,才瞅了一眼照片,认出是盛斯年院子里的那棵树之后,直接一个电话打了回去。   “……嗯家里来啄木鸟了?”她刚刚睡醒,音调很轻,声音里还透着股慵懒的沙哑。   盛斯年靠在枕头上,听到时景的询问,忍不住笑了出来,打趣道:“阿妹挖的洞你都认不出来?”   “啊?”时景整个人顿时愣住,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它什么时候开始打洞了……”   “五月之后的这几天,”盛斯年笑道,“就咱们家阁楼外面对着的那棵树,你都不知道,阿妹这段时间一直在专心挖树洞,我一开始听到‘笃笃笃’的声音时,找了好久,才发现是阿妹弄出来的……大概是因为那棵树的高度正好,就对着阁楼的窗户,所以阿妹才想在外面再做个窝吧?””   “……怪我以前没给它在窗户边上种棵树。”时景沉默了许久,终于幽幽的说道。   盛斯年听得直接就笑开了,和她说话的时候,仿佛都含着笑意,声音格外温柔,“听你声音,我吵醒你了?”   时景也不在意,轻声道:“嗯,刚刚睡醒……”   “在家里吗?”盛斯年又轻轻的笑了笑。   “嗯,”知道美国那边是晚上,盛斯年应该也没什么事情,时景也就和他慢慢悠悠的闲话家常,“同学聚会结束了,直接就回家了。”   “那,打算什么回来……”说到这里,盛斯年的心念顿时一动。   “之前过年都没回来,这次正好在家里多住几天。”时景想了想,“具体时间的话,大概要到六月份之后吧!”   “这么久啊……”盛斯年轻轻的叹息,声音里也满是牵念。   作者有话要说:  丘吉尔养过的那只鹦鹉查理已经一百多岁了,会用丘吉尔的语调骂纳粹,感兴趣的可以搜一下。。。 第95章   放下电话之后, 时景还不知道,盛斯年已经琢磨着自己近期什么时候也回国一趟的事情了。   说起来, 时景家里在南方, 盛斯年却是在北方长大的, 就算到了国内, 两家的距离其实也称不上近,但是, 终究不会隔着地球对面的十二个小时时差了……   洗漱过后,时景就随意的穿着一身家居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这会儿已经是差不多上午九点半了,时景一直窝在床上, 早饭自然而然的跳了过去。   时景的父亲时见铭早上去了公司, 这会儿并不在家, 母亲关晓清今天倒是特意留在了家里陪着难得回国一趟的大女儿,时景下楼的时候, 正好看到关晓清拿着小喷壶浇花。   “醒了?你昨天夜里熬夜着吧,几点睡的?”关晓清抬起头看向时景, 顺手也放下了手里的花。   “快凌晨三点,正好是美国时间下午,和国外那边开了个视频会议。”时景踩着拖鞋扶着楼梯慢慢走了下来, 端详了一下茶几上的杯子,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沏好的茶。   关晓清仔细盯着女儿的脸,确定没有黑眼圈什么的之后,这才肯罢休, 只是和任何一个寻常的母亲一样,忍不住的跟孩子念叨了两句:“总是熬夜伤身体。”   “偶尔而已,再说我早就习惯了。”时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管是学生时代不分昼夜的盯实验,还是在华尔街工作的时候,时间紧张是常态,很多时候确实需要高强度的二十四小时、甚至三十六小时加班。   关晓清看了看她,时景从小就主意特别大,她这个做妈妈的,除了偶尔提醒她两句,其实也做不了什么的。   “这次打算在国内留多久?”关晓清走过来和女儿坐在一起,温温柔柔的笑了笑,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优雅和从容,那是只有年长者才拥有的温和而又包容的气质。   时景直接一歪头,轻轻的靠在了妈妈的身上,然后仔细想了想,才慢慢悠悠的说道:“我在国内这便,正好也有些事情要处理,至少要等到六月初吧!”   “去看你妹妹了吗?”关晓清说起自己家的小女儿,也是有些无奈的笑容,“你六月份回美国的话,正好见不到绎心吧!她大概得七月份才开始放暑假。”   “没关系的,回头我从帝都飞,到时候提前几天去帝都那边,到时候有机会见绎心的。”时景只是笑着说了自己的行程设置,却丝毫没有提及自己去帝都其实另有安排的事情。   时景和关绎心姐妹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两个在年龄上又差了好几岁,时景上小学的时候,关绎心还是个奶娃娃。等到关绎心到了小学的时候,时景已经开始读中学。如果说之前还只是学校不同,等到时景去帝都读大学的时候,关绎心还在家里父母身边念中心,姐妹两个虽说是一起长大,但是,除了晚上在家里的一小段时间外,基本没什么机会碰到一起去。   即使姐妹两个的眼角眉梢处隐约还有几分相似,可是,两个人的衣着打扮风格迥异,气质更是完全不同,以至于,除非是早就认识她们姐妹两个的人,否则的话,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这两个人其实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不过,正是这种虽然在一起,但是互不影响的成长方式,让姐妹两个在成长的过程中从来不曾爆发过丝毫的争执,长大之后的感情反而更加亲密一些。   “那就好,”关晓清摸了摸女儿的头,顿时又笑了,“正好,这段时间多陪陪妈妈。”   “好啊,本来这次回国,就是想多陪陪你。”在不涉及原则问题的时候,时景对自己的母亲一向是有求必应。   “这话让你爸听见,他又该嫉妒了……”关晓清不觉莞尔。   “……”时景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其实,时景小的时候,作为时见铭和关晓清的第一个孩子,时见铭对她尤为看重。那会儿,时见铭的事业一直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但是,他却一直都是他去哪里,就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时景带到哪里。   以至于,时景的脾气,和时见铭几乎是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因为从小被时见铭带大的缘故……   父女两个的性格太过相似、尤其还是同样的强势,谁都坚持己见,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在时景长大之后,她和时见铭简直势同水火,父女两个许久不见,前五分钟是父慈子孝,而后就是数不清的争执了,发展到后来,就这么一个四口之家里,时景和时见铭愣是如同王不见王一般,面对家人一贯温柔温柔好奇的关晓清,每次都和同样好脾气的小女儿关绎心坐在一起,看着那边的父女相争,都被他们两个给弄得无语了。   “其实我不想和我爸吵架。”时景亲昵的靠在妈妈的身上,特别诚恳的说道。   关晓清淡定的拍了拍女儿的手,“我懂,其实你爸他也不想和你吵,你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他其实比谁都高兴,等下看着吧,他今天下午有个会,肯定开完会就直接回家看你了。”   顿了顿,关晓清云淡风轻的补充道:“我知道,你们两个看见彼此,就是控制不住那暴脾气,这么多年,妈妈早就看习惯了。”   时景:“……”   ——为什么妈妈你说的不像是在看人吵架,而是在津津有味的看耍猴戏似的。   等到,时见铭果然如同关晓清说的那样,早早的就回了家。   “爸,你回来啦!”时景抱着平板电脑窝在沙发里打游戏,抬起头瞅了一眼,就又继续低头奋战了。   时见铭看着自己这个在外面从来一身精英范,这会儿却是穿着家居服窝在家里、除了陪着她妈妈逛逛街之后,完全不出门的大女儿,想起时景在工作中的模样,由于对比太过强烈,一时间还有些心神恍惚……   时景毕竟是刚刚回来,时见铭还处于爱女心切的阶段,父女两个难得没有一见面就爆发战争,这种温馨和谐的场面,一直持续到了晚饭的餐桌上。   “明天中午有个聚会,小景,你陪爸爸去吧,正好带你认识几个同龄的朋友,不然一直待在家里多没意思。”时见铭突然说道。   关晓清手里的筷子微微停顿了一下,嘴角一抽,以她这么多年看吵架的经验来看,一场父女冲突差不多就在眼前了。   “不去,我现在又不参与公司运行,有公司业务上的事情,不了解情况就没法开口,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去了又没什么意思。”   “一直宅在家里就有意思了?”时见铭的音调有了显而易见的调高。   时景理所当然的点头,眼皮都不抬,语调却格外诚恳的回答道,“玩游戏可有意思了,我平时工作忙,都没什么时间玩。”   时见铭觉得自己有点脑仁疼,并且有种把她的平板电脑扔进垃圾桶的冲动。   关晓清用筷子敲了敲时见铭,又拍了时景一下,这对马上就要吵起来的父女总算是意识到,这才见面不到两天,现在就吵貌似有点早了,于是纷纷偃旗息鼓,全都不吭声了。   随后,关晓清才动作优雅随意的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笑意吟吟的看着大女儿,语气温柔又关切的笑道:“小景,你什么时候能带个男朋友回家给爸爸妈妈看看?” 第96章   听到妈妈的问话, 时景下意识的就想要断然拒绝,然而, 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却让她嘴边的话语有一瞬间的停顿。   她突然忍不住的想起了, 误会自己怀孕、然后发现真相之后, 盛斯年力持冷静的模样。   他并不掩饰自己当时心底的失落,可是, 他当时的沉稳和冷静,看在时景的眼中, 却又因为固有的偏见,而成了另一幅景象。   说来也可笑, 最初的时候, 盛斯年的城府之深、做事之周全, 他表现得越是完美,就越是让她心生忌惮, 然而,如果那个男人不是这样的话, 又不可能会在随后的交往中,真的吸引到她。   戒备而又试图亲近,时景对盛斯年的心情, 矛盾却又不舍,此番回想起来,连她自己都是微微一怔,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已经如此习惯了那个男人的存在,仿佛他不在自己身边的生活,才会变得如此烦闷无聊。   看到坐在餐桌旁边的时景竟然在走神,关晓清和时见铭全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惊愕表情。   不过,夫妻两个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却是谁也没有打断时景的思考,知道她自己稍稍回过神来,手里的筷子动了动之后,关晓清才小心翼翼的安抚着女儿道:“小景,妈妈也不是在催你,就是突然想起来问一下,爸爸妈妈心里都是--”   毕竟,时景和傅子鸿的那段感情最后结束得实在是太过惨烈。   学生时代,最美好的一个七年,时景和傅子鸿之间的事情,关晓清和时见铭自然早就知道。   对于傅子鸿的家世背景,这对夫妻虽然心中免不了有些疑虑,但是,他们家也不是那种一穷二白的普通人家,更何况,时景当时是赵教授的得意门生,赵教授的研究和部队关系密切,时景身边接触到的人,本来除了一群搞学术的高智商科研人员之外,就有不少是军队高层。   相较之下,研究人员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时景和傅子鸿,就算家世上有一点高攀,但是以两个人本身,却也绝对称得上是般配。   傅子鸿的父亲看不上除了门当户对的战友家的闺女外的任何人做他的儿媳妇,但是,当时和赵教授、时景有过接触的其他部队高层未必都这样想。   那会儿,也未尝没有人在酒桌上对时景的个人情况好奇,如果人家姑娘还单着的话,正好还能把自家的子侄拉出来,给两个小年轻介绍个对象什么的……   不知不觉间,时景又忍不住想起了刚刚盛斯年和她说,大鹦鹉阿妹在院子里的树上挖洞的事情。   盛斯年口中说的上“咱们家阁楼外面的树上”,某些词句,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不经意间的心声流露,对于时景而言,却都是比告白更动人的深深触动。   时景手里的筷子被她轻轻的压在了碗面上,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和所有的父母一样、总是忍不住纠结自己家还自己个人问题的父母,想想他们曾经也经常忍不住的旁敲侧击问自己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的事情,但是,在经历了傅子鸿之后,自己的爸爸妈妈担心再伤到她,却又一连几年都绝口不提这件事的坚定。   时景仔细的考虑了一会儿,想着盛斯年的模样,终于定下心来,却仍旧免不了有些迟疑的开口道:“嗯……过一段时间吧,过段时间我带他来拜访你们。”   时景的话音还没落下,时见铭惊愕的霍然间睁大了眼睛,关晓清比他还激动,手上一个不小心,刚刚还竖着拿在手里用尾柄部位敲人的筷子,直接一个不小心碰到了餐桌盛放着果汁的杯子上。   稀里哗啦一阵脆响,一个杯子被打翻,撞在整洁漂亮的白瓷碗碟上,杯子里面的果汁更是流了满桌。   时景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怔愣了一瞬,才下意识的开口,轻轻喊了一声:“妈?”   然而,一时间,关晓清和时见铭谁也没管洒了满桌的果汁,甚至连倒下的杯子都没人扶起来,这对儿夫妻的目光全都炯炯有神的盯在了自己大女儿的身上。   刚刚还差点又和时景吵起来的时见铭甚至都顾不上自己刚刚才念叨着要时景陪他一起出去参加聚会,其实也是顺便认识几个差不多的同龄人的事情了。   时见铭不愧是商场上的老江湖,抓重点的能力非同一般,就算是和面对外人时性格表现得一贯冷淡漠然的时景,他也立刻略过那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直接追问道:“谁,什么时候把人带过来,让我和你妈妈看看?”   关晓清却是想到了另一个不太好的可能,当初分手的事情,是时景自己主动的,不过,分手之后,时景自己以近乎决绝的姿态远走高飞,说是散心,其实,未尝也没有逃避原本充满了傅子鸿回忆的环境的意思。   就算主动分手了,傅子鸿曾经的存在,都能够给一向聪明理智的时景带来这么大的影响……这件事,时景虽然不说,关晓清却对自己的女儿制止甚深。   女人从来都是比男人更感性的。在时见铭表明板着一张脸,其实已经在心里美滋滋的琢磨着,过个几年,说不定自己也能抱着聪明可爱的小外孙出去玩的事情的时候,关晓清在最初的惊喜之后,却又心中一沉,试探着轻声问道:“小景,你和傅子鸿和好了?”   “啪”的一下,时见铭不小心也把手边上的杯子给撞翻了。   面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时见铭惯常的一脸面无表情,只不过,今天看上去的时候,还有些危险的强硬下面,表情上却带着几丝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扭曲。   “……我都好几年没和他联系过了。”就说了这么一件小事,盛斯年还没过来呢,自己父母竟然就有这么大的反应,时景也有些目瞪口呆。   不过,其实也是时景自己想左了,就算是她这次搞个突然袭击,直接把盛斯年带到家里来,见惯了大场面的时见铭和关晓清都不会震惊成这个模样。   毕竟,只要看到了盛斯年的脸,知道他和之前的傅子鸿不是一个人,时见铭和关晓清的担心和忧虑就能去掉大半,剩下的,自然也就和任何一家的父母一样,一边热情热心的招呼着未来可能的女婿在家里做客,一边也不动声色的恨不得把这个男人上三代的户口一个别拉下的全部查清。   “在美国认识的?”关晓清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傅子鸿现在在部队里,还是搞技术工作的,除非部队工作出差,否则的话,一辈子都别想用私人身份出国。   先到这里,关晓清的好奇心顿时全都被自己女儿的男朋友这个人引了出来,现在虽然看不到本人,不过,围着自己的女儿不断的盘问,却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情。   关晓清和时见铭一时兴起,碗筷全都放下,连饭也不吃了,从桌子上随便抽了几张抽纸,特别糊弄的好歹擦了擦刚刚碰倒的杯子和果汁,满怀好奇的开始一个挨一个的询问。   “那个男的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的,家里是干什么的?”时见铭现在就是一副查户口的架势。   关晓清的问题则是比较具体,“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以后是打算留在美国,还是回国?他呢,心里怎么想的?”   “……回头你们直接问他,可以吗?”她被问得只觉得脑袋疼。   时景手里还抓着筷子,她才刚刚吃了两口饭,不过,看这架势,她爸妈自己不想吃了不说,甚至都不打算让她吃了……   问了半天,除了最基础的姓名年龄工作这些基础问题,时景多余的内容一点没说。知道时景的嘴有多紧,就算是亲爸亲妈也拿她没办法,关晓清和时见铭心里都还有些悻悻的,眼看着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这对儿夫妻唉声叹气的,凑到一块一边忍不住的窃窃私语,还总是抬头打量自家大女儿两眼,也不知道到底在商量什么事情呢。   时景:“……”这饭还能不能好好吃了。   末了,夫妻两个商量了好半天之后,关晓清终于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郑重其事的开口,作为代表,问了今天最后的一个问题,也是尤为关键的一个问题,“小景,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让爸爸妈妈瞧瞧?”   “……”时景心里还在想着自己的鹦鹉,还有盛斯年,突然面对这个问题,略微考虑了一下,还有些无奈的含糊其辞道:“过段时间吧?”   她都没和盛斯年提过这件事,这让她怎么自己一个人做决定,总得商量一下吧!?   “过段时间是多少时间?”明知道自己一开口,三言两语不对付,就得和他一个脾气的大女儿吵起来,时见铭还是没忍住的追问道,看到时景微微蹙着眉看向自己,要是平时,时见铭肯定就又和时景杠起来了,不过这会儿,他心情正好,虽然板着的那张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假装咳嗽了一声,时见铭难得语气放缓了一点,耐着性子和女儿商量道:“具体一点,要不就下个月,正好我和你妈妈下个月日程安排都比较空闲,你自己的假期也还没结束,大家都有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第97章   对于自己父母自说自话恨不得直接把盛斯年什么时候过来拜访的事情完全定下来的决定, 时景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一边目瞪口呆,一边还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怎么样……爸, 妈, 你们好歹让我和人家打个招呼吧?这么仓促……”   顿了顿, 时景又说道:“人又跑不了,你们这么着急干什么啊……”   时见铭难得笑了一声, 慢条斯理道:“对啊,人又跑不了, 早点时间、晚点时间见不都是一样的?让爸爸妈妈看一眼认识一下又没什么,又不是商量婚期, 小景, 你担心什么呢?”   原本随着时景的话语, 还有些犹豫迟疑的关晓清,听到自己丈夫的话语之后, 顿时也回过神来,态度登时变得同样坚定, 微微一笑道:“也对,只是大家先见个面,认识一下, 又不是双方父母见面,我和你爸爸也不是挑剔的人,小景你说对不对?而且,下个月的话, 这个月也才月初呢,两个月的时间,就算工作忙,应该也来得及调整一下工作安排,腾出三五天的时间吧?算上周末,其实请一天假也来得及的。”   时景:“……”她还能说什么?   关晓清显然态度坚决,虽然从美国到国内距离挺远的,飞机得十几个小时,但是,关晓清和时见铭的态度也十分明确,就是想先看看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盛斯年完全随便那个周末,周五飞过来,周六休息一天然后时景父母见个面吃顿饭,周日飞回去继续忙他的工作也可以。   时景现在只后悔,刚刚为什么自己竟然会突然把盛斯年的事情告诉父母,还不如先瞒着,等以后什么时候方便了再告诉他们两个呢!   现在可好,盛斯年还没什么动静,她恐怕用不了几天就得时常要面对自己亲爸亲妈的催婚了,她还能跟谁说理去?   晚饭过后,本来一家人还想多聊几句,但是,关晓清和时见铭现在聊天的内容,完全是围着自己的女儿询问盛斯年的各种事情,时景实在是招架不住,在沙发上窝了一小会儿,就直接找了个由头,索性直接拎着平板电脑缩回自己的卧室了。   这会儿还不到晚上七点,连新闻联播都还没开始播放,时景躲在卧室里,直接懒散的靠在了床上。   她的平板电脑也已经扔在了旁边,有些就那么放着,因为心里想着事情,也没心思再去继续玩了。   时景摆弄着自己的手机,难得犹犹豫豫的琢磨了一会儿,才终于按下了盛斯年的号码。   国内夜色渐浓,窗外的夜空里渐渐点缀着几颗星,美国那边却正好是清早,盛斯年接通电话的时候,时景依稀之间还听到了水声。   “想我了?”盛斯年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家里就他自己和一只大鹦鹉阿妹,时景不在,盛斯年也没必要认真去做早饭,索性就出去锻炼了一圈。这会儿,他刚刚晨跑回来,在浴室里冲了个澡,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刚拿过一条毛巾随便擦了擦,直接赤*裸着胸膛从浴室里出来,就听到了时景特殊的手机铃声。   “嗯……”短暂的犹豫之后,时景竟然真的答应了一声。   本来只是他自己随便撩拨,时景从来不回应的固有戏码,结果,盛斯年刚刚把多余的精力发泄出去,整个人还有种运动过后热血沸腾的感觉,隔着大洋彼岸的电话,时景竟然真的承认在想他了,盛斯年一个激动,手里的手机直接摔在了地上,伴随着“啪”的一声清脆响声,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原本无聊的躺在床上的时景,听到盛斯年那边传来的忙音之后,也有种无言以对的复杂心情,她直接从床上坐起身来,低头看着电话断掉之后的手机屏幕,只觉得今天所有人似乎都变得莫名其妙的,从自己的父母再到盛斯年,他们到底都在闹哪样啊……   短暂的空白之后,电话再度响了起来。   时景干脆的按下了通话键,“嗨?”   “刚刚手滑,不小心碰掉了。”盛斯年先解释了原因,然后才继续如同撒娇一般的和时景念叨着:“还有多久才能回来呀……我也想你了。”   时景笑了笑,轻声回答道:“不是说好,下月初再回去吗。”   两个人闲聊起来,时景犹豫了一会儿,想着自己在国内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处理,还是决定,暂时不在电话里和盛斯年说自己父母的事情了。   她仔细盘算了一会儿,觉得,还是等下月初自己回纽约之后,当面和他谈吧,然后,就算是真要按照自己父母的希望,六月份再腾出三五天时间回家里来绕一圈,也不是不可以……   清早,盛斯年那边还要去吃饭,然后开车去公司,时景也就没有和他多聊,过了一会儿,便在盛斯年的依依不舍中,主动挂断了电话。   她并不知道,盛斯年那边,刚刚连上衣都没顾得上穿好的男人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却在下巴上摩挲了两下,想着时景最早也要下个月才能回来的事情,越发坚定了他在这之前也要回国一趟的打算。   --就算只能在国内一起待着几天,但是至少,从国内飞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在一个航班上,有喜欢的人同行,总不会觉得无聊和孤单了。   盛斯年转身去换衣服,卧室的一个衣柜里,打开的时候,除了男人一叠整齐的衬衣,挂着的西服外套,旁边他特意收拾着空出来的半截地方,还有几件时景的衣服,整整齐齐的挂在那里。   她在这边住的时间很短,拿过来的衣服也就那天的一个小行李箱,里面还放了平板电脑、充电器等一些零零散散的家里的常用物品,衣服自然就更少了。   可是,即便如此,看着她的几件衣服和自己的放在一起,盛斯年却蓦地心中一软,他和她,两个人在一起,便是一个家的感觉,从来没有这般清晰过。   盛斯年很快重新换好衣服,还走到阁楼里去看望了一下大鹦鹉阿妹。   这个新的家中一霸,目前热衷于挖树洞做窝的事情,连话唠唱歌的时间都少了,因为有了自己的事情要做,大鹦鹉阿妹对于主人的粘度也史无前例的降低,盛斯年就算清早去和它打招呼,大鹦鹉阿妹也不会鬼哭狼嚎的跳脚吼着让他回来,而是哼歌一样的和他叨叨两句,就又扑闪着翅膀,从阁楼的窗户里飞出去,到院子里去围着树洞转悠了。   早上也没别的事情,盛斯年一早就开车到了公司里,等到陈叶舟按照平时的习惯冒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盛斯年的办公室里,桌面上已经堆着不少文件了。   陈叶舟扯了扯领带,略带几分惊奇的打趣道:“你这是昨天晚上没回家在公司里熬夜加班了啊?”   “没,”盛斯年随便应了一声,却并没有说再多,而是先继续看完手里的文件之后,才抬起头来看向陈叶舟,心态平和语气平静的说道:“过段时间我打算回家一趟。”   “哦,”对于这件事,陈叶舟没什么惊奇的,只是随口问道:“大概几天时间?”   这回,盛斯年就稍稍犹豫了一下了,根据时景告诉他的大概回程时间,盛斯年自然也就只能给出了一个大概的答案,“六月初左右吧!”   陈叶舟立刻意识到不对来。   如果是盛斯年自己的安排,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肯定一早就决定好了,这种含糊不清的日程,可不是盛斯年一贯的风格。   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之后,陈叶舟瞬间回过神来,微微眯了下眼睛,一脸狐疑的问道:“你确定你是要回家吗?”   “……”盛斯年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还笑着补充了一句道:“今年过年那会儿在家待的时间太短了,正好回去我爸妈那边住几天,时间差不多的话,正好可以和时景一起回来。”   陈叶舟闻言,顿时哼笑一声,眼神微妙的看着盛斯年--狐狸尾巴这就露出来了吧!   陈叶舟直接就靠在他的办公桌上,哼哼量小,笑道:“回家看望叔叔阿姨才是顺便吧,嗯?斯年,你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胡说什么呢!”盛斯年也跟着笑笑,他倒是想突然冒出去找时景,可是,到时候太过冒昧,如果惹得她不开心的话,岂不是和自己过不去?盛斯年是真的打算先回家待几天,然后最后才找机会和时景见个面一起回来。   陈叶舟丝毫不顾形象的翻了个白眼给他,“那你先加班忙活着,日程空出来之后,跟我说一声就行了,后面公司里这边我盯着。”   多少年的好兄弟了,平时的时候,陈叶舟当然可以偷个懒甩个锅,反正自家哥们,偶尔欺负一下又没什么,但是,真到了自家兄弟的终身大事上了,陈叶舟就从来没拖后腿过。   “好,”盛斯年笑了笑。   陈叶舟突然想起时景来,直接问道:“她和你说的,下月初回来?”   “嗯,”盛斯年点点头。   陈叶舟忍不住好奇道:“她公司那边,最近谁负责,公司副总吗?”   “应该是丹尼斯吧!”虽然知道丹尼斯和时景根本不是这个关系,但是,想到当初工作特别忙的时候,丹尼斯也没少在时景家的客房里住下,男人心里的占有欲上来了,就算再怎么知道,丹尼斯那个家伙是无辜的,时景和他之间根本就不是这么个关系,盛斯年的心里,却依然忍不住的跟着有些发酸……   顿了顿,盛斯年才继续说道:“丹尼斯从毕业开始工作,就一直跟着时景,时景最信任的人——应该是他。”   “那还一直当助理,他倒是也沉得下心。”陈叶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盛斯年却摇了摇头,漫不经心道:“到手的权力才是真的,丹尼斯和时景关系一向密切,和时景合作过的人,有谁不认识丹尼斯?时景不在的时候,丹尼斯说是她的全权代言人也不为过,到了这种程度,谁还会在乎就只是印在名片上的那点无所谓的虚名?”   陈叶舟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更何况——”一说起时景的事情来,盛斯年的话就特别多,盛斯年有些走神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钢笔,“隔着时差,也可以视频会议啊,前两天她还熬夜着……”话语里是说不出的关切和想念。   “……”陈叶舟扭头就走,他一个单身贵族,为什么要看盛斯年这个傻瓜在这里一边显摆一边担心,却粗暴的塞他一嘴狗粮? 第98章   因为饭桌上时景主动提到了盛斯年的存在, 随后几天,知道大女儿现在有了一个新的男朋友, 虽然还没见过人, 不过, 做父母的, 心里稍微有点谱了之后,时见铭和关晓清自然是谁也不再明着暗着的示意时景陪他们一起去参加聚会, 然后可以认识几个同龄人一起出去玩了。   一时间,时景整天宅在家里休息, 除了睡觉、看书、打游戏、偶尔健身,就是陪爸爸妈妈一起吃饭, 日子竟是过得颇为悠然。   ——至于美国那边公司里的事情, 也就只有遇到重要问题的时候, 时景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视频会议中,平时的日常工作, 丹尼斯完全能够妥善解决。   直到周五的清早,穿着一身睡衣的时景, 直接披散着头发就从楼上的卧室下来了,难得没睡懒觉,而是和父母一起坐在餐桌上吃了个早饭。   “今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关晓清随手给女儿递了杯豆浆, “看你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   板着张脸的时见铭还是惯常说话刺人,“天天这样按时起来比较好,这么大的人了整天睡懒觉像什么话!”   时景没吭声,喝了两口热豆浆之后, 才突然冷不防的开口道:“我定下了今天的飞机,去趟帝都。”   餐桌上的气氛突然一滞。   帝都毕竟是国内的经济文化中心,出差工作,甚至是游玩,去那里都并不稀奇,但是,因为时景当初和傅子鸿的那一段,关晓清和时见铭,却对于时景去帝都这件事,显得尤为敏感。   刚刚差点又一言不合和女儿吵起来的时见铭话语瞬间就变得难得温和了起来,“怎么……突然要去那里?”   关晓清心情不太好,但是面对自己的女儿,脸上却还带着若无其事的笑意,只是温柔的关切道:“和几个关系好的同学约好了一起玩吗?我记得你前几天才参加过本科的同学聚会,是那个时候约好的吗?”   “……”时景端着豆浆的被子,静默了片刻之后,才有些哭笑不得的开口道:“我去看看绎心。”虽然也还有别的事情可以谈谈,不过,那些不好见光的事情,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关绎心和时景是亲姐妹,只不过比她小了好几岁,这会儿还在帝都读大学。   --说起来,当初关绎心高考报志愿的时候,和父母剧烈冲突,几乎是以离家出走的方式去学校的,她在帝都,其实也是父母和孩子之间一种双方的妥协,毕竟,关绎心高考后的那个暑假里,刚刚去帝都的时候,好歹还有时景帮忙照顾一下,虽然没等关绎心开学,时景就已经又回美国了。   知道不是和傅子鸿有关就好。   关晓清和时见铭虽然心中略有隐忧,但是,时景和关绎心还不同,关绎心多少有点小孩子脾气,他们怕小女儿冲动不懂事,所以忍不住的多管她,直到把关绎心惹得离家出走,但是对于心思很深、又性格极为强势自我的时景而言,尊重她的一切决定,才是唯一能够和她友好相处的方式。   想到这处,关晓清和时见铭默默的交换了一个眼色,时见铭还有些走神的慢慢剥蛋壳,剥完之后,自己又不想吃,干脆就又随手递给了时景,惹得时景有些惊愕的看了他一眼,“爸?”   关晓清则是坐在旁边关切的问道:“这次打算去几天?”   “也就三两天吧!”时景盘算了一下,今天周五飞过去,妹妹应该还有课,明天周六的时候,中午叫她出来吃个饭好了。其余的时间,还是要处理别的事情,“没什么事的话,我周末就回来。”   虽然也关心小女儿,但是,听到时景说这个周末就回来,关晓清和时见铭这对夫妇还是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关晓清甚至还有闲心打趣她道:“你今天起这么早,就是为了赶飞机吗?”   “对啊!”时景点了点头,吃完时见铭刚刚递给她的那个剥好的水煮蛋之后,时景把剩下的半杯豆浆一口喝完,“我去楼上换衣服了,爸,给我留个司机,等下正好能避开早高峰的时间,我直接去机场。”   “行了,我知道了。”时见铭摆了摆手,随便的应了一声。   看到时景穿着一身睡衣又从楼梯上晃悠上去了,时见铭和关晓清这对儿做父母的,一直等到女儿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的转角处,都还久久的没有收回目光。   五月初的春夏之交,帝都的风有些急,还带着种有些干燥的味道。   时景刚刚从机场里出来,随便提了个小行李箱,一阵风卷着地面的沙粒狂扫过来,伴随着绿化带里叶片的沙沙作响,时景的头发也被直接吹了起来。   她一手拉着手提箱,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微微侧头,躲避被沙子迷眼的可能。   此时已经是下午,时景直接打车去了订好的酒店,期间,还给关绎心打了个电话,和妹妹约好明天出来一起吃饭的事情。   时景靠坐在后座上,脸色白净,看上去还有些昏昏欲睡的疲倦,以至于,坐在驾驶位的那个司机,明明挺喜欢和天南海北各处的客人聊聊天的,结果今天却自始至终都闭着嘴没吭声。   到了酒店之后,时景付了车费,刚刚从车里下来,就有酒店的侍者上前帮时景接过了她手中的行李箱。   故地重游,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时景缓缓的舒了口气,在房间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看着镜中的自己重新打起了精神,时景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有些冰冷的笑容。   进入五月,去年次贷危机引发的金融危机,最激烈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可是,随后的经济危机余波,却还在缓缓的蔓延之中。   没有了新闻媒体、报纸杂志的通便报道,不关注这些经济形势的普通人眼中,仿佛之前的风诡云谲都已经过去,然而,只有身在其中的时候,才能真切的体会到其中的危机和风险,那是比整体划归于数字报表时,更为令人恐慌不安的朝不保夕的感觉。   时景对帝都并没有多少排斥,即使在这里曾经发生了很多让她莫可奈何的事情。   让人伤心的是回忆中的感情,而非回忆本身。更何况,时景也是到了后来,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对于过去那段感情的回忆还在,但是,却再无当初的那种念念不忘和耿耿于怀的心情了。   她一贯是个洒脱的人,这次回来,时景依然会忍不住的想到当年的很多事情,只是这次,她在回忆的同时,也会忍不住想到、忍不住想要和他分享生活中每一个点点滴滴的细节的男人,已经是后来才强势侵入她的生活中的盛斯年。   和人打电话约好时间,下午的时候,时景直接点了一杯咖啡,不多时,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便已经带着司机出现在了这里。   看到时景,那个男人还微微怔了一下,然后笑道:“Sery女士,比我想想的还要美丽和年轻。”   “谢谢。”时景的面色有些淡淡的苍白,足够礼貌,但是看上去并不对此热衷。虽然时景的心里,其实是在腹诽,为什么在国内谈话,还要说英文,毛病……   时景说是休假回国,其实身上还带着一个需要亲自详谈的项目--即使这个项目根本没重要到非她不可。   说实话,时景这次会过来亲自参与这个项目,其一是顺便,其二,未尝没有对方的身份缘故。   一个和付德泽积怨已久的二代,若说深仇大恨,没有,但是,能够看到自己讨厌的人倒霉,有机会的时候,顺便坑他一把,这个人,却也绝对不会手软就是了。   想要抓付德泽的把柄,陈容那边简直全都是现成的,只不过,想要完全不把陈容以及陈明心小萝莉牵扯进来,就需要费点功夫了。   这件事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时景会亲自过来,也只是因为,手下的人,不了解内情,就很难把握好这么一个度。   事实上,就连和时景谈项目的这个男人,一杯咖啡喝完,谈完正事的过程中,也从时景这里得到了不少“意外之喜”的时候,都还以为,自己只是碰巧遇到了付德泽当年在国外认识的朋友。   至于付德泽的敌人以后会怎么找准机会坑他一把,时景不关心,更不可能去过问,后面的事情全都和她无关。   事实上,她想要帮陈容做的,也只是让付德泽分出精力去应付别人的敌对,焦头烂额是免不了的,让他不要再没事好事的去打扰陈容和陈明心小姑娘的生活就可以了。   真要是把付德泽往死里坑,想要不把陈容拖下水,那几乎不可能。   谈完正事,礼貌的谢绝了对方的邀请之后,时景几乎是意兴阑珊的直接回了酒店的房间。   而在时景不知道的时候,美国纽约这边,盛斯年安排好工作上的事情,然后相当潇洒干脆的一甩手,把麻烦全都留给继续在公司里做牛做马的陈叶舟之后,赶在陈叶舟冲过来抄起比牛津大辞典还厚的文件弄死他之前,连家里的大鹦鹉阿妹都没管,兴冲冲的收拾好东西,便直接赶到了机场。   临上飞机在,盛斯年才又发了条短信给陈叶舟,麻烦人家这段时间在自己家里住下,顺便喂喂家里的鹦鹉,而盛斯年自己,则是直接关机,坐在了飞往国内的国际航班上。 第99章   翌日, 正好是周六。   时景把关绎心从学校里叫了出来,姐妹两个在一起吃了个饭。   因为只有两个人, 时景也就没有要包厢, 而是选了个邻窗、视野不错的位子。   好久没和时景一起吃饭, 关绎心也有些兴奋, “姐,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就前几天, ”时景一边慢慢悠悠的看菜单,一边随意的和关绎心说道:“你们什么时候放暑假?”   “七八月份吧?”关绎心平时都没太注意过校历这东西。   时景抬头瞥了她一眼, 没吭声。   关绎心眼神明亮的朝自己姐姐嘿嘿笑了两下。   “这次暑假打算回家吗?”时景随口问道。   “打算假期做兼职,不太想回去……”关绎心单手托腮, 有些犹豫的说道,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当初高考后搞得鸡飞狗跳兵荒马乱的,她也怕回家之后再和爸爸妈妈吵起来。   关绎心把菜单递给旁边一直等候的服务员, 慢条斯理的说道:“那就不回去,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   “好。”关绎心立刻乖巧的点了点头。   午饭过后, 时景和关绎心又难得一起去逛了会儿街,等到傍晚时分,关绎心想要时景和她一起回去住, 然而这回,时景却是直接拒绝了,“不了,我明天上午的飞机回家里, 直接住酒店这边比较方便。”   “好吧……”关绎心抱了下时景,然后还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她也知道,姐姐的性子一向比较独,时景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所以,她就始终把这个习惯贯彻执行,对人对己都是如此。   晚上,时景自己一个人下来餐厅吃饭的时候,却碰巧被还带这个小女朋友的李川给看到了。   “时景姐!?”李川惊讶得顿时睁大了眼睛。   他大步流星的朝着时景一个人的座位那里走过来,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年轻小姑娘愣了一下,眼睛里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局促不安,连忙也跟了过来。   和李川碰见,也完全出乎时景的意料之外。毕竟,她这次不管是住的酒店,还是下午和关绎心闲逛的时候,其实都有意避开了那些太*子*党*们以及一群狐朋狗友经常出没的地方。   时景的目光落在李川身边那个年轻漂亮像根青葱似的姑娘身上,心中瞬间就了然了。   小姑娘青春活泼,即使表现得娇蛮可爱,对李川的时候也处处带着讨好,和李萌萌那种自己有底气的真骄纵,完全不是一码事。   时景看见李川的时候,虽然有些意料之外,但是,却还有心思琢磨他身边带着的小女朋友的身份,但是,换成李川,可就没这幅闲情逸致了。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帝都看见时景,下意识的,李川的第一反应就是给自己表哥顾全打电话,傅子鸿反而被他抛在了旁边,毕竟关系还有亲疏远近不是……   只不过,当着时景的面,除非李川想直接带着自己的小女朋友离开,然后再绕回来,否则的话,他这通电话,还真就没法打出去。   那么多的念头转来转去,其实也只不过是一瞬。   李川思来想去的,最终还是把心一横,直接就在时景对面的位子坐下了,笑嘻嘻的说道:“不介意我蹭个饭吧?”   “当然不介意了,”时景点了点头,声音温和,伸手招呼服务员过来,把自己刚刚吃到一半的菜全撤了,重新上一桌。   虽然李川嘴上说的是蹭饭,但是,她也不能真的让他啃剩盘子啊!   等待重新上菜的过程中,被李萌萌这个误会之后的大忽悠传递的错误信息弄得,李川一直都忍不住时不时的看向时景依旧平坦的小腹,心里更是忍不住的盘算。   只不过,李川在想什么,时景大概能摸得着点门道,他那个纯粹带出来玩的小女朋友可猜不到。   那个小姑娘看见时景和李川相谈甚欢的模样,免不了就有些敌视,不过她也知道,再怎么表现得娇蛮任性,那也是在和李川耍花腔,真要是在明面上和他认识的人对上了,那就是自讨没趣。   和李川闲聊的过程中,时景还有些微微的走神,她自然没心思去照顾一个不认识的小丫头的心情,李川看见时景,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人家的肚子上,同样是满头官司,更何况,他本来也没把这个小女朋友太放在心上。   被冷落到一边之后,小女朋友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像个漂亮的摆件,过了一会儿,好不终于才找了个机会,听到李川和时景说起当年刚刚认识时的事情,就笑吟吟的不软不硬的扔过来一个钉子,“呀,那不是和我现在差不多打?姐姐,你多大了?”   时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完全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随口回答道:“十八岁零一百六十七个月。”   小女朋友一时间没换算过来,登时愣住在那里。   时景这才抬起头,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表情,却让人印象深刻。   李川这个小女朋友的脸顿时就红起来了。   别说她一个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小姑娘了,就算是李川这种在商场上混久了的老油条,刚刚都差点下意识的去算时景说的到底是多大了。不过,才算到一半上,他突然回过神来,时景比傅子鸿小一岁,她多大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闲着没事算个什么劲啊!   李川岔开话题,笑着打了个圆场,“姐,这次打算在帝都待几天,正好大家一起出来聚聚呀?哎,可惜萌萌还在国外,最近正忙着期末考试呢,回不来。”   和时景玩这个,别说这个随便带出来玩小女朋友了,就是他自己,恐怕都显得嫩了点。   “我在纽约和萌萌经常见面,”时景慢条斯理的温声说道,然后却是对李川的提议断然拒绝,详细的解释道:“明天早上的飞机,时间有点紧,还是下次有机会吧,你什么时候去美国的话,我请你吃饭。”   李川稍稍愣了一下,“啊,这么急?”话语里免不了就带上了几分失望来。   哪怕明知道时景这次来帝都,肯定是有别的事情,但是正好,顾全马上就要忙完了,到时候回来,正好还能碰见,可是时景现在说,明天就要离开了,李川自然就打消了原本拖住时景的注意。   他哥马上回不来,他要是把时景留下了,反而是便宜别人,这种事情,李川不可能干。   想到这里,李川的目光忍不住又往时景的小腹部位瞥了一眼,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时景坐在餐桌旁,就那么大大方方的任由他打量着,李川他会误会什么,时景不用想都能猜到。   时景刚刚自己就吃的差不多了,李川突然冒出来横插了一场,这回,时景自然就只是稍稍动了动筷子。   过了一会儿,等到桌上的三个人都吃的差不多了之后,李川干脆毫不犹豫的直接把自己那个小女朋友给打发走了,然后,等到桌上就两个人了,才忍不住又故意透了个话题,略有几分迟疑的说道:“时景姐,你认识周入嘉吧?”   “……”时景这才稍稍一愣,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李川竟然会主动提及周入嘉,稍稍顿了一下之后,时景才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见过,但是也不算认识吧!”   李川的话语顿时就显得更加迟疑了,“那个,姐,你知道周入嘉和子鸿哥的事情吗?”   “知道啊。”时景回答得漫不经心,她在美国的时候,周入嘉都能神通广大的找到她的手机号给她发短信,虽然时景直接就毫不客气的把人拉黑了。   本来还想偷偷上点眼药的李川顿时就瞪大眼睛,“啊?”他是真没想到,这种没谱的事情,时景竟然一早就知道?   时景侧着头,突然露出了一个罕见的笑容来,“周入嘉——她亲自给我发过短信。”   李川没忍住,脱口而出道:“……什么毛病。”   他虽然一直希望傅子鸿这个定*时*炸*弹早日摆脱单身,随便和谁家的姑娘搞个对象谈个恋爱最好直接就按照他父母的意思结婚了呢!   但是,李川也没想到,周入嘉竟然还做出过给时景发短信这种事情,这算是什么啊,给傅子鸿的前女友示威?有毛病吧她!   “……”时景略微沉吟了片刻,略微挑了下眉,不以为然的评价道:“小姑娘性子太直白。”   李川跟着呵呵笑了两声,明明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都忍不住跟着觉得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见家长什么的,最后一点剧情写完,马上就是了   这本快完结了   番外有宝宝,你们还想看什么? 第100章   盛斯年回到国内后, 从机场里出来,稍作休息, 调完时差, 正好赶上晚饭的时间。   对于盛斯年的突然回来, 不用他多说什么, 盛斯年的父母早就已经心里有数了。   ——毕竟,盛斯年还在飞机上的时候, 远在大洋彼岸的陈叶舟,在公司里险些被文件埋了的情况下, 愣是能顶着十二小时的时差熬夜加班,不等盛斯年下飞机, 就提前和自己发小家的父母打电话告状先。   一家人从酒店进来, 在侍者的带领下, 往定好位置的餐厅方向走的时候,盛斯年的父母还在忍不住满腔热忱的和他闲话家常。   “爸爸听说, 你在美国交了个女朋友,人家都怀孕了, 怎么没和爸爸妈妈说?”顿了顿,盛斯年的父亲顿时又有些恍然,“你这次突然回国, 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   “……???”盛斯年还没来得及目瞪口呆,只想着回美国的时候怎么砸死陈叶舟那个传谣言的家伙了,就看到,自己的妈妈毫不客气的横了他一眼, 也开始念叨起来。   “做人要有责任,有担当,尤其是男人,知道吗?你自己的女朋友,怀孕了就赶紧结婚,不然让人家一个女孩子怎么办?”   “……”盛斯年默默心道,你们说的真对,所以他一直在努力着,想要时景睡过之后对他负责呢。   另一边,和时景吃完饭餐后,小女朋友先前已经被他自己主动打发走的李川,也不继续在酒店里开放住下了,而是和时景道别后,拿着车钥匙转身下楼打算回家。   正巧,进电梯之前,李川和盛斯年远远的走了个碰头。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盛斯年,想到时景也住在这家酒店里,瞬间就想多了,以为盛斯年是陪着时景来的李川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张吊儿郎当却依旧英俊的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崩了。   盛斯年脚步稍作停顿,礼貌的冲着他微微颔首微笑。   不过,在李川离开之后,盛斯年却宛如福至心灵一般,直接就循着李川刚刚出来的方向望过去了。   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盛斯年却依然瞬间便意识到,那是时景。   “突然干嘛去了?”在桌旁坐下之后,盛斯年的父亲转过头来看向他,随口询问道:“是看到了认识的朋友吗?”   “嗯,我女朋友。”盛斯年点了点头。   “咳”,盛斯年的父母差点一起呛着,二老顿时瞪大了眼睛,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看向自己的儿子。   “我们——你、她——”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太大,堪比惊吓,盛斯年的妈妈几乎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过了一会儿,还是他父亲勉强平复下来,“胡闹!你把人带回来就丢在一边不管?”   盛斯年先是安静乖巧的被骂,然后才哭笑不得的解释道:“不是,她有自己的事情,先回国的,刚刚只是碰巧……”   盛斯年的父亲闻言,稍稍琢磨了一下,才弄明白过来,几乎是有些匪夷所思道:“等等,也就是说,人家有事情,先回国一趟。你们两个根本没商量一起的行程,然后你就突然冒出来啦?”   “……”盛斯年也是服了自己老爸的总结了,“是这么个意思吧!”   盛斯年的妈妈不管这些有的没的,她就是对盛斯年的女朋友好奇,忍不住的说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你刚刚是去和人家打招呼了吗?能把人请过来坐坐不,或者我过去远远的看一眼也行啊,我就看一眼……”   “下次,下次。”盛斯年安抚我自己的妈妈,“我之前都没和时景商量,妈妈你今天过去,太突然了。”   “行吧……”盛斯年的妈妈还有些遗憾,刚刚应该直接跟着儿子走的,她就想远远的瞅一眼就行!   这么一段意外的小插曲之后,一时间,饭桌上,谁也想不起来原本一家人还在聊的问题了,就算明知道今天肯定不合适,也没机会了,但是,盛斯年的父母满腹好奇心,自然就只能是忍不住的一个劲的盘问自己的儿子了。   “你之前交了女朋友,怎么都不和家里吱一声啊,白让我跟你爸着急。”盛斯年的妈妈一边埋怨儿子,一边还忍不住的好奇,“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   盛斯年:“……”他有很多打算,真的,之前他连怎么陪小孩子玩、怎么照顾孕妇一类的母婴工具书都从亚马逊上买了一堆,就是可惜当时没能用上。   一顿一家三口都有点魂不守舍的晚餐之后,盛斯年的父母都还念挂着未来儿媳妇的存在,连好不容易回国一趟的亲儿子都没能吸引走他们的注意力。   第二天中午,知道时景今天上午已经离开帝都的盛斯年陪着家人吃了顿午饭,就比时景晚了半天时间,又飞了一趟国内航班,在当天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独自一个人找到了时景家所在的小区外面。   这片别墅区的安保很严,盛斯年无缘无故的,没人领着,自然也就没能进门。   在一片晚风和夜色中,盛斯年拿出手机,迟疑了一瞬,才打了一个电话给时景。   “嗨,”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时景清澈悦耳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这个时间——去公司的路上吗?早安。”   “……”短暂的沉默之后,盛斯年声音带着几分期待和温柔,低声笑着说道:“没,你现在方便出来一下吗?”   一阵静默过后,意识到盛斯年话语间的含义,时景登时微微睁大了眼睛,刚想要下意识的问他你在哪里,不过,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另一句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好,等我。”   “嗯,我等你……”盛斯年的声音里,瞬间如同穿暖花开一般,仿佛在美好的梦中,愉快惬意到不愿醒来。   穿着舒适柔软家居服的时景,只在外面披了件薄风衣就直接从小区里走了出来。   她和小区门卫室的保安打了个招呼,拉着盛斯年的手把人带到了小区里面。   “不用这么着急的。”盛斯年下意识的帮时景轻轻的捋了一下衣领,怕她被风吹着,虽然是五月,不过,入夜之后,晚间的风还带着几分微微的凉意。   时景任由他的动作,两个人慢慢走到了小区绿化的小桥流水旁边。   “要不要来家里坐坐?”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时景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他。   盛斯年稍稍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来,“是见家长吗?不给见家长就不去……”   时景:= =!   一路风尘仆仆,一身风霜疲惫,却不掩温柔笑意的盛斯年轻轻的抱住时景,温暖的掌心捧在她被风吹得有些凉的脸颊上,低头额头相抵,温柔的解释道:“我今天晚上回美国。今天来得太仓促了,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下次我来正式拜访叔叔阿姨。我很想你,只想看着你。”   时景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问道:“什么时候的飞机?”   盛斯年低声笑了,“还有两个小时差不多就要检票了。”   时景沉默了一瞬,想起之前自己妈妈询问,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回家来看看的事情,想着今天确实仓促,盛斯年显然也没做好准备,便没提这件事,只是道:“你先去机场,过几天我飞回美国。”   盛斯年却不肯离开,他还想要一个临别的晚安吻,双臂把时景搂在怀里,低声道:“不亲我就不走了”   “……”时景默默的瞅着他。   盛斯年眨了眨眼睛,浩瀚星空之下,他满是笑意的眼睛里仿佛蕴着满天星光。   “反正我想陪着你……虽然再拖延一会儿,飞机就要飞走了。”时景听到男人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念叨道着。   时景:“……”   久久没得到回复的盛斯年声音柔软又委屈,“真的不能亲一下嘛?”   对于这样的盛斯年,时景也是真的拿他没办法,搂着他的腰,踮起脚尖,直接轻轻的碰了碰他的唇角。   盛斯年顿时就笑了,然后又低头亲了下时景的额头。   小区里,似乎还有晚上牵着狗巡逻的保安,正巧,不远处有人放烟花,被人牵着的那条小狗突然就“汪汪汪”叫了起来。   听到这阵比较突然、距离又有些近的声音,时景和盛斯年都被吓了一跳,两个人同时顿了一下之后,目光很快又胶着缠绕在一起。   盛斯年抱住时景,登时笑开了,时景脸颊微微泛红,侧着头轻轻的靠在他胸口,楼了一下他的腰,然后很快便松开,微微抬起头看着他。   “还不快走!”时景的声音很轻,还有些勾人的沙哑的的味道。   盛斯年本来还想再腻歪几句情话,结果,不远处却传来了清晰的遛狗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一个中年男人刻意清了清嗓子的声音,“咳。”   这个声音如此的熟悉,以至于,时景的头皮瞬间就炸了。   她还靠在盛斯年的怀里,以一种亲昵又依赖的姿态,环抱着他的腰,听到这句轻轻的咳嗽声之后,时景猛地回头。   “时景?”盛斯年也察觉到不对劲来,下意识的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很快,一个衣着整齐、极为讲究的男人,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去公司里参加董事会的模样,手里却牵着一根绳索,带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短腿柯基慢慢悠悠的晃了过来。   时见铭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的大女儿抱在一起的陌生的年轻男人,面色沉静如水,一派波澜不惊。   他牵着的那小短腿柯基看到人之后,又兴奋的“汪汪汪”叫了几声。   时见铭极其轻微的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他只是单纯处于礼貌和客套的微笑了一下,然后慢条斯理的对盛斯年友好说道:“赶时间去机场对吧?让家里的司机送你吧,方便一点。”   时见铭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霎时间,还抱着时景的盛斯年瞬间回过味来,意识到面前这个和自己父亲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的身份之后,后背也全是冷汗,跟着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好像都透心凉了。   “爸?”时景的声音里还带着难以置信的不可思议,“咱们家什么时候养了只狗?”   ——刚刚听见狗叫的声音她还以为是小区的保安在巡逻……   “不是家里养的,今天才带回来,我只是帮朋友照顾几天而已。”时见铭回答得轻描淡写。   那只活泼可爱的小短腿柯基还在扭来扭去的蹦跶着“汪汪汪”的叫。   时景:“………………”   几分钟后,时景家的客厅里,关晓清穿着身雨过天青色印花的真丝裙子,笑容宁和雅致的坐在那里,态度不会过于热情、却特别温柔的招呼着盛斯年坐下喝茶,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岁月沉淀下来的写意从容。   “谢、谢谢阿姨……”刚刚还急着赶飞机的盛斯年这会儿也不急着去机场了,客厅里的沙发明明舒服柔软,他却如坐针毡。   时景坐在盛斯年的旁边,一脸日了狗的无言以对的表情,感受到盛斯年面对自己父母时本能的紧张和局促不安之后,想着这个男人平日里再多的风浪也是一派从容的模样,不觉微微莞尔。   因为太过珍视和在意,这个男人才会在面对关晓清和时见铭的时候,难得的有些绷不住自己的情绪。   正因为把她挂在心上,没有任何准备,就这么赶鸭子上架一般的见家长了,盛斯年紧张之余,还一直都在忍不住的回想着刚刚时景的父亲到底一边带着小短腿柯基遛弯了多久,然后看到了他们两个多久,越是多想,他的心里反而就越是惴惴不安……   时景轻轻的抿了下嘴角,直接伸手,当着自己父母的面,轻轻的握住了盛斯年的手。   男人手指间的温度有些微微的热,掌心里似乎还有些紧张的汗湿。   时景轻轻的勾了勾他的手指,盛斯年握着她的手,心中蓦地就安定了下来。   有她在,就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一般。   他忍不住的微微侧头,和时景交换了一个眼神,然而下一秒,盛斯年便敏锐的察觉到,时见铭看向他和时景握在一起的手的时候,脸上那微小到几不可见的礼貌的微笑,似乎有那么一瞬,差点就扭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树洞】:怎么能让女朋友对我负责,在线等,挺急的…… 第101章   下意识的, 为了给时见铭留下一个好印象,盛斯年的背脊瞬间就挺直了。   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 时景略有些诧异的眨了下眼睛, 然后循着方向望过去, 就看到自己爸爸坐在那里, 同样特别板着的模样。   时景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轻轻的拍了盛斯年的手一下, 示意他可以稍稍放松一点。   盛斯年直接轻轻的握了下时景的手,他是真的紧张。   “斯年, ”关晓清举止优雅,言语温和而又慢条斯理, 她微笑着问道:“你们刚刚说, 急着去机场是怎么回事?”   什么礼物都没有准备, 整个人完全处于被赶鸭子上架的状态,就见到了时景父母的盛斯年连忙解释了原因, 最后又特别和软的道歉道:“今天有些冒昧……叔叔阿姨你们别介意。”   关晓清恍然,“也就是说, 你是赶在去机场前,来和小景见一面的?难怪她都没和我说。”   “……”时景默默的扭头看了盛斯年一眼,心中腹诽道:他冒出来之前, 也没提前和我说一声。   盛斯年也很冤枉,他特别想见时景,但是真没想到,时景的爸爸会碰巧在今天把朋友家的宠物带回来, 然后还出来遛狗了。   一直不动声色的时见铭适时的开口道:“到底几点的飞机,时间还来得及吗?别耽误了你的正事。”   盛斯年忙回答道:“我刚刚已经联系助理,改签了。”   “嗯,”时见铭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口又问了一句道:“改签到了什么时候?”   “……”盛斯年很想实话实说,他完全可以把日程推迟到和时景一致。   不过好在,关晓清没让时见铭继续问下去,嗔了他一眼,然后道:“你怎么那么话多。”   被妻子说了,时见铭顿时就闭嘴了。   毕竟是盛斯年第一次上门,解释他什么都还没准备,但是,时见铭和关晓清显然是把他当准女婿看待的,该聊的聊,该问的问,不知不觉间,时间便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谈话暂时告一段落,盛斯年礼貌的主动起身,含笑望了时景一眼,就要告辞。   随着谈话的进行,当盛斯年意识到时景的父母都表现得态度温和,应该对他印象还不错之后,原本的紧张和不安,很快便变成了平日里的一派从容、游刃有余。   即使对时景的父母缺乏了解,一时间想要投其所好有点难度,不过,盛斯年凭借着对时景的了解,说起自己和时景之间的点点滴滴时,他的眼睛里满含笑意、真情流露的模样,显然正好戳中了关晓清和时见铭的心思。   尤其是,盛斯年的唇边总是带着笑意,给人的感觉也是从容又温柔,和时景曾经喜欢的傅子鸿全然不同,这种差别,才真正的让关晓清和时见铭彻底的松了口气。   --如果盛斯年和傅子鸿气质相近的话,就算是作为父母,关晓清和时见铭也很难分辨,这个男人究竟是凭借他自己终于打动了时景,还是时景在对过去念念不忘……   如今,时见铭和关晓清能够确定,自己的女儿对这个男人是真的喜欢和在意,所以她才会和他在一起,与任何其他人无关,便已经足够了。   盛斯年起身告辞的时候,时见铭和关晓清也跟着站了起来,得知盛斯年订下的酒店之后,索性热情的招呼道:“家里有客房,何必还要去外面住酒店店,就在这里住下吧!”   盛斯年的心中虽然是一百个愿意,不过,这种事情,肯定还是要听时景的意见。   他满脸笑意,带着征询的目光看向时景。   时景定神看了这个男人一眼,走到他身边,轻声道:“留下吧,楼上的客房空着也是空着。”   如此一来,盛斯年不用急着告辞了,几个人也就重新又坐了下来,关晓清示意家里的保姆阿姨去准备客房之后,就又坐下,继续不慌不忙的和未来的女婿聊天,以便增进彼此的了解,时景安静的陪坐在旁边,过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她慢慢悠悠的打了个呵欠,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今晚的闲聊才算是告一段落。   众人各自回房间休息,洗过澡之后,躺在和时景的卧室上下楼相隔的客房大床上,明明这两天的行程十分忙碌,还处于惊喜和兴奋中的盛斯年却没有半点睡意。   “小景,”他躺在枕头上忍不住拿着手机和时景发信息道。   “嗯?”时景的回复依旧很短,顿了一下,她突然又额外回了一条信息,“你怎么也学着我爸妈这样叫我……”   “那我该怎么叫你,”盛斯年还在打着字,眼睛里已经溢满了愉快的笑意,“老婆?亲爱的?媳妇儿?宝贝?”   “………………”时景回了他一长串省略号。   盛斯年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手机屏幕,心满意足的笑了一会儿,才继续发信息道:“我爱你,宝宝。”   爱你的人,从来视你如珍宝--谁还不是个宝宝咋的?   很少和人腻歪的时景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没再给他一行省略号,而是简短的“嗯”了一声。   ·   帝都这边,又是他们圈子里的聚会,难得休假回来的许越和傅子鸿坐在一起,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李川默默的看了傅子鸿一样,仍旧沉浸在昨天才看到盛斯年陪时景回国这事情中,后来一琢磨,从盛斯年身边那对夫妇的模样和年龄来看--这特么根本就是在见家长啊!   联想到这里,再加上李萌萌之前透露的时景怀孕的消息,瞬间回过味来的李川,就更加的满心都是神兽羊驼在践踏狂奔了。   原本十分开心的过来玩的周入嘉,有些恹恹地盯着傅子鸿,脸上的表情怎么看也说不上愉快。   因为傅子鸿始终对她爱答不理的,在他和许越身边略坐了一会儿,却因为始终插不上话而越发觉得尴尬的周入嘉只能是怏怏不乐的暂时换了个地方,发现李川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待在那里,便走了过去,和他轻轻的碰了下杯,好奇道:“你怎么也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啊?”李川愣了下,看到是周入嘉之后,笑了笑,随口道:“没什么事。”   眼看着李川又要陷入沉思了,周入嘉轻轻的咬了下嘴唇,终于没忍住开口道:“川儿,你知道子鸿以前那个女朋友吗?”   “啊?”李川微微怔了一下,掩去眼睛里的异样神色,只是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了?”   “子鸿的车钥匙上,挂了只布偶猫的玩偶。”周入嘉点到即止,并没有说自己当初看着可爱,还想拿过来玩着,结果却被傅子鸿直接拒绝的事情……   “哦,可能是时景姐送给他的?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李川不太确定的说道,却毫不犹豫的继续往周入嘉心里捅刀,“不过我倒是知道,子鸿哥和时景姐以前养过一只布偶猫吧,我记得那只猫是叫火球,说不定那个钥匙链就是照着火球定制的。”   周入嘉顿时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想到了傅子鸿为了那个钥匙链毫不犹豫拒绝他时的模样,抿了抿嘴唇,低声道:“他们两个早就已经分手了。”   “是啊,时景姐都要和人结婚了,上次还听萌萌说,时景姐怀孕有小宝宝了。”李川漫不经心的道,他还在头疼要怎么和顾全说这件事。   “什么!?”周入嘉一个没忍住,调高了声音。   周围人的目光也随之扫过来,李川抬头看她,周入嘉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她顿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不好意思。”   李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在意。   等到散场之后,一群人该回家的回家,该送人的送人,偶尔有喝多了,直接开个房间就去睡也不足为奇。   周入嘉理所当然的跟在了傅子鸿的身边,傅子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拒绝。   路上,傅子鸿一直沉默着,等到把周入嘉送到她的住处之后,傅子鸿单手按在方向盘上,沉吟了一瞬,索性直接跟着下车。   周入嘉几乎是有些惊喜的看着他。   然而,下车之后,傅子鸿却并没有再送周入嘉上楼,而是声音意外平静的开口道:“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入嘉,我不可能娶你的。”   周入嘉登时怔住,决计不曾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直接的和自己说这些话,短暂的怔愣之后,她下意识的追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拒绝你才是对你负责。”傅子鸿的声音淡淡的,却十分坚定。   刚刚一瞬间的惊喜之后,便是这样直白的拒绝,周入嘉的情绪几乎有些崩溃,失控的冲着他喊叫道:“时景、时景她已经结婚了,傅子鸿你醒醒,你没机会了,你们两个已经没有可能了!”   看到周入嘉满眼的泪水,傅子鸿深吸了一口气,却坚持道:“我祝她幸福,希望她一生安好。至于我自己,入嘉,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为什么?我究竟有哪里不好?”周入嘉狠狠抹了一把脸上根本止不住的眼泪,几乎有些绝望的冲着他吼道。   想到时景,傅子鸿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失控,却力持平静,他很快便恢复了冷静,只是沉着道:“这话我以前告诉过萌萌,现在我也告诉你,聪明的女孩千万别为了不在乎你的男人掉眼泪,因为他看了之后不但不会有丝毫的感动,甚至还会觉得你有点烦。”   第一次听到傅子鸿说出这样残忍的话语,周入嘉几乎还有些不敢置信,她泪眼朦胧又情绪崩溃的望着他,因为情绪失控,身体仿佛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傅子鸿稍稍错开了视线,却依旧坚持道:“女孩子一定要骄傲一点,男人算个什么东西,他和你的尊严你的骄傲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周入嘉狠狠的摸了一把眼泪,“你说这些,就是为了让我放弃你对吗?”   “是,”傅子鸿并不避讳这个问题,冷静的回答道:“爱是包容,是理解,但绝不应该是牺牲,你没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对等吗?你一个人的付出,如果对方不领情,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说来说去你就是要我放手,你现在连敷衍我都不想敷衍了。”周入嘉摸了一把眼泪,苦笑着自嘲道。   傅子鸿也就直视着周入嘉,“这么久了,我的态度如何,我以为你明白的。”顿了顿,他继续道:“如果一段爱情必须要一个人的牺牲才能维系下去,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周入嘉近乎无意识的自语道:“什么?”   “那意味着你分手分晚了。”傅子鸿的言语极为直白。   “知道时景为什么会和我分手吗?”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并不等周入嘉的回答,便平静的继续道:“因为我让她感到痛苦了。”   周入嘉的眼神颤抖了一瞬,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傅子鸿坦言他过去那段从来讳莫如深的感情。   “她从来不会因为我父亲的固执而责怪我,她也不觉得这是我的错误,但是,问题就摆在这里,除非一方做出让步,否则事情就永远无法解决。这种没有未来、看不到希望的压力,确实让我们两个人都十分压抑。”傅子鸿深吸了一口气,曾经的那些回忆,早就在时光中刻下了一道伤。   “可是、可是你们已经分手了……”周入嘉断断续续的重复道,“时景她也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她——”   “我知道。”傅子鸿打断了她的话语,语气平静却意外的坚定,“那是她的选择,无论如何,我祝福她。至于我自己,也许过一段时间,我会忘了她,然后再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也许不会,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短暂的对峙后,周入嘉绝望的问道:“那个人就不能是我吗?我那么喜欢你,我们明明——”我们明明从小一起长大,我明明比她更早的和你认识……   傅子鸿再次打断了她的话语,他甚至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入嘉,你从来不需要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女孩子要骄傲一点,你会遇到真正爱你的人,但那个人不会是并不在意你的眼泪的我。”   周入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终于转身离开。   在她回家之后,傅子鸿回到车里,仰躺着靠在驾驶位上,目光扫过一直没有拔下来的车钥匙上挂着的布偶猫玩偶,终于有些怅然若失的闭了闭眼睛,苦笑着喃喃自语道:“她不要我了,连我们一起养的球球都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长的尾巴哟~   因为信息不完整的原因,大家可能对傅子鸿一直有点误解,其实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不然时景当初不会那么爱他。   前面的评论里,有人也说过,是男配不努力不争取什么的,但是,别忘了一个前提呀,争取成功的前提是傅子鸿的父亲让步,但是这里遇到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就是父母不让步,真的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了。   ·   下本打算开的文,还没想好具体先开哪个,求个预收   幻言重生,大概就是一个上辈子从最底层不择手段的爬起来的女主,失败之后,重头再来,依然绝不认命的故事。   古言,穿越唐朝,画风大概比较清奇的文,女主理科技术宅,知识点囊括各种现实中的政数地物化生,唯独不带历史玩…… 第102章   见过家长之后, 盛斯年的身份也算是过了明路了。   正好,又有关晓清和时见铭的邀请, 虽然时景只是平静的沉默着, 盛斯年却依然还是顺势留了下来。   周一, 时见铭和关晓清各自去公司了, 家里就只剩下了时景和盛斯年这个客人两个人。   等她穿着轻便的家居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盛斯年正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书, 听到她的脚步声之后,才抬起头来, 愉快的微笑了一下,“早, 我在等你一起吃早餐。”   时景看了一下时间, 随口问道:“几点醒的?”   “唔……大概五点多吧, 天刚蒙蒙亮那会儿。”盛斯年起身走过来,轻轻的向她伸出手。   时景并没有拒绝, 被他握住手之后,两个人一起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这么早, ”时景略微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来。   盛斯年忍不住又笑了一下,难得透出几分腼腆的轻快道:“太开心,所以兴奋得有点睡不着!”   时景一时哑然, “你真是……”   盛斯年扶着她的肩膀,把她轻轻的按在椅子上,转身去拿碗筷之前,还弯下身来凑到她的脸颊旁轻轻的亲了一下。   时景用掌心揉了揉自己的脸, 单手扶着椅背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神里罕见的流露出几分温情。   无声的告白,最是动情。   盛斯年并不曾看到她那一瞬间的温柔,却依然动作轻快满带笑意的把两根筷子递到了她的手里。   “你昨天晚上不是还要飞美国吗?”早餐很悠闲,时景手里拿着筷子没太动,另一只手单手托腮,却一直在看着盛斯年,和他慢慢的说话。   “美国那边的工作有陈叶舟,对我而言,能陪着你更重要。”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见过家长了,时景昨天虽然很少说话,但是,她望着自己的时候,默许的态度和专注的眼神,早就证明了一切。   原本一直有些患得患失的盛斯年这回也算是心里也有底了,明明是在时景的家里,按理说,应该表现得更加克制、拘谨一点点,然而今天一早,时见铭和关晓清出门之后,看到时景,盛斯年却是整个人都变得活泼起来,各种亲昵的小动作和情话层出不穷。   顿了顿,盛斯年还有些遗憾的说道:“你这次要在家里住到六月初,可惜我不能陪你那么久……本来还想能和你一起回美国呢!”   第一次上门拜访并且见家长--虽然这个意料之外却期待之中的发展并不是有意的,然而,对于盛斯年而言,在时景家里暂住三两天还可以,但是两个人毕竟还没结婚,目前还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时景的父母也在这里,时间长了,就显得有点不合适了。   时景眨了下眼睛,“行程对不上吧?”   “调整一下就可以了。”盛斯年也对着她眨眼睛。   盛斯年在时景家里住了几天,他的性格本来就好,人又爱笑,还挺会哄人,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时景喜欢他。   对于时景的父母而言,一贯冷清的时景难得喜欢上一个人,她的态度自然是比什么都重要。有了这么一个大前提,时见铭、关晓清看盛斯年的时候,基本就是在看自家的女婿,双方都有心拉近关系,相处起来,自然也就非常和谐融洽了。   几天之后,盛斯年知道自己逗留的时间有些久了,只能是依依不舍的告辞。   时见铭和关晓清都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下次再来家里玩。   倒是时景,在翌日一早,亲自陪他去了机场。   临别前,盛斯年根本是故技重施,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时景,“亲我一下好不好?”   “……”这一次,有了上回被自己亲爹牵着朋友家的狗抓包的经历,时景没有再继续和他纠结,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之后,很快便踮起脚尖,直接轻轻的在他的嘴角上亲了一下。   “一路顺风。”时景站在他面前,认真的说道。   盛斯年低下头,轻轻的拥抱了一下他,“好,我会想你的。”   “嗯,”时景依然是最简简单单的词句应答着,可是,盛斯年却已经能够察觉到,她不动声色的面孔下,眼神专注还带着几分笑意的温柔。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盛斯年回到家之后,明明路途疲惫,但是,这一次回国的收获实在是太大,以至于,重新到了异国他乡,和时景隔着遥远的大洋彼岸,只要想起她看着自己时专注的模样,他的心情便依然心绪澎湃,嘴角的笑意,几乎毫不掩饰的蔓延到了眼底。   “啾?”大鹦鹉阿妹最近已经把阁楼外面的那棵树挖了个宽敞的洞,它在树上的窝做好了之后,便又开始了曾经在时景的住处时的生活惯例,随便找个人就开始“Talkwithme。”   盛斯年和大鹦鹉阿妹鸡同鸭讲的聊了一路,他去书房,大鹦鹉阿妹就一直拍打着翅膀,兴奋的跟了过去。   盛斯年很快便从带锁的抽屉里把之前订做的戒指重新取了出来,精致的红丝绒盒子里,订做的求婚戒指上,钻石依旧闪闪发亮。   盛斯年专注的看着戒托里面刻的S&S的字迹,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温柔。   “啾,我的!”大鹦鹉阿妹看见这颗亮得不行的钻戒,顿时也激动了。   --这是它曾经在时景的房子里捡到的,虽然后来被盛斯年给“抢”走了。   大鹦鹉阿妹飞上来就要把戒指叼走,盛斯年上次为了把戒指拿回来,几乎都要把大鹦鹉阿妹的尾巴毛给拔掉了,还好时景没注意到。   在这种情况下,盛斯年怎么可能会让大鹦鹉阿妹得手。   他立刻把钻戒重新放回盒子里,然后动作飞快的把戒指盒子装在了西装里面的口袋里。   最后,才是把还在不停的叫着“给我”的大鹦鹉阿妹抱起来,送到了阁楼里,任由这只大鹦鹉鬼哭狼嚎,却依然冷酷的关上了房门。   时景不在,没有人替阿妹讨公道,最近才成了家中一霸的大鹦鹉阿妹,在钻戒争夺战中,终于被家中的男主人给无情的镇压了。   又过了几天,并未等到六月,时景便重新飞回了美国。   接到电话时,盛斯年脸上的笑意根本掩都掩不住。   “怎么会突然过来,都不早些告诉我……我现在过去接你。”盛斯年一手拿着手机,和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照顾后,便直接飞快的起身,从办公室里下楼出来,开车直奔机场。   时景本来还想要拒绝,不过,听到盛斯年这边汽车的声音之后,她却稍稍停顿了一下,轻声道:“开车的时候注意安全,我在机场这边的咖啡厅等你。”   “好。”盛斯年知道上次自己出意外的事情也吓到了她,说话时的声音仿佛都温柔了几分。   从机场出来,盛斯年一手提着时景的行李箱,一手拉着她的手,两个人十指交握,是最亲密不过的动作。   “怎么突然回来了?”看到她,盛斯年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想我的鹦鹉阿妹了,”时景认真的回答道,对上盛斯年含着深深笑意的眼睛后,她也没忍住,轻轻的弯了下嘴角,难得主动的轻声开口道:“嗯……我也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完结章,然后是番外 第103章   盛斯年接到时景之后, 自然没有再回公司,而是两个人一并回了家。   距离时景离开回国, 已经有大半月之余。   家中的布置一切如常, 倒是院中的景象, 随着春去夏至, 花枝摇曳,草木生长, 又是一番新的模样。   “才几天时间,感觉这棵树上又多了好多的叶子。”盛斯年停车的时候, 时景就站在旁边,看着院中最近又请园艺工人搭理过的小花园, 以及那棵大树, 以手微微挡着直射的阳光, 抬起头来一边打量一边笑着说道。   盛斯年从车里下来,然后顺手从后备箱里把时景的行李箱拿下来之后, 才走到她的身边,单手搂着她的肩膀, 冲着树上一根粗树枝的位置指了指,“看那里,Amazing的杰作。”   时景略微有些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仔细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了一块叶子秃了的地方,但是,因为有旁边树叶的遮挡, 大鹦鹉阿妹挖出来的树洞也不是若隐若现,并不那么好找。   “家里也望远镜。”盛斯年只是给时景指示了一个大概的位置,便拉着她的手往屋子里走,笑着说道:“用望远镜能看得清楚些。”   盛斯年说的东西,就随意的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下面,显然是因为经常要用,才没有妥善的收起来。   时景把望远镜拿起来,稍稍摆弄了一下,盛斯年陪着她又走到了院子里,看到她专心的观察着大鹦鹉阿妹的新挖出来做窝的树洞,还不由得凑到她耳畔,略带几分调笑的小声道:“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每天就只能看阿妹在树上钻洞了。”   时景放下望远镜,扭头看向他。   盛斯年的眼神温柔而专注,里面仿佛承载着万千光芒,却也清晰的映着她的身影。   “我--”时景看着他,心中也是一片柔软,刚要说些什么,突然之间,楼上的阁楼窗户那里,却突然有一只羽毛五彩缤纷的亚马逊大鹦鹉探出头来,远远的,看到时景的身影,前几天才因为钻戒争夺失败而不肯和盛斯年说话,始终用尾巴对着他的大鹦鹉阿妹可算是见到亲人了,毫不犹豫的从阁楼的窗户里跳下来,扑闪着翅膀就向时景飞过来,一阵鬼哭狼嚎,“时景!时景,Talkwithme!”   大鹦鹉阿妹像个炮弹一样从天空中飞了下来,稳稳的落在了时景的肩膀上,却毫不犹豫的将一旁的盛斯年挤开了。   见到自己的鹦鹉依然这么活蹦乱跳的,时景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她当然也看到了,阿妹和盛斯年之间肯定还有点别的小问题,总不能是自己不在的这几天里,盛斯年克扣了它的坚果零食吧?   找到了主人的大鹦鹉阿妹顿时耀武扬威起来,都敢扑闪着翅膀正面和盛斯年吵架了。   盛斯年耸了耸肩,并不和它闹,任由大鹦鹉阿妹一个劲的冲着他嚷嚷,偶尔把几颗瓜子砸过来,盛斯年也只当是没看见。   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时景的身上,两个人挨着坐在一起,盛斯年找到机会就时不时的亲一下,碰一下,哪怕仅仅只是目光相触时互相微笑的一个眼神,都让他心情愉悦,再不去计较大鹦鹉阿妹的跳脚了。   时景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盛斯年自己住,也就不怎么自己开火了,不过好在之前养成的习惯还在,家里的冰箱里,各种新鲜食材仍旧十分丰富,盛斯年抽空和保姆阿姨打了个电话,通知她今天不用过来收拾了,便自己主动进了厨房。   时景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熟练的将那些蔬菜、肉类切好,下锅,不多时便是一阵爆炒油香。   时景认真、专注的看着盛斯年,这个男人干脆麻利的动作虽然比不上大厨的行云流水,可是,看到他偶尔哼个小调时含笑的眼睛,却蓦地给了她一种极其令人心动的生活气息。   等到盛斯年把晚饭做好,时景也已经把碗筷从碗柜里拿出来,都摆好在了餐桌上。   两个人吃晚饭的时候,大鹦鹉阿妹又从阁楼里飞了下来,耷拉着翅膀站在椅子背上,虎视眈眈的盯着盛斯年。   时景伸手,轻轻的点了点自己的大鹦鹉,然后看向还有几分哭笑不得的盛斯年,好奇道:“你究竟怎么它了?”   求婚的戒指这会儿就放在卧室里,盛斯年却是摇了摇头,并不肯告诉时景阿妹执意抢夺亮晶晶的东西这件事。   时景眨了下眼睛,也没多追问,只是认真的看着大鹦鹉阿妹始终气鼓鼓的盯着盛斯年,似乎时时刻刻准备着干点什么报复。   一顿珍馐美味过后,刚刚经历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还没把时差倒过来的时景打了个呵欠,肉眼可见的露出些许长途旅行后的疲倦。   盛斯年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颊,温声道:“困了?先去睡一觉吧!”   时景点了点头,因为盛斯年的手并没有拿开,她这个微小的动作,便如同在他掌心轻轻的蹭了蹭一般。   她这会儿开始犯困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带着笑容,反而是一种微微眯起眼睛后迷迷蒙蒙的模样,她的脸颊碰触在他的掌心,触感尤为细腻,盛斯年顿时觉得掌心里热得发烫。   大半个月不曾在一起,时间并不算很长,身体上本能的吸引,自然也远不如内心的想念。   可是,当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盛斯年心底的牵挂顿时便有了着落,一片家在这里的心安之后,身体间的欲望,便开始暗暗涌动起来了。   盛斯年的喉咙轻轻的动了动,下意识的稍稍收回手指,虚握成拳,柔声轻道:“我收拾碗筷,你快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好。”时景点点头答应下来。   在她起身之后,盛斯年并没有动,仍旧稳稳的坐在餐桌旁边。   时景也没有立刻走开上楼,而是走过来一步,靠近之后,站在盛斯年的身边,一手轻轻的按在盛斯年的肩膀上,低下头来,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一吻过后,时景眨了下眼睛,刚想要起身离开,盛斯年却突然出手,直接搂着人的腰,往自己的怀里拉了一把。   时景低低的惊呼一声,已经微微仰躺着靠着他的手臂,坐在了他的腿上。   盛斯年把人按在自己的怀里,低下头去,便是无比专注和炽烈的一个深吻。   片刻之后,时景轻轻的呼吸着,脸颊上浮现出了一片淡淡的绯红之色,身体有些虚软的靠在他的怀里,仰着头眼睛明亮的望着他。   盛斯年突然说了一句道:“这里还是回头等人过来收拾吧!”   时景听了,稍稍愣了一下,旋即便忍不住的靠在他的怀里,微微低头,双手环着的的脖颈,无声中还略带几分揶揄的轻轻笑了笑。   盛斯年把人打横抱起来,两人肌肤相帖的热度和极为亲密仿佛融为一体的触感,让他的心中如同燃烧着火焰一般,热切而又渴望。   时景并不挣扎,反而是难得温顺的靠在他的脖颈处,因为刚刚的亲吻,温热中带着细微急促的呼吸都落在了他的脖颈一侧。   脖颈处的动脉还在平稳的跳动着,从心脏处涌上来的血液带着种沸腾般的热度,毕竟是身体要害的部分,对于任何旁人的气息,恐怕都要比别处更为敏感。   时景稍稍抬起头,嘴唇轻轻的碰触在男人的喉结处,那是极其轻微的触碰,谈不上吮咬,甚至谈不上亲吻,然而,来自于她的亲昵,却让盛斯年浑身一颤,背脊处一股电流般的感觉瞬间在身体内蔓延,那种让人热血沸腾、想要颤栗、甚至是忍不住颤抖的渴切欲望弥漫在四肢百骸,酥麻蚀骨的恨不得永远沉溺其中。   盛斯年手臂用力,搂紧怀里的人,直接把人抱到了楼上的卧室里。   家里没有别人,他也就没去关卧室的门,一直走到浴室里之后,才动作有些粗暴的反手把磨砂的门反手用力一关,然后把时景按在了浴室的门上,低头,一手透过单薄的衣料,动作轻柔,却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扣在了她光滑的背脊上……   时景突然吸了口气冷气,浴室的磨砂玻璃门温度毕竟偏低,就算是在夏天,衣服被掀起一角,肌肤直接贴在上面,那凉意也让人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颤,“冷……”   盛斯年一声不吭,却干脆利落的抱着她一个转身,自己的后背抵在了门上,却依然把人紧紧的扣在怀里,他的手掌在她的背部逡巡,手指碰到了内衣的扣子时,自然而言的将其分离。   不多时,两个人的衣物已经落了满地,浴室细密的淋雨水声中,单薄的的衣料被舒适的温水浸透,透出几分诱人的狼藉……   男人和女人之间,天生力量上的差异,在这个时候发挥到淋漓尽致,时景禁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闷哼,她浑身虚软、殷红的嘴唇都还有些本能的颤抖,本就困倦的眼睛里,水雾迷蒙,平日里所有的强势和冷漠,似乎都消弭在他的占有和征伐之中……   浴室里热气弥漫,水蒸气笼在里面,几乎让人看不清镜子里的画面。时景无力的靠在他的身上,似乎连指尖再动一下都显得尤为艰难,轻轻的喘息着,略带沙哑的嗓音,融化在细密的水声中,却意外的诱人……   终于躺在床上的时候,时景的身体敏感到稍稍一碰,便又是一阵轻颤,她微微半阖着眼睛,困得几乎不想睁开。   盛斯年半躺在她的身后,深邃的眼睛里带着餍足的笑意,如同一只吃饱后懒散的大猫一般,依旧不舍的拥着自己的猎物,时不时还想要凑上前去轻轻的蹭一蹭,咬一口。   盛斯年把人拥在怀里,动作缓慢却轻柔的用干毛巾缓缓的擦拭着她微微有些湿润的发梢,时景闭着眼睛,似乎已经要睡着了,只有感觉到盛斯年的动作稍稍扯到一点她的头发时候,才在他的怀里微微的动一动。   盛斯年搂着她的肩膀,动作极其轻柔的把被子往她的身上盖好,随手把毛巾放在床头柜上的时候,目光一动,直接伸手,将从书房里拿出来之后,就放在这里的那枚刻着字的钻戒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盛斯年轻轻的拉过时景的手,看看自己手里的那枚戒指,轻轻的碰了碰时景,在她的耳畔低声倾诉道:“我们结婚吧……”   “嗯……?”时景困得不行,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盛斯年指尖有些颤抖却格外坚定的将那辈戒指套在了她的手指上,然后轻轻的拉过她的手,在中指的戒指旁轻轻的吻了一下。   “嗯,先确定了……然后再准备仪式……”盛斯年的眼睛仿佛都在发亮,依然小声的和她说道。   时景无意识的攥了下手指,她平时手指上很少带首饰,自然更能感觉到戒指明显的触感。   时景都没有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呆了半晌,才宛若梦中呓语般,声音极轻的低声喃喃了一句,“……你学坏了。”   “我没有!”盛斯年的声音也很轻,深深的笑意从嘴角一直蔓延到了眼底,却断然否认。   作者有话要说:  时景清醒过来之后,看着手上的戒指,难以置信道:“……你学坏了。”   盛斯年再次断然否认:“不,我没有。”   · 正文完结,还有一章甜甜甜的番外   ·   下本打算开的文,还没想好具体先开哪个,求个预收   幻言重生,大概就是一个上辈子从最底层不择手段的爬起来的女主,失败之后,重头再来,依然绝不认命的故事。   古言,穿越唐朝,画风大概比较清奇的文,女主理科技术宅,知识点囊括各种现实中的政数地物化生,唯独不带历史玩…… 第104章   翌日清晨, 窗外依稀传来大鹦鹉阿妹“Talk with me”伴随着“啾啾啾”的轻快叫声。   时景从睡梦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 听到这阵熟悉的声音, 还稍稍愣了一会儿, 才转过头去, 透过轻薄的窗纱,看向窗外院子里的方向。   大鹦鹉阿妹的叫声仍未停歇, 时景却根本看不到它羽毛五彩斑斓的身影,想了想, 才恍然,阿妹应该是在阁楼外面的那棵树上。   收回目光, 身边的床上依稀还有盛斯年的温度, 时景正要翻身找手机看时间, 卧室的门却被从外面轻轻推开。   “醒了?”盛斯年穿着深蓝灰色的衬衣挽着袖子走了进来,坐在床边伸手轻轻的捋了一下时景耳畔的发丝, 凑过来若无其事的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时景下意识的回头看他。   盛斯年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左手中指的戒指上,伸手, 轻轻的拉过她的手,十指交握。   刚刚睡醒,时景的手指还有些微微发软, 被他握住之后,感受到他手指尖的凉意,略微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刚刚做早饭,洗完手……”盛斯年笑着解释道, 因为手指刚刚冲过水有些凉,自然不会去碰她身体除了手指之外的部分,“在找什么?”   “手机,现在几点了?”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时景自然也想起来,手机被丢在了楼下,根本没拿到卧室里来。   “早上看到,把你手机拿去充电了,”盛斯年一直轻轻的握着她的手,声音温柔的说道:“这会儿应该还不到七点,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   时景摇了摇头,轻轻的晃了下他的手。   盛斯年这才松开,等她起身换衣服,然后洗漱。   盛斯年把卧室的窗纱轻轻拉开,打开一扇窗,清晨温暖明媚的阳光撒了进来,还伴随着大鹦鹉阿妹站在你树上越发清晰的唱歌声。   等到时景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盛斯年正在整理床头柜上的东西,他坐在床头,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听到时景踩着拖鞋轻轻的脚步声后,本能的就想把手里的东西往床头柜的抽屉里藏。   时景挑了下眉,直接走过去,从他的肩膀上面瞥见一眼之后,看到一板药物上的锡箔纸包装后,才瞬间恍然。   ——大半个月不曾在一起,盛斯年的态度热切得几乎要把她吞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时景本就有些困倦,靠近那个熟悉的怀抱里之后,也有几分意乱情迷,两个人的冲动,再加上昨天一开始又是在浴室里,自然没有避孕套,就算从浴室转移到床上的时候,反正第一次都放开了,到了后面,时景也就半推半就的没坚持,至于昨天晚上的盛斯年,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时景还真有点不敢确定……   时景弯下腰,半趴在他的后背上,伸手从他手里拿过了那板没拆开的紧急避孕药,慢条斯理的反过来看药物说明。   这种事后的药物毕竟伤身体,除了她和盛斯年第一次的时候,时景自然是再也没吃过。   盛斯年下意识的握了握拳,扭过头来看着她的时候,眼神中甚至透着丝小心翼翼的脆弱和祈求,他嘴唇轻轻的动了动,拉着她的手,轻声商量道:“能不能别吃这个,对身体不好……昨晚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时景眨了眨眼睛,手里还拿着那一板药,并未说话,漂亮的眼珠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盛斯年坐直身子,把人搂过来抱在自己的怀里,轻轻的蹭了蹭她,喉咙动了动,然后才轻声说道:“你、你昨天答应我的求婚了的……我们早点结婚好不好?”   迟疑了良久,盛斯年抱着时景,也愣是没敢把“要是不小心怀了咱们就结婚生下来吧”这句商量的话说出来。   时景坐在他的腿上,反复看了看手里的那板药,然后继续盯着他,一脸无辜的慢条斯理道:“昨天晚上你还在求婚,今天早上就开始琢磨婚期了……这效率有点高啊。”   盛斯年一眼不眨的看着她,乖乖的抱着她等待发落的模样,那眼神就像是特别乖巧的金毛,看上去竟然有点撒娇般的可怜。   时景反手把那板紧急避孕药扔进在了还拉开着的抽屉里。   盛斯年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的惊喜,旋即眼睛陡然间亮了起来,里面溢满了掩饰不住的笑意。   时景挑了下眉,还没来得及继续调侃他两句,盛斯年已经直接把人抱起来,在时景低低的惊呼了一声“你干嘛”中,径直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时景搂着他的脖颈,出于对双方隐私、尤其是可能涉及到对方商业机密的尊重,时景从来没进过他的书房。   盛斯年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在了自己书房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然后伸手推开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用钥匙打开旁边一侧的抽屉,将里面特别厚的一整摞图册、计划书之类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拜在了桌面上。   “我早就准备好了!”盛斯年双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俯下身,隔着椅子,两个人几乎亲密的贴在一起。   时景瞥了一眼旁边几份封面上印着精美花纹、大概是珠光纸材质、却没有写名字的计划书,翻开第一页之后,看着明显是婚礼流程的目录,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还没有翻开画册,已经忍不住回头看了盛斯年一眼。   盛斯年站在椅子后面轻轻的抱着她,和她目光对上之后,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鼓励她继续的眼神。   时景这才拿过一本画册,再次打开,厚厚的画册里面,除了婚礼场景的各种布置设计图之外,还有各种请柬的样式、甚至是婚纱、礼服的配色方案等等。   时景只是大略看了两眼,便放在了一边,继续翻开了另一本画册。   这一本正好是求婚的场景设计图,比起婚礼因为要招待客人,所以除了浪漫之外,也要考虑到场景开阔等原因,只有两个人的比较私密的求婚仪式,就显得甜蜜可爱多了,各种层次的甜蜜粉色一直到红色、抱着心形的玩偶小熊、烛光晚餐、巧克力、悬挂起来的扎着丝带蝴蝶结的槲寄生,只是看到那些甜美的照片,就让人有一种少女心爆棚的怦然心动感。   时景斜睨了盛斯年一眼,“这就是你昨晚说的,要补给我的求婚仪式……?”   盛斯年无辜的看着她眨了眨眼睛,亲昵的抱着她,蹭了蹭她的脸颊,然后声音里除了喜悦和开心,竟然仿佛还带着些小羞涩的轻声道:“嗯……这个是以前就准备好的旧设计了,我还打算再改进一下,你看下面那两本,这个比较新一点,你前些天不在,我每天晚上在家里都在弄……”   时景被他蹭得脖颈旁有些微微的发痒,下意识的歪了下头,却也忍不住弯起嘴角,“唔,我不看了……我想要惊喜。”   “好。”盛斯年一口答应下来,顺便又在她的脸颊上偷偷亲了一下。   ·   九月,剩下的暑热还未消散,时景出差,因为工作顺利,提前了两天回来,想要给盛斯年一个惊喜,也就没提前告诉他,而是自己从机场出来后,直接就回了家里。   因为赶的是上午的航班,时景到家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一点多。   本以为盛斯年这会儿应该在公司里休息,然而,打开门进来之后,时景却意外的发现,盛斯年竟然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微微侧着头,睡得十分安静。   时景换了鞋子,轻轻的走过来之后,才有些愕然的发现,茶几上,大鹦鹉阿妹的各种坚果罐子被打开,各种果皮被撒了一桌,其中,碎开的瓜子皮里,似乎还掺着几颗纽扣。   时景顿时心中了然,转头一看,果然,盛斯年那间笔挺的衬衣上,一排纽扣全都掉的差不多了。   ——亚马逊鹦鹉真的是一种非常记仇的生物,不过,因为把盛斯年看做家人,大鹦鹉阿妹倒是没有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顶多拆他几件衣服,尤其是纽扣、腰带扣这种适合抓咬的地方……   尤其是,家里散养的大鹦鹉,本身就喜欢咬家里各种零零碎碎的东西,以各种亮晶晶的眼镜框、木质的沙发边缘为最。   时景蹲在沙发前,伸手轻轻的摸了下他的脸颊,盛斯年的眼睑下面有些淡淡的青色。   都是金融业内,旺季淡季一个样,这段时间里,她忙着出差几乎是连轴转,他的工作其实也同样十分繁忙。   盛斯年应该是和她差不多,刚刚忙完一个大的项目,回到家终于松了口气,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结果,就被大鹦鹉阿妹暗算了,平时拆衣架上晾晒的衣服不说,这次可算是找到机会,连盛斯年身上穿着的都没放过……   感受到自己脸上一个极其轻柔的触感之后,盛斯年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看到时景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迷迷糊糊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想要伸手抱抱时景,嘟囔了一句媳妇儿,就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了。   因为这些天的忙碌,其实同样有些犯困时景眨了眨眼睛,又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起来,去床上睡,沙发上不舒服。”她的声音清晰悦耳。   盛斯年再次睁开眼睛,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眼前的景象并非梦境,而是现实。   时景忍不住有些笑开了,“睡懵了吧!”   盛斯年揉了揉眼睛,也露出了一个笑意来,“提前回来了?”   时景点了点头,“嗯。”   盛斯年本来就是想在沙发上随便打了个盹,这会儿醒了之后,就揉着头发坐了起来,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衬衣扣子全都没了。   待了一瞬之后,盛斯年明知道这种肯定是大鹦鹉阿妹的杰作,却依然抓着鹦鹉的主人不放,笑着调侃道:“是不是对我有非分之想?”   时景:==   ·   四年后,清早,时景从楼上下来,直接就被一个从餐桌那边飞扑过来的小炮弹击中。   儿子双手环抱着时景,抬头兴奋道:“妈妈,你是送我去上学吗?”   正在穿西服外套的盛斯年走过来,伸手把地上的儿子抱起来,让这个小家伙差不多和自己在一样的高度之后,面对面的认真说道:“不是送你去上学,只是我们两个在去工作的路上,可以顺便捎你一段。”   儿子扁了扁嘴,用和他爸一模一样的口气说道:“你好讨厌哦!”   盛斯年挑眉瞅他,“那是我老婆,以后找你自己媳妇去,抱着我媳妇儿不放你还有理了?”   时景:“……”   时景转身坐在了餐桌旁,等到那边父子俩开始无限死循环“妈妈是我媳妇”“不,那是我的”的时候,哭笑不得的时景已经彻底无话可说了。   一直等到盛斯年抱着儿子在同一个高度吵了半天架,果断的把这只小不点放在地面,开始凭借自己成年人的身高,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家的崽,并且开始卷袖子威胁的时候,儿子才终于嫌弃的仰着头看了他一眼,乖乖的闭嘴,跑过来趴在餐桌旁,抱着时景死活不肯撒手了。   “今天这么快不闹了?”时景笑着回头看盛斯年。   “……”盛斯年走过来,轻轻的拍了自家儿子一下,真心实意的和时景说道:“他和我抢你,居然还要求我周末带他去游乐园玩。”   “爸爸,”儿子仰起头看瞅着盛斯年,小孩子的眼睛看起来又圆又大,里面还闪烁着这个年纪的天真纯粹所特有的光彩,“我是让妈妈带我去的。”   盛斯年站在时景旁边,单手扶在她的椅子上,认真的对自家崽说道:“如果不是我,她会带你去吗?”   “等下,”意识到这父子俩每天的例行争辩马上就要把自己给卷进去了,时景果断的把地面的儿子抱起来,塞到了盛斯年怀里,同样诚恳的说道:“别把我卷进来,你们还是再去吵一会儿吧……”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鞠躬   ·   下本打算开的文,还没想好具体先开哪个,求个预收   幻言重生,大概就是一个上辈子从最底层不择手段的爬起来的女主,失败之后,重头再来,依然绝不认命的故事。   古言,穿越唐朝,画风大概比较清奇的文,女主理科技术宅,知识点囊括各种现实中的政数地物化生,唯独不带历史玩…… 本书由 诺文文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