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yuqianshenjiuye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全世界都想和谐我 作者：故筝 文案 　　位面BUG林歇被主脑投放进了各个世界，每个世界的人都想要消灭林歇这个“大反派”， 　　林歇不慌不忙，牢牢跟随在男主身边，并将自己伪装成柔弱白莲/怯弱少年/无脑花瓶/“善良”的牺牲者……背地里再露出森森的獠牙。 　　数个世界过后，主脑终于发现，它不仅没能消灭林歇，每个世界的人还都成为了林歇的爱慕者！ 　　黑心万人迷欺诈受X每次都被忽悠的男主攻 　　入坑提示：苏爽放飞修罗场，慢穿。 内容标签：打脸 甜文 快穿 爽文 主角：林歇 ┃ 配角： ┃ 其它：快穿，苏爽，修罗场，作者故筝 ================= 第1章 娱乐圈修罗场（1） 　　那是一张象牙白的豪华大床，床外罩着一层轻透的薄纱。似有风吹过，薄纱掀动，隐约露出了一双白皙修长的腿。 　　腿微微曲着，黑色的被子从他的脚踝处滑落到了大腿根。 　　随着一声浅浅的呻吟起，腿上也渐渐蔓延开了绯色…… 　　…… 　　林歇就看到这里，面无表情地关掉了视频。 　　这是一部叫做《烈火》的同性爱情片，扮演主角季欣的演员因为这部片子而大火，却又很快在娱乐圈中沉寂了下去。 　　因为从云端跌落，他难以接受这样的落差，于是性格大变，手段扭曲阴狠了起来，生生成为了一个大反派。 　　林歇为什么会这样清楚呢？ 　　只因为这些都是一部主攻文中的剧情，而他现在穿成了这个同名的大反派。 　　“主脑竟然让我成为了你。”林歇摩挲着桌上的单人照片，微微眯起眼。 　　林歇是什么人？ 　　他只知道自己是个位面BUG，如果放任他一天天强大下去，掌控多个位面的主脑最终会崩溃。 　　偏偏主脑无力杀死他这个BUG，所以主脑将他投放进了各个小说的世界里做大反派，那些世界里的人，将会自发地消灭他这个反派。 　　如此反复下去，他的力量会被渐渐削弱，直到彻底消亡。 　　林歇轻嗤了一声：“如果没有人知道我是反派，那么他们又怎么会想要杀死我呢？” 　　他会改变原主的命运。 　　他不会让原主变成反派，不仅如此，他还要抢夺主角攻唐煊的主角光环，将整个世界都玩到崩盘。 　　“到那时候，你又能奈我何呢？”林歇淡淡道。 　　突然间，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了。 　　“你怎么又在看这个！”来人拧起眉，快步走到电视机前拔掉了电源。 　　“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不要再看这些东西了，那些都只是你过去的荣耀！现在，你就是个没名气的十八线！没有人记得你！你再不想办法去上通告，我们俩都得从公司卷铺盖滚蛋！” 　　满面怒气、唾沫横飞的中年男人，是原主的经纪人，人称才哥。 　　从前原主也有过相当厉害的经纪人，但和原主搭档出演同志片的男星江俞，害苦了原主。 　　江俞喜欢原主的美色，对原主多有暧昧示好，但江俞却还有个未婚夫叫白少宁。白少宁家中相当有钱，在娱乐圈手握无数艺人的生杀大权。 　　白少宁厌恶原主，就出手将原主雪藏了，江俞愣是屁都没放一个。 　　原主就这样被换到了才哥的手中，才哥没眼光，更没本事，只会跳脚怒吼，三天两头想要将原主送上投资商的床。 　　林歇的脑子里很快罗列出了最佳应对的方式。 　　合理示弱，是最快令人类放下戒心的方法。 　　林歇歪了歪头，眼眶微红地看向了才哥：“我会加油的。” 　　才哥看着他的模样，心底狠狠一动，某个念头再次浮动了上来：“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跑个试镜会。” 　　林歇看出了才哥眼底闪过的邪光，但他没有点破，还很顺从地点了头。 　　他当然要答应才哥，按照原剧情，他将会遇上白少宁。不去的话，怎么能遇上呢？ 　　“这才对嘛……”才哥松了口气。 　　自从被那个江俞甩了之后，这人就半死不活的，实在浪费了一副好皮囊！只要他愿意往别人床上躺一躺，自然就有数不尽的资源啊！ 　　这小崽子可算乖顺了一次。 　　才哥按下了心中的躁动。 　　等林歇换了身白T恤出来，才哥满意极了，二话不说，带着林歇就出门了。 　　当年《烈火》中的季欣，就是作这么一身打扮，让不少影迷为他笑，为他哭，为他迷醉。 　　才哥在驾驶座上，频频低头看手机，像是在联系什么人。 　　车在一家酒店外停住，才哥带着林歇走了下去。 　　才哥笑了笑：“就在酒店里，工作人员都在等你了……” 　　林歇的神色看起来懵懂而天真，他的眼角还带着哭过后的红晕，实在引人施虐，恨不得看他狠狠哭出声来才好。 　　才哥压不住脸上的笑容，他推着林歇往电梯走去。 　　电梯门骤然打开，里头风风火火走出来一行人。 　　林歇在心底默数三声。 　　“一。” 　　“二。” 　　“三——”他就这么撞了上去。 　　“啊！白少！”旁边的人吓得惊呼连连。 　　林歇正好撞进了那人的怀里，那人身高足有一米八，林歇一抬头就又撞到了对方的下巴。 　　男人不快地抬手揉了揉下巴：“没长眼睛？” 　　那是个相当俊美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灰色西装，身形修长，通体都带着家境优越才能培养出的气质。不过男人的脾气并不好，他的眉间微微聚拢，写着不耐烦。 　　林歇很快将从主脑那里获取的资料和面前的人对上了。 　　这人就是江俞的未婚夫，白少宁！ 　　那个无情将原主雪藏的人。 　　林歇想也不想就抓紧了对方的袖口，示弱地抬起湿漉漉的双眼：“有……有长眼睛的。” 　　白少宁被对方慢吞吞又认真的口吻气笑了，他低头去看对方，却发现那是个极为稚嫩的少年，不超过二十岁，穿着干净的白T，青葱水嫩得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漂亮，清透。 　　像一块上好的碧玉。 　　白少宁猛地一滞，不自觉地对上了少年的双眼。 　　对方的确是有眼睛的，而且那双眼睛还格外的漂亮。 　　水亮亮的，有些晃人。 　　“对不起。”少年靠在他的怀里，低低地道。 　　他的腰肢也是软的。 　　白少宁呼出一口气，将少年推远了些。他是个纯正的gay，还是离人远点儿好。 　　林歇敛去眼底的亮光。这个人很难搞定。 　　林歇的这张脸有着超越常人的美丽。他看了《烈火》曾经的影评，无数人这样夸奖他。偏偏面前的男人不为所动。 　　有意思。 　　比枯燥无味的主脑要有意思多了。 　　看着白少宁拔腿欲走，林歇一把抓住了他。 　　这动作令才哥倒吸了一口气。 　　他害怕白少宁，应该说娱乐圈里没谁不怕白少宁。林歇这没脑子的，难道还要找白少宁算账吗？ 　　林歇对周围投来的瞪视目光不屑一顾，他的全副注意力都在白少宁身上。 　　“你是明星吗？我以前没见过你。”林歇故作好奇地问。 　　“我也没见过你。”白少宁冷淡道。他试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怪异的是，少年那单薄纤细的手腕竟含着极大的力量。 　　白少宁没能抽回手，他的目光霎时锐利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白少宁冷声问。 　　林歇根本不理会白少宁，他牢牢将问话的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突然踮起脚来，凑在白少宁的耳边，问：“那你知道楼上有试镜会吗？” 　　他的气息喷洒在白少宁的耳畔，白少宁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眼底的锐利顿时削减了大半。 　　明明少年看上去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跑，但白少宁却陡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侵略意味。 　　那感觉转瞬即逝。 　　大概只是错觉…… 　　白少宁冷声道：“没有。” 　　“真的吗？”林歇问他。 　　白少宁望进少年那双清澈的眼眸，皱眉道：“当然是真的。” 　　助理回过神，忙在一旁插嘴：“整个酒店都是白少的，这里有没有试镜会，白少当然知道。” 　　林歇佯装苦恼地皱起眉：“可我经纪人让我上楼，说上面有试镜会。” 　　周围几人对视一眼，迅速明白了怎么回事。都是娱乐圈里长期浸淫着的人物，哪能看不出那个经纪人打的什么主意呢？ 　　白少宁的女助理格外心软，她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林歇。但她也知道，白少宁不会插手一个陌生人的事。 　　就是可怜了这少年，长得多好看啊，想想这么一株小花很快就要被糟蹋，女助理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跟着被蹂躏了一遍。 　　林歇皱了皱眉，嘟嘴：“那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林歇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慢慢走开了。 　　白少宁并不记得自己是他当年雪藏的小艺人，如果在这时候白少宁对他有了好感，等之后再揭露身份时，多有意思啊！ 　　在原剧情里，原主撞上白少宁，却发觉白少宁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了。原主倍觉羞辱，当场和白少宁打了起来。这时和白少宁约好一起用餐的江俞匆匆赶来，并没有维护原主，直接跟着白少宁走了。 　　原主大受刺激，从此开始走上黑化之路。 　　现在他作了不同的反应，这个剧情是不是也要拐向另一面呢？ 　　林歇仿佛已经看见了整个剧情崩塌的未来，在所有人都不曾看见的地方，他心情愉悦地笑了起来。 　　…… 　　白少宁看了一眼林歇的背影，这少年怪异极了，他以为是个刻意在他跟前博存在感的，偏生少年并未向他求助，多的话一句也无。 　　刚才凑在他耳边的亲昵动作，仿佛只是他的幻觉一般。 　　白少宁抬手弹了弹衣襟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冷漠地抬腿继续向前行去。 　　“白、白少。”女助理咬咬唇，有些焦灼。 　　包括保镖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歇。 　　这少年，多可惜啊…… 　　那头才哥见白少宁走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忙凑到了林歇的跟前：“没事吧？好了好了，快上楼。我就不陪你了，303号房啊！快去啊，工作人员都在等你呢。” 　　林歇微微侧过身子，以确保白少宁回头能看见他脸上的神情。 　　随即他眉头蹙起，脸上露出了抵触之色。 　　“快去吧你，你真想去喝西北风啊！”才哥用力推了他一把。 　　林歇撤去了身体的本能防护机制，就这么生生撞上了电梯门。 　　有点疼。 　　但林歇却有些兴奋。 　　坏人越坏，他看上去才更加的需要呵护啊。 　　林歇委屈地道：“你弄疼我了。”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足够落进白少宁的耳中。 　　白少宁脚步顿了顿，少年清亮的声音仿佛挠在了他的心上。 　　他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少年正扶着电梯门，他瞪视着经纪人，眼睛圆滚滚，更显漂亮，却没什么威慑力。 　　白少宁目光上移，少年的皮肤白皙，额上被撞到的部位很快就泛起了红。 　　白少宁的心底，也好像跟着被什么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那经纪人也真下得去手……”女助理在一旁小声抱怨。 　　白少宁眉头越皱越紧，他看向了身边的保镖。 　　…… 　　“别啰嗦了，快进去！”才哥觉得林歇这模样更楚楚可怜讨人喜欢。他迫不及待地按开电梯门，抬手就要将人往里塞。 　　一只手臂却突然横亘过来，将电梯门生生撑住了。 　　“谁他妈伸手挡电梯呢？”才哥骂骂咧咧地回头，却发现伸出手的是白少宁的保镖。 　　才哥脸色白了。 　　白少宁这是要找林歇的麻烦？ 　　实际上白少宁却只是站在那头，动也没动。他的目光都落在了林歇的脸上。他看着少年抬起手，皱着鼻子，揉了揉额角撞红的地方，少年没控制好力道，竟然将额角揉得更红了。 　　看着就像是亟待他去拯救的小动物。 　　白少宁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 　　和江俞约好吃饭的时间快要到了。 　　但是想到江俞那张郁气的脸，白少宁突然有些失去了兴趣。他拔腿朝电梯走了回去。 　　“把他带走。”白少宁点了点林歇。 　　林歇抿了抿唇，眼底漾起了丁点儿笑意。 　　啊，果然对人类示弱是相当有效的吗？ 第2章 娱乐圈修罗场（2） 　　保镖将林歇带到了白少宁的身后去，女助理忙低声和林歇说起了话：“你的经纪人就没安好心……” 　　才哥僵直地站在电梯前，瑟瑟发抖。 　　白少宁虽然顺手救了林歇一把，但却没有要为林歇出头的意思。 　　“走了。”白少宁看也没看他一眼。 　　一行人将才哥抛在了脑后。林歇被他们护在中间，往酒店外带了过去。 　　林歇抬头看了一眼酒店的大门。他们结束得太快了，这时候江俞还在来的路上呢。 　　如果不正撞上江俞，那有什么意思呢？ 　　女助理还在他耳边热心地科普着娱乐圈的黑暗面，并再三强调，他的经纪人没安好心。 　　等走到门边时，林歇顿住了脚步，恍然大悟地道：“所以……我的经纪人是要把我送到别人的床上去？为什么？为了换资源吗？” 　　送到别人的床上去。 　　这样的字眼听起来实在有些刺耳。 　　毕竟人对于美丽纯白的事物，总是怀着几分怜惜的。 　　白少宁转头看了林歇一眼，冷笑道：“什么都不懂，你在圈子里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林歇的语气丝毫不沮丧，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所以我被雪藏很久了啊。” 　　女助理“啊”了一声，满面惊异。大概是没想到，有谁会舍得将林歇雪藏。 　　林歇突然转身往酒店内走。 　　“你去干什么？”白少宁看着他的身影，脱口而出。 　　“既然知道他有坏心，我怎么能装作不知道呢？” 　　白少宁看着眼前澄澈纯净的少年，有些无奈，他还头一次见着这么没心眼儿的人。 　　“你又能拿他如何？”白少宁问。 　　林歇歪了歪头，作了个深思的表情：“……揍他。然后报警。” 　　白少宁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你能揍得了他？”不过倒是他看走了眼，这少年还是个不肯吃亏的。 　　怎么揍不了？ 　　林歇指了指酒店外的台阶：“我能把他扔下去。” 　　白少宁只当这人少年心性，在逞强呢。他根本不知道，林歇说的话半点不掺假。 　　林歇这个BUG和主脑相伴而生，主脑掌握了极为庞大的知识，他同样共享了这些知识。 　　别说是揍才哥了，就算是要杀了他，并且做到丝毫不留痕迹，他的脑子里都能立刻提供出几条方法。 　　“你们不信？”林歇反问。 　　当然是不信的，就你那小身板儿……大家虽然都没开口，但眼里透出的意思都一个样儿。 　　林歇捏了捏纤长的手指：“那你们看着……”说着还真要拔腿回去。 　　“不识好歹的玩意儿。”白少宁嘴上虽然嫌弃着，却还是伸手拽了林歇一把，正正拎在林歇的后领上。 　　林歇脚下虚虚地站着，就等着白少宁来碰他呢。 　　白少宁就这么一使劲儿，林歇就相当顺水推舟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同一时间，酒店外响起了汽车停下熄火的声音。 　　林歇闭了闭眼。 　　差不多了吧…… 　　开车门，关车门，脚步声越来越近。 　　“少宁？”来人呆立在了酒店门外。 　　林歇和白少宁都是背对着他，他一眼认出了白少宁的背影，但却没认出林歇。 　　白少宁皱了皱眉，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怀抱个漂亮少年有点儿不妥。他伸手推开了林歇，林歇顺势踉跄两步，才站稳了。 　　白少宁怔了怔，不自觉地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 　　他的反应似乎过于激烈了。 　　林歇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于是慢吞吞地转过了身。 　　当他转过来那一瞬，正大步走进来的高大男人，猛地顿住了，那张英俊的面孔上，神情精彩极了。像是刚打翻了染缸似的。 　　男人站在那里，小心翼翼又分外贪婪地注视着林歇。 　　这次林歇却从善如流地换了副面孔。他目光冰冷地回视着男人，男人仿佛被针扎了一样，匆匆别过了脸。 　　男人攥紧了拳头，像是在努力地隐忍满腔翻滚的情绪。 　　一个相当虚伪的人类。林歇在心底给这人下了定义。 　　这人就是曾经对原主频频示爱，之后却又无力维护原主的江俞。 　　白少宁并没注意到林歇冷漠的目光，他颇有些不快地看了一眼江俞：“你怎么来了？” 　　江俞神色僵硬地道：“你手机一直打不通……” 　　白少宁点了头，转头吩咐女助理：“你送他。”想了想，白少宁看着林歇又补上了一句：“看着他点儿。” 　　白少宁本意是让女助理看着他，别让他真去揍经纪人，到时候还指不准谁揍谁呢。 　　但这话被江俞听见，江俞心底咯噔一下，脸色立时泛了白。 　　白少宁还不肯放过林歇吗？ 　　“少宁……”江俞张了张嘴。 　　林歇转过头，极为隐晦地看了江俞一眼，那一眼比之刚才还要冰冷锐利，江俞呆立在那里，一时间失去了言语，像是遭受了什么锥心之痛一般。 　　林歇心底有些瞧不上这人。 　　男子汉大丈夫，扭捏不前，想要的没勇气去争，失去的却还念念不忘……林歇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又落到了白少宁的身上。 　　相比之下，这个人更有决断，也更有手腕。 　　讨人喜欢多了！ 　　望着白少宁，兴奋很快填充满了林歇的眼眸。 　　恰巧白少宁无意间对上了林歇的双眼，他立刻被林歇眼底灿烂的光芒晃了晃。 　　白少宁恍惚间，有种少年分外喜欢他的错觉。 　　“你跟我一起走吧。”女助理对林歇说。 　　林歇乖巧地点了头，跟着女助理就往酒店外走。 　　江俞恋恋不舍地盯着林歇远去。却不知道后头的白少宁也忍不住在看林歇的背影。 　　白少宁这会儿是真相信，娱乐圈里还真有这么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花了。 　　那少年没有挨着他不放，也没故意仗他的势，就连走的时候，都没多余的一句话，更别说问他要张名片以便日后联系了…… 　　这么一想，白少宁心底还多少有点儿不是滋味。 　　等转过头来，一看江俞还望着酒店外，满脸灰暗，不知道又陷入了他的哪段回忆中。 　　“今晚你自己安排吧。”白少宁冷淡地说完，快步跨出了酒店，竟是朝着女助理的方向走了过去。 　　江俞眼底的血丝都瞪了出来：“白少宁！”你还想怎么样对他！ 　　但没等江俞将后半句话说出来，白少宁的身影就已经远了。 　　白少宁和林歇一同坐在了后座上。 　　林歇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毕竟从江俞走进酒店那一刻起，他就迅速判断出，这两年江俞和白少宁的感情并不好。 　　白少宁会抛下江俞又有什么奇怪？ 　　但林歇还是控制住面部表情，对着白少宁流露出了两分好奇。 　　“开车。”白少宁吩咐完司机，转头看了看林歇，心情没由来的好了不少。 　　大概是因为放下了对少年的偏见，所以再看少年时，就能更纯粹地欣赏他的美丽了。白少宁心想。 　　“我住金玉路79号。”林歇眨巴眨巴眼，很是自觉地报出了地址：“谢谢你送我。不过我的经纪人……” 　　白少宁打断他：“你经纪人知道你住什么地方吗？” 　　林歇点头：“他还有我的钥匙。” 　　白少宁眉头拧紧，神色不愉：“你一点警惕性也没有，怎么长到这么大的？钥匙能随便给人吗？” 　　“前两年我很容易生病，担心哪一天如果我病死在家里，也不会有人知道，所以就把钥匙交给了经纪人……” 　　白少宁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全被咽了下去。 　　他再看向林歇的时候，目光就又有了变化。 　　难怪这少年那么相信他的经纪人，只可惜他的经纪人从一开始，恐怕就打的要照顾好他，以后才能卖个好价钱的主意。 　　“你家里人呢？”女助理忍不住问。 　　白少宁却横了她一眼。 　　还用问吗，如果家里人顶用，他又哪里需要一切交到经纪人的手里。 　　林歇搜寻了一下脑中的记忆，原剧情中原主的父母早亡，原主正是从江俞身上得到了难得的温情，之后才会因为失去江俞而大受刺激黑化。 　　林歇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示弱的最佳机会。 　　他摇了摇头，抿唇，没说话。 　　林歇微微低下了头，白少宁比他要高许多，这么瞧过去，就正好瞥见林歇那一截雪白的脖颈，和线条柔和的下巴…… 　　白少宁心里拧了拧，觉得少年的模样看上去实在有些可怜。 　　女助理反应过来问错了话，连忙道歉不已。 　　白少宁想着得岔开话题，免得少年过于伤心。 　　正想着，他却已经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你叫什么？” 　　“林歇。”林歇丝毫没有要隐瞒身份的意思。 　　满车的人都只觉得这名字听着耳熟，但愣是没想起来林歇是哪号人。 　　毕竟林歇实在从圈子里销声匿迹太久了，何况对于白少宁这样骄傲的人来说，这等小人物根本不值得他去铭记。 　　很快，车在林歇的公寓楼下停住了。 　　白少宁吩咐了保镖几句什么，没一会儿的功夫，保镖就带着一个锁匠回来了。 　　林歇家的门锁被迅速换掉了，彻底杜绝了才哥再闯进来的可能。 　　锁匠领了一笔丰厚的酬劳，他站在白少宁的跟前，将钥匙递了上前。 　　“这是备份的。”锁匠说。 　　白少宁盯着那钥匙看了一眼，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钥匙已经躺在他掌心，带着微灼的温度了。 　　那少年看起来太脆弱，还又那样天真，真要没人看着，说不定真的就如他说的那样……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白少宁觉得自己顺手做了个慈善，心下满意，干脆地将钥匙好好收了起来。 　　点到即止为最佳，林歇没有再和白少宁过多接触，他将锁钱补给了白少宁，然后就关上房门睡觉去了。 　　白少宁站在楼道口，看着电梯门在跟前打开，骤然想起来…… 　　“这小东西都没请我们进去坐坐？过河拆桥。”白少宁低声道。 　　女助理听得出来白少宁的口吻中半点不快也无，一口一个“小东西”，更像是在调侃了。 　　她回想了一下少年的模样，天真又稚嫩，还真挺像个小东西。 　　…… 　　林歇当然是不需要睡眠的，但他现在占用着人类的躯壳，当然得睡觉。 　　等一觉睡醒，都已经是天黑了。 　　林歇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几乎塞爆了他的手机。 　　才哥在短信里跳脚崩溃，大骂林歇为什么不接电话。 　　除此之外，还有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林歇？” 　　“你还好吗？白少宁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你的手机号还没有变啊……” 　　“林歇，我很想你。” 　　“你是否在生我的气？” 　　“我相信你心里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爱意留给我的吧？你一直都留着这个号码，在等我是吗？” 　　…… 　　林歇关掉了手机。 　　人类都这么喜欢自作多情吗？ 　　没换号码。 　　那是懒得换而已啊。 　　现在知道心疼原主了，早干嘛去了呢？林歇实在有些难以理解江俞的脑回路。 　　林歇没有理会江俞，毕竟他现在的目标很明确，他要的是白少宁。江俞和白少宁的关系摆在那里，他接近白少宁，当然就要冷待江俞。 　　林歇将号码拖入黑名单，叫了外卖填饱了这具身体，然后就接着睡觉去了。 　　再次醒来，他是被砸门声吵醒的。才哥的高嗓门透过薄薄的门板传递了进来。 　　“林歇！我不管你在做什么，你快给我滚起来，我告诉你，你他妈麻烦大了……” 　　林歇坐了起来，很快调出了脑子里存储的原剧情。 　　哦，按照原剧情的话，今天他该要见到这部主攻文里的主角了。 第3章 娱乐圈修罗场（3） 　　文中的主角名叫唐煊，他上辈子被家族所带累，意外身死。重生后，他将走上逆袭打脸路，最后一跃站在娱乐圈的顶端，还和当红影帝结了婚。 　　整个故事可以说是相当的无脑爽了。 　　此刻，这位主角就坐在他的身旁。 　　才哥站在他们的面前，破口大骂：“我他妈倒了八辈子的霉运，才会摊上你们这么两个艺人！” 　　是的，林歇和唐煊都在才哥的手下，林歇常年呆在公寓不出门，才哥见林歇身上捞不到什么，才转身又签了唐煊。 　　可惜唐煊之所以签给才哥，也只是觉得才哥没本事，好操控。唐煊极有自己的主意，结果自然是他的身上也捞不到好处。 　　按照原剧情，唐煊很快就会蹿红，才哥捞不到好处，再看原主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更觉气不打一处来，于是用尽手段将原主诱拐到了一个娱乐圈大佬床上去。 　　原主那可是个黑心的小白兔。 　　他没有再自怨自艾，反而抱紧了那位大佬，仗着势下手将才哥整得苦不堪言。唐煊不清楚个中缘由，他留着才哥还有用，就出手保下了才哥。 　　原主当然恨死了主角，之后处处阻挠主角，主角走得越高，原主就越加憎恨，非要同主角不死不休。 　　“说完了吗？”唐煊突然抬起头。 　　才哥噎了噎，但随即他就变得更加口不择言了：“就你们他妈假清高，假清高能换来钱吗？让你脱了裤子挨个艹，有他妈那么难吗？” 　　这话当然不是对着唐煊说的，唐煊的五官英俊，气质冷硬，坐在那里颇有点凶悍气，明显是硬汉那一挂的。 　　一旁的林歇就显得美味可口多了。 　　唐煊也听出来了才哥的意思。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少年。这是他头一次见到才哥手底下的另一个艺人，他听说过很多这人的传说。 　　公司里常有人口吻嘲讽地说起，少年曾经主演了一部同志片，大火之后就沉寂了，还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 　　唐煊本身也是个gay，所以他听过这样的话后，不免对少年产生了点好奇。 　　他脑中勾勒过一个为情所伤、不修边幅的模样，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此刻眼中的少年白净柔软，眼底澄澈，少年很平静地听着才哥的数落，不卑不亢。 　　唐煊转头再看向才哥。 　　才哥仍旧满口脏话乱飞：“我给你准备了多好的机会，王总都在酒店里等你了，你他妈还敢跑，你知道后果吗？王总一旦发火，到时候就不是一个人艹你了……” 　　唐煊眉头越皱越紧。 　　才哥的盛气凌人之下，少年越显得干净而孤高了。 　　唐煊都有种，再放任才哥说下去，实在是玷污了这人的感觉。 　　“够了。” 　　干脆利落的两个字，却并不是从唐煊的口中发出。 　　唐煊还没得及出声斥责才哥。 　　他微微惊愕地转过头，就见少年抿紧了唇，因为过分用力，唇上的血色都消失了大半，少年目光冰冷地看着才哥。如果不是他看得仔细的话，他根本不会注意到少年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那不是少年被吓到了，而是因为极度的愤怒，却还出于自身的礼教而竭力克制着。 　　唐煊的心不轻不重地被揪了一下。 　　“所以那天根本就没有什么试镜会，只是你想要将我送去被潜规则对吗？”林歇冷声问。 　　他当然早就知道才哥的打算，这番话只是说给唐煊听的。林歇不打算就这么和唐煊对上。主角之所以能成为主角，是因为他们身上有这个世界所赋予的强大光环。在光环无法打破前，他得和唐煊保持着良好关系。 　　林歇打着这样的算盘，继续将才哥衬得面目丑陋，毫无素质可言。 　　才哥冷笑一声：“反正你不是喜欢男人吗？那么和谁睡不是睡呢？江俞算什么，他都靠白少宁。你去睡个有钱人，可比你窝在你那破公寓里，抱着过去的碟片回忆江俞要强！”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林歇的姿态表现得相当冷静。 　　“什么？”才哥不屑地反问。 　　“诱拐，组织卖淫，这叫犯罪。” 　　才哥气笑了：“狗屁，娱乐圈里不都是这样吗？你真要当那朵不染尘埃的白莲花，你他妈也别吃饭了，饿死得了！” 　　“我会报警的。”林歇道。 　　还是那句听上去稚嫩天真又可笑的话，但越是这样可笑，听在历经世事、深谙世间规则黑暗的成熟男人耳中，就越是能够打动他们。 　　果然，一旁的唐煊终于听不下去了。 　　“我刚才问你，说够了吗。但你似乎还没说够。”唐煊站起了身，足足一米九的身高带给了才哥巨大的压迫。唐煊就这么冷着脸，伸手将才哥拎起来，走到门边，扔了出去。 　　才哥猝不及防，就这么摔倒在了地面上，等他再爬起来，唐煊重重地关上了玻璃门，比他这个经纪人还要强势得多。 　　才哥气得砸起了门。 　　…… 　　唐煊转过身，重新看向了沙发上端坐的林歇。 　　林歇将面部的微表情控制得恰到好处，他能确保这样脆弱却强自坚韧起来的姿态，能恰好打动唐煊。 　　唐煊也的确被林歇的模样，微微牵动了下心脏。 　　他没想到少年这样的执拗而天真，天真得有些傻，但又让人有些心疼。 　　但怀着赤子之心有错吗？只有心底污秽的人，才会去嘲讽心地纯净的人。 　　唐煊倒了杯温水，递到了林歇的手边。 　　唐煊重生以来，头一次感觉了这样的局促。毕竟走近以后，他才发现少年的眉眼格外的好看，少年端坐在那里，颇有些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味道。唐煊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喝点水？”唐煊无奈地发现，自己竟然只能说这么一句无力的话。 　　“谢谢。”林歇撤去了脸上的冷色，小心地接过了玻璃杯，接过来的时候，他还蹭了蹭唐煊的手指。 　　唐煊急促地收回了手。 　　等做完这个动作以后，唐煊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他看了看少年的面庞，少年的五官已经柔和下来了，更衬得艳色非常。刚才被对方无意中触碰过的地方，隐隐都烫了起来。 　　“你要换个经纪人吗？”唐煊忍不住问。 　　林歇的眼眸里浮现了迷茫之色：“……我能换吗？我已经很久没有接到通告了。” 　　你的样子，怎么会接不到通告呢？唐煊忍不住在心里道。 　　少年曾经拿过大奖，他又有着绝对出众的外表。只要他肯抛下过去，又怎么会接不到通告呢？ 　　“如果你想换经纪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换。”唐煊低声道。这本来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要他眼睁睁看着少年栽倒在才哥这个坑里，他做不到。 　　“可以吗？”林歇双眼微亮地看着唐煊。 　　唐煊突然觉得这样被注视着的感觉，竟然有些说不出的美妙。 　　他平息了下那颗微微鼓噪的心，沉声道：“当然可以。” 　　门外才哥还在大骂，但唐煊却觉得，那些令人厌烦的噪音似乎都在离他远去，眼里耳边都只能装下跟前的少年了。 　　“那就拜托你了。”林歇微微苦恼地皱起眉：“可我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呢？” 　　“我不需要……” 　　“等以后，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你的地方，请一定告诉我。” 　　“好。”唐煊也就那么一听，根本没放在心上。毕竟重生后的他，和上辈子截然不同，哪里还需要跟前的少年来帮他什么呢？ 　　林歇站起身：“我想先回去了。” 　　“好……”唐煊顿了顿，突然想起了门外还有个才哥，他皱着眉补充道：“我送你。” 　　“谢谢啦。”林歇低声说，脸上浮现了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 　　唐煊看着他的样子，心情不自觉地愉悦了起来。 　　唐煊打开了门，才哥凶神恶煞地正要扑进来，却被唐煊一手肘挡开了。才哥脚下不稳，就这么摔了个结结实实。 　　“过来。”唐煊冲林歇招手。 　　林歇走到了唐煊的身旁，唐煊想也不想就抬手护住了林歇。 　　才哥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一转头，发现公司里其他人正在打量他，才哥的脸色霎时就青了。 　　“别走！”才哥伸手就要去抓。 　　“别乱动。”唐煊冷声提醒他，“我怕你没了胳膊，又没了脸面。” 　　才哥浑身一激灵，僵立在了那里。 　　唐煊没再回头看他，拉着林歇径直就走向了电梯。 　　林歇趁唐煊不注意，慢悠悠地回头看了才哥一眼。 　　才哥再度打了个激灵。 　　林歇那是……那是什么眼神！冰冷厌恶，像是注视着什么死物。竟然比唐煊那一眼还要具有威慑力。才哥站在那里好半天才从那一眼中脱离出来。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才哥咽了咽口水，想说服自己那是错觉，但却怎么也做不到。 　　林歇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 　　唐煊开出了自己的车：“你家在哪里？” 　　林歇照旧顺从地报出了地址。其实他都没想到唐煊会这样主动，看来主角对他的印象相当不错。这样很好，将唐煊带到家里去，他们的关系能进展得更快。 　　唐煊将车开到了公寓楼下，等他一转头，才发现林歇在座位上睡着了，他秀气的眉蹙到了一起。 　　哪怕是在梦中，也心有忧虑吗？ 　　多半是因为才哥吧。 　　少年对他很陌生，大概并不相信他的本事。唐煊发现自己丝毫不生气，相反，他还更想要在少年证明自己。 　　这种想法转瞬即逝。 　　唐煊伸手轻拍了一下林歇：“到了。” 　　林歇睡眼朦胧地唔了一声：“上楼喝杯茶吗？” 　　“……好。”唐煊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林歇推开车门走了下去，但是因为才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四肢还有些绵软。唐煊刚一下车，就看见林歇打了个晃，差点摔下去。 　　唐煊想也不想就快步走了上前：“小心！” 　　林歇扶住车门自己站稳了，冲他摆了摆手：“没事了。” 　　唐煊看着林歇脸上带着红印，眼角挂着几点生理盐水的模样，有些想笑，甚至忍不住想要将这人抱起来，免得让他再摔跤。 　　不……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唐煊微微别开目光，跟在林歇身后往楼上走去。 　　等进了公寓，林歇转身去给他倒水。唐煊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茶几上。茶几上摆放着很多碟片，但无一例外，它们的封面上都印着“烈火”两个字。 　　那封面整体色调有种灰暗与艳丽相结合的美。 　　背景是灰暗的黑，但黑色之下却燃起了色彩艳丽的大火，火光中隐约能瞥见一个人的面孔。 　　那人的面孔稚嫩，但五官却艳丽极了。 　　那是个将青涩与美艳结合得恰到好处的少年，他的身上透着一股隐晦的勾人味道。 　　唐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林歇曾经大火过的那个片子，就是叫《烈火》吧？ 　　唐煊看着茶几上的碟片，心底的渴望渐渐强烈了起来。他想要看一看那个碟片。上辈子他不曾看过，只曾经听人夸张地说起这部片子何等经典，里面叫季欣的角色何等迷人。 　　少年在里头会是什么样子呢？ 　　…… 　　林歇端着水杯走了回去，他没有错过唐煊对《烈火》好奇的目光。 　　林歇将水放下，神色淡淡：“要看吗？” 　　唐煊动了动唇：“可以吗？” 　　林歇打开了电视，放入了碟片。 　　屏幕上很快接入了画面。 　　唐煊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林歇，少年面上满是冷意，是因为……这个片子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吗？ 　　唐煊突然更想要知道，那个令少年一直走不出这段感情的江俞，究竟是什么样子！ 第4章 娱乐圈修罗场（4） 　　《烈火》的主角季欢是个少年犯，他曾经的邻家哥哥袁子秋，成为了现在负责追捕他的刑警队长。 　　袁子秋为了追寻代号“乌鸦”的嫌疑人的下落，误入了一个黑帮老大的地盘，就在袁子秋即将暴露身份的时候，季欢出现了。 　　袁子秋惊愕地看着昔日邻居家的小少年，摇身一变成为了深沉阴郁的黑帮分子，唯一不变的是，少年的五官还如当年一样好看。 　　季欢为他解围，让手底下人误以为袁子秋是季欢的新宠。于是手下人自作主张，将袁子秋推进了季欢的包厢。 　　…… 　　电视屏幕上很快就再一次转到了那一幕。 　　大床上，薄纱后是勾人的少年。 　　电视屏幕上的袁子秋看着这一幕，咽了咽口水。而坐在电视前的唐煊，同样也不自觉地喉头动了动。 　　随着袁子秋走近，薄纱后的景象也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袁子秋猛地顿住了脚步。背景音乐变了调，气氛微妙起来。 　　唐煊发现电影中的男人有了生理反应。唐煊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同时更不自觉地也合拢了自己的双腿。 　　剧情飞快的推进着，季欢这个角色似正似邪，人物越见丰满，袁子秋对他又爱又恨，不可自拔。 　　…… 　　那电影中于黑白间挣扎的少年，也是此刻坐在他身边的少年。 　　想到这里，唐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林歇正靠在沙发边上，他神色冷淡地盯着屏幕，光影从他的脸上滑过，衬得他的眉目都透着锐利的冷意。 　　是因为又从电影中见到了江俞吗？ 　　唐煊敛了敛目光，继续回头去看。 　　随着剧情的推进，季欢和袁子秋之间的矛盾被激发。 　　终于，季欢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他和袁子秋之间的爱，始终都是暧昧不清的，如暗流般涌动的。 　　季欢用自杀结束了生命，鲜血在他身下铺陈开来，袁子秋惊愕地瞪大了眼，身形陡然委顿了下来。 　　季欢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那双因袁子秋而熠熠生辉的双眼，再没了光彩。 　　唐煊看着最后一幕，心底重重地抽了一下，他想也不想就本能地去看一旁的林歇。 　　少年还好好地坐在他的身侧，只是脸上神色依旧冷淡。像是在看什么和他毫无干系的东西。 　　唐煊总觉得需要点什么声音，来打破这一刻的死寂，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季欢就这么死了？” 　　“是。”林歇点了头，他转头看向唐煊的时候，脸上的冷淡霎时褪去，转而换上了柔和的神色。唐煊的心不自觉地重重一跳。 　　他不得不承认，当少年褪去冷漠以柔和待他的时候，他心底的愉悦噌地拔高了起来。 　　“很可惜……”唐煊看着林歇，却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样三个字。 　　“不可惜。”林歇摇头，“他和袁子秋本来也不会有结果，停留在彼此感情最深刻的时候，是最好的。这样袁子秋还会永远记得他。不是记得他是那个被追捕的嫌疑人，而是记得他是曾经邻居家那个令人心动的少年。” 　　唐煊心底陡然被震荡了一下。 　　听着林歇这样轻描淡写的口吻，他莫名有种少年看破生死，随时会消失一样的感觉。 　　这就是当初承了无数盛赞的少年，无数人夸他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他相当有灵气，也有着一张足以迷倒万千的脸。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才刚在娱乐圈里崭露头角，就一头栽倒在了那个江俞的身上。 　　太可惜。 　　任何人坐在这里，都会为林歇感觉到惋惜。 　　“你演得很好。”好得他都快沉浸在那个角色中了。 　　林歇抿了抿唇，看向已经在播放片尾的屏幕：“他演得也很好。” 　　这个他，说的自然是江俞。 　　再听到林歇提起这个人，唐煊心底有些不快，这样一个糟糕的人，林歇怎么会对他念念不忘？ 　　在唐煊看来，江俞现在虽然正当红，但他早已经在粉丝的追捧，和白少宁砸来的无尽资源中磨得泯然众人矣了。哪里及得上林歇半点？ 　　唐煊只能硬邦邦地应了一句：“他演得不行……” 　　话说完，唐煊的心却是提了起来。然而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林歇反驳他。 　　林歇当然不会反驳他了，林歇对江俞没甚好感，他提起这个人，只是为了反复刺激主角的那点怜惜，等刺激到一定程度后，就得立即打住了，否则就成了过犹不及了。 　　一个始终对渣男念念不忘，还时时将其挂在嘴边的人，是不会讨喜的。 　　“喝点酒吗？”林歇微微歪着头，看着唐煊粲然一笑。 　　唐煊立时就明白了，林歇沉寂两年，现在终于要放下过去了。林歇能心无芥蒂地邀请他观看这部影片，已经是在对过去作最后的告别了。 　　所以……他算是见证了眼前的少年，从最后的痛苦中挣扎了出来？ 　　意识到这点后，唐煊心底的感受就有些微妙了。 　　好像突然间，他就和这个才见面不足12个小时的少年，拥有了一段共同的很特殊的经历。 　　唐煊是个纯正的gay，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有些过分暧昧了。 　　见他久久不回答，林歇差不多能猜到唐煊在想什么。唐煊和白少宁不同。 　　白少宁是家中独子，家境好出身高，性情高傲，一旦被他看入眼了，他就不会有半分含糊。而唐煊是重生者，他上辈子被整个唐家带累，几乎是生生磨砺出今日的。 　　相比之下，唐煊的情绪就要克制多了，他不会随意纵容自己生出的任何一个念头。 　　林歇装作什么都未察觉到一样，他起身去拿了一瓶酒，自己拿起开瓶器，动作笨拙地拧开了瓶盖。 　　唐煊忍不住去关注林歇的动作。 　　林歇的动作太生疏了，他应该并不常喝酒。 　　林歇将瓶盖放进垃圾桶里，相当冷静地抬起酒瓶喝了一口。这一系列动作，由他做来有条不紊，看上去不像是在喝酒，反倒像是在做一件庄重的事。 　　就在唐煊正感叹的时候，林歇突然抬手捂住了唇。 　　“咳，咳咳咳——”因为剧烈的咳嗽，林歇的身体前俯着微微颤抖了起来。 　　果然从前不怎么喝酒，这才一口就将自己呛到了！ 　　唐煊想也不想就夺走了他手中的酒瓶放下，随手再端起一杯水递到林歇的面前，另一只手则是轻拍起了林歇的背。 　　“咳咳……”林歇的咳嗽声渐渐低了下来：“没、没事。……谢谢。”林歇呼出一口气，身体没有再继续颤抖了。 　　但林歇的脸颊却红了。明明还没有喝上几口，脸上却酡红得像是已经醉了一样。 　　唐煊颇有些不自在地将目光从他脸上挪开，手却是依旧轻抚着林歇的背，并没有立即停下来。 　　少年看上去有些纤瘦，但他的背摸起来却并不骨感，上面蒙了一层恰到好处的肌肉，摸起来线条流畅，令人有些舍不得撒开手。甚至让人有些想要往下抚去，探寻那线条的尽头在何处…… 　　唐煊为了压下心底奇异的感觉，他将那杯水又往前递了递：“喝点水？” 　　林歇当然不会拒绝，他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就这么就着唐煊的手，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冰凉的水入喉，的确缓解了嘴里的辣味儿。 　　林歇暗暗皱眉。其实他也没想到，人类的酒精对于他来说，竟然会这样的刺激。不过恰好这一点被利用上了。 　　林歇现在都能感受到，唐煊忍不住朝他投来的目光，明显带着关心的味道，但男人同时又在极力克制这种情绪。 　　这样很好。 　　林歇又低下头喝了两口：“……谢谢。”因为被酒呛过，他的嗓音难免沙哑了两分。 　　对于一个已经有了点不可说心思的男人，哪怕就是这样细小的声线变化，落在耳中都带着别样的风情。 　　“……不，不用。”唐煊顿了顿：“我陪你喝吧。” 　　他不看着点儿，万一少年没轻没重，将自己伤了怎么办？ 　　就算只是看见一个陌生人，也不能弃之不顾。何况少年好歹也和他同在一个经纪人的手下。 　　“好啊。”林歇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冰箱：“酒在里面。” 　　唐煊起身去了拿了一瓶酒，他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还特地挑了瓶烈酒。 　　唐煊动作熟练地开了酒，轻碰了一下林歇的酒瓶，但是想来想去，他不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该说什么好，最后只挤出了一句生硬的：“庆祝我们即将摆脱这个糟糕的经纪人。” 　　“嗯……”林歇嘴角弯了起来，然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灿烂了起来，像是真的获得新生了一般。 　　唐煊看着林歇的模样，陡然生出了丁点儿的自惭形秽。 　　林歇没能从江俞那个大坑中走出来，他又何尝不是没从上辈子的仇恨中走出来。从重生以后，他就漠视一切，甚至认为这辈子重生的意义，就是将整个唐家从至高点拉拽下来，狠狠践踏入泥土之中。 　　林歇经受种种，还能依旧心思纯正，笑容轻松。对比之下，他的种种冷酷姿态和修罗手段，就显得过分阴暗了。 　　林歇将唐煊的神色都收入了眼底，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林歇出声问：“这个酒不好喝吗？” 　　“不，很好。”唐煊微微笑了起来，他一直维持着的冷淡和自持有度，霎时都被打破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啊。 　　林歇抿了抿唇，掩去了唇角的笑意。他握着瓶身，主动碰了碰唐煊的酒瓶：“干杯！”说完，林歇就又大大地喝了一口。 　　这次有了准备，他倒是没有被呛住。 　　唐煊见状微微松了口气，也仰头猛地灌了一口，火辣辣的酒入喉，瞬间将所有的纠结挣扎都冲淡了。 　　电视屏幕上自动开始了重播。 　　唐煊微微眯起眼，盯着屏幕，也许是醉了，他的目光开始不加掩饰地跟随着电影中的少年转动了起来。 　　时间飞快地过去。 　　唐煊手中的酒就剩下了那么一口。 　　突然，一只手从旁伸来，握住了他的酒瓶。 　　“我能尝尝吗？看起来好像很好喝。”林歇的目光紧盯着唐煊的手。 　　唐煊突然觉得手背都发烫了起来。 　　少年那微醺的目光，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呢？ 　　唐煊的喉头动了动，他随即笑了笑，将酒瓶塞到了林歇的手中：“当然，这本来就是你的酒。” 　　林歇接过去，泛着水光的红唇含住了瓶口。 　　唐煊握了握拳，喉头再次不自觉地动了动。 　　林歇仰头喝下去，他紧紧抿住唇，像是在克制自己吐出来。唐煊这才想起来，自己挑选的那瓶酒太烈了，并不适合林歇。 　　“吐出来。”唐煊一把托住林歇的背。 　　林歇当然不会听他的话。林歇咽了下去，然后才舔了舔唇，泪眼汪汪、眼角绯红地看着唐煊：“喝掉了……” 　　唐煊心尖颤了颤，对着林歇这副模样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是我不好。”唐煊无奈：“那酒不适合你。” 　　林歇摆了摆手：“很爽……辣辣的，很爽。” 　　唐煊努力克制住了想要抬起手指，擦去林歇眼角那滴泪的冲动。 　　“喝饱了。”林歇嘟哝了一声：“想睡觉……” 　　唐煊一眼就看出来林歇这是有了醉意，但这人也奇怪，哪怕醉了，也还是这副乖乖巧巧的模样。要不是脸色酡红，连带眼神也都迷离了起来，任谁都瞧不出他喝醉了。 　　“那就去睡吧。”唐煊低声道。 　　“嗯。”林歇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卧室。 　　客厅中很快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屏幕上还在播放着电影。 　　唐煊没有急着动身离开，他将又一次看完了整个电影。等他抬头看向窗外时，外面天已经黑了。 　　唐煊站起身，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 　　林歇的戒备心也太低了。 　　他的卧室门虚掩着，桌上还放着钥匙，钥匙他有半点歹心…… 　　不。 　　唐煊想着想着，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怎么可能会有歹心呢？ 　　唐煊伸手正要收拾桌面，却蓦地注意到，在林歇被呛到时，他递给林歇的是自己的杯子。 　　杯子里还有一点水，因为大半都被林歇喝掉了。 　　唐煊鬼使神差将杯子拿了起来。 　　…… 　　将林歇的客厅收拾干净以后，唐煊就离开了。 　　他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指。 　　电梯内的镜面内壁，照出了他此刻的模样。目光冷锐，衣冠楚楚。唯一和他不符的，是他握在掌心的那个杯子。 　　我只是想要留个特殊的纪念。 　　唐煊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第5章 娱乐圈修罗场（5） 　　酒精对人类身体的伤害是巨大的，林歇醒来后，很久都没能从宿醉的疼痛中缓过劲儿来。 　　偏偏此刻才哥还在他面前喋喋不休。 　　“啪嚓”一声，林歇掐断了手边的签字笔。才哥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略有些惊恐地看了一眼林歇，强制镇定道：“你以为真能换个经纪人，现在老总要见你，快点收拾好滚过去……” 　　林歇皱了皱眉。 　　哪怕只是这样一个细微的表情，才哥也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才哥心中暗恨。 　　少年之前的乖巧顺从根本就是他装出来的，他始终都还是那个窝在公寓，脾气冷硬，死也说不通的林歇！ 　　“还不快去！”才哥又催促了一声，他心中是期盼着看好戏的。 　　林歇又不是什么大牌艺人，突然要换经纪人，有很大可能是被老总叫去训斥的。 　　林歇起身，从才哥身旁走过。就在那瞬间，他动了动手肘。 　　才哥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他浑身一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痛呼和大骂全都被结结实实地堵了回去。 　　突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林歇。”外面响起了唐煊的声音。 　　林歇不慌不忙地收起了手，抬头朝门边看去，还微笑了一下。 　　才哥看着这两人的互动，眼底都快冒出火来。 　　林歇拔腿走到门外，唐煊低声道：“我和你一起过去。”他倒是对林歇一手就撂倒了才哥半句不提。 　　林歇低低地“嗯”了一声，他跟在唐煊的身侧，用余光扫了扫他的表情。 　　平静得出奇。 　　林歇略有些不满。哪怕是表现出点惊异也好啊……等到和唐煊一起进电梯，唐煊本能地伸手为林歇挡住电梯门的时候，林歇才想起来一件事。 　　这部小说的主角，性格本来就更偏向克制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就算他这会儿心底掀起了轩然大波，脸上也不会有半点情绪外泄。 　　林歇想了想，小声问：“你见过老总吗？” 　　“……见过。”唐煊动了动唇，犹豫着还是补充上了一句：“你不用怕。”唐煊掩去了眼底的复杂之色。他当然没有漏过少年将才哥撂倒的一幕。 　　但唐煊并不觉得受到了欺骗，因为从始至终，少年都不曾标榜自己很弱势。只是大众都以为少年被江俞一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现在事实证明，少年的内心不仅是坚韧而强大的，他的武力值也并不低。 　　他好像完全不用担心少年会吃亏。 　　当少年从那段烂糟的感情中走出来之后，他就成为无懈可击的了。 　　但也正是这一点，才令唐煊更觉复杂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心底竟然有些怅然若失，直觉少年大概并不再需要他的帮助了…… 　　少年将会再次腾飞，回到属于他的神坛。曾经被《烈火》迷倒的万千粉丝，依旧还会回到他的身边。不仅如此，他还能获得越来越多的拥护。 　　就在唐煊的思绪不自觉跑远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林歇碰了碰他的手背：“到了。” 　　唐煊猛地收了收手指，然后才目光不自然地道：“嗯。” 　　这是公司的十一层，走廊里安静极了。不远处的总裁室敞着门，当他们走近时，就毫不费力地听见了里头传出的声音。 　　“……林歇是你们公司的人？”那是一道略带惊异的声音。 　　林歇迅速就认出了声音属于谁。 　　是白少宁。 　　不过白少宁会出现在这里，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人来了。”里头又有道陌生的声音响起，显然那人注意到了他和唐煊。 　　林歇没再作停顿，他大大方方地和唐煊一起走了进去。 　　公司的老总叫钱豪，林歇当然是了解这个人的。钱豪颇有些黑色背景，所以他的公司也做得并不大干净。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这也是才哥敢明目张胆拉皮条的原因。 　　钱豪是个中年胖子，总是一副和气生财的姿态。 　　当唐煊走进去的那一刻，钱豪还没什么表示。毕竟娱乐圈里硬汉挂的男星并不大受欢迎，这年头还是美少年更容易赚取女粉的钱。于是当林歇踏进来的那一刻，钱豪的双眼毫不掩饰地亮了起来。 　　“林歇，过来。”钱豪招了招手，脸上的笑容浓厚。 　　林歇走上了前。唐煊则是不声不响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林歇一边走近，还没忘记朝白少宁打量过去。白少宁穿着一身深蓝高定西服，懒散地站在一旁，一身高傲气势压过了在场所有的人。而在林歇看他的时候，白少宁几乎是立刻就绷紧双腿，站直了身体。 　　白少宁抿了抿唇，似乎想对林歇说什么，但没等他张口，钱豪再度出声了：“林歇，这位是席影帝，这位是白少。”在提到“白少”二字的时候，钱豪刻意含糊了一下。他很清楚林歇和白少宁之间的过节。 　　席影帝？ 　　林歇立刻抛弃了对白少宁的兴趣，转而看向了那位席影帝。 　　年纪未到三十的青年穿着休闲衬衣，领口半开，他的身形挺拔俊秀，当你正视他的时候，会无形中感受到他身上的迷人风采。这是个气质更大于俊秀五官的男人。 　　林歇的脑子里立刻跳出了与之对应的身份。 　　席彦青！ 　　唐煊的官配受！ 　　这人的身份也相当传奇，他是年少成名的影帝，荧幕上形象丰富，现实中却待人冷淡。不过他行事有礼，也不欺负谁，这种冷淡的性子也就没什么关系。在他蝉联了五年的金奖影帝之后，媒体就都直接称他“席影帝”了。 　　席彦青对旁人不肯露半个笑容，但唯独对唐煊另眼相看。唐煊重生以后，在席彦青面前露了脸，席彦青珍惜他的演戏才华，主动为唐煊铺了不少路。之后唐煊发觉到席彦青的好，两人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这人算是主角身边最为亲密的人了。 　　林歇当然也不会放过他。 　　“席先生好。”林歇躬了躬身，不卑不亢，面上带着点儿浅淡的笑容。 　　席彦青只是扫了他一眼，而后目光落在了唐煊的身上。 　　钱豪突然笑道：“林歇，你得感谢席影帝为你说话啊。你要换经纪人的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明天你就能有新的经纪人了。”话说完，钱豪的眼神还略有暧昧。 　　毕竟在钱豪看来，一个寻常不为人说话的影帝，突然为这么一个美人说了两句话。那谁能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普通呢？何况席彦青这么多年没和女星传过绯闻，早有传闻说他是个gay。钱豪觉得席彦青和林歇应该是有一腿的！ 　　林歇没有错过钱豪暧昧的眼神。 　　但……席彦青为他说话？不该是为唐煊说话吗？ 　　林歇用余光瞥了瞥唐煊，唐煊的眉宇间泄露出了点戾气，并不显眼，但却没瞒过林歇的双眼。 　　席彦青应该就是唐煊请来的，按照剧情，这时候他们俩已经有交情了。但钱豪却误会了，以为席彦青是为他而来，所以自然地无视了唐煊。 　　难怪唐煊心有不快。 　　林歇依旧状似未察觉唐煊的情绪一般，冲着席彦青露出了更为浓烈的笑容：“谢谢席先生。” 　　席彦青原本也没将他放在眼中，但有了前面那个淡淡的笑容作对比，这一刻林歇的笑容就有些过分晃眼了，席彦青的目光都不自觉滞了下。 　　这真是个相当迷人的少年。 　　席彦青拿正眼多看了林歇两眼。也就是这瞬间，席彦青将这张面孔，和记忆深处的某个面孔对上了。 　　这是那个在《烈火》中出任主演的少年啊！ 　　少年在《烈火》中亦正亦邪，大部分人都对少年挣扎在黑暗中的模样印象深刻。因而一时间席彦青也没能想起来。直到少年笑得灿烂，他才骤然想起了电影中穿着白T，最后定格在袁子秋脑中的少年的影像。 　　现实中的林歇纯良极了，站在跟前时，就像是个待在的小白兔。和电影实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同时也可以说明，林歇的演技到达了何等地步。 　　席彦青顿时来了兴趣，看着林歇的目光也多了两分温度。 　　钱豪望着这一幕，心中更肯定这两人有关系。 　　白少宁突然出了声：“忙完了吗？”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不耐。 　　钱豪笑了笑：“让林歇和席影帝说两句话吧……我请白少去品一品我珍藏的酒？” 　　白少宁却纹丝不动的：“不喝。” 　　他冷淡的口吻并没令钱豪生气，毕竟钱豪比不上白少宁的家世，手底下的生意规模也比不上白少宁。这白少宁是白家独子，他地位高，连带他身边那个小情人江俞，都得人高看了一眼。钱豪可不会从这些细节上去和白少宁找不痛快。 　　钱豪笑了笑：“白少今天就陪席影帝来走一遭吗？” 　　“嗯……” 　　林歇闻言，也不由转头看了看白少宁。 　　席彦青是白少宁公司的头号摇钱树，但也不至让白少宁亲自陪着过来，要知道白少宁是个何等高傲的人。 　　偏偏这时候白少宁也正好在看他。 　　林歇和他目光相撞，不由得一愣。 　　林歇对白少宁笑了笑，白少宁却偏过了头，神色有些冷，不过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他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焦躁。 　　为什么会这样呢？ 　　正思索间，席彦青先打破了空气中的沉寂：“多久没有演戏了？”他问的是林歇。 　　林歇还很认真地掰起手指头算了下：“……两年零十五天。” 　　席彦青当然没关注过一个新人演员的消息，不过他也隐约听说，《烈火》的主演得罪人，被雪藏了。他脸上露出了惋惜的神色：“耽搁了最好的两年。” 　　林歇摇摇头：“什么时候都不迟的。还有大器晚成的人呢。” 　　席彦青一怔，随即点头：“你说的是。”他差点拿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少年了。现在看起来，只要少年能有良好的心态，再加上不曾退步的演技，那么重回巅峰是很容易的。 　　席彦青看着林歇的目光微微有了变化。 　　林歇能感觉到这人明显很欣赏自己了。 　　那就很好了。 　　林歇满意极了，随后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唐煊。 　　唐煊一直都被冷落在旁，他的脸色有些沉，不过在林歇扫了一眼之后，唐煊的脸色立刻就恢复了如常。 　　像是亟待爱抚的大狗。 　　林歇觉得主角的模样有些好笑。 　　白少宁突然又出声了：“说完了吗？”口气可以说是相当不客气了。 　　钱豪不知他的情绪从何而来，他忙看了看席彦青。席彦青相当配合地点了头：“说完了。” 　　“那就走吧。”白少宁冷声道。 　　钱豪立刻送他们往外去。 　　钱豪似有话要与席彦青说，他和席彦青走到了一旁去。而林歇在踏出总裁室之后，就被白少宁叫住了。 　　“过来。” 　　林歇很是乖顺地跟了上去。唐煊阻拦不及，只能沉了沉脸，看着林歇和白少宁走到了一旁的楼梯间。 　　唐煊认得白少宁，从林歇的公寓回去后，唐煊就特地了解了一下林歇当年的事。那个封杀林歇的人，正是白少宁！ 　　唐煊的第一反应就是，白少宁欲向林歇寻衅。 　　亏白少宁出身不低，却还为了那么个情人，和一个娱乐圈新人过意不去。 　　唐煊沉着脸，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楼梯间，白少宁驻足在林歇跟前，突然间又失去了言语。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将林歇叫到这里来，有什么话可说。毕竟他和这个少年只是一面之缘，自从那天酒店后，他就再没能见过少年。如果自此不见也就罢了，偏偏白少宁偶尔会触到放在桌上的钥匙，他脑中关于少年的记忆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 　　从少年撞上他的那一刻起，一幕幕，都仍旧是鲜活的。 　　当脑中的画面和眼前的少年相重叠，白少宁挑了挑眉，只说出来一句：“你倒是聪明，知道换了那个经纪人。” 　　林歇相当“实诚”地道：“也是唐煊提醒我的。我以为我换不了。” 　　“唐煊？谁？”白少宁皱眉。 　　“就刚才在我身边的……他和我都在才哥手下。” 　　躲在外头，乍然听见自己名字的唐煊，神色微微复杂。不得不说，他很喜欢少年提起他名字时，隐藏在其中的依赖味道。但是……唐煊发现，白少宁和林歇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如外界猜测的那样剑拔弩张。 　　相反，唐煊还觉得两人间的关系有些怪异。 　　不像是情敌。 　　倒更像是……更像是带着两分暧昧。尤其白少宁的口吻。 　　“那个男人啊。”白少宁回忆了一下，随即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嗯。白少还有什么事吗？”林歇道。 　　少年的口吻有些冷漠。白少宁眉头皱得更紧。比起上次在一起时，少年的态度转变可以说是有些快了。 　　为什么？白少宁颇有些不快地想。他对这小东西不够好吗？特地送他回家，给他换了门锁，还留了钥匙，心头想着别让他一人病了没人知道。这才几天没见，就成了这样的态度？ 　　外头的唐煊实在按捺不住了。 　　他直接进了楼梯间，然后抬眼冷冷地看了一眼白少宁，等他再低头和林歇说话的时候，神色却又恢复了平常：“你该吃东西了。” 　　“嗯？”林歇疑惑地看着他。 　　“你的低血糖。”唐煊说着，握着林歇的手腕，就将他从楼梯间带了出来。 　　唐煊其实也只是从百科上面看见的，那上面记载了两年前对林歇的采访，采访里提到了林歇有低血糖，拍摄死亡那场戏的时候，林歇恰好低血糖发作了，导演还得意洋洋地说，谁也没想到正好拍出了完美无缺的效果。 　　看过之后，唐煊就不自觉地牢牢记在了心中。 　　林歇也想起了这具身体的设定，他不由点了下头。 　　低血糖吗？ 　　白少宁在背后怔了怔，他本能想要喊住林歇的话，最后还是被咽了下去。 　　另一边，钱豪正在和席彦青低声交谈。 　　“席影帝大可放心，接下来公司会好好对待林歇，不会让席影帝失望的。” 　　“嗯？”席彦青一愣。 　　钱豪心说还装，但面上却是笑着，隐晦地暗示道：“席影帝的人，我一定照顾好。” 　　“……什么？”他的人？ 　　席彦青顿在原地，脑子里不自觉地划过了少年的模样。 　　随即他微怒了起来。 　　这人原来是将林歇当作他的情人了？ 　　席彦青冷下脸迅速走开，钱豪却不以为意。心说，外头将席彦青夸得多正直高洁，在他瞧来不也就这样吗？有个小情人，还得藏着掖着，装正人君子。有什么意思？ 第6章 娱乐圈修罗场（6） 　　新经纪人是个不苟言笑的女人，但女人却是公司所能贡献出的最佳资源了。 　　女人给唐煊和林歇接了个真人秀。 　　女人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你们都很久没有演过戏了，不如先选择从真人秀复出。现在真人秀相当火……” 　　林歇是无所谓的，只要牢牢跟在唐煊身边就好。被主角光环笼罩的他，前期必然会进行得相当顺利，等他积蓄够力量，再一举玩儿坏这个世界，那就事半功倍了。 　　唐煊也应下了。 　　他本身也没多余的时间去拍戏，他现在急着搞定唐家，自然选择真人秀录制更自由。 　　这是一档名为《24天》的真人秀。他们要去农家体验24天没有钱的生活。 　　唐煊和林歇签了合同之后，就被一辆面包车拉往了农村。节目组故弄玄虚，没有让嘉宾们先见个面。 　　当车停在村口时，艺人各自从车上下来，大家都是一愣。 　　他们熟练地打着招呼，林歇和唐煊没往上凑，站在一旁仿佛陪衬。不过林歇那张脸实在很难让人忽视，一分钟不到，就有人朝他打量了过来。 　　林歇无视了那些目光，他径直看向了不远处的青年。 　　竟然是席彦青！ 　　席彦青身边围满了艺人，颇有些众星拱月的架势。不过此刻，他们都在看着林歇。 　　以席彦青的目光最为强烈。 　　林歇用无辜的眼神对上了席彦青的双眼。 　　席彦青的目光闪了闪。他心底多少有些罪恶，毕竟当他对上林歇的双眼时，刹那间脑子里闪过的，竟然是钱豪那句误会的话。 　　——席影帝的人，我一定照顾好。 　　他的人…… 　　林歇可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 　　席彦青心底不觉厌恶，只觉心底渐渐发烧了起来。 　　林歇看着年纪还很小吧，钱豪怎么会往那方面想呢？是因为林歇长得太好看了吗？想到这里，席彦青的目光又不自觉地往林歇脸上扫了扫。 　　的确，的确是很好看。 　　比他之前在《烈火》中看见的模样，还要好看很多。大概是因为现实中的林歇，身上围绕着的不再是绝望堕落的气息，而是充满希望的气息。 　　“席影帝？”似乎旁边有人凑得更近了些，那声音都快贴着席彦青的耳朵了。 　　席彦青立即回了神。 　　有个女艺人看他半天没反应，竟然胆大到差点贴上了他的身。 　　席彦青冷淡地扫了一眼女艺人，女艺人一哆嗦，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相比之下，林歇的面容就实在太可爱了。 　　席彦青脚下顿了顿，到底还是迈动腿朝林歇的方向走了过去。 　　正好唐煊也在那边，他还有几句话要与唐煊说。席彦青神色平静地想。 　　见席彦青都主动朝林歇围过去了，几个艺人也立马跟了上去。 　　有人忍不住低声道：“怎么没听说这次节目有他啊。” 　　“他不是都被封杀很久了吗？” 　　“昔日传奇……”有人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回来可不一定还有昔日的辉煌。”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 　　以为他听不见吗？席彦青心想。 　　偏偏，这些低低的议论都落入了他的耳中。这些人是该嫉妒林歇的，林歇的确是昔日的传奇，如果林歇没有被封杀两年，那么该比他还要厉害。 　　席彦青眉眼冷锐起来，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 　　“席先生。”林歇打了招呼。 　　唐煊也只跟着低调地喊了一声：“席先生。” 　　后头跟上来的人，已经换了副嘴脸，他们笑着道：“席影帝，这两位是谁啊？席影帝认识的吗？” 　　“林歇。” 　　“唐煊。”两人作自我介绍的方式，都简短得如出一辙。唐煊发现这点后，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其他人顿觉林歇实在太高傲，还当自己是过去呢，旁边这个更加名不见经传的就更好笑了，见了前辈也没点儿该有的姿态。 　　席彦青倒是半点不觉有什么不对，林歇这样的天才，对待陌生人姿态冷淡点不是常态吗？见了陌生人都能热情以待，那才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呢。 　　“席影帝，该聚起来了！”总导演拍了拍手掌。 　　一行一共六个艺人，他们中有当红小生，也有流量小花，还有跨界艺人……当然就这么三个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席彦青。 　　总导演看着席彦青两眼放光，但心底却是忍不住嘀咕。 　　席影帝老瞧那个新人干什么？ 　　那个新人叫什么来着，哦哦，林歇……那个雪藏好久的林歇吧。是长得很好看，但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总导演不好出声干涉，只能干巴巴地讲完了规则。林歇来之前就了解了规则，这会儿再听就觉得有些无聊。 　　他拽了拽唐煊的袖子。 　　唐煊整个人霎时就绷直了：“怎么了？”唐煊低声问。他们两个是新人，被排在了外围，倒是正好适合做些小动作。 　　“有点……困。”林歇小声说着，嘴还小幅度地张了张，眼睛微眯，就这么打了个呵欠。等动作毕，他的眼角已经挤出了两点眼泪。 　　看着泪眼汪汪，实在可怜极了。 　　虽然唐煊早就知道少年并不似外表这样可怜巴巴，但他心底还是忍不住一软。 　　唐煊伸出手，从后面托住了林歇的腰：“这样靠着舒服吗？” 　　“舒服。”林歇低低地“唔”了一声。 　　明明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但总让唐煊觉得，那声音像是蒙上了一层情欲之色似的。唐煊知道，是自己的联想过于肮脏了，但却怎么也止不住这样的联想。 　　唐煊心底甚至隐隐有种冲动，想要抬起手捂住林歇的唇，免得被收音话筒给录入进去了。想想还有那么多观众可能会听见，唐煊就觉得心底升起了难言的焦躁。 　　“好的，现在请开始你们的农村生活之旅！”总导演发话作了结语。 　　其余人欢呼起来。 　　席彦青却不自觉地偏过了头。 　　紧跟着他就是一怔。席彦青的个子很高，旁边几个艺人根本挡不住他的视线，他就这么掠过他们，瞥见了唐煊的手正顶在林歇的腰间，林歇半靠在他的手上，乍一看，像是唐煊揽住了他似的。 　　这个动作并不奇怪。 　　或许林歇是累了…… 　　或许唐煊出于主动的关照…… 　　但席彦青就是忍不住盯着那只手看了一眼，又一眼。 　　少年今天穿着件白衬衣，随意地扎在了腰间，勒出了细细的腰肢，令人想要上前去触摸。的确有手在触碰少年的腰，但那是别人的手。唐煊有力的手扶着他的腰，衬衣不由更贴近了少年的皮肤，席彦青总觉得那薄薄的衬衣下，隐约透出了点绯色的皮肤。 　　席彦青几乎能想象得出来，那绯色落在少年面颊上时…… 　　他在想些什么？ 　　席彦青失笑。 　　觉得自己简直被钱豪那一句话弄得有些魔怔了。 　　艺人们已经开始动身往村子里走了，他们急着抢个镜头，这时候席彦青这个影帝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席彦青放慢了脚步。 　　林歇和唐煊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等发现席彦青还在等他们的时候，林歇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几分惊异：“席先生在等我们吗？” 　　席彦青动了动唇，最后却只吐出了一个字：“嗯。” 　　唐煊和席彦青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他一眼就看出了席彦青的不对劲。唐煊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是他多想了吗？席彦青在林歇的面前，姿态显得有些怪异。但想一想，席彦青与林歇加上今天也才见了两面而已。 　　是他多想了。 　　想到这里，唐煊的手却是更为大方地揽住了林歇，林歇整个人几乎都快窝进了他的怀里。 　　总导演在后头瞪大了眼。 　　不过转念一想，这同性恋也算是个节目爆点，算了算了，任他们自由发挥了。 　　…… 　　他们一行人进了村子，很快入住了节目组安排好的老屋，几人分别角色扮演成为了，村子里的父亲、母亲和儿子、女儿，以及上门女婿。 　　没人敢给席彦青当爸爸。他自然就成为了穿着白色背心和军绿裤、黄胶鞋的“老父亲”，原本要担当“母亲”角色的女艺人，被席彦青冷冷地注视着，愣是没敢站出来。 　　林歇推了推唐煊：“你去吗？” 　　唐煊环视一圈。 　　就一个女艺人，席彦青明显看不上她。 　　唐煊非常地不希望席彦青选了林歇，于是他很顺从地站了出去：“……我是母亲。”那张冷峻的脸庞上，毫无表情。 　　唐煊身高足有一米九，他往那里一站，连席彦青都生生被盖过了半个头。 　　所有人都有种性别错乱的恍惚感，他们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了一阵后，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设定。导演组虽然有些扼腕没按剧本来，但一看唐煊的模样，顿觉也挺有爆点和笑点的，自然没有说什么。 　　接下来就很好安排了。 　　当红小生和女艺人组成了一对夫妻，跨界艺人是大哥，林歇脸嫩，被排在了最末。 　　安排好角色以后，导演组发给了唐煊一顶假发，和一块花布料。 　　林歇扯过来好奇地瞧了瞧，然后又顺便抓下假发往自己头上顶了顶。 　　黑长直假发挂在唐煊头上，生生演出了恐怖片的味道，但挂在林歇的头上，却画风陡转，像是误入了校园偶像剧。 　　不远处的艺人压住嘲讽的神色，低声道：“长得比女人还好看，难怪被雪藏……那位白少都怕这位狐狸精呢。” 　　“挺好玩儿的。”林歇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然后还给了唐煊。唐煊却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中，他接过假发，没有动。 　　席彦青也在看林歇。 　　唐煊和席彦青的目光难免接到了一处，然后两人又飞快地分开了目光。 　　那一刻，唐煊心底不好的预感越加强烈了。 　　为了当晚的晚餐，几个嘉宾很快就分开去寻找食物了。林歇冲唐煊做了个拜拜的姿势，很快就沉入了夜色当中。 　　村子里处处都是灯火，林歇缓慢地走在路上。摄像师都有些头疼了，这个林歇身上怎么半点爆点也没有啊？ 　　谁知道，下一刻，林歇就跌破了他的眼镜。 　　林歇问村民讨起了食物，村民们看见林歇的时候，脸上立刻就笑成了一朵花儿，不少村民都开始往林歇的篮子里塞东西。 　　什么鸡蛋，鱼干，腊肉，鸡腿…… 　　摄像师都看得眼晕。 　　林歇提了提篮子：“……拎不动。”林歇露出了微微苦恼的表情。 　　几个村民立刻自告奋勇，替林歇拎起了东西。 　　那头的几个艺人，因为多少放不下身上的优越感和架子，好半天才讨到了一些米和土豆等物。 　　两边的情况都被传到了导演组那里。 　　导演组里一干人面面相觑，这等节目播出的时候，那林歇还不得惊倒不少人？这要吸粉就是分分钟的事啊！ 　　“这样能行吗？” 　　“投资人都没说什么，咱们管那么多干什么？播啊！这要播出去肯定话题十足啊！林歇光那张脸就太好炒作了！” 　　…… 　　林歇不知道导演组开了个内部小会议，决定再多分给他一些镜头。他跟着几个村民回到了老屋。 　　老屋外唐煊正冷着脸在清点其他艺人带回来的食物。 　　东西稀稀落落地摆了一地，摄像头拍起来还是比较好看的。但唐煊却没给他们留面子：“……这点东西，不够六个人吃。” 　　女艺人当先嘟哝道：“找这些东西已经很不容易了。节目组可没先和村民沟通，我们听不懂当地的土话，和他们沟通特别费劲。” 　　其他两个艺人纷纷点头：“是啊。” 　　席彦青倒是不在意这些，他淡淡道：“今晚先凑合一下吧。” 　　唐煊没再看他们，转而看向了门外：“林歇怎么还没回来？” 第7章 娱乐圈修罗场（7） 　　几个艺人都不以为意。 　　就林歇那小身板儿，能拎回来多少东西呢？他们听不懂当地的土话，林歇当然也一样听不懂。 　　就这个唐煊迷之相信林歇。新人就是新人！ 　　席彦青走到了唐煊的身边：“他不会走丢了吧？”席彦青皱起了眉。想到少年的模样，席彦青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毕竟林歇怎么看，都怎么像是娇生惯养的小少年。 　　唐煊刚想反驳，他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门外就一阵脚步声近了。 　　摄像师先闪身进来，蹲在地上朝门边拍。 　　几个艺人看见摄像师一副大动作的模样，顿时更觉好笑了。难道林歇什么也没能讨到？这可是个爆点。也不怪摄像师这么大动作了。 　　然而先进来的并不是拎着空篮子的林歇，而是几个穿得五大三粗的村民，他们手里有的拎着篮子，有的抱着一筐蔬菜，有的拎了只鸡，有的抱了一袋米和面粉…… 　　林歇就在最后姗姗来迟。 　　他慢腾腾地跨过了门槛，走进了院子。 　　那几个村民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了下来，然后用当地土话对席彦青和唐煊说了几句话，随后又冲林歇笑了笑，这才离开。 　　几个艺人对视一眼，神情尴尬，谁都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们心底惊诧又嫉妒。 　　林歇是怎么弄到这么多东西的！ 　　想也知道，这同样能成为爆点！ 　　在别的同伴弄到少量东西时，他却像是将别人家都搬回来了一样。两相对比，他们哪里还有脸说弄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那人家岂不是比他们更不容易？ 　　唐煊和席彦青看着满地的食材，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席彦青本能地想要上前夸奖林歇，但唐煊却已经先一步跨了出去。唐煊走到了林歇的身边，单手搂住了林歇的肩膀：“累不累？”唐煊问。 　　“还好。”林歇眨了眨眼，昏暗的灯光下，唐煊还能清晰瞥见他扑扇着的长长睫羽，在他脸上落下了一小片阴影。 　　唐煊紧了紧揽住林歇的手。 　　他看似合格地扮演着“母亲”的角色，但只有唐煊自己知道，当他将林歇搂在怀中的时候，自己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压下了加速的心跳，以避免被林歇听出端倪来。 　　少年实在太可爱，太讨人喜欢！ 　　唐煊忍不住在心底再一次感叹。 　　只要见过林歇的人，看过他的电影，再和他说一说话。谁都会忍不住喜欢上他的。 　　接下来是做饭，几个艺人苦了手。 　　但唐煊早早离开了唐家自己在外打拼，做饭还是会那么一些的。而林歇则是仅仅拥有大量的理论知识。 　　几个艺人打下手，洗菜切菜，唐煊准备调料，热油…… 　　林歇在旁边低声道：“混一层面粉，味道更好。” 　　艺人们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但唐煊却不顾及那么多，哪怕林歇只是在旁边动了动嘴皮子，他也应了声：“行。”说着就混了面粉进食物里。 　　“……这个先油炸一下更好。” 　　“行。” 　　“……这个混点白醋味道更棒。” 　　“行。” 　　唐煊飞快地动作着，林歇就趴在旁边动嘴。 　　席彦青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别人太拿他当影帝供着也不好。 　　其他人忍不住出声：“这么弄能好吃吗？”林歇明显就是没下过厨的样子，听他的还能行吗？虽然他带回来的食材多，但也经不起这么浪费啊。 　　席彦青动了动唇：“看起来还行。”他都想要加入进去了。 　　十指不沾阳春水实在没什么意思。 　　见席彦青都发话了，其他人只能闭了嘴。 　　不过他们心底还是幸灾乐祸的。一通瞎指挥，这能好吃到哪里去？ 　　但他们哪里知道，林歇脑子里装了无数精华菜谱，他提供充足的理论知识，再结合唐煊的实践经验，做出来的菜又怎么会难吃？ 　　唐煊的动作很快，一个小时后，一桌菜就做出来了。 　　不过林歇看了看那桌菜，又忍不住看了看唐煊。这和原剧情似乎有些不符。主角可不是什么温柔性格，他下手整治唐家和反派的时候，相当狠辣。 　　按照唐煊的性子，今天的举动被衬得实在太“贤惠”了。那桌菜就显得违和极了。 　　好像原本的恶狼突然披上一张皮，生生伪装成了绵羊一样。 　　…… 　　其他人早就饿坏了，他们虽然心中嫌弃林歇，但还是坐了过去。 　　等拿起筷子品尝了一口之后，他们就微微呆住了。摄像机立刻记录下了这一幕。 　　席彦青也吃了一口。 　　“很好吃……”席彦青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却是扫向了林歇，像是这菜全是林歇做的一般。 　　唐煊根本不在乎这些夸奖，他挨着林歇坐了下来，然后低头默默夹了些菜送到林歇的碗中。 　　刚才还不看好这桌菜的艺人，这会儿就有些尴尬了。好吃，这桌菜可以说是太好吃了，对于饥肠辘辘的人来说，是无法抵挡的。 　　偏偏他们刚才埋怨的话都说了，这会儿还能吃吗？ 　　他们拼命地咽着口水。 　　林歇、唐煊和席彦青吃得无比畅快。 　　终于，他们实在忍不住了，也再度拿起了筷子。 　　好吃！太好吃了！ 　　…… 　　《24天》是录一期播一期。这一幕很快就出现在了各大视频网站上，就连微博等社交平台，也特地截下了这个片段，以及村民帮忙拎着无数食材进来的那一段，做成了短视频四下传播。 　　更有人截下了表情包，他们无奈地称，林歇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想要截个好笑的表情都没机会，现在截下来的全都能拿去做屏保了。 　　截止到这一刻，《烈火》主演复出的消息，彻底刷爆了整个娱乐圈。 　　一个名为《还有人记得当初那个一炮而红的明艳少年吗》的帖子，也迅速走了红。 　　在林歇登上热搜的同时。 　　他和唐煊正坐在一起回看节目。 　　弹幕疯狂地刷着屏。 　　“啊啊啊舔舔舔，林歇怎么能那么美！” 　　“卧槽席影帝居然对林歇笑笑笑了！难得一见！” 　　唐煊皱眉。 　　“那个唐煊没见过啊，但有没有人觉得，他对林歇特别宠啊！” 　　“卧槽卧槽，摸腰杀！” 　　“唐煊真的好宠啊啊啊，虽然话不多，但只要林歇一开口他就无条件答应！” 　　“嘤嘤嘤求写CP同人！” 　　“哈哈哈笑死，打脸了吧，真以为林歇是小新人呢，人家可厉害着呢！” 　　“我林美人魅力一级棒啊！”“想吃林美人指导下，唐妈妈做出来的菜！”“想吃+1……” 　　唐煊的眉头这才逐渐舒展开来。 　　很有眼光啊这些网友。唐煊抿了抿唇角，心想。就是唐妈妈这称呼太难听了。 　　唐煊一转头，正想和林歇说话，却见对方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林歇压下嘴角的笑意，低低地解释道：“他们这样叫你没有恶意……” 　　“嗯，我知道。” 　　唐煊不自觉地笑了笑，同时拿出了手机：“我们微博还没有互相关注……” 　　林歇忙也掏出了手机：“你来吧。” 　　唐煊接过去，发现林歇那久无人经营的账号上，粉丝已经疯涨了五百万。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无数私信和@。在打开的那瞬间，林歇的手机差点死机。 　　唐煊点开搜索框，正准备搜索自己的微博，却看见明晃晃的一条热搜。 　　#席影帝关注林歇# 　　唐煊皱了皱眉，点进席彦青的微博一看，果然，他的最新关注是林歇。 　　席彦青很少关注什么人，这次节目，除了林歇外，再没有人被席彦青关注。这容不得他多想…… 　　唐煊迅速关注了林歇，然后若无其事地将手机还给了林歇。 　　但林歇时时注意着主角的情绪，哪怕唐煊再极力掩藏，林歇也总会有所察觉。 　　唐煊不高兴，为什么？ 　　林歇翻了翻微博。 　　很多有关他的热搜，还有席彦青的热搜，唐煊的名字倒是没从热搜榜上发现。 　　热搜前五几乎就被他和席彦青霸占了，其他嘉宾愣是没排上号。 　　是因为……唐煊不喜欢他和席彦青的名字靠在一起？ 　　林歇合上手机，转头问唐煊：“我饿了，一起吃饭吗？” 　　唐煊脸上立刻放了晴：“当然。” 　　…… 　　关注着《24天》的并不止网民们，还有一个人。 　　江俞一夜没睡，他翻来覆去地看着《24天》的第一期。看到最后，他几乎都能背下来里头林歇说过的每一句话了。除此外，他的脑子里也深深刻进了唐煊和林歇的亲昵画面。 　　“林歇，林歇……”江俞攥紧了拳头，他手边的酒瓶几乎被捏碎。 　　他猛地灌了一口酒，又突然喃喃地喊道：“季欢，季欢……” 　　季欢，我是袁子秋。 　　江俞眼角流下了两行泪。 　　那是他和林歇拍的第一场对手戏。导演说他的反应不够到位，于是安排了他们先拍亲密戏。他还记得那天他走近少年的时候，对于少年本能的追逐，令他几乎立刻就有了生理反应。 　　江俞脑子里闪过了许许多多的画面。 　　从有人告诉他，林歇将要参加真人秀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期待了。 　　林歇肯复出，是否代表林歇已经原谅了他？ 　　江俞嫉妒地瞪着屏幕上那个叫唐煊的男人，更嫉妒地瞪着席彦青。他们都有资格靠近他，而自己现在却无法前进一步…… 　　江俞又仰头灌了一口酒。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踢开了。 　　“谁？”江俞双眼猩红地转头去看。 　　白少宁冷着脸站在那里，身后还跟了佣人。 　　“把他给我洗洗扔出去。”白少宁冷声道。 　　佣人们一拥而上。 　　江俞推开佣人，愤怒地指着白少宁：“你干什么？我都没管你白少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就在家喝口酒，你还想怎么样？” 　　你还想怎么样。 　　江俞低声道。 　　你毁了我和林歇，你还想怎么样。 　　白少宁看着他的模样，眼底一闪而过了嫌恶之色。他转身走了出去。 　　江俞低笑一声，只当不可一世的白少宁终于低了头。结果还没等他笑声落下，佣人拎着两桶水就朝他浇了上来：“白少说给您洗洗……” 　　“白少宁！” 　　· 　　白少宁出了房间以后，却并没有立即拔腿离开。佣人和女秘书守在他的身后，动也不敢动，自然更不敢催促了。 　　白少宁摩挲着手里的手机屏幕，神色深沉，眉间再不见往日的傲气。 　　手机屏幕亮着，上头是微博头条。 　　#席彦青关注林歇# 　　林歇是个艺人，席彦青会关注他没什么奇怪。 　　但视线往下移。 　　#烈火主演林歇复出# 　　烈火，两个字直直钻入了白少宁的眼中。 　　他是记得这个戏的，毕竟当时他第一眼看中了江俞，就有人跟他说，江俞是最近因为电影《烈火》而出了名的主演。 　　可这个片子除了他这个主演外，还有另外一个主演。 　　白少宁还记得当年有人和他说起，那个主演刻意和江俞纠缠不清的时候，他厌恶地让人雪藏了那个人，连见都没见上一面。 　　毕竟他白少宁是什么身份，那个新人演员又是什么身份？实在不值得他去亲见一面。江俞还没有这个价值。 　　“白少？”女秘书小心翼翼地出声。其实别说白少了，他们发现林歇就是当年烈火的主演时，也好生愣了愣。 　　白少宁还是没动，他微微垂下目光：“难怪后头见我，姿态那么冷淡……估摸着是想起来我是谁了。” 　　女秘书没敢接话。 　　这两年白少和江俞的关系不好，突然出现了个林歇，谁都知道白少对这人颇有些好感。这人长得又极为出色，他们心想，白少怕是迟早要找这人做新欢的。 　　但现在……别提新欢了，那旧怨可还在呢。 　　白少宁低低地道：“他还说了……他被雪藏了。” 　　是啊，他们当时都心想，谁舍得将林歇给雪藏了。 　　可不就是他么？ 　　就是他当时狠了心，把林歇给雪藏了。两年没接到通告的林歇，差一点就让他经纪人给送别人床上去了。要是当时他没在酒店呢？要是当时他没将林歇带走呢？ 　　白少宁几乎不敢想象后果。 　　他脸上的神色变幻了好几次，最后定格在了一个略显灰暗的表情上。 　　如果说原本对林歇只是有五分好感的话，那么在知道林歇的身份之后，白少宁心底的愧疚、后怕齐齐涌上来，生生将五分好感顶到了九分。 　　如果当年他去看一眼，或许就会知道林歇根本不是会对江俞纠缠不清的人。 　　林歇生得那样好看，脾气执拗坚韧，又有极富灵气的演技，他在当时一炮而红。又怎么会去对江俞纠缠不休呢？ 　　白少宁抬起手按了按额角。 　　“白少？”女秘书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其实就算当年是错怪了，也并非什么大事。但只要一想到，是那么好看的少年，曾经遭遇了这样的事，换做谁都会觉得心中猛地一阵揪痛。 　　白少宁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道：“把那个真人秀节目找出来我看看。” 　　“好。” 　　白少宁去了影音室，视频很快被调了出来。 　　当少年美丽而生涩的面庞出现在屏幕上时，白少宁的心猛地颤了颤。 　　越往下看，白少宁就越清楚，当年的林歇是被冤枉了。 　　他不是那样的人，从来都不是。 第8章 娱乐圈修罗场（8） 　　节目第一期的播出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也炒足了噱头。 　　席彦青这个影帝的加入，就吸引来了大量的粉丝。而之后，烈火主演林歇复出的消息也刷足了存在感。两年不曾有人提起他，但并不代表当年被他迷倒的粉丝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相反，当林歇再一次出现在公众视线中的时候，他们深埋了很久的喜欢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林歇带动了他们当年的回忆，甚至再度掀起了他们回看《烈火》的热潮。同时，也开始有人八卦起了林歇为什么会消失这么久。 　　有自称业内人士站出来爆料，说林歇当年因为得罪了一位大佬，就被封杀了云云…… 　　林歇没去关注这些网络风向，因为第二期开拍了。 　　在他们来到另一个农村的时候，总导演站在他们的面前，握着喇叭喊：“这一次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有人问。 　　总导演笑了笑：“投资商要到现场来看看。” 　　他们都不清楚这次的投资商是谁，但他们心底都明白，能够支撑得起这么大手笔的投资商，肯定不会是什么普通人，一时间几个艺人心底都有了盘算。 　　当红小生当先问：“投资商什么时候到呢？” 　　“这你们就别管了。到时候他会看看你们在节目中的表现……”总导演顿了顿：“要加钱的。” 　　这个加钱究竟是加投资的钱，还是加他们的出场费，导演没有说明，但也足够令他们心动了。 　　第二期开录，大家都微微兴奋了起来。 　　这次他们依旧维持第一期的角色进行下去。第一期的角色扮演，获得了广大网民的热烈好评。当然，其中席彦青的扮相最广为流传。 　　林歇依旧扮演着傻白甜的角色，体力活儿不用他操心，找食材他最快，再指点唐煊几句做饭的技巧，林歇就躺在了一旁的石凳上小憩。 　　靠真人秀出名终究还是虚名，林歇根本不在乎在这个节目里，他能有多少爆点。毕竟他复出这件事就已经成为了最大的爆点。 　　夏日的风扑面而来，林歇舒服地眯上了眼。 　　唐煊和席彦青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不约而同地别开了目光。只是两人之间已经隐约有了点儿暗潮汹涌的味道。 　　席彦青其实也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林歇过分关注。但唐煊摆出一副护食的姿态，就让席彦青有些不快了。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唐煊这么霸道？ 　　就在这时候，唐煊和席彦青同时感觉到了一道目光，在向他们这个方向打量。 　　他们同时回头看去，就见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窗外贴了防窥膜，因而并不能看见里面是什么人。 　　唐煊不快地拧起了眉。 　　席彦青脸上的神色也更冷淡了一些。 　　是谁在看这边？ 　　他们都不傻，都能想到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在看他们。更大可能是在看不远处石凳上的林歇。 　　林歇也察觉到了目光，但他却没有作出反应。 　　反正那人要露面的话，总会按捺不住露面的，他急什么？林歇被偷窥上几眼，也不觉得有什么。 　　一转眼，他们用了晚饭。 　　一群明星还真像是乡村老爷们儿一样，搬着小板凳在院子里坐着沐浴起了月光。 　　唐煊注意到那辆小轿车还没走。 　　林歇见唐煊的注意力都跑车上去了，顿时有些不快，趁着月色底下，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林歇就这么仰躺在了院子里，顺便还拉拽着唐煊一起躺了下去。 　　因为第一期的成功，其他几个艺人也明白过来，林歇虽然看似被雪藏了很久，但这人或许真有某种神奇的魔力，当他一出现，那些关注竟然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这人不是他们能随意招惹的。 　　所以这时候，他们还出声调笑了两句：“林歇太坏了，唐哥都让你拽一身灰了……” 　　装得像是和林歇关系不错似的。 　　林歇在心底给他们点评了下。 　　演得太烂。 　　难怪没一个拿奖的。 　　唐煊躺平在地面上，和林歇肩并着肩，突然觉得那几个人实在有点烦。 　　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那几个人唧唧歪歪的声音，实在和扰人的蚊子无二了。改天有机会还是应该换几个艺人来。唐煊的目光闪了闪。 　　林歇听着唐煊平稳的呼吸，突然伸手塞进了唐煊的掌心。唐煊的呼吸明显在那一瞬间乱了乱。 　　林歇满意了，勾了勾唇，抬头欣赏星空。 　　唐煊却隐约听见了一声熄火声。 　　然后是车门开关的声音。 　　唐煊等了很久。 　　而林歇也装着不知道，等了很久。 　　那个人始终没有走近，林歇有些失望。不知道是谁的感觉，令他有点不痛快。 　　一转眼，到了入夜该休息的时刻了。按照剧本，唐煊和席彦青是要睡在一起的，林歇没觉得哪里不对，毕竟主角攻和他的官配受睡在一起，挺正常的。 　　林歇独自回了屋子。 　　他的屋子永远是打扫得最干净的，毕竟唐煊会动手帮他清理，这个对任何事都要求极其严格的男人，在清洁上也绝不含糊。而席彦青也顺便送了点装饰品过来。 　　现在林歇的屋子可是说是全村最美了。 　　林歇抖开被子躺了下去。 　　窗外的树影像是被一阵风吹过，剧烈地抖了抖。林歇睁开眼往窗外扫了一眼，然后翻身背对着窗户继续睡了过去。 　　但林歇毕竟不是个真正的人类，他的身体睡着以后，思维也还能继续留意房间。 　　窗外的动静却再没有响起。 　　这么怂呀…… 　　林歇收回了注意力。 　　到第二天醒来，大家都收拾着要去耕地，林歇却慢吞吞地刷了牙洗了脸，然后不着痕迹地往墙边扫了扫。土墙上明显有一道痕迹。 　　林歇将唐煊拉近了，凑在了他的耳边。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唐煊就已经觉得有些受不住了。 　　林歇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廓上，痒痒的，酥酥的……偏偏他很清楚，林歇并没有要勾引他的意思。 　　唐煊微微侧过头，以避开那暧昧的气息：“嗯？怎么了？” 　　“有人偷窥我。”林歇小声说。 　　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看上去两人就像是在亲密的咬耳朵一样。 　　唐煊的心跳越来越快，但他面上依旧不改色：“是吗？偷窥你的人本来就很多。你长得那么好看。”唐煊当然知道林歇说的是谁，应该就是那辆车的车主，但唐煊却并不想让林歇注意到这点。 　　“是吗？” 　　“是的。”唐煊抬起手盖了盖林歇的头顶。 　　他抚过了林歇柔软的发，突然有些舍不得放开手。 　　林歇都明显感觉到背后射来的目光炙热了许多。 　　…… 　　唐煊带着林歇到木桌边上坐下，几个人开始用早餐。大家都是艺人，多少得顾着点身材，所以吃得都不多。 　　林歇和唐煊俨然成为了两个异类，他们吃得毫不客气。 　　席彦青忍不住动了动唇，道：“林歇，你吃到嘴边上了。”席彦青说完，压着心跳加速的冲动，他缓缓抬起手，想要捏着纸巾给林歇擦一擦。 　　但唐煊的动作更快，他抬手就给林歇抹去了嘴角的残渣：“吃慢点儿，嚼细些。” 　　林歇点了点头。 　　席彦青看着林歇在唐煊乖巧得不行的模样，心底升起了些许陌生的妒意。 　　席彦青抬手按了按额头，是产生错觉了吗？ 　　林歇转头扫了扫不远处，他背后的摄像师以为他在看自己，忙冲着林歇笑了笑。林歇觉得有些好笑，但也还是回了摄像师一个笑容，然后才转了回去。 　　唐煊的指尖绷紧，都微微泛了白。 　　那瞬间，他竟然想要将那个摄像师按到地面上去。 　　唐煊无奈地看了看林歇。 　　该怪林歇实在太讨人喜欢吗？ 　　林歇这个早饭吃得最慢，等他吃完，其他艺人都已经不见踪影了。 　　这一期席彦青要带着林歇去县城赶集，唐煊作为“母亲”得留在家中。唐煊沉着脸为林歇整理好了衣裳，确保那干净的衣服将林歇包裹得完全之后，唐煊才展露了“慈祥”的笑容：“去吧。” 　　林歇点头。 　　席彦青带着林歇走了没几步，突然就伸手抓住了林歇的手腕：“牵着我的手。”那句“爸爸”在舌尖打了个转儿，席彦青还是没能说出来。 　　本来只是个单纯的角色扮演。 　　但这两个字在他嘴里滚了一圈儿，席彦青中觉得带了点别样的情色味道。也许只有他这样想。但席彦青还是无法在林歇面前说出口，仿佛会亵渎了林歇一样…… 　　两人出了门，在摄像头下坐上了拖拉机。 　　影帝就这么着带个大美人哒哒哒地朝着县城去了。 　　林歇还觉得挺好玩儿，他仰躺在拖拉机上，因为道路泥泞不平，拖拉机抖动，他也就跟着抖动，还总是会不小心撞到了席彦青。 　　林歇看起来纤瘦，但却并不骨感，当他每次撞进席彦青怀里的时候，席彦青都会觉得触手柔软极了，恨不得抱住不撒开才好。 　　偏偏林歇每次撞上他的时候，都只会有那么短暂的一瞬，还不等回味，就骤然消失了。 　　这种滋味儿，就像是有谁轻轻挠过了他的心尖。 　　令人难耐。 　　席彦青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终于忍不住一把将林歇搂在了怀中。 　　但等真正用双臂圈住他的时候，堂堂影帝的口舌竟然在瞬间变得笨拙了起来。 　　“别撞伤了。”席彦青只能这样苍白地解释。 　　但少年用如点漆般的眼眸看了他一眼，点了头，竟然真的信了。少年就这么乖巧地靠在他的怀中，动也不动，和在唐煊面前的时候如出一辙。 　　席彦青觉得心底那点儿怪异而陌生的妒意，就这样轻易地被抹去了。 　　县城里的人相当的多，席彦青用避免走散说服了自己，他牢牢攥住了林歇的手没再放开。 　　节目组也没多想，看着这一幕还心想着，能宣传一下席影帝爱护后辈了。 　　“还想要买什么吗？”席彦青低声问。 　　如果他此刻还有理智在的话，他就会陡然惊觉自己的声线竟然还能温柔到这样的地步。 　　可事实上，席彦青的理智已经有些离家出走了。 　　节目组都有些纳闷了。 　　席影帝是不是太爱护后辈了点儿，一路上还没开始买清单上的东西，倒是先问了林歇千八百遍，这个要吗，那个要吗。 　　不过林歇对什么都显得兴趣缺缺，他摇了摇头：“不要了，我们该回去了。” 　　节目组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敢想象，林歇要是不拒绝的话，席影帝会不会真的将这些东西都搬回去？ 　　席彦青点了头：“好，那我们回去。” 　　带着采购好的物品，他们又坐着拖拉机往回走了。 　　而席彦青还没忘记顺便伸手揽住林歇。 　　等终于回到了院门外，席彦青从拖拉机上跳下来，一松手，才发觉手心攥出了不少的汗。 　　林歇紧跟着从上面下来，倒依旧是清清爽爽的模样。席彦青看着他的样子，总觉得这一段短短路程上，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将东西清点完以后，节目组也宣布了这一期录制结束。 　　唐煊几乎是立刻就迎了出来，他先看了一眼席彦青，才再看向了林歇：“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累。” 　　席彦青蜷了蜷手指，在发现林歇的目光全都回到唐煊身上去了以后，席彦青心底那点儿莫名的妒意就又钻了出来。 　　总导演拍了拍手掌：“这期很棒啊！” 　　女艺人忍不住问：“导演，不是说投资商有来吗？我们怎么没见到呀？” 　　总导演横了她一眼，正要开口说什么。 　　突然，那辆一直停在旁边没动过的黑色轿车驶近了。 　　几个艺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席彦青见多了这样的场面，自然神色平静。唐煊却有种锐利的直觉，他觉得那车上下来的人，他并不想见到。 　　就在这时候，车门打开了。 　　白少宁从上面走了下来。 　　一改往日冷傲的白少，冲着他们笑了笑：“大家好，我是白少宁。”话虽然是对大家说的，但他的目光却始终盯着林歇。 　　女艺人想带头鼓掌，但正当她抬起手的时候，却陡然发觉周围的气氛似乎有些凝滞。 　　席影帝没动。 　　那个唐煊和那个林歇也没动。 　　就在女艺人心生疑惑的时候，只见白少突然快步走到了林歇的跟前：“我送你回公寓？” 　　旁观者齐齐傻了眼。 　　不是说白少宁封杀了林歇吗？ 　　这是什么节奏？ 第9章 娱乐圈修罗场（9） 　　白少宁不对劲。 　　几乎是一个照面，林歇就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 　　还不等林歇细细打量白少宁，唐煊挪动步子挡在了他的前面：“不劳白少。”口吻可以说是相当不客气了。 　　众人看见唐煊维护的姿态，心道果然！ 　　他们就说，白少宁怎么可能和林歇冰释前嫌嘛。 　　白少宁没生气。 　　既然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林歇的过节，那么这个人会挡在林歇跟前也不奇怪。不过这也足以说明，在外人的眼中，他对林歇究竟有多糟糕。 　　“时间不早了，现在送你回去，到的时候正好能吃上晚饭。” 白少宁的视线直接掠过唐煊，紧紧盯住了林歇。 　　其他人再一次摸不着头脑了。 　　只要耳朵没坏的，都能听出来白少宁的口吻，分明带着熟稔的味道。不管怎么想，两人都不该是这样的相处方式！ 　　白少宁在娱乐圈出了名的有钱有势，遭到他厌弃憎恶的人，哪里又能让他再用这样的口吻语气来说话？ 　　正当他们惊疑不定的时候，林歇在这头拒绝了白少宁：“不用了。” 　　唐煊在这里，林歇当然是选择跟着唐煊走。 　　白少宁却没有立刻松口，他的目光渐渐转移到了唐煊的身上。唐煊目光冷厉，白少宁的目光中也满是锋锐，当两人对上那一刻，气氛骤然起了变化。 　　几个艺人都噤了声，谁都没了勾搭白少宁的心思。 　　他们还仍旧处在迷惘中。 　　白少宁为什么会找上门来？为什么会要求送林歇回家？是为了在路上整治林歇？想一想白少宁的家世，如果要对付林歇，大可以再轻描淡写地封杀他啊。 　　席彦青成了最先打破沉寂气氛的那个人：“唐煊没开车来吧？” 　　唐煊皱了皱眉。 　　他和林歇来时坐的是公司的车。 　　“我来开车。”席彦青说。 　　林歇一口答应了下来：“好。” 　　这下白少宁和唐煊都没有了说话的余地。 　　倒是席彦青刹那间，颇有那么点受宠若惊的味道。他指了指一个方向：“我车在那边。” 　　“嗯。”林歇跟在了他的身后。但是等走了没几步，林歇突然回了头。 　　他朝着唐煊勾了勾手指。 　　“过来。”声音轻得像是风一吹就散。 　　唐煊几乎是立刻丢下了白少宁，就这么转身跟了上去。白少宁站在那里，周围的人都不敢往前凑，还真有些孤零零的味道。 　　一旁的助理颤声喊道：“白少……？” 　　旁边的人也觉得白少宁该要发作了。 　　但白少宁却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半晌，他才看了自己的助理一眼，淡淡地道：“他生气也是应该的，走吧。” 　　“走……哪儿？”助理懵了懵，还没能适应上司这等宽宏大量的姿态。 　　“开车，跟上去。”白少宁顿了顿，补了一句道：“他应该暂时不想见到我。” 　　助理忙去将车开了过来，白少宁看也没再看其他人一眼，就这么上了车。 　　等他和席彦青的车相继远去，一干人才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白少宁和林歇，和好了？” 　　“那，那江俞呢？” 　　· 　　江俞这会儿刚刚结束了一个节目的录制，节目在内地正当红，江俞的经纪人几乎可以预料到，江俞的人气又将如何上一层楼了。 　　但当经纪人转过身来时，却见江俞沉着脸坐着沙发上，不知道神游往何方去了。 　　“江哥，你想什么呢？”经纪人拍了拍他面前的桌子。 　　江俞只抬眼冷淡地看了看他。 　　经纪人也不生气，笑着问：“江哥，最近怎么都不见白少啊？” 　　“我不知道。”江俞闷声道。 　　“江哥，你可不能冷落了白少啊……” 　　“他哪里需要我来冷落。”江俞嘴角浮现了一丝冷笑。 　　经纪人见状不对，正准备出声相劝，江俞却不想再就这个话题和他说下去。 　　“你能给我搞到《24天》的嘉宾位置吗？” 　　经纪人顿了顿：“当然可以，这个节目有影帝在，很火，你也的确可以去录一期。但是……” 　　经纪人猛地想起了什么，他的声音立刻拔了高：“你是不是为了林歇？你疯了吧你？你最近和白少的感情正不好呢！你还敢往林歇跟前凑！你不怕白少扒了你的皮，你也得为林歇想想吧。” 　　江俞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抬用力 　　“可是我很想他。” 　　“不行，这事不行……” 　　“我就见见他，就一期。你想，那么多的摄像头，我能做什么？而且这档真人秀你也说了，很火！” 　　经纪人被最后一段话所打动，他的态度有了软化：“那……我帮你问问。不过，你不能怠慢了白少这边。” 　　“当然。”江俞那张阴沉的面容，陡然春暖花开了起来。 　　经纪人转头就打电话去了，等得到最新消息，确认《24天》的投资人就是白少宁的时候，经纪人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 　　这样的话，江俞前往参加，只要告诉白少，江俞都是为了他才去的，那自然就可以消弭白少心中的不快了。 　　江俞看了一眼经纪人高兴的样子，心底忍不住冷笑。 　　他还不知道白少宁对他早就没什么感情了吧？ 　　白少宁这人出身好，想要什么就一定要握在手，而不要什么了，就必然毫不犹豫地抛弃。 　　哪里……哪里比得上林歇半点呢？ 　　江俞闭了闭眼，仰躺在沙发上一边平息起心情，一边设想起，在节目上他再见到林歇时的画面…… 　　· 　　从节目组往回赶，这车一开就是三个小时，但席彦青还仍旧精神奕奕，他的助理多次想接过去都被拒绝了。 　　唐煊见状，笑了笑，放下了心。 　　席彦青太愚，挨着林歇也不知表现，如果他真对林歇有意思，估计也很难获得林歇的青睐。想到这里，唐煊的心跳快了快。 　　所以，自己是在期待林歇的青睐吗？ 　　唐煊转过头，林歇正靠在他的臂弯中。 　　林歇是没什么睡意的，但却不妨碍他在的主角的怀里装睡。 　　大约是因为他睡着的缘故，主角的目光开始毫不掩饰地从他脸上扫过。 　　林歇满意了。 　　他等的就是唐煊这个反应。 　　终于，车到了林歇的公寓楼下。 　　席彦青回过头来看了看：“还在睡？” 　　“嗯。”唐煊应了一声，不等席彦青再开口，就直接将林歇抱着下了车。 　　席彦青心中有些不痛快，他跟着下了车：“当心有记者……” 　　“那你就更不该下车，毕竟记者都是围着你打转的。” 　　席彦青噎了噎，到底还是顾及到林歇，于是回了车上。 　　助理都已经快晕了。 　　他怎么不知道自家影帝，心肠好到了亲自开车送后辈回家，还担心后辈因为自己被拍到，而乖乖龟缩在车内？ 　　exm？以前那个待人冷淡的影帝，是被人魂穿了吗？ 　　…… 　　就在唐煊抱着林歇上楼以后，一直远远坠在后面的那辆黑色轿车也终于掉头离开了。 　　白少宁问女秘书：“下次录制在什么时候？” 　　女秘书咽了咽口水：“19号。” 　　“……还有六天啊。” 　　女秘书瞥了他一眼，发现白少宁的脸上竟然带出了点儿怅然若失的味道。 第10章 娱乐圈修罗场（10） 　　林歇毕竟是演过同志片的，当他稍微和某个男星靠近的时候，就会立刻提供给网民们无数脑补的素材。数座CP大楼拔地而起。其中有唐煊X林歇，也有席彦青X林歇。 　　但席影帝的女友粉偏多，在CP楼出来的时候，就立刻有人diss林歇拉着席彦青炒作。 　　唐煊仿佛不经意地将这些评论给林歇看了一眼。 　　“不用理会。”唐煊说：“这些粉丝往往都是更维护自家偶像的。” 　　林歇点点头。 　　他当然不会理会，对于一个BUG，一段病毒程序来说，什么样的攻击谩骂都不会引起他的半点波动。 　　唐煊勾了勾唇角，再装作不经意一般，在林歇跟前翻起了他微博下的评论。 　　唐煊此时的粉丝量远不能和席彦青相比，因为他在《24天》中的表现，粉他的本人多，但同时粉他和林歇的则更多。大批萌妹子占据了他的微博评论区，画风几乎一致—— 　　“嘤嘤嘤，唐妈妈和小林歇好甜甜甜！求发更多糖！” 　　“跪求更多合作啊啊啊！” 　　“一想到这个节目只有十二期，就已经开始不舍了啊！两人好暖好萌，博主对林歇实在太宠！” 　　“男神有没有想过和林歇再合作拍个同志片啊！这辈子的梦想就剩下，再看林歇演个同志片了啊啊啊啊……” 　　林歇以极快的速度扫了一遍，低声问：“唐煊，你的手机坏掉了吗？怎么停在这个页面不动了。” 　　唐煊僵了僵，若无其事地滑动了下页面：“刚才卡了一下吧。”他极其隐晦地瞥了瞥林歇的脸色，发现林歇没有半点怀疑，这才松了口气。 　　林歇注意到唐煊的动作，立时反应过来……主角是故意的。 　　主角故意让他看那些评论，是为了体现出他们的关系亲密吗？ 　　他们的关系当然亲密！ 　　林歇嘴角弯了弯。他们的关系可要一直维持到，整个世界被彻底玩坏掉呢。 　　林歇拉了拉唐煊的袖子：“你拍吗？” 　　“什么？”唐煊一怔。 　　“同志片。”林歇顿了顿，又问：“你会排斥拍这种东西吗？” 　　当然不会。唐煊在心底说。他就是个无比纯正的gay啊，他又怎么会排斥呢？ 　　唐煊忍不住看向了林歇。 　　林歇的眼底当然不会泄露半分情绪。 　　唐煊有些失望，林歇突然提起这个，应当并没有别的意思吧。 　　“我也的确很想再拍一个这样的片子。”林歇双眼熠熠地道：“我觉得烈火不够好。” 　　烈火还不够好吗？ 　　这句话到了嘴边，又被唐煊咽了下去。因为不可否认，他的确像要和林歇一起拍一部片子。他对林歇抱有好感，那是他不可否认的。如果能将还江俞从林歇心上的位置挤开…… 　　光是想一想，唐煊都有些微妙的意动。 　　“那么多人爱季欢。”林歇微微低下头，连带的眼睑也微微低垂，浓密的睫毛在他脸颊上留下小片的阴影，乍然给人以悲伤的错觉。“可唯独袁子秋不爱季欢。” 　　“我想要个能爱主角的搭档。”林歇说。 　　唐煊的心尖颤了颤。 　　爱主角。 　　不就是爱林歇吗？ 　　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刹，唐煊心底有什么难以压抑的情绪，顺着爬上了心尖。 　　“你拍吗？”林歇突然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 　　“……拍。” 唐煊想也不想地道。 　　“说什么呢？”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经纪人从外面走进来，笑了笑：“你们该出发了。” 　　因为《24天》的热播，经纪人面对他们的时候，微笑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 　　“在商量接什么戏。” 　　“哦？刚好最近接了一些剧本邀约，你们挑挑？”说话的时候，经纪人看的却是林歇。毕竟在她看来，林歇有席彦青作后盾，又有过去的名声加身，当然是更容易火的。 　　“想接个同志片。” 　　经纪人愣了愣，脸色略微不大好看。但林歇却丝毫没有收回那话的意思，经纪人将林歇的模样收入眼底，心头的反对却渐渐消散了。 　　“……也行，你本来就是拍这个出的道，现在再拍一个，兴许还能重现当年的风采。”经纪人想到这点后，双眼都亮了起来：“大有炒作的点！前段时间恰好有个文艺片导演在筹拍一个同志片，但听说赞助没拉到位，现在片酬压得很低，都没多少人愿意去。” 　　“能拿到剧本吗？” 　　“能。”经纪人兴奋地应道。 　　她可不短视，她所看见的不仅仅是这部片的片酬高低，她想要的是，借助这个片子，林歇能够完美复出，人气重回当年的巅峰。那个时候，林歇还会愁片酬吗？ 　　“还有他。”林歇指了指唐煊。 　　“他也要找一个来拍？”经纪人的表情险些扭曲。现如今一个个的，怎么都一门心思往“弯道”上走！ 　　“不，他和我一起拍。” 　　经纪人呆了呆，第一反应就是：“……你们疯了？你们打算炒CP？” 　　“不……”林歇才开了个头。 　　“是。”唐煊却一口截断了。 　　经纪人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你们想好了？” 　　唐煊克制住了内心翻涌的情绪，他抬手按住了林歇的手背，牢牢把握着主权。他看着经纪人，口吻坚定：“当然。而且……这也是为以后，万一哪天我出柜了，作个铺垫。” 　　经纪人都快跳起来：“你他妈是gay？” 　　林歇默默地提醒道：“我也是。” 　　经纪人都快晕过去了。 　　唐煊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林歇的手背。他和江俞可不同，他会大方而坚定地站在林歇的身旁。 　　一开始打着炒作的名头，林歇会更容易接受他吧？等到接触更深，水到渠成……林歇哪里还会记得江俞是哪位呢？ 　　…… 　　林歇就这么欣赏够了唐煊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原来主角这样喜欢他啊…… 　　林歇眼底波光转了转，却没说话。 　　这时候当然是要学一学人类中的一句名言——看破不说破。 　　追着人跑算什么本事，得吊着人，让人追着他跑才算好。现在，他就得装着无知无觉，让主角抓心挠肺得不到才好。 　　经纪人呆滞了许久，总算是服了输。 　　因为她有钱豪的嘱咐，知道这么两个人，能给资源就给，别的不必管。经纪人不想忤逆老板，更不想得罪席彦青。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这样做，经过席影帝的同意了吗？”经纪人问林歇。 　　林歇眨了眨眼：“哪里需要他的同意？我和唐煊就能做主。” 　　经纪人抿了抿唇，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别，别乱来。”给席影帝戴绿帽可不好吧？ 　　唐煊立刻就明白了经纪人的意思。 　　这些人还当林歇和席彦青有关系呢。唐煊的脸色不易察觉地沉了沉。 　　唐煊摸出手机，动了动手指，像是发了条什么短信出去。 　　经纪人现在怎么看唐煊，怎么觉得不顺眼，活像是在看扒着林歇不放的小白脸似的。经纪人心口发闷地站了起来：“行了，我去联系电影那边，你们……你们快出发，别让24天的节目组久等。” 　　唐煊收起手机，顺便还拉着林歇站了起来。 　　经纪人看着两人间的亲密动作，顿时更觉扎心了，仿佛已经看到席彦青脑袋上那绿油油的帽子了。 　　· 　　这次《24天》的拍摄地定在了另一个更为偏远的小村子。 　　他们坐着越野车摇摇晃晃地进了村落。往前看，是高山，往后看有深渊。 　　这是个相当交通不便、环境严酷的地方。 　　几个艺人先后下了车。 　　他们在看见林歇后，都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想要从林歇身上瞧个不同出来。 　　这林歇和白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随着又一辆车开近，白少宁从车上下来，大家的八卦之心更是达到了顶点。 　　白少宁一改冷傲，先冲着林歇的方向笑了笑，紧跟着他迈动步子，打算朝林歇走来。 　　突然间。 　　又一辆车近了，就这么生生挤入了村口。村口立刻变得拥挤了起来。 　　大家面面相觑。这是谁来了？ 　　那车打开了车门，一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男人从上面走了下来。 　　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但却叫大家仿佛脚下生了根一般，谁也不敢迎上去。 　　这这这这这……这他妈不是江俞吗？ 　　今天怎么搞的？ 　　白少宁，江俞，林歇欢聚一堂。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现场的气氛凝滞极了。 　　但总导演却是相当满意的，这种尴尬的场面放出去，收视率无疑会爆棚。如果有人愿意在八卦贴再科普一下当年三人间的纠葛，那无疑更能提高收视率和播放量了。 　　唐煊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从背后握了握林歇的手：“别担心。” 　　林歇脸色不变。 　　他怎么会担心呢？ 　　江俞是个战斗力为负的渣，他还真没看在眼中。 　　而这一头，当江俞从车上走下来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就再度鼓噪了起来。 　　他的目光始终流连在林歇的身上，就这样忽视了不远处的白少宁。 　　“……林歇。”江俞哑声喊道，短短两个字却仿佛盛满了情意。 　　现场更是一片寂静。 　　要完了…… 　　所有人都这样想。 第11章 娱乐圈修罗场（11） 　　白少宁冷下了脸，他拔腿朝林歇的方向走了过去，其余人看着这一幕，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要打起来了！要打起来了！ 　　不不，不一定，白少宁身后还跟了俩保镖呢，说不准就直接将林歇给扔出去了。 　　旁观者几乎按捺不住激动。 　　“白少宁！”江俞的动作比脑子更快，他一把抓住了白少宁的手臂，咬了咬牙，额角青筋绷起，“你还没够吗？”他艰难地从喉中挤出这几个字，眼底几乎瞪出血丝来。 　　江俞的经纪人都快吓疯了：“江俞，你干什么呢？” 　　江俞头也不回地盯着白少宁，两人间剑拔弩张。 　　唐煊也冷了神色，他看着那两人的动作，甚至轻嗤了一声。这两人间的闹剧，却偏要拉着林歇下水，江俞怎么有脸作出依旧爱慕林歇的神色？ 　　光是这样想一想，唐煊的心疼就漫了上来。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江俞，你还没够吗？”白少宁神色更冷，俊美的五官陡然锐利了起来，一双丹凤眼颇有些慑人味道。 　　江俞的经纪人在背后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心中暗叫，完了完了完了…… 　　白少宁拨开了江俞的手，他径直看向了林歇。 　　气氛又一次凝滞了。 　　白少宁会如何斥责林歇不知羞耻呢？白少宁会不会怒气上头，干脆抛弃江俞呢？几个艺人心底甚至是有些期待的。 　　“林歇。”白少宁终于开口了：“又见面了。” 　　林歇没出声，因为他很好奇白少宁想要做什么。 　　他可以确信，白少宁对他是抱有一些好感的，那么当白少宁反应过来，他就是当年被自己雪藏的那个人时，白少宁心底的那点儿好感还能维持下来吗？当江俞也出现在这里，并且表现出对他余情未了，白少宁又会怎么办？ 　　…… 　　“白少宁……”江俞难以忍耐这一刻的寂静，他再度出了声。 　　白少宁将林歇冷淡的姿态收入眼底，头一回感觉到了煎熬是什么滋味儿。如果早知道他会对这个少年抱有好感，当年就不应该不问清缘由，就匆匆对少年下手。 　　少年沉寂的两年，论起罪魁祸首，一是他，二是…… 　　白少宁霎地转头看向了江俞。 　　白少宁的目光冰冷，哪里像是在看昔日爱侣，倒更像是在看对手敌人。 　　江俞的不识好歹，终于惹怒白少了啊……有人感叹。 　　“你还喜欢林歇？”白少宁沉着脸问。 　　这是最后通牒了吧？大家心想。 　　江俞的经纪人急得脸色都变了，恨不能冲上去代替江俞回答了这话。 　　“江俞，你别冲动……”经纪人说着，又看向了白少宁：“白少，江俞就是这样，天生口拙。” 　　江俞脸色铁青，长久以来的压抑忍耐，以及经纪人此刻毫不犹豫卖了他的姿态，再加上周围投来的看好戏的目光，终于令江俞爆发了出来：“是！我喜欢他！过去喜欢他，现在也喜欢他，并且以后永远都只会喜欢他一个人！” 　　江俞加重了“只会”两个字。 　　白少宁满面怒容：“你喜欢个屁！” 　　疯了吧江俞！ 　　大家虽然都等着看好戏，但谁也没想到江俞真敢这么说。他们不无同情地看了一眼林歇，江俞这一手，可算是把林歇给坑了个彻底。 　　白少当着这么多人被撕了脸面，还能饶得了林歇？ 　　他们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叹惋的时候，就听见那头白少宁嘲讽地道：“当初没站出来，现在倒是敢大声说你喜欢林歇了！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喜欢他？江俞，你又拿什么去喜欢他？” 　　“都不用你管！”江俞急红了眼，明明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但却因为情绪过于激烈，隐约带上了些哽咽的味道。 　　“不用我管？”白少宁嗤笑一声，“江俞，你要是真有本事，两年前就应该把林歇护紧点儿！现在再来哀嚎，表衷肠，你以为谁会听见？” 　　听着这么一段对话，其他人只觉得白少宁是对江俞彻底起了厌弃之心，但唐煊却敏锐地从中听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白少宁的话是有倾向性的。这或许是出自潜意识的。 　　一个曾经因为小情人，于是狠手将林歇雪藏了的男人，为什么话语中更多的攻击性是冲着江俞去的？而在提起林歇的时候，甚至隐约有些维护。 　　唐煊不得不怀疑白少宁的心思早已经发生了转变。唐煊甚至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毕竟林歇是很好，好到只要更了解他多一些，就会忍不住更喜欢他多一些。那么白少宁又哪里算是意外呢？ 　　唐煊的眉眼也随之变得充满了锋锐。 　　但凡对林歇有点心思的，都不会错过白少宁的不对劲。席彦青也一样，很快察觉到了白少宁话语中的倾向性，两个男人再看向白少宁的时候，目光都有了变化。 　　至于江俞…… 　　何足为惧呢？ 　　江俞急急地喘了口气：“白少宁你没有资格说我，你不过是仗着强权……” 　　见江俞越说越不像话，经纪人猛地拽了他一把：“别说了！” 　　“怎么能不说呢？那些话……”那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江俞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白少宁淡淡地道：“我希望你不要再喜欢林歇了。毕竟你比我更不配。” 　　江俞还沉浸在他的情绪中，他乍一听，只觉得白少宁的话有些奇怪，但却没发觉哪里不对劲。他不甘地为自己申辩：“我不在乎，我可以努力取得他的原谅……” 　　白少宁嘲讽地笑了笑。也不知是在嘲笑江俞的天真，还是在嘲笑自己当初怎么看上了这么个人。 　　但一干吃瓜群众手里的瓜都啪叽掉了。 　　江俞没回过劲儿来，但他们回过劲儿了啊！ 　　白少宁是……是那个意思吧？ 　　“林歇。”白少宁重新看向了被唐煊掩在身后的少年：“两年前没有维护你，现在又不管不顾地拉你下水……你现在看清楚江俞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 　　也看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 　　白少宁隐去了眼底的几分晦暗之色。 　　“看清了。”从唐煊背后传出的声音平静极了。 　　江俞的心揪紧了。 　　别说他，其实白少宁，唐煊，甚至是一旁的席彦青都不自觉地揪紧了心。 　　江俞心底隐隐渴望着，林歇还是如过去一样，依旧对他怀有情意。 　　而其他人则是希望，林歇看清楚这个人，再也不会回头最好！ 　　“……林歇，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江俞迫不及待地问。反正他已经甩开了白少宁，他可以毫无顾虑地继续追随在林歇身边了。 　　“不怎么样。”林歇淡淡道：“我不想原谅你，不管你做什么。” 　　江俞顿受重击，脸色重归一片惨白。 　　他的经纪人恨铁不成钢，却可恨自己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气得要死。 　　白少宁突然轻笑了一声：“这样很好，他本来就不值得你留恋。” 　　唐煊扫了一眼白少宁，他的感知最敏锐，他一眼就看出来白少宁准备说什么。 　　“林歇，我们先走。”唐煊低声道。 　　席彦青也反应过来，此刻和唐煊站在了同一战线上，他握住了林歇的手腕：“我们先进村等。” 　　白少宁却不容他们将林歇带走。 　　白少宁根本不在乎周围有这么多人，因为他相信没一个人敢往外乱说，他有这个资本。 　　“林歇。你能原谅我吗？”白少宁终于问出了在心底按了很久的话。 　　周遭再次一片静寂。 　　他们耳朵坏了吗？ 　　在短短一小时内接受了连续不断的冲击，众人都有些晕乎了。 　　高高在上的白少宁，居然真的向林歇道歉了！ 　　再想起他们之前等着看笑话的心思，反倒是他们的心思更像是笑话。 　　“不能。”林歇淡淡道。 　　意料之中。白少宁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但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什么机会？”林歇不解地反问。 　　唐煊的瞳孔陡然放大，他出声截断：“白少……注意你的用词。” 　　白少宁轻笑一声，盯着林歇，道：“你愿意给我一个补偿你，并且追求你的机会吗？” 　　“白少宁，你他妈别为了我，故意去玩弄林歇！”江俞震惊过后，立刻愤怒地出声。 　　白少宁推开江俞，还不等他开口，唐煊就已经先沉了脸色：“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你算什么东西？” 　　江俞张了张嘴…… 　　“江俞，如果早两年，我第一眼看见的是林歇……”白少宁没有说完，因为再说下去，反倒成了对林歇的亵渎和侮辱。只是他的眼底滑过了一道失落之色。 　　迟了两年，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白少宁看向唐煊，又看向席彦青。 　　唐煊的目光更为霸道地反扫了回去，席彦青虽然多有克制，但谁也能看得出他的心思。 　　“就只有你是个傻子。”白少宁看着江俞嘲弄地道。 　　只有江俞是个傻子，才会看不见林歇身上的好。几个男人几乎不约而同地想。 　　江俞呆立在了那里：“你，你说真的？”江俞看着白少宁，不知道是该指责他为难林歇好，还是该先将他当作情敌来看好。 　　江俞的经纪人都快昏过去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白少不要江俞了？却转头看上江俞的初恋了？ 第12章 娱乐圈修罗场（12） 　　“……还、还还得录节目呢。”总导演小声提醒，他有些后悔没及时制止这出混乱。 　　他们说了那么多敏感的话，这哪个剪辑不要命了敢剪进节目里啊？想要的爆点没了，这会儿气氛还尴尬极了，拍摄都被耽搁了。 　　“录吧。”席彦青立刻出声道。 　　唐煊也附和了一声。 　　林歇也应了声。 　　其他艺人这才跟着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企图装作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摄像师们赶紧从怔忡中回过神，高举着摄影机，继续履行自己的本职工作。 　　山村外恢复了镜头下的宁静祥和。 　　林歇很清楚，能打破凝滞的只有他，所以当摄像师扛起摄像机的那一刻，林歇当先转身朝山村里走去了。 　　唐煊几人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反倒是白少宁，只能回到车上，不远不近地跟在镜头外。 　　因为唐煊的加入，角色又略有了变动。他顶替了之前跨界艺人的位置，扮演了上门女婿的角色。 　　大家都知道林歇那张脸，讨食材容易得很，两期节目做下来，都默认为林歇负责取食材和村民打交道，以及帮着唐煊做饭，其他人得下地干体力活儿。 　　但当林歇拎上篮子，江俞一马当先冲在了他的身边：“我和你一起……” 　　导演僵了僵，江俞现在的剧本应该围着女艺人打转的。本来真人秀里就免不了炒CP，有时候1V1炒，有时候混炒……这些都会成为节目的爆点。 　　但江俞围在林歇身边…… 　　算了。导演也只能自我安慰，林歇和江俞这对CP在当年红得铺天盖地，现在重新走到一起，也依旧是一个大爆点。 　　但下一刻，唐煊就面无表情地脱下了身上的围裙，还顺手摘下了头上的假发，整个人霎时就变得清爽英俊了起来。 　　他疾步走到了林歇的身边：“怎么了？”话虽然是对林歇说的，但他的目光却是紧盯着江俞。 　　另一边的席彦青，坐在门槛上，虽然动也不动，但同样的，他也正看着江俞。 　　“林歇一个人肯定拎不动。”江俞一边强调，还一边用谴责的目光看唐煊。 　　席彦青终于站了起来，缓步走上前：“江俞第一次参加，不知道情况吧……”席彦青虽然是笑着的，但江俞总觉得这位据传脾性好的影帝眼中，带着几分嘲弄的味道。 　　等他们都开口了，林歇才出了声：“有村民会帮着拎。” 　　“那也不能放林歇一个人去……”江俞立刻道。 　　林歇皱了皱眉：“我是一个成年人，有什么不能？”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俞微微慌乱，立刻手足无措地解释了起来：“你第一次来这里，很容易走丢，节目组又不允许带手机……” 　　林歇看着他，云淡风轻地反问：“你还以为我是当年的林歇吗？蠢到走丢，连路也不会问？” 　　毫不意外的，江俞脸色陡然尴尬了起来，甚至还有些发白。林歇的目光不经意地往唐煊一扫，就见唐煊皱了皱眉，对江俞的不满更深。而当唐煊再看向林歇时，眼底则是滑过了一丝疼惜。 　　林歇隐去了嘴角的笑意，扭头就当先跨出了院子：“我自己去就行。” 　　江俞抬了抬手，最后还是只能尴尬地顿住。唐煊冷睨了他一眼，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席彦青也一言不发地走了回去。很快就剩下江俞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是不知该做什么一样。 　　女艺人踌躇了一下，还是主动上前和他搭了话。 　　“你先忙你的。”江俞却一句话就打发了女艺人，转身走到席彦青的跟前，神色复杂地请席彦青安排活计。 　　经由白少宁那么一提醒，江俞也看出来，曾经只有自己一个人视若珍宝的林歇，现在被更多人挖掘到了他身上的光芒。 　　江俞看着席彦青，就不再是看着一个业内前辈了，而是看着一个情敌了。 　　“……就是这些了，去吧。”席彦青很快打发走了江俞。 　　院中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一切看上去都没什么不妥…… 　　副导演碰了碰总导演的手：“席影帝怎么光数钱就数了五次……” 　　总导演叹了口气：“江俞在菜园子里逛了八圈，也没把杂草除干净。” 　　“……唐煊还是正常的。”副导演艰难地道。 　　“哪里正常了？”总导演觉得头疼极了，“他手边的锅倒上油，一直就没开火……” 　　统共那么几个嘉宾，就有三个不在状态，隔着镜头都能让人感受到一股焦躁味道。 　　副导演拍了拍他的肩：“想开点儿，这说不准也算个爆点……” 　　总导演没说话，他担心白少宁脾气一上来，到时候凡是牵扯到林歇的敏感桥段都剪掉，那还有个屁的爆点。白少宁瞧上个什么人，做事夸张得不是一点半点！ 　　导演组一片愁云惨淡，那头唐煊几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想着白少宁。 　　林歇离了他们的视线，谁知道白少宁会不会趁虚而入？ 　　他们脑子都很清醒理智，知道正面对着镜头，面上情绪不能暴露半分。三人都是演员，当然能控制得很好。 　　但他们却控制不了自己的下意识。 　　他们煎熬着，导演组同样跟着煎熬。直到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林歇回来了！” 　　席彦青克制着慢慢转过了身，江俞同样小心翼翼。唯有唐煊不管不顾，他掠过了帮忙拎东西前来的村民，直直走向了林歇，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唐煊还低头和林歇耳语了起来。 　　席彦青差点按捺不住自己，也向那边走过去。但他的理智到底还在。而江俞则是不敢再上前刺激林歇。 　　两人就规规矩矩地去接村民手里的东西了。 　　等他们送走村民，再一回头，林歇刚和唐煊一起坐下，他倒了杯糖水给林歇喝。林歇故意甩了甩酸痛的手，然后就着唐煊的手喝了一口。 　　部分糖水洒落在了唐煊的手指上，林歇忙凑近了去。 　　他要舔走吗？ 　　唐煊脑子里霎地闪过这个念头，心跳猝不及防地快了起来。 　　他想也不想就立刻抽回了手，然后为了掩饰这份不自然，他轻拍了一下林歇的肩头：“有草叶飘上去了……” 　　“嗯。”林歇直起腰，抖了抖肩，面上的神色单纯而又无辜。 　　是他多想了。唐煊的心底又有点说不清的失落。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脑内的联想。 　　——如果那一刻，少年真的俯下身去，凑在他的手指前，用柔软的舌舔舐而过…… 　　唐煊不敢想象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望着唐煊微微走神的模样，林歇很满意。但席彦青和江俞的心情就微妙多了。 　　席彦青要顾及身份，他也不愿意给林歇带来麻烦，所以他很是克制地走到了一边。江俞就没那么好的自制力了…… 　　眼看着江俞走向林歇，总导演不得不喊了一声：“江俞！你还有活儿没干完！” 　　江俞生生顿住了脚步，他再看向林歇的方向，有一刻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没资格再接近林歇了……他要忍着，远着。 　　江俞转过了身，但背影却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总导演叹了口气：“完了……这让剪辑怎么剪啊？” 　　接下来的节目录制，可谓是越来越困难。 　　三个男人无所不用其极地给对方增加麻烦，镜头之下乍一看，院子里还是和乐融融，但只要细心一些，就能看出来其中涌动的暗流。 　　唯有林歇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毫无所觉地继续往下录。 　　等到终于结束这期节目录制的时候，节目组上下都松了口气。 　　白少宁的车开近了，他的助理将总导演请了过去。 　　“再拍个花絮。”白少宁出声道。 　　“什么？”总导演愣了愣。花絮不就是拿废掉的素材剪一剪就好了吗？ 　　白少宁摘下墨镜，冷冷地看着总导演：“我要入镜，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 　　总导演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白少宁又道：“最好让我和林歇同个框……” 　　总导演苦了脸：“这……”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真人秀就爱玩儿炒CP……”白少宁冷笑道。 　　想一想，等节目播出之后，会有无数粉丝将林歇和各个嘉宾拉成CP，江俞都他妈能挨上个边儿，就他什么也沾不上。白少宁立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 　　总导演当然不能拒绝，只能答应下来，转过身就招呼大家：“……今天先别走啊，再拍两个花絮。酬劳另算！” 　　白少宁也不在乎这点儿钱。 　　多出几百万都是值当的。 　　在场的人听说要加钱，当然没什么怨言。席彦青和江俞也没什么不快。毕竟可以多挨着林歇一会儿，谁不乐意呢？ 　　总导演高声一喊：“开拍！自然点儿啊，花絮花絮！” 　　不远处的车门突然一开，白少宁从上头走了下来，俨然一副要入镜的姿态。 　　几个男人霎时就明白过来了。 　　这个不要脸的是想往林歇跟前蹭个镜头呢！ 第13章 娱乐圈修罗场（13） 　　出乎了总导演的意外，当剪辑成品出来以后，没有任何人对此指手画脚，《24天》的第三期就这样顺利播出了。 　　《24天》的热度早就被炒爆了，第三期的收视率直线上升，上传到视频网站以后，播放量也很快登了顶。 　　这部综艺的噱头实在太足了。 　　《烈火》当年给太多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如果那之后林歇还继续拍戏、上通告，或许今天的观众反应不会这样激烈。 　　而正是因为《烈火》之后再无“季欢”，他们想要再见一面那少年的无双风姿，竟然都变得那样的艰难。越是得不到，便越觉珍贵。 　　当林歇再出现时，他们就很难再移开目光了。如果是第一二期，林歇都还只能算是席彦青的陪衬，那么到了第三期，席彦青的风头都被抢了不少。 　　“很少有人抵挡得了他的魅力……”屏幕之前的男人低低地叹道。屏幕的光反射到他的面庞上，清晰照映出了他的五官。 　　那是唐煊，但却不是人前的唐煊。 　　此刻的他穿着黑色高定西服，从领夹到袖章，无一不彰显着昂贵奢侈的味道。唐煊神色冷峻，一身凌厉富有侵略性的气势再不作丝毫掩饰，完全外放了出来，使得他哪怕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也仿佛一头令人畏惧的雄狮。 　　助理站在一旁不敢搭话，但他心底却是充满好奇的。 　　这个林歇到底何方神圣？只是曾经红过而已，当年昙花一现的人太过了，林歇有什么特别，能引起老板的特别关注？还让老板动了，把整个节目组嘉宾都换掉，营造个更好拍摄环境的念头？ 　　就在助理迷惑的时候，他发现老板观看的视频上，正飞快地掠过一行行弹幕。 　　“好甜宠啊啊啊，站定唐林大旗不动摇！” 　　“等等，其实前辈后辈的情谊也很打动人啊！席影帝对林歇的关爱独一份儿了啊！” 　　“甜哭，我林美人简直团宠！” 　　“哈哈哈哈又靠脸俘获了村民的好感度……” 　　“今生终于又得见江俞和林歇同框！我不管我站袁子秋和季欢！” 　　助理忍不住皱眉，虽然知道娱乐圈里乱得很，但这个林歇的关系也着实太乱了，怎么随便和谁都能扯上关系。助理一转头，就见老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果然，老板也瞧不上林歇的这般做派吧？ 　　“去联系一下媒体，看有没有关于林歇的绯闻爆料。”男人道。 　　“如果有的话？” 　　男人没想到助理这样愚钝，他转动身下的皮椅，转头扫了一眼助理：“压下去。” 　　助理就更不解了，林歇和这么多人闹绯闻，老板还何必去维护他呢？ 　　等助理走了之后，男人才搜索起了网上谈论《24天》的消息。他找到了国内最大的娱乐八卦论坛，论坛首页飘着的帖子正好是#深扒24天里的细节，技术贴！# 　　他立刻点了进去。 　　…… 　　同时在看帖子的不止唐煊一个人，还有白少宁，江俞和席彦青。前面两人看得光明正大，而席彦青并不想过分暴露自己对林歇的关注，就只能趁着在拍戏的间隙，拿出手机来，悄悄地刷着帖子。 　　林歇的经纪人对娱乐圈的风向敏感得很，不管是夸是贬，她都会格外留意。林歇卧在沙发里看剧本的时候，经纪人也将手机递到了林歇的面前：“看看你的消息……”经纪人脸上几乎笑出一朵花儿来：“你的影响力还是在的，很快就要重回巅峰了！” 　　那帖子飘荡在最顶端，回复已经有两万多条了。 　　不过林歇想了想，要是经纪人点进去仔细看一看的话，也许就不会这么愉悦了。 　　林歇接过手机，点进了帖子。 　　帖子里贴了细扒的传送楼层，每层都配上了标题。依次往下看去—— 　　《当年为什么江俞大火，林歇却失踪了》 　　《有人爆料，江俞林歇真有过一段》 　　《节目里关照林歇的不止唐煊一个人！还有席影帝，席影帝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如果当年林歇是被白少宁雪藏，那事情就很微妙了……emmm》 　　林歇饶有兴致地挨个点了进去。 　　“真料，实锤！当年有人将江俞引荐给白少宁，白少宁看中了江俞，当时江俞正和林歇闹绯闻，白少宁一个不高兴，就把林歇雪藏了！这才是林歇一直不曾出现的原因！” 　　“爆料啊啊啊啊，我是见证人！我曾经在白少公司工作过！白少出手雪藏林歇的时候，江俞吭都没吭一声啊！” 　　“当时烈火剧组里的都知道，江俞追林歇追得特别猛，林歇进组的时候多傻白甜啊，轻易就让他追到手了。结果转头江俞就跟了白少宁……当时剧组里都是震惊的。之后林歇没了消息，大家都知道多半是被雪藏了，除了私底下说两句惋惜，也就没什么了。” 　　楼里一堆感叹渣男的，也有人怀疑唐煊会不会是第二个江俞。 　　除此之外，则有不少人表示扛起了席林大旗：“讲真啊，席影帝打进圈儿就没传过绯闻啊，洁身自好，性情好，又是演技派，拿了无数大奖，没谁说他一句不好的！如果席影帝真对林歇有意思，能成也是个好事啊，真心心疼以前的林歇……” 　　“等等，你们先别心疼了……你们没发现24天的投资商是白少宁吗？” 　　“你们没发现花絮里白少宁入镜了吗？就一双手，但手上的手表，跟他出席活动的时候戴的一模一样！那只手扶着林歇啊啊啊啊！” 　　“卧槽LS信息量好大……” 　　“还有，节目里有一段，几个男人在院子里看似正常，实际很心神不宁啊，他们是不是都在提防对方是情敌啊？” 　　“你们不说还真没发现，席影帝都发起呆了！数钱还数那么多次数错了！唐煊还洗碗洗了N遍，愣是没发觉自己洗重复了！还有江俞在菜园子里打转，就是忘记除草了……我日，男人们吃起醋来，好他妈萌啊！” 　　林歇看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 　　他们都很喜欢他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 　　经纪人见他露出笑容，不由得凑上了前：“怎么样？趁着这个时机再接两个好的剧本，接个真人秀？” 　　林歇摇了摇头：“不了，24天我也不录了。” 　　“什么？！”经纪人目瞪口呆，“你疯了？！” 　　“曝光是要适度的，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懂。而且……这些绯闻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林歇把手机还给了她，经纪人这才看清里头是些什么玩意儿。 　　经纪人差点摔了手机。 　　“怎么这些男人全都跟你……”经纪人张了张嘴，最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闭了嘴。她能说什么？谴责林歇魅力太大吗？ 　　林歇抱着剧本继续看了起来：“就说我接下来要认真拍这个戏了。” 　　经纪人见他自有主张，虽然心有不甘，但一想到席彦青，再一想到钱豪的嘱咐，再一想到现在白少宁都对林歇不一样了……经纪人只能闭了嘴，乖乖出了休息室。 　　林歇摩挲着剧本的纸张，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这个局面太有意思了。 　　他都没想到，但却是出乎意料的好！ 　　接下来他当然不能再过分靠近他们了。 　　总是要吊着始终够不着的滋味儿，才是最让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如果他们天天都能和他亲近，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观众也是一样。频繁的曝光只会引起反感，而时不时的出现，却总能惊艳所有人。 　　第二天，林歇要退出《24天》拍摄的消息，几乎炸翻了微博的热搜区。 第14章 娱乐圈修罗场（14） 　　当消息一出来，经纪人就立刻发布了林歇要准备新戏的微博。 　　有人同行笑问她：“怎么不趁机先炒一把？人气正好的时候，退出当红综艺，多好的炒作点啊！” 　　经纪人笑了笑：“林歇为人低调……” 　　那人鼻间嗤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走了。 　　经纪人叹了口气。她倒是也想借机炒作啊，但林歇不想炒，她就不能炒。一想到林歇坐在沙发上，神色淡淡，和近乎轻柔的口吻，经纪人并不觉得轻松，反而觉得这人实在不可招惹。 　　一个所有人都以为，早从两年前就彻底不可翻身的人物。在沉寂了两年之后，说翻身就翻身了。一旦从江俞那个大坑中走出来，林歇就不再是可被欺凌的十八线了。 　　经纪人深吸一口气，昂首阔步地上了楼。该去向钱总汇报近期的事了…… 　　· 　　新到手的剧本叫《骄傲》，是由JJ文学城一本当红的耽美文学改编而成的，故事背景发生在民国时。 　　《骄傲》的主角名叫薛颜，其人如名，生得，五官精致。六岁时跟随小舅舅去了国外，待到归国时，已经长成了满腹学识的俊美少年。 　　薛颜学历高，长得好，出身又没得挑，脾气自然多有骄纵。 　　薛家是当地大族，与日军，与当局都有来往，薛颜也因此在政府担任了职位。一个能干的助理派到了他的身边。这个助理却是个双面间谍，他出身低下，却是个相当睿智有手段的人物。这人也就是剧本中薛颜的CP了。 　　剧本中的两个角色都相当富有张力。 　　林歇一眼就看中了它。 　　按照原剧情，在三年后，席彦青会和唐煊一起出演这个剧本，两人名气从此更上一层楼，拿奖拿到手软。他们也因此而顺利宣布了出柜的消息。 　　现在，林歇要抢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将剧本放到一边，掏出手机给唐煊打了个电话过去。林歇却不知道，这时候席彦青和江俞都在给他打电话。 　　“这就是个不明智的决定，他为什么会选择退出24天？是因为我吗？如果早知道他会因为我而退出，我就不该加入。”江俞苦笑。 　　他的经纪人沉着脸坐在一边，等江俞一说完，他就毫不客气地质问道：“江俞，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为什么白少宁会和你突然闹翻？还转头看上了林歇？” 　　江俞颤了颤：“……是因为，林歇太过美好了吧。” 　　经纪人看着他的样子，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脑子里的玩意儿都摇出来。 　　他不管那个林歇美好与否，江俞都得牢牢把住白少宁。江俞上位途中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一旦这些人知道江俞失了势，还不知道怎么踩他…… 　　“白少宁不是你的未婚夫吗？你们是举办过订婚宴的啊！全世界都知道你们是一对啊。林歇可插不进来。”经纪人旁敲侧击地提醒他。 　　江俞却双眼一亮：“你说得对，我不能让白少宁厚颜无耻地纠缠林歇。他现在的身份还是我的未婚夫，他不能纠缠林歇！” 　　经纪人听了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重点是白少宁厚颜无耻纠缠林歇吗？ 　　重点难道不是，他的金主现在抛弃了他，还反倒瞧上被他抛弃的初恋了吗？这要是坐实了，到时候江俞还有个屁的脸面啊！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江俞站起身来：“我这就是去找白少宁，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不能牵扯到林歇。” 　　经纪人拦都拦不住：“……哎！哎，哎我艹！” 　　这头席彦青打了无数个电话，都被“正当通话中”给挡了回来。他忍不住问身边的经纪人：“你说，如果一个和你一起参加某档节目的嘉宾，和你相处得不错，私底下粉丝还在传你们的绯闻。但突然间他退出了这档节目，有多大可能是因为你的关系？” 　　经纪人沉默几秒：“你直接说林歇不就好了吗？” 　　席彦青：“……” 　　“你从来不会跟我说这么长的句子，你也从来不会格外关注自己参加过的节目，至于节目嘉宾，你自己说过的——12期做下来，脸一张都记不住。突然这么问，不是林歇，还能有谁？” 　　席彦青：“……” 　　难道他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吗？ 　　“我觉得不可能是你的原因，这个林歇挺聪明的……” 　　还不等经纪人把话说完，席彦青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笑：“他是很聪明的。” 　　经纪人：“……” 　　经纪人舒了舒心头那口气，才接着道：“他应该是真的接了个好剧本，所以才会干脆舍弃真人秀。能舍得在人气正好的时候，舍弃一档圈粉吸金能力极强的综艺，算得上是壮士断腕了。” 　　“当然！”席彦青应道，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半点沉郁之色。 　　经纪人：“……”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个江俞……” 　　“江俞啊。”席彦青念了一声这个名字，就没再往下说了。因为是在剧组中，席彦青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经纪人却从他的眼底窥出了几分冷意。 　　经纪人在心底叹了口气。 　　当年《烈火》出来的时候，圈子里就有人说，林歇长得可跟古时候那亡国祸水似的。亡不亡国他不知道，他这老板看样子是要亡了…… 　　· 　　林歇这头刚结束了和唐煊的通话。 　　他并没有和唐煊在电话里长篇大论，只是简短地说了下，新戏很快就要进组了。 　　唐煊也不多言，在那头沉默几秒，问：“我也拿到剧本了，我们先私底下对一对戏？” 　　“好。来我家。”这句话说得极其自然。 　　但那头的唐煊，却狠狠地攥了一下拳头，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马上过来。” 　　唐家的一干人骤然见他这般动作，不由得抬头惊恐又愤怒地看着他：“唐煊，你还想干什么？” 　　唐煊一手抓起风衣，扫视一圈，难得露出了个笑容：“你们应该很庆幸，自己还能在唐家多待上一天。” 　　唐家人惶恐地缩了缩脖子，却没人敢对唐煊这么胆大妄为的话作出反驳。 　　这个男人，从一场大病后醒来，就变得彻底不一样了。整个唐家都几乎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他们在他面前，早已无法维持高高在上了，他们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还能作何反抗呢…… 　　当唐煊穿上风衣，大步踏出唐家以后，这些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林歇并不知道自己拯救了唐家人，此时他还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翻看着席彦青演过的片子。 　　席彦青是个相当有演技的男人，所以才能年纪轻轻享得令无数人仰望的荣誉。原剧情中，席彦青的形象气质并不符合薛颜这个人设，但他生生靠自己的演技胜任了这个角色。 　　这是个有意思，也足够厉害的男人。林歇在心底下了结论。 　　“叮——”门铃突然被按响了。 　　“进来，门没关。” 　　门被推开，唐煊从外面走了进来。 　　暖意扑面，唐煊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随后看向了沙发上的林歇。 　　林歇在家打扮得很随意。 　　短裤，宽大的衬衣。 　　四周有些热，但他却没有开空调，所以额头上还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唐煊的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他很想要抬起手为林歇擦去额上的汗。但唐煊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他镇定地在林歇身边坐了下来，并且将目光从林歇那双大白腿上移开了。 　　移开以后，唐煊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电视屏幕上。 　　“你喜欢席彦青……的片子？”唐煊不自然地顿了一下。 　　林歇点了头：“他演得很好，我很喜欢。” 　　这句话却不知道是在说席彦青，还是在说到席彦青演的片子。唐煊心底顿时蔓开了一阵酸意，不强烈，但却带着点儿腐蚀心脏的效果。有点揪着疼。 　　唐煊连带着又想起了那个帖子，帖子里不少网民都在站席彦青和林歇的CP。 　　唐煊第一反应是删了这东西，他责问了助理。但助理也很委屈。因为唐煊这边动手想删，另一边却还有人拼命地发，除了自发的网民，还有背后的白少宁。唐家在娱乐圈这块儿涉猎甚少，到底不如白少宁与那些媒体交情来得好，所以林歇和这些人的绯闻，还是炒了起来。 　　唐煊拿起遥控器，不动声色地关掉了电影：“我们先来对剧本吧？” 　　“好。”林歇应得很是痛快，他还顺便翻开剧本，指了一段给唐煊看：“导演为了让我们适应，第一段多半可能是拍这个。” 　　唐煊定睛一看。 　　床戏。 　　尺度不大，但光是看看文字，就觉得场面极尽旖旎的一场床戏。 　　唐煊顿时口干舌燥了起来，心底还有些微妙的胜利感。 　　网上炒出了各色CP又如何？ 　　现在，和林歇对戏的是他。 　　“……那就先这个。”唐煊再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哑了。 　　· 　　席彦青的工作室内，男人拿起电话听筒拨了个电话出去：“……我在《骄傲》的剧本里看了个角色，你觉得我去演怎么样？” 　　那头的经纪人：“？？？” 　　亡了，亡了。 　　真要当起昏君玩儿亡国了！ 第15章 娱乐圈修罗场（15） 　　#江俞和白少宁争吵# 　　#《骄傲》开拍，主演是谁你们造吗# 　　两条并排的热搜，以最快的速度蹭到了前排。 　　真要追究起来，两条都和林歇相关。前面一条有人爆料，说江俞和白少宁争吵的源头正是林歇。之前已经有吃瓜群众从《24天》里扒了不少细节，这时候当然深信不疑。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 　　对于大部分网民来说，更令他们欢庆的是，那部曾经红极一时的耽美文学《骄傲》要拍电影了，虽然它就卖了版权，但一直因为拉不到资金，而耽搁了拍摄。现在不仅资金到位，就连主演也到位了。 　　林歇和唐煊搭档出演主角！ 　　这个消息引爆了不少人的朋友圈。当年曾有幸在大荧幕上看过《烈火》的观众，纷纷在朋友圈感慨了起来，真·有生之年系列啊！ 　　《骄傲》的势头强劲，很快盖过了前一个话题。 　　在网民们一边可惜林歇退出《24天》，一边欢呼林歇要出演《骄傲》的时候，林歇才刚刚起床。 　　他推开门走出去，就见唐煊已经坐在餐桌旁边了，桌上摆了四五样早餐，看样子是为他准备的。 　　“你起得很早。”林歇走上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唐煊面色如常地将食物推到了林歇的面前：“尝一尝。” 　　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底究竟有多么的不平静。 　　林歇是个极其较真的人，不愧当年仅靠着一部《烈火》就拿了无数大奖。昨天他和林歇对剧本的时候，林歇只随手挑了两幕出来，他们却生生折腾到了凌晨两点，林歇在不断揣摩其中的感受，一次比一次演得更好。 　　唐煊现在都还能回忆起昨天的一幕幕。 　　惊艳动人。 　　但却让他这个别有心思的人，觉得有些难捱。 　　“这是什么？很好吃。”林歇舔了舔唇，夹起食物问唐煊。 　　“虾饺。”唐煊神情自然，但他的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林歇的唇上。唐煊已经自动将他的动作和昨晚的某些画面联系了起来。 　　——桀骜跋扈的薛颜小少爷，被凶狠的助理压倒在身下。 　　唐煊压倒在他身上的那一刻，心脏几乎都快要从胸腔中蹦跳出来。 　　他能近距离地看见林歇如点漆般的明亮眼眸，他能看见林歇纤长的睫毛在面颊上投出一小片阴影，他能看见林歇漂亮的面部弧度，和微微张开的唇，鲜艳得像是在诱人去亲吻。 　　而他也的确扣住了林歇的腰，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想要亲吻林歇。 　　“你太温柔了，要凶一点。”林歇当时皱了皱眉，思考着对他道：“你要对我粗暴一点。” 　　唐煊顿了顿，心跳变得更为鼓噪了。 　　粗……暴吗？ 　　“还不够。” 　　“你太温柔了。” 　　林歇不快地提醒着他，他一次又一次地靠近林歇，一次又一次地因为情绪不够激烈，就在要吻上林歇的时候，被推开。 　　这样的冲击，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让唐煊痛苦并快乐着。 　　…… 　　“你不吃吗？”林歇隐晦地扫了一眼唐煊，然后适时地出声打断了他的走神。 　　“……嗯，吃的。”唐煊立即回了神，只是眼底却不自觉泄露了几丝灼热。 　　林歇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那几丝灼热，于是他心念一转，张了张嘴：“昨晚……” 　　单单只是听见这两个字，唐煊握着叉子的手就条件反射地紧了紧。 　　“谢谢你的配合，陪我折腾到那么晚。” 　　这话听来有一分暧昧，不过唐煊倒是没往什么情色的方向去想，只是他的心底霎时柔软了下来。 　　“下次……” 　　唐煊提紧了心。 　　还有下次吗？唐煊将叉子攥得更紧了。他一面是期待的，但一面也更担心自己的心思在林歇面前，再难掩藏…… 　　“下次在导演面前试戏，应该就会很顺畅了。” 　　唐煊的手骤然放松，心底的失落陡然涌了起来。 　　也是。毕竟还没正式进组，林歇也只是想和他提前熟悉一下而已，并不代表就要天天扎在一起对戏了。 　　唐煊微微一笑：“当然会很顺畅。还要谢谢你，是你带动了我很快入戏。”是真的入戏。当他将林歇压在身下的时候，那一刻真有些恨不得自己就是剧本中的那个间谍助理。 　　“不用谢。”林歇将桌上的一碟肠粉放到了唐煊的掌心：“这个给你吃。” 　　“好。”小小的碟子托在掌心，唐煊却陡然觉得仿佛有千斤重。 　　就在唐煊心境一片平和，甚至是接近温柔的时候，林歇掐准时机又开了口：“等到正式开拍的时候，记得对我粗暴一点呀。” 　　唐煊的心脏猛地跳了跳，他不住地将目光落到林歇的脸庞，脑子里也不住地再度联想起那些画面……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林歇见火候差不多了，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我吃饱了。” 　　唐煊匆匆吃完了肠粉，也跟着站起身，但他的手上动作却没停，还在收拾着碗碟。 　　“嗯……那我，不多留了。你好好休息，前段日子拍真人秀很累。” 　　“好。”林歇舒服地眯了眯眼，倚在了身后的墙壁上。他今天穿着宽松的深蓝色睡袍，腰间的带子松垮地系着，倚着墙壁的时候，领口向两边扯开，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唐煊的目光不自觉地在那片白皙上流连了一阵，然后他拿着碗碟匆匆进了厨房：“我收拾干净再走。” 　　“好。”林歇非常不喜欢人类间的家务劳动，现在有人代劳，当然乐意之极。 　　等唐煊洗净餐具出来，林歇已经仰躺在沙发上，握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了。浴袍还是松松垮垮地套在他的身上，鞋子早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 　　看见林歇的模样，唐煊有些想笑。 　　林歇在他的面前，到底是多么的没有防备啊…… 　　唐煊的目光飞快地掠过了林歇，然后就克制地垂下了眼：“我先走了。” 　　“好。” 　　唐煊走到门边，抬手，拧住门把手，但奇异的是，门外似乎同样有什么人在用钥匙开门。于是唐煊的动作生生卡住了。 　　唐煊皱了皱眉：“有人在开你的门，你经纪人？” 　　林歇立刻坐直了身体，他也有些茫然：“没有啊，我的门锁刚换过不久……”话音落下，门开了。 　　外面的人微微愕然地抬起头，大约是也没想到里头有人正在开门。 　　两人双眼就这么对上了。 　　“白少宁。” 　　“唐煊！” 　　两人喊出了对方的名字，然后同时从对方脸上发现了不快和提防之色。实在如出一辙。 　　白少宁实在没想到唐煊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才刚刚早上九点十分。那一刻受到的冲击，让白少宁慢了一拍。 　　唐煊迅速抢占先机，冷声问：“白少怎么会有林歇家的钥匙？擅闯民宅？”唐煊嘴角牵起，露出了一个冷笑：“还是说白少打算做些更为下流卑鄙的事？” 　　白少宁伸手一把推开了唐煊：“该我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才是！” 　　两人性格都极为强势，此时谁也不肯让了谁。 　　唐煊心底冷笑一声，这白少宁的脸皮也着实太厚了些。 　　唐煊顺着力道往后退了两步，正好露出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林歇。 　　林歇露出了微微错愕的神色。 　　这个神情落在白少宁的眼中，就像是在表达对他的不欢迎了。 　　白少宁的视线下滑。 　　睡袍宽松地敞开着，露出了修长的腿，和雪白的脖颈，精美的锁骨……林歇的姿态就像是才刚从被窝中起来一样，从眉梢眼角残留的神色到举手投足间的慵懒，都说明着这一点。 　　一个刚睡醒的林歇，和一个正准备离开这里的唐煊…… 　　那瞬间，不需要更多的言语，白少宁就已经忍不住联想了太多太多。那些联想令他变了脸色，目光都变得锐利了起来。 　　“唐煊，你对林歇做了什么？”白少宁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刚刚才走出江俞这个大坑，林歇不可能在短期内，就带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和疲倦至极的身体，再爱上别的人。那么唐煊会出现在这里，就实在耐人追寻了…… 　　唐煊沉下脸，正要开口。 　　“他没对我做什么。”林歇先一步出了声。 　　他冷淡的声音，对于唐煊来说是维护，但对于白少宁来说，这冷淡的语气就扎心了。 　　林歇还在记恨他。 　　白少宁站在那里，气焰刹那都收了个干净。他甚至不敢去看林歇的眼。白少宁自己也觉得太奇妙了，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人对他的影响达到这样的地步。 　　偏偏这个人出现了。 　　“你为什么退出《24天》？”白少宁很聪明，尽管他心中已经将林歇和唐煊的关系，来来回回作了多种猜测，对唐煊的嫉恨几乎都要升到顶点了。他也还是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要拍新戏。” 　　“不是因为我和江俞？”白少宁问。 　　“不是。” 　　他愿意为了唐煊开口说那么一个长句，却在和他说话的时候，简短到了恨不得浓缩成一个字才好。 　　白少宁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指。 　　“你真的要拍那个同志片？”白少宁又问：“如果你需要更好的资源，我随时都可以提供给你。这些都是我应该为你做的。”白少宁的语气很诚恳。 　　但林歇却毫不留情地驳斥了回去：“同志片有什么不好呢？我从一开始出道，拍的就是这样的片子。我想这一次，应该不会再有谁想着封杀我了。” 　　白少宁的脸色白了白。 　　他看着林歇浑身是刺的模样，并不觉得生气，相反还觉得心疼极了。他想起了他和林歇在酒店里遇见的时候，那时候的林歇还带着三两分的天真，林歇同他说话的时候，口吻是温和的，带着愉悦的。 　　那时候的林歇对他甚至是无防备的。 　　再看现在呢？ 　　“……抱歉。”白少宁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挤出了这么生硬的两个字。 　　当初他对林歇颇有瞧不上，如今却是轮到林歇瞧不上他了。 　　唐煊插声道：“白少问够了吗？查户口都没有你这样详细的吧？白少就不要打扰林歇休息了。”他说着话，同时飞快地伸手去夺白少宁手里的钥匙：“这个东西也还是留给林歇自己更好，免得哪天落进了居心叵测的人手里。” 　　白少宁反应敏捷地躲了过去：“我也是为了林歇好，万一他在公寓里生病了，我也好能及时赶到！” 　　唐煊冷笑：“你？”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我白少宁想要求得林歇的原谅，难道我还会对他不利吗？” 　　“谁说得准呢？”唐煊捏了捏拳头。他可不管白少宁有什么理由，连他都没有林歇公寓的钥匙，如何能让这姓白的捏把钥匙在手里头？ 　　当年他说雪藏就雪藏了林歇，手段迅疾狠辣，万一哪天这人疯了，非要闯进来对林歇做些不好的事……唐煊可不希望到那时候，自己再去后悔。 　　“拿出来！”唐煊单手关上了门，将白少宁挡在了跟前。 　　危险的气氛一触即发。 　　林歇眨了眨眼。 　　要打起来了吗？ 　　原来男人间为了争夺配偶的欢心，表现会这样的激烈啊！ 　　林歇想也不想就立刻出声喊道：“唐煊。” 　　就两个字，却一下子戳中了白少宁心底的那把火。 　　林歇突然喊唐煊的名字，也是想要维护唐煊吧？唐煊算什么东西呢？无名小卒。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这个人同林歇认识的天数，还不及他多。他又凭什么以保护者自居，站在林歇的身旁呢？ 　　白少宁面色越来越沉，眼底的光几乎化作了利剑。 　　“轮不到你管。”白少宁冷声说完，一拳头挥了上去。 　　同一时刻，唐煊也挥出了拳。 　　两个男人的眼神都像是恨不得将对方撕碎一样。强烈的嫉妒心占据了双方的胸腔。 　　“嘭——” 　　拳头撞到了一起。 　　两个堪称人中龙凤的男人，就这么丝毫不顾风度地打了起来。 第16章 娱乐圈修罗场（16） 　　过犹不及。 　　林歇又一次提醒着自己，然后在两个男人大汗淋漓，继续不知疼痛地朝对方挥拳的时候，他没穿鞋，就这么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在我的屋子里，闹够了吗？” 　　林歇一脚踩在了唐煊的脚背上。 　　唐煊立刻就僵在了那里，动也不敢动。白少宁近乎嫉恨地瞪着唐煊的脚背，恨不得用视线凝成X光将他的脚背灼穿才好！ 　　“闹够了吗？”林歇又问了一遍。 　　唐煊的喉头动了动，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全副注意力，都在林歇踩着他的那只脚上了。 　　隔着一层薄薄的袜子，他能清晰感觉到林歇的脚趾紧贴着他的脚背，林歇在说话的时候，大约是因为过于愤怒，他的脚趾都绷紧了，就这么不轻不重地挠了下他的脚背。 　　哪怕明明知道，林歇并没有别的意思，但唐煊依旧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气氛僵持之下，林歇目光冷淡地扫过了两人。 　　白少宁心中有愧，也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妒火上头，反倒可能更令林歇厌恶他。白少宁当即就先认了怂：“够了，是我不对。唐煊想要从我这里拿钥匙怎么行？” 　　白少宁很是主动地将钥匙放到了林歇的面前：“要给，也应该是给你。” 　　林歇没动：“上次换锁的时候，你留了钥匙？” 　　“是。”白少宁硬着头皮承认，他也没想到，过去的自己会把如今的自己坑个彻底，要知道会这样，他一定会把过去那个自己掐死。 　　林歇的眉头动了动。 　　白少宁推测那应该是个不大好的讯号。他想也不想就抢声道：“你还记得那时候在车上，你跟我说的话吗？” 　　“说了什么？” 　　“你说经纪人有你公寓的钥匙，因为也许哪天你病了，都不会有人发现。所以我就留了把钥匙。”白少宁一口气说完，紧跟着便小心打量起了林歇的神色。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哪里还有昔日不可一世的白少的风采？ 　　林歇装出了微微触动的模样。他的眉眼都跟着柔和了些。 　　白少宁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紧绷住的嘴角也终于有了点弧度。 　　唐煊沉着脸，极力克制才没有出声讽刺白少宁。 　　如果有个不要脸的比赛，唐煊相信那大奖一定属于白少宁。 　　“你说得很对。”林歇突然开口：“我是真的很不希望，哪一天我死在公寓，都没人发觉。” 　　唐煊和白少宁在听见“死”这个字的时候，同时反应激烈地扬起了头：“怎么会？！” 　　他们也不会允许有那一天的！ 　　“所以……”林歇接过了白少宁递来的钥匙。 　　手与手一触即分，白少宁都还没来得及细细体验，那只手就拿着钥匙，塞进了唐煊的掌心。 　　白少宁：“……………………” 　　他突然有种自取其辱的感受。 　　唐煊嘴角勾了勾，忍不住紧紧反握了一下林歇的手：“由我看管吗？” 　　林歇点了头：“我相信你。” 　　唐煊抿了抿唇，喉中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他不知道此刻什么话才是最合适的，他担心自己一张嘴，就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林歇来得快而坚定的信任，几乎将他整片心房都扫荡了过去，现在剩下的就只有对林歇的满满的不能自已。 　　白少宁实在忍受不了这一刻，他站在一旁，就好似多出的电灯泡。 　　“林歇，你的钥匙可以多给几个人，唐煊也是艺人，他也要拍戏、上通告，如果他来不及的时候，怎么办呢……”既然不能独占那把钥匙，那不如干脆多拉几个人下水，总之不能让唐煊一个人得了好。 　　白少宁在心底冷笑一声。 　　林歇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 　　白少宁就站在那里等了起来，哪怕唐煊投在他身上的目光扎人得很，他也丝毫不动。 　　但林歇却没有再作表态。 　　白少宁的脸色阴了阴。 　　难道林歇真不打算再给他一把钥匙？ 　　白少宁不死心地动了动唇：“林歇，你给我一把，我过来你这里很快。我没什么事，一旦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会立即赶过来。” 　　这当然都是屁话。白少宁并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他手底下是有正经企业的，曾经忙起来，他愣是把江俞冷落在小别墅里大半个月，闹得娱乐圈都以为江俞彻底失宠了。 　　而今，白少宁头一次这样殷勤恳切，就为了一把钥匙。 　　林歇没动。 　　唐煊低声道：“林歇，不管拍戏，还是录节目，我都会和你一起，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呆在公寓。” 　　听到这句话，白少宁的眼珠子都红了。他想到了今早进门的那一幕。这可还真是没让林歇一个人呆公寓里呢！ 　　白少宁心底抓心挠肺的难受，甚至隐隐动了私自再配一把的念头。但一想到林歇抵触他时，朝他投来的冷淡目光，心中的想法就立即烟消云散了。 　　那种时刻，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如今白少宁都觉得难以想象，当年江俞是怎么忍着那种疼痛，抛下林歇，不再过问的？当初哪怕江俞稍有照拂，他在酒店碰见林歇的时候，林歇也不至于恰好被人往床上拐。 　　“那就……以后吧，也许哪天，你就愿意给我了。”白少宁笑了笑，面上倒是不见什么尴尬之色。 　　“白少可以走了吗？林歇需要休息了。”唐煊毫不客气地拿出了主人家般的威势。 　　白少宁看了他一眼，笑道：“唐先生难道还要留在这里打搅林歇？” 　　林歇这才收了腿，走回到了沙发边上：“你们都走吧。” 　　白少宁差点压不住嘴角的得意。 　　“好好休息。”唐煊倒是不在意，因为他在这里呆得已经足够久了，没必要再和白少宁去比较这个。他温声嘱咐了林歇之后，才同白少宁一起往外走。 　　等两人都到了门外，林歇头也不回地道：“别打架。” 　　原本还捏着拳头的白少宁，立刻偃旗息鼓了。 　　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关上，同一时刻，林歇也闭上了眼。 　　人类真有意思。 　　…… 　　白少宁和唐煊各顶着一块淤青，从公寓里走了出来。 　　因为林歇最近的风头正盛，公寓外不乏蹲点拍照的狗仔。早在昨晚唐煊进了门没出来，今早白少宁又相继上楼的时候，狗仔们就已经摩拳擦掌，准备一按快门了。 　　而等两人出来的那一刻，快门声很是隐秘地在墙角响成了一片。 　　这时候就看谁抢独家的动作快了！ 　　但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唐煊是个重生的，对娱乐圈早了如指掌。而白少宁在娱乐圈势力颇大，他哪里不懂娱乐圈的那点套路？几乎是在狗仔偷拍的那一瞬，他们就立刻发觉了。 　　两人对视一眼，第一个念头都是，要保护好林歇。 　　毕竟狗仔们能写的新闻实在太多了。他们连想都不用想，都能猜到，为了追求噱头，狗仔多半要写唐煊在林歇家过夜，白少宁打上门这样的标题。 　　“不用你操心。”唐煊淡淡道。 　　白少宁笑了：“这话该我来说吧？唐先生同这些娱记的交情难道比我还要深？” 　　唐煊没说话，只是摸出了手机。 　　白少宁见状，也摸出了手机。 　　两人背过身去，几乎是同时打出了电话。 　　各大媒体才刚将这个爆炸性的新闻捏到手，还不等配好图文发布，一个电话下来，发消息可以，但不能有任何抹黑林歇的词句。 　　“好笑，林歇不是都被雪藏了吗？现在怎么风向又一变，有人要捧着他了？”有人忍不住抱怨。毕竟眼看着一个头条从手里飞走，谁不心生怨气？ 　　“白少宁要捧的。” 　　“怕不是疯了吧？情敌也他妈能手牵手和好？” 　　这边还没腹诽完，又接连几个电话下来。媒体的负责人直接白了脸，对着电话那头好一顿保证。 　　等电话接完，负责人长吁了一口气。 　　“谁呀这是？” 　　“不知道……”负责人面露苦色。 　　“不知道？”大家面面相觑。 　　“不知道是谁放的话，但现在上头打了电话过来，说最近放新闻的时候小心点，不要放一些过分博人眼球的噱头。如果一旦被抓住，会被严查。” 　　大家齐齐打了个激灵。 　　这指的还能是谁？当然是说不能放林歇的消息了。但林歇背后能有这么大能量？能这么厉害，早干嘛去了…… 　　· 　　当天的热搜还真云淡风轻极了，随着林歇退出《24天》，参演《骄傲》的热度下降，大家不仅没有就此忘记林歇，反而还越来越思念他了。 　　“我林美人不会又沉寂个两三年再出现吧？担心。QWQ” 　　“LS别担心，来一起坐等电影。” 　　“只有坐等了，唉，别人家的爱豆天天跑综艺上通告，换二十个台，其中十五个台都在播同一张面孔。就我们家不一样，拼了命地在网上搜资源，搜不到。希望他上个综艺，两期，没了。拍个电影吧，连炒作一把都不带玩儿的。好气哦，舔屏的资源都不够。” 　　…… 　　不管网上如何哀怨，不得不说，林歇的影响力以另外一种方式保持在了网民中间。 　　经纪人都忍不住满面复杂之色：“你是怎么把时机把控得那么恰当的？你知道多少人，一旦缺了曝光率，就流失了粉丝吗？” 　　林歇微微一笑：“秘密。” 　　经纪人打了个颤儿，又想起最近那些媒体对她明里暗里的配合，竟然对林歇都有示好之意。 　　这可太难得了。 　　有交好的媒体很正常，但交好到了这种地步，那换个天王巨星都很难做到啊！ 　　“这白少宁对你……”经纪人犹犹豫豫地出了声。 　　毕竟自从那个帖子传开以后，就有人扒了越来越多的细节，以佐证白少宁不知道为什么，对江俞没了感情，反而看上了当年的情敌林歇。 　　“他只是心中愧疚，所以才总出手帮我，以求得一个心安而已。”林歇微微笑道。 　　经纪人看着他笑的模样，却觉得根本不是这样。 　　是被美色迷惑了吧…… 　　不过，她看着面前这张极其精致的面容，只感觉到一阵令人畏惧。 　　太厉害了啊。 　　当林歇不再为一个男人而自暴自弃的时候，他要登上顶峰，简直易如反掌啊！ 　　· 　　《骄傲》很快开了机，演员们陆续进了组。 　　林歇和唐煊同行乘了飞机前往。等江俞好不容易找到林歇公寓外的时候，里头已经空无一人了。 　　…… 　　《骄傲》的导演名叫卞宏，是个相当有资历的文艺片导演，但近年他的作品水准大大下滑，不少人提起他都是一脸唏嘘。 　　卞宏年过五十，留着长发，带着金边眼镜。 　　当林歇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卞宏眼底就毫不掩饰地掠过了惊艳之色。尽管他早就看过林歇的电影，但当真人站在跟前的时候，那种震撼是仅仅视频中所不能比的。 　　“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薛颜！”有个女孩子在旁边瞪大了眼。 　　林歇看了她一眼。 　　卞宏立刻介绍：“这是原著作者。” 　　林歇微笑着和对方打了招呼，女孩儿忍不住捂了捂眼睛，笑了起来：“哎呀这样太温柔了……招架不了呀。” 　　那头唐煊刚换上了影片中的服装，他大步朝这边走来。 　　女孩儿又瞪大了眼：“太还原了！啊啊啊啊，这就是许霖啊！” 　　卞宏也满意极了。 　　“林歇也先换个衣服？ 　　“好。”林歇应了声，转头就往化妆间走。 　　很快，林歇换了一身军装。 　　原本精致脆弱的少年，在换上军装之后，气质陡然发生了变化。 　　锐利而骄傲的眼神，明艳而充满锋芒的面庞，以及那修长挺拔的身躯。组合在一处的时候，就成为了一个民国时，足以风靡万千少女的俊美军官。 　　唐煊看着他的模样，眼底都忍不住滑过一丝惊艳。 　　还不等他们仔细欣赏，突然有一阵嘈杂的声音近了。 　　“小心小心！”有人在一旁道。 　　然后是一群人拥簇着一个同样身着军装的挺拔青年近了。 　　唐煊的脸霎时就绿了。 　　阴魂不散席彦青！ 第17章 娱乐圈修罗场（17） 　　《骄傲》要拍摄宣传图，但犯难的事却来了。 　　已经将服装穿上身的几位主演，往镜头前一站，原本应该是赏心悦目的画面。但摄影师却觉得主演间的气氛不太对…… 　　男二与男三正看着彼此，目光看似平静，但摄影师却有种风雨欲来的错觉。 　　“席影帝怎么会在这里？”唐煊口吻有礼，挑不出错处。 　　但只有席彦青窥见了他眼底的提防之色。 　　“当然是来拍戏。”席彦青微微一笑，迎上了唐煊的目光。 　　“席影帝是出演什么角色？”这话是林歇问的。 　　席彦青立刻将目光转向了林歇：“赵嘉书。” 　　那头的唐煊霎时就绿了脸。 　　赵嘉书，这个角色在剧本中同薛颜是青梅竹马，两人家中交好，一同去了国外长大。唯一不同的是，赵嘉书早了几年回国，因而当薛颜归来的时候，时常拜托赵嘉书带领自己熟悉变化颇大的家乡。 　　仅仅只是想到这么一段，唐煊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这个角色很有意思。”林歇随口说了一句。 　　席彦青立即跟上道：“我也这样觉得。这个角色很有挑战性，所以我想来试一试。” 　　经纪人跟在他的背后：“…………” 　　狗屁，有意思的角色和剧本多了去了，也没见你接几个。 　　摄影师默默举了举手：“席影帝，现在能拍了吗？” 　　“能。”席彦青说着，却是看了一眼唐煊。 　　唐煊又并非分不清大局的人，他知道林歇很看重这个片子，这时候自然不会拖了后腿。 　　也就刹那的功夫，摄影师奇妙地发现，气氛恢复了正常。虽然弄不清其中缘由，但摄影师还是很高兴地扛起了摄影机。 　　“咔嚓——”声接连响起。 　　画面一次又一次定格在摄影机中。 　　三个主演都长得很好，气质也极为出众，当他们穿着戏服站在一处的时候，实在贴近极了原著角色。每一张定格，就是一幅自然而成的画。 　　“好了。”摄影师松了口气，放下摄影机笑了笑。 　　“辛苦。”席彦青朝他轻了点下头。 　　这头林歇勾了勾席彦青的袖子：“你忙吗？” 　　席彦青怔了怔，但随即就扬起了笑容：“当然不忙的。”他只当林歇是问他现在忙吗。他来这个剧组，不就是为了林歇吗？现在又怎么会忙吗？ 　　林歇将钥匙递了出去。 　　“这是？”席彦青愣了一下。 　　“我在娱乐圈好像也没认识什么别的人。”林歇作出思虑的表情，眉头还微微皱了起来，“除了唐煊，就只有你了。”至于江俞，林歇当然提也不会提。 　　席彦青听见这句话，心跳微微快了起来。这是否说明林歇对他的亲近呢？ 　　“是，我很荣幸。”席彦青低声道。 　　一旁的唐煊，先前没有注意到林歇拿出的是什么，但等听见两人对话之后，他心底已经隐约猜到了。他往前走了两步，离林歇更近，也很轻易地看清了他掌心的东西。 　　一把钥匙。 　　这一刻，唐煊想把白少宁拖出来打死的心都有了。 　　他拿不到钥匙，就他妈拉大家一起下水吗？ 　　“我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家人，如果哪一天我在公寓病倒了，希望至少还能有个朋友及时赶到。” 　　席彦青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一点，但等林歇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滋味儿还是不一样的。席彦青又觉心疼，但又觉欢喜，他拼命地克制自己，才没有让自己的脸上暴露出更浓烈的笑意。 　　“所以你能一起保管我的公寓钥匙吗？”林歇问。 　　“当然。”席彦青斩钉截铁地道，同时飞快地接过了他掌心的钥匙，像是怕被唐煊抢走一样。 　　唐煊注意到他的举动，不由冷嗤了一声。 　　席彦青以为拿到了独一把的钥匙，又哪里知道他手里也有呢？再想想白少宁，一把也没捞着，手里有的都让林歇给他了。唐煊立时就神清气爽了起来。 　　那头的摄影师敏锐地注意到，这头的气氛变得更诡异了起来，摄影师暗暗吐了一口气，幸好刚才抓紧时间搞定了，否则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往下拍。 　　旁边导演突然喊了一声：“再拍两张。” 　　摄影师：“？？？” 　　但导演有令，他也不好违抗，就只能扛起摄影机，又再拍了两张。拍下来之后，摄影师忍不住暗暗摇头，主演之间的不快气氛，都快透过镜头传递出来了。这怎么能作宣传图呢？ 　　导演却招招手让他拿了过去。 　　“好！就这样，太好了！非常传神！”卞宏一拍大腿，惊喜地道。 　　哪里传神了？摄影师摸不着头脑。 　　原著作者凑上来看了两眼，也惊喜地夸道：“太贴合原著了！” 　　哪里贴合了？主演之间的不和睦都快溢出屏幕了啊！ 　　导演轻点屏幕：“赵嘉书是反派，许霖对赵嘉书憎恶不已，却又碍于薛颜的缘故，强忍下了对赵嘉书的敌意。而赵嘉书一心认为许霖不是好人，会坑害自己的发小薛颜，所以对许霖也多有提防……” 　　摄影师刹那间福至心灵。 　　可不正是这样吗？ 　　这拍出来的照片，简直完美还原了三人间的复杂关系。 　　当摄影师再回头去看三个主演的时候，就再不觉得有一丝违和了。 　　· 　　《24天》开始了凄清惨淡的录制。 　　一是因为话题林歇跑了，二是因为席影帝也请假暂时缺席了一期。江俞反倒成了其中最有名气的。但江俞的心思似乎始终不在这里，录制过程中总能闹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意外出来。 　　总导演长叹一口气。 　　以后的收视保证怕是要换成林歇这两个字了。 　　只要有了林歇，就等同于有了噱头，也有了席影帝，还有个白少的投资啊！ 　　这边总导演头上一片愁云惨淡。另一头《骄傲》剧组的导演却是高兴极了。 　　卞宏下令开始了第一场戏的拍摄，正如林歇预想的那样，为了减少主演间彼此的生涩感，卞宏安排了他们的第一场戏，也是第一场床戏。 　　席彦青听完安排，在一旁举了举手：“导演，我呢？” 　　“你？”卞宏愣了愣：“席影帝还要再等等，暂时还没有你的戏份儿。” 　　席彦青的经纪人在一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忙代替自家老板出声问：“卞导，我们老板有这样的戏份吗？” 　　“没、没。”卞宏忙道：“我们知道席影帝向来不喜欢出演这种戏份，凡是有的，我们都已经删了。” 　　席彦青：“……” 　　经纪人颇为怜悯地看了一眼卞宏。拍马腿上了吧？ 　　席彦青到底是不好意思和卞宏说，能给我和林歇来点儿这样的戏份吗？他只能按下心底的那点郁卒，坐下来看林歇和唐煊的对手戏。 　　…… 　　薛颜因为怀疑许霖的动机不纯，于是他特地一路跟踪许霖，到了许霖租住的地方。 　　许霖的工资不高，他租住在一处老旧的居民区。当薛颜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立刻显得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极了。 　　许霖发现了薛颜的存在，却不曾表露半分。他开门进了屋，脱下大衣端坐在沙发上，就这么望着那扇门。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然后许霖可以清晰地看见，有个影子顿在了外头。 　　许霖没有动，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门的方向。直到外面的人似乎耐不住这样的沉寂了，他才猛地起身去打开了门。 　　“啊？薛少？”许霖作出惊讶的神情，但眼底却藏着一丝阴霾。 　　他不喜欢这个骄傲的小少爷，但这个小少爷又长得太好看了，时时刻刻都在撩拨着他的神经，让他像是被夹在了冰与火的中间。 　　薛颜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我来看看你。” 　　“是吗？”许霖受宠若惊地笑了笑。他的五官生得英朗，笑起来的时候颇有些诚厚正气的味道。“那薛少进来坐坐？” 　　薛颜这才迈着长腿走了进去。 　　许霖的目光不自觉地流连过了他被军装绷紧而完美展露出来的腰身弧线。 　　许霖摆了酒，摆了烧鸡，摆了两碟下酒菜。 　　门外经过了个烟花女子，那女子不知道许霖是作什么的，更没瞧出来薛颜的来头，见了许霖殷勤伺候薛颜的模样，嘴上就放肆了两句。 　　薛颜正要发怒的时候，许霖递了杯酒到他的嘴边。薛颜的脸色沉了沉，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只是因为喝得太急，嘴角不免漏了些酒出来。 　　晶亮的水渍印在唇边，让人想要抬手为之擦去。顺便再狠狠摩挲一下唇边那柔嫩白皙的肌肤…… 　　许霖低下了头，像是不敢看薛颜。 　　薛颜放下酒杯，装作漫不经心地套起了许霖的话。 　　他想要套出他的真实身份！许霖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再看薛颜那张面庞时，就觉得愤怒且憎恶极了。但一面，又忍不住去看对方纤长的睫毛，沾过酒水后粉嫩的唇，和他微醺的两颊…… 　　他哪里还像是那个脾气骄傲行事嚣张的薛军官薛小少爷呢？ 　　他现在看上去稚嫩天真，不知世事，哪怕是套话的冰冷口吻，都像是娇宠的孩童在闹着脾气。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薛颜敏锐且执拗，非要弄清楚许霖的身份。除此之外，他偏偏还对许霖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许霖深吸了一口气，他牵起嘴角，骤然冷笑了一声：“薛少是拿我当犯人审吗？” 　　薛颜顿了顿，大约没想到这么个玩意儿，也有勇气和自己呛声。 　　薛颜斜睨着他：“拿你当犯人又如何？我是你的上司。你难道不该对我坦诚交代一切吗？” 　　“那薛少想要我交代什么？”许霖坐在那里，沉着冷静极了，和他平时的模样实在大相径庭。 　　“那你告诉我，十八号那天，你去码头做了什么？” 　　果然暴露了啊。 　　许霖低下头，像是低低地叹了口气，但却丝毫不带慌乱和绝望的味道。反而透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 　　薛颜皱起了眉，还不等他再开口。 　　许霖突然起身去关上了门。 　　薛颜握住了腰间的枪，沉声道：“许霖，你想做什么？被我戳穿了？心虚了吗？” 　　许霖没说话，只是一步一步朝薛颜走了过来，他沉着的面庞看上去有些危险，他身上的气势渐渐浓烈了起来，仿佛即将醒来的猛兽。 　　薛颜拔出了枪。 　　那同时，许霖将他重重扑倒在了地上。 　　地上没有铺毯子，薛颜的头在沙发上重重磕了一下，加上酒精的作用，使得他那瞬间有些晕眩，连目光都微微迷离了些。 　　许霖的大手极为有力地将他扣紧在了地面上。 　　“你干什么？”薛颜厉喝。 　　“现在我更想要戳穿你啊。”许霖的声音飘入了他的耳中。 　　他面无表情地按住薛颜，低头狠狠吻了上去。 　　许霖比他高出太大，力道也大出许多，薛颜在他的身下几乎无力反抗。只能被迫承受着狂风骤雨般袭来的亲吻。 　　那亲吻粗暴又凶狠，血腥味儿在两人的口中蔓延开。 　　薛颜震惊且悲愤，仿佛受了巨大的屈辱。 　　许霖抚了抚他的脸庞，动手开始扯他身上的军装。 　　…… 　　一幕戏从头到尾，演得极为流畅。 　　直到林歇撑着地坐起来，大家都还沉浸在刚才的画面中，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好了吗？”林歇站起身，理了理领口，问。 　　唐煊默不作声地挡在了林歇的跟前，好不叫他胸前的风光暴露在人前。尽管刚才大家已经都看见了。 　　唐煊的心跳依旧迅疾，他的面上还带着许霖式的冷硬，但他的心底却已经无法平息了。 　　不再像是在公寓时那样，他一次次被林歇喝止喊停。今天没有任何人打断这场戏，再挟裹了前面无数次对台词时的求得不得的欲望，唐煊的情绪在那一刻升到了顶峰，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这么凶狠而粗暴地吻了下去。 　　柔软的唇。 　　让人更想要粗暴地去对待。 　　林歇的唇是真的被吻得出了血，当血腥味儿在嘴里散开的那一刻，唐煊的理智才回了笼。 　　但尽管是这样，当他动手扯开林歇上衣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浑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林歇抬起手指顶了顶他的肩膀：“结束了。” 　　“嗯。”唐煊低低地应了一声，连张口说话都不敢。 　　他走在林歇的身侧，两人从镜头下走了出来。 　　…… 　　席彦青看着这一幕，半天默不作声的他终于开了口：“……你说，卞宏还肯给我加戏份吗？” 　　加什么戏份？ 　　床戏吗？？？ 　　经纪人痛苦地捂住了头。 第18章 娱乐圈修罗场（18） 　　和林歇，唐煊，席彦青一起拍戏，一众配角演员们感觉到瑟瑟发抖。 　　林歇曾经拿了无数大奖，哪怕他阔别演艺圈两年，但挡不住人家天才啊。现在换上戏服，演技又继续横扫一片。席影帝更不必说，那么多奖不是白拿的。就这么两个人就快要逼死所有了。 　　偏偏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唐煊居然也颇有本事！ 　　一干配角演员们顿时感觉到，怕是不能活了…… 　　为了不被人衬得演技拙劣，哪怕是在不拍戏的时候，他们也能离主演有多远，就离得有多远。 　　林歇和唐煊身边自然就空出了一大块。 　　林歇满不在乎，他咬着场务姐姐投喂的棒棒糖，拽了拽唐煊的袖子。 　　唐煊立刻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歇：“嗯？” 　　林歇突然凑近了他：“……你今天很棒。下次也要继续这样粗暴哦。” 　　虽然明知道林歇夸的仅仅只是那段戏而已，但唐煊还是忍不住联想到了旁的地方。他的心脏不争气地狠狠蹦哒了两下，体内的血液又沸腾了起来。 　　他不敢再看林歇那张美丽的面容，忙收回了目光，低低地道：“你满意就好。” 　　林歇笑了笑，没再说话。 　　但缠绕在唐煊身上的欲望余韵，却久久都没有散去。 　　·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卞宏高兴之下，大手一挥，请众人吃饭。 　　一群人就这么进了影视城附近的火锅店。 　　等大家都落了座以后，他们的目光扫一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林歇左边唐煊，右边席影帝。那两人怎么跟护崽子似的呢？ 　　这不会是还没出戏呢吧？ 　　配角演员们对视一眼，这下倒是不嫉妒人家有天分了。这演技好的，还指不准付出了多少呢，瞧瞧，这都到火锅店里，还没出戏呢！ 　　饭桌上，其他演员多少还要彼此聊聊天，拉拢拉拢关系。唯独林歇这个角落，仿佛一股清流。 　　林歇默不作声地吃着菜，唐煊和席彦青俨然化身成了老妈子。 　　“这个来点儿？” 　　“嗯。” 　　“这个也好吃，来一点？” 　　“嗯。” 　　两个大男人没吃上几口，倒是林歇很快被投喂饱了。 　　另一边的卞宏多次想上前搭话，夸奖一下林歇，增加一下主演的积极性，但看到唐煊和席彦青将人围得密不透风，再看到林歇吃得那么高兴，卞宏就只能牢牢坐在凳子上不动弹了。 　　林歇吃完以后，另外两人也没有要继续吃的意思。 　　唐煊问：“回去吗？” 　　“回。”林歇打了个呵欠。人类的身体还是较为脆弱的，劳累了一天之后，再吃饱喝足，自然就困了。 　　“好。”唐煊站起身，顺手拿过了林歇的外套，全然担任了林歇的经纪人助理的角色。 　　席彦青哪里肯落后，立刻也站了起来：“一起回酒店吧。” 　　唐煊刚想反驳，这头林歇已经先一步开了口：“好啊，一起。” 　　唐煊虽然觉得可惜了二人时光，但林歇都开口了，他也只有闭了嘴。 　　林歇将两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微微笑了笑。 　　有意思。 　　席彦青也对他有好感，唐煊为此对席彦青心有不愉。这两个原本应该成为CP的男人，此刻都对方怀着提防之心。 　　他这算是已经成功崩掉这个世界的感情线了吗？ 　　那头席彦青去和卞宏打了招呼要提前走，因为席彦青地位颇高的缘故，卞宏当然不会说什么，连带的，林歇和唐煊早早退场也就不奇怪了。 　　三人出了火锅店，一同走在了夜幕之下。 　　席彦青把握机会，出声与林歇搭话：“今天你演得很好。” 　　林歇露出了谦虚的笑容：“只是恰好在进组之前，我已经和唐煊对过戏了。” 　　“今天这场戏你们提前对过？”席彦青惊愕到差点走不动路。 　　他连忙转头去看唐煊，就见唐煊对他勾了勾唇，显然是在笑。 　　那模样，尽管已经刻意压制了，却还是能瞧出两分得意的味道。 　　席彦青心底的那丝妒意“噌”地拔高了起来，几乎顷刻间长成了参天大树，将整个心房都塞满了。 　　嫉妒。 　　非常的嫉妒。 　　席彦青几乎能想象得到，在对那场戏的时候，唐煊如何俯下身激烈地亲吻了林歇，他又是怎么样动作粗鲁地扯开了林歇的上衣…… 　　不能再想了。 　　席彦青强制冷静下来，微笑道：“我也有两场戏想和你对一对。” 　　唐煊：“……” 　　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席彦青这么不要脸呢？ 　　林歇当然不会拒绝：“好，今晚吗？” 　　席彦青的目光闪了闪：“……是。” 　　唐煊：“……” 　　这时候他再说也有戏要和林歇对，就显得过分刻意了。唐煊纵有不快，也只有暂且忍耐下来。 　　席彦青算不得什么，但他却必须要考量到林歇的心情。林歇经历过了一个江俞，再经不起第二个人的伤害。慢慢来吧…… 　　三人一同回到了酒店，因为同为主演的缘故，三人的房间都挨得非常近。 　　“你先回去吧。”席彦青吩咐了经纪人，他连自己的房间也不回，直接就跟着林歇进了屋。 　　唐煊目光沉了沉。 　　席彦青再和林歇对戏又如何？ 　　文中的赵嘉书和林歇可没感情戏，自然也不会有更为亲密的戏份了。他却不同，就算他不和林歇对戏，他们也迟早是要演那些亲密戏份的。 　　唐煊带入了一下，席彦青只能在一旁干看着的心情，顿时心情舒爽极了。 　　“坐。要水吗？”林歇拎着水壶，转头问席彦青。 　　“要的。” 　　林歇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席彦青不自觉地握紧了杯身。好像握在手里的，并不只是一杯水，而是一件珍宝。 　　林歇扫了他一眼，见他连喝也不喝，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但他面上却是不解地道：“这水不好吗？要换别的吗？” 　　“不，不用。”席彦青连忙阻止了他，“我们现在开始？” 　　“好啊。”林歇翻出了剧本。 　　席彦青动了动唇，低声道：“我来选哪一幕吧。” 　　“好。”林歇应得很是痛快。 　　席彦青却觉得有些心虚，毕竟他怀的并不是单纯对戏的心思。 　　席彦青瞪大了眼，将专注力全部都倾注了上去。但他搜寻了半天，也没能从剧本上找到半点暧昧的桥段。 　　“还没选定吗？”林歇不知道什么时候拆了个果盘在吃了。他咬了一口西瓜，西瓜汁将他的唇染得更加鲜红莹润了起来。 　　“好了……”席彦青更加心虚了，他不好再拖延时间，只能匆匆选定了一处。 　　林歇凑近一看：“……嗯，这段不该我们演。” 　　“嗯？”席彦青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忙中出错，竟然选了一段赵嘉书和薛颜的童年回忆。这段是由扮演他们幼年时的小演员来演，当然不该他们自己来演。 　　席彦青清俊的面庞上闪过了一丝丝尴尬：“……啊。抱歉，指错了。”席彦青忙往下指了指。 　　下面倒是正常的。 　　是赵嘉书发觉薛颜和许霖有了深入的私交后，他愤怒地指责薛颜识人不清，并怀疑自己这个发小，要走上和自己全然不同的道路了。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林歇点点头：“好，来吧。” 　　席彦青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变成了剧本中的那个赵嘉书。 　　两人演技都相当精湛，从开头的温和交谈，到彼此步步紧逼的气焰爆发……都演得流畅极了。 　　“许霖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又是你的什么人！我的话你不信，你却去信许霖的？薛颜，你他妈忘了是谁陪你在国外呆的那几年吗？你忘了你回国的时候，是谁为你鞍前马后的吗？” 　　席彦青怒吼出这段话后，却突然顿住了。 　　林歇不得不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没事，是我好像不太在状态。”席彦青歉意地笑了笑。 　　当他提起许霖这个名字的时候，脑子里自动就划过了唐煊的脸庞。席彦青都快被自己气死了。 　　他这都选的什么烂戏？ 　　好不容易和林歇对上一段戏，台词里都还频频是唐煊的身影。 　　想一想他和林歇在剧中，更是为了唐煊才爆发的争吵，席彦青就更想掐死几分钟前选戏的那个自己了。 　　“那你要回去休息吗？是不是太累了？”林歇歪着头看他，口吻实在体贴极了。 　　席彦青看着林歇的模样，心底也不自觉跟着温柔了起来，他笑了笑：“好，你也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见。” 　　林歇点了点头。 　　席彦青忍不住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歇，将少年那张美丽的脸牢牢印在脑海中之后，才转身走了出去。 　　反手关上门，席彦青却没有立即离开，他忍不住细细回想起刚才林歇和他对戏的模样。 　　林歇真的很有天分，当他演起戏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熠熠生辉的。 　　席彦青不得不承认，他越来越无法抵挡林歇的魅力……也许哪一天，他会喜欢林歇喜欢到，甚至愿意为他去死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席彦青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以前只觉得情爱可笑，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儿。现在喜欢上了，连想法都变得诡异离奇又夸张起来了。 　　· 　　第二天。 　　林歇先和席彦青拍了他们的戏份。 　　卞宏选了最后一场戏。 　　赵嘉书黑化成为大反派，他要借日本人之手，杀死许霖，于是事先将薛颜留在了赵家。薛颜察觉之后，追了上去，和许霖爆发争吵，最后薛颜亲手杀死了许霖。 　　席彦青换了身笔挺的军装，手中提着军刀。他在昏暗狭小的巷子中站定，背对着镜头。 　　林歇却是一身雪白衬衣，打扮得像个娇养长大的贵公子。 　　他缓缓走入了镜头。 　　…… 　　“赵嘉书。”薛颜冷着脸一步步走近，“你要去做什么？” 　　赵嘉书嘴角勾起，冷笑：“我要去做什么，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话音落下，赵嘉书转过了身，他修长的身影隐匿在昏暗的光芒下，俊美的面孔显得有几分邪恶。 　　“我要去杀了许霖。”赵嘉书冷声道，“你拦不了我的，早从我刚发现你和他走得亲近以后，我就想杀了他。只有杀了他，这座混乱的城市才能得到平息。只有杀了他，那个我昔日的好友才会回来！” 　　“那只是你的一己私欲！这个地方因为什么而动荡不安？难道不是那群日本人吗？你有这个本事去杀许霖，为什么就不去杀了你效忠的长岛三夫！” 　　“你果然是被许霖洗脑了。”赵嘉书看着他，目光有些阴沉：“薛颜，你自从认识他以后，你就变得不是你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强迫你的吗？薛颜，你那么骄傲，高高在上，怎么会甘心就这样俯倒在他的脚下！如果杀了他，就能换回昔日的你，我想这笔生意还是划算的。” 　　薛颜抽出了腰间的匕首，他拔腿朝赵嘉书越走越近：“可我不让你杀他呢？” 　　“那就先杀了我。” 　　薛颜的步子越来越快。 　　直到他停在了赵嘉书的跟前。 　　赵嘉书的眼底布满了血丝，他神情阴沉而疯狂地看着薛颜，不躲不闪：“你要杀了我吗？为了许霖，杀了我吗？” 　　…… 　　“等等。”一道女声突然打断了他们。 　　林歇和席彦青同时顿住了动作，转头朝说话的人看去。说话是原著作者，她也是电影的半个编剧。 　　原著作者默默举起手：“我突然觉得，这里的戏份可以改一改……” 　　“改成什么？”唐煊转过头，盯住了那女孩儿，先一步出声问。 　　女孩儿笑了笑：“我发现席影帝演得很有意思呀，他的表现不单单像是林歇的竹马了呀。他看着林歇的时候，眼底好像有着深藏掩埋的，更深刻的，更隐忍的爱啊……我想，要不，多加点两个人的戏吧？” 　　唐煊：“………………” 　　艹。 　　席彦青就不能收着点儿他的目光吗？ 　　卞宏在一旁一拍大腿：“对啊！席影帝将这个人物演得更深刻丰富了！可以再加点戏！” 　　席彦青扫了一眼面如菜色的唐煊，微笑：“多谢卞导。” 　　席彦青回到休息区，他冲经纪人笑了笑：“你看，还是给我加戏了。” 　　正忍受着唐煊冰冷目光扫视的经纪人：“…………” 　　疯了疯了，都疯了。 第19章 娱乐圈修罗场（19） 　　在几个演技派疯狂飙戏的带动下, 整个电影的拍摄都顺利极了。 　　四个月, 《24天》收了官，《骄傲》也杀了青。 　　随着电影迅速过审, 卞宏相当有底气地开始了大幅度宣传。 　　席彦青的工作重心毕竟并不在这方面, 出席宣传活动的次数并不多，林歇和唐煊手头就这么一个戏，当然是配合了所有的宣传。 　　粉丝们渐渐也习惯了两人同框的画面。 　　只是偶尔大势所趋的评论中，还会多出那么一些邪教：“我又在场外看见白少了。” 　　“LS+1, 之前骄傲拍摄的时候, 我也在场外看见他了，他就和其他粉丝一样, 暗搓搓守在场外。忍不住脑补相爱相杀……” 　　“其实白少也很好啊。有权有势, 现在幡然醒悟踹了江俞，终于发现了林美人的好……” 　　…… 　　“拉倒吧，别刷白少宁了，他有脸？当初和江俞干的什么破事儿……”女秘书一字一句地在手机屏幕上戳下了这么一行字。 　　“老板？”女秘书将手机晃到了唐煊的跟前。 　　唐煊扫了一眼：“可以。” 　　女秘书笑了笑, 高高兴兴地起身找公关部去了。 　　唐氏的水军, 务必要将白少宁死死摁在耻辱柱上，再也下不来！ 　　· 　　《骄傲》很快定档在了10月2日。 　　林歇和唐煊都没什么家人可陪伴的, 于是在假期到来的时候，两个人换上了墨镜与帽子, 套着黑色风衣，悄悄的一同进了电影院。 　　他们提前定好了票，林歇去取票, 唐煊就转身去买了爆米花和饮料。 　　等到检票进场的时候，两人怪异的打扮，和低调也掩不住的气质，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一些人频频朝林歇和唐煊打量过来，总觉得瞧着有些眼熟，但却硬是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您好，请出示您的票。” 　　林歇伸出了手，纤长的手指间正夹着两张票。检票员接过去，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那只手。 　　真好看的手。 　　林歇接过检好的票，和唐煊一起进了放映厅。放映厅里没有开灯，只有大荧幕的光芒投射到地面上。 　　“台阶。”唐煊低声道。 　　“嗯。”林歇揪住了他的袖子。 　　唐煊骤然感觉到袖子一重，他先是一愣，随即微微笑了起来。 　　他和林歇一起拍这个戏的选择是正确的，至少四个月的朝夕相处，让林歇更为亲近他了。 　　“谢谢，麻烦让一下。”林歇出声道。 　　那个将腿伸得过长的观众，连忙坐直了身子，让出了通道。 　　林歇和唐煊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电影也同时开始了，片头切入后，荧幕上转入了林歇的脸庞。 　　有观众忍不住低低惊呼了一声。 　　林歇看着自己的面容出现在荧幕上，倒是没什么感觉。唐煊却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想一想他第一次看见林歇的电影时，那时候电影中的主角还是林歇和另一个男人，而现在电影中的主角已经换成了他和林歇。 　　当电影中的许霖第一次出场，以冷淡的面容站在薛颜身边时，唐煊不自觉地握了一下林歇的手。 　　林歇没有挣开。 　　唐煊嘴角的笑意越渐浓烈了起来。 　　刚才给林歇让过路的观众，忍不住转头朝林歇的方向看了一眼。 　　当荧幕上的薛颜一开口，那个观众就忍不住惊讶。和刚才那个人的声音好像。因为两人的声音都很好听，所以她不自觉地就记在了心上。 　　可是……怎么可能呢！林歇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个电影院里？ 　　…… 　　林歇对电影的剧情万分熟悉，这时候自然也提不起什么兴致去看。他之所以来这里，只是为了带唐煊过来而已。没有什么比让唐煊看着他们共同出演的电影，更能加深唐煊对他的感情了。 　　而且男性都很喜欢胜利的滋味儿。 　　唐煊顶替掉江俞和他一起出现在大荧幕上，那种愉悦感应该是极为强烈的吧。 　　林歇一边想着，一边低头吸起了可乐。 　　唐煊在一旁看得认真极了，爆米花放在二人的中间，他就没伸手动过。 　　林歇抬手抓了三两颗，塞到了唐煊的唇边：“你不吃吗？” 　　唐煊本能地舔了一下，爆米花没含到嘴里，倒是把林歇的手指含到了，带着焦糖的甜味儿，好像直要甜到人的心底去。 　　正好这时候，大荧幕上演到了许霖被薛颜无形中撩拨到难以自已的画面。 　　唐煊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几乎和荧幕中的许霖相重叠了。他也时时刻刻被林歇撩动着，哪怕林歇明明没有半点暧昧的意思…… 　　唐煊缓缓吐出一口气，竭力平静下了鼓噪的心。 　　唐煊将自己的注意力尽量转移到了电影上，剩下的一个多小时，变得有些煎熬了起来。 　　终于，伴随着音乐声响起，薛颜死在了薛家的大门外。 　　有观众忍不住低泣出了声。 　　唐煊看着那一幕，拧了拧眉，不过却没上次看烈火时的震撼揪心了。 　　那时候他和林歇还很陌生。但现在他和林歇的关系亲近，他自信可以护住林歇，林歇这辈子都不可能落入那样的境地。 　　“好了，走吧。”林歇说。 　　“嗯。”唐煊忍不住握住了林歇的手，面色假装平静地道：“过道黑。” 　　林歇没说话，也没挣开。 　　片尾曲响起，观众们开始陆续离场。林歇和唐煊混在人群中，慢慢地走了出去。 　　但如果说刚才大家注意到他们，只觉得有些眼熟外，那么此刻，已经有人开始觉得他们很像是薛颜和许霖了。 　　毕竟刚才还盯着大荧幕，将两人的身影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这会儿两个如此相似的身影再摆在面前，大家又不瞎，怎么会联想不到呢？ 　　林歇都能听见身后传来的低低议论声了：“那不会是薛颜和许霖吧？” 　　“不是吧？哪有这么好运，刚刚好撞上明星啊？而且人家自己演的片子，还买票来看干嘛呢。” 　　“可是真的很像啊，你们看身形……而且只有明星才会口罩墨镜吧？” 　　…… 　　林歇抓紧了唐煊的袖子：“要被发现了吗？” 　　唐煊不慌不忙地掏出了手机：“到电影院来接我。” 　　那头很快就应了声。 　　也就半分钟左右，就见一个助理模样的男人，带着几个保镖疾步走了过来。 　　男人在唐煊跟前顿住了脚步：“老板。” 　　几个保镖也紧跟着护卫在了一旁。 　　林歇和唐煊就这么先一步跨出了电影院的大门。其他人看着这一幕愣了愣，然后才有人尖叫出了声：“那就是林歇！那是林歇！” 　　同一时刻，唐煊将林歇用力揽住，往怀里一带，就这么护着他走上了车。 　　“啊啊啊！”有女粉丝看见了这一幕，当即尖叫出了声。 　　才刚在大荧幕上看了薛颜和许霖，突然现实中林歇和唐煊又发了糖……怎么能叫人不激动？ 　　刹那间，更多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唐煊的车渐渐远去，无数人在后面手忙脚乱地掏出了手机。 　　“啊啊啊啊我在电影院见到了林歇！” 　　“po主你漏了个关键啊！是在电影院见到了林歇和唐煊手牵手啊！” 　　“沃日是真的成情侣了吗？嘤嘤嘤我唐林CP的糖来得也太快了……有点不真实。” 　　“我不关心林歇和唐煊是不是在一起了，我只想说，林歇在影院里，从我的面前走过了啊！他还对我说话了！人真的巨美！声音巨好听啊！” 　　网上已经因为林歇而炸开了。 　　有为《骄傲》电影中的主角打call的，有大夸特夸林歇真人美的，尽管他们连一张全脸都没见着，还有疯狂为唐林CP点赞的…… 　　同一时刻，另一家电影院，几乎被整个公司包了场。放映厅里播放的几乎都是《骄傲》，排片占比达到了35%。 　　“白少。”秘书递了饮料和爆米花给白少宁。 　　白少宁只接过了饮料。 　　他的目光紧盯着大屏幕，尽管它还没有开始。 　　秘书缩了缩脖子，心中虽然迷惑白少宁为什么这么看重林歇，但她还是规规矩矩地坐下来，没有发出半点疑问的声音。 　　很快，电影开始了。 　　当林歇穿着民国的服饰走入镜头的那一刻，秘书忍不住身子往前倾了倾。 　　难怪！ 　　难怪白少这么干脆就移情别恋到林歇身上了，哪怕这人是从前情敌也全然不顾。 　　长成这个样子，换她，她也喜欢得不行啊！ 　　这场电影是漫长的，但中途没有任何人离场，秘书连咀嚼食物的声音都没有听见。他们都静静地看着电影，激动处握紧拳头，伤心处跟着默默流下泪。 　　到片尾曲接入的时候，秘书都还没回过神来。 　　就这样结束了吗？ 　　白少宁起身往外走去，秘书也慌忙地跟着站了起来。只是等从漆黑的放映厅走出去以后，秘书突然发现：“白少，您的衣服！” 　　白少宁的衣服上洒满了可乐。 　　秘书再微一抬头，发现白少宁手中正捏着扁了的可乐杯。 　　秘书顿时把疑问都咽了回去。 　　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以白少的醋意，别说看见电影中的薛颜和许霖亲密了，怕是早在看见赵嘉书和薛颜哥俩儿好的时候，就已经憋不住了。 　　这要是唐煊在跟前，估计白少捏的就不是可乐杯而是脖子了。 　　等他们走出影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秘书望了望四周：“白少，有人拍照。我去把照片销毁……” 　　她话音才刚落下，白少宁就制止了她：“不用去。” 　　“白少？” 　　白少宁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径直上了车。 　　不过很快，秘书就明白了白少宁的用意。 　　她看见了霸占热搜的话题。 　　#薛颜 许霖# 　　#民国的翩翩公子# 　　#林歇唐煊# 　　#薛颜 赵嘉书# 　　这些话题里头和林歇共同出镜的，有唐煊，有席彦青，各家CP粉都刷得甚为热切，有猜测林歇和唐煊恋情坐实的，有高喊林歇和席彦青在一起的。 　　白少看见之后，心底得燃起多么熊熊的烈火啊！ 　　那当然是记者要拍任他拍，最好多写几篇天花乱坠的报道，一举上个热搜才好！ 　　识破了自家老板的计谋，秘书都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了一声。真是好有心机，好有心机啊！不过另一面，秘书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林歇和过去的江俞可不同。 　　白少瞧上江俞的时候，手段可是粗暴极了，哪里花了这些心思…… 　　车突然停住了，白少宁推开车门走了下去。秘书也忙跟了上去，只是令她觉得怪异的是，白少宁的背影并没有多少得意的味道，反而还带着些许落寞的意味。 　　为什么要落寞呢？秘书想不明白。以白少花在这上面的心思，想要将林歇追到手是很容易的吧？就算林歇曾经被白少雪藏，可白少同样也能将他捧上娱乐圈的顶峰啊…… 　　· 　　公司里，经纪人头疼地站在林歇和唐煊的跟前。 　　“现在都说你们要恋情曝光了？这要怎么处理？你们到底……到底有没有关系？”经纪人克制着怒气问。 　　现在比起担心林歇和唐煊的前途，其实经纪人更担心自己被迁怒。她可记得，当初钱总告诉她，林歇是席彦青的人。 　　席彦青之所以会给一个小说改编的电影作陪，也是因为林歇吧？ 　　但现在林歇转头就送了席彦青一顶绿帽子，那席影帝能咽得下这口气？到时候肯定得怪她这个经纪人看管不严，竟然在眼皮子底下纵容了林歇和唐煊私通…… 　　经纪人光是想一想后果，就觉得自己要疯了。 　　“没关系。”唐煊淡淡道。 　　他倒是希望有关系，但这时候不能乱来。他要为林歇的名誉着想。 　　经纪人呆了呆，随即更愤怒了：“都这时候，你们还瞒着我？不如先好好想想，怎么瞒过席影帝！” 　　“为什么要瞒过席彦青？”林歇出声反问。 　　经纪人都快要吐血了，心说你都脚踩两条船了，大爷你还装什么纯洁无知呢？ 　　“席彦青不是你的男友吗？”经纪人勉强换了个委婉的词。她差点就脱口而出说“金主”了。 　　林歇轻笑了一声：“你误会了，他和我只是朋友。” 　　唐煊沉下脸：“你的确误会了，林歇和席影帝没有关系。这样没有证据的话不能乱说，只会抹黑了林歇的名声。” 　　经纪人愣了愣：“……只是朋友？”那怎么你拍什么戏，人家也紧跟着去拍？怎么钱总还嘱咐她要好好照顾林歇？ 　　不，不对。的确不一定是情侣。 　　因为还有可能是席影帝单方面暗恋林歇……不不不，这个信息太具有爆炸性了…… 　　经纪人一面觉得不可能，但心底却是真实地松了一口气。 　　“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唐煊转头看向了林歇，他当然是一切都听从林歇的意愿。 　　林歇眨了眨眼，那张美丽的面容瞧上去当真显得稚嫩天真极了：“不用管啊，为什么要在意那些传言呢？清者自清。” 　　经纪人噎了噎：“……这种流言对一个艺人不好！” 　　“大家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是个同性恋吗？” 　　“……” 　　唐煊低声道：“我也不在意。” 　　经纪人：“……” 　　“那就这么放任了？” 　　唐煊抬眼看了看她，经纪人突然从其中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迫力：“那你想要怎么样？” 　　“只要，只要不影响你们的名气和未来，我就没什么要求了。”经纪人说完，又忍不住郁卒，谁家经纪人做得像她这样啊？在艺人面前，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那你大可放心，接下来会有很多邀约向林歇飞来的。”唐煊道。 　　经纪人从他的语气中，莫名听出了笃定的味道。唐煊能笃定什么？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林歇眨了眨眼。 　　“……去吧。”经纪人郁闷地道。 　　看着唐煊护着林歇走出去，经纪人忍不住嘀咕：“这要是没一腿，我都不信。”话说完，她自己又顿住了。 　　不对，林歇那么聪明，他会不知道流言对一个艺人的伤害性吗？他怕是早就知道，并且早有打算。但她却完全看不出来他要做什么。 　　经纪人叹了口气：“个个都厉害得很……” 　　正应了经纪人感叹的这句话。 　　在《骄傲》才刚刚上映的第二天，她就陆续接到了电话邀约。什么真人秀，访谈节目，大电影，著名导演手底下的剧本，甚至还有一些名字较为响亮的品牌代言…… 　　经纪人不是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时候。 　　但上次创下这等神话的还是席彦青吧？ 　　当时他刚刚拿了国际大奖，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从他回国走下飞机的那一刻，就有无数邀约朝他飞来了。 　　林歇是很好，也有席彦青的潜质，但他现在奖还没开始拿呢，怎么突然间就有了这么多邀约？那些人都看出了林歇身上的潜力？狗屁。 　　娱乐圈就是个格外现实的地方，除非你真做出了成绩，否则没有谁会多看你一眼。 　　除非是……有谁存了心的想要捧林歇。 　　经纪人心底咯噔一下，但思索半天，却始终锁定不了对象。白少宁、席彦青都有这样的本事，而昨天唐煊也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经纪人只能低下头，兢兢业业地继续挑选那些递过来的邀约。 　　· 　　傍晚。 　　林歇换了衣服，稍作收拾下了楼。 　　他搜寻了一下唐煊的方位……却先搜寻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白……少宁？”林歇眯了眯眼，打量起了那棵树下站着的欣长人影。 　　“林歇。”那人从树荫下走出来，还真是白少宁。他这次依旧没带什么人在身边，只有一辆车停在不远处，看上去也是他自己开过来的。 　　“有事吗？”林歇问。 　　他对白少宁有些失去兴趣。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想着要改变原主的困境，那么取得白少宁的好感度是必须的。但现在白少宁的好感度他已经得到，他的处境也已经全然改变，这个世界的主线正在慢慢崩塌，那他也就没必要再和白少宁有所交集了。 　　白少宁察觉到了他的疏离。 　　是的，没有了过往的抵触和冷淡，但林歇却疏离了他。就好像他们只是普通的陌生人一般。 　　“恭喜票房大卖，我来是想给你庆个功。” 　　这才上映几天就庆功了？ 　　林歇看出了白少宁眼底暗藏的情思。 　　爱情有这么重要吗？ 　　白少宁过去能为了江俞，无情地打击原主。而今又能为了他，无情地抛掉江俞，再锲而不舍地追在他的身后。 　　就因为对他心生爱意？ 　　“不用了……”林歇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另一头，唐煊大步走了过来：“不用了，谢谢白少。” 　　唐煊在林歇身旁站定，盯紧了白少宁，颇有些宣誓主权的意味。 　　“唐先生。”白少宁温和的口吻骤然变了个调，变得有些冷漠甚至是阴沉起来。 　　“有我给林歇庆功，不劳你。”唐煊眼底的光芒更为锐利。 　　唐煊见了白少宁就觉得恼火。这几天热搜区里突然冒起了白少宁的名字，还和林歇靠在一起。点进去一看，是有人拍到了白少宁去看《骄傲》的画面。自然就不乏人脑补，白少宁是为了林歇。 　　八卦媒体再用暧昧的笔触那么一写，白少宁和林歇没关系，也变得有关系了。 　　唐煊看见的时候，恨不得将白少宁那三个字狠狠摁碎。 　　“真心为林歇祝福的人有很多，难道唐先生都要一一拒绝吗？”白少宁转头看向林歇：“林歇能够允许你这样擅自替他做主吗？” 　　“不是擅自。”林歇出声道：“唐煊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白少宁抿住唇，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他可以抛下身段、颜面，去取得林歇的原谅。现在林歇的确是原谅了他，但林歇却距离他更遥远了。 　　白少宁难得有了些沮丧的心情。 　　好像不管他做什么，都绝对不可能获得林歇的好感。 　　“我们订的桌在九点。”唐煊在一旁提醒道。 　　“白少，请。”林歇示意他该离开了。 　　白少宁知道，要是再纠缠下去，就显得实在有些难看了。何况还是在唐煊这个情敌的面前，再纠缠就更显得落于下成。 　　“那我等你有空吧。”白少宁转身上了车。 　　“我们走吧。”唐煊道。 　　“嗯。”林歇应了一声，掌心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两下。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不小心挂了个陌生来电。他没能从记忆中搜寻到这个号码，于是就干脆删掉了记录。 　　“走吧。”林歇抬起头道。 　　唐煊的神色霎时轻松极了，他带着林歇上了车，一时间却有些紧张。他现在开的车，都不是以他现在在娱乐圈赚的钱，能开得起的。他一面希望林歇问他，他好主动交代出来，一面却又有些紧张，担心林歇以为自己骗他。 　　但林歇对人类的奢侈品并不敏感，他扫了一眼，就垂下了头。 　　唐煊有些无奈。 　　林歇还真的是从来不会关注，和他来往的朋友究竟有钱与否。 　　像白少宁这样的不也被他挡在门外吗？ 　　像江俞那样的，不也曾经得了林歇的青睐吗？ 　　一时间，唐煊倒是有些拿不准了，自己能得到林歇的好感吗？哪怕只有两三分也够了。 　　…… 　　转眼，车到达了目的地。 　　唐煊将位置定在了一家高档中餐厅，平时一些当红艺人都爱往这边来，因为私密性足够好。 　　唐煊自己是不在乎，但他却在乎林歇，不希望林歇被拍到。 　　两人进了餐厅，立即就有服务员将他们往前引去。 　　只是走了没几步，不远处突然响起了阵阵喧哗声。 　　“你喝醉了，你喝醉了！你别说胡话了……”那是一个女孩儿劝诫的声音。 　　唐煊朝那边扫了一眼，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怎么了？”林歇跟着看了过去。 　　就见席彦青冷着脸站在位置上，一手正捏着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袖口上的水渍。而他的对面，有两三个人，他们都在拼命地拉住一个男人。 　　男人约莫是喝醉了，看上去情绪分外的激动，他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碎片割伤了他的手指，鲜血流出来了，他也浑然不觉。 　　林歇瞧着瞧着，就觉得有些眼熟。 　　“那是……江俞？”林歇不确定地道。 　　唐煊的声音冰冷极了：“是他。”唐煊是素来瞧不上江俞这等人的，但偏偏就是这么个烂人，曾经和林歇有过一段感情。 　　林歇想也不想就拔腿走了过去。 　　席彦青可还在那里呢。 　　那虽然不是主角，但他是主角在原剧情中的CP啊。林歇不想冷落了他。 　　唐煊阻拦不及，只能也跟了上去。 　　…… 　　席彦青不快极了，他没想到江俞跟个疯子一样，趁着醉了酒，就找到了他的面前，大骂他故意和林歇走得近。 　　他的确是故意靠近林歇，但那和江俞有什么关系呢？ 　　他单纯的喜欢林歇，江俞又哪里来的底气指责他？ 　　“你没事吧？”正沉着脸的时候，席彦青的耳边却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低下头，一只白皙的手正递了纸巾到他的面前。 　　“林歇？”席彦青怔了怔，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不过在他看见林歇身后跟着的唐煊时，席彦青就知道，这不是错觉了。 　　席彦青的声音，霎时唤醒了江俞的神志。 　　江俞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林歇的方向：“你来了啊，你是来维护席彦青的吗？”江俞心酸地道。 　　“对。”林歇说。 　　席彦青怔了怔，心底顿时漾开了一阵暖流。 　　“那我呢？因为厌恶我了，所以我就可以被丢掉了吗？”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江俞的逻辑都混乱了起来。 　　“你不是一早就被丢了吗？”林歇对他没了耐心，他转头盯着江俞，目光冷淡，“被白少宁丢掉，现在也被我丢掉。你有什么不满吗？可这一切不都是你咎由自取的吗？” 　　周围的其他小艺人听完这段话，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这里在场的人，都比他们更大咖，他们听了这些话，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江俞呆立在了那里，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头上。 　　林歇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那一头，白少宁骤然接到林歇的电话，还以为是林歇变了主意。 　　“林歇。”他强迫自己压制下激动的心情，低低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江俞在这里闹事，你过来接走他。”林歇道。 　　那头的白少宁心霎时凉了半截，同时也升起了对江俞前所未有的极深的厌恶。 　　“好，在什么地方，你等着我。”白少宁酸涩地道。 　　林歇报出了地址。 　　江俞猛地反应过来：“你在给谁打电话？” 　　“白少宁啊，他虽然已经把你丢掉了，不过我想，他应该是很乐意将你从这里带走的。”林歇淡淡道：“你在这里大闹太丢脸了，丢的不止是你自己的脸。还会有人怀疑，为什么当年白少宁看上了你。还会有人怀疑，为什么当年我也会被你蛊惑呢？” 　　这段话实在字字扎心，一时间，江俞都不知道该从哪个字去辩驳了。 　　他勉强地道：“不是蛊惑，那不是蛊惑。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在梦里两情相悦吗？”林歇毫不客气地道：“能不能不要再对过去念念不忘呢？你每一次提起，只会让我重复想起，当初你有多么的恶心。” 　　原主是个敏感而脆弱的人，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那就由他来说。 　　肆意伤害他人的人，怎么还能够春风得意呢？ 　　那就让他来撕碎江俞的骄傲自尊和得意好了。 　　一旁的小艺人更瑟瑟发抖了，只觉得当场听了一出大八卦。看来网上流传的那些都是真的。 　　江俞茫然地看了看林歇，又看了看自己：“可我知道错了，我想要回头了。这两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我想要回到你的身边。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呢？那些回忆，你都已经忘记了吗？” 　　“小学生都知道，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你要是真的两年都将我放在心上，心心念念不敢忘，那你怎么没有早点回头呢？怎么不知道照拂我一二？”林歇的声音冷酷，听不出一丝情绪：“不过如今也正好。只有靠着自己的本事爬起来，我才能更痛快地扔开你啊。” 　　江俞的脸色惨白：“林歇，林歇……” 　　“你在这里闹事，丢的是我的脸。”白少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站在了后面，他分开人群，走到了江俞的跟前。 　　他冲身后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两个保镖上前来，将江俞架了起来。 　　江俞惨白的脸陡然又涨红了起来，大约是不想在林歇面前这样的狼狈。 　　“林歇，你对我难道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了吗？” 　　“没有。” 　　且不说江俞这样的人，他看不看得上，纵算是白少宁这样优秀的搁在他眼前，他也不会为之所动。 　　他在原主的身体内。 　　他要对得起原主。 　　白少宁竭力压抑着体内的怒火：“带他走。” 　　要不是因为林歇在这里，他恨不得当场手撕了江俞。江俞那张脸在他看来，实在厌憎极了。江俞的性格一直都这样糟糕，从前他觉得不算什么大事，总归他也不怎么喜欢这人了。但现在才觉得，这人的性格不仅坑害他自己，还会连旁人都一并坑害了！ 　　白少宁捏紧了拳头，他几乎不敢看林歇，匆匆就离开了这里。 　　其它艺人这才像是从暂停中解放了一样，纷纷恢复了活动。 　　林歇问席彦青：“你在这里做什么？” 　　见林歇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席彦青还不由愣了下。 　　“和经纪人来这里吃饭，我给他放了假，让他回去陪陪家人。正好今晚吃个饭，明早他就飞机走了。”席彦青说到这里，顿住了。他发现自己在林歇跟前过于话唠了，就好像恨不得将所有事都说给林歇听，让林歇参与到他的生活中来一样。 　　唐煊突然问：“吃饱了吗？” 　　“吃饱了。”席彦青本能地回答道。 　　唐煊抬头一笑：“那席影帝早点回去休息吧，就不请你和我们一起吃了，免得撑坏了。” 　　席彦青这才反应过来唐煊的意思，但扼腕也来不及了。 　　林歇也觉得有些遗憾，没能叫上席彦青一起。 　　毕竟要刷好感度，还是可以拉着主角团一起刷的嘛。 　　两人间暗潮汹涌也没关系，都不会牵扯到他的，他们能很好地维持住平衡，他只需要不断释放魅力就好了呀。 　　一边想着，林歇一边抬起手冲席彦青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席彦青目光黯然地看着林歇远去。 　　还有机会吧。 　　席彦青不确定地想。 　　毕竟最近唐煊和林歇同框的时候实在是太多了。 　　…… 　　· 　　江俞被推进了车内，他趴在了椅背上，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白少宁。 　　“白少也吃了瘪是吗？”江俞突然笑了起来。 　　“……”白少宁此时心气不顺极了，没出声。 　　“白少也不必想了，他现在不肯接受我，又哪里肯接受白少呢。” 　　“你的罪孽才更深重。”白少宁沉着脸道，“我见林歇的时候，他差点被经纪人送到别人床上去。为什么？因为他被你拖累了，他沉寂了两年，不出名，没有钱，他的经纪人急了。” 　　江俞呆了呆：“怎么会这样……他没有说……” 　　“林歇看似脆弱，内里却是骄傲的，他怎么会说呢？但就算不说，他心底也是厌恶你的。”白少宁在心底暗暗地补了一句。 　　也是厌恶我的。 　　“可那又怎么样！”江俞突然疯狂地喊：“害他的人还有你啊！” 　　白少宁眉间拧起，他打开车门走下去。然后拉开了江俞旁边的车门，将江俞重重地扯了出去，扔到了地面上：“滚吧！还有，我之前给你的别墅，你也早点还回来，如果你真有骨气的话……” 　　江俞愤怒地爬起来，拍打着白少宁的车门：“你不要自欺欺人了！那个唐煊，那个席彦青他们都喜欢林歇，林歇不会再喜欢我，他也同样不会再喜欢你……我们都一样……” 　　“狗屁的一样。”白少宁爆了粗口。 　　我不一样。 　　我跟你可不一样。 　　我知道也许很难获得林歇的好感，但我不会放弃。哪怕他永远都不肯再回头看我一眼，但我依旧可以为他做很多事。 　　他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为他拱手送上。 　　可你有什么呢？ 　　江俞你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里，白少宁竟然觉得宽慰开心了许多。他的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他发动车子远去了，江俞踉跄两步，差点摔倒下去。 　　· 　　这头，林歇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冷待，不仅没有将白少宁推得更远，反而还加深了白少宁心底的愧疚，让他甘愿想要为自己付出更多。 　　林歇很是舒服地享用着晚餐。 　　“干杯。”唐煊微笑着，举起了酒杯。 　　林歇也举起了酒杯，和唐煊碰了碰。 　　干杯，为了这个世界即将被玩到崩塌而干杯。 　　…… 　　放下酒杯。 　　林歇的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两下。他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却发现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只不过这次换成了短信。 　　“你是林歇吗？我是席彦青的父亲，我想见一见你。” 　　言辞间很客气，但却带着抹不去的凌厉气。 　　林歇歪着头想了想。 　　啊，是要玩儿那些，我给你五千万，你离开我儿子的套路吗？ 第20章 娱乐圈修罗场（20） 　　“你自己看看网上的人在怎么骂你！”经纪人愤怒地拍了拍桌子。 　　江俞抬头看去, 屏幕上打开的全是骂他的评论。 　　江俞醉酒大闹的一幕还是被记者发了出来, 过去媒体或许还要看白少宁的面子，但现在白少宁都已经和江俞闹翻了, 媒体们乐得将江俞的脸面撕下来践踏。 　　江俞和林歇之间的爱恨情仇, 立刻就成为了无数吃瓜群众的关注点。 　　“他们骂得也没错……”江俞痛苦地道，“是我对不起林歇。” 　　经纪人咬牙切齿地提醒他：“人家如今可不需要你去对不起，他有席彦青给他保驾护航，有白少宁追在身后, 恨不得拱手送上一切求得原谅……你算什么？人家将你看得进眼里吗？” 　　江俞却始终低着头, 不言不语。 　　经纪人气急：“你现在不该好好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事吗？一旦这件事闹大，当初那些喜欢你的粉丝, 都会抛弃你！他们都会认定你是个人渣！” 　　江俞低低地道：“你认为我站出来解释有用吗？当我和席彦青站在一起的时候, 我就输了。” 　　席彦青的影响力太大，当他和席彦青发生争执，就算不是他的错，那也全会成为他的错。 　　经纪人脱力地坐了下来：“那你想怎么样？” 　　“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你帮我, 让林歇原谅我, 只有林歇原谅我……” 　　经纪人抓了抓头发：“他现在正当红，要什么有什么, 凭什么来原谅你？” 　　“感情。我们曾经的感情。”说出这句话以后，江俞像是重新从中获得了某种力量, 他拿起了手机，拨出了号码。 　　经纪人失望地看了一眼江俞。 　　只有他还沉溺在过去中，人家林歇可聪明极了, 用两年沉寂，如今能博得无数大众的同情，就连白少宁不也对他愧疚至极吗？再瞧瞧江俞，不懂得抓住白少宁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妄想从林歇入手，改变困境。恐怕最希望他倒霉的就是林歇了。 　　要早知道林歇是个这么有手段的人物，当年还不如干脆劝江俞将林歇绑紧了。 　　江俞对经纪人的目光毫无所知，他屏息等待着电话那头传出林歇的声音。 　　其实只有他知道。 　　什么求得原谅，什么洗白自己改变困境，那都不重要。他只是想要再听一听林歇的声音。因为只要一想到，林歇现在和唐煊、席彦青等人走得很近，他们可以随时听见林歇的声音，江俞就觉得嫉妒快要在他的心底腐蚀开一个大洞了。 　　“嘟嘟……” 　　“他没接。”江俞面无表情地道。 　　经纪人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你别发什么傻了，快想想，要怎么办。” 　　江俞却垂下了头：“前半生，我已经享尽了风光。” 　　“什么前半生，你才活了多少年？江俞！你现在才二十七！你在娱乐圈里还有着大好前途！你真想因为一个林歇毁了吗？” 　　江俞却像是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似的，喃喃道：“后半生，我只想要林歇回到我身边。” 　　…… 　　餐厅中。 　　林歇放在一旁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林歇低头看了一眼，他记忆力很好，尽管他早已经将江俞的手机号删除了，但却一眼认出了这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属于谁。 　　他手指一动。 　　挂断。 　　“是江俞？”面前的男人问。 　　林歇抬起头，重新看向了男人。 　　“席先生怎么会知道？”林歇反问。 　　男人近五十的年纪，一身西装革履，气质比较起席彦青，更有种岁月沉淀后的沉稳贵气。他的五官和席彦青颇为相似，乍看是温和清俊的模样，但因为常年居于高位的缘故，男人眼角总不经意流露出些微的凌厉气。 　　“和林歇先生有过纠缠的每一个男人，我都很清楚。”男人的口吻很不客气。 　　但林歇却摆弄着手边的筷子，微微一笑：“原来席先生这样关注我。” 　　这话本身没什么毛病，但由一个美人的口中轻飘飘的说出来，就总带上了两分暧昧。 　　男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彦青同你走得很近，我自然要关注一二。”男人沉声道，声音里毫不掩饰地带上了不悦。 　　“嗯，所以席先生对我心生好奇，于是派人查了我的资料，瞧过之后，决定亲自见我一面？”林歇照旧反问他，丝毫没给男人将主动权把握在手中的机会。 　　男人皱了皱眉，再度意识到不管什么样的话，从林歇的口中说出来，总带着别样的意味。 　　这倒像是在指责他对林歇有了不一样的关注了。 　　“我找到林歇先生，只是想要询问，彦青同你的关系。” 　　“当然是朋友关系。”林歇飞快地回答道，“没有别的关系。” 　　男人却推了张照片到林歇的跟前，正是之前在《骄傲》剧组的时候，席彦青找他对戏，对完戏后，深夜从他的房间里出来的画面。 　　“这能说明什么呢？”林歇眨了眨眼。 　　“……”男人这才意识到，跟前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美少年，实则一点也不好对付。不过也正常，席彦青对任何人都不上心，却唯独对这人上了心，不正说明了这人的非比寻常吗？ 　　林歇歪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服务生：“我有些饿了，不如我们一边吃，再一边说话？” 　　动作自如，全然没有拘谨惊慌之意。 　　男人都险些被他气笑。 　　这人是对自己的处境半点不觉危险吗？ 　　不过男人到底没表露出什么来，他没必要和一个晚辈这样计较。 　　“上菜。”他将服务生叫了过来。 　　服务生们陆续将菜呈了上来。 　　林歇动手盛了碗汤，推到了男人的面前：“席先生请。” 　　说完，林歇又给自己盛了碗汤，就这么捧着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男人：“……”这人当真是一点都不怕他吗？ 　　“林歇先生。”男人的嗓音沉了下来，带上了些许的威慑力。 　　林歇却是无辜地抬起头，看着他问：“怎么？汤都不让喝一口吗？” 　　男人凌厉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又只得咽了下去。 　　林歇是个相当棘手的人，他不卑不亢，更没有愤怒或惊慌，受宠若惊之类的情绪就更没有了。 　　男人并不想一上来就咄咄逼人，因而克制了自己的凌厉气势，但他哪里会想到，这反倒让林歇表现得轻松极了。 　　而这时候，面对林歇的有礼有节，男人的不快和怒火也不好发作出来了。 　　大约是汤有些烫嘴的缘故，林歇还喝得相当的慢。男人哪里经历过这样的时刻？他那宝贵的时间，就全部用在看一个少年慢吞吞喝汤上面去了。 　　林歇喝完汤，还舔了舔嘴边残留的汤汁。 　　男人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见，林歇又取了筷子，真低头津津有味地享用起了这桌菜。 　　“席先生真了解我啊。”林歇突然指着一道菜道：“席先生竟然知道我爱吃剁椒鱼头。” 　　男人再一次被噎住了。 　　“这道菜我也很喜欢呢。” 　　“席先生真贴心啊。” 　　男人：“…………” 　　倒是会说乖巧话，难怪席彦青对他毫无抵抗力。 　　林歇突然放下了筷子，正经了起来：“席先生是否还有话要与我说？我瞧这满桌的菜，席先生竟是一口也未动过呢。” 　　男人再度皱了皱眉。 　　林歇太会说话了，光这么一段话，后头都不忘说两句关心他的话。 　　“那我就不作隐藏了，我希望林歇先生……” 　　“离席彦青远一点？”林歇反问。 　　“不错。”虽然被抢了话，但男人没有丝毫的不快，毕竟他今天要说的话，终于说出口了。 　　林歇点点头：“和小说里写得真像。” 　　男人：“……” 　　“席先生也要拿张支票给我吗？让我拿着钱，离开席彦青？” 　　男人笑了笑，眼底却带着一丝冷意：“如果你要的话，当然可以给你支票。” 　　“原来席先生原本连支票都不打算给我啊。”林歇的目光也冷了下来：“可席彦青很值钱呢，席先生怎么能如此抠门？” 　　男人目光冷凝：“你大可报个数。” 　　林歇却偏偏反问：“席先生觉得他值多少钱？” 　　男人的目光更冷了，他看出来了，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有丝毫要合作的意思。 　　林歇不等他回答，站了起来，冷声道：“席彦青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孤身一人活到现在，从前身边有个江俞，可他背离抛弃了我。我身边唯一的经纪人，也整天满脑子的歪心思。我入圈这么久，除却唐煊外，就剩下席彦青一好友。也只有认识了他后，我才觉得未来也不是那样可怖，至少我死的时候，还有三两好友为我吊唁。席先生让我离他远些，岂不是让我以后连三两吊唁的好友都没有？” 　　男人愣在了当场，却是没想到林歇说了这样一番话出来。 　　看着少年单薄的身形，精致却透着几分脆弱的脸庞。男人陡然间生出了仿佛自己罪大恶极的念头来。 　　少年手中所握的东西无几，难道真要给他剥离干净吗？ 　　“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席彦青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一旁响起，他不知道是何时来的，但这时候席彦青满面的寒意，——他发怒了。 　　不等男人开口说话，席彦青突然伸手将林歇拉到了背后。 　　林歇身形小，被席彦青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么一瞧，倒是更显得男人罪大恶极了。 　　…… 　　林歇站在背后舔了舔唇。 　　吃饱了，能看戏了。 第21章 娱乐圈修罗场（21） 　　那瞬间, 男人几乎怀疑林歇是故意说出了那番话。但他看不见林歇的神色, 当然也就无从推断林歇的心思。 　　男人看了一眼席彦青。 　　席彦青已经压不住怒火了，他的五官都绷紧了, 手指收紧成拳, 大约如果男人不是他的父亲，他就已经按捺不住挥拳了。 　　男人有些无奈，又有些失望，他没想到席彦青一头扎进去, 就像是中了毒一样, 再也无法抽离出来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林歇先生一起用个便饭。” 　　男人的话音落下, 林歇便在后面不紧不慢地道：“席先生很温和地询问了我的意见, 问我要怎么样才能离你远一些。” 　　温和询问。 　　要怎么样才能离你，远一些。 　　零碎的词句钻入了席彦青的脑中，刹那将他的理智轰成了碎片。 　　“父亲。”他冷声道：“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要和谁交往,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林歇从背后握住了他的手, 随后语气平稳地道：“席先生，您的建议, 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您知道的，在娱乐圈里打拼很不容易, 尤其是我这样没有半点背景的，如果您愿意用无数资源来捧我，也许我就答应了呢。” 　　到这一刻为止, 林歇已经完全将主动权掌握在了手中。 　　现在提要求的是他，而男人就算满足了他的要求，他答应不答应，选择权还在他。 　　男人盯住了席彦青背后的林歇。 　　林歇这番话听上去像是被逼入绝境，无力反抗，于是气急之后不顾理智说出来的反话，反倒更惹人心疼了。但男人却觉得林歇说这话时的口吻，认真的并不像是气话。 　　何况，他认为林歇并没有这样脆弱，从刚见面时的不卑不亢，到现在的姿态冷傲，都可以看出林歇并不好欺负。 　　男人心底失笑。 　　所以这还能是做给谁看的呢？ 　　席彦青听完这番话，已经火冒三丈了，但良好的家教仍旧克制住了他的举动：“父亲，我就先带林歇走了，如果下次您还要约他吃饭，那么请先直接给我打电话。” 　　席彦青反握住林歇的手，带着他转身往外走去。 　　林歇回了下头，他冲男人淡淡笑了笑。 　　这个笑容几乎坐实了男人心底的猜测。 　　男人看着席彦青和林歇的身影走远，守在一旁不敢上前的秘书，这才磨蹭着走了上前，秘书低声道：“这位林先生这样不识趣吗？他难道不知道什么对他才是最好的吗？这样的行为未免也太……太愚蠢了……”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秘书将声音放低了不少。 　　“你错了。” 　　“啊？” 　　“相反，是他太聪明，太识趣了。”他为自己考量得恰到好处，不肯吃半点亏。 　　秘书看着男人的神色，陷入了一片迷惘之中。那么……先生的意思是什么呢？欣赏还是厌憎？秘书一时间有些辨别不出。 　　· 　　出了餐厅，席彦青就立刻转过了身，他握住林歇的肩膀，将林歇从头至脚打量了一遍：“你真的没事？对不起，我……” 　　林歇打断了他：“没关系啊。”林歇抿了抿唇，笑着道：“这家餐厅的菜还挺好吃的。” 　　这分明就是为了不让他担心，而在强颜欢笑。席彦青心底有些发酸。 　　叫他如何能不更加的喜欢这个人？ 　　“是吗？我知道一家更好吃的餐厅，下次我带你去。”席彦青没有再问起他的父亲都说了些什么话，这无疑是再一次提醒林歇，他的父亲带给他的伤害。 　　毕竟不用问也知道，他的父亲说的那些话，必然不会是温和有礼的。 　　“好啊。”林歇抿唇一笑。 　　他看出了席彦青的想法，于是也就默契地不再提那个话题了。有些事情，只说两三句，别人自然就会脑补，哪里还需要再去费那个口舌呢？ 　　席彦青为林歇拉开了车门：“来，上车，我送你回去。” 　　林歇摆了摆手：“走一走吧。”林歇抬手摸了摸肚皮：“刚才吃得还有些撑呢。” 　　席彦青看着他的模样，又觉得可爱好笑，却又觉得有些心酸。 　　“好，那我们走一走，我知道附近有个公园，那边人比较少……”席彦青不自觉地挨着走在了林歇的身旁。这一刻，什么会被记者拍到，什么可能引起席父更深的怒气，席彦青都不想去管了。只要这一刻，他还陪在林歇的身边，他能竭力让林歇开心起来就好。 　　…… 　　席彦青陪着林歇在公园走了一整个下午，经纪人打电话来催了无数次。 　　“席影帝，我的大爷，您下午的采访真不去了？” 　　“您晚上也还有个活动呢。” 　　“还有那位影后约您吃饭呢……” 　　“不去。”席彦青瞥了一眼林歇的侧脸，压低了声音道，“我有很重要的事。采访和活动方那里，你替我去道个歉，给工作人员补点钱。” 　　经纪人叹了口气，只能挂断了电话。席彦青的敬业程度，业内闻名，他一旦说有重要的事不能前往的时候，那就是必然不能前往了。 　　林歇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有些黑了。”林歇又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没电了。” 　　那一刻，席彦青几乎有种冲动，对他说：“去我家。”但这三个字，最终还是被席彦青咽了回去。 　　不能唐突了林歇，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候，林歇才受了委屈。 　　席彦青缓缓呼出一口气，这才压下了心底的蠢蠢欲动：“那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这才又步行回到停车的地方，然后席彦青开车将林歇送回到了公寓楼下。 　　席彦青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心底多少有些不舍。尽管今天能和林歇一起慢慢走过那些大道小径，已经是难得的幸福了。 　　眼看着林歇就要打开车门下去了，席彦青终于忍不住了：“我陪你一起上去？” 　　“嗯，好啊。”这没什么可拒绝的。 　　席彦青紧绷的神色霎时舒展开来，嘴角的笑意都跟着浓厚了许多。 　　席彦青跟着下了车，陪着林歇进了电梯。其实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到了。 　　席彦青头一次觉得，世界上为什么要有电梯这种东西？ 　　“回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他的声音惊动了楼道里的声控灯，昏黄的灯光立刻亮了起来，照亮了整个楼道。男人的身影也清晰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唐煊？”席彦青的声音有些酸酸的。 　　唐煊时刻紧守着林歇，连这时候过来，都能恰好在公寓门外撞见他。唐煊的心思已经表现得比他还要直白而热烈了。 　　但席彦青本身并不是步步紧迫的性子，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在唐煊跟前落了下风。 　　“你怎么来了？”林歇惊喜地道，随即快步走到了唐煊的身边去。 　　席彦青身边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席彦青低头看了看手掌，那里也是空落落的。之前他还能紧攥着林歇的手腕……席彦青的心底陡然涌起了巨大的失落感。 　　“你的电话打不通。”那头的唐煊道，他原本因为紧皱而显得有些冷酷的眉头，在看见林歇之后，就立刻松缓开了：“我很担心，就过来看你了，你没事吧？”说这话的时候，唐煊却是往席彦青扫了一眼，好像席彦青就是那个危险源一般。 　　席彦青这一刻还真有些紧张。 　　是有事的，事情还是他的父亲带来的，总归也是跟他有关了。如果这时候林歇提起，那么他在唐煊这个情敌跟前，也就狼狈起来了。 　　“没什么事。”林歇心情愉悦地笑了笑：“我们先进去说吧？” 　　席彦青在身后听见这句话，不自觉地又握了握拳头。 　　没什么事。 　　林歇没有说出来。 　　但席彦青却觉得心底的愧疚更为深重了。 　　“你先回去吧，太晚了，路上小心。”林歇打开门，回头对席彦青说。 　　太晚了。你也知道太晚了，可唐煊就能留在这里吗？席彦青心里忍不住酸溜溜地想。但他面上还是非常温和地笑了笑：“好，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今天一起走了很久的路。” 　　这段话的重点当然在最后一句。 　　唐煊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变化。 　　席彦青看着他的模样，这才觉得舒服多了，恢复了一贯的风度，朝着电梯的方向走了回去。 　　林歇进了门，发现沙发上的枕头，桌上的水杯都有动过的痕迹，显然唐煊很早就到了他的公寓外，因为联系不上他，就先擅自进了门。之后在公寓里找不见人，就又锁上门出来等他了。 　　“等了我很久吗？” 　　“没有很久，你手机没电了？” 　　“对啊。”林歇拿出手机，用充电线连接上了插座：“抱歉啊，我下次会记得检查好电量的。” 　　唐煊笑着抬起手，抚了抚林歇的头顶：“和我道什么歉？”因为林歇背对着他的缘故，所以唐煊眼底的温柔并没有被看见。 　　“今天你和席彦青去玩儿了？”唐煊装作不经意地问。 　　“嗯，席彦青觉得他对不起我，所以就陪着我在外面走了走。” 　　“对不起你？”唐煊的瞳孔骤然扩大，语气也跟着冷厉了起来：“他哪里对不起你了？” 　　“其实真的没什么关系啊。”林歇的神色轻松。 　　毕竟，吃亏憋闷快吐血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他啊。 第22章 娱乐圈修罗场（22） 　　《骄傲》还没有下映, 话题热度一直都没有散去, 林歇、唐煊连同席彦青的绯闻牢牢地被绑在了热搜上，同时还因为江俞那么一闹, 他和林歇的旧事也难免被拉了出来。 　　“撤热搜吧。”林歇对经纪人说。 　　“什么？”经纪人一脸目瞪口呆, 那瞬间差点以为林歇的脑子坏掉了。 　　“我要是网民，天天看着林歇这个名字，和多个人纠缠不休，我也会觉得厌烦的。”林歇眨了眨眼道。 　　经纪人无从反驳, 只能闷闷地应了下来, 小声道：“那撤热搜还是得花钱的……”比上热搜花的钱多多了。 　　唐煊低声道：“这件事我来处理。” 　　“你能处理什么？”经纪人皱眉。 　　林歇当然知道，唐煊作为主角, 他所拥有的能力, 远比他展现出来的要更强大。 　　“那就交给你吧。”林歇冲唐煊眨了眨眼，满目都是信任的色彩。 　　唐煊心中一动，要不是经纪人就在一旁，他大概就会忍不住抬手将林歇拥在怀中了。能够被林歇用信任的目光注视着, 滋味儿实在太过美好。 　　经纪人看了看唐煊, 又看了看林歇，算是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这个经纪人的地位低下。她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原谅他们并听从他们的啊！林歇那么有主意, 总不至于做些坑害他自己的事。 　　只是暗地里，经纪人忍不住再一次怀疑起了唐煊的身份。上次那些突然大量涌来的邀约, 真的和他有关系吗？ 　　“新的剧本，我已经放在桌子上了，林歇你好好看看。”说着, 经纪人又转头看向了唐煊：“你的……少了一些，不过我也挑了挑，有几个还过得去的，你看你喜欢什么样的。” 　　“谢谢。”林歇起身走到了工作台旁，工作台上摆满了剧本。 　　经纪人无奈地吐出一口气，起身出去了。 　　她多希望林歇和席彦青的绯闻成真啊，席彦青的家世放在娱乐圈里太了不得了，圈外人很多不清楚，但圈内人却是清楚的。不然的话，就算席彦青演技再好，再过青年才俊，也不可能当真在娱乐圈里一尘不染。 　　经纪人回头看了一眼，唐煊已经凑到林歇身边去了。 　　她叹了口气，这才走远了。 　　接手这两人以来她叹的气，都快赶上整个前半生了。 　　唐煊的剧本确实不多，就五个，他顺手翻看了起来，最后猛地顿住了。 　　林歇连看那些剧本的兴趣都没有。因为他很清楚，真正有意思的剧本正在唐煊的手中。就那么两个剧本，全都刚好在唐煊的手里。原剧情里，正是这两个旁人都看不上的剧本，由唐煊接下来以后，却一个拿下了当年的票房冠军，一个拿下了当年电视剧的收视冠军。 　　唐煊这时候也想了起来，这其中的两个剧本，是注定要大红大紫的两个剧本。 　　“怎么不看了？”唐煊见林歇动也不动，不由出声问。 　　林歇懒洋洋地靠在那里：“懒得看了，太多了，随意选到哪个就是哪个吧。” 　　唐煊无奈地笑了：“那怎么能行？你也很清楚，好剧本的影响力太大了。而糟糕的剧本，可能给你留下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 　　“那也太多了，我怎么看？”林歇抱着靠枕，语气有些委屈。 　　唐煊实在很难得见到林歇这副模样，他知道，林歇只有在外人跟前，才是冷淡有礼的。越是亲近的人，他就越是会毫无顾忌地露出自己的一些小表情。 　　唐煊忍下了想要抚摸林歇头发的冲动，笑道：“那我帮你看。” 　　“嗯。”林歇应了一声，就眯起眼小憩了起来，表现得相当信任唐煊。 　　其实真要看这些剧本的话，对于林歇来说并不难。主脑能拥有的能力，他都能短暂地cos过来，要扫阅大量的信息对于人类来说不可能，但对于他来说，那是信手拈来的。 　　但他就是要将这个机会留给唐煊。 　　“这些……”唐煊快速地翻完，不由得皱起了眉。他是重生者，他很清楚上辈子哪些剧本能够大火，哪些不能大火。这些剧本里，许多他连名字都不曾听过，想也知道不会大火。 　　“这些都不太好。”唐煊委婉地说。 　　这一刻，唐煊都有些怀疑经纪人的水平了，怎么选出来的竟然是这样的歪瓜裂枣。 　　“是吗？” 　　“对。”唐煊说着，从自己的里头拿出了两个剧本，递给了林歇：“这两个不错，你看看？”但等话出口，唐煊又顿住了。毕竟这样显得有些可笑。看上去，明显林歇的资源更多，自然拿到的剧本不可能糟，而他才堪堪接到五个剧本的邀约，又能淘出来什么好剧本？ 　　林歇不会以为自己在哄骗他吧？ 　　唐煊正犹豫着要怎么解释的时候，林歇已经从善如流地接了过去：“是吗我看看。” 　　映入眼帘的两个剧本名字分别是《以吾之名》和《清欢记》。前者是搬上大荧幕的电影，后者是得以在黄金时间段播出的古装剧。 　　正是原剧情里，那两个被唐煊接拍的大火的剧。 　　“你不如考虑一下这两个剧本？”唐煊问。 　　这两个剧本将来会火，但和林歇比较起来，实在太不值得一提。从他逐渐将唐家掌握在手中以后，娱乐圈里的资源就变得唾手可得了。将这两个最好的给了林歇，他之后自然还能寻找其它不错的剧本。 　　比起这些，他现在更担心的是，林歇会不会相信他。毕竟就这么拿着两个剧本，说它们不错，毫无依据，谁会信呢？ 　　“好啊。”林歇却突然轻巧地应了下来。 　　唐煊都不由得一愣。 　　他是信任他的。 　　甚至接近于无条件信任着他的。 　　大概不管他说什么，林歇都是会信的。 　　在脑子里接连冒出这样的想法以后，唐煊一时间被其中挟裹着的甜蜜滋味儿，冲击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那你先看一看，你看看喜欢什么样的角色。”唐煊低声道。 　　“嗯。”林歇应了一声，立刻低头看剧本去了，也就错过了唐煊眼底呼之欲出的恋慕之意。 　　这一看，就看了很久。 　　唐煊只要微微一低头，就能瞥见林歇因为认真而微微绷紧的下巴，弧度优美，皮肤白皙，引人亲吻。唐煊的心不自觉地又鼓噪了起来。 　　他转过身给自己和林歇倒了杯水，然后等在了一旁。 　　林歇看得太认真了。 　　他很清楚，如果是经纪人递来这样的剧本，可能林歇连多看一眼也不会，但偏偏因为是他递过去的，所以林歇才会看得这样认真。 　　“好了。”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林歇终于抬起了头。林歇轻点了两下剧本：“我很喜欢余沂辰和谢心两个角色。” 　　“不喜欢主角的角色吗？”在唐煊看来，只要林歇想，那么什么角色都能属于他。 　　林歇却分析得很清楚，主角大概真的只适合唐煊。 　　他的演技虽然过关，但身体硬件上却还是有着差异的，这样的角色还当真只有唐煊能演。那就让他演吧。林歇虽然打定主意要抢了主角的机缘，将整个世界玩儿到崩塌，但也要量力而为才行。 　　“不喜欢，我觉得这两个剧本的男主角很适合你。” 　　唐煊忍不住笑了笑：“嗯，那我们就一起去试镜吧。” 　　“好啊。” 　　正好这个时候经纪人回来了。 　　“看得怎么样了？”她推门进来问。 　　林歇指了指桌上那一堆散乱的剧本：“这些都不好，我不去试镜。” 　　“这样的还不好？”经纪人瞪大眼，都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太挑了”。 　　“这两个很好。”林歇晃了晃手中的剧本。 　　经纪人接了过去：“以吾之名？清欢记？怎么……”怎么不像是她挑出来的剧本？经纪人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然后猛地瞪大了眼：“那不是我给唐煊的吗？” 　　“对啊，就是唐煊的。” 　　经纪人都快气晕过去了：“他，他他的怎么能行呢？这差了不知道多少啊！” 　　林歇摇了摇头：“我觉得很好啊，我想和唐煊一起去试镜。” 　　经纪人气得鼓起了脸颊：“……林歇，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唐煊真的没有在恋爱吗？” 　　“没有。” 　　经纪人彻底没了脾气，她有气无力地道：“那行，你们什么时候去？我安排。”她看过那两个剧本，太正统了，不是当下年轻人喜好的风格，林歇年纪小，说不准自己演着演着就觉得没意思了。 　　“辛苦了。”林歇笑了笑。 　　经纪人看着他的笑容，本能地觉得浑身一紧。她转头走了出去，这会儿的步伐可没来时的稳健了。她恍恍惚惚地往前走着，一边忍不住想，林歇那么聪明，怎么偏偏就看上这么两个剧本呢？要说林歇对唐煊没意思，她不信！ 　　…… 　　唐煊也忍不住这样想。 　　在外人看来，林歇这样的选择无疑是可笑的，愚蠢的。经纪人都忍不住问，林歇是否真的在和他恋爱，才会这样盲目地跟随他的脚步了。 　　但唐煊很清楚，他们并非恋爱关系。 　　可除此之外，林歇对他就真的没有半点好感吗？ 　　唐煊的心跳快了起来，他甚至突然有了想要表白的欲望。 　　究竟喜欢与否，问清楚不就知道了吗？ 　　“林……”唐煊才说出一个音节，林歇的手机就突然响了。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的气氛，林歇抓起手机来看了一眼。还是那个陌生号码，但林歇却清楚地知道这是谁的号码。 　　“接个电话。”林歇微微笑了笑，捏着手机起身走了出去。 　　唐煊皱了皱眉。 　　是什么电话，才能让林歇露出这样微笑的表情？唐煊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底的妒意几乎是立刻就涌了出来，挡也挡不住。 　　林歇走出去以后，就听见了席父的声音从那头传出。 　　“我看见新闻了。”席父沉声道。 　　“什么？” 　　“你没看吗？” 　　“那您允许我先看一看。”林歇挂断了电话。 　　“……”那一头的男人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愣是久久都没有改变。毕竟他还真是头一回遇见，敢这么干脆利索挂他电话的人。 　　这头的林歇打开了微博客户端，他熟门熟路地点进了微博热搜区，现在被顶到了第一的热搜话题是#林歇和席彦青#。林歇一点进去，转发量最高的微博立刻就映入了他的眼中。 　　是那天席彦青陪着他步行了很久，然后被记者偷拍下来的照片。 　　@来八卦啊：在娱乐圈里朋友不多，从不和人传出绯闻的席影帝，又再一次和林歇举止亲密地走在了一处。距离拍摄完《骄傲》才过去几个月，现在电影都还未下映，席影帝居然陪着林歇在街头走了整整一个下午，不开车，两人连经纪人助理都没带。就像是刚谈恋爱的小情侣一样，还去逛了公园。扑面而来一股岁月静好的味道……[配图] 　　评论下面也已经炸了。 　　席彦青的粉丝群实在太过庞大，他们很快就占领了评论区。大约是因为席彦青一向的作风是娱乐圈一股清流，他的粉丝们也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和其他明星一旦公布恋情就要脱粉不同，他们表现出了极其的欢欣鼓舞。 　　“太感动了！嘤嘤嘤，恋情真的要坐实了吗？好期待我们家影帝发博！一定要坐实坐实坐实啊！” 　　“万年没人要的席影帝终于要有主了吗？我要去放鞭炮，别拉着我！” 　　“其实男性恋人也没什么关系啊，要知道过去的几年内，我一直以为席影帝口味奇重，喜欢他的经纪人，可他的经纪人长得……emmm，经纪人看见了不要打我。” 　　“希望林美人有个好归宿啊，祝福……” 　　林歇嘴角抽了抽。 　　反应居然这么大吗？ 　　林歇已经能想到，另一边看见热搜话题的唐煊，脸色该是多么的难看了。 　　林歇关掉了微博，这才慢吞吞地回拨了男人的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起来。 　　“……”男人却没说话，大约是想借此找回点面子。 　　林歇淡淡道：“看完了，那天席先生欺负哭了我，还不许席影帝为席先生惹下的错误负责吗？”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一时间，男人都不知道是该先反驳自己不曾欺负他，还是先质疑林歇怎么会哭这件事了。短暂的语塞，导致电话里再度静寂了下来。 　　“我和席彦青没别的关系，当然如果席先生非要介怀的话。”林歇顿了下，电话里一时间只剩下他绵长的呼吸声，轻轻地，直挠在了人的心上。 　　“那席先生就拿出诚意来捧我啊。”林歇说完，轻笑了一声，随即挂断了电话。 　　“……”男人又一次被挂了电话，他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只留下少年那声轻笑，不轻不重地落在耳中。 　　男人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想，席彦青见过他这样的一面吗？知道林歇外表娇柔天真，实际内里却是个玩弄人心的妖精吗？ 　　秘书战战兢兢地在一旁问：“还，还给席少打电话吗？” 　　“不用了。”男人冷声道。 　　男人的电脑屏幕上还是放大的照片，照片上林歇和席彦青并肩而行，两人身形都很好看，排在一起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那瞬间，男人差点就放松了自己的底线，但少年那声轻笑还在耳边，男人几乎是一下子就坚定了起来。 　　不能让席彦青和林歇走到一起。 　　· 　　林歇接完电话回去，透着玻璃门，他就能瞥见里头唐煊的面上，沉淀着怒火。他推开了玻璃门，冷锐的气息扑面而来。但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气息就收敛得干干净净了。 　　“谁和你打电话？”唐煊抬头紧盯着林歇，目光中难免泄露了几丝侵略性。 　　林歇装作半点未觉：“那天席彦青不是送我回来吗？” 　　“是。”唐煊这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那天是他父亲要求见我。” 　　唐煊的脸色更难看了，都发展到去见父母了？他为什么半点也没有察觉？ 　　“你看过偶像剧吗？”林歇突然问。 　　“嗯？”唐煊还没能从妒火和怒火中抽离出来，一时间只胡乱应了一声。 　　“就是那种，嗯……我给你五百万，你离开我儿子那种套路，你看过吗？” 　　唐煊顿了顿，立刻就明白了林歇的意思：“席彦青的父亲要见你，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唐煊的声音不再压抑怒火，只不过刚才是冲着席彦青去的，现在却是冲着席父去的。 　　“对啊，当天席彦青及时赶到了，就把我从那里带走了，然后他陪着我散了会儿心。”林歇皱了皱眉，露出略微苦恼的神色：“我本来已经让经纪人撤掉热搜了，但没想到，正好居然又有记者上传了那天的照片，他的父亲看见了以后，就又给我打了电话。” 　　唐煊这才将那天林歇对他说的，“席彦青没有对不起他”与这件事串联起来。 　　唐煊冷声道：“他又和你说了些什么？” 　　这一刻，唐煊对席彦青也有些迁怒了。席彦青既然对林歇表现出了好感，那么他就应该处理好家里的长辈，而不是放任自己的长辈在林歇跟前耀武扬威。林歇怎么经受得起这样的惊吓？ 　　“也没什么。”林歇一脸不愿多提起的表情。 　　唐煊的心往下沉了沉。 　　肯定是说了很多刺伤林歇的话。 　　他哪里知道，林歇是难得露出了属于大反派的嘴脸，将席父气了个够呛，这些话又怎么能复述呢？当然是要保持沉默才好。 　　“好了，这件事，很快就会平息的。”唐煊平复了语气，沉声安慰道。 　　“嗯，我相信你。”林歇粲然一笑。 　　唐煊忍不住将他的笑容仔仔细细地看上了几遍，将之牢牢刻在了心中之后，他才转过头，拿起水杯递到了林歇的手边。 　　· 　　正如唐煊作出的保证那样，这件事很快就被平息了下来。 　　公司迅速发表申明作了澄清，而热搜区所有关于林歇的话题都被撤了下来。有人忍不住暗搓搓嘲笑林歇被打脸，席彦青对他根本就没意思的时候，席彦青却在自己的微博写了一条非常长的声明。 　　开头的大意是，他和林歇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的确不是恋爱关系。 　　看到这里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果然，蹭热度都是新人最爱玩儿的手段了，林歇只是想捆绑席影帝炒作吧？却没想到人家在娱乐圈里这么多年洁身自好，当然不会允许他炒作，这就打脸了吧？ 　　往下看。 　　…… 　　“写下这个声明，我是不希望对林歇造成困扰……” 　　看到这里的人，都还在感叹，影帝相当绅士了。 　　再往下看…… 　　“最后，感谢我的粉丝们为我的感情生活操心。” 　　一般的声明，在这里就可以作结尾了，但是大家都奇异地发现，后面还有一段…… 　　“我也很想要与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我的确有了喜欢的人，是他。就是这篇声明的主角，林歇。但他目前并不喜欢我。我会继续努力地追求他，希望真有恋情坐实的那一天。” 　　再往下，没了。 　　这不是个玩笑，今天也不是愚人节，这是席彦青亲手写下的声明。 　　之前炒得沸沸扬扬的绯闻，那毕竟都只是捕风捉影的传闻，没谁敢真正将席彦青和林歇扯上关系，他们只是吃着瓜，看着戏，哈哈两句。但当这个声明一出来，整个娱乐圈都彻底炸了。 　　一个公开出柜示爱的影帝，前一秒，他的示爱对象的公司还发布声明澄清了他们的关系。 　　这个转变，简直让吃瓜路人瓜都快掉了。 　　“啊啊啊我就知道赵嘉书和薛颜也是可能有未来的！” 　　“我男神真的太耿直，就这么告白了……” 　　评论区乱成了一团，很快这把火也蔓延到了林歇的评论下面去。 　　唐煊正刷着林歇的微博，莫名其妙就刷到了一些评论。 　　“林美人答应我们家男神吧QWQ” 　　“你们真的很配啊，求在一起！” 　　…… 　　唐煊的脸色唰地就黑了。 　　前头席彦青的父亲还在搞什么下马威，后脚席彦青就公开对林歇告了白，将林歇架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啪嚓”，唐煊捏断了手中的签字笔。 第23章 娱乐圈修罗场（23） 　　这一切都发生在林歇睡着之后, 等他睡饱以后醒来, 微博评论区几乎快被炸平了。 　　如果说之前两人走在一起的照片，只是一枚导弹的威力, 那么现在席彦青毫不做掩饰的告白俨然一枚核弹, 整个娱乐圈都为之抖了三抖，各大媒体全都别想睡觉，全都得滚起来加班。 　　林歇粗略扫了一眼评论区，顺着摸到了席彦青的微博, 席彦青已经将那条声明置顶了, 明晃晃的就这么映入了林歇的眼底。 　　看完声明之后，林歇的神情却一点欢欣之色也没有。 　　原本席彦青和唐煊一同被放置在了船的两头, 现在一头陡然重了起来, 那不就得翻船了吗？ 　　林歇皱了皱眉，现在的火候可还不够啊。 　　微博客户端还在不断响起消息提示音，林歇干脆屏蔽了所有的消息，然后关掉了微博。 　　就在他刚退出微博界面的时候, 新短信弹了出来。 　　“我看见席彦青的声明了。” 　　“我们可以谈一下。” 　　“我答应你的要求。” 　　接连三条短信, 大约对方也很清楚，林歇是很难打动的那一类人, 所以这时候再在他面前拿架子就实在没什么作用了。 　　林歇动了动手指，回复了短信：“好啊。” 　　其实席父还真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这个人物在原剧情中出场都并不多，他并不大干涉席彦青的感情生活。 　　林歇的出现纯属意外，林歇甚至都怀疑, 是因为他打破了这个世界的感情线，所以冥冥中才会有席父的出现，前来阻拦他的进一步破坏。 　　但席父意外的好对付啊。 　　见席父很快发来了约见的时间地点，林歇扫了一眼就放下了手机。 　　虽然现在的境况有些失控，但林歇还是不紧不慢地倒了杯牛奶，顺便打电话叫了份丰盛的早餐。 　　牛奶喝到一半的时候，他的门铃就响了。 　　林歇走过去打开门，门外除却穿着送餐制服的男人外，还多了个更为高大的身形。 　　“唐煊？”林歇微微惊讶，一时间都忘记伸手去接早餐了。 　　倒是唐煊一手托住了早餐，对那个送餐员道：“你可以走了。” 　　送餐员见林歇没有出声阻拦，小声说了句“用餐愉快”，就赶紧离开了这里。毕竟这里的气氛看上去，似乎不太美妙。 　　唐煊没有要将早餐交给林歇的意思，他单手抵开了房门，然后绕过林歇进了屋。 　　他身上不虞的气息都快要将林歇整个淹没了。 　　“你在外面多久了？怎么不敲门？”林歇关上门以后，才转身跟上了唐煊。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唐煊手里的早餐，唐煊却突然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极大。 　　唐煊侧过了身子，他紧盯着林歇的面容，像是从中寻找出什么情绪来。 　　但林歇依旧只是疑惑又略略不快地看着他。 　　他大概还不知道席彦青的告白。 　　“……不久。”唐煊说着，心底骤然松了一口气。 　　他在门外已经等了很久了。从他看到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毫不犹豫地赶到了公寓外，他只怕自己迟了一刻，林歇就已经和席彦青在一起了。但是等到了公寓外后，唐煊却又生生等满腔的妒火和怒火都平息了以后，他才准备敲门进入。 　　这时候，送餐员就到了。 　　当门打开的那一刹，林歇穿着睡衣，满面睡意朦胧地走出来，他刚平息下的心不由又鼓噪了起来。 　　“林歇。”唐煊动了动唇。 　　“嗯？”林歇迷茫地看着他。 　　林歇的眼眸水灵灵的，清澈黑亮，望着你的时候，就好像望着他心中最爱的人，会让你很轻易地生出被他喜欢着的错觉。 　　唐煊望进了他的眼眸里，然后那根心弦越绷越紧……终于，啪，断掉了。 　　所有的情绪再也无法压抑回到内心深处了，它们汹涌着奔腾了出来。 　　“……我喜欢你。” 　　当四个字吐出来的时候，唐煊心底一直沉甸甸压着的东西，霎地就轻了。 　　房间里安静极了，他们只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极其轻微的……一声一声，挠在唐煊的心上。 　　唐煊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刻的小心翼翼。 　　他以为重生后的自己，能彻底抛开一切，不必再有半分隐忍。但却恰恰好，林歇送到了他的面前…… 　　一秒，两秒…… 　　为什么还不作回答？ 　　“那你先把早餐给我啊。”林歇盯着他的另一只手。 　　唐煊心底鼓满的那口气，霎地一下就破了。 　　林歇无奈，知道今天恐怕很难糊弄过去了。他怎么会想到，刷着主角团的好感度，刷着刷着就满了呢 　　“你应该能看出来，我并不想这么快就投入到另一段感情中，恋爱一次，太伤筋动骨了。”林歇收起了软软的口吻，语调一下子就变得淡漠了起来。 　　不等唐煊开口，林歇又紧跟着道：“如果你愿意等的话，那就再等我两年，如果两年以后你还喜欢我……” 　　唐煊想也不想就道：“我对你的心思永远不会改变。” 　　林歇听完有些不以为意。 　　哪有永远不变的情意呢？不过，以他的本事，他是可以留住唐煊不变的，至少在三年内，不会有所改变。 　　唐煊并没有看见林歇的神情，他的心跳如擂鼓一般，整个人都被激动所包裹着，纵然他历经两世，但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也同初次恋爱的毛头小子没什么分别。 　　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比被直接拒绝要好很多了。 　　唐煊松了松林歇的手腕，将手中的早餐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这个不好吃，我带你出去吃。”说话间，他的神情又转变回了温柔的模样。 　　林歇都不由惊诧于主角的变脸之快。 　　“好。”林歇知道这时候是需要安抚唐煊的，他毫不犹豫地换了衣服，跟随着唐煊出了门。 　　唐煊不着痕迹地再度轻轻握住了林歇的手腕。 　　两年而已，他可以等的。 　　哪怕是三年，五年，他都可以等。 　　因为林歇是他重生归来后，枯燥乏味的复仇生活中，唯一的亮光了。 　　· 　　林歇的微博哪怕被拉出来轮了千万遍，也始终不见他站出来发声。各大媒体怎么舍得放过这么好的头条新闻？当即就出动联系了林歇的经纪公司。 　　林歇的经纪人接了无数个电话，一句句“我也不太清楚呢”，“这是席影帝和林歇之间的事”，重复得她的嘴皮子都要麻了。 　　经纪人根本不敢胡乱说林歇的事，哪怕她在看见声明后，恨不得林歇立即和席彦青结婚扯证去，她此刻也是不敢暴露出半分心思的。 　　就在经纪人恨不得拔掉电话线的时候，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林歇在吗？”那头的声音好听极了，带着几分彬彬有礼，还带着几分疏离味道。 　　经纪人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是谁！ 　　席影帝！ 　　正主打电话来了！ 　　“林歇今天在家休息。”经纪人捧着电话听筒战战兢兢地道。 　　“这样啊，他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 　　经纪人都恨不得赶紧去将林歇拖出来了，但她最终还是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抱歉，我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呢。您到他的住处去看一看？” 　　“好的。” 　　席彦青很快挂断了电话。 　　等放下电话听筒之后，席彦青的脸色霎地就变了，他的面上写满了焦灼和担忧。 　　“他是不是被我吓住了？”席彦青问一旁的经纪人。 　　他的经纪人也满脸焦灼，因为他还得应付各界媒体，应付席彦青的庞大粉丝，还要应付其他艺人的友好问候，他还得应付此刻老板的情感咨询…… 　　“不，不会吧。一般人看见您的告白，不都是喜出望外，欢欣鼓舞吗？” 　　“可他不是一般人。”席彦青想也不想地道。 　　“那……那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是个一般人啊，我很难猜到林少在想什么啊。”经纪人苦着脸道。 　　席彦青站起了身，甚至忍不住在原地转起了圈儿：“我想去见他。” 　　“那就去。” 　　“可他万一不愿意见到我呢？万一他见到我之后，就立刻受到了刺激呢？ 　　经纪人忍不住嘀咕，恐怕林歇没这么脆弱吧？但这话他却是不敢说出口的。 　　“都怪江俞。”席彦青铁青着脸道。 　　经纪人默默在心底给江俞这个名字划上了一笔，做经纪人要有眼力见，以后得通知各大合作对象，有江俞的地方就不会有席影帝。 　　“如果不是他，林歇又怎么会见了示爱就如同见了洪水猛兽呢？他看着我，肯定会想到，当年江俞追求他的时候，也采取了这样猛烈的攻势……” 　　“那，那您的攻势温柔点儿？” 　　“不行。”席彦青的脸色更难看，“唐煊还在一边虎视眈眈，我不能让他钻了空子，我不能让他先得了林歇的欢心。” 　　经纪人在一边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 　　他家老板什么时候沦落为宫斗争宠这一挂的了？他都想要安慰席彦青天涯何处无芳草了，但那话到了嘴边，他愣是没敢说出来。 　　白少宁都还追着林歇死不放弃呢，老板就更不可能放弃了。 　　“……我还是去找他吧，不管怎么样，再和他当年说一次，说清楚。我不可能是第二个江俞。”席彦青说完就大步跨出了工作室。 　　经纪人阻拦不及：“哎哎哎，老板，有记者偷拍啊！您带个保镖助理啊……” 　　但席彦青的身影已经远去了。 　　正如经纪人猜测的那样，一路上就没少了跟拍席彦青的人。而等席彦青忍受着一路偷拍抵达了林歇公寓的时候，他敲了半天门，无人应声。 　　席彦青掏出钥匙，打开门。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桌上还放着一袋外卖早餐，连热气都没了。 　　· 　　这一头，林歇和唐煊就这么坐在了马路边的小餐厅里。 　　林歇知道有记者跟着他们，他甚至知道记者现在正举着相机呢。 　　“您的包子。”老板娘亲自将食物送了上来，还顺便多看了他们两眼，离开的时候还颇有些依依不舍。 　　林歇勾了勾唇，主动夹了个灌汤包放入了唐煊的碗碟中：“……你怎么还不高兴啊？” 　　唐煊有些受宠若惊。 　　“不，我是高兴的。”这句话，他说得真诚极了。他盯着林歇捏住筷子的纤纤手指，心底冒出了想要握紧它，亲吻它的冲动。 　　…… 　　那瞬间，林歇总觉得耳边好似闪过了喀嚓的相机快门声。 　　他知道，那不可能，他是听不见的。 　　不过，那些人肯定不会错过这样的画面吧！ 第24章 娱乐圈修罗场（24） 　　从林歇久不露面开始, 就有人惊疑地猜测, 难道还真是席影帝一头热？ 　　这头热度还未散去，不少吃瓜路人, 以及双方的粉丝都在等待着林歇站出来。但他们没能等到林歇, 反倒是先等到了又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八爷工作室：爆料！拍到林歇和唐煊在路边小店吃早餐，林歇还有给唐煊夹食物，满面笑容！席影帝被绿？[配图][配图][配图] 　　按理来说，唐煊的咖位还不至于激起这样的千层浪, 偏偏林歇成为了最近的话题中心, 连带的唐煊也就进入了话题中心。 　　席彦青的粉丝一下子就炸了。 　　他们乐得接受自己的男神喜欢上一个男人，毕竟那个男人演技了得, 也是早早就拿了大奖的, 长得也足够好看，看遍娱乐圈，还真没有人比他更好的。这样的林歇是配得上他们的席影帝的。 　　但他们的席影帝公开表了白，林歇不发一语也就罢了, 居然还和另外一个男人亲密极了。 　　再看八卦营销号微博里的“被绿”两个字, 他们就觉得扎眼极了。 　　林歇的微博评论区再一次爆炸了，只不过这一次成了双方粉丝的大战。席彦青的粉丝大骂林歇脚踏两条船, 故意玩弄席彦青的感情。 　　林歇的粉丝当然更气愤了，要喜欢那是你的事, 关我们林歇什么事？难道你席影帝告了白，就不许我们林歇和男性友人一起吃饭了吗？太霸道！ 　　· 　　“叮”的一声，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同时收到了这条娱乐新闻的推送。 　　林歇并没有将手机带在身边, 当唐煊低头看手机的时候，他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唐煊微微笑了起来，心情更加的愉悦了。 　　“我们还去试镜吗？”唐煊问。 　　“当然去。”林歇应得很坚定。 　　唐煊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故意避开我，毕竟我刚向你表白了……” 　　“不会故意避开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林歇低着头，用淡淡的口吻说道。 　　唐煊哪里管他的语气淡淡，光是这段话本身就足够让他高兴起来了。——林歇对他是怀有好感的，只是因为经历过江俞的缘故，所以让林歇在对待感情的时候，变得格外小心翼翼了起来。 　　“我会等你的。”唐煊抿了抿唇，他盯着林歇的黝黑眼眸里再不掩饰那满满的柔情，“我会等到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的那一天。” 　　不会有那一天的。林歇在心里说。当他真正答应的那天，就会是整个世界崩塌的那天。 　　唐煊并不知道林歇的心思，他凝视着林歇的侧脸，嘴角的笑容一直浮动着，就再未沉下去…… 　　· 　　无一例外，席彦青和白少宁看见这条新闻推送的时候，脸色都霎地黑沉了下来，嫉妒的火焰将他们的心脏牢牢包裹其中，翻来覆去的炙烤，令人难以忍受。 　　看见这条新闻最平静的莫过于席父和江俞了。 　　席父已经隐隐见识到了林歇的手段，因而哪怕林歇再闹出什么样的绯闻，他都不会觉得惊奇。 　　…… 　　江俞身边的经纪人小心地看了看他：“你没事吧？” 　　和以往直白地流露出痛苦神色不同，江俞今天的神色平静，没有一点发疯失智的举动，但这样的反常反倒令经纪人毛骨悚然了起来。 　　江俞算不得聪明，心计也实在不够看，不过有一副好皮囊，过去被粉丝和白少宁捧上了天，但一旦遇了事就会做出慌乱愚昧的举措来。他追着林歇不放，那是很愚蠢，令人抓狂，但那也的确是正常的。 　　但现在，江俞不正常了…… 　　江俞突然低低地开口了：“我听说，席影帝身边的人吩咐了下去，说凡是有我的地方，席影帝都不会出现是吗？” 　　“是。”经纪人酸涩地应道。近来他们可算是尝到了什么叫人走茶凉。 　　“哦。”江俞低低地应了一声。 　　经纪人有些难以忍受这样的气氛，他站了起来往外走：“我去问一问你的新戏的事。” 　　“嗯。” 　　经纪人走到了门口，然后他忍不住回了下头。紧跟着他就瞥见江俞盯着掌心的什么东西，低低地念叨着什么。 　　经纪人也没在意，继续往外走了。 　　只是等到了走廊上，经纪人才突地想起来，刚才江俞的声音像是在念“林歇”，一遍又一遍，剥离了往日的后悔和痛苦，只剩下漠然。经纪人心底打了个哆嗦。 　　真是魔怔了！ 　　早干嘛去了呢…… 　　· 　　席彦青回到了工作室，原本经纪人还想问问情况，但一见席彦青的模样不大对劲，他就什么也不敢说了。 　　席彦青看着还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但只要仔细看的话，谁都能瞧见他的眼底，分明留着空茫之色。这魂儿都不知道跟到哪里去了…… 　　经纪人都忍不住感叹了，这林歇到底有什么魔力呢？能将一个冷淡自持、沉稳有礼的男人，变成这个样子。经纪人的脑子里又飞快地掠过了唐煊和白少宁的面孔……这建国后要是允许成精的话，他都该怀疑林歇是个妖精了。 　　正想着，席彦青突然回了头：“让粉丝不要去林歇那里闹事。” 　　经纪人点点头，却没放在心上。 　　谁都知道席彦青的粉丝像了偶像，行事克制，不会乱来。再去嘱咐，反倒成了多此一举，反而还会让粉丝觉得自己不被信任。但经纪人也知道，现在席彦青满心都是林歇，他也就不与席彦青提了。 　　· 　　林歇是个心脏相当强悍的人，不管网络上席彦青的粉丝如何谩骂他，他都置之不理。 　　渐渐的，有些吃瓜路人也回味过来了。也许人家真的就不喜欢影帝，偏偏就喜欢一个新人呢？当年江俞没发达的时候，不也成功将林歇追到手了吗？这足以说明人家根本就不是一个贪图名利的人啊。 　　席彦青的粉丝对此嗤之以鼻，他们不大能接受自己的男神被人拒绝了，尤其是还比不上一个新人演员，他们甚至暗暗嘲讽，林歇当年在江俞身上狠狠摔了一跤，现在又要在唐煊的身上狠狠摔一跤吗？ 　　…… 　　这些言论唐煊都收入了眼底。 　　他冷笑了一声，嘴角勾了勾，但弧度却并非柔和的，而是冷酷的。 　　“怎么了？”林歇注意到唐煊的动静，转头问。 　　唐煊很想将席彦青粉丝的言论给林歇看，好让林歇知道，席彦青的确不是个合适的人，并且他是个不擅长保护他人的人。林歇跟他在一起会很辛苦。 　　但手机握在手中，唐煊却还是顿住了手。 　　他舍不得让那些话肆无忌惮地去攻击林歇。尽管他知道林歇并不似大家想象中的那样脆弱，但他仍旧不希望林歇受到半点的伤害。林歇在江俞那个大坑里跌一次就够了，不用再跌倒了…… 　　“看个笑话。”唐煊抿唇一笑的，道。 　　林歇早就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林歇还是配合地睁大眼，期待地看着唐煊：“什么笑话？说来听听。” 　　唐煊哪里会讲什么笑话，他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了个出来：“记者到北极采访，他问北极熊每天都干什么，北极熊说吃饭睡觉觉打豆豆，他问海豹每天干什么，海豹说吃饭睡觉打豆豆，然后他看见了一只憔悴的企鹅，说你一定就是豆豆吧。”唐煊顿了顿，“企鹅面无表情地说，去你妈的我是觉觉。” 　　经纪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歇眨了眨眼，没笑。 　　经纪人干咳了两声：“你们剧本看完了吗？” 　　“看完了。”林歇应道。 　　见林歇和经纪人说话去了，对自己的笑话一点反应也没有，难得想出来一个笑话的唐煊还有点淡淡的失落。 　　等林歇和经纪人说完了话，他才又仰躺在了椅背上，靠近了唐煊，低低地道：“你刚才讲的笑话……” 　　唐煊听了一会儿，却没听到下文，他略略低下头，就瞥见林歇的脸颊微微泛着红，连带他的脖子根也泛着绯色，唐煊一下子就明白了……林歇原来纯情到了这样的地步。 　　唐煊的思维不自觉地发散了一下。 　　当年林歇同江俞在一起的时候，难道什么也不曾做过？ 　　唐煊忍不住摸索到了林歇的手背，然后慢慢地包裹住他的整个手背。林歇没有挣扎……唐煊心底缓缓舒了口气，突然觉得就这样的生活也很好。 　　就算林歇不答应他，但只要林歇一直留在他的身边，那这样的生活都是美妙的。 　　…… 　　两个试镜现场都安排在了一处。 　　林歇和唐煊并肩进入试镜的酒店时，几乎是立刻就引起了不少的关注。 　　现在没谁不认识林歇的，好歹都在娱乐圈里混迹，掌握娱乐圈的风向都是最基本的。谁都知道如今林歇成了个香饽饽，白少宁追着求原谅，席影帝公开出柜表白，就算是和林歇凑在一起的那个新人演员，也长得相当出色，看着将来也是大有可为的…… 　　这样想着，那些打量林歇的目光难免就变得酸溜溜了起来。 　　“你先去试镜电影，我在下面等你。”林歇朝唐煊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唐煊应了声，立刻上楼去了。就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林歇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喂。”林歇接起了电话。 　　其他人都不由好奇地看了看他，他们都很好奇和林歇通话的人是谁，会是席影帝吗？真是光想一想，就令人嫉妒。 　　然而，实际上那里头和林歇通话的是席影帝他爸。 　　“你去D市试镜了？” 　　“对，这两天有些忙。”林歇的口吻无比自然，半点放了人鸽子的愧疚之心都没有。 　　那头的男人也已经被林歇磨得没脾气了，这时候沉声道：“在D市等着。” 　　林歇很想告诉他，你过来的时候我可不一定在，但这次男人学聪明了，半点不给他占上风的机会，说完以后就干脆而迅疾地挂了电话。 　　林歇盯着手机轻笑了一声。 　　旁边的人看着他这抹笑容，不自觉地呆了呆。 　　林歇长得实在太过好看……那真是嫉妒也嫉妒不来的啊！只是不知道和他打电话的人是谁，才刚送走了唐煊，这转头打电话就笑了起来，啧啧。 　　一干人一边暗暗感叹，一边掏出手机在网上装起了吃瓜路人撒爆料。 　　而这时候，导演请了林歇进门。 　　林歇和他们自然是不一样的，林歇好歹盛名已经在外，近来无数邀约无形中将他的身价也捧了起来。随着曝光率和人气的增强，这么个冷门剧的导演当然不敢轻视他。 　　“开始吧。”导演说。 　　林歇连服装也没换，就这么扮作了剧中那个长得极其好看，却天生痴傻的谢家小侯爷。 　　…… 　　半个小时后，林歇才从里头走了出来，其他等着试镜的人纷纷抬起头看了看他。 　　紧跟着副导演出来了，将林歇送出了好几步远，笑着道：“谢心这个角色已经定下了。” 　　其他人堪堪压住了嗓子眼儿里的惊呼。 　　这也太快了！ 　　然而更快的还在后头。 　　林歇去了电影的试镜点，紧跟着换唐煊过来了。这次更快，十来分钟以后唐煊出来了，依旧是副导演亲自送出来的。 　　这次男主角定下了！ 　　一干人听完，顿时恨得咬牙切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林歇和唐煊以极快的速度通过了试镜，并且得到了导演方极大的赞誉。 　　等回到车上后，林歇低声问：“你很看好这两个剧本对吗？” 　　唐煊愣了下，但随即就点了头：“是。” 　　“那这两个剧组会接受小额投资吗？我想投资两百万进去。” 　　两百万？！ 　　那是《骄傲》票房分成，林歇的全部身家。 　　明星并没有外人想的那样风光，赚得多，同样的花钱的地方也很多，而碰上票房扑街的，那就更别指望赚钱了。林歇虽然赚了一笔，但放在娱乐圈里到底不够看，他就这么拿出来…… 　　唐煊的心底又软又烫，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林歇只是因为信任他…… 　　只是因为信任他…… 　　“其实我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啊。”林歇说：“我吃的喝的都不讲究，我觉得拿来投资更有意义，既然你这样看好它们。” 　　作为一个系统BUG，对于吃喝穿住能有什么讲究？他不追求贵，只追求够舒服就行。 　　唐煊阻拦的话到舌尖打了个转儿，最后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好，如果你放心的话，交给我？”唐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内心也是打鼓的。毕竟圈子里关系再好，也不会随意将这样一大笔钱交给朋友。 　　林歇却是知道唐煊的底细，堂堂主角又怎么会贪图他的那点钱呢？何况一个两百万，林歇还真没看上眼。赚钱简直是太容易不过的一件事，他脑子里塞满了各色的知识，随意拿一个从主脑那里copy来的东西，他都能拿去赚钱了。 　　于是他分外放松地笑道：“好啊，正巧我也不太懂这些投资。” 　　唐煊那颗悬起来的心，平稳地落了地，甚至还深深地在他的心上凿出了一个印记：“你放心。” 　　当这三个字脱口以后，唐煊突然猛地想起来，这样三个字，他已经对林歇说过了许多次。每一次，林歇都是毫无保留地对他交付出信任。 　　唐煊哑然失笑。 　　林歇对他是有情意的，只是他不曾发觉，林歇自己更不曾发觉。 　　一时间，唐煊看着林歇的目光变得更温柔了起来。 　　…… 　　几天后，《以吾之名》和《清欢记》分别都得到了千万的投资，剧组的负责人一时间信心大振，更觉得能将手中的剧本拍得更为完美。 　　而就是这时候，网上爆出了林歇和唐煊共同试镜的消息。 　　席彦青的粉丝更愤怒了，他们再次开始为席彦青抱起了不平。 　　眼看着即将降下去的热度，又这么硬生生地艹了起来，林歇最新微博下的评论已经达到了百万条。 　　记者们闻风而动，赶紧去采访了两个剧组的导演，希望能从他们的口中挖出更多的绯闻，不然挖点丑闻也行。 　　但两个导演这一刻的口径却一致极了。 　　“林歇和唐煊的演技都无可挑剔！他们就是最适合角色的人！” 　　这一波夸完了还不算完，他们又接着道：“他们是两个非常优秀的人。原本这两个剧，并没有多少人来试镜，但他们来了，并且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喜爱。唐煊还向剧组资助了三千万。” 　　什么？？？ 　　三千万？？？ 　　这笔钱放在娱乐圈里并不算多，但是由一个新人演员掏出来，多少还是有些骇人。所以这个一直被他们瞧不起的唐煊，其实也大有来头？ 　　要知道两个剧组加起来就六千万了啊！ 　　换一个当红艺人，掏这么多钱来资助两个还不知道又没有前途的剧组，都得犹豫上好久吧？偏偏唐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人家前一天去试镜，第二天就注资了。导演都亲口称赞感谢了，当然不会有假！ 　　还有人猜测，唐煊这么大肆挥霍，会不会就是因为林歇去试镜了，所以干脆为了林歇而砸钱。这么大手笔的博美人一笑，许多吃瓜路人都不由为之感叹了起来。 　　一时间，微博热搜又换了个风向。 　　#深扒唐煊的背景# 　　#唐煊为博林歇一笑# 　　两个热搜话题占据了顶端，而席彦青就这么被挤了下去，顿时引得他的粉丝们愤愤不平，直骂唐煊买热搜了。 　　而唐煊却满意极了。 　　当低调没什么用处的时候，那就坦然地高调起来。并不是只有白少宁和席彦青才足够站在林歇的身边，他会让所有人知道，他同样也是足够的。 　　唐煊私心里有些想要将这个热搜给林歇看，但等他起身去敲林歇的房间门，却发现半天没有人回应。 　　林歇在D市人生地不熟，出去做什么？ 　　唐煊皱了下眉。 　　· 　　D市的高档咖啡厅中，林歇和男人对坐着。 　　“席先生好抠门，都不将我约在餐厅中了。”林歇一手搅动着咖啡，语气慢悠悠地道。 　　男人气笑了：“再约一次餐厅？再让我看着你吃饱饭，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第25章 娱乐圈修罗场（25） 　　林歇满面无辜地看着他：“那席先生不该约我了。” 　　男人看着他, 没有说话。他倒要看看, 林歇这张嘴，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席先生冒着被记者偷拍的风险, 就为了请我喝一杯咖啡, 那不是很不值当吗？”林歇吹了吹咖啡表面的奶沫，然后浅抿了一口，还是有奶沫不可避免地沾在了他的唇边。 　　林歇慢悠悠地舔了舔唇，姿态轻松极了。 　　男人略微避开了视线：“你明知道今天叫你出来是为了什么。” 　　林歇放下咖啡杯：“嗯, 那件事啊, 不用谈了。” 　　男人拧起眉，眉间隐隐现出了怒火。难道林歇又在耍他？男人这辈子的好脾气, 几乎都在这一刻消耗殆尽了。 　　“我答应了。” 　　男人握紧杯身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答应了？ 　　少年实在太难缠, 而男人也不至于没品到真和一个少年去计较，动用一切手段。他都当林歇还要再耍个机灵了，结果却就这样轻易地答应了。 　　一时间，到了嗓子眼儿边的话, 却都吐不出来了。因为那些原本都不是什么好话。 　　“席先生难道后悔了？突然觉得我也是大有优点的, 进你席家的门也未尝不可？” 　　男人抬头看过去，就见林歇正轻笑着在看他。 　　林歇笑起来分外的好看, 他的五官是精致得有些过于浓烈的，但林歇身上却又有着极其干净的少年感, 当两种美糅杂在一起的时候，就有种奇异的吸引力。 　　男人不自觉地绷紧了指尖，他沉声道：“我不会后悔, 我怕你后悔。” 　　林歇摆了摆手指，问：“要签合同吗？” 　　男人气笑了：“你要签也可以。”还怕他赖账不成？男人当即打了个电话出去，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就有秘书模样的人抱着合同进来了。 　　那秘书将合同放下来的时候，还忍不住多看了林歇两眼，毕竟他实在没见过林歇这样，敢和男人谈条件，还要求将一切条款写入合同的人。 　　林歇连多看一眼也没有，他捏着签字笔飞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又将合同推到了男人的跟前。 　　男人反倒还顿了下，因为林歇的态度实在太过干脆利落了，这样一瞧，他的儿子倒不像是什么香饽饽，反倒像是个弃之也不可惜的玩意儿了。认识到这一点后，男人心底的滋味儿就复杂起来了。 　　能责怪林歇吗？ 　　不能，眼下的情况不正是他所要的吗？ 　　男人蜷了蜷手指，也大笔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歇所需要的资源对于他来说，实在不算得什么，能换得林歇离席彦青更远一些，当然是最好的。 　　合同一式两份，俩人各留了一份，格外的郑重。 　　林歇低头扫了一眼合同签名的地方，这才知道了男人的名字——席瀚。 　　“席先生的名字真有意思。” 　　男人敏锐地觉得林歇口中不会是什么好话，但他还是不自觉地问了一句：“哪里有意思？” 　　男人私心里还是希望林歇拍下马屁的，毕竟这少年实在太驯服了，若是肯低个头，男人心底会觉得畅快不少。 　　这头林歇的嘴角弯了弯：“席瀚两个字念起来的时候，多像稀罕啊。那不是谁叫席先生的名字，都像是在对席先生告白吗？” 　　男人的脸色骤然绷紧了，看不出喜怒。 　　半晌，他才出声道：“没意思。” 　　林歇也不和他分辨，他拿着合同站起身：“咖啡太难喝了，下次席先生要约我，还是约在餐厅吧。下次我不会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说完，林歇就转身离开了座位。 　　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句话，男人没来得及说出口。 　　毕竟目的已经达到，他们自然不会再有见面的时候，除非是林歇不遵守合约的时候。 　　男人看着林歇的身影掠过玻璃门，渐渐走入了人群中。 　　面前的咖啡还冒着热气。 　　男人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从林歇坐下来，到他离开，十分钟不到。两人的对话都简短极了。男人心底竟有些被轻视的恼怒。 　　秘书在一旁笑道：“可算为席少解决了这么个麻烦。” 　　男人脸上却半点笑意也无。 　　解决的哪里是他的麻烦，那是席彦青的心上人。 　　“注意着点儿，如果有媒体那里流传出我和林歇见面的报道，要立刻撤掉。” 　　“是。” 　　· 　　林歇打定主意不站出来，网民们又大都是健忘的，当他的曝光率渐渐低下去的时候，也就没什么人还天天蹲点林歇的微博了。 　　而记者这头刚偷拍了林歇和席瀚，还不等放出去，就让上头出声给撤掉了。媒体这块儿都还得看席瀚的脸色呢，谁能越过他去胡乱发报道。席彦青他们还敢发个报道调侃两句，要真扯上席瀚，那就完了。 　　于是新闻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压住了。 　　林歇还觉得有些可惜，毕竟又没了一场好戏。但想想，有没有这出戏都并不影响他的计划，林歇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试完镜后，他和唐煊一同踏上了飞回去的飞机。 　　两人的座位是挨着的，林歇像是没骨头一样，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小幅度地打着哈欠。 　　唐煊取出眼罩，一边给林歇戴好，一边问：“昨天你去哪里了？” 　　林歇本就不打算隐藏，他低声道：“席彦青的父亲和我见了一面。” 　　唐煊的脸色微变：“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林歇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嫣红的唇在唐煊跟前微微张开，像是在邀吻一般。“倒是我捞了些好处。”林歇说着，自己还笑了笑。 　　他的唇看上去更嫣红了。 　　唐煊压住了亲吻他的冲动，心中更觉心疼了。 　　席彦青的父亲是什么人，别人或许不了解，但唐煊却是知道的，这人并不是个简单人物，在他的面前，林歇又能捞得到什么好处？还不知道是割地赔款多少才换来了他平安回到酒店。 　　唐煊想要斥责席彦青没本事，连他自己的父亲都拦不住，但话到了嘴边，唐煊还是咽了下去，这时候说情敌的坏话，不见得就有用，也许还会招来反效果。 　　最终，唐煊也只是抬起手抚了抚林歇的头。 　　“痒。”林歇躲了躲，扯下了眼罩。他转头看着唐煊，很是认真地道：“下次如果要摸我头的话，可以光明正大的摸啊。” 　　唐煊抿了抿唇角，神情不受控制地温柔了起来：“好。” 　　“最好……再用力一点。”林歇冲他眨了眨眼：“你的力道太轻了，会很痒。” 　　是会很痒，现在唐煊就觉得他的手指有些痒。他想要更用力地搂住林歇的腰，重重地吻上去，然后更用力地揉弄着他身上的每一处…… 　　唐煊缓缓吐出一口气，强行转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好，那下次我更用力一些。”唐煊沉声道。 　　林歇从中听出了点儿掩藏的情欲味道。 　　主角发情了吗？ 　　林歇觉得有些可惜。毕竟为了维持不翻船，他不适合和主角延伸出肉体关系。指望用这种关系来拴住对方，那只能适用于面对更为年轻好哄的少年。 　　林歇抬手扯了扯眼罩。 　　“我来。”唐煊抬手将眼罩给他重新戴好，还给林歇披了个小毯子。 　　林歇舒服地“唔”了一声，闭上眼睡了过去。 　　等林歇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落地了。因为刚睡醒的缘故，林歇的四肢还有些酸软，他甩了甩手，忍不住嫌弃人类的身体实在过于脆弱。 　　“别动。”唐煊突然伸出手给他揉了起来。 　　林歇生得骨肉匀停，当唐煊触到他的手臂之后，就忍不住想要更深入下去…… 　　“我的手机。”林歇突然说。 　　“嗯？” 　　“拿出来帮我拉黑席彦青。” 　　突如其来的好事砸在了唐煊的头上，唐煊一瞬间差点反应不过来。但他的动作还是很快的，他迅速摸出了林歇的手机，将席彦青拖入了黑名单。 　　“微博也取关了吧。”林歇说。 　　“好。”唐煊打开了林歇的微博客户端，一进去就能看见无数谩骂林歇的私信，林歇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关闭陌生人私信的功能，所以那些污言秽语就这么飘在了林歇的消息区。 　　光是这样看一看，唐煊都想要将那些躲在屏幕后的键盘侠揪出来，一个个摁死在水里。 　　“还没好吗？”林歇转头问。 　　“马上。”唐煊压下心底翻腾的怒意，迅速取关了席彦青，握着手机，他微微踌躇了下：“有些不太好的言论，我帮你删掉？” 　　“好啊。”林歇对这些向来无所谓。 　　唐煊很是心疼地替林歇将消息清空，然后才又将手机还给了林歇。 　　“是因为席彦青的父亲吗？”唐煊问，“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对。”林歇的声音听上去云淡风轻。 　　但唐煊却知道，林歇并没有表面上这样的平静，任谁这样被羞辱，都无法高兴得起来。唐煊一面很乐得见到席父这样拉后腿，但一面却心疼极了林歇。 　　唐煊面上没有显露半分，但心底已经隐隐有了安排。 　　他会将席父挡在外面，不会再让他有半分接近林歇的机会。 　　…… 　　唐煊送着林歇回了公寓，然后才自行离开，就在这段时间里，网上又一次炸翻了天。 　　经纪人的电话几乎被打爆。 　　#林歇取关席彦青#的话题以飞快的速度上涨着热度。 　　席彦青的粉丝也微微慌乱了，虽然他们在diss林歇，心里对林歇的举动颇为不快，但他们也没真想把男神的心上人给吹了啊！他们就只是一时激动，为男神鸣个不平，希望林歇能好好和男神在一起而已……可现在林歇不管不顾地取关了席彦青，就还只有席彦青单方面的关注挂在那里…… 　　粉丝们光是看着这样的画面，都觉得心惊胆战。 　　他们的男神就没喜欢过什么人，虽然难得喜欢上个林歇，他们觉得林歇这人太作，但也都是男神喜欢的人啊…… 　　反应快的粉丝已经赶紧去林歇微博下面道歉了，还有不少发私信求原谅的。 　　为了男神能屈能伸的粉丝，也就这独一家了，全网都当看了一场大戏，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这时候有个小的营销号想要蹭一把热度，发了个微博说林歇在D市咖啡厅幽会一有钱男子。男子至少有四十岁，穿得风度翩翩，开的是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豪车，他和林歇坐在一起喝咖啡，正面照都有两张呢。 　　但没多久就被人给掐得没声没息了。 　　因为营销号说不出照片的来源，也拿不出更多的东西了，看着就像是蹭热度的。谁都知道林歇是去D市试镜了，就不许人家是去见剧组的人了吗？ 　　林歇的粉丝这时候正凶猛得很，尤其在席彦青的粉丝低头认错了以后，他们正是最厉害的时候，于是一鼓作气将营销号的评论区控了场，营销号想要借机红一把的梦想就这样破灭了。 　　持续好几天，网上都热闹得如同过年一样。 　　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盯着这个新闻，默默地笑了笑。 　　席彦青出局了。 　　白少宁和江俞不约而同地想。 　　这时候，林歇推拒了一切的综艺录制，准备收拾起包袱和唐煊一起前往《以吾之名》剧组。 　　席彦青也在推掉一切工作长达十天后，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经过这么几天的静默，席彦青对自己的信心更充足了，不管林歇是否会拒绝他，他都会依旧坚持追求下去，林歇总有一天会被他所打动。 　　毕竟只要心头有个喜欢的人放置在那里，不管这个人是否属于自己，心里都是欢愉的。 　　不过，他留给了林歇这么几天冷静思考的时间，也许……也许林歇并不会拒绝他呢。 　　“手机。”席彦青朝经纪人伸出了手。 　　经纪人的神色有些怪异，但席彦青并没有注意到。他接过手机，拨出了电话。 　　经纪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希望席影帝能和林歇在电话里好好沟通一下，然后再发现自己被林歇取关了，这样受到的冲击大概会小很多。 　　然而，席彦青的脸色下一刻就沉了下来。 　　“怎么会打不通？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席彦青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经纪人脱口而出：“难道是拉黑了您？” 　　说完这话，经纪人顿时恨不得啪啪掌自己的嘴。 　　“这话是什么意思？”席彦青神色骤然冷了下来：“你知道什么？” 　　经纪人吭哧着道：“微……微博……” 　　席彦青快速打开了微博客户端，根本不需要他多费力气，他就看见了微博的热搜推送。 　　#林歇取关席彦青# 　　一行字，扎眼，又扎心。 　　席彦青冷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经纪人只能苦着脸一五一十地说来：“但如果只是因为粉丝闹腾，他就取关您的话，这也不太可能吧……” 　　席彦青根本没和他理论可能不可能的问题，他只是冷声反问：“还记得之前我嘱咐你的话吗？” 　　“管、管好粉丝……” 　　席彦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大步朝外走去：“我现在就去找林歇。” 　　他该庆幸，他的手里还有那么一把钥匙吗？ 　　踏入电梯后，席彦青才苦笑出了声。 　　· 　　当林歇的门铃声响起来那一刻，唐煊更快地站了起来：“我去看看是谁。” 　　两人都能猜得到来的人是谁，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 　　“好，你去吧。”林歇靠在沙发上低声道。 　　唐煊走过去打开了门，站在门口的欣长身影果然是席彦青。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彼此掩下了眼底的敌意。 　　席彦青走了进去，但他却又猛地顿住了。 　　在来时的路上，他预想过了很多种林歇此时的模样。 　　遭受谩骂攻击，无端猜疑，背后还有席父的不友好，林歇会怎么样？尽管他再坚强，恐怕也不至半点伤都不会受。谁的心会是钢铁做的呢？ 　　不管怎么样，都不该是现在的模样，林歇懒洋洋地靠在那里，来开门的是唐煊，桌上还摆着两人刚吃过的零食。 　　整个屋子里的氛围祥和宁静极了，当他走进来的那一刻，反倒更像是意外闯入温暖屋子里的一道凛冽寒风，透着浓重的格格不入。 　　席彦青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已经错过了吗？ 　　唐煊已经将林歇安抚好了吗？ 第26章 娱乐圈修罗场（26） 　　“来了？”林歇转头看他。 　　席彦青察觉到了林歇眼底冷淡的味道, 他心底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好, 连带脸上温和的笑容都有些僵硬：“嗯，你的电话打不通……你, 你把我拉黑了？” 　　林歇点了下头：“你……” 　　席彦青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他猛地转身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林歇的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嗓子眼儿里，他看着关上的房门，难得有些惊异。 　　毕竟席彦青的反应还真不在他的计算之内。 　　这头席彦青一时冲动夺门而出, 却并没有立即拔腿离开, 他只是快要被屋子里过于美好的气氛溺毙了，突然觉得无法待下去了, 更不敢待下去了, 他突然想起来，他现在手里好歹还握着一把钥匙。 　　假如林歇当场要回钥匙，他情何以堪？ 　　给还是不给？ 　　席彦青心底是不想给的……所以就让他暂且做个逃兵吧。 　　席彦青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凌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攥紧了掌心的钥匙, 大步走向了电梯。 　　他需要平静, 林歇也需要平静，再等等吧……放弃的念头在心底打了无数个转儿, 最后都还是被席彦青堵了回去。怎么舍得就此放弃呢？ 　　怎么舍得…… 　　· 　　网上仍旧闹得风风雨雨的时候，林歇和唐煊都已经参加完剧组的开机仪式了。 　　导演可不管他们身上缠着什么绯闻, 他只欣喜于自己捡到了两个演技出众的演员，这么两个演员还自带了投资，那简直是世上最美妙的事了。 　　《以吾之名》剧组的演员大都是新人, 林歇和唐煊都难得算是前辈了，不少人见了他们之后，都频频朝他们打量过来。 　　在他们眼里，唐煊算不得什么，林歇可是个香饽饽。 　　不管林歇有多少人瞧上了，他们只知道，只要和林歇蹭上，那热度自然就随之而来了。这么一想，有几个人看着林歇的眼底都冒着光。 　　随着导演一声“开拍”落下，《以吾之名》的第一场戏开始了。 　　…… 　　《以吾之名》的剧组设在山林间，这里交通信号都不太好，更别提网络wife等物了。剧组上下每天憋得厉害，但也忙得厉害，忙起来，谁都不去计较没有网络这回事了。 　　林歇和唐煊对网络都没什么迫切的需求，尤其唐煊，能和林歇呆在这样宁静的地方，尽管身边还有剧组的工作人员，但没有了席彦青、白少宁等人，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二人世界了。 　　唐煊几乎是不遗余力地抓紧了时间，刷着林歇的好感度。 　　林歇就乖乖坐着被刷。 　　有什么比自己的目标人物主动卖力更好的事呢？ 　　一转眼，拍摄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剧组上下也差不多都熟透了，林歇因为演技好，彬彬有礼，在剧组里还得了不少人的喜欢。唐煊则完全相反了。他虽然演技好，但除却林歇外，没有第二个人能搭得上他话的。 　　唐煊身高足有一米九余，肩宽腿长，五官英俊，又是担任的男主角，剧组里难免有对他动心的小女孩儿，但最后都生生被他冻哭了。 　　林歇都有些疑惑。毕竟按照原剧情，唐煊并不难以接近，并且，他在娱乐圈里的人缘相当好。唐煊相当能隐藏自己的不快，在粉丝面前常常是温和有礼的形象，唯有背过镜头的时候，他才会展露出自己冷酷的一面。 　　唐煊察觉到了林歇的疑惑，他在林歇耳边低声道：“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啊，有你在跟前，不管什么人往我身前凑，当然都只能得一个冷脸。” 　　林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主角这是在同他说情话呢。 　　这种感觉颇有些新奇。 　　“不相干的人，何必硬要温和以待呢？”唐煊又补充道。 　　只是他的话音才刚落下，另一头就又过来了个小男生，小男生年纪比林歇还要大上一岁，但是长得面嫩，他在电影中扮演一个高中生。 　　小男生没有看唐煊，因为他的目光热烈地盯住了林歇。 　　“前辈好。”小男生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一般：“我能要您的微信号吗？” 　　“微信号？”林歇歪了歪头：“没有。只有手机号。” 　　小男生压下了眼底涌动的喜悦：“那那那那手机号也可以的。” 　　林歇从善如流地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小男生立刻如视珍宝地揣着走了。只是唐煊的脸色却黑了个彻底。他没想到这里没了白少宁席彦青之流，却还有胆大包天的人凑上前来。 　　这时候导演又喊他们拍戏了，唐煊也只能先压下心中的不快，只是当他再看向那个小男生时，目光变得冰冷且具有压迫极了。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小男生在拍摄途中犯了好几次的错，导演脾气不好，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转眼，熬到了拍夜戏的时候。 　　林歇晚上是没有戏份儿的，他早早就回了剧组包下的民宿休息。 　　这头唐煊和那个小男生几乎同时结束了夜戏的拍摄，小男生妆都没卸，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离开了现场。 　　唐煊目光一冷，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后头。 　　小男生一路回到了民宿，只是他并没有立即回到自己的房间，反而是来到了林歇的门外。他抬手敲了敲门，满面期待。 　　唐煊就顿足站在拐角处，目光冷冽地看着他。 　　小男生这会儿大概是已经被期待冲昏了头脑，所以全然没察觉到唐煊那几乎快要将他切割成好几块的目光。 　　门很快开了。 　　林歇似乎刚洗完澡，他身上还松垮地裹着浴袍，脖颈脸颊和发梢都还带着水滴。模样水灵极了。 　　小男生脸红了：“林，林前辈。” 　　“有事吗？”林歇的口吻冷淡。对于并非目标人物的对象，林歇当然是热情不起来的。 　　“我，我今天被导演骂了，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足。所以我想来请教一下前辈，希望前辈能教教我……我，我保证不会占用前辈太多的时间。前辈，我可以进来吗？”小男生怯怯地问。 　　他的眼眶微红，看上去像是刚刚才被导演臭骂过一样。 　　可怜极了。 　　可、怜、极、了。呵呵。唐煊的目光更锐利如刀了。 　　上个玩儿这招的还是席彦青呢。人家充其量是个影帝，对戏的时候演技都还爆表。你这装个可怜，都快穷尽一生的演技了，哪里来的底气勾引林歇呢？ 　　那头的林歇淡淡扫了他一眼：“哪里要请教我？” 　　“就是……就是剧本中，您欺负我那一段。那一段，我没灵感，不知道该怎么演呢。” 　　唐煊更怒火中烧了。 　　这一套玩儿得多他妈眼熟啊！ 　　上回他跟林歇在公寓里试戏的时候，试的不也是“欺负”桥段么。怎么着，这小子还指望林歇把他推倒吗？ 　　唐煊的眼珠子都快气得冒绿气了。 　　林歇点了下头：“那我演给你看。” 　　“啊？”小男生呆了呆。 　　然而林歇不等他说话，就已经将自己代入到了小男生饰演的那个角色中。林歇要调动情绪是非常快的，这一点，是正常人类都难以与他相比的，也只有老戏骨才能做到了。 　　“……我没有做错什么。”林歇低下头，白皙的手指捉住了白色的浴袍边角，显露出一丝压抑的愤怒，和一丝剖白心思的紧张。 　　“我不害怕你，我不害怕……”他说着，却是往后退了一步，那被发丝微微掩住的双眸里流露出了点点恐惧之色。 　　他像是被什么绊倒了一样，猛地向后坐倒了下去：“你别过来了。” 　　“别过来了！”像是濒临死亡的幼兽最后的挣扎，他的喉中爆发出了一声嘶叫。 　　尽管已经知道林歇这出戏，是演给小男生在看，林歇演的只是小男生的那个角色，但唐煊看着林歇如同踩着尾巴的小白兔一样，作出最后的微弱反抗，心底还是闪过了点点心疼。 　　这就是林歇啊。 　　他总能将每个角色演得淋漓尽致。 　　他的每一面都充满了诱惑，叫唐煊永远也无法抵挡。 　　小男生呆呆地立在了那里：“啊？” 　　“会了吗？”林歇坐在地毯上，仰头问他。 　　林歇的双手撑在腰边，这个姿势将他的领口往旁边扯开了点，将那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胸膛露出了更多的部分来。 　　小男生的呼吸都乱了一瞬。 　　“林，林前辈，我能，能进来吗？”小男生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挤着各种念头，最后定格在脑海中心的只有一个——难怪那么多男人会喜欢他啊。 　　林歇却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卯足了劲儿想往他的房间里走，作什么？自荐枕席吗？长得还没他自己一半好看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勉强自己，去和一个长得丑的人睡觉呢？ 　　而这人凭什么觉得他一定会上钩呢？ 　　“抱歉，不能。”林歇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他。 　　哪怕这时候林歇还坐在地毯上，他看上去也依旧气势压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冷傲意味。 　　小男生呆滞了一瞬，他有些不敢相信林歇就这么拒绝了他。毕竟以林歇和几个男人纠缠不休的作风来看，对于送上门的男色应当是不会拒绝的啊。 　　“前辈，我……”小男生忍不住蹲下去，想要更近距离地和林歇说话。 　　而这时候却横空伸来一只手，硬生生将小男生拎了起来。小男生才一米七余，站在唐煊的跟前就如同一个小菜鸡，小男生见了唐煊冷酷的神情，当即就打了个寒颤，然后本能地向林歇求救：“林前辈……” 　　林歇没出声，他在暗暗打量唐煊。 　　主角看起来神情相当的不美妙。 　　之前一直隐忍不发的怒火，难道就这么被一个小男生给撩动了？ 　　小男生挣扎半天，挣扎不脱，见林歇又不肯伸手，就只能委委屈屈地道：“前辈松手，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前辈……啊！”他话还没说完，唐煊就放了手，小男生一个没站稳，摔了个屁股墩儿。 　　他身后可没地毯，这么一摔下去，脸都生生疼青了。 　　唐煊看着他的样子，顿觉胸中郁气消了不少。 　　唐煊收起目光，看向林歇，问：“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林歇应得很快。 　　唐煊那颗暴躁的心立时得到了抚慰，他嘴角的笑意都立刻涌现了。 　　唐煊伸手将林歇拦腰抱住，然后半抱半扶的，将他从地毯上带了起来。那小男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底的嫉妒和怨恨很快吞没了他。 　　而这时候唐煊还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的。 　　“啪”，门也紧跟着关上了。 　　小男生盯着门板，咬牙骂了句：“艹，投资了三千万，了不起吗？” 　　不过小男生心里也清楚，是了不起，不然剧组里的其他人也不会可着勾引唐煊和林歇两个人了。勾引前者是为钱，而勾引后者是为了名气。 　　小男生冷笑，可谁知道这有钱的和这有名气的，当真感情好着呢！ 　　…… 　　门关上后，唐煊嘴角的笑意分明还在，但他却突然将林歇抵在了墙面上。 　　“他在勾引你。”唐煊说。 　　“我知道，我拒绝了。”林歇顿了下：“长得太丑了。” 　　唐煊的手正放在林歇的腰间，他憋不住想笑，但还是生生忍住了，他舍不得将手从林歇的腰间拿开，那自然要装作生气才行。 　　“那我呢？”唐煊低声问。 　　“五官英俊，非常完美。” 　　明明林歇的语调都没什么多余的起伏，但唐煊却忍不住高高勾起了嘴角：“是吗？那我能勾引你一下吗？” 　　林歇的眼睫扇动了两下，他微微垂下了眼，像是一种默许。 　　唐煊心底的那把火苗霎地就燃烧了起来，几乎可以燎原。 　　唐煊摩挲着他的腰身，另一只手按住了林歇的手腕。空气中的暧昧越来越浓，渐渐的，将人体内的情欲似乎也催动了起来。 　　唐煊低下头吻了吻林歇的唇。 　　尽管他早已经在演戏的时候吻过了，但那都是不一样的…… 　　柔软的，火热的唇，轻易地将唐煊浑身都点遍了火。 　　“林歇……” 　　他轻轻呼喊着他的名字。 　　林歇微微合上眼，神色微醺。 　　唐煊还能瞥见他发梢上坠着那点水滴，要落不落。他也还能瞥见林歇的两颊浅浅浮现的粉色…… 　　有一瞬间，唐煊甚至希望时间就此停在这一刻，不要再往前推进。 　　他重生的意义，除却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得以复仇外，大概就只剩下拥有林歇这么一件事了。 　　“唔……”林歇有些喘不过气，他的鼻间闷哼了一声，然后伸手推开了唐煊。 　　情欲离去，理智回笼。 　　唐煊微微喘了口气：“……现在还不能答应我吗？” 　　“一年。”林歇的脖颈都还带着粉色，但他却别开了头，努力维持着冷淡的姿态。 　　唐煊看着他的模样，心底一软，恨不得再狠狠亲吻他。但唐煊知道不行。这是林歇努力维持住的姿态，哪怕林歇的态度其实已经软化，但林歇的心底依旧不断地提醒着他自己，不能像当年轻易答应下江俞那样，再去答应第二个人。 　　想清楚这点后，唐煊也就只能再在心底将江俞这个名字拉出来鞭尸了。 　　“好好休息。”唐煊说。 　　“嗯。”林歇低低地应了声。 　　唐煊也不敢久留，害怕刺激了林歇再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他很快离开了房间，而门外已经没有了那个小男生的身影。 　　唐煊的目光冷了冷，轻嗤一声。 　　不自量力。 　　· 　　第二天，那个小男生就从剧组里消失了。 　　毕竟那么一个大活人，前一天还在林歇跟前晃悠呢，大家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当发现他消失以后，其他人都不免微微惊恐了起来。 　　他们隐约察觉到，去勾引唐煊，可能只是被冻哭，但去勾引林歇，那下场可能就是离开剧组。 　　看上林歇的大佬那么多，他们甚至都猜不出是谁动的手。 　　这种惶恐不安的气氛很好地整治了剧组的风气。再没什么人敢往林歇面前凑了，连带的也没人敢去勾引唐煊了。 　　没了这些暗地里的小动作，拍摄进行得越来越顺利了。 　　转眼就到了快拍摄结束的时候。 　　这时候，天气入了冬。 　　这个春节怕是都要在剧组里过了，林歇和唐煊都没什么亲人了，当然是无所畏惧的，唐煊甚至还很期待和林歇一起度过新年。 　　这天，导演特地给剧组上下放了假。 　　他们只拍了一场戏，就齐齐聚到民俗附近的小饭馆，准备一起吃个饭。 　　但这时候，民宿外却来了几辆画风迥然不同的豪车，引得一干剧组人员都没了吃饭的心思，只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去。 第27章 娱乐圈修罗场（27） 　　剧组的人伸长了脖子, 也没见上面有人下来, 那几辆豪车在夜色之下黑黝黝的，仿佛对彼此虎视眈眈着的大怪物。剧组里的人这会儿也察觉出来不对劲了, 这几辆车不是一块儿来的啊？ 　　小饭店里的气氛也跟着冷了下来, 他们都盯着那几辆车，等着车上走下人来。 　　林歇隐约猜到了车里人的身份……但他没有动。不仅没动，他还继续低头吃着饭菜。 　　唐煊也恍若未觉一样，他低声道：“这个山菌很好吃。” 　　林歇点了点头, 又夹了一筷子。 　　终于, 门外的几辆车对峙不下去了。车门陆续打开，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 长腿一迈, 当先从上面走了下来。只见他身后还跟了个小助理模样的女孩儿，女孩儿手里提满了东西，一边往前走，一边吸着鼻子。 　　饭店里的人瞪大了眼, 终于分辨出了男人的模样。 　　“那……那不是白少宁么？” 　　紧跟着后头的车上又下来了一个人, 身材欣长，面色微寒, 身后更是跟了好几个助理。 　　“……那，那是席影帝？” 　　这两个人下了车后, 其余的车就没了动静。 　　但光是这两个人，也足以引起全剧组地震了。 　　“白少！” 　　“席影帝！” 　　导演带头打开门走了出去，但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先欢迎谁。毕竟谁都知道这俩人对林歇有意思, 算作是情敌，这万一怠慢了其中一个，那引起的就是更大的地震了。 　　谁知道人家两个，谁也没看他，视线就这么直直掠过他，落到了远处的林歇身上。 　　两个男人随即对视一眼，仿佛谁也不输谁似的，迈动长腿，加快步伐，朝着林歇围了过去，他们的助理在后面跟得慌慌张张，跌跌撞撞。 　　剧组上下的人无一不懵。 　　他们这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微博上所谓的白少宁和席影帝都瞧上林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阵仗。再想想他们勾搭林歇的那些手段，就显得实在拙劣可笑如过家家一样了。 　　两人步伐迈得气势汹汹，但等真到了林歇的跟前，又一致地顿住了脚步。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心虚。 　　席彦青怕惹了林歇不快，白少宁又何尝不是呢？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开口。 　　还是林歇先出了声：“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两人本能地一致出声道。 　　“一路风尘仆仆，不饿吗？”林歇头也不抬地问。 　　饿的。 　　但却是心饿。 　　他们都万分思念着林歇，却不敢轻易到林歇的剧组来，也只敢趁了过年的时刻，坐了飞机，再开了车进了这片山林。 　　唐煊抬起头来，冷睨了他们一眼，眼底的冰冷和锐利之色丝毫不作掩饰，想也是，他和林歇在剧组里“二人世界”过得好好的，就等感情升温再升温了，突然横插一个席彦青和一个白少宁进来，唐煊的满盘计划都被打乱了，他如何能压住心头的怒火？ 　　席彦青早见过唐煊这副模样，也不觉惊奇，他的全副心思此刻都放在了林歇的身上，哪怕林歇正低着头，慢吞吞地吃着饭，连半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他。 　　倒是白少宁头一回正视起了这个男人。 　　难怪连席彦青都悄无声息地被挤下去了……这个男人有些本事。 　　那头的导演跟了过来，小声地叫：“白少。” 　　白少宁没回头。 　　“席影帝。” 　　连席彦青也不愿意将目光分到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身上。 　　导演更局促了，毕竟他之前拉投资的时候，跑遍了上下，也没能见到过白少宁和席彦青这个级别的人物，突然一下见了俩，自然慌张。 　　“林歇……？”导演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给了林歇。 　　林歇终于放下了筷子，从唐煊的手里抽走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来。 　　剧组里的其余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林歇该要说什么，才能安抚住这么两尊大佛。暗地里，难免还有人窃喜了起来，林歇最近风头正劲，不全是靠的和这些人纠缠不清的关系么？但他真能拿得住这么些人吗？看他翻船了可怎么办。 　　“新年快乐。”林歇的目光掠过他们，淡淡地道。 　　其他人又等了等。 　　……没了？ 　　就这样，没了？ 　　“新年快乐。”席彦青低声道，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味道。 　　“新年快乐。”白少宁也跟着说了一声，但他的目光却是扫向了唐煊，颇有些如逢大敌的味道。至于席彦青，白少宁就没放在心上了，这人太过讲究进退有度。这玩意儿可实在没什么用……他唯一冲动了一次，还没能处理好后续事宜，生生让那么好的机会溜走了。 　　白少宁都觉得扼腕，要是他没有早早得罪过林歇，席彦青这张牌换到他的手里，他能打得更好。 　　“不坐吗？”林歇又问。 　　“坐。”白少宁忙应道。 　　他们就跟树桩似的站在那里，的确有些影响人吃饭的食欲。 　　白少宁都抢先坐了下来，席彦青自然也立刻坐了下来。导演也不好再站着，忙也跟着落了座。 　　等这一系列动作做完，剧组其他人还没能反应过来。 　　就这样了？ 　　白少宁和席彦青就这么轻轻放过了林歇？哪怕林歇的态度冷淡，他们也丝毫不计较？哪怕林歇身边还有个唐煊，他们都还能面带微笑？ 　　他们都恨不得敲开林歇的脑子来瞧一瞧，里头装的都是些什么，怎么就能把白少宁和席彦青牢牢勾在掌心，再冷面以待，二人也还能和睦地坐下来。倒像是生怕将林歇得罪了似的。 　　厉害厉害！该有出版社请他出一本《撩男大法》才对。众人恍恍惚惚地想。 　　导演轻咳一声：“这顿年夜饭，很荣幸有了白少和席影帝的加入……” 　　两人却没搭理他。 　　因为林歇正看着他们，他们哪里还分得出心神给导演？ 　　“席影帝过年不用和家人一起过吗？” 　　“不用。我家里只有一个亲人。” 　　这一个亲人，指的当然是席父。 　　林歇瞬间就联想到了席瀚满面不快的模样。席彦青这是打定主意要往他身上拉仇恨啊。 　　林歇的目光扫向了白少宁，白少宁不用问就很是自觉地道：“我家里人过年都聚不到一处，我在外面过年也没什么奇怪的。” 　　导演轻咳两声，忙招呼小饭店里的老板：“再，再拿两副碗筷。” 　　两副碗筷很快在白少宁和席彦青的跟前摆好，但他们谁也没有动。毕竟谁也不是来这里吃这顿年夜饭的。 　　导演可不管那么多，他觉得可算安置好了这两尊大佛，当即轻咳一声，举起酒杯：“来，大家都辛苦了，来一起干个杯……” 　　其他人唰唰唰地举起了酒杯。 　　这头唐煊却按住了林歇的手：“你酒量不好。”说着，唐煊的目光还闪了闪，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回忆。 　　“嗯。”林歇就这么被按着不动了。 　　看着唐煊与林歇间透出的亲密熟稔，两个男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大好。 　　因为林歇不动，几个男人也没动，他们这一角就完全形成了另一个氛围。当旁人不经意扫过来的时候，总觉得看得有些令人胆战心惊。这哪里像是在吃一顿年夜饭，瞧着跟吃断头饭差不多…… 　　一干人在心底自是又夸了林歇厉害厉害，这种氛围之中，也能端坐而面不改色。 　　…… 　　一顿年夜饭吃得勉强还算作是热闹，虽然不在家人身边，但对于一干在娱乐圈里打拼的新人来说，能有结交更多人脉的机会，就已经很不错了。 　　唯有林歇这边气氛诡异，谁也不动筷子，更不动桌上的酒。等到其他人饭一吃完，他们就跟着站了起来往外走。 　　幸而这边的民宿比较多，虽然过年人家不开业，但肯拿钱砸就没问题。白少宁和席彦青倒还不至落到流落山林的地步。 　　只是订了隔壁的民宿以后，他们并未立刻回自己的房间，反而是带着秘书助理跟上了林歇。 　　剧组的其他人就这么瞪大眼，看着大包小包地拎进了林歇的屋子里。 　　有人当即就忍不住咂舌：“这圈子里，还能有这样的真爱？” 　　搞得跟要正经谈恋爱似的。 　　“这里太偏远了。”房间里，白少宁说着就皱起了眉：“没吃的也没喝的，林歇，你都瘦了。” 　　席彦青不擅长说白少宁这样“肉麻”的话，只是低声道：“我给你带了些东西来，我想你大概会需要……” 　　唐煊没出声，只是脸色黑沉得可怕。 　　毕竟他现在也不算林歇的什么人，当然并不能阻拦了别人来献殷勤。只是这两人的脸皮厚度超乎了他的意料，明知道得罪了林歇，现在还敢往跟前凑，还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林歇站起身从那些大包小包上扫了一圈，然后动手拆开了一个包。 　　里头放的是牛肉干，猪肉脯之类的零食。 　　再拆一个包，是裹着冰的冻饺子，冻包子，还有其余五花八门的各色冻点心，下锅煮一煮就能好了。 　　林歇不由静默。 　　哪来那么大的冰箱放呢？ 　　再拆开其它的，还有挂着水珠的蔬菜，看着扑面而来一股新鲜的绿意，这点倒是最合林歇的心思。毕竟山林里，要吃个蔬菜瓜果太麻烦了。 　　唐煊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失策。 　　这些东西他一样能弄来，但他却光顾着和林歇一块儿苦中作乐了。结果让这么两个人钻了空子抢了先。 　　就在唐煊悔恨不已的时候，林歇拍了拍手：“好了。多谢。” 　　白少宁和席彦青不约而同地齐声道：“哪里用道谢。” 　　屋中的气氛霎时又尴尬了起来。 　　白少宁看了看席彦青，席彦青也看了看他，随后各自敛去了眼底的锋芒。 　　“你们可以走了。”林歇出声道。 　　可以说是相当的冷酷无情了。 　　连那两人的秘书助理，都忍不住暗暗谴责地看了一眼林歇。自家老板都是千里迢迢飞过来的，还准备了这么多贴心的东西，一个笑脸总该是给的吧？ 　　白少宁和席彦青都是天子骄子，秘书助理们不由得想，这位林歇先生要是再作下去，怕是要被发作了吧……？ 　　然而下一刻—— 　　“好。那，那明天再见。”不可一世的白少难得结巴了一瞬。 　　“明天见。”席影帝的声音也跟着弱了一个度。 　　两人在林歇跟前竟然成了鹌鹑。 　　期待着发火的秘书助理们：？？？ 　　白少宁和席彦青说要走，就真的退了出去，走的时候，两人还一起伸出手，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他们的身影渐渐远了，才有八卦的剧组人员，忍不住探出了头。 　　“……厉害，厉害，能把这么两个人玩弄在鼓掌间。”有人酸酸地道。 　　旁边一人碰了他下：“诶，你想，这么说来，是不是那个唐煊更有来头？” 　　“为什么这么说？” 　　“人家对白少宁和席彦青都不屑一顾，随意玩弄。偏偏时时刻刻都跟在唐煊的身侧，对唐煊那叫一个温柔小意，那不是说明唐煊更有来头吗？” 　　“万一人家是真爱呢？” 　　“真爱个屁。这圈子里哪儿来的真爱……” 　　“人白少和席影帝对林歇不就是真爱么。” 　　他们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但民宿的门板就那么薄，隔着一层又怎么会听不见？ 　　林歇没什么反应，但唐煊却是立刻推门出去，宛如一尊煞神立在那里，目光凛冽似寒刀。 　　一群吃瓜群众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对，对不起。”然后赶紧回屋子去了。 　　前头那个莫名其妙被赶出组的例子，还在脑子里回荡呢。 　　那些没敢出声编排林歇的，这会儿庆幸极了。 　　唐煊回了房间，脸上的阴沉之色都还未褪去。 　　这个圈子里脏污太多，勾心斗角，嫉妒暗算，无处不在。那瞬间，他差点将那些人的膝盖骨都个个打碎，叫他们在林歇面前跪着一辈子也别起来了。 　　但等唐煊抬起头来的时候，就见林歇正举着一杯酒，在昏黄的灯光下，冲他盈盈一笑：“在外面不能喝，在这里，你愿意陪我喝吗？” 　　在外面醉酒是不安全的，但在他跟前醉酒却是没关系的。 　　接收到这个信息之后，唐煊的喉头动了动，心底隐隐燥热了起来。 　　什么怒火都被立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唐煊走近了，接过了林歇手中的酒杯。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包裹，才发现林歇从他们买来的东西里，拆了一瓶酒出来。 　　买酒却给情敌喝了？ 　　唐煊嘴角勾了勾，心情舒畅极了。 第28章 娱乐圈修罗场（28） 　　林歇的酒量天生浅, 才几杯下肚, 脸颊就飞起了红云。 　　而唐煊酒量虽然好，但他瞧着林歇的模样, 瞧得久了, 也就渐渐觉得微醺了起来。 　　就在气氛渐渐升温，变得有些不同的时候，“砰砰砰”——门突然被敲响了。林歇醉眼朦胧地瞥了一眼挂钟。 　　2点。 　　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来敲门？ 　　“我去看看。”林歇站了起来，他的步履走得稳稳的, 要不是脸颊上的酡红之色还未消去, 还真看不出醉了酒。 　　当然，谁也不知道林歇的意识和身体是分离的, 他的身体会感觉到醉意, 但他的意识却尤为的清醒。 　　林歇拉开了门，抬起头，走廊外的灯光立刻倾泻进了屋子里。 　　藉由微弱的光，林歇也看清了门外站着的人的模样。 　　一身黑色西装, 两肩还带着雪融化后的湿意。男人挺拔高大的身影立在跟前, 带来无声的压迫。林歇微微抬起头，入目的是熟悉的面孔轮廓, 和席彦青肖似极了，却又各有气质上的分别。 　　“席先生啊……”林歇的声音轻得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里头的唐煊并没有听见。 　　席瀚不动声色地道：“席彦青来过了？”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林歇微微仰起的面庞上。 　　他应该是喝了些酒。 　　男人想。 　　“唔, 来过了，他住在隔壁的民宿里。住几号我不知道，席先生自己问吧。”林歇顿了顿, 又补上了一句：“席先生不用生气，我毕竟不能绑住他的腿，怎么能阻拦他来这里呢？席先生大可直接将他带回去。” 　　席瀚却并没有立即接话，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附近还有别的民宿吗？” 　　“有。”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开口了，林歇看着他的目光不由微微困惑了起来。席瀚似乎并没有要立即将席彦青带走的意思，听他的口吻，似乎还想要避开席彦青，单独入住另外的民宿。 　　唐煊在里头听不见动静，只知道林歇在和门口的人说话，见林歇半天没有回转身来，他皱了皱眉，立刻放下酒杯站起了身，而后不动声色地接近了门口。 　　他并不希望别人看见这么晚了，他还在林歇的房间里。 　　但同样的，他也不希望门外站着的是个危险人物，会威胁到林歇的安全。 　　就在唐煊攥紧手指的时候，门外的人也映入了他的眼中。 　　“林歇。”唐煊叫了一声。 　　林歇立刻转过头去：“没什么事。” 　　但唐煊可不觉得没什么事，他认出了门外的男人，那是席彦青的父亲。别人或许认不出，但他已经有意提防席家，当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席先生。”唐煊目光冷厉地看着男人，冲着他微一点头，颇有些护着林歇的意思。 　　席瀚早在看着他走出来的那一刻，脸色就变了，他看了看唐煊，又看了看林歇，沉声问：“你们住在一起？” 　　唐煊立刻毫不留情地呛了回去：“这似乎不该席先生过问。我和林歇都并非席先生的什么人。”言下之意就是你能管的也只有席彦青而已。 　　席瀚皱了皱眉，像是极为不赞同地看了一眼林歇。 　　林歇却是无辜地看着他：“席先生还有别的事吗？” 　　席瀚才刚被唐煊呛了声，现在林歇话里赶客的意思又实在明显极了，席瀚压下心头的不快，道：“没事了。” 　　眼看着他转身就要离去，但等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道：“酒不要喝多了。” 　　“嗯。”林歇倒是点头应了，姿态实在乖巧极了，和席瀚之前所见过的所有面貌都有所不同。 　　一旁的唐煊立刻冷着脸关上了门。 　　因为席瀚突然的一句关心，立刻让他警醒了起来。 　　席瀚和林歇之间都已经达成协议了，就算是席彦青偶尔的一次出格，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事，怎么值得席瀚亲自追过来？一个身在高位的男人，应该很清楚这时候找林歇并没有用处，林歇已经做了他该做的，这时候更应该管束的是席彦青。 　　那他为什么还会来敲林歇的门？ 　　也许是他敏感了。 　　但唐煊宁愿多想，也不愿错放过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被席瀚这么一打搅，屋内的什么气氛都没了，待唐煊转过身的时候，林歇又已经疲累地靠在沙发上，微微合上眼在休息了。唐煊硬抱起他，将他塞进了被子里以后，才拎起剩下的那瓶酒，离开了房间。 　　酒不能剩，免得林歇迷迷糊糊地再喝上几口，明早他就该头疼了。 　　…… 　　等唐煊轻轻地合上门，林歇才睁开眼往门边扫了一眼。 　　席瀚是个麻烦。 　　不过…… 　　大概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想着自己的目的就快要达到，林歇勾了勾唇，觉得心情愉悦极了。他掀开被子起身，摸索了一阵桌子。 　　嗯，酒呢？ 　　· 　　第二天剧组也放了个假，这是在唐煊的默许下放的。 　　毕竟只要投资人肯放话，那么导演就敢耽搁一天的工。 　　只是第二天起床后，有人发现剧组里又少了两个无足轻重的演员。他们在片中戏份儿不多，平时却活跃极了，像是将自己当做了未来的男一号一样。他们消失了，大家也就只是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并没有谁为其鸣不平。 　　说了不该说的话，有什么不平可言呢？ 　　演员和工作人员们陆陆续续地起了床，换好衣服后都来到了那家小饭店，准备吃早餐。早餐简陋，不过胜在暖胃，也算是冬日剧组里难得的幸福了。 　　只是今天当他们踏进去以后，却闻见了一股极为浓郁的香气。 　　再往小饭店的大桌子上一—— 　　水晶虾饺，灌汤包，锅贴，油条，酥饼……南瓜粥，皮蛋粥，海鲜粥……一并摆在一处，色香味俱全，高档得像是刚从酒店里空运过来的。 　　但这可能吗？ 　　大家都呆了呆，几乎说不出话来。 　　“怎么都不进去？”林歇裹着厚厚的白羽绒服，一张小脸陷进了围巾里，因为围巾挡住了大半张脸，发出的声音都是闷闷的，听着还有两分娇气的味道。 　　其他人忙让出了路。 　　他们在见到林歇的那一刻起，心底就隐约有了个数，这要么就是白少的手笔，要么就是席影帝的手笔。为了讨林歇欢心，有钱有势，换个剧组的伙食算什么呀？ 　　林歇当然也发觉了早餐的变化，但他分外的淡定。 　　“你吃什么？”林歇转头问唐煊。 　　“随意，你拿的都好。” 　　林歇就随意挑了点吃的，跟着唐煊寻了张桌子坐下了。其他人这才跟回过神似的，忙一窝蜂扎了上去。 　　这时候谁还管林歇和谁有情感纠纷啊，有得吃就是天大的好事啊！ 　　过不久，白少宁和席彦青姗姗来迟。 　　两人跨进了门，一眼就看见了和林歇坐在一处的唐煊。 　　两人眼底都闪过了妒忌之色，但谁也没将妒忌摆在脸上，他们只是大大方方地取了食物，然后大方地凑到了林歇的桌子边。 　　剧组里的人都不敢和林歇两人坐在一起，这时候倒是正便宜了他们。 　　突然，又一个身影闪身进了小饭店。 　　那身影孤单单，不带任何秘书助理，但当他走进来的时候，大家都不自觉地多看了他一眼。席彦青更是直接僵在了那里。 　　林歇也抬头看了一眼。 　　席瀚啊。 　　竟然还是来了。 　　林歇突然有些期待接下来的戏码了。 　　席瀚会怎么做呢？ 　　正想着，那头的席瀚已经神色自如地取了早餐，然后同样朝着林歇这桌来了。 　　其他人惊讶不已，只觉得这人看着气势十足，但又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来头。倒是一旁的导演看着看着，突然呆住了。 　　副导演忙问他：“怎么了？” 　　“那个人……” 　　“那个人怎么了？”副导演突然恍然大悟：“他看起来和席影帝有些相像，难道是席影帝的家里人？” 　　“是不是家里人我不知道。”导演咽了咽口水：“但我知道他是……是文化部上头的。” 　　副导演闻言，立刻就正襟危坐了起来。 　　行内人都知道广电看起来厉害，但实际上头上还压了不少的大佬。这位想来也是大佬之一了。 　　这年头，有钱是好使，但有时候说不好使就不好使。 　　更别提他们这么一个要钱没钱，要势没势的小剧组了！ 　　人家一句话就能卡得他们永不上映。 　　但同样的，人家一句话也能送他们直上青云。得罪不得，得罪不得啊！难怪行内人都说，虽然不清楚席影帝的来头，但谁都知道席影帝是万不能得罪的。 　　那头瑟瑟发抖，惶恐至极。 　　这头桌上气氛也有些冷凝。 　　白少宁常年和娱乐圈的事宜打交道，又怎么会认不出席瀚呢？几人都是上流社会混迹的，哪怕这时候再互相提防猜疑，面上也是微微一笑，打个招呼，瞧着好像交情还不错的样子。 　　林歇看得好笑。 　　几个大男人，却生生上演了一出什么叫做表面笑嘻嘻，内心MMP。 　　“父亲。”席彦青颇有些尴尬地叫了一声。 　　当着林歇的面，席彦青是很想给男人一个冷脸的，但这又有悖于他受到的教育，所以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叫了一声。 　　席瀚冷睨了他一眼，并没有当众指责席彦青，给足了他面子。 　　只是因为他的加入，这顿饭就吃得有些尴尬了。 　　白少宁摸不清席瀚的来意，哪有心思在吃饭上？ 　　席彦青就更担心再败林歇的好感度，于是更没心思吃饭了。 　　只有林歇和唐煊画风全然不同，该吃什么吃什么，实在融洽得仿佛两人已经坐在一起，吃过千百遍的早饭了一样。 　　这一幕落在其他男人眼里，自然更扎心了。 　　席瀚也觉得有些怪异。 　　他上次和林歇坐在一起吃饭，就是他看着林歇吃，这回还是他看着林歇吃。 　　席瀚算是彻底意识到了，他对于眼前的人来说，完全构不成威慑力。 　　剧组的人匆匆吃完了早饭，匆匆离开了小饭店。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经历两次有人被赶出去的事件后，脑袋上那根接收信号的天线都变得敏感了起来。他们很清楚，这时候一定不要久留！ 　　还是撤吧！ 　　小饭店里很快就只剩下了这么一桌人。 　　“父亲，您来做什么？”席彦青终于按捺不住地问出了声。 　　“来看你。”席瀚冰冷地扫了他一眼：“来看你还要做出多荒唐的事情。” 　　席彦青也冷了脸：“那您不该来。” 　　白少宁突然打了个岔：“我听说这附近的雪景很好看，林歇，我们去看看？” 　　这俩父子要吵，就让他们吵去，席瀚能拖住席彦青，那就更好不过了。 　　席家父子哪能看不出白少宁的算盘，他话音刚落下，俩人就齐齐看向了他。白少宁察觉到了目光中的不友好。 　　但席彦青不友好也就算了，席瀚有什么不快的？他难道不应该高兴，自己将林歇引走，好留给他们父子单独沟通的绝佳机会吗？ 　　“好啊，去看雪景。”林歇应了声，却是伸手将唐煊拉拽了起来：“我们走吧。” 　　说完，连看也没看白少宁一眼。 　　白少宁心底一阵酸意浮动，却不敢表露，忙拔腿跟了上去。 　　席彦青哪里还等得了，也忙站了起来。 　　“坐下。” 　　席彦青不肯动。 　　“那你走吧。”席瀚冷声道，像是已经对这个儿子失望了。 　　席彦青想也不想就立刻跟了上去。 　　过了会儿，门外期期艾艾的秘书才探了头进来：“席先生，我们……？” 　　“跟上去。” 　　于是十来分钟后，这个小小的城镇里就出现了怪异的景象。 　　几个容貌出众的男人走在前头，后头跟了一串的秘书助理模样的人物。而在最后面，还跟了个英俊男人。 　　这么一行人是要去做什么？ 　　拍戏？那不像啊。没女主角啊。 　　怕不是要去打人的吧？ 　　城镇上的居民们面面相觑，瞧他们气势凶得很，愣是关紧了门没敢露头。 　　林歇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地里，唐煊和白少宁几乎同时伸手扶住了他的一边手臂。林歇挣开了他们，低声说：“后头跟了辆车，恐怕走不了多远就要卡轮胎了。” 　　前一天还没这么大雪，今天的雪下得大，满地都是厚厚的一层，不换个雪胎，走不了多远就得被陷住。 　　唐煊和白少宁听出了他口吻中的取笑意味，一时间还觉得有些惊奇。 　　毕竟他们很少见到林歇这样的口吻。 　　怕是错觉吧？白少宁心想。 　　刚想完，后头就有人喊了声：“陷住了！陷住了！别动了，别乱动……” 　　林歇回头去看了一眼，那辆车一个轮胎已经歪倒在了雪堆中。 　　“那是谁？”唐煊说着已经拔腿朝那辆车过去了。 　　这么执着地跟在身后，似乎想要伪装，但又似乎有意想让人知道。白少宁，席彦青已经在这里了。席父是步行跟了上来。 　　那么，那辆车里的人是谁？ 　　身份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唐煊走过去，敲了敲车窗，他的力道有些大，看着像是要去砸车的。 　　那车窗慢慢摇了下来，露出了里面一张憔悴青黑的脸。 　　“江俞。”唐煊冷笑：“还没死心？跟上来做什么？” 　　“许你们来，就不许我来吗？”江俞反问。 　　他的模样比起过去倒是硬气了不少，但唐煊依旧没将他放在眼中。 　　“那得看你有这个胆子，敢继续跟下去吗？”唐煊冷笑一声，拍了拍车门，那动作，像是拍打在江俞的脸上一样。唐煊并没有要和他多说话的意思，立刻就转身走了。 　　江俞坐在车内，一拳头狠狠砸在了方向盘上。 　　车子立刻鸣叫了一声。 　　江俞满面阴骛。 　　…… 　　唐煊回到了林歇的身边，笑了笑，道：“你说得不错，那辆车果然陷住了。” 　　唐煊的变脸功夫之高，哪里还能看出来刚才的半点冷酷之色。 　　白少宁这时候往后看了一眼，掩下了眼底的冷意。 　　谁都能猜到那车里是谁，但他们却谁也不会说出来。这个名字，他们让它污了林歇耳朵的机会都不会有。 　　几乎在鸣笛声响起的同一时刻，席彦青和席瀚也朝那辆车看了一眼。 　　他们看不清车窗内的人，但他们的目光都无一例外，是冰冷而锐利的。 　　车内的江俞察觉到这一点后，身形不自觉地僵了僵，但随即他却低低地笑了起来，似是在嘲讽他们，又似是在嘲讽他自己。 第29章 娱乐圈修罗场（29） 　　江俞的车陷下去后, 没谁知道他是怎么将车弄出来的, 因为之后就再不见江俞的踪影了。 　　林歇也从来没将这么个炮灰放在心上，他根本就不是剧情的重要人物, 哪里值得他多花心思？ 　　此时电影的拍摄进度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没等再休息一天，导演就又急吼吼地开工了。 　　白少宁和席彦青什么的，都被众人抛到了脑后去。 　　只是等到结束一天疲惫的拍摄后，被送到手边的盒饭完全升了个级之后, 大家才发觉到, 白少和席影帝居然还没有离开。 　　剩下的拍摄时间不多，这个时候谁也不肯先离开。 　　倒是席瀚毕竟事务更为繁忙, 只在当地停留三日就离开了。这点令唐煊和白少宁都有些可惜。 　　你走倒是将席彦青一块儿带走啊！ 　　转眼又是几日过去, 白少宁和席彦青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进入片场的次数也逐渐多了起来。 　　白少宁进了场内，只是充当个木桩子。而席彦青虽然还满心愧疚，不大敢接近林歇, 却是能以前辈的姿态, 绰绰有余地指点起场内的演员，反倒还引得导演感激不已。 　　唐煊见状, 也只是轻蔑地弯了弯唇角。 　　“在看什么？”林歇呼出一口热气，将热水壶还给唐煊, 凑在他耳边问。 　　唐煊的目光闪了闪，微微笑着道：“看一个人拼命地想要做得更好，却使错了劲儿。” 　　席彦青要是大大方方向林歇道歉, 不管原谅与否都继续凑上前献殷勤，或许林歇还真会软化。 　　但要是攥着手里的那点儿好感度，生怕再将林歇得罪了，那也就很难再前进半步了。 　　“林歇！最后一幕！”那头的导演突然出声喊道。 　　“我先去了。” 　　“嗯。”唐煊望着林歇的背影，眼底汹涌的情思丝毫不再作掩饰。 　　当林歇站在镜头下的那一霎，和他对戏的演员敏锐地感觉到几道目光同时投了过来。这样过分的瞩目，令她微微局促了起来。 　　“放开一点，别怕。” 　　女演员仓皇地抬起头，才发现林歇竟然出声在安慰自己。林歇生得实在太好看，女演员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红了红脸：“嗯，谢、谢谢。” 　　别的人根本听不见林歇和女演员说了什么，只能隐约瞥见女演员娇羞的动作。 　　三个男人几乎是同时拧了眉。 　　这……这谁也不知道林歇经历过江俞那么一遭后，还会不会继续喜欢同性啊？ 　　原本微微放松下来的女演员，立刻感觉到了几道冷飕飕的目光，顿时令她如同针扎一般。接下来的戏还是拍了个束手束脚。 　　导演不满，只能不停重拍。 　　三个男人这时候才算意识到，不断重拍只是增加女演员和林歇接触的次数而已。三人忙压下妒火，齐齐收敛了目光，个个都装作神色淡然，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那头的女演员松了一口气，总算慢慢恢复了正常。 　　…… 　　“卡！”导演突然喊了一嗓子，就在女演员以为又要重拍的时候，导演那张严肃的面孔上总算露出了个微笑：“恭喜恭喜！林歇可以杀青了！” 　　其他人顿了顿，然后连忙跟着祝贺起来。 　　林歇跟他们可不同，这时候当然是捧着好！ 　　剧组的工作人员可会来事儿，转头就让人送了蛋糕鲜花上来，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从哪儿捞来的。 　　没有了林歇的戏份，他自然可以杀青回去休息了。 　　其他人颇为眼馋地看着林歇收工往民宿回去，唐煊习惯性地要跟上去，导演却颇为不识趣地喊道：“唐煊，该你的戏份儿了……” 　　唐煊：…… 　　失算！ 　　到底是他投资的电影，其中还囊括了林歇的一份儿呢，唐煊也不能真不负责任的撒手不管，那到时候戏还拍不拍了？ 　　唐煊只能看着白少宁和席彦青跟了上去，然后感受着其他人隐晦地朝他投来的同情目光。 　　唐煊：…… 　　等唐煊结束完拍摄，他刚一走到民宿外，就见到了白少宁二人的车正停在外头，像是要离开了。 　　唐煊心底的喜悦还不等蔓延开，他一上楼就见着了收拾着行李的林歇。 　　“这是……？”唐煊愣了愣。 　　“杀青了，我就不应该再留在剧组了。”林歇头也不抬地道。 　　是的，林歇的角色只是个配角，他的戏份虽然占比很大，但并不能和主角相比。 　　唐煊在最初的震荡之后，很快冷静了下来：“那你先回去吧。”这里天寒地冻，交通不便，如果不是因为确实看好这个戏，唐煊也是舍不得让林歇到这里吃苦的。能早点回去当然最好，这时候再拿这个来争风吃醋，就显得可笑了。 　　“嗯。”林歇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他直起身子，冲唐煊歪头一笑：“等你回来。” 　　明明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唐煊却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好。” 　　原本再多的失落和不快，这会儿也被冲散个干净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暖意。哪怕明知道林歇的话里并没有别的意思，但只要想到林歇在等着他回去，心头的滋味儿立时就变得不一样了。 　　有些甜丝丝的。 　　虽然这样的单方面臆想有些愚蠢，但唐煊享受极了。 　　“什么时候的飞机？”唐煊问。 　　白少宁在门外不冷不热地补充道：“今晚八点十分的飞机。” 　　唐煊看了一眼表：“时间不早了……” 　　“是不早了，所以该走了。”白少宁说着，长腿一迈就进了门，然后伸手帮林歇拎起了行李。 　　林歇也的确懒得动手，就任他这么拎着了。 　　唐煊皱了皱眉。 　　白少宁也不是没带助理保镖，这会儿自己动手来拎，是卖什么苦肉计呢？ 　　“再见。”林歇转头挥了挥手，当先走出了房间。 　　白少宁跟着走到门口，才回头冲唐煊露出了挑衅的一笑。 　　唐煊冷漠地看着他，并无反应。 　　他很清楚，谁都可以，唯独白少宁不行。林歇的性子，怎么容得下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还能有和自己在一起的机会呢？白少宁清楚这一点，所以始终不敢过于出格。席彦青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在林歇的面前变得畏畏缩缩。 　　唯有他不一样。 　　他可以等，因为这两个人迟早都是要彻底出局的。 　　唐煊也笑了起来，只是这抹笑容比之白少宁要更为挑衅，也更为胜券在握。 　　…… 　　林歇没有拒绝白少宁相送的请求。 　　毕竟这边确实不好找车，剧组能分出的车有限，而公司也忘记提前派车过来。蹭一把白少宁，林歇心安理得。 　　白少宁也分外自觉，知道这并不是林歇愿意和好的迹象。 　　不过……只要有接触总是好的。至少，至少可以一解相思了。 　　一行车队来时声势浩大，走时也半点不低调。 　　唐煊目送着他们远去，转头回了屋子，环顾一圈，最后视线落到了桌面的酒瓶上。习惯了林歇就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乍然离开那样远，唐煊心底的滋味儿有些别扭。 　　他猛地灌了几口酒下去，脑子里关于林歇的影像却更加清晰了起来。 　　烈酒带来的灼热在体内蔓延开…… 　　“林歇……” 　　他微微眯起眼，低低地喊出这个名字，然后忍不住动情地抬手，自我纾解了起来。 　　· 　　林歇又回到了熟悉的小公寓，经纪人趁热打铁给他接了不少的通告，林歇也不排斥，一一去上了。弄得经纪人直以为他让人下了降头转了性。 　　林歇低调，除了当初和白少宁、席彦青几人传出的爱恨情仇以外，就再没什么绯闻或丑闻了。当他借着各色通告，和各档代言，以坐火箭的速度往上涨着名气时，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劲。 　　好像林歇本就该是这样。 　　……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林歇独自回到了公寓，公寓楼下虽然蹲守了记者，但没几个敢跟上来的。 　　毕竟那扇公寓门外还守了个白少宁，和一个席彦青。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两人在门外撞了个正着了。 　　彼此都虎视眈眈，白少宁强势挡在门前，席彦青就好似不经意地掏出了钥匙在指间翻飞。看得白少宁又嫉又恨。 　　林歇出了电梯，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诡异的情景。 　　当看见席彦青的那一刻起，林歇就隐隐反应过来，刚才在街上跟了他一路的车是来自谁了。 　　席瀚既然这么不放心，为什么不干脆将席彦青绑起来呢？就这样整日浪费功夫在他们的身上，不觉得不值当吗？ 　　而且最为诡异的是，自打从《以吾之名》的剧组回来后，席瀚虽然常常跟在后面，却一次也不曾再约见过他。 　　老男人的心思倒是更难懂。 　　林歇在心底哂笑了一声。 　　“怎么这么晚？邵晓月为难你了？”看着林歇缓步走来，白少宁拧眉问。 　　这个邵晓月是林歇录制的一档节目的主持人，在业内颇有些名气，但见了白少宁也绝对如见了猛兽一样，会立即乖巧如鹌鹑。纵使外头粉丝和圈内的金主将邵晓月捧得高，在白少宁的口中她也是个能随意斥责的小人物。 　　林歇摇了摇头：“节目上有个嘉宾突发意外，耽搁了一会儿。” 　　然而两个男人的重点却跑了偏：“女嘉宾？” 　　林歇掏出钥匙，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两人这才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实在妒意上头，半点风吹草动都敏感了起来。但……已经有了唐煊这样强有力的对手，他们谁也不希望再搅合个情敌进来。 　　“我在明月居订了一桌饭，一起去？”白少宁强势地长腿一迈，横亘在了林歇的身边，生生抵住了那扇即将关上的门。 　　“我记得你前天在微博说想吃海鲜火锅……”席彦青又紧跟着不肯示弱地道。 　　林歇转过身来：“我……” 　　两人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着林歇最后的选择。 　　他们在对方面前都没什么绝对优势可言，毕竟两人都有过对不起林歇的地方，这时候自然硬气不起来，只能默默等待林歇做出选择。 　　“我和他一起。”说着，林歇指了指电梯门的方向。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身材高大的男人提着行李箱独自从里面走了出来，在见到林歇后，立刻仰头一笑：“林歇，我回来了。” 　　“嗯，我正等着你。” 　　没有比这更好听的话了。 　　唐煊的心几乎是立刻就被炸成了一捧烟花，开出了朵朵甜蜜的形状。他不再作停顿，提着行李箱大步走上前来。什么白少宁，什么席彦青，此刻都不被他看在眼中了。 　　有什么比林歇晾着这两人，只一心等他，更能令人激动的事吗？ 　　“我回来了。”唐煊又说了一声，同时抬手紧紧地抱住了林歇。旁边两个男人同时攥紧了拳头，嫉妒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行李……”林歇推开了他。 　　唐煊熟门熟路地将行李放了进去：“走吧。” 　　白少宁皮笑肉不笑地道：“啊，唐先生回来了啊，恭喜杀青啊，不然我一起给唐先生庆祝吧？” 　　“不用了。”唐煊根本不在乎他是谁，直接硬邦邦地顶了回去。 　　白少宁只能看向席彦青，指望他争口气，不要让唐煊有独占林歇的机会。席彦青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林歇，路上小心。”他完美地遮掩起了眼底的妒忌之色。 　　白少宁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时候讲究什么绅士？席彦青怕是被他的粉丝宠得坏了脑壳了吧？ 　　林歇头也不回地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在席彦青看来，已经是难得的亲近姿态了。 　　白少宁看这林歇和唐煊进了电梯，再看着身边似已经满足的席彦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扶不起的阿斗啊！ 　　· 　　林歇和唐煊只简单吃了一餐饭，当他们从餐厅走出来的时候，唐煊就立刻察觉到了有人在偷拍林歇。 　　唐煊皱眉：“这些狗仔怎么阴魂不散？”最近应该并没有什么林歇的新闻啊，哪里有什么爆点值得他们来蹲？ 　　林歇淡定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习惯就好。” 　　唐煊坐上驾驶座，突然间反应过来。狗仔时刻跟随，也并不一定是有爆点的时候才跟，当名气达到一定地步，自然时时刻刻都有狗仔围绕。 　　他只是在剧组呆了不足三月，但似乎等他回来的时候，林歇就已然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唐煊掩下目光。 　　是谁呢？ 　　白少宁在背后推动？席彦青在前方开路？还有个席瀚默不作声地将林歇往上捧？ 　　不然以这么快的速度，将一个人捧上一定高度，还能半点不引起大众的反弹，那太难了。 　　那不是一个人就能轻易做到的程度。 　　唐煊心底争先恐后地冒出了醋意，原本应该他来为林歇鞍前马后，结果悄无声息地就被人抢了先。 　　林歇系好安全带，低声道：“我们该进组了。” 　　这个组指的是《清欢记》的剧组。 　　比起《以吾之名》，《清欢记》花了更长的时间来作准备，所以进组的时间也就相应延长了。之后唐煊还往里追加了投资，《清欢记》的导演还又在媒体面前，大肆夸了夸唐煊，一时间圈内猜测他身份来历的人更多了。 　　“嗯好，一起。” 　　唐煊踩下油门，往车窗外扫了一眼，狗仔还在尾随，估计拍下了不少的照片。 　　果然，伴随着唐煊回来的，还有再度缠上林歇的绯闻。 　　唐煊和林歇的合照出现在了热搜里，距离当时席彦青告白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席彦青的粉丝早已经冷静了不少，这时候也不会上赶着去掐人了。倒是其他吃瓜路人忍不住感叹，——这倆不会是真爱吧？ 　　其他的CP粉装作看不见，继续默默粉自己的CP，什么白林，席林都是有的…… 　　最邪教的就是，当初不知道谁发现了那条说林歇和富商私会咖啡厅的新闻，都怪新闻里的另一位主人公实在长得不错，还有人默默萌起了神秘人X林歇的CP。 　　反正林歇总受就对了。 　　毕竟长那么好看，不能浪费了。 　　…… 　　林歇看见热搜之后，也就是随意扫上那么一眼。反正很快这些消息就要没有了。 　　一旦他和唐煊进了组，缺乏了曝光率，这些新闻自然就会被压下去。而且……林歇觉得背后总有人不乐意看着这些新闻整天飘在首页的。太扎心。 　　转眼四月，林歇刚结束完一档真人秀的拍摄，就收拾行李跟随着唐煊进了剧组。 　　席彦青和白少宁这回消息灵通得多了，先后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务，就立刻追了过去。 　　圈内人敏锐地发现席影帝和白少很久不曾出现的时候，都已经是小半个月后的事了。 　　至于江俞…… 　　他近来低调极了。 　　微博都还停留在很久之前，拍摄《24天》的时候，他转发的宣传博，里面隐晦地透出了点对林歇的亲昵和期待。 　　他的粉丝整天期盼着他快出现，他们心底埋怨着林歇，但却不敢真跟林歇的粉丝掐。 　　经历过和席彦青粉丝互怼之后，林歇粉丝的战斗力大大增强，可以横扫半个娱乐圈，谁也不想去找掐。 　　…… 　　林歇进组的第四十天，他见到了如门神一般站在他房间外的白少宁和席彦青。 　　“我们来……探个班。”白少宁到了嘴边的思念的话，生生拐了个弯儿，拐成了硬邦邦的探班。 　　林歇指了指他们：“你们一起来的？” 　　席彦青点头。 　　“不怕被狗仔拍到？” 　　“没关系。”席彦青说。 　　“巴不得。”白少宁说。 　　就是让天下人都看看他们对林歇的爱才好。 　　再让唐煊气死就更好了。 　　林歇打开了酒店房间的门，淡淡道：“噢，你们俩同进同出同开房，不怕传绯闻就好。” 　　“……” 　　“……”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从眼底看见了深深的对对方的嫌弃。 第30章 娱乐圈修罗场（30） 　　电视剧远没有大电影那样的吹毛求疵, 拍摄进程就快了不少。加上林歇和唐煊的领悟力实在太强, 从一天开拍到拍摄结束，导演脸上的笑容几乎就没消失过。 　　白少宁和席彦青的工作重点到底不是围绕着林歇来的, 他们来了剧组呆上两天就得匆匆离去。一周过后, 就又结伴而来。 　　其实白少宁是真不想结伴。但席彦青都动身来了，他能不赶紧来吗？万一被抢了先，吃了亏，最后扼腕也来不及。 　　剧组的一干人就看着这么两尊大佛, 不停从他们剧组进进出出, 剧组人员慢慢也从初时的兴奋演变成了后来的麻木。 　　六月，林歇杀青。 　　同一时间, 《以吾之名》也定档开始了宣传。 　　这部片子刚一首映,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特地嘱咐过，业内人都将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业内给予了《以吾之名》足够高的评价，却也没有将他捧到天际, 正好避免了激起观众的逆反心理。 　　第一天的票房不显, 但后头却开始节节拔高。 　　除了一干夸奖林歇和唐煊演技的新闻外，还有更大一部分的新闻在关心, 唐煊投资的钱能分得多少票房，是不是赚翻了。 　　林歇看着网上激烈的讨论, 都不由感叹一声：“主角光环这么强大啊。” 　　这可不是个好势头。 　　林歇关掉网页的同时，就正好接到了唐煊的电话：“宣传结束了，我还有戏份没拍完, 我要回一趟剧组。今晚一起吃个饭？” 　　林歇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不了，经纪人说晚上有个慈善晚会要参加。” 　　唐煊虽然觉得可惜，但他怎么舍得耽搁了林歇？ 　　“好。”唐煊顿了顿，还是补上了一句：“那你等我回来。”只是一句再普通平淡不过的话，但唐煊每次吐出口的时候，都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大概是因为每次说出口，都会提醒起他，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始终孤身一人的自己，终于有了个会等待着他归来的人。 　　林歇挂断电话以后，转身换了一套白色西服。 　　剪裁得体的西服完美包裹住他修长的身形，再扣上昂贵的宝石袖章，抬眼合眸间，像足了画上走下来的小王子。 　　他没有撒谎，他的确是要去参加一个慈善晚会。 　　只不过这个晚宴不仅邀请了各色当红明星，还有这座城市的上流人士。其中自然就囊括了白少宁和席彦青之流，除此之外，连席瀚也赏脸出席了。 　　“准备好了吗？公司的车在楼下等你了。”经纪人的电话打了过来。 　　“嗯，好了。”林歇收起手机出了门。 　　林歇这个级别，在娱乐圈里算是小有名气了，但他放在更大的圈子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只不过谁都知道他同白少宁等人的关系，当林歇携着经纪人走进宴会大厅的那瞬间，还是吸引了部分的目光。 　　白少宁和席彦青早在看见他踏进来的那一瞬，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同白少宁说着话的男人非常自觉地道：“白少如果有事的话，您就先请。” 　　白少宁对男人笑了笑，夸奖了一下他的上道，然后就立即拔腿朝林歇走了过来。 　　那头席彦青也忍不住了，忙抛下了不自量力非要和她搭话的女星：“林歇。”他快步走上前去，几乎和白少宁同时停在了林歇的跟前。 　　林歇身边的经纪人抖了抖，直觉得这场面棘手极了。 　　林歇却全然没放在心上，他只是朝两人微微点了点头：“白少和席影帝自便。” 　　这时候还自什么便？ 　　没谁能自便得起来。 　　白少宁将这话咽进了喉中。 　　一时间，周围朝他们打量过来的目光更多了。 　　谁都知道前段时间白少宁和席彦青几乎同进同出，外头的人还调侃说这两人不会是看对眼了吧？但他们却是清楚的，这两人都是为了林歇。 　　一个男人，怎么能有这样大的魅力呢？ 　　心中这么想着，嘴上就这么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等说话那人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时，他忙汗颜地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他说那话，不是将席彦青给牵扯进去了吗？身边这位可是席彦青的父亲呢。他怎么能胡乱张这个口呢？ 　　那人有些害怕被男人迁怒，短短的时间内，他的额头上就满是汗水了。 　　但男人却看着那个方向，嗓音低沉地道：“是啊，一个男人怎么能有这么大的魅力呢？” 　　那人松了一口气。 　　看来席先生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 　　不过那人却觉得，虽然说的都是同样一句话，但从席先生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意味有些不同。可要说究竟哪里不同，那人又说不出来。 　　这时候，与席瀚交好的朋友笑着走了过来。 　　“不去把彦青抓回来？”这人到了跟前就毫不避讳地笑着问。 　　“抓回来也没什么意思。” 　　“怎么没意思呢，你给他指个妻子，他敢不要？”这人笑了起来，“那个林歇长得倒是好看，但就可惜不是个女孩儿，要是个女孩儿，你接受了倒也没什么大碍吧……” 　　大约是这人的语气有些浪荡，席瀚的脸色霎地沉了下来，这人都被吓了一跳，愣是没想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席瀚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这人很少见过席瀚这副模样，一时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跟在席瀚身后的人已经懵了。 　　他刚才说的话那样敏感，却没惹来席先生的怒火，反倒是席先生的朋友玩笑似的说了那么一句，却莫名惹怒了席先生。 　　那人暗暗感慨了一声，这席先生的心思就是难猜啊。 　　席瀚虽然换了个地方，但他却依旧看着林歇的方向，看着白少宁和席彦青围着他打转，席瀚面色冷淡，叫人看不出喜怒。 　　很快，宴会开始了。 　　白少宁之流自然捐钱捐得大方。 　　但令现场媒体们惊讶的是，林歇这么一个才出头不久的艺人，竟然也捐了千万给慈善工程。 　　坐在前头的席瀚定定地看了一眼林歇。 　　林歇和席瀚挨得很近了，林歇也装作有意无意地扫了他一眼。等林歇挪开目光之后，席瀚却还依旧注视着他。 　　林歇道了谢之后，就放下麦克风从台上下去了。 　　台下为他那一千万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只是有些捐得少的艺人脸上有些不大好看，看向林歇的目光跟带了刺似的。林歇一律不顾。 　　席瀚身后的人感叹了一声：“这小明星也太莽撞了……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席瀚却突然有些想笑。 　　难怪林歇当初没要个五百万一千万，要了资源在手，几千万赚不来？虽然是这样想，但席瀚心底的怒意和不快却是消失了个干净。 　　谁会真舍得那样大方，毫不在意地捐出一千万呢？ 　　林歇真是个复杂体。 　　说他爱钱，他偏不爱钱，说他不重名利，但他偏又是要名利的。 　　席瀚突然转头对一旁的秘书低声道：“结束之后，你把林歇请过来。” 　　秘书点了点头，一脸被交付了重任的郑重感。 　　席先生终于忍不住要收拾林歇了吧！他一定会办好的，绝不会让林歇再有撅蹄子的机会！ 　　…… 　　等到慈善晚会结束之后，都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接下来自然还免不了大家一起品个酒，跳个舞，再拉一拉关系。 　　白少宁和席彦青还没到完全可以忽视任何人的地步，有些人凑上前来，他们可以甩开，但有些人凑上前来，却也还得逢场作个戏。 　　就在这个空档间隙，席瀚的秘书来到了林歇的身边。 　　“林先生，你好，席先生请你过去。”秘书板着脸，冷声道。 　　林歇身旁的经纪人在听见“席先生”三个字的时候已经腿软了，她当然知道此席先生非彼席先生。毕竟席彦青可舍不得这样对林歇。 　　“好，走吧。”林歇非常痛快地应了下来。 　　经纪人却陡然有种要将林歇送入虎口的感觉。 第31章 娱乐圈修罗场（31） 　　席瀚会找上他, 完全在林歇的算计之中。 　　而当林歇刚在席瀚的跟前坐下来, 就有人赶紧抓拍了几张照片。 　　“去让他删掉。”席瀚出声。 　　秘书应了声，拔腿走了过去。那人哆哆嗦嗦, 一脸苦相地删掉了照片。 　　林歇盯着那人, 津津有味地看了好一会儿。 　　“看够了吗？” 　　“嗯，够了。”林歇将头转了回来：“席先生找我有事？” 　　席瀚却突然顿住了。 　　找他有事？有什么事？他们之间的事只有个席彦青，而这件事双方早已经达成了共识。所以这么几个月过去，他都不曾再接触这个少年。 　　那么现在, 他突然心中一动将少年叫到跟前来, 是为了什么？ 　　席瀚的目光往下面扫去。 　　宴会厅中还热闹极了，媒体们并未立刻离场, 相熟的明星们彼此拉着抱着一起拍照……席彦青的身影在其中扎眼极了。 　　就在席瀚语塞的时候, 楼下宴会厅中的席彦青突然拨开了人群，沉着脸大步朝楼上来了。 　　席瀚这才冷声道：“他还真是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你。” 　　听完这句话，林歇都不由有些怀疑，莫非席瀚对席彦青有着超乎寻常的感情……所以才如此不能容忍席彦青接近他半点？ 　　脚步声越来越近, 并且越来越迅疾。 　　“父亲。”席彦青在他们身旁立定了, 面色冰冷，他突然掏出手机递到了席瀚的面前：“父亲, 您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席瀚笑了：“作父亲的还有什么要向你解释的？”席瀚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去看手机。 　　看了一眼, 席瀚就皱起了眉。 　　“这是什么时候的微博了？怎么会有人有这张照片？” 　　“怎么？”林歇这才出了声。 　　席彦青却不敢看他，只是竭力压制着怒火，他冷冷地看着席瀚：“父亲, 你不该解释一下吗？” 　　席瀚将手机随意搁置到了面前的桌子上，林歇也顺利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内容。那是很久之前，他和席瀚坐在咖啡厅里的照片。林歇看了一眼那条微博的时间，的确很早。再看一眼微博配的文字…… 　　林歇咖啡厅私会富商。 　　啊，难怪席彦青火冒三丈。 　　“很久之前捕风捉影的消息了，何必拿来小题大做。” 　　“但你见了林歇。”席彦青口吻低沉，“在那个时候，你见了他！之后没多久，他就和我断绝往来了。” 　　“真的断绝了吗？”席瀚好笑地看着他：“如果我真要狠心，你还能有跟到剧组去见林歇的机会？” 　　席彦青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声质问道：“你一直在威胁他。哪怕到了后来，我跟着去了以吾之名的剧组，你也跟去了，那时候你想做什么？继续威胁他是吗？” 　　席瀚脸上的笑意褪了个干净：“我用得着威胁他吗？” 　　林歇挑了挑眉，没出声打断这对父子间的交谈。 　　席瀚却没错漏过他这个微表情。 　　该是林歇想要威胁他吧？席瀚心底觉得好笑。 　　“如果不是威胁，那又是什么？”席彦青冷声问。 　　席瀚却陡然沉默了下来。 　　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席彦青的行为落在他的眼底，显得连最基本的理智都失去了。这样的问题，有必要作答吗？ 　　“父亲，那又是什么？”席彦青声音更为冷厉地追问道。 　　但席瀚却还是没有说话。 　　他端坐在那里，身形挺拔威严。 　　席彦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懒懒散散坐着的林歇，脑子里隐约闪过了什么灵光，但一时间却又串联不起来。 　　沉寂的气氛蔓延开来，让席彦青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席彦青眼前呈现出的违和感越来越浓，终于，突破了那层迷雾般的桎梏。席彦青脑子里的思路陡然清晰了起来。 　　不是威胁……吗？ 　　如果是威胁，林歇怎么会在父亲的面前，这样肆意呢？ 　　一个被威胁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有这样的姿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席彦青颤声问。 　　他忍不住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再又看了看林歇。 　　席瀚还很年轻，至少男人在这个年纪，是最具有魅力的时候。他对自己的管理向来很到位，因为他也同样这样要求着席彦青。 　　席瀚的身材很好，丝毫不符合这个年纪的男人的普遍形象。 　　他完美继承了席瀚的长相，可想而知，席瀚的长相也是称得上出色的。 　　…… 　　一个男人高大英俊，而坐在他对面的少年分外的精致美丽，具有极高的诱惑力。 　　那瞬间，席彦青的脑子里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那个微博上的文字来来回回在他脑子里打着转。 　　林歇咖啡厅私会富商…… 　　“父亲……”席彦青哑声开口：“您，喜欢林歇？” 　　林歇：“……” 　　他是有刻意去撩席瀚没错，毕竟面对这样的男人，若有若无的撩是最快获得好感的方式。但那距离喜欢还是差着很长的距离吧？ 　　席瀚也瞬间哑然。 　　气氛又沉寂了一阵。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席瀚问。 　　席彦青也反问：“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林歇站了起来：“两位继续，我先走了。” 　　“林歇！” 　　席家父子同时出了声。 　　“还有我的事吗？”林歇反问。 　　席彦青顿了顿，突然从林歇的身上发现了一丁点儿的违和感。好像，和之前他所见到的林歇有些微的不同。 　　面对他和席瀚的矛盾，林歇的态度是冷淡的，甚至……甚至还有些看笑话的味道。 　　席彦青忙将脑子里的猜测驱逐了出去。 　　不，林歇应该并没有别的意思。他大概只是被父亲的行为激怒了，又曾经遭遇了自己的粉丝谩骂，所以他现在姿态冷淡也是应该的…… 　　林歇见席彦青骤然沉默下来，像是在想什么。 　　此时不走，还等何时？ 　　林歇看也没看席瀚一眼，立刻转身就下了楼。 　　他们的动静有些大了，已经足够让媒体注意到了。只要有一个胆子大的……第二天他们就能挂头条。 　　林歇想了想，大概会比过往所有的头条都劲爆？ 　　席瀚没有出声喝止他，就这样看着林歇下了楼。又看着白少宁凑到了林歇的面前。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清楚吗？”席瀚问。 　　席彦青仍旧在震撼和怒火之中，自然不会回答席瀚的问题。 　　“他很懂得玩弄人心。”席瀚下了结语，“你，白少宁，以及唐煊，都被他玩弄于鼓掌……” 　　“您在故意抹黑他？”席彦青冷笑。 　　席瀚没有顺着他这个问题说下去，而是自顾自地道：“但正是因为太会玩弄人心，所以才会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后，依旧不可自拔地沉溺下去。” 　　席彦青冷冷地看着他，只觉得席瀚这些莫名的话，都只不过是托词。 　　就在这时候，席彦青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您没有否认我问您的问题。” 　　“……”席瀚没说话。 　　但席彦青却攥紧了手掌。 　　父亲，您喜欢林歇？ 　　…… 　　没有回应。 　　但一切好像都有了答案。 　　· 　　“刚才去哪里了？”白少宁问。 　　“席先生请我去说了会儿话。” 　　“席彦青没拦着吗……”白少宁话说到一半，连忙住了嘴，改口道：“他没有为难你吧？” 　　白少宁怕自己开口diss起情敌来，就打不住这股劲儿，骂席彦青是一时爽了，但要是让林歇不痛快了怎么办。 　　“没事。”林歇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怎么都觉得我一定是脆弱的，被欺负的那个人呢？” 　　白少宁望进了他的眼眸里。 　　还是如同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澄澈干净，带着与娱乐圈不符的些许天真与执拗。足以打动软化每一个人的心。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是坚韧的，但任谁见了他，都会忍不住想要保护起他。 　　这和他本身脆弱与否无关。 　　“你不脆弱，但是，我就是想要保护你更多一点。”白少宁略微局促地道。 　　毕竟白少头一次说这样的话。 　　林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点了点头。 　　原来也不一定非得扮小白兔才能获得好感的。 　　为了感谢白少宁给他提供了新的攻略思路，林歇难得施舍给了他一个笑容。白少宁的心跳立刻就微微快了起来：“回去吗？我送你。” 　　“好。” 　　林歇应了下来。 　　白少宁高兴极了，觉得这大概就是个变好的征兆了。 　　他送着林歇出了门，林歇的经纪人被打发到了一边，只能安慰自己，跟着白少宁也是个好事儿嘛。就是要对不起席影帝了。 　　两人上了车。 　　而宴会这头，已经有人兴奋得快要爆炸了。 　　他刚才偷听到了什么！ 　　天哪！ 　　这要是放出去，整个网络都得炸掉！林歇的前途会被毁个彻底！ 　　那人动了动手指，打开微博，措辞半天……终于发了条微博。 　　——“爆料！某慈善晚会上，林歇、白少宁和席彦青一起出席了！白少宁和席彦青围着林歇打转不新鲜，但新鲜的是，席彦青和一个男人吵了起来。原来男人和林歇也有一腿！接下来更劲爆的来了！那个男人是席彦青的父亲！！！[配图][配图][配图]” 第32章 娱乐圈修罗场（完） 　　《清欢记》剧组上下, 都知道林歇身边跟了“三大护法”。 　　除却白少和席影帝并不常在以外, 唐煊却是几乎和林歇形影不离的，早已经有不少人猜测他们怕是已经有一腿了。 　　但是这天, 唐煊来到剧组后, 剧组上下再看着他的目光，就都变得有些绿绿的了。 　　他们很想劝慰唐煊几句，但这时候又生怕说错了话，戳了不该戳的伤疤。 　　唐煊何其敏锐, 几乎是立即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能在短期内让这么多人都一脸讳莫如深的神色, 毫无疑问，应该又是闹出了什么新闻, 大家都第一时间看到了。 　　唐煊问工作人员拿过了手机, 打开微博客户端。 　　挂在头条的微博已经彻底爆炸了。 　　唐煊霎地沉下了脸色。 　　工作人员小心地瞥了一眼他的脸色，连呼吸声都不敢大起来。 　　“替我向导演请假。”唐煊一边说已经一边起身往化妆间去了。化妆师愣了愣，忙跟了上去。 　　唐煊火速卸了妆，换下了服装。剧组上下还没反应过来, 就已经有车前来将唐煊接走了。 　　导演不敢阻拦, 更不敢斥责，只能招呼着剩下的人拍另外的戏份儿。但到了这时候, 十个人里头有九个人心思都跟着飞了。 　　…… 　　车内，秘书看着唐煊冰冷的面孔, 气都有些喘不匀了。她有心想要出声安抚老板的怒气，但到头来却什么也不敢说。 　　此刻唐煊也的确快被气疯了。 　　林歇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林歇见过席瀚的事, 他同样很清楚，当时在回程的飞机上，林歇就已经同他说得很清楚了。这条微博里的内容，明显只是捕风捉影罢了。 　　席彦青质问席瀚，就能说明林歇和席瀚有一腿了吗？有些可笑。 　　唐煊的着眼点根本不在这些狗血八卦的点上，他更关注的是，有谁要想要对席瀚动手，把林歇跟着拉下了水。 　　担上父子相争的名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管背后人怀的什么心思。一旦闹大，坐实，林歇在娱乐圈里的路都会毁个干净。 　　这叫唐煊如何不怒？ 　　光是这样想一想，唐煊就恨不得将发微博的那个人手撕泄愤。 　　“再开快点。” 　　黑色轿车霎时如同一支离弦的箭。 　　· 　　林歇才刚回到公寓躺下没几分钟，他的门就被敲响了。敲门声急促又有力，将林歇从小憩中惊醒了过来。 　　林歇无法，只能起身开门。 　　“你现在跟我走！”男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神色焦灼。 　　竟然是去而复返的白少宁。 　　“去哪里？”林歇没动。 　　因为白少宁此刻看上去，太像是要带着他私奔一样了。 　　然而没等白少宁再开口，“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几个其貌不扬的男人齐齐走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盯着白少宁。 　　而同一时刻，林歇也看清了他们中间拥簇着的人。 　　是才告别不到两小时的席瀚。 　　席瀚的神色冰冷，身上的气势也丝毫不作掩饰地放了出来，给人一种如临大敌的味道。林歇这时候当然明白过来——出事了！ 　　白少宁却在看见他之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席先生还敢来？” 　　席瀚根本没有要和他打嘴炮的意思，连看也没看他一眼：“进门去。”席瀚说。 　　席瀚好歹年纪长出那么多，林歇更相信他的本事，于是听从地退了进去。 　　“这时候席先生您就不该来！我将林歇带走，压下这件事，之后自然没了风波。现在有多少记者赶过来您知道吗？”白少宁几乎压抑不住愤怒的语调。 　　“这时候出去就不会撞上了吗？”席瀚这才看了他一眼。 　　白少宁沉默了下来。 　　他也是在看见消息之后，骤然慌了神。 　　他也曾经处理过许多江俞的突发事故，但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心骤然揪紧，几乎方寸大乱，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将林歇带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进去。”席瀚看着他：“你也是。” 　　白少宁知道，这时候再离开可能反倒还成了记者的素材。他默不作声地跟着进了门。 　　席瀚带来的人也跟着走了进来，很快就将这间小公寓挤了个满满当当。 　　席瀚进门的时候，都有些惊诧。 　　毕竟现在林歇赚的钱也不少了，刚还在慈善晚会上捐了那么多钱出去，竟然住的还是这样狭小的公寓。 　　林歇注意到了席瀚的目光，淡淡道：“这里是从前从公司手里买下来的分配给艺人住的地方。懒得换地方了。” 　　这里空间虽然不大，但林歇可不吝啬钱，将环境布置得舒服极了。 　　脚下那厚厚的地毯就足以证明。 　　“看新闻了吗？”席瀚问。 　　林歇摇了摇头，打开了手机：“现在看也不迟。” 　　头条已经爆掉了，所有新闻媒体加班加点。 　　不少人根本不知道席瀚的身份，大大咧咧就爆料了出来，只想着父子相争多好一出戏码啊。 　　林歇对这一幕的出现并不意外，他隐约猜到，一定会有人不怕死的。但没想到会这么的不怕死。 　　无数网民都仿佛迎来了过年一样，网络上轰轰烈烈热闹极了。 　　“父子相争太好笑，小说里都不这么写了，怎么可能？这个爆料不敢信。” 　　“席影帝都开口质问了！可怕！林歇真的勾引了这么多人？他不会其实是个狐狸精变的吧？” 　　“……” 　　“好像在开始删帖了。有人八一八原因吗？” 　　“卧槽卧槽，惊闻！你们绝对不知道席影帝的父亲是什么来头！啊啊啊文化局上头大佬啊啊！” 　　“沃日，席彦青真家境流弊啊！” 　　“难怪人林歇不要白少宁，也不要席影帝，人家等着做席影帝的小妈呢嘻嘻。恶心……” 　　…… 　　随着事件不断发酵，网上乱七八糟的言论挤在了一起，林歇只看那么一条微博下面的，都已经见识到了各色的嘴脸。 　　“怕吗？”席瀚的声音响起。 　　林歇摇摇头：“这有什么可怕的。”是真不可怕。除了消磨他的生命，让他永远从这个宇宙消失，没有什么对于他来说是可怕的。 　　席瀚看着他的目光又复杂了一些：“你倒是胆子大。” 　　白少宁却难免想得多了一些。 　　没什么可怕的，是因为林歇曾经已经历过了最可怕的事情，所以才会在面对这样爆炸性的新闻时，毫无反应。 　　白少宁的心不免又揪紧了。 　　突然间，林歇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经纪人打来的。 　　“喂。” 　　“林歇，你在哪里？”那头的经纪人急急地问道，哪怕是隔着一个手机，林歇也能感觉到她在那头的崩溃和绝望。 　　“在公寓。” 　　“你别动，我马上来找你，还有，钱总可能会给你打电话。这次……这次你他妈真是搞了个大事情啊！” 　　经纪人没有骂他，没有胡乱指责，更没有开口就说抛弃。倒是让林歇有些惊讶。 　　看来不是所有的经纪人都如同才哥一样。 　　“这件事，林歇的经纪公司不用插手，会有人联系你们，你们将一切公关账号交接过去就行。”席瀚突然夺过了林歇手中的手机。 　　那头的经纪人呆了呆：“您，您是……？” 　　“你们钱总会通知你们。”说完，席瀚挂断了电话。 　　而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席瀚低头看了一眼，随即用诡异的目光看向了林歇：“……唐煊？” 　　林歇：“给我。” 　　席瀚见他口吻陡然冷了起来，好像迫不及待想要拿回手机接到那个电话一样，心底的滋味儿不免有些复杂。 　　席瀚将手机放到了他的掌心，林歇立刻就接了起来。 　　“喂。” 　　“别怕，等我。” 　　林歇能听见电话那头呼啸的风声。 　　“你从剧组出来了？” 　　“嗯。”唐煊只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他上飞机了？ 　　席瀚带来的人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下看了看：“蹲守了很多狗仔。” 　　林歇坐下来，慢悠悠地道：“幸亏不是我还在车上的时候，追着我不放。否则就该落个车毁人亡了……” 　　话说了半天，却没人接话。 　　林歇抬头一看，才发现两个男人都正面色不虞地盯着他，显然分外的不赞同他说了这样晦气的话。 　　林歇只好站起来，转移话题，问：“嗯……来点饮料吗？咖啡？茶？” 　　见他还有心情喝饮料，席瀚和白少宁都差点给气笑了。 　　他倒是不急，旁人都快急疯了。 　　“不喝吗？”林歇说着去打开了冰箱，从里头取出了一根雪糕，自己拆开包装吃了起来。 　　席瀚：…… 　　白少宁：…… 　　席瀚带来的几个人：…… 　　“急有什么用呢。”林歇咬了一口气雪糕，“来个糯米糍吗？” 　　白少宁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急有什么用呢。”“糯米糍好吃吗？” 　　“好吃的。”林歇顺手从冰箱里抽出来递了过去。 　　席瀚：…… 　　紧张而严肃的气氛，莫名其妙就这样被带偏了。 　　…… 　　席瀚手底下的人，和白少宁手底下的人都在疯狂地运作着，所有微博迅速被删除，所有帖子同样迅速被删除。 　　包括还在赶回来的唐煊，也没有放过那点微末的时间，唐氏的公关部立刻动作了起来。消息转发传播过万的，一律被约谈。席瀚这个名字很快成为了网上的禁词。 　　唐煊并不想理会席瀚这个人，但他却不得不动作起来，维护住席瀚的名声。因为维护他的名声，同样也是在保护林歇，只有席瀚不倒下去，林歇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这次事件带来的危机。 　　整个娱乐圈几乎等同于迎来了一次大地震，各方动作，所有公众人物对于这次事件都讳莫如深。 　　只有一些不知趣的十八线妄想蹭个热度，还拼命地往上凑。 　　各大媒体看着突然爆起来的热度，还不等再作进一步的挖掘和详细报道，他们接到了电话。 　　“这件事不允许再提起。” 　　他们都接到了这样的一个通知。 　　聪明的人隐隐反应过来，席彦青的家世在圈内一直是个谜，知道的人不敢提，不知道的人也没机会往下挖。但谁都有个共识，那就是席彦青的来头不小。这时候陡然接到通知，心中立刻就反应过来，席家的能量太大了！ 　　这个新闻他们恐怕就只能看看，而不能再碰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其中还不乏唐煊和白少宁投入进来的能量。三家集中在一起，自然足够撼动整个娱乐圈。 　　…… 　　这个夜晚注定无法平静。 　　· 　　凌晨四点，唐煊的飞机落了地，早已经有人在等着迎接他了。 　　“老板，现在怎么办？” 　　“先去揪那个人，照片、录音，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发了最早那条微博的博主已经被扣起来了，但他说都是受人指使。” 　　“那就揪出指使的人，连同那个人一起带走。” 　　秘书匆忙点头应了。 　　当地警局也灯火通明了起来，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而凡是进门的人都不由满头大汗，出门的人都双腿发软。 　　他们头一次意识到了在网上当个键盘侠，瞎JB胡喷是个什么后果。 　　不多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警局外。 　　局长亲自接了个人进去。 　　没一会儿，那人就出来了，只不同的是，他身后还跟了几个人。几个人上了车，很快朝着林歇的公寓开了过去。 　　· 　　门铃声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 　　林歇站起身：“我去开门。” 　　白少宁一把按住他：“我去。” 　　这个消息一出来，引爆的还有席彦青的粉丝，谁也说不好，站在门外的是偷拍的狗仔，还是席彦青的狂热粉。 　　白少宁大步走上前。 　　“吱呀”，门开了。 　　屋内的人同一时刻变得紧绷了起来。 　　然而站在门口的白少宁，却拧起了眉：“唐煊？” 　　唐煊回来得也太快了。 　　但白少宁往外头看一眼，啊，原来天已经微微亮了。 　　唐煊一手挡开他，大步走了进来。 　　同时唐煊身后又跟了几个人走进来，原本就有些拥挤的客厅，顿时显得更加拥挤了。 　　“我回来了。”唐煊的眼里根本看不进其他人，此刻他满眼都是林歇。 　　林歇还穿着蓝白色的睡衣，脸色微微苍白。他坐在一群高大的男人中间，显得乖巧而无助，让人恨不得立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他捧在掌心。 　　林歇也扬起了笑容：“嗯。” 　　另外两个男人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林歇面对唐煊时的姿态明显更为亲近些。 　　唐煊这才扫了一圈客厅，口吻有些讽刺地问：“哦，席影帝没在吗？” 　　席瀚淡淡道：“他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唐煊挑眉，转身道：“带过来。” 　　一个姿容娇媚的小男生，和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被推了过来。那女人早在见到满屋子人的时候，就已经懵了，等看清席瀚和一旁的白少宁，更是腿软得不行，就这么直接跪倒了下来。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有人让我这么做的……”小男生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 　　哭得梨花带雨。 　　男人哭成这样子，就实在有些恶心了。 　　林歇淡淡地道：“地上铺着地毯呢，也没磕疼你啊。哭什么。” 　　小男生僵了一下，但随即又继续哭了起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们原谅我吧！求求你们……” 　　席瀚只是看着小男生，没有出声。 　　他的身份，明面上不适合做什么。但这个小男生求再多的情，也不能得一个好。 　　白少宁的脾气就要坏得多了。 　　他走过去，一脚踹在了小男生的背上，小男生惊叫一声，被踹翻在了地上。 　　“别他妈装可怜，当初发的时候想什么去了？脑子都用来塞稻草了吗？混娱乐圈的那点儿小心思，以为没人能看出来吗？还他们别人指使，别人怎么一指使，你就动了？不就想着扳倒林歇，扳倒一个算一个，心里头痛快平衡吗！” 　　白少宁的目光冷厉如刀子一般，刀刀落在小男生的身上，让小男生本能蜷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小男生重复着这三个字，语气表情都可怜极了。但等他抬头去看其他人的时候，却发现他们都神色冷淡，没有丝毫的动容。 　　小男生的心顿时就沉到了谷底。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这些人不可能放过他了。他们不会有半点的心软。 　　他所希望得到的一切风光，都要离他而去了…… 　　小男生顿时激动了起来，他赶紧爬起来，就想往林歇的方向扑：“对不起林歇，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我没想害你，真的没想害你！求求你说句话，求求你了……” 　　白少宁又走到了他的身边。 　　小男生猛地瑟缩了下，一只手抱头，一只手指向了旁边的中年男人：“是他，都是他！白少饶了我！” 　　白少宁目光冷冽：“居然是你这么个玩意儿在背后捣的鬼……” 　　小男生身体抖了抖，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匍匐在地毯上，嘴里发出害怕的呜咽声。 　　唐煊指了指一旁的中年男人：“这个就留给席先生了。” 　　席瀚收敛起眼底的锋芒，点点头：“倒是有劳唐先生了。” 　　唐煊没有看他，而是转头看向了林歇：“只是不希望有人拉着林歇下水。”说完，唐煊就走到了林歇的身边坐下。 　　唐煊很想要握住林歇的手。 　　天知道，他在回来的路上有多么的紧张和恐惧。他知道林歇性情坚韧，但知道是一回事，却始终无法避免心疼他、紧张他的心情。 　　谁能拿得准林歇究竟会受到怎么样的伤害呢？ 　　但唐煊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握上去。 　　等所有人都走了吧……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以后，他会狠狠地将林歇抱入怀中。 　　席瀚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突然觉得嘴边有一丝的苦意。 　　就在这时候，席瀚的手机响了起来。一时间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他。 　　席瀚接起了手机。 　　几分钟后，他挂断了电话：“席彦青。” 　　哪怕席瀚只说了这么一个名字，在场的男人也都明白，是席彦青迫切地想要过来见林歇。但这里坐了个席瀚，又哪里容得他前来呢？ 　　这对父子本就是舆论的中心，如果再出现一个席彦青，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席彦青和席瀚未必会受到影响，但林歇受到影响是必然的，谁又舍得让林歇受到半点的影响呢？ 　　但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又被敲响了。 　　席瀚皱起了眉，随意点了个他带来的人：“你去开门，如果是席彦青，就把他带出去。” 　　那人点点头，忙起身过去开门了。 　　但等门开了以后，那人却是愣在了门口。 　　“怎么了？”席瀚不悦地问。 　　那人让出了位置，露出了外头的人。门外的身影高大，但在夜色下，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微微有些佝偻。 　　林歇眯了眯眼，勉强辨认出了来人的身影：“……江俞？” 　　“林先生认识的人？”那人问。 　　白少宁却是冷下脸：“将这人拦在外头。” 　　白少宁的话音刚落下，江俞就侧身从门外进来了，他冷淡地道：“我是来看林歇有没有事的，不是来看你白少的，白少不用这样动怒。” 　　白少宁从未有这样厌恶江俞的一刻。 　　但这里是林歇的家，林歇没有发话，他也不能真将江俞扔出去。 　　江俞拔腿缓缓走上前来，他紧紧地盯着林歇，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歇一边淡淡地应道，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江俞。 　　这个男人，过去放手放得那么痛快，现在怎么又死缠烂打起来了？难道还没有受够羞辱？ 　　借着客厅的灯光，林歇瞥见了江俞眼底的血丝，也瞥见了他眼下的青黑，和那张英俊面庞上的憔悴灰暗之色。 　　什么意气风发，彻底从江俞的身上远去了。 　　江俞突然出声道：“我和过去不一样了。” 　　白少宁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冷嗤了一声。 　　这头的席瀚也隐约明白了这人的身份。这是那个曾经坑害了林歇的男人吧？确认这点后，席瀚看着他的目光也不由微微冷了起来。 　　“我失去了很多东西。”江俞低声道：“林歇，我不想再一次失去你。” 　　当着这么多人，江俞竟然也不嫌自己的话过于肉麻。 　　林歇突然抬起了头。 　　江俞立刻紧张了起来。 　　但林歇却只是看向了唐煊：“要吃根雪糕吗？” 　　一时间，其他人的面色都微微扭曲了起来。林歇还真是不遗余力地往外推自己买的雪糕啊。 　　唐煊愣了愣，微微笑道：“好。” 　　江俞的脸色此时已经一片灰暗了。 　　林歇的不作答，就已经是回答了。林歇还是不肯原谅他。 　　“你凭什么以为，你失去了一切，而林歇还会依旧跟着你呢？”白少宁在他背后嗤笑道：“你可以走了。” 　　江俞却没动。 　　林歇这时候起身去拿雪糕，唐煊跟随在他的身后。两个身影走在一处，看着竟是有几分般配的味道。 　　江俞死死地瞪着他们的背影，心底种种情绪翻滚，交杂。 　　他不是这样的…… 　　他不该是这样的…… 　　林歇过去更脆弱些，更害羞些，也更娇柔些。 　　他又怎么会是大众口中那个能将男人肆意玩弄在掌心的人呢？ 　　江俞不自觉地挪动了脚步，他慢慢的，又走到了林歇的面前。唐煊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江先生，还有事吗？” 　　“我、我只是想看着林歇，到他……安全，安全为止。” 　　唐煊冷笑一声：“这里这么多人，就不必劳烦江先生来操心了。” 　　外面的天都已经亮了起来。 　　想来这个时候，他们安排好的公关部门应该已经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该撤掉的内容都撤掉了，该发律师函的，这时候应该也已经收到律师函了。 　　这种强有力的姿态，完全可以保下林歇无忧。 　　江俞却没有动。 　　气氛再度凝滞起来。 　　林歇毫无所觉一般，他动手拆了雪糕包装，顺手塞进了唐煊的嘴里。唐煊本能地抿了一口，雪糕在口中融化了一部分。 　　甜。 　　甜到了极致。 　　甜得唐煊的心潮都微微澎湃了起来。 　　打破凝滞气氛的是又一阵电话铃声。 　　是席瀚和唐煊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他们对视一眼，分别接通了手机。 　　半分钟不到，两人就先后挂了电话。 　　“没事了。”两人却是异口同声了。 　　事情解决得很快，不过在林歇看来，以这三个男人的本事，不快才奇怪。 　　“恭喜。”江俞挤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你该走了。”林歇出声提醒他。 　　窗外的日光照了进来，江俞的脸色在日光下显得更加有些可怕了。林歇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刚才还好，但这一刻的感知尤为的明显。 　　林歇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让他走。” 　　他时刻提防着主脑安排的这些人物对他动手……这一刻，哪怕是他的感觉出了错，他也不会轻易再留下这么个危险玩意儿。 　　他可是半点都不想感受生命一点点被消磨的滋味儿。 　　唐煊也察觉到了不对，他皱起眉：“把他赶出去！” 　　唐煊的手下立刻就动了。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江俞也动了！他猛地拨开唐煊，扑向了林歇：“你不是林歇！”他口中大喊：“你不是曾经的林歇！你把他还给我！” 　　唐煊看着这一幕，睚眦欲裂，他快速反应过来，一把揪住江俞的领口，将他往后面狠狠地一掼。 　　江俞的力气不敌他，重重地向后跌倒了下去，连着撞翻了身后茶几上的所有玻璃杯…… 　　席瀚和白少宁神色大变，长腿一迈，围了上来。 　　“林歇！”白少宁一把托住了林歇的腰，顺便摸了摸他的腰腹，确定没有血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席瀚则要淡定多了，他只是立在一旁，用目光将林歇上下扫视了一遍。 　　林歇动手推开了白少宁，一把握住了唐煊的手腕：“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下，林歇就感觉到掌心一股湿润的感觉，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唐煊的手背上被划伤了一道口子，有些长，倒不怎么深。 　　林歇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而且，这一幕完全不在他的计算之内。 　　林歇皱紧了眉头：“要去医院。” 　　“现在还不适合走出去。”唐煊却反按住了他的手，还对着他笑了笑：“有医药箱的话，随意给我处理一下就好。” 　　林歇抿了抿唇，将唐煊拉到了一旁去坐下，连看也没看已经被摁倒在地上的江俞一眼。 　　江俞像是疯了一样剧烈地挣扎着：“你根本就不是林歇！你是被谁上了身！林歇，林歇……你不是我的林歇……” 　　“从头到尾，我都不是你的林歇啊。”林歇冷漠地说道。 　　他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但听在几个男人耳中，只是林歇厌憎江俞，所以才会这样说。 　　白少宁走上前，抬脚踹了上去：“你他妈别跟这儿撒疯！怎么，丢了资源，丢了后台，就急了疯了？要全赖林歇了？你今天豁出去，只是因为知道，你自己再没有爬起来的机会了吧？想同归于尽？你他妈配吗？啊？” 　　“把他看起来。”唐煊头也不抬地道。 　　唐煊的手下立刻就将江俞拎起来，先带进了旁边的小卧室里关着。 　　林歇取了医药箱，低着头给唐煊擦好了药。 　　唐煊就这么盯着林歇头顶的发旋儿，看得目不转睛。 　　“好了。”林歇直起腰。 　　唐煊再难以压抑住心底的欲望，他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林歇，他凑在林歇的耳边低低地道：“你没事就好。” 　　旁边的两个男人看着这一幕，脸色立即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席瀚身后有人和他说了两句什么，他又看了一眼林歇，才出声道：“走吧。” 　　毕竟一夜没睡，这会儿谁都没了精力。白少宁也只能看向林歇：“好好休息，你不要担心。” 　　林歇靠在唐煊怀里点了下头。 　　白少宁黑了黑脸，瞪视了一眼唐煊，然后才跟着出了门。 　　蹲守在楼下的记者基本都已经散了，他们下了楼以后就立刻上车离开了。 　　公寓里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了下来。 　　唐煊还抱着林歇，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他能抱到林歇的时候太少了，大部分都是在拍戏的时候，借着戏才能抱一抱林歇。 　　于是当现在再抱上的时候，唐煊就有些舍不得放开手了。 　　林歇也不挣扎，就这么让他抱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林歇突然听见唐煊问：“我做你的经纪人怎么样？” 　　“嗯？”林歇疑惑地看着他。 　　唐煊却没有要解释的欲望，他只是云淡风轻地道：“忽然觉得拍戏也没什么意思。” 　　上辈子，唐煊的确是喜欢演戏才会进入了娱乐圈，但这辈子比较起演戏和复仇，他更喜欢的是林歇。 　　一个唐氏的掌门人，和一个娱乐圈演员，比较起来，当然是前者的身份能将林歇护佑得更好。 　　尤其是在白少宁和席瀚频频动作，维护林歇以后。如果他始终都只占着演员的身份，他又怎么和这两个人一争？ 　　他想要护住林歇。 　　再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小喽啰胆敢将主意打到林歇的头上，再也不会有江俞这样的人渣能接近得了林歇…… 　　林歇抬手揉了揉眼：“我有些困。” 　　“那你休息一会儿。”唐煊说着，还是没松手。 　　“唔。”林歇应了一声。 　　既然主角不想放手，那就暂且满足他一下吧。 　　林歇闭上眼，靠在他的怀中休息了起来。 　　· 　　就在这一天，所有关于林歇和席家父子的话题撤了个干净，没有人再能谈论这件事，一旦提起“席瀚”两个字，就会立即变作禁词。 　　而等公司po出律师函的时候，一干吃瓜群众也就立刻散去了，知道这件事真没什么瓜可吃的了。 　　只是网上关于林歇的魅力究竟有多大这个问题，还是有不少网友加入进去，展开了激烈的探讨。 　　这时候，唐煊发了条微博，退出娱乐圈。 　　大家看了不由觉得好笑。 　　一个小演员，谁在乎你退不退出娱乐圈呢？ 　　但当天下午，这条声明就火速上了热搜。 　　原来是有人终于扒出了唐煊的身份，他没多话，只是放了几张照片，照片里是唐煊和X国王子见面的画面。 　　“我的妈啊啊啊，人家是唐氏现在的掌门人啊啊啊！唐氏啊！那可是唐氏啊！” 　　“卧槽，是我想的那个唐氏吗？据说和领导人关系很不错啊！” 　　“很多国家的皇室都和唐氏关系不错啊……” 　　“6666，唐氏掌门人居然进了娱乐圈当个小艺人，这世界太魔幻了，我简直要疯……那林歇跟他……？” 　　“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了，林歇是真牛逼啊！卧槽，他真魅力最大，无人能敌！” 　　…… 　　林歇也在看这条微博，并且也看见了微博下的评论。 　　退出娱乐圈了吗？ 　　这是一篇娱乐圈文的世界。 　　按照原剧情，唐煊是会彻底脱离唐家，然后渐渐攀升上娱乐圈的顶峰，成为影帝，和席彦青公开出柜，成为娱乐圈里的一个传奇。 　　这就是这个文的主线。 　　但现在，这个主线随着唐煊退出娱乐圈的声明，彻底崩塌。整个世界也将会随着主线崩塌而彻底湮灭。 　　那瞬间，林歇隐约听见耳边传来了主脑的声音。 　　他突然眼前一花，整个身体都好像被这个世界抽走了。 　　…… 　　林歇消失了，他从公寓里就这么消失了。 　　但所有人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的记忆被改写了。 　　唐煊的声明还高高地挂在那里。 　　这个微博却彻底被废弃了。 　　所有人只记得林歇死了，他被江俞一刀捅死了。《以吾之名》和《清欢记》竟然成为了他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作品。无数粉丝来到他的葬礼，哭得不能自已。 　　· 　　又一次从梦中醒来，唐煊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手上还印着那道疤。 　　他还记得那道疤是怎么来的，那是他将林歇拉开的时候，被江俞手中的刀划伤的。但当时他如果将林歇拉开的话，他又怎么会躺进冰冷的坟墓里？ 　　唐煊一度以为自己的记忆错乱了。 　　他总觉得，在那之后，明明林歇还为他包扎过手上的伤，他还曾经紧紧地拥抱着林歇，他看着他淡粉色的唇微微抿着，想要亲吻他，最后却没能吻成。他甚至还觉得那时候，林歇明明靠在他的怀中休息了一会儿…… 　　但后来，林歇呢？ 　　他死了。 　　他已经死了。 　　唐煊揉了揉额角，面无表情地又躺了回去。 　　也许是真的记错了吧。 　　也许……也许他的生命中根本就没出现过林歇。 　　他来得快，走得更快。就好像一道谁也无法捕捉到的残影。 　　· 　　再后来…… 　　据说江俞入狱后，生不如死。 　　又据说，后来席影帝一生只与拍戏作伴，除却演戏外，他的人生好像再找不到别的乐趣了。 　　席瀚，依旧是两个不可说的禁词，那出绯闻成为了八卦圈子里口口相传的年度最震撼事件。 　　白少宁，娱乐圈里再少见他的绯闻。 　　唐煊……当人们再看见他的时候，似乎只有他出现在各大牛逼场合的画面。 　　而林歇被粉丝们永远铭记在了心中，他仅有的几部作品成为了经典。他的演技几乎被作为了业界的教科书。他们更无法忘记，当初曾经有几个男人围着林歇打着转儿，当“父子相争”的丑闻出来时，几个男人几乎将整个娱乐圈都掀翻了。 　　林歇就这样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传奇。 　　…… 　　直到整个世界彻底崩塌，大家生命逝去的那一刻，他们才将这个名字遗忘。 　　林歇，真的曾经出现过吗？ 　　男人们想。 第33章 罪案片修罗场（1） 　　警局里来了个新人。 　　袁森揉着宿醉后的头, 听着警局内大呼小叫的声音, 再难再闭着眼休息下去了。 　　不就来了个新人吗？ 　　难道这人长了三头六臂？ 　　听着门外“哒哒哒”快速走过的脚步声，袁森忍不住也起了身, 然后推开玻璃门, 走了出去。 　　走廊的那一头，几个小警员陪着什么人走了过来。远远的，袁森只能瞥见那个人穿着白晃晃的衬衫，和黑黝黝的长裤, 打扮有些像是五六十年代的知青, 朴素又刻板。 　　正在袁森暗暗打量他的时候，那人走近了。 　　哦, 原来是个少年。 　　刚刚二十岁的模样。 　　少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神色冷淡，看上去像是读坏了的书呆子。但他和书呆子又有着极大的区别，因为袁森发现，这个少年的鼻梁很挺直, 唇形很优美, 还带着淡淡的粉色。他的面部轮廓像是被画家的双手精心修过一般，让人难以挑剔出半点瑕疵。 　　“这是我们袁队。”旁边有人介绍道。 　　紧跟着袁森就见那少年伸出了手, 口吻如他的气质和外貌一样冷淡：“你好，我是林歇。” 　　袁森这才想起来, 哦，林歇，就是上头说的, 那个刚从伯克利留学回来的心理学博士……但怎么这么年轻？就这么二十年，就够他拿完一个博士了？ 　　“袁森。”他伸出手和少年交握了一下。 　　少年的手实在太细滑，袁森只握了一下，就不自觉地快速收回了手。心里一边还忍不住嘀咕。 　　这人还真是个标准书呆子，平时一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然一个男人，哪能养出来这么白嫩的一双手。 　　就在袁森暗自嘀咕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这头的林歇正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了。 　　而林歇的身份，自然还是潜藏的大反派。 　　按照原剧情，该角色的智商碾压其他罪犯，一跃成为了最大的boss。因为他早早就潜入了警局内部，因而竟然迟迟没被发现，等到他身份暴露的时候，男主也就毫不留情地对他下了手。 　　这个世界的爱情线也是存在的，只不过这个世界所有人的性向都是BG向。男主的官配叫做顾蓉蓉，是警局里新来的迷糊小女警。 　　“别站着了，先进来吧。”旁边有一道女声插了进来。 　　林歇转头看过去。 　　说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满脸刚走出校园的懵懂，她的五官很标志，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大美人，但一双眼睛却生得讨喜。 　　小姑娘见林歇打量他，不由红了红脸，小声道：“你好，我叫顾蓉蓉，比你早进警局两个月。” 　　这就是女主了，果然是标准的小言女主的形象。 　　“你好。”林歇低声道。 　　听见他清冷好听的声音，顾蓉蓉控制不住地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袁森有些看不下去，他反手推开了身后的玻璃门：“来，进来。” 　　顾蓉蓉反应过来，忙出声道：“我去倒水！” 　　林歇点了下头，跟着袁森穿过了那道玻璃门。 　　玻璃门内摆了两组皮沙发，再往前则是几个办公桌拼在了一起，办公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件夹、水杯和电脑。办公桌的两旁则是几盆毫无审美可言的绿植。 　　“坐。”袁森说。 　　林歇点了下头，慢吞吞地在沙发上落了座。 　　“欢迎加入我们警队。”袁森看着他笑了笑。 　　林歇看向他：“唔。谢谢。” 　　袁森的长相偏向于硬朗，他的眉粗且锐，鼻梁高而挺，眼窝微深，唇微薄。英俊的五官在笑起来的时候，透着一股隐隐的凶悍气。不过他身上的警服，很好地冲淡了这种味道，并且让他看起来像是一杆利落而充满锋锐的标枪。 　　大约是林歇盯着他的时间久了一些，袁森的脸上的笑意消退了不少，他盯着林歇，问：“怎么，就像是侦探剧里演的那样，林先生是在根据我的打扮言行，来推断我昨天吃了什么，在谁那里过的夜吗？” 　　林歇微微垂下目光，并且装作有些局促地捏紧了手指，嘴上低低地道：“没有这样厉害……” 　　“什么？”袁森没能听清他的声音，不自觉地站直身体往前走了一步。 　　林歇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加大了音量：“我没有那么厉害的。” 　　袁森看着他认真回答的模样，刚才被打量的不快瞬间消了个干净。 　　袁森笑出声：“我相信林先生会很厉害的。” 　　毕竟是被副局长亲自举荐来的，总不至塞个草包进来。 　　而且这人看着一副乖巧的模样，除却接触的人时候冷淡了些，应该是个聪明而省心的。 　　就在这时候，顾蓉蓉推门进来了。 　　她红着脸将水放到了林歇面前的茶几上。 　　裹着红漆的木头茶几看上去有些斑驳不堪，像是不知道从哪个年代留存下来的。顾蓉蓉低头扫了一眼，又看了看旁边气质干净得近乎美好的林歇，突然间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眼前的少年，和这里显得太格格不入了。 　　“谢谢。”林歇双手托起水杯，小小地抿了一口，温水浸湿了他的唇，立刻就变得更为鲜艳了。 　　顾蓉蓉忙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不谢……” 　　这才说了没两句话，顾蓉蓉的脸就又红了。 　　剧情设定里她就是这样，小白兔性格，爱脸红。林歇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袁森这样的男人，自然会喜欢看起来软萌的姑娘。 　　但林歇不打算做第二个顾蓉蓉。 　　并不一定只有软萌小白兔才能打动袁森啊。 　　“今天你先熟悉一下警局，明天再正式上班。你住哪里？近还是远？远的话要早点起床，警局不允许迟到。快要到国庆了，所有系统都抓得非常严格。”袁森出声道。 　　他说话的风格和设定没什么差别。 　　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这是个手腕相当果决的男人。 　　林歇很是顺从地点了头。 　　袁森的目光扫了一眼顾蓉蓉。这小女孩儿进警局也才不久，整日里迷迷糊糊，指望她带林歇转一转不大现实。而且林歇的地位不低，总不能随意抛给一个小警员…… 　　“正好我有空，我先带你转转。”袁森说。 　　“好。” 　　袁森又推开了那扇玻璃门：“走吧。” 　　林歇立刻放下水杯跟了上去。 　　林歇从背后打量了一眼袁森，他身量很高，应该有一米九五，因为长期锻炼的原因，他的身材比例非常完美。肩宽腿长，完全可以媲美T台男模。而属于警察的特殊气质，更让他身上多出了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独特味道。 　　袁森突然顿住了步子，他回过头来一看，林歇还远远地跟在后头。袁森打量了一眼林歇的个头：“抱歉，我走得太快了。” 　　林歇摇摇头，加快步子跟了上去：“是我腿太短了。” 　　话音一落，袁森就不自觉地低头打量了一眼他的腿。 　　林歇的腿并不短，相反还很修长，颇有点儿网上说的“脖子以下全是腿”的味道。他的腰身很细，线条完美，再加上腿又长又直，看着不像是个念博士的书呆……这么一看，倒像是个跳芭蕾的。 　　“……不短。”袁森原本想夸两句，但想了半天，啥也没想出来。总不能说，你看着像个跳舞的吧。那人家肯定觉得他说人娘里娘气呢。 　　“就是……就是，我个高了点儿。”袁森补上了一句，随即他又担心少年万一伤心于自己矮怎么办，袁森忙又说：“我一米九六呢，有点超出平均水平了。你不用跟我比，你其实也很高的。” 　　林歇点了点头，嘴角还微微弯了弯：“好的袁队。” 　　见林歇回答得这么正式，袁森忍不住想。这少年也太乖了点儿…… 　　跟上上个月新进来的那个研究生书呆子，还真不太一样。那个书呆子可傲气得很，来警局做事跟屈尊降贵一样，恨不得天天仰着头拿鼻孔怼人。 　　袁森心底对这少年的好感多了许多，不自觉地就放慢了步子。 　　虽然少年个头不矮，但他也要放慢步子比较好。 　　“这是档案室。” 　　“这是接警中心。” 　　“这是尸检室。” 　　…… 　　袁森一一介绍过去，连带每个部门的负责人，有几个成员，都顺便和林歇说了，并且嘱咐他有需要的时候，分别去找谁。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小时。 　　袁森咽了下口水，才发觉到自己竟然说得口干舌燥了起来。 　　警局里的其他同事都不由朝林歇看了过来，实在有些好奇，他怎么能得到袁大队长的亲自陪同。 　　“我差不多都记下来了，我们回去吧？”林歇看了他一眼，出声问。 　　袁森自动将他这个动作解读为——少年分外体贴，这是在关心他使用过度的嗓子。 　　“好。”袁森刚应下声。 　　突然一个青年风风火火地闯了过来：“头儿！不好了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见很多小可爱对上章的结局比较有意见，在这里说一下吧。 　　林歇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舍不得杀他，然后拆了主线，玩崩世界，甚至恨不得把主角团都给玩到团灭，这样他就安全了，主脑永远也无法杀死他。 　　所以他进入每个世界都不会死的，一旦死了，就代表他失败了。只有其他人脑补以为他死了，然后永远将他铭记在心中。【加粗】篡改记忆不是让大家忘记林歇啊！只是让大家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消失的！【加粗】 　　然后再说一下，每个世界真的都长，我会尽量想要写到我觉得OK的地步，才会完结一个世界。 　　以及，这是个苏爽放飞自我的修罗场文，受就是个黑心欺诈受，攻就是在原剧情里流弊，但在受面前永远被忽悠的特别老实的攻。 　　有些读者应该也知道，我以前是写历史文的。现在写这篇文的初衷，就是想锻炼一下自己写修罗场嫖文的能力。我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但会努力去学习、进步。 　　觉得害怕慢穿的小可爱，不用勉强，悄悄弃文，不用告诉我。不然作者君看见了，会伤心得吃不下饭的。 第34章 罪案片修罗场（2） 　　袁森一只手顶住了青年的肩膀, 沉下脸, 道：“我说过多少次，不要莽撞。” 　　青年并不敢分辨, 他大喘了一口气：“金花路79号灵逸酒店, 死、死人了。” 　　袁森脸色一变，将青年往旁边一推：“去通知其他人！” 　　袁森说着往前疾走了几步。 　　“对了，林先生……”袁森猛地刹住脚，转头朝林歇看过来。 　　“我能一起吗？” 　　“当然！”袁森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但等话出口以后, 袁森又犹豫着补上了一句：“很多人第一次见到凶案现场, 恐怕都会有不良反应。” 　　“没关系。” 　　袁森扫了一眼他的面庞，突然觉得有些过分的秀气。 　　真的没关系吗？ 　　这个念头在袁森的脑子里打了个转儿, 但最后他还是没有出声劝阻。 　　进了警队, 过于文弱可顶不住。大不了，就是第一次见了会吐个不停，到时候他给少年买点儿薄荷糖就行。 　　“走吧。”袁森出声道。 　　同时他也放慢了步子。 　　林歇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没有谁会喜欢事儿多，还总拖后腿的人。顾蓉蓉那是有女主光环, 他可没有。最快在主角心中拉取好感的方式, 那就是在他面前，表现得越坚韧乖顺越好。 　　袁森这个相当独断的大男子主义, 得先顺着毛摸，等熟了之后, 再逆着毛摸。 　　…… 　　袁森没有带着他回到之前的办公室，而是直接带着他跨出了警局的大门。门外警车已经在待命了，当袁森带着林歇出现以后, 前头的车就已经先发动了。 　　“上车。”袁森将林歇往车内一塞，自己也紧跟着坐了进去。 　　司机一踩油门，警车立刻风驰电掣了起来。 　　警局的司机开得相当的勇猛，林歇早上醒来，确认自己的身份以后，就立刻赶到了警局，完全忘记了给这具身体喂点食物。现在在车内一阵剧烈摇晃，空荡荡的胃里仿佛反了酸水一样，难受极了。 　　袁森的观察力敏锐，当然没有错过林歇略显苍白的脸色。 　　他忍不住暗暗嘀咕，这还没到凶案现场呢，就已经不行了？ 　　“袁队，到了！” 　　司机粗犷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林歇和袁森同时朝窗外看去，坐落在跟前的灵逸酒店已经被警戒线围了起来，不少警员守在了附近，将八卦的围观群众隔离在了外面。 　　袁森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正要反手关车门的时候，他才想起来里头还有个林歇呢。 　　袁森推车门的那只手，不得不生硬地改成了去扶林歇。 　　林歇只是轻轻擦过了他的手掌，低声道：“不用。”说完，林歇就自己车上走下来。 　　袁森站在那里，却觉得掌心被拂过的感觉有些怪怪的。 　　可时间紧迫，根本不容得他去思考别的事情。 　　现场的警员已经大步朝他走了过来，林歇就仿佛一个瞎看热闹的人，在周围略略茫然地打着转。 　　袁森将目光从他身上抽走，看向警员：“说简略点！” 　　警员站直了身体：“死者为女性，年纪约在二十五左右，被发现时，她倒在了自己的行李箱旁边，初步判定脖颈受到攻击，失血过多而亡。” 　　袁森厌憎地皱起了眉：“又一起？” 　　警员忐忑地点了点头。 　　前一天就已经死过一名女性了，同样是在酒店房间外死亡。 　　因为马上要迎来国庆的关系，局长二话不说先将凶案压了下去，命令他们火速抓捕罪犯，不得造成恐慌。 　　那头的监控录像还没摸出个什么来，这头就又死了一个人。 　　袁森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林歇注意到主角身上的气场变化，不由回头扫了一眼。 　　“上楼。”袁森沉声道。 　　那警员赶紧带了路。 　　林歇就像是完全被袁森遗忘了一样。 　　林歇也不生气，只是默默地跟了上去。其他警员都知道他是打袁森车上下来的，虽然实在好奇他是谁，但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不识趣地去问。 　　林歇一路畅通无阻地跟着上了楼。 　　警员递给了他们鞋套，手套等物。林歇一一穿戴好。 　　三楼。 　　林歇瞥了一眼楼层标示。 　　袁森带着他们接着往前走，走了没几步，林歇突然顿了顿脚：“袁队。” 　　林歇的声音分外好听，在略显幽暗的酒店走廊里，像是陡然投下来的一道亮光，让袁森想忽视都不能。 　　“嗯？”袁森顿了下脚步，回头看他。 　　袁森这才反应过来，哦，少年刚才也跟着喊他袁队了。 　　和其他人喊起来有点儿不太一样…… 　　“脚下有血。”林歇指了指走廊上铺着的地毯。 　　小警员顺着往他脚下看了一眼：“没有啊……看不出来啊……” 　　“去叫人准备鲁米诺试剂。”袁森当机立断地道，丝毫怀疑林歇的意思都没有。 　　林歇都不由有些惊讶。 　　小警员对袁森的话也丝毫不作质疑，立刻就转头去叫同事了。但这样的反应是在长期的合作打交道之下，才产生的本能的信任。 　　那是不是可以说，袁森对他已经有一些好感了？ 　　“袁队！”走廊尽头快步走过来几个警员，将袁森往前引了过去。 　　林歇还是低调地跟在后头，除了那句话以后，就再没说什么。 　　317。 　　林歇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 　　就在这扇门下，一个穿着白色套裙的年轻女性，栽倒在了血泊之中。哪怕前面挡了几个人，但林歇依旧能清晰瞥见女人的脖颈间，一个开得非常大的口子敞着，有些血肉模糊。 　　血腥味儿扑面而来，遮都遮不住。 　　林歇的神经被血的味道刺激着，不由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袁森也闻到了血腥味儿，但他常年和这样的味道打交道，自然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就在他看着法医蹲下身去验尸的时候，脑子里陡然闪过了一道亮光。 　　林歇！ 　　袁森立刻回头看向了林歇：“害怕吗？” 　　林歇摇头。 　　但他的面上还带着晕车后的苍白，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袁森以为他在逞强，皱起眉道：“撑不住就该去休息。” 　　林歇分开了人群，缓缓走上了前：“真的没关系，我在国外的时候，也曾经参与过一些案件。”林歇伸出纤长的食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圈儿：“这样的情形，我是见过的。” 　　见他不像是在撒谎，袁森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看着少年面色显着白，却还坚韧地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法医，袁森心底难得有了点儿怜惜之心。 　　哪怕这少年好像根本不需要被怜惜。 　　那头的法医站了起来，扫了一眼林歇。 　　“新人？”他问。 　　林歇点了下头，然后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了这个法医。 　　他也是原剧情中的重要人物。 　　这人叫韩景，年32，原剧情中的隐藏反派。但这个人算不得什么，毕竟他心中有一杆秤，大部分的时候是倾斜向善的，只有极少的时候才会倾斜向恶。 　　韩景虽然有三十来岁，但他看上去并不显老，相反，还年轻极了。 　　他套着白色的法医外套，神色冰冷，连带着他脸上的金丝边框眼镜都仿佛闪烁着锐利的光泽。 　　这是个乍一看，相当具有攻击性的男人。 　　“看够了吗？”韩景问。 　　林歇微微别开了目光，像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韩景却没再理会他，只低声和袁森说起了尸体的情况。 　　林歇悄悄将目光转了回来，他瞥见这一幕，不由得想到了原剧情中，作者笔下的袁森和韩景竟然颇有几分CP相。 　　韩景突然又转头看向了林歇：“哦，你是那个伯克利来的博士？博士有什么见解吗？” 　　韩景的话有些扎人，不过按照设定，这人说话就是如此。林歇半点也不在意。毕竟只逞一逞口舌没什么意思。 　　林歇低声道：“刚才您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就不用再赘述了。” 　　韩景突然笑了起来，那张冰冷的面孔瞬间化开了来，颇有些冰雪初融的味道：“难得，博士原来也不是个个都讨人嫌的。我还以为你要学人家侦探片里，张嘴就先来炫个技。” 　　林歇只是看着他，并不接话。 　　韩景瞧着他那张隐藏在黑色镜框后分外秀美的脸，顿觉这少年有够害羞的。他还真没见过这么乖巧的高材生。 　　毕竟打国外回来的，别说什么博硕了，就不知道哪家野鸡大学毕业的，都个个拽得二八五万的，跟镀了层金就成神了一样。 　　林歇这样的真让人觉得新奇极了，而看着他的时候，又忍不住心软极了。 　　“走吧，收工。”韩景干脆利落地道。 　　“等等。”袁森出声阻断了：“等那边做个鲁米诺反应的检测。” 　　韩景有些惊讶地往走廊那头瞥了一眼：“那边有血迹？” 　　袁森指了下林歇：“他发现的。” 　　“我来的时候怎么没瞧见？”韩景道。他倒是没什么怼林歇的意思，就只是纯粹的惊讶。 　　很快就有警员小跑着过来了：“袁、袁队，是，是有反应……不多，断断续续的……像是曾经将死者从那里拖拽着走过……” 　　袁森沉下了脸，带着韩景大步走过去查看了起来。 　　林歇就这样又一次被遗忘了。 　　林歇的目光看似漫无目的地扫过了这条走廊，包括附近的几个房间门。 　　很快，袁森回来了，他命人打开了317房间，让警员进去检查了一遍，待确认里头确实没有痕迹之后，他们才又封上了房间。 　　在韩景的指挥下，尸体被抬了出去。 　　袁森突然问：“林歇，还有别的发现吗？” 　　“他又不是犯罪现场调查专家。”韩景接了句话：“走吧，回警局。”这时候已经取完证了。 　　再留下来当然没有必要。 　　林歇点点头，跟上了两人。 　　韩景看他乖巧地跟在后头的模样有些惹人疼，忍不住伸手拽了林歇一把：“怎么走得那么慢？” 　　“腿短。” 　　韩景看着他头顶柔软的黑发，哑然：“是有些矮。” 　　“韩景。”袁森皱眉。 　　韩景收起了表情，立时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冰冷的姿态。 　　他们一起下了楼，林歇中途并没有说多少话，因为他更多的时间都花在观察这两个人身上了。 　　这两人，一个是主角，一个是小boss，当然值得他好好去观察。 　　车还在楼下等着，他们一行人上了车，将尸体和物证都一同带回了警局。韩景自然是直接去了法医室，而袁森不容分说地将林歇按在了原地：“等着，你就别进去了。尸体解剖……你该没见过吧？” 　　不等林歇说话，袁森就已经进了法医室。 　　林歇很想告诉他，自己是见过的。 　　但袁森却丝毫没给他机会。 　　两人在里头呆了很久，有将近半个小时。而林歇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中途不时有人从他身边经过，但大家都很忙碌，谁也没顾得上理会他，只是好奇地看两眼就走了。 　　“喀嚓”一声响。 　　终于，那扇门打开了。 　　韩景精神奕奕地从里头走了出来，袁森眉宇间的悍气却似乎浓重了一些。 　　但两人的神色都在见着林歇之后，微微一滞，然后变得微妙又复杂了起来。 　　“你怎么还在外头？”韩景问。 　　林歇指了指袁森：“袁队让我等着，我就在这里等着。” 　　韩景愣了愣，袁森也略微一愣，随即一种不轻不重的愧疚感和心软浮了上来：“让你久等了。” 　　“你也太实诚了……让你等你就等啊。你就那么相信他？”韩景出声道：“别傻站着了，搁这儿半小时，你不渴不累啊？赶紧带他喝水去。”最后一句话是对袁森说的。 　　林歇摇摇头：“还好。” 　　当然不渴不累啊。 　　装个纯良认真的少年，抓紧机会骗取好感度。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啊，哪里还会渴和累呢？ 　　但两个男人却坚定地认为他在外面站到了疲累。 　　毕竟林歇看上去是那样的弱不禁风，真像是长期养在温室里的一朵小花，带出来被风雨一拍打就得立刻折了似的。 　　“跟我过来。”袁森沉声道。 　　林歇立刻跟了上去。 　　韩景看着他的背影，哑然：“这小博士也太没架子了点儿，还真不太习惯。” 　　袁森带着他直接回了办公室，顾蓉蓉跟个蝴蝶一样穿梭在人群中，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头放了好几个水杯。 　　袁森顺手拿了一杯，就这么塞进了林歇的掌心。 　　林歇的掌心是微凉的，而袁森的手掌是滚烫的，皮肤不经意间触碰到的那一瞬，林歇赶紧低下头握住了杯子。 　　而袁森愣了愣，也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 　　这时候林歇才跟突然想起来似的，说了声：“谢谢。” 　　“你太客气了。”袁森一边说，一边伸手推开了面前的玻璃门。 　　端着水杯的顾蓉蓉也说了声“谢谢”，然后赶紧进了门。 　　袁森却没对她说话。 　　林歇看得有些惊讶。前期女主的存在感这么低？ 　　转过头，林歇却对上了袁森的双眼。袁森在打量他。 　　“怎么不喝？”袁森问。 　　林歇忙抱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又赶紧吐了吐舌头：“……烫。” 　　“烫你就吐出来啊！你怎么喝得那么急？”袁森脸色一变，赶紧从他手中接过了杯子。等杯子握在手中，袁森又意识到，刚才不是自己催的人喝么。但怎么让他喝，他就毫无防备地真喝了一大口啊？ 　　袁森又好气又好笑。 　　心底不自觉地就软了下来。 　　面对这样的少年，谁又能舍得苛责呢？ 　　林歇嘴唇都绯红一片了，他抬眼看着袁森，眼底像是盛满了水光，剔透干净极了。 　　“……吐出来不好。”林歇说。 　　“哪里不好？” 　　“就……不雅观。” 　　袁森气笑了：“小小年纪，还那么要风度！” 　　林歇没吱声。 　　不知道为什么，袁森觉得他这副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但又并不招人厌烦。毕竟他以往是最讨厌小男生这副姿态的。 　　“行了，进去吧。要是等会儿嘴巴还疼，就告诉我。”袁森的大手从背后伸来，将林歇往里推了推。 　　他们的动静并不小，何况是进来了两个长得好看的人。 　　一个强势，一个文弱。 　　刹那间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被许多警员围在中间的男人，也跟着转头朝门边看了过来。 　　其中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忙着送水的顾蓉蓉了，不过尽管她并没有看林歇和袁森，她的耳根也微微泛着红。 　　“怎么不往前走了？”袁森低头问。 　　林歇没动，他的目光都落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而那个男人的目光也直直落在他的身上，动也不动。 　　男人穿着一身便服，上衬衣，下西裤，看着先是刚从上流酒会撤下来似的。男人的五官英俊，眉宇间印刻着良好出身带来的些微傲气。 　　“怎么了？”袁森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他微微皱了皱眉。 　　“没什么。”林歇猛地撇开了头。 　　在这个世界里，林歇这个人物作为一个大反派，当然是要为人所不齿的，同时他也是特立独行的。 　　因为他居然在一个BG的世界里，谈了一个BL的恋爱！ 　　此刻那个被围起来的男人，就是原主曾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交的男友。当然，两人都已经成为了彼此的前任。因为这个男人他发现自己是个双性恋，在和原主交往的期间，又勾搭了一个白人妞儿。 　　在对比之后，男人觉得还是女人的滋味儿更好，就把原主给踹了。原主过了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他父亲的好友，也就是警局的副局长将他引荐回了国。 　　但是两人又这么遇上了。 　　林歇压根没把这人放在眼里。 　　毕竟这人就跟上个世界的江俞一样，既然都是渣男，那为什么还要分多余的目光给他呢？ 　　林歇收起目光，一言不发地挪动步子，站在了人群的最外围。 　　哪怕林歇此刻一句话也不说，袁森已经从他的身上看出很多东西了。 　　袁森紧跟着站在了林歇的身边，并没有要往里挤的意思。 　　“那是刑警队的副队长邵明，你认识他？”说完，袁森盯紧了林歇的面容。确认对方有没有说谎，这已经成了袁森的一种本能。毕竟他常常审问罪犯，难免就带上了这样的面孔。 　　林歇垂下目光，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林歇此刻根本就不需要演戏，因为不管他演戏不演戏，袁森都会敏感地察觉到他和邵明的关系非比寻常。 　　那就让他去挖掘，去追查好了。 　　借由邵明来给袁森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也挺有意思的。 　　袁森压下了心底的疑问，先听邵明分析起了案情。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完全成了邵明一个人的秀场。不过今天他并没有说太多，匆匆说完以后他就打住了，转而将袁森推了上去。 　　袁森还不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邵明从人群中走出来，在林歇的身边站定了：“你什么时候回的国？”邵明的口吻带着惊讶，还有两分亲近。丝毫没有他已经将林歇踹了的觉悟。 　　林歇没搭理他。 　　邵明有点儿不高兴了，他站得离林歇更近了一些。 　　林歇就往旁边挪了一步。 　　邵明也跟着挪了一步。 　　他们站在外围，别人自然注意不到，但这一幕却正好落在袁森的眼底。 　　袁森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别的他暂且猜不出来，但他能看出来，邵明在林歇的跟前咄咄逼人。 　　他在逼迫着林歇什么！ 第35章 罪案片修罗场（3） 　　“找到酒店监控室当天值班人员, 以及清洁人员。仔细询问, 不能有一丝纰漏……” 　　如果说邵明站在那里只是纯粹的炫技，那么袁森就是干脆明了地点出了大家接下来要做的工作。 　　众人没有半点质疑, 一一应了下来。 　　聚起来的警员们很快就被袁森分散了出去。 　　而邵明还站在林歇的身边, 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袁森，道：“这是我们队长，瞧着凶吧？” 　　就在他刚说完的时候，袁森长腿一迈, 三两步就到了跟前。 　　袁森冷淡地看了一眼邵明, 显然非常不喜欢这人的做派。 　　哪怕邵明明明更早进入到警局，而林歇只是今天才刚刚到, 双方接触都还仅限于最粗浅的表面。 　　“你过来。”袁森这话是对林歇说的。 　　口吻乍一听有些不客气, 而邵明也的确是这样以为的，他挑了挑眉，问袁森：“他犯事儿了？” 　　袁森听见这句话，不由对两人的关系再度产生了怀疑。 　　说他们不认识, 那不可能, 否则邵明怎么会立刻就往林歇的身边扎？但如果说认识，邵明连林歇来这里做什么都不知道？ 　　邵明突然笑了起来：“哦。不会是我爸把你送过来的吧？我爸可还真懂我的心思啊。” 　　这话听着就有些暧昧了。 　　但袁森此时还是个笔直的男人, 哪里听得出其中不一样的意味，只觉得邵明这段话的口气惹人不快。 　　在他口中, 林歇倒是如同货物一样了，可以任由他人送来送去。 　　“你们认识？”袁森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疑惑，直接了当地问出了声。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 青梅竹马呢！”邵明笑着道，甚至还想要抬手去搂林歇。 　　林歇突然抬起头来，一个冰冷的眼神，生生将邵明钉在了那里。 　　邵明的手最终还是没能搂上去。 　　“还闹脾气呢。”邵明含糊不清地低声说了一句。 　　林歇没搭理他，转头对袁森道：“袁队，我们走吧。” 　　林歇的声音很好听。 　　他前头还那么冰冷厌恶地看着他，转头就这么甜滋滋地叫着袁森，邵明心头瞬间就不是滋味儿了。 　　“林歇你……”邵明的话才刚出口，袁森就一把揽着林歇的背，半推着林歇往外走了。 　　邵明皱了皱眉，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 　　就跟林歇明晃晃往他头上栽了顶绿帽子似的。 　　尽管邵明知道袁森这人压根儿就不喜欢男人。但也还是令他感觉到不快。 　　林歇对他太生疏冷淡了，这也就算了，对别人又热情以待是怎么回事？ 　　看着林歇和袁森渐渐走远的身影，邵明忍不住点了根烟：“脾气可真大……” 　　袁森不觉得揽着林歇有什么不妥，等慢慢走远以后，林歇就主动推开他，走到了一旁去。 　　袁森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林歇怎么突然翻了脸。 　　得罪他的该是邵明不是自己吧？ 　　“抱歉，我，我不太习惯和人这样亲近。”就在袁森微微恼火的时候，却对上了林歇那双水灵灵的眼。林歇眼底的确是盛满了抱歉之色，真挚，且带着些许的焦灼之色。 　　他是怕自己误会吧。 　　袁森笑了笑：“没事。” 　　顿了顿之后，袁森还是忍不住问：“你和邵副队从小就认识？” 　　“嗯，我们家里是世交。” 　　邵明的父亲就是将他引荐过来的警局副局长邵章。 　　“他以前得罪你了？”袁森又问。在袁森看来，就邵明那副德行，把全天下人得罪光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林歇顿了顿，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袁森觉得他的反应透着股不对劲儿，但袁森又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儿。他也就只有先按捺下心头的疑惑了。 　　反正以后还有询问的机会，现在才认识没多久，就这么贸然地追问，倒是显得他半点都不尊重人了。 　　“还喝水吗？”袁森突然问。 　　林歇抬起了手。 　　袁森这才看见他居然还捧着那个杯子，顿时哭笑不得了起来：“你就这么拿了一路啊？” 　　“嗯。”林歇点点头，又低声道：“谢谢袁队。” 　　不就一杯水吗。 　　但对上林歇澄澈的目光，这句话到了嗓子眼儿里，袁森也没能说得出口。也许是林歇的心思太纯正，也许是他太久没有接受过这样的善意，也许是出自他本能的修养……不管怎么样，仅仅为了一杯水而道了两次谢的少年，看起来有些可爱。 　　就这样心底一片柔软的少年，邵明又该是做了什么样的事，才会让少年见了他如同见了洪水猛兽一样，如果不是顾忌警局的面子，恐怕早就已经避开邵明了。 　　想到这里，袁森竟有一丝心疼。 　　林歇将剩余的水一口气喝光了，而后转头问：“今晚大家是不是要熬夜办案？” 　　袁森点了头：“遇上事儿的时候，熬夜办案是常态。你还没正式入职，你不用急，回去好好休息。” 　　“我陪着吧。”林歇说。 　　“不用……” 　　“我想提前适应一下这样的环境。”林歇又说。 　　这下袁森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他实在没见过这么乖的孩子，虽然用“孩子”这个词来形容林歇有些奇怪。但林歇的表现，的确是偶尔成熟如同成年人，偶尔又纯粹得如同孩子一样。 　　“那行，晚上我让顾蓉蓉多准备一份你的咖啡和夜宵。” 　　“好。”林歇应了声。尽管他的声线还是微微清冷的，但袁森无论怎么听，都觉得那声线里透着浓浓的乖巧味道。 　　“夜宵钱从工资里扣吗？”袁森又听见他问。 　　袁森再度哭笑不得：“警局补贴，你别担心。” 　　“不……”林歇脸上微微泛起红，“我想的是，如果要大家自己出钱的话，我可以请大家的……我刚到，想做点什么。” 　　袁森心底对林歇的好感顿时又上拔了一个高度。连带的，看着林歇的目光都更温和了起来。 　　这可不是个读坏了的书呆子。这是个又乖巧又聪明的小博士啊。 　　“改天吧，等这个案子办完，你要是请他们喝杯茶，他们心都能飞天上去。”袁森道。 　　林歇点了头：“好，那就改天。” 　　真听话。 　　实在太听话了。 　　那瞬间，袁森都觉得自己手底下痒痒，想要摸一摸林歇的头顶。 　　袁森又去了趟法医室，林歇就始终跟在他的身后，像个小尾巴。而以两人的身高差来说，林歇也的确是个小尾巴。 　　不少警局里的女警员都艳羡地看了一眼袁森。 　　这么乖的少年，跟着她们多好啊！ 　　袁森进了法医室，又和韩景说了会儿话才出来。 　　等他再出来后，林歇对着他露出认真的神色，道：“其实，我学过解剖的。” 　　袁森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行，那下次带着你一块儿进去。” 　　林歇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袁森看着他嘴角那抹克制的微笑，连带着自己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因为凶案带来的阴霾都被冲散了一些。 　　“走，再跟我去个地方。” 　　“嗯。”林歇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询问室。 　　两个酒店的清洁工和值班人员都被请了过来，他们都有些惶恐不安，紧张地抓着手中的纸杯，水流满了手也没注意。 　　他们都是普通老百姓，一辈子也未必有机会跟警局打交道。但现在他们却进来了，哪怕这件事跟他们并没有关系，但他们还是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本能的畏惧。再一想到那个穷凶极恶的凶手，他们就更紧张焦虑了。 　　袁森走进去替代了原本的审讯员。 　　而林歇默不作声地又接了几杯水，一一放到了他们的手边。 　　他们本能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林歇，随即脸上的焦虑就大大得到了缓解，握着纸杯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来。 　　注意到这点后，袁森不由惊奇地看了一眼林歇。 　　当他们脱离紧张以后，接下来的问询就变得轻松多了。 　　就和最常见的套路一样，值班人员里有人在下午失踪了，当然也许是逃跑了。除了这个讯息以外，清洁工还提供了一个讯息。 　　她们在楼道里遇见过一个奇怪的小男生。 　　“那个小男生十七八岁的样子哦，穿得奇奇怪怪，背着一个大包。他像是好久没睡觉了一样，眼睛都肿着，脸色都是灰灰的……” 　　两个酒店的清洁工见到的都是同一个人。 　　那么这个人的嫌疑就相当地大了。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袁森立刻安排警员将他们送了出去。 　　袁森突然问林歇：“他们有说谎吗？” 　　“没有。”林歇说着还摇了摇头。 　　袁森的话题却突然又拐了个弯儿：“刚才他们见了你，怎么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难道是靠什么催眠？” 　　林歇又摇了摇头：“很简单啊，因为我看上去年纪小，打扮像普通的后辈，他们见到我会本能地联想到家中的小辈，戒心当然很快就放下来了。” 　　袁森却觉得好笑。 　　会本能联想到家中的小辈吗？ 　　谁家小辈能长得跟少年一样？ 第36章 罪案片修罗场（4） 　　林歇陪着熬了一个通宵, 眼睛红得比所有人都厉害。虽然谁都知道他没有那个意思, 但当他抬眼看人的时候，实在显得可怜巴巴极了。 　　袁森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低下头, 顺手拉开了抽屉。 　　“眼药水。”袁森伸手递到了林歇的跟前。 　　但同时，另一只手也递到了他的面前：“来杯热茶？” 　　林歇抬头瞥了一眼。邵明正一手拎着外套，一手托着茶杯，冲他微微笑。 　　林歇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 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过了头：“谢谢袁队。”林歇拿起了袁森掌心的眼药水。 　　他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刮了一下袁森的掌心, 袁森想也不想就立刻蜷起了手掌。 　　“不……谢。”袁森不自在地顿了一下。 　　林歇冲他淡淡一笑，随即低下头拧开了眼药水的盖子, 然后再仰起头, 很快就往眼睛里滴了几滴眼药水。 　　他全程无视了一旁的邵明，比把他当盆栽还不如。 　　“好了，舒服多了。”林歇眨了眨眼，将眼药水还给了袁森。 　　多余的药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加上那双熬夜熬得发红的眼, 看上去像是刚被谁欺负哭了一样。 　　邵明放下外套，抓起一张纸巾, 按住了林歇的头：“等会儿别动。”说着他就要伸手给林歇擦去脸颊上的药水。 　　袁森看着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别动的人是你。”林歇声线微冷, 随即一把抓住了邵明的手腕，将他推了出去。邵明猝不及防，身形还晃了晃, 原本轻松愉悦的神色，瞬间就变成了恼色。 　　“脾气真大。”这次邵明的声音更显阴沉了一些，他在原地站定，茶杯里的茶水洒了些出来，打湿了他的袖子。邵明低头看了一眼，眉间的不快更深了。 　　袁森看着这一幕，几乎可以确定，林歇和邵明的关系的确不太好了。 　　虽然被茶水淋了一手的是邵明，但袁森还是觉得，这个时候更应该站在林歇的身后。于是袁森拍了拍林歇的背：“熬了一个晚上了，走，带你去吃早餐。” 　　林歇原本满脸的冷意，连带脸上那副黑框眼镜都透着锋锐，但随着袁森出声以后，他脸上的冷意和锐意渐渐就消散了，最后恢复了平常。 　　“好。”林歇跟着袁森往外走，还是继续拿邵明当空气。 　　邵明用纸巾擦了擦袖口，眉眼冷了冷：“记仇还凶悍……”邵明呼出一口气，却怎么都觉得胸口堵着的那口郁气，就是消散不了。 　　林歇在他跟前横眉冷对，怎么到了袁森跟前就乖巧软糯起来了？就算是以前……林歇在他跟前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时候。 　　强烈的对比落差，让邵明心底那口郁气堵得更深了。 　　袁森说要带林歇去吃早餐，还真就带他径直出了警局。警局旁就有个早点铺子，还没走近就能嗅见一股浓郁的香味儿。像是多种食物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八根油条，十一笼灌汤包，一笼烧麦……”袁森跟老板娘说着话。 　　突然间，林歇察觉到好像有一道目光正盯着他。 　　那个人很肆无忌惮，他就这样慢慢地打量着林歇，从上至下，虽然没什么别的意味，但却仍然让人觉得背后冒着冷意。 　　林歇回头扫了一圈儿……没在周围。那个人是在更高一些的地方打量他。林歇抬起了头。 　　对面是一栋大楼，二楼有一个房间的窗帘半掩着。 　　不等林歇继续仔细地看下去，袁森这头都已经打包好了。 　　“愣什么神呢？”袁森碰了他一下，“来帮哥拎一下。” 　　“有人在看我。”林歇收起目光，一边说一边接过了袁森手里的食物。 　　袁森又拎起了一大包打包好的豆浆，道：“长得好看的人，谁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是吗。”林歇的反应很是平淡。 　　袁森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这个年纪的男孩儿，谁不喜欢听夸奖的话啊，偏偏林歇听完半点情绪也没有。袁森暗暗嘀咕，难道这背后还有个什么故事不成？ 　　林歇单手从塑料袋里挤了个灌汤包出来，咬了一口：“……嘶。烫。” 　　他的声音有一丝委屈。 　　袁森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刚才的样子还沉闷得像是背负了什么不愉快一样，突然间却又像个小孩儿一样没轻重了。袁森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小博士身上，还能有几个不同的面。 　　林歇咬了咬唇。 　　他刚才的确是被烫到了，不过这个灌汤包的味道很好。 　　林歇鼓着脸吹了吹，等踏进警局大门的时候，他正好一口将剩下的半个灌汤包全咬进了嘴里。 　　“哎别烫着！”袁森忍不住在旁边喊。 　　他都还记得刚才这人被烫得直吐舌头，嘴唇红红，脸颊也红红的样子。 　　林歇舔了舔唇：“没事，不烫了。” 　　袁森看着他的样子，又有些忍不住想笑了。 　　初见少年的时候，少年白衬衣，黑裤子，一尘不染，又显得刻板规矩极了。他还以为恐怕是个比邵明还要讲究，还能拿乔的人。而且这人年纪又轻，最是难沟通了。 　　结果少年舍下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外表后，内里却是单纯又可爱的。 　　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傻孩子，一个灌汤包被烫得呼哧呼哧的，也能将他满足。 　　“豆浆。”袁森塞了一杯到他的手里，“慢点儿喝，被再烫着。” 　　大约是因为灌汤包是暖和的，所以少年的手掌也终于带上了暖意，摸着还有那么点儿……舒服。 　　两人走回到了办公室中，其他人扑上来将早餐抢劫一空。邵明就冷淡地坐在一旁看着，丝毫不为所动。袁森也不在意他，人家没心思和他们做好同事，他们上赶着作什么？ 　　有这功夫，不如操心一下小博士有没有吃饱。 　　袁森想着就回头去看林歇了，林歇抿了抿唇角，小小地打了个嗝。袁森再一看，那杯豆浆已经被他咕咚咕咚喝光了。 　　“这么点儿就饱了？”袁森问。 　　邵明这会儿却又有了动静，他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话：“他胃不好。” 　　这回林歇和袁森都没搭理他。 　　邵明像是已经恢复了冷静，这会儿倒是没见再生气。 　　袁森拉开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拣了个烧麦飞快地吃了起来。就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早餐的味道时，玻璃门又被推开了，一个小警员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根据清洁工的特征描述，我们、我们从酒店外路口的监控录像里，发现了符合特征的人。现在结合描述和监控录像里的大致模样，画出了他的画像。” 　　袁森将手边食物一搁，立刻站起身走了出去。 　　林歇也立刻跟了上去。 　　邵明冷冽地瞥了一眼林歇的背影，而后脸上转为大方的笑意，也缓步跟了上去。 　　至于刚才表露出的不快，仿佛都只是错觉。 　　监控录像反复播放了好几次，同事，一张素描画像递到了袁森的手里。林歇没有去看画像，但他在看见监控录像的第一时间：“这个我见过。” 　　袁森一愣：“什么时候？”他没有问，你确定，真的吗之类的话。在袁森看来，这些都是赘述。给予自己的同事最基本的信任，那不是应该的吗？ 　　“我回国那天，在机场看见了他。他那天的打扮，和清洁工的描述大致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脖颈上套了个很大的耳机。看起来很潮，和他显得死气沉沉的外形有些不符。” 　　袁森却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有时候警察的联想能力是很强的，在林歇说他见过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在早点铺子外，林歇说有人在看他的事。谁知道会不会是凶手在背后窥伺呢？ 　　“马上调档案，核对各个学校有没有和他符合的人。”袁森道。 　　林歇略作停顿，思考了一会儿，低声道：“这个人身高在172至176之间，有躁郁倾向，他和同学的关系应该很冷淡疏远，班上的同学会觉得他很讨厌。他的家境不错，但父母的感情状况不好。他应该是一中的学生。” 　　“你怎么知道他是一中的学生？”对于其它，袁森都不意外。毕竟很多精通犯罪心理的人，都能大致描绘出罪犯的形象特征和心理轮廓。 　　一旁的邵明却误会了袁森的意思，他轻笑一声，道：“林歇一直都这么神的，就没有他不知道的。”虽然他的口吻不大讨喜，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透露着他和林歇相当的熟识，所以他对林歇很了解。 　　林歇却并不拿乔，直接了当地和袁森说道：“我见着他的那天，他的包里鼓鼓的，拉链没拉好，露出了一截校服袖子，和一个紫色的小本子，巴掌大小。整个城市，只有一中，因为汇聚了尖子精英，想要寻求与众不同，所以特地将学生证的外壳做成了紫色。” 　　所以没什么玄乎的，只是他凑巧看见了而已。 　　袁森笑了起来，还顺手拍了下林歇的肩背：“你立大功了！” 　　“当然这个结论不是百分百的，但我想你们直接从一中开始，会省去很多麻烦。”林歇补充道。 　　邵明听见这句话后，看着林歇的目光微微复杂了起来。 　　袁森没再和林歇继续说下去，他转身就安排警力去一中找人了。 　　等袁森一走，邵明就走到了林歇的身边，他低低地道：“你变了。你没以前那么自信了，以前你从不会说这样没把握的话。” 　　林歇摇头：“以前不是自信，那是自大。事实证明自大并不是好事，偶尔承认自己的错误，才会变得更完美。你说呢？”林歇转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邵明觉得那一眼里冷冽极了，除却一片冰寒，竟然再也没有了别的东西。 　　没有了过去林歇对他的喜欢与倾慕了。 　　邵明心底咯噔一下，有些说不清这一刻心情是好是坏。 　　但这种眼睁睁看着林歇蜕变，渐渐与从前的形象彻底剥离开来的感觉，是注定不太好受的。 　　林歇讽刺地笑了下，这才走了出去。 　　邵明猛地反应过来。 　　林歇那句话分明就是讽刺他。 　　与其说林歇是在说他自己自大，不懂得承认错误。还不如是在说他邵明自大不肯认错。 　　邵明脸色沉了沉：“呵，小兽长爪子了，厉害了，会挠人了。” 　　…… 　　队里的人基本都跟着袁森出去了，林歇实在有些困倦了，他也不逞强，就这么倒在沙发上休息了起来。 　　等林歇稀里糊涂睡到下午两点，袁森带着人回来，同时跟着回来的还有被抓获的罪犯。也就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小男生。 　　林歇被动静吵醒了，他爬起来，透着玻璃窗朝外看去，小男生还穿着之前那身衣服，脖子上也还挂着耳机，只是他背后没有带包。他的手劲儿有些大，打从他被带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消停过，愣是靠三个男人才将他压住了。 　　袁森面沉如水，直接将人带去了审讯室。 　　林歇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小男生并没有争辩，也没有大骂，他只是不停地挣扎着，完全不顾及自己会不会受伤。一个警员的眼镜都让他给撞飞了，眼角也青了一块。 　　小男生额角带着撞击的淤痕和擦伤，他有着很深的黑眼圈，嘴唇苍白发灰，面色灰扑扑的，行就将木一般。 　　都说十七八的少年正如朝升的太阳，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这个小男生看起来却比半夜一点的月亮还不如。 　　浑身都是晦气。 　　“我能进去吗？”林歇问守在审讯室外的警员。 　　里头的袁森听见了声音，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示意林歇可以进去。 　　林歇这才跨过了门槛。 　　那个刚才还在剧烈挣扎的小男生突然顿住了，他抬起头看着林歇，原本满是戾气和死气的眼眸里，竟然划过了一道亮光。他定定地看着林歇，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就在大家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小男生突然瞪大了眼，他看着林歇，脸上的神情扭曲，眼底渐渐生出了恨意。 　　恨意？ 　　这就有些难得了。难道这小男生已经知道，是林歇把他的信息摸索出来的？ 　　这不可能！ 　　袁森在心底否定道。 　　这也只能解释为，小男生就是个心理变态，所以才会在见了林歇以后，满眼恨意。 　　小男生突然开了口：“你们没有证据……你们不能抓我，我还是个学生，我十七，我还没成年……”他的嗓音嘶哑，发出来的声音就仿佛地狱的恶鬼一边向上攀爬，一边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声音。 　　而事实上，他这句话也的确令人作呕。 　　邵明在旁边冷笑了一声：“小傻逼，满十四你就能承担刑事责任了。你以为杀个人跟玩儿一样吗？不用负半点责吗？你那猪脑子就只告诉了你怎么犯案，没告诉你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你们没有证据，你们没有证据……”小男生只是低声地重复着道，他甚至还微微一笑：“我的父母会来接我的。你们扣留不了我。” 　　小男生刚说完，顾蓉蓉就站在门口，支支吾吾地道：“他，他父母带着律师来了，说要接人回去。” 　　袁森眉头一皱，整个人都显得高大而又凶悍了起来，但他并没有立即发火。 　　反倒是一旁的邵明眉头一挑：“接个屁！他妈的都杀人了，早先不教一教儿子怎么做人，这会儿倒是会上赶着溺爱！” 　　小男生看着邵明发火，又看着袁森沉下脸，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但突然间，他的目光落到了林歇的身上。 　　这个人，他的神色淡淡，丝毫不被自己所影响。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什么无关轻重的蝼蚁一样。小男生咧了咧嘴，笑着问：“你不生气吗？” 　　林歇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在这么多人中间，竟然反倒是他最为平静。 　　是的，他是真的平静。——其他人观察着林歇，最后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但他们都忍不住好奇，林歇年纪小，不正是最容易被激怒的时候吗？哪怕他精通心理学，那也不至于像机器人一样，对外界毫无反应吧？ 　　大家看着林歇都这副模样，倒是也不好再跟着上火，慢慢的，大家的情绪竟然都平稳了下来。 　　这一幕显然完全超脱了小男生的预想，他的脸色陡然变得铁青。 　　“你们不会找到证据的，没有证据，就算抓到我，也无法起诉我，无法起诉，就代表无法定罪。满了十四就能判刑又怎么样？你们照样判不了我的。”小男生又笑了笑，使得他的那张脸孔看起来狰狞又可怕。 　　“谁说找不到了。”林歇等他表演完毕，才出了声。 　　“是吗？那你来找啊。”小男生笑了笑。 　　林歇盯着他的脸：“你的腮帮过分的大，唇异常的干裂，嗓音也很嘶哑，像是完全变了调，和嗓子发炎的症状完全不同。你的脸颊有不正常的削瘦，两颊少血色……” 　　小男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很喜欢催吐？”林歇问。 　　小男生没动，但他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抠了抠椅子的扶手。 　　“我没想到，还真的有人会将这东西藏在胃里。”林歇轻轻地眨了下眼，但却让小男生微微变了脸色。 　　“藏在肚子里？”其他警员惊呼出声：“这不可能吧？” 　　“来，吐出来。”林歇说。 　　小男生讽刺地笑了笑：“你说是我就是吗？你让我吐我就得吐吗？” 　　林歇看向袁森：“我能单独和他说两句话吗？” 　　袁森想也不想就道：“当然可以。” 　　林歇冲他淡淡一笑。 　　袁森莫名觉得裹着怒火的心脏，似乎被抚慰了一下。 　　袁森带着其他警员走了出去。 　　邵明自然也出去了。 　　当门关上。 　　半分钟不到。 　　门就又开了。 　　就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顾蓉蓉才刚从走廊另一头跑过来，口中说着：“来了来了，他的父母过来了，气势汹汹，非要我们立马放人……” 　　林歇站在门口，眨了眨眼：“放不了了。” 　　“喏。”林歇指了下身后的审讯桌。 　　桌上放了杯水，是给小男生的，但他并没有喝，此刻那杯水已经微微被污染了，不过能清晰看见里头飘着一个胶囊状的东西，只是比普通的胶囊要大上很多。 　　警员马上拿镊子夹了出来。 　　剥开胶囊外壳一看，里头是个芯片状的东西。 　　“微型U盘。”林歇说：“里面有很多精彩的东西。” 　　“他舍不得丢掉自己功勋的见证，于是一一拍摄下来，放进U盘。他享受每一次重复欣赏作案过程的快感，但又不愿意被警察抓走。所以就干脆吞进了肚子里。” 　　警员扫视一眼审讯室：“这里看上去也不脏啊……” 　　“长期习惯性催吐的人，会吐得相当干净的。而且可以完全不借助外物，让他吐，他就能吐出来。” 　　警员咂舌：“这都什么人啊这是……” 　　话音刚落下。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近了，同时还伴随着中年女人和中年男子的怒吼。 　　“拿个笔记本来。”林歇抿了抿唇：“可以请他们一起来欣赏。” 　　很快就有人将笔记本拿了过来，林歇掏出了一个U盘外壳，将微型U盘接上去，然后连通了电脑。 　　男生的父母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们在审讯室门外大吵大闹，非要进来将小男生带走。 　　“你们再不放人，我会控告你们恶意扣留未成年人！企图屈打成招，让他一个学生来背这么大一个杀人案！” 　　“快放人！放我儿子出来！” 　　…… 　　林歇不慌不忙地打开U盘，破解密码，进入。 　　播放。 　　一阵突兀的笑声响了起来。 　　来自视频里的小男生。 　　他抬头看了一眼镜头的方向，然后低声笑了起来，带着得意和疯狂的味道。 　　而大家也渐渐看清了他在做什么。 　　他拖拽着一个女人的头发，将女人反复从地毯上拖拽过来，拖拽过去，像是在肆意玩弄对方，借以享受这种操控的快感。 　　像个疯子一样。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就连这对中年夫妻也盯着屏幕住了声。 　　他们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四肢都在那一瞬间软了下来。 第37章 罪案片修罗场（5） 　　没有人能接受, 自己的孩子在悄然间变成了一个凶狠冷血, 甚至是变态的杀手，那对气势汹汹的父母, 先后晕倒在了审讯室的门外。 　　凶手被抓获, 他的作案过程也被他自己完整地拍了下来，正好作为最有力的证据。 　　这个案子算是顺利结案了。 　　只是在那个小男生被带走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林歇。 　　那一眼深沉阴冷，还带着说不出的一股邪恶味道。 　　袁森皱了皱眉。很多罪犯都会在被抓获后, 对警察怀着极度的仇恨, 一旦给他们机会，他们就可能拿起屠刀, 凶狠地复仇。 　　林歇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淡淡道：“放心，他不会有向我寻仇的机会。” 　　袁森点点头，心想也是。这人造成的社会影响实在太过恶劣，就算年纪不大, 但有那个视频作证, 法官都能轻易从视频里，看见他丑恶扭曲的嘴脸。这人判刑轻不了！ 　　袁森压根就不知道, 林歇心里想的是——整个世界的剧情发展在他脑子里就跟被剧透了一样，这个小男生还能不能蹦跶, 会不会对他造成威胁，没有人比林歇更清楚的了。 　　“回去好好休息。”袁森说。 　　林歇点了下头。 　　邵明又拎着外套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他的目光闪了闪, 似乎打算说点什么。 　　林歇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对袁森说：“袁队能送我吗？我刚回国，对城市的路线不熟悉。” 　　袁森隐隐察觉到，林歇抢先出声，是不希望邵明提出送他。 　　还是那样，邵明和林歇，他更选择维护林歇。 　　“好，我送你。这个案子告一段落，正好我也能休息休息。”袁森说着一手搭在了林歇的肩膀上，手下微一用劲儿，推动着林歇往外走去。 　　背影乍一看上去，还真有些亲密的意思。 　　邵明攥了攥手中的外套领口，然后冷着脸转了身。 　　而袁森也就这么半搂着林歇跨出了警局的大门。等到了停车场，袁森打开车门，就这么顺手将林歇往里一塞，紧跟着自己坐了上去。 　　“在哪儿？” 　　林歇报了个地名。 　　袁森听了听，心里嘀咕，还是个挺有名的地儿。在这座城市里，那块地方的房价是顶了天的贵。有钱人爱住在那边。 　　袁森不由得想到了林歇的身份来历。 　　一个上得了伯克利名校，国外正经留学的博士生。家里又有钱。怎么会偏偏挑了警局的这份儿工作？又累又苦，风险大还没几个钱。 　　“我很喜欢这种能够实现自我价值的地方。” 　　林歇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袁森转头看了看他，这才发觉人家都已经看出他的想法了。 　　袁森笑了笑，打了下方向盘：“我没别的意思，就只是有些好奇。” 　　林歇微微垂下头：“我的人生总是按着别人规划的路径在进行，总要有个完全按照自己心意来的时候才行……” 　　“嗯。”袁森其实也觉得林歇留着很好。 　　这个少年富有学识，却温文礼貌，偶尔露出的软糯一面也讨人喜欢极了。他能和警局里的人都相处得很好，也能帮助顺利挖掘出罪犯……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搭档了。 　　“到了。”林歇出声提醒。 　　袁森拐了个弯儿，将车停在了小区门外。 　　“去吧。”袁森说。 　　林歇点了点头，并没有邀请袁森上楼。 　　袁森这人是个标准的直男，在这种时候过分亲近，不会令他生出半点暧昧的心思，反而只会生出别扭的感觉，甚至本能地去远离他。 　　林歇走在路上，突然觉得邵明出现得刚刚好。 　　在原剧情里，邵明虽然也有出场，但他的戏份儿并不多，提及的时候较少。可现在，他要演下来这场大戏，可真不能少了邵明啊。 　　他要借着对邵明的抵触憎恶，转而对袁森表露出信任和依赖。这样的话，他的一切示好就不会显得刻意了。 　　林歇微微一笑，走进了电梯。 　　里头已经有人了。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斜挎着书包，穿着一中的校服，面孔白净，五官清秀，一双眼睛格外的漂亮。 　　林歇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别开了视线。又不是剧情内人物，当然不值得他花心思。 　　但对方却好似对林歇产生了好奇，他盯着林歇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 　　林歇走了出去，那个少年低低地“啊”了一声，竟然也跟着走了出去。 　　林歇住在1703，而那个少年却是停在了1702。 　　“你是新邻居吗？”少年小声问。 　　“嗯。”林歇用指纹打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一点要和少年寒暄的意思也没有。 　　少年却盯着那扇门看了会儿。 　　没一会儿，少年跟前的门也打开了，里头走出来一个中年美妇。妇人揪了揪他的耳朵：“林逸凡！还在发什么愣？进来！” 　　少年低下头，跟着妇人进了门。 　　走道里又恢复了寂静。 　　· 　　林歇算是正式在警局入了职，只不过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不具备正式编制，只是顶了个顾问专家的名头。看似地位超然，实际上，什么也不算。 　　“他不吃芹菜。” 　　警局同事都围在一张桌子上，吃着食堂餐，就在顾蓉蓉将一道芹菜炒肉推到林歇的面前时，邵明突然开了口。 　　顾蓉蓉愣了愣，有些无措：“啊？是吗？抱歉抱歉，我不知道。”顾蓉蓉伸手去撤那道菜。 　　“没关系。”林歇的态度很平和。 　　顾蓉蓉的脸红了红，自动将林歇的表现看作了是他的温柔。 　　邵明将顾蓉蓉的反应收入眼底，突然站起了身，对林歇道：“你跟我过来，我带你去吃海鲜面，你在国外的时候，不是念叨很久了吗？” 　　桌上的气氛瞬间沉闷了起来。 　　顾蓉蓉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头，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才会让邵明的态度变得这么冷淡，甚至是冷漠。 　　是因为她给林歇吃芹菜吗？ 　　林歇没有动。 　　袁森却动了，他拿起筷子继续夹着菜，仿佛漫不经心地道：“我记得胃不好，好像不能吃性寒的东西？那海鲜不就性寒吗？” 　　邵明完全忘记了这一点，乍然被袁森捅出来，邵明压下不快，笑了笑：“可是林歇很喜欢啊，我这个当竹马的，当然尽力满足他。” 　　林歇埋头吃了口饭，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丝毫没有要和邵明一同去吃饭的意思。 　　几个同事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这邵副队和新人之间的关系太怪异了。 　　说是竹马发小，但这哪里像啊？ 　　就在大家出神的时候，林歇放下了筷子：“好了，我吃饱了。” 　　袁森皱眉，按住了他的手：“就吃这么点儿怎么能行？”说着，袁森还朝邵明看了一眼。 　　邵明这才有了点儿自知之明。林歇因为他，连饭都吃不下了？邵明心底有些不喜林歇的做派，但又舍不得自己先走，于是只闭上嘴，又坐了回去。 　　至于饭菜，却是没再动了。 　　以他的口味，这里的食物还真没有一道他能下得去嘴的。之前他就从来没在食堂里吃过，要不是林歇要来，他还真不会跟着。 　　林歇怎么就吃下去了呢？他那个挑剔的口味，和娇贵的胃，真的能忍下来？ 　　邵明觉得林歇这是在和他赌气。 　　这头林歇挣扎了一下：“我胃不好，一向只吃这么多。” 　　袁森感受到掌心底下的那只手凉凉的。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少年哪里是胃不好，他是浑身上下看着都不太好。像是一阵风就能给吹跑似的。 　　袁森拍了下他的手背：“那你等会儿我。” 　　“嗯。” 　　袁森说完，就飞快地干掉了自己碗里的饭菜。然后猛地站起身：“走吧，我陪你回办公室休息。” 　　“好。”林歇跟着站了起来。 　　刚才叫了林歇，却没能把林歇叫动的邵明，这会儿觉得脸颊上都有些火辣辣的。 　　打脸。 　　生疼。 　　邵明咬了下后牙槽，特别想把林歇摁在墙上教训。 　　但这儿不是国外了。 　　邵明缓缓吐出一口气，才觉得心境平复了许多。 　　· 　　林歇上了楼，袁森就将他独自留在办公室，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林歇随意翻看着桌上的档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才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袁森在他身边站定，放了瓶红枣酸奶在他的跟前：“养胃。” 　　林歇抿了抿唇，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主角竟然这样会主动示好。 　　林歇握住那瓶酸奶，扬起头，当即就是一个毫不吝啬的笑容。 　　温柔而绚烂。 　　和他刻板的打扮完全不同。 　　袁森愣了一下，心底本能地划过一个念头——少年笑起来真够好看的。 　　就在办公室里气氛正宁静祥和的时候，突然玻璃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小警员战战兢兢地走进来：“袁、袁队，有人报案，他看见一个女孩儿杀人。” 　　袁森脸色一变，戾气呼之欲出。 　　“死了吗？” 　　“死、死了。我们的人询问了位置，正在赶过去。” 　　袁森的脸色更难看了。 　　在这个关头，居然又出了一桩杀人案。 　　林歇微微一怔。 　　这么快就又犯案了？ 　　林歇搜寻了一下剧情，却没从中搜寻到这个案子。大概是因为剧情只拣了重要的案子写出来。这种无关紧要的，当然只是一笔带过了。 　　“立刻通知其他人，赶往事发地！” 　　林歇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上了警车，手里还握着那瓶酸奶。 　　等车平稳往前开了，林歇才用吸管插上，大口地喝了起来。 　　“咕——”吸空的酸奶瓶发出了声响。 　　袁森转头看了一眼，就见林歇正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多出来的一点儿酸奶。 　　袁森紧绷又愤怒的心情，莫名得到了一些松缓。 　　“又出了案子，你还没休息好吧？”袁森主动出声，打破了车厢中的沉闷气氛。 　　“还好的。”林歇应道。 　　“来，垃圾给我。”袁森接过了他手中的酸奶瓶，扔进了车上悬挂着的小塑料袋里。 　　袁森沉声道：“这是最容易出事，也就是警局最忙的时候。林歇，你一旦撑不下去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嗯，我不会强撑，强撑反而只会拖后腿，这个道理我清楚。” 　　袁森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车很快停下了，两人先后下了车。 　　映入林歇眼中的是一片血泊，以及雪白墙壁上喷溅着的血迹。而地上倒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红裙女人。她的脸上，脖子上，还有裸露的手臂腿上，全是血…… 　　林歇听见一个颤抖的声音说道：“我看见那个女孩儿，提着一把大砍刀，她疯狂地挥着刀，一刀又一刀……女人从这里跑到那里，她无处躲避，几乎每一刀都深深砍在了她的身上……” 　　说着那人，似乎还狠狠打了个哆嗦。 　　林歇转头看去。 　　那是个少年，穿着一中的校服。 　　林歇往他跟前走了走，少年的模样看得更清楚了。 　　是他。 　　那个住在他隔壁的少年。 　　少年猝不及防地见到林歇，先是一愣，然后那张略带惊恐的脸上，才缓缓挤出了一个笑容：“是你啊，原来你是警察吗？” 　　“我不是警察。” 　　少年点点头：“我、我们又见面了。但是，好像见面的地方，不太好……”少年苦笑了一下，“对了，我，我叫林逸凡。” 　　这时，袁森也大步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林逸凡：“你是目击者？” 　　“嗯。”林逸凡畏惧地往后退了退，大概是碍于袁森身上的气势过于可怕。 　　一旁的警员将问询结果交给了袁森，袁森接过去扫了一眼，又问了几个问题。 　　“你几点出现这里？” 　　“我十二点从家里出发，步行走到了这里，我走到这里的时候应该是一点半。” 　　“你到这边来做什么？” 　　“卖、卖画。附近有个小画廊，叫如梦。”说这句话的时候，林逸凡的神色有些不自在。 　　“还记得那个杀死受害者的女孩儿长什么样子吗？” 　　“记得……一点。”林逸凡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因为当时她的样子太可怕了，我只匆匆看了一眼，几乎不敢露头，只能深深地藏在那个楼道里。” 　　“把她的样子描述出来。” 　　大概是袁森的模样看上去更有压迫感了，林逸凡缩了缩肩膀，才又道：“她的头发编了很多辫子，背后背着一个大包，她……”林逸凡顿了顿：“太远了，我没看清她的五官，就算看见了一点，现在也记不住了……” 　　林歇走到了尸体旁边，韩景已经取下手套站了起来。 　　“刀口都很深，能见骨，这个人的手劲儿很大。尸体上分布的刀伤很凌乱，和那个小孩儿描述得没有出入。凶手的确是疯狂一阵乱砍，才造成了这样的伤口……但是一个女孩儿怎么会有这样的力气？” 　　林逸凡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林歇，低声道：“那真的是个女孩儿，我没有撒谎。”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林歇盯着尸体看了一会儿，最后确认这个案件跟剧情主线的确是无关的。 　　不过幸好有林逸凡这个目击者，要抓到对方应该不难。 　　“麻烦跟我们回一趟警局，我们需要根据你的描述，画出犯罪嫌疑人的肖像。” 　　林逸凡点点头，指了指林歇：“我能和他一起吗？我有点儿……害怕。” 　　大概是因为这里就只有林歇看着是眼熟的，还能勉强给他一些安全感。 　　“好。”袁森应了。 　　一行人火速回到了警局。 　　警局人员根据林逸凡的大致描述，画出了那个人的模样。但因为林逸凡记忆已经模糊了，所以这张能不能准确，谁也不知道。 　　半个小时后，林逸凡满脸疲惫地从房间走了出来。 　　但等他看见林歇之后，脸上立刻就换了副轻松的笑容。 　　“谢谢你等我。” 　　林歇摇了摇头：“不用谢，你回去吧。” 　　“你不回去吗？”林逸凡瞪大了眼。 　　“我还要工作。” 　　“可你不是警察……” 　　林歇淡淡道：“我是警局里一个临时工。” 　　林逸凡恍然大悟地点了头：“那，那我等你忙完吧……”随即，林逸凡露出了微微局促的表情：“我，我还有点害怕，我总觉得那个凶手知道我看见了她。她可能会回来杀了我……” 　　林歇本来没心思应付剧情外的人物，但林逸凡都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林歇倒是不好推拒了。 　　毕竟过于冷酷无情，是没人会喜欢的。 　　“那你等着吧。” 　　“嗯。”林逸凡就尾随着他进了办公室，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顾蓉蓉看他年纪小，有些可怜，还给他倒了杯热水。 　　林逸凡对她笑了笑。 　　顾蓉蓉转身又顺便给林歇倒了杯热水。 　　“谢谢。”林歇双手接了过来。 　　林逸凡看着这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时候，邵明进来了，他皱着眉：“下午的案子，怎么没人通知我？” 　　其他人立刻仰头看天，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走了出去。 　　邵明嗤笑一声，走到了林歇的身边：“你也看见了。你以为那个袁森是什么好人呢，他为了保住他队长的头衔，时时刻刻都提防着我抢走他的功劳。” 　　林歇没抬头。 　　这时候办公室已经空了下来，邵明并没有看见背后沙发上的林逸凡。 　　邵明看着林歇一声不吭的模样，心底有些来火。 　　“林歇！你到底想怎么样？”邵明伸手转动了林歇身下的椅子，强迫林歇面对向他。 　　“这句话该我问你。”林歇冷声道。 　　沙发上的林逸凡发觉到不对劲，他立刻坐直了身子，悄悄地盯住了邵明。 　　邵明没有穿警服，他的样子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什么好人。倒像是那种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儿。 　　林逸凡屏住了呼吸。 　　邵明俯下身，双手撑在林歇的椅子扶手上，他凑近了林歇的面孔：“林歇，你可变了真多啊。变得比以前残酷无情多了……你以前可不会这样的。” 　　说着，邵明突然凑得更近了些，像是要亲吻林歇。 　　林歇伸手准备推他。 　　邵明却在上次的教训以后，颇有了防备，在林歇刚伸出手的时候，他就立刻按住了林歇的那只手。 　　林逸凡心跳一快，他赶紧站起来走向了邵明。 　　“别动！”林逸凡大喊一声。 　　同时，办公室的玻璃门也被推开了。 　　袁森一个大步跨了进来，目光微冷地盯着邵明的身影。 　　邵明的身形微微一僵，站直了起来。 　　那瞬间，林歇的反应完全点燃了对他心底的怒火，所以他一时间忽视了身处在公共场合，办公室里更是有着摄像头的。一旦他亲上去…… 　　邵明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过头来，看见背后站着的陌生少年，不由一愣。 　　不过等他再看见门口的袁森时，邵明的神色又恢复如常了：“袁队今天没有通知我？嗯？” 　　“邵副队不见人，我上哪儿通知。”袁森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景，怎么看，都像是邵明在欺负林歇。 　　那咄咄逼人的姿态，都恨不得将林歇压倒在地上了一样。 　　想到这一点以后，袁森的目光也就不作掩饰，冷冽了起来。 　　邵明转身往外走：“袁队，下次记得打电话啊。” 　　袁森只是冷淡地掀了掀眼皮，却没作出承诺。 　　警队的两个正副队长之间，气氛紧紧绷了起来，好像只需要轻轻一拉动，天平就会立刻被打破。 　　那头的林逸凡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袁森，又看了一眼邵明，他蜷了蜷手指，不着痕迹地推了一下裤兜。 　　他的校服裤兜里放了什么东西，隐隐显露出了点轮廓。 　　……那是一把美工刀。 　　等邵明离开之后，袁森这才走了过来，他问林歇：“你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林歇低声道：“犯罪嫌疑人年纪不大，冲动，易怒，而且极度的叛逆。在学校里应该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她很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和同学发生激烈的争吵，甚至动手打人。一旦她动手之后，别人都很难拉得住她。也就是说，她在警局很可能有案底……” 　　最后这句话正是袁森想要的。 　　袁森马上叫了人去查警局案底。 　　有了这个范围，那么找起这个人来就轻松多了。 　　之后警员整理出了几个比较符合的资料，袁森将林逸凡叫了过去。 　　“……不是，都不是。”林逸凡小声道。 　　“那再找。”袁森当机立断地道。 　　林歇思考着慢慢出声道：“不用找了，她应该没有案底。” 　　说有的是他，说没有的也是他。 　　尽管袁森对林歇已经具备了最基本的信任，但这时候也不由微微疑惑。 　　“有一种人就算打架斗殴，也是不会留下案底的。” 　　袁森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只要家里稍微有钱有势一些，就能避免在警局留下案底。所以这个女孩儿很可能家境不错。 　　袁森皱了皱眉：“这个女孩儿既然家境不错，怎么这么想不开……”非要走上杀人这条不归路。 　　林歇淡淡道：“之前那个凶手不也家境不错吗？” 　　袁森怔了一下，隐约觉得抓住了些什么。 　　“这个女孩儿有个特征很明显，林逸凡说她头上扎了很多辫子。”林歇顿了下，“脏辫，不是很多理发店都能做的。而她家中如果有钱的话，她应该会选择比较好的理发店。这些理发店一般都凭VIP卡消费，肯定会留下会员的资料。” 　　袁森立刻转身去打电话了。 　　女孩儿梳成这样的头发很少，不管是在理发店，还是在学校，都应该是比较显眼的。袁森安排了人手两边同时调查。 　　等袁森回去的时候，那个目击者正在和林歇说话。 　　“这个凶手很快就能抓住了吗？” 　　“嗯，今晚就能了吧。” 　　在林歇看来，抓这样的凶手实在没什么挑战性。 　　袁森听见林歇的回答，忍不住笑了笑，连带心情都轻松了起来：“借你吉言。” 　　林歇摇头，很是认真地看着他：“袁队不用借我的吉言，我很相信袁队的本事。” 　　袁森也没少听见拍马屁的话，但林歇的语气实在太认真诚挚，听起来反倒还让人心底暖暖的。 　　袁森忍不住笑了下。 　　“袁队，有个电话，我给您接进来了。”警员站在玻璃门外说。 　　袁森点了头，拿起了电话听筒。那头传出了一个女孩儿的声音：“你们把目击者带回了警局。你们想要抓住我。可你们能成功吗？” 　　“我会杀了那个目击者，我会杀了他。” 　　“嘟嘟嘟……” 　　那头很快挂断了电话，丝毫不留给袁森说话的机会。 　　袁森面色冷厉，整个人犹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令人多看上两眼，都不由觉得心肝都在颤抖。 　　那女孩儿的确很年轻，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娇美，但就是这样的声音，却说出了血腥暴力的话。 　　林逸凡的脸色白了白，他不自觉地抬起手拽住了林歇的衣袖。 　　就在这时候，又一个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林歇低头看向了林逸凡的裤兜。 　　林逸凡艰难地将手机从裤兜摸了出来：“喂……” 　　那头传出的倒不是凶手的声音，但那头的声音也并不温柔。 　　“林逸凡，你人在哪里？”那头的女声有些凶狠。 　　“我，我在警局。” 　　那头“啪”地挂断了电话。 　　林逸凡攥紧了手机，小声对林歇道：“是我妈。” 　　“嗯。”林歇应了一声，有些不明白林逸凡为什么要特地与他说。 　　十分钟都不到，就有警员进门来，说是有个女人要进来找一个叫林逸凡的。 　　林逸凡脸色白了白，看上去，似乎并不期待他的母亲前来接他。林歇注意到这点后，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之前林歇并没有在他的身上多花心思，这时候仔细一看，林歇很快就发现了一些东西。 　　林逸凡和他的父母关系不融洽，他经常遭遇到冷暴力，他的父母对他不关心，甚至是偶尔会动手打他。 　　于是当林歇再回过头来，看着一个打扮得体的中年美妇，拎着爱马仕的包包走进来时，林歇的目光是微冷的。 　　妇人原本满面怒意，但在看见林歇之后，妇人微微一愣：“哦，这位是住在我们隔壁的先生吧？”说着，她还微微笑了起来，和之前满面愤怒的模样判若两人。 　　“嗯。”林歇淡淡地应了一声。 　　“走吧，该回去了。”妇人不冷不热地看了一眼林逸凡。 　　林逸凡咬了咬唇：“我想和林先生一起回去。” 　　妇人没有问他为什么，反而只是惊讶地道：“原来这位先生也姓林啊，倒真是有缘了。”没等林歇开口，妇人自己就先道：“那就等一等林先生吧，我开了车过来，林先生待会儿可以一同回去。” 　　林歇点了下头。 　　妇人是个相当功利的人，大概是从他住在隔壁，联想到他的身份不简单，所以有心结交。 　　林歇没说什么，但袁森却早在妇人盛气凌人地走进来时，就有些不快了。 　　林歇能看出来林逸凡和父母关系不好，袁森当然也能看出来。只不过他靠的是警察的本能。 　　而当这个妇人故意接近林歇，袁森心底就更为不快了。 　　这个女人是看林歇面嫩，就觉得而他好欺骗吗？ 　　电话铃声突然又响了。 　　袁森收起冰冷的目光，接起了电话。 　　半分钟后，他挂断了电话，等他再看向林歇的时候，面上的冰冷之色已经褪去了：“你说对了……人抓到了。” 　　袁森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主角还长得怪好看的。林歇看着他的模样，在心底道。 　　“那就好。”林歇应道。 　　林逸凡在一边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形完全放松了下来。 　　看上去倒是只有林歇的反应最为平淡了。 　　他们在办公室等了将近半小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紧跟着一个个头一米六三的小女孩儿被推了进来。 　　女孩儿清秀的眉眼染上了戾气，她的眼珠子微微突出，眼底满是憎恶和阴沉的色彩，这令她略显削瘦的面庞看上去有些扭曲。 　　女孩儿进门就先看了林歇一眼，在这一眼之后，原本还在剧烈挣扎，神色凶狠的女孩儿，这会儿突然平静了下来。 　　“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没有证据。” 　　沙发上的妇人也突然惊叫了一声：“这不是方小姐吗？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警察可不能乱来。” 　　女孩儿低低地笑了一声：“听见了吗？还不快放了我？” 　　林逸凡脸色苍白，甚至可以说他的脸色是有些难看的。 　　妇人的表现太丢脸了。 　　“妈，她是个凶手，她杀了人……” 　　妇人却回头呵斥道：“林逸凡，你胡说什么？方小姐怎么可能会是凶手？她个头还没有你高。她怎么会杀人？” 　　女孩儿又笑了起来：“对啊，我可是个女孩儿，我这么矮呢，我怎么会杀人呢？我杀得了谁呢？”女孩儿环视一圈，顿时笑得更加开心了。 　　妇人点头：“就是，这是要讲证据的，你们快把方小姐放了。不然我就去找你们局长！” 　　女孩儿挣扎了两下：“还不快放了我？” 　　妇人凑上去，就要推一旁的警员。 　　警员们却动也不动，死死地扣住了女孩儿的手臂。开玩笑，这个女孩儿之前才发疯似的砍死了一个女人。谁知道她这时候一个没看住会做什么。 　　妇人见他们不肯退让，不由得扬起了眉：“还不松手！” 　　林逸凡忍不住了，又道：“妈，放了她，下个该死的人就是我了。” 　　妇人却冷笑一声：“净瞎说。她怎么可能会来杀你？你快闭嘴。” 　　林歇慢悠悠地走了上前，他盯住了女孩儿。 　　女孩儿也同样看着他，难得平静了一些。 　　“因为那个地方没有监控录像，所以你很放心？”林歇问。 　　女孩儿没说话，但她嘴角的弧度却说明了她的得意。 　　“你杀得了人。你能杀了那个女人，也能杀得了林逸凡，连我，你也杀得了。” 　　女孩儿晃了晃手：“我的手腕这么细呀，我怎么杀人？” 　　女孩儿眼底带着笑意，更深处却还隐藏着暴戾。 　　林歇懒得与这样低级的人再说下去。 　　“你能。”林歇的口吻笃定：“因为你当时吸食了新型的海洛因。” 　　众所周知，这玩意儿能让人发疯，让一个女孩儿体内陡然爆发出堪比成年男人的力道，并不是什么难事。 　　“同样的，你身上也留下了那些痕迹。” 　　林歇撩起了她的袖子，上面还有着密密麻麻不曾散去的针孔。 第38章 罪案片修罗场（6） 　　有了林歇, 警局就仿佛如有神助一般。平时需要花个一夜功夫才能审出结果来的，现在似乎半小时不到, 就能立刻拿下。 　　女孩儿被带走了, 再没有能为自己狡辩的机会。 　　林逸凡站在林歇的背后, 猛地吐出一口气：“……终于，终于没事了。” 　　但妇人站在一旁, 面上的神色变幻，实在不太好看。等她再转头看向林歇的时候, 目光就更复杂了。 　　“林先生，我就先带林逸凡回去了。”妇人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林逸凡却并不肯走，他紧张地抓了抓裤子边缘，道：“我等林先生。” 　　妇人恼恨地瞪了他一眼，等转头再看林歇的时候, 满眼都是怀疑, 像是觉得林歇给他下了什么降头似的。 　　妇人的表现实在太不作掩饰, 袁森看了个正着。他不快地看向那妇人：“这位女士, 我怀疑你虐待你的孩子……” 　　“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虐待我儿子呢？”妇人嘴上虽然这样说, 但随即她就装作大怒, 快步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显然是不愿意被警察挖掘出更多的东西。 　　林逸凡脸上微微泛着白。妇人的做派实在令他抬不起头来，尤其是在林歇的跟前。 　　“林歇，你过来。”袁森招了招手。 　　林歇立刻走了过去。 　　林逸凡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 然后沉默地坐回到了沙发上。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袁森沉声道。 　　“什么？” 　　“这两次犯罪的凶手，背景大致相同。”袁森的面色微沉，看上去可怖, “以我的直觉来说，这不是巧合。毕竟他们先后犯案的时间太紧凑了。” 　　“都是同样家境较好，同样的，原生家庭糟糕。就连就读的学校都是同一所。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躁郁倾向，杀人手法都透着强烈的发泄性质……”林歇顿了下：“这的确不是巧合。” 　　袁森的目光微冷：“也许还有第三起案件……” 　　林歇心说，不止。 　　原剧情里，案件可是一桩紧接着一桩发生的。 　　警局上下被骂得狗血淋头，方寸大乱的时候，是袁森及时维持住了镇定冷静，这才让警方成功破获了一起起案子，最终抓获了反派。 　　袁森见林歇突然不出声了，他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林歇。林歇面嫩，看着还像是仍在高中的青葱少年一样。 　　袁森心底一软：“不用担心，我说的也只是猜测。” 　　“对了，今晚我送你回去。”袁森总觉得，林歇虽然很聪明，能准确揪出凶手。但他到底年纪不大，遇上这样残忍凶狠的案子，应该还是害怕的。 　　“好。” 　　是个好现象，袁森主动示好，对他印象不错。 　　现在比较一下，他竟然比起顾蓉蓉留给袁森的印象，要更为深刻。 　　一转眼，到了傍晚时分。 　　袁森刚想招手让顾蓉蓉去泡杯咖啡，突然间却又想了起来，他答应了要送林歇回去！ 　　袁森的手抬到一半，就改为将椅子推开，猛地站起来，拿了外套就去找林歇。 　　这会儿林歇正在和林逸凡说话。 　　要不是今天袁森突然提起，两件案子有相同点，林歇根本不会和林逸凡坐在一起说话。 　　而现在看起来，林逸凡虽然在剧情中不曾露面，但他和主线剧情未必是毫无关联的。 　　“……没了。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林逸凡神色晦暗地道：“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她没有生下我那就最好了。” 　　林歇听完了林逸凡从小到大的事迹，低声道：“为什么不尝试去抗争？” 　　林逸凡笑了笑：“以前觉得没意义。人生没意义，什么都没意义。就这样浑噩过活也很好。反正人迟早都是要死掉的。” 　　林逸凡突然顿了顿，猛地拐了个弯儿，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突然……” 　　“嗯？” 　　“我突然找到了想要为之奋斗的意义。” 　　“嗯。”林歇想了想人类之间安慰人的话，“加油。” 　　林逸凡羞怯地笑了起来：“嗯。” 　　就在这个时候，袁森过来了。林逸凡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立即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不仅往后退了退，就连脸上的笑意也都统统消失干净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 　　“好。”林歇直接站了起来：“走吧。” 　　林逸凡踌躇地道：“我能一起吗？” 　　“可以。”袁森倒是应得很爽快。 　　三人出了警局，一同上了车。 　　只是林歇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反倒是林逸凡被单独撂在了后座上。林歇淡淡道：“不能让袁队看起来像司机一样。” 　　袁森闻言只是笑了笑，但心底却觉得这小博士实在贴心极了。 　　等将人送到小区外，袁森就准备发车离开。 　　但他的目光突然注意到后视镜上映出了一辆车，那辆车显得有些怪异。警察的敏锐促使他立刻作出了反应，袁森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就在这时，那辆车的车门也打开了，上头走下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衬衣，长裤，英俊不羁。 　　袁森皱了皱眉。是邵明。他和林歇到底有什么纠纷，怎么还追到这里来了？ 　　邵明也是警察，不至于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袁森转过了身，但他的步子却迟迟没有挪动。 　　他又想起了之前推门而入的时候，邵明正好凑到林歇跟前那一幕，那时候邵明的半个身子几乎都压到了林歇的身上…… 　　想着想着，袁森又转了回去。 　　邵明行事太没有分寸，他还是跟上去看一看比较好。 　　但等袁森转过身来以后，别说邵明的身影了，就连林歇的身影都已经没有了。想也知道，他们已经走进小区里去了。 　　袁森当即走到了门卫处：“我刚才送我朋友回来，发现他东西落我车上了，我给他送上去。” 　　保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气度不凡，口吻倒也就客气极了：“请问您的朋友是哪位住户呢？” 　　“林歇。”袁森突然想起来，林歇曾经给他报地址的时候，详细到了哪个门牌号，当时他还感叹林歇太过信任他，这会儿倒是正好用上了。 　　“他住在3栋1单元……” 　　门卫低头核对了一下：“能麻烦您给朋友打个电话吗？” 　　袁森无奈，只能又掏出手机给林歇打电话。 　　这头林歇刚出了电梯，他接起手机：“喂，袁队？” 　　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难道是刚下车就又出了命案？ 　　“我能上楼来吗？”袁森在那头问。 　　当然能。林歇在心里说。 　　袁森这样主动……代表着什么讯息？ 　　“你把手机给保安。” 　　“好。” 　　手机被递给保安。 　　林歇低低地说了两句话，那头的保安立刻就放了人。 　　等到林歇收起手机，林逸凡低声问：“是刚才那个警官要进来找你吗？” 　　“嗯。”林歇盯着电梯门，并没有看林逸凡。 　　林逸凡垂下头，脸上的轻松愉悦之色消失了个干净。 　　“你先回去吧。”林歇头也不回地道。 　　“嗯。”林逸凡低低地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了自家门外。他磨蹭着掏出钥匙，走进门。然后他却并没有立刻关上门，而是虚掩着门，隐约露出了一条缝。 　　林歇始终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林逸凡浅浅呼出一口气，弓着背，靠着门缝朝外面看去。 　　就在这时候，电梯门突然打开了。 　　脚步声也紧跟着响起，电梯门里的人走了出来。 　　林歇脸上的表情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邵明？怎么是你？” 　　邵明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先扫了一眼这条开阔的走廊，低声道：“你回国后就一直住在这里？没有回去见叔叔阿姨吗？” 　　林歇没应声。 　　“不进门吗？怕我跟着进去？” 　　林歇还是没理他。 　　“还是说，你就是在等着我？”邵明嘴角一弯，笑着走近了林歇。 　　林歇恰好距离背后的墙壁很近，邵明单手撑住墙面，几乎将林歇整个人都圈在了他的怀中。 　　这样的场景，对于原主来说大概是充满刺激的。但对于林歇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林歇抬眼看着他，目光冰冷。 　　邵明当然瞥见了他眼底的冷意。——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一面接受我的接近，一面又极力表现出冷酷的姿态呢？是为了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吗？ 　　邵明低低地笑了一声。 　　低头就去吻林歇的唇。 　　其实从回国以后，他还真的有些想念林歇的味道。 　　极为细小的一声提示音响起，电梯门打开了。 　　袁森还没有走出去，却已经撞上了面前再清晰不过的画面。 　　——邵明将林歇扣在怀里，他们在接吻。不，不对。应该说更像是在强吻。 　　那瞬间，袁森几乎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上去先将袁森撂倒？ 　　可袁森怎么会去亲林歇？ 　　袁森感觉到不太对劲儿。这样不就是……同性恋？ 　　就在袁森微怔的时候，电梯门又合上了。 　　不知道是谁在楼下按了电梯，电梯居然又向下滑去了。 　　等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外头等候的女人诧异地看了一眼袁森，然后走进了电梯。 　　袁森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按下那个楼层。但他的目光扫过一边的女人，却又顿住了。 　　那种画面……不适合让别人看见。 　　他的心理承受力倒不至于连这点都承受不了，只是那幅突然出现的画面，实在太具有冲击性了。他从来没有将两个人的关系往那方面想过。 　　袁森听过“同性恋”这个词，他甚至也见过这样的罪犯。但他们无一例外打扮得极为怪异……现在再将这个词放在林歇的身上，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不合适。 　　小博士看上去哪里像了呢？ 　　或者说，只是邵明单方面的强迫？ 　　在想到这点后，袁森身上的气势陡然冷了起来，眉眼间满满都是锐气。 　　一旁的女人打了个哆嗦，甚至往墙角缩了缩。这人长得好看归好看，但怕不是个神经病吧？ 　　等女人出了电梯以后，袁森才又按了那个楼层的按键。 　　这么一来一回，时间自然折腾了不少。袁森心底渐渐升起了些许的焦灼。 　　等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再响起，袁森竟然觉得有些动听。 　　“林歇！”袁森大喊一声。 　　但楼道里空荡荡，已经没了林歇和邵明的身影。就好像袁森之前看见的那一幕，就只是他的幻觉一样。 　　袁森皱紧眉头，大步走到了林歇的房门外。他抬手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 　　“袁队。”林歇等了他很久了，林歇几乎都以为袁森被什么事牵绊住不会来了。谁知道门一开，恰好就是袁森在外头，林歇脸上的愉悦自然遮挡不住。 　　袁森低头看着他的笑容，心底的焦灼竟然一吹就散了。 　　“进来吧。”林歇说着就转身先进去了。 　　他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罐啤酒，放置在了茶几上。 　　袁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环境。 　　房子的装修风显得很冷淡，并没有什么温馨的氛围。不过地上铺着的地毯，和一旁摆着的毛茸茸的拖鞋，总算带出了那么一丁点儿的温情味儿。 　　袁森走了进去，看到了沙发上已经坐好的林歇，已经茶几上唯一放置着的啤酒。 　　袁森不自觉地脱口而出：“邵明呢？” 　　“他？他走了。袁队刚才看见他了？” 　　“嗯，我在车上看见他了。”袁森沉声道，他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怒火。 　　他本能地隐去了自己在电梯里看见了他们亲吻的那一段。 　　但……袁森的视线却不住地往林歇的唇上扫去。 　　邵明的确来过！ 　　他也的确将林歇圈在怀中，强行吻了上去。 　　林歇的唇平时都是淡淡的绯色，但这一刻看上去却有些过分的鲜艳。像是被人用力地亲吻过了一样。 　　袁森的心跳快了一拍。 　　那一丝潜藏在心头的怒火，好像更加旺盛了一些。 　　邵明怎么能作出这样的事情！ 　　袁森的目光略略阴沉。 　　“袁队，给。”林歇将啤酒罐递了过去。 　　袁森低头一看，拉环已经扯掉了，易拉罐里飘出了一股淡淡的酒香。 　　“嗯。”袁森接了过来。他突然想要问，你和邵明是什么关系。但袁森又觉得这话太刺人了一些…… 　　还是不要问了。 　　以后总会知道的。 　　袁森压下心底的那点儿不快，猛地喝了几口啤酒。 　　林歇递了张纸给他：“袁队很爱喝酒吗？” 　　“偶尔案子棘手的时候，喝上一些头脑会更加的清醒。”袁森说完，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到了林歇的面庞上，他望着林歇，脱口而出：“你不喜欢喝酒？” 　　林歇摇头：“不太喜欢，我酒量不好，喝了不会变得清醒，只会变得混沌糊涂。而我是不被允许变得糊涂的。” 　　怎么会不被允许呢。 　　袁森很快喝完那一罐酒，意识清醒极了。 　　他想，没有谁能不允许林歇做任何事吧？ 　　毕竟谁舍得看着这样的一张面孔，露出痛苦的神色呢？ 　　林歇又放了一些酒在他的手边：“平时我这里没什么人来，正好，它们今天终于能得到人的欣赏了。” 　　袁森低头扫了一眼。 　　个个都价格不菲。 　　“不喝吗？”林歇问。 　　袁森忍不住笑了笑：“你知道它们值多少钱吗？” 　　“我知道，但我觉得给袁队喝了正好啊。” 　　在他心底，就没有价钱高低之分，只有值得与否吗？袁森想。 　　袁森随意挑选了一瓶酒，开了盖。 　　袁森在一旁慢悠悠地喝着酒，林歇就眯起眼，小口地抿着水。 　　他打开了电视，电视机里正在播放近来发生的一些诡异事件，女主播用瘆人的语调讲述着这些事件。但林歇始终都只是淡淡地盯着屏幕，没有半点反应。 　　林歇只是突然想起来，这一幕和尚个世界有些相似。 　　他也曾经和唐煊坐在一起，他请唐煊喝酒，再请他一同看了那部电影…… 　　时间一点点流逝。 　　袁森放下了酒瓶。 　　“好酒就是不一样。”袁森笑着赞叹。像是完全将邵明忘到了脑后。 　　林歇转头看了一眼，袁森脸不红心不跳，竟然一点没有醉了的意思。 　　当然，林歇本来也没打算将主角灌醉。毕竟一个灌醉了的男人，又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林歇只是看了一眼挂钟：“很晚了，袁队在这里休息吧。” 　　袁森的心脏却猛地一跳，他想也不想就拒绝道：“那怎么行？” 　　“明早袁队也好顺路载我去警局。” 　　袁森这才犹豫了一下：“好。” 　　林歇笑了笑，起身去洗澡。 　　袁森刚开始没有反应他要去做什么，等听见里头传出来稀里哗啦的水声，袁森才猛地反应过来，林歇居然是去洗澡了！ 　　他难道就没有一点的防备之心？ 　　作为同性恋，在这方面难道不是格外小心的吗？ 　　还是说，如同他之前猜测的那样，林歇并不是同性恋，而只是被邵明强迫的？ 　　原本还清醒的大脑，突然间就这样乱了起来。 　　林歇很快就洗完了澡，穿上浴袍我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走了出来。 　　未干的水汽还扑在他的面上，他的两颊带着热气蒸腾后的绯色。 　　林歇抬手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走到了袁森身边坐下。一股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就这么钻入了袁森的鼻间，挡也挡不住。 　　袁森的心跳又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林歇身上的热气似乎也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袁森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我还是回去吧，明早我一样过来接你……” 　　“那样太麻烦了。”林歇转过脸，看着袁森。 　　袁森惊了下。 　　因为他这才看清，林歇因为洗澡取下了那副黑框眼镜。 　　如果说之前林歇的模样，看上去刻板乖巧，像个十足的小呆子。那么他此刻，就像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了自己所有的魅力。 　　他精致的五官就这样冲击着袁森的双眼，令袁森有些挪不开眼。 　　林歇现在就像是一朵盛放到极致的昙花。 　　袁森不敢多看下去了。 　　“我……” 　　“如果袁队觉得不自在的话，那我先去睡了。我已经把新的毛巾牙刷都放在浴室里了，袁队等会儿自己洗漱完，去那个卧室睡觉就好。” 　　说完，林歇就起身进了卧室。 　　沐浴露的味道立刻就从鼻间消失了，连带的他还将那股热气也带走了。 　　袁森坐在那里，窗外一阵风吹进来，他竟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他出了一身的汗。 　　袁森低头扫了一眼手掌。 　　宽大的手掌之上有着一排指甲印。 　　袁森从来是个果决的人，从没有什么人和什么事会让他犹豫踌躇。但光是今天，他却犹豫了不知道多少次。 　　袁森叹了口气，起身往浴室走去。 　　林歇都已经将话说到那份儿上了，他如果还不识好歹，岂不是显得太过分了？ 　　只是等袁森一迈入浴室，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里头扑面而来的热气和沐浴露的味道，令他很轻易地想起了林歇坐在他身边的时候。 　　不，现在更像是林歇将他抱住了一样。 　　袁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渐渐红了起来，大概是被热气烘托的，但眼底却亮得惊人，像是承载着一种陌生的情绪…… 　　袁森想了想，脱掉了上衣。 　　既然已经走进来，何必再那么婆妈。他和邵明又不同，他又不会强迫林歇做什么，林歇也并不是个同性恋。 　　这么拗口的一段话在袁森心底过了一遍，他才脱下衣服站到了花洒底下。 　　只是袁森低头看了看不太听话的小兄弟，已经昂扬起了头。袁森头一次感觉到了尴尬和窘迫。 　　…… 　　袁森洗完澡出来，林歇卧室的灯光都已经熄灭了。 　　袁森打开另一间卧室的门走进去。里头虽然没人住，但却意外的干净极了。床被都散发着太阳的味道。 　　袁森躺上去。 　　脑子里这会儿更清醒了。 　　他的脑子里来来回回地滑动着林歇坐在他身边，转过头来看他的画面。 　　当时林歇的面孔就近在咫尺，不由让他想到了邵明凑近去亲吻林歇的时候。那个距离，很轻易就能亲到林歇的…… 　　不，他在想些什么。 　　袁森恼怒地闭上了眼，强迫自己将那些画面从脑海中撤离出去。 　　这一强迫，就一宿过去了。 　　林歇起床就看见了袁森布着血丝的双眼。 　　“没睡好吗？”林歇问。 　　袁森别开了目光：“不，睡得很好。” 　　“你等一下我。”林歇说着转身进了卧室。 　　袁森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地等起了林歇。 　　林歇很快就从卧室里出来了。 　　“用这个。”林歇在他的面前摊开了手掌。 　　袁森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瓶眼药水。那瓶眼药水还眼熟极了。——不正是之前他拿给林歇的那一瓶吗？ 　　袁森的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地又狂跳了起来。 　　“用完我们再走。”林歇说。 　　林歇这会儿可丝毫不觉得心虚，虽然是借花献佛，但只要能表现出示好就成了。 　　“嗯。”袁森仰头用了眼药水，然后才和林歇一起出了门。 　　两人上了车，车上安静极了。 　　袁森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歇则是难得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等车到了警局外，林歇先打开车门走了下去，袁森跟随在后面。他看着林歇走上阶梯，看着林歇走进大门…… 　　就连袁森自己都不曾察觉到，自己的目光里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多了那么一点儿的温柔。 　　林歇进了办公室坐下，等回头去看才发现袁森还没有来。 　　顾蓉蓉提着早餐进了门，甜甜地笑着将其中一份放到了林歇的桌上：“请你吃。” 　　“谢谢。”林歇的确是饿了，也就干脆地收下了。 　　顾蓉蓉大概是特地观察过他喜欢吃什么，买的早餐大致还能对上他的口味。 　　…… 　　这头袁森从早点铺子里出来，手里拎的食物不多，但却恰好够两个人吃的。 　　袁森加快了脚步。 　　办公室就近在眼前。 　　袁森推开玻璃门，从他这个角度，一眼就能瞥见里头林歇的位置。 　　而他也的确是一眼就瞥见了。 　　林歇正咬着手里的煎饺，顾蓉蓉站在他的身边，笑着捂住了嘴，像是在说什么好笑的事。顾蓉蓉手里还拎着早餐。 　　想也知道林歇正在吃的那一份早餐是从哪里来的。 　　袁森的脸色沉了下来，心底升起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的怒火。 　　……就因为林歇没有等着他一起吃早餐吗？ 　　可大家又不是小学生。 　　袁森头疼地抬手按了按额角，等他再迈进办公室的时候，面色却已经恢复了若无其事。 　　顾蓉蓉抬起手：“袁队。” 　　袁森却直接掠过了她。 　　顾蓉蓉沮丧地垂下头：“我昨天难道又做错什么事，惹了袁队生气？” 　　林歇只是淡淡一笑。 　　惹生气最好啊。 　　这样袁森就能来喜欢他了。 　　顾蓉蓉哪里知道林歇的黑心肠，还低声和林歇倾诉了起来，自打她进了警局，袁森到底有多么的面目可怕，每次只要他脸一沉，她就会吓得两腿发软…… 　　林歇只是听着，并没有出声安抚，也没有打断顾蓉蓉。 　　另一头的袁森实在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 　　顾蓉蓉竟然还站在林歇的身边，她竟然还在热切地和林歇说着话。 　　就那么闲吗？ 　　“顾蓉蓉！”袁森厉声道。 　　顾蓉蓉浑身一颤，僵硬地对林歇道：“看吧，唉……我继续去忙了。你吃饱了吗？” 　　“我吃饱了。”林歇淡淡道。 　　顾蓉蓉喜笑颜开地拎着剩下的早餐走了。 　　袁森喊了那一身之后，就没再开口，更没再回头。 　　他发觉到，自己刚才的口吻有些过于严厉了。 　　只是等着其他同事陆陆续续进了办公室，袁森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蓉蓉做事拖拖拉拉，谁知道她是不是还在原地站着呢？ 　　这次回头，的确没了顾蓉蓉的身影。 　　但林歇却也正在看他，袁森和林歇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林歇对着袁森眨了一下眼，还不等林歇想出个要不要释放魅力的结果，那头的袁森就猛地扭头回去了。 　　林歇：…… 　　错失了机会。 　　下次一定要抓紧时间，哪怕只是对着袁森淡淡笑一下也好。 　　突然间，有个警员口中发出一声哀嚎：“袁队，又出事了……” 　　袁森皱起眉，这会儿全副心神都放到了案子上。他几乎是立刻就起身走到了那个警员的身边。 　　那个警员指了指面前的电脑屏幕：“您看，微博上居然有个傻逼TM在直播自杀……” 　　“警察，别爆粗口。”袁森冷声道。 　　不过这会儿袁森心底也很不痛快。 　　“立刻锁定IP！联系公司方，让他们提供用户信息！”袁森下令道。 　　林歇也走了过去，低声问：“自杀？” 　　“对，直播自杀呢。”警员苦着脸说。 　　林歇的目光闪了闪。 　　来了。 　　这也是主线中的案子之一。 　　· 　　林逸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盯了不知道多久，突然，他难耐地翻了个身。同时，他还攥紧了掌心的手机，像是在忍受什么极度的痛苦，他的五官都跟着微微扭曲了起来。 　　这时候，他的卧室门被人拍响了。 　　“林逸凡，起来了！”外头是林太太的声音。 　　林逸凡却没动。 　　林太太在外面大声斥骂了起来：“怎么还不滚起来？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天要带你去见人！快起来收拾收拾，不然你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见人？” 　　林逸凡依旧没动。 　　外头的林太太实在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了，她找来人打开了门锁，然后气势汹汹地走了进去。 　　“起来！你给我起来！”林太太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 　　被子被掀开，露出了底下紧紧攥着手机的林逸凡。 　　林太太看着他的样子，眼底滑过了一丝厌恶，伸手就要去将林逸凡强行拉起来：“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要带你去见人。” 　　但她却没能拉动。 　　林太太气急，低头俯身，就想去抽林逸凡。 　　但林逸凡却突兀地抬起了头，将林太太吓了一跳。 　　林太太拍了拍胸口：“你想吓死你妈啊？” 　　等她再低头去看林逸凡的时候，却发现林逸凡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的眼底带着无边无尽的冷意。 　　他哪里像是在看他的母亲，倒更像是在看一只虫蚁。 　　林太太打了个寒噤，本能地想要斥责林逸凡，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 　　微博上，已经近乎天下大乱了。 　　网民们是八卦的，当他们顺着热搜摸到直播的微博时，劝诫的人很少，跟着起哄的人反倒很多。 　　“快快快，要自杀就利落点儿！” 　　“烧炭太慢了，真的，开个煤气，点个火，保管你分分钟上天！” 　　“别怂啊博主，一定得死得透透的啊！” 　　“你爹妈把你生下来多不容易，这么个玩意儿就他妈知道寻死。嘿，不如早点死算了……快死快死！” 　　“就是啊，快死啊！拿个菜刀割动脉啊！” 　　“上吊，跳楼也都挺好的。你旁边不就是窗户吗？快跳给我们看看。” 　　“大家都等着你死呢，直播间观看人数都上千万了，别TM驴我们啊……有血性就快点死！” 　　…… 　　视频中，男孩儿满脸泪痕地握着一支蜡烛。 　　他的脚边放着小刀，炭盆，还有散落了一地的安眠药。 　　突然间，镜头好像晃了一下。 　　紧跟着视角微微有了变化，竟然转向了窗户。 　　男孩儿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窗边，他费劲儿地爬了上去。 　　评论还在飞快地刷新着。 　　“哦，不怂包了，终于上去了！” 　　“快跳快跳，别浪费大家时间了……” 　　“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弱，早点死吧……” 　　视频镜头一花。 　　影子从窗前飞落了下去。 　　“嘭！”一声巨响。 　　视频外这一头的所有人都听得见。 　　评论有一瞬间的卡顿。 　　“卧槽……真TM跳了！” 　　“卧槽真死人了……” 　　直播间里的人数骤减，所有看着那一幕的人心脏都快从胸腔里飞出来了。这一刻，他们都遗忘了自己在直播间里刷过的那些评论。 　　警车上。 　　袁森一拳打在了椅背上。 　　“我艹他妈！” 　　林歇关掉了视频：“有个人在那个男孩儿的对面负责拍摄。” 　　袁森骤然冷静下来：“快！开快点！一定要抓住那个傻逼！” 第39章 罪案片修罗场（7） 　　在他们刚一靠近的时候, 就闻见了一股熏人的味道。 　　“是炭火。”林歇说。 　　几个人用湿毛巾捂住了口鼻，然后抬脚踹开了面前的这扇木门。 　　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 只是那股难闻的味道更浓了。客厅里的窗户大大地开着, 风呼啦啦地往里吹, 将窗帘吹动起来，每次都险险擦着地上的炭盆而过。 　　这要是火苗往上稍微窜一窜, 这儿就该起大火了。 　　这是一栋老式居民楼，一旦起火, 多半都不禁烧，再碰上别家做饭的天然气罐，搞不好还会爆炸。 　　几个警察显然都想到了这点，他们赶紧冲上去搬走了炭盆，并且迅速打开了门窗。 　　也就是这个时候, 他们才发现沙发上歪倒着一个中年男子, 男子脸色微微发紫, 有些窒息的症状。而他的手边还放着手机, 手机外安装着支架, 以方便手持拍摄。 　　显然这就是那个“录像师”了。 　　大家对视一眼, 都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个傻逼自己倒在这儿了。 　　“送去医院。”袁森沉着脸下令。 　　林歇扫了录像师一眼：“他没问题。他做不到鼓动受害者自杀这件事。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受人收买。” 　　袁森点了下头，没有质疑。 　　办过那么多的案子, 袁森还是相当敏锐的。 　　袁森带着几个警员将屋子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林歇淡淡道：“操纵杀人。” 　　“什么？”顾蓉蓉愣在了一边：“这是什么意思？” 　　“操纵他人的意识，促使他自杀。” 　　顾蓉蓉嘟了嘟嘴：“难道不是网上那些键盘侠将人活活逼死的吗？” 　　“他们顶多是火上浇油的那捧油, 算不得诱因。” 　　顾蓉蓉叹了口气：“人怎么会有想不开的时候呢……” 　　旁边一个小警员笑了笑：“你衣食无忧，家庭幸福，当然不知道别人的痛苦了。” 　　顾蓉蓉似想要反驳，但她瞥了林歇一眼，却闭上了嘴。 　　袁森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顾蓉蓉。 　　他发现自己在这样的小细节上变得格外敏锐了起来，一时间，袁森自己也说不清是好是坏。但前方就像是有着什么巨大的诱惑在引着他前进，袁森无法抵抗这样的本能。 　　他甚至都能记得，打从刚才进门，害怕的顾蓉蓉一共朝林歇那边看了多少眼。 　　“没什么可看的了，回去吧。”林歇说。 　　“嗯。” 　　主角的表情有些奇怪。林歇不由多看了几眼袁森。 　　袁森面色如常，但实际上隐藏在警服底下的肌肉都已经全部绷紧了。袁森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毕竟林歇看他一眼、两眼……不都是很正常的事吗？他为什么要这样紧张？ 　　“袁队？”林歇觉得主角此刻看上去太奇怪了。 　　他不至于有这样的表现啊，林歇确认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何况按照剧情的节奏来看，这还只是整个剧情的开端呢，他尚且没有成为大boss呢…… 　　林歇主动走到了袁森的身边，抬手碰了碰他。 　　袁森骤然回神，发现林歇竟然就站在了他的身边，袁森僵了僵：“没事，在想案子。走吧。” 　　“嗯。”林歇低低地应了一声。这时候他也已经看出来袁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了。 　　是因为他的亲近。 　　不管是他走到袁森的身边，主动向他示好，还是仅仅只对袁森笑一笑，都会引起袁森这样的反应。 　　不过一个直男，怎么说弯就弯了？ 　　林歇跟着袁森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搜索着记忆—— 　　是那天！ 　　那天邵明找上门来，将他抵在了墙面上。在那之前的几分钟，他恰好接到袁森的电话，他说自己要上楼来。所以……其实那个时候袁森在电梯里刚好撞见了？ 　　于是对一个直男形成了巨大的冲击，直接将他带歪向了一条弯路？ 　　林歇这会儿才觉得邵明也没那么讨厌了。他推一手，倒是省了自己的事儿。 　　一行人回到警局。 　　“受害者已经确认死亡，尸检结果可以证明他的确是自杀身亡，身上没有半点胁迫伤。负责录制直播的录像师已经从昏迷中醒来，无大碍，同事已经去做了笔录。” 　　“他是收到一笔钱，说是邀请他录制一个死亡直播。这人号称行为艺术家，认为这样的事情非常的具有艺术性，于是二话不说就到了受害者的家里。受害者当时一言不发地点着炭盆，手里攥着一只手机。他立刻就拿出自己的手机，在自己的主页开通了直播……” 　　“艺术？”林歇轻笑了一声。这人也实在太侮辱艺术了。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不由朝林歇看了一眼，他们直觉林歇的笑容有些嘲弄。虽然也没什么不对，但就是好像和林歇平时表现出的模样略有些不符。 　　“现在所知的信息就只有这些了。”负责总结的警员低声道。 　　“那只手机在现场没有发现。”林歇道。 　　“手机？不是拿回来了吗？” 　　“他说的是录像人进门的时候，看见受害者手里拿的手机，那只手机在现场没有找到。” 　　“可……可当时是直播，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谁能拿走它？”顾蓉蓉弱弱地出声道。 　　“他可以带着手机跳下去，然后在警方赶过来的时候，有人浑水摸鱼拿走了手机。”林歇几乎和袁森异口同声地道。 　　说完，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想到了一处去。 　　袁森对上林歇的目光后就忘记了挪开。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觉得林歇和袁队之间怪怪的？ 　　“去查监控录像。”袁森当即道：“寻访目击者，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定有人注意到拿走手机的那个人。” 　　林歇转动了一下身下的椅子，低声道：“再念一下受害者的资料给我听。” 　　一旁的警员愣了愣，因为他发现平时总是不温不火的林顾问，这一刻却好似拥有了某种强大的气场，让人本能地想要去服从他的指令。 　　“受害者，刘缘，十七岁，就读于……一中。他的父母分居十多年了，父亲居住在国外，母亲居住在X港。他们定期打给刘缘生活费，但是……他们一家人已经有五年不曾见面了。也就是说，刘缘从十二岁开始，就独居了。” 　　“这家人的心真大，就这么放一个孩子独居……”旁边有人恼声道。 　　“三个案子，共同点很清晰了……”袁森沉声道。 　　林歇闭上了眼：“如果背后真有这个操纵者存在的话，那么这个操纵者……年纪不大，有暴力倾向，但却隐藏得很好，他很有耐心，能隐忍，他擅长语言诱导。是个……懦弱的人。” 　　“这样的人还懦弱吗？”顾蓉蓉不解地问。 　　“如果是一个对自己很有自信的人，就不会选择躲在层层屏障之后，享受用语言诱导他人自杀的快感。他会更直接的，运用自己的肢体力量去杀人。这个人应该身形偏瘦，他难以从自己的肢体中获得安全感，于是采取了用语言作为武器。” 　　“是个催眠师？”顾蓉蓉又问，说完，她又不好意思地道：“我看电视剧都这么演的。那些很厉害的，擅长语言诱导的，不都是催眠师吗？只要一催眠，对方就会甘愿去送死了。” 　　“不是催眠师。”林歇否定了。 　　顾蓉蓉微微沮丧：“那会是什么人？” 　　“这个人的外表应该比较具有欺骗性。”林歇在心里道。就像他一样。 　　袁森轻拍了下桌面，作了结语：“好，我让他们按照这些特点去查找监控和询问目击者。” 　　林歇点了下头。 　　袁森忍不住又看了看他。 　　林歇还是戴着黑框眼镜，他细腻白皙的皮肤在黑色镜框的衬托下，显现出了一种奇异的温柔。 　　充满了另类的吸引力。 　　这是一个男人。袁森在心底强调了一遍。然后才将头转了回去：“邵副队今天没有来吗？” 　　“请假了。”警员嗫喏道。 　　袁森脸上显露出了一丝冷色。 　　大家注意到这一点之后，都不免有些惊奇。虽然他们都不太喜欢这位副队长，但袁队素来不会表露喜好，哪怕邵副队做得再不好，他也不会多说半句。 　　可是现在……袁队似乎再直白不过地表露了对邵副队的不满。 　　“我来得还算及时吧？”门突然被一把推开，邵明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微白，走路的姿势还略有些怪异。 　　不过大家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他们齐齐站了起来，看向了邵明身后的男人：“邵局。” 　　这个邵局，指的就是副局长邵章了。 　　邵章长着一张文人脸，分外的文雅，他身形很瘦，戴着一副眼镜，像是五六十年代下乡的知识分子。旁人根本想象不到他会是堂堂警局的副局长。 　　因为前面的凶手都早已经被拿下，邵章的脸色倒是很和缓的。哪怕眼下又出了一桩事，而且还在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邵章也并没有斥责一干警察吃白饭去了。 　　他拍了下邵明的肩膀，将他推向了其他警察，然后走向了林歇。 　　“怎么样？还习惯吗？” 　　“很好，谢谢邵局。” 　　邵章笑了笑，也拍了下林歇的肩头：“晚上来家里吃饭，邵明也在。” 　　一旁的袁森，脑子里那根弦立即绷紧了。 　　邵明也在！ 　　谁知道邵明会做出什么？ 　　袁森的脸色不知不觉地沉了下去。 　　他却根本不知道，这头邵明正捂着腹部，一阵咬牙。 　　邵明现在一见了林歇，就不由得想起那天在走廊里。 　　“砰！” 　　那是一拳头揍在他小腹上的声音。 　　邵明这些年作息不规律，本身胃就不太好，这么一拳下去，直接来了个胃出血，他走路都扯着疼。 　　后来他哪里是被林歇赶走的，他那是疼得自己滚去了医院。 　　邵明在医院呆了一天一夜，这才紧赶慢赶地到了警局。 　　受了这伤，他还不敢和父母提起。 　　这要怎么说？ 　　哦，说因为自己强吻林歇，被林歇的小胳膊一拳揍到胃出血？ 　　邵明抬起头又看了一眼林歇。 　　林歇文文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孔温顺而乖巧。 　　邵明却觉得自己的小腹里还在疼……这么久不见，原来成了个带刺玫瑰！ 第40章 罪案片修罗场（8） 　　在下班以后, 林歇也如约来到了邵家吃饭。邵家过去很照顾原主，除却邵明那个混蛋玩意儿外, 邵家上下都是相当不错的。 　　哦, 当然, 忽略掉邵章在原剧情中是个小boss的话。 　　“来来来，林歇快坐。”邵太太将林歇摁在了位置上坐下, 热情地先递了一碗汤给他：“暖暖胃，最近天气开始转凉了。” 　　“谢谢阿姨。”林歇接过去喝了两口。 　　这时候, 厨房里又出来了一个人。 　　那是个年纪约三十岁的男人，穿着白衬衣，黑长裤，打扮和林歇还颇有些相似。不过那人的气质瞧着是真的举止有度，温文尔雅。 　　男人端着菜放到了桌面上, 看着就是个纯正的宜家宜室好男人。 　　“这位就是林师弟吗？”男人问邵太太。 　　“对对, 就是他了！”邵太太笑得两眼都微微眯了起来, 显然很是喜欢这个男人。 　　“这跟你是一个学校毕业的, 他比你早几年……” 　　男人笑了笑, 接口道：“算是师兄。”“你好, 我是白启。” 　　邵太太又笑了：“林歇啊，在你没回来之前，你邵叔叔经常去请教他一些犯罪心理学上的问题。” 　　林歇听见这个名字就沉默了。 　　他看见男人那张脸时还真没和剧情中的角色联系起来。但当听见名字那一刻, 所有的剧情都立刻和这个名字串了起来。 　　白启，策划这一系列案件的组织头头。 　　“你好，林歇。”林歇伸出手和男人简单地触碰一下, 就立即分开了。 　　男人突然低下头，瞥了一眼他的手，然后低低地笑了一声。 　　邵太太沉浸在喜悦中，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很高兴见到你。”白启说着，在林歇的身边坐了下来。 　　邵太太看着这一幕，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随着门被推开，邵明父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了。 　　“来了啊。”邵章满面笑容，也不知道这三个字是对林歇说的，还是对白启说的。 　　白启起身接过了邵章手里拎的东西，放置在一边后，白启才又坐了回去。 　　邵明走在后头，等他慢吞吞地走上前来，还不等胃部因为林歇而作出反应，他脑子里就快先炸了。 　　林歇身边的位置被占了！ 　　被白启给占了！ 　　邵明心底的妒火噌地一下就窜了起来。 　　邵明走上前，没有坐，就那么站着。 　　“杵在那里干什么？”邵章皱了皱眉：“快坐。” 　　邵明直勾勾地看了一眼白启，白启却没看他，而是在低声和邵太太说话。邵明知道要回那个位置的可能性很低了。 　　不过邵明在心底暗暗给这人记上了一笔。 　　邵明拉开椅子坐下去，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 　　白启扫了他一眼，只是轻笑一声，就挪开了目光。 　　“为了庆祝林歇回国，来，我们干一杯。”邵章举起了酒杯。 　　玻璃杯中盛着色泽鲜艳的红酒，碰撞一下过后，林歇举着玻璃杯送到了唇边，他只浅浅抿了一口，唇边却沾染上了紫红的色彩。 　　白启瞥了一眼他的唇，然后若无其事地又和邵太太说起了话。 　　邵太太却是朝林歇努了努嘴，道：“你和林歇都是一个专业领域的，你们肯定聊得上。年轻人，多聊聊……” 　　要不是他们性别相同，邵太太的样子都像是在给他们做媒了。 　　邵明也注意到了这点，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更加难看了。 　　尽管知道白启并没有别的意思，但邵明还是觉得心头一阵意难平。而等林歇还真依了邵太太的话，和白启低声说起话的时候，邵明心底更觉煎熬了。 　　这一顿饭难捱极了，哪怕邵太太亲手做了她平日不常做的拿手菜，邵明也头一回感觉到了食不知味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 　　等到终于吃完了饭，邵明还没能松一口气，就又听见邵章道：“林歇不太识路，白启，你等下送他回去。” 　　“好。”白启应了。 　　邵明的脸却绿了。 　　林歇推开了手边的玻璃杯：“谢谢阿姨款待。” 　　“还这么客气，路上小心啊。”邵太太笑着将他和白启送到了门外。 　　邵明跟尊门神似的，一声不吭地跟在了邵太太的身后。 　　林歇和白启走到门外，林歇转身过来向邵太太挥手的时候，正对上了邵明那充满怨怼的目光。 　　林歇别开了脸。 　　一个炮灰。 　　不值得花心思。 　　邵明看着林歇头也不回地跟着白启进了电梯，心更揪着疼了。 　　林歇还真够狠心的，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 　　等进了电梯，林歇和白启谁也没有说话。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这时候白启却抬头瞥了一眼电梯一角的监控，然后和林歇并肩走了出去。 　　“你是gay？”白启问。 　　林歇没出声。 　　白启会看出来这一点并不奇怪，毕竟他们都是同行。白启的洞察力当然也不可小觑。 　　“你和邵明曾经是情侣？”白启又问。 　　眼看着，他们就要走出这栋居民楼了，白启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林歇没有回答，步子也没有停下，他依旧往前走去。 　　“我的问题令你很难回答吗？”白启抓住了他的手腕。 　　白启这个人，看起来温文削瘦，和邵章的气质相近，但实际上，他和邵章一样，隐藏在这层皮囊下的力量，是谁也不可小觑的。 　　比如现在，林歇挣扎了一下，竟然没能挣扎开白启的手臂。 　　白启上前一步，几乎贴在了林歇的背后：“邵明这个人家境优越，受到的教育良好，他长成一个翩翩公子的同时，也拥有了骄傲放肆的脾性。这个人，太孩子气，不够成熟。他不适合你。” 　　林歇轻挑了一下眉，转头看着白启：“难道白先生看不出来，我和邵明已经分手了吗？” 　　白启微微一怔：“还真看不出来，毕竟现在看上去，哪怕只是我坐在你的身边，都能惹怒邵明，他的感情似乎还很深……” 　　“你也说了他是个不够成熟的人，哪里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只是他的占有欲和不甘心在作祟而已。就好比孩子的心理——我玩腻的玩具，也绝不会将它送给任何人。” 　　白启微笑了一下。白启的眼睛很好看，颇能传达出温柔的味道，很轻易就能蒙骗他人的感官。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林歇一怔。 　　“你这样聪明，也没能瞧出来我是个同性恋吗？” 　　林歇：…… 　　剧本里可不是这么写的啊。 　　为了保持这个组织的神秘感，组织头目的出场不多，神秘味儿十足，也正因为这样，他身上所给人带来的压迫也就更深重了。 　　所以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提到过白启的性向究竟是直是弯，更没提起过他是否有喜欢的人了。 　　而且一个破案的世界，需要谈什么恋爱呢？ 　　林歇被组织头头是个基佬这个消息冲击得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 　　白启松开了他的手腕：“走吧，你住哪里？我送你。”说着，白启已经先迈出了居民楼。 　　外面的阳光投射到他的身上，看起来还真是个翩翩君子，要换作一般的gay，当然是免不了心动一二的。 　　但林歇却清楚知道，这张皮底下是个什么模样。 　　林歇走了出去，报了地址。 　　白启拉开了车门：“请上车。”俨然一副甘当司机的姿态。 　　林歇没出声，坐上去以后就闭上眼小憩了起来。 　　白启也坐上了驾驶座，他转头看了一眼林歇，眼底飞快地掠过了惊叹的光芒。 　　怎么会有一个人，恰好这样的合他的胃口呢？ 　　“到了。”白启低低的声音在林歇耳边响起。 　　还分外好听。 　　可惜是个变态。 　　林歇睁开眼：“谢谢。” 　　林歇推开车门走了下去，而白启并没有跟上，他又很好地维持起了距离，仿佛之前在居民楼里握住林歇的手腕，就已经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出格的动作了。 　　“林先生。”就在林歇刚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 　　林歇回头去看，林逸凡正背着书包，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冲他微笑。 　　“嗯。”林歇应了一声。 　　林逸凡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随后指了指白启那辆车：“林先生，那是送您回来的车吗？” 　　林歇点头。 　　林逸凡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辆车，笑着牵住了林歇的袖口：“林先生，我们一起进去吧。” 　　简直跟小女孩儿上厕所非得牵个手一块儿似的。 　　“走吧。”林歇也懒得拒绝。好歹林逸凡和主线也有一些关系呢。 　　等上了楼，林逸凡却没有急着开门进去，而是先转头对林歇说了声：“晚安林先生。” 　　“嗯，晚安。” 　　说完，林逸凡就急匆匆地开门进去了。 　　林逸凡关上门后，靠着门板急急地喘了几口气。他抬手抚着胸口，感受着那里传来的剧烈心跳声。抚着抚着，林逸凡就笑出了声。 　　“发什么疯？跟得了癔症一样。”林太太看向他，皱了皱眉，竟是满脸的嫌恶。 　　林逸凡冷冰冰地回视了他一眼，然后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这个时候，林逸凡掏出了手机。 　　…… 　　· 　　在还没能抓住背后操纵自杀的凶手时，警局就又接到了报警电话。 　　一中有学生想不开要跳楼自杀。 　　警局上下哀叹一声：“完了完了，再这么下去，迟早被局长训斥。” 　　“快点！”袁森冷着脸催促。 　　换谁的心情也好不起来。前头才刚自杀死了一个人，现在就又赶上了有人要自杀。 　　“现在的家长啊，如果生了孩子不管不顾的话，那当初为什么非要生他们下来呢？”有警员这样哀叹了一声，然后才急匆匆地上了警车。 　　等警车呼啸着抵达了一中的时候，一中里的学生已经被疏散得差不多了。毕竟跳楼这样的事，能及时救下来最好，可若是不能及时救下来，也得避免让其他学生看见，留下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大楼下还是围满了学校里的其他工作人员。 　　“让让，让让……”警察们艰难地进入到了警戒线内，然后一群人这才开始往楼上爬。 　　韩景虽然看着平时不大动，但这时候却相当有力气。袁森更不用说了。 　　只是等他们才刚爬了两层楼，袁森就突然回过头，问林歇：“撑得住吗？” 　　“还好。”林歇面不红气不喘。毕竟这样纯粹的体力劳动，原主的身体或许不能承受，但林歇本身是可以承受的，所以他可以完全压抑住身体的疲劳不表现出来。 　　袁森自然是不信的。 　　林歇看着就瘦弱，他胃又不好，平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那你撑不住了，一定要告诉我。”袁森嘴上是这样说，但心里想的却是，一旦林歇掉队，他就会立刻将林歇背起来。 　　“嗯。” 　　林歇应了一声后，转头往背后看了看。 　　的确是有人体力不支，但那个人是顾蓉蓉。小姑娘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啊，偏偏他们都惦记着楼上那个快要跳楼的学生，这会儿谁也不敢停下，顾蓉蓉只能拼命地扒拉着栏杆，拼命地往上挪。 　　这栋楼有八层高。 　　不算特别高，但足以将人摔死。也能将短时间内快速爬楼的人累死。 　　终于—— 　　他们登上了顶楼天台。 　　林歇始终一步步紧跟着在袁森的身后，而顾蓉蓉在爬上来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攀住了一旁的栏杆。 　　袁森此时的心神都在自杀者的身上了。 　　不过随着越走越近，袁森皱起了眉。 　　天台上已经围了人了，有校长在，还有那个自杀者的父母在。他的父母哭得嗓子都哑了，拼命喊着自杀者的名字，但自杀者始终不为所动。 　　他眼神冰冷而漠然，他勒着怀里的男生，像是要拖着那个男生一块儿跳下去。 　　“林先生……”他怀里的人突然颤声开了口。 　　林歇终于看清了自杀者怀里勒着的是谁。 　　那是林逸凡。 　　林歇环视一圈天台。没有。林逸凡的父母并没有来。 　　林逸凡脸色煞白地靠在那个自杀者的怀里，尤其是在看见林歇之后，林逸凡的睫毛抖了抖，几乎落下泪来。 　　他的眼圈都红了。 　　这时候校长走了过来，胖胖的脸上满是汗水。大约是因为袁森过于具有压迫性的缘故，校长站在他的跟前愣是没敢抬手擦汗水。 　　“这个王宁要自杀……本来大家都上去劝他，林逸凡是他的同桌，惦记着同学情深，也就跟着上来一起劝了，可谁知道啊，这个王宁居然一把就将林逸凡拽过去了。之后就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勒着林逸凡的脖子，看着像是随时随地都可能会跳下去一样……” 　　校长的口吻几近咬牙切齿。 　　毕竟王宁要死也就算了，居然还拖着林逸凡一起。 　　这要是真的一下死两个人，一中的名誉往何处放？ 　　袁森此时也认出了林逸凡，他皱了皱眉：“这人自己寻死，怎么还拉个垫背的？” 　　“谁知道呢。”校长苦笑。 　　“从他站上天台边缘，他一共说过多少句话？分别是什么？”林歇出声：“现在，向我复述一遍。” 　　校长转头看过去，见是个戴着眼镜的文弱少年，正准备因为他的外貌而轻视他时，少年的声音却冥冥中好像有一种魔力，当校长张开嘴的时候，说出来的还真就是少年问的答案。 　　“他要求见自己的班主任，父母……以及，以及媒体。”说到最后的时候，校长的神色有些尴尬。 　　毕竟谁见过这样的人啊，都要自杀了，还要求见媒体。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林歇的目光闪了闪：“还有呢？” 　　“没、没了。他要的人我都请来以后，结果他反倒不说话了。他的父母要求和他对话，他不理会。哪怕他的母亲在这边哭得都快要晕厥过去了，他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校长顿了顿，说：“还、还有，媒体要求采访一下。但这关头……我哪里敢让媒体上来啊？有些无良媒体说话是不责任的。万一再刺激了他，王宁不管不顾，拉着林逸凡就跳下去怎么办？林逸凡可是个难得的尖子生啊！” 　　“让他们上来。” 　　“什么？”校长愣愣地看着林歇，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说，让那些媒体上来。” 　　“不，这怎么行……” 　　袁森看了一眼林歇，林歇神色平静，眼神能传递给人以力量。袁森义无反顾地相信了他：“按照他说的做。” 　　显然，袁森的威慑力更强，校长虽然打心里抵触这个决定，但他还是乖乖转头去照办了。 　　“王宁不理会父母的哀求，那说明他是真的想要寻死。因为但凡心里还有点感情残留的人，都不会在面对父母的时候无动于衷。” 　　“嗯。”袁森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而其他警员也不自觉地凑了过来，听着林歇往下说。 　　“可就是这么一个死志坚定的人，却没有立刻跳下去，而是先让校长找来了自己的班主任，自己的父母，以及媒体……” 　　“他甚至知道学校会报警，但等到警察和消防员来了以后，他依旧无动于衷。” 　　“他没有跳下去，他也没有惊慌。他只是挟持了林逸凡，看上去像是要带着林逸凡一起去死。” 　　旁边有个警员忍不住插了句嘴：“这得跟他的同桌多大仇啊……死都要拉着人家一起。” 　　“可他还没有跳楼。为什么？”林歇说。 　　“他在等待什么。”袁森道。 　　林歇点头。 　　他体内的疲劳渐渐有些压抑不住了，腿部的酸麻开始蔓延出来。林歇忍不住走动了两步，短暂缓解了一下酸麻的滋味儿，紧跟着才道：“他一直没有什么诉求，只有一个，是校长至今还没有满足他的，所以他始终都在僵持。” 　　“让媒体上来！”袁森接口道。 　　“是的，这就是他在等待的东西。” 　　顾蓉蓉瞪大眼：“那、那现在让媒体上来，他等会儿见了媒体，不就去死了吗？” 　　林歇摇头：“等媒体上来，我们可以将主动权掌握在我们的手中。”林歇顿了下，道：“先说说他为什么要见这些人。” 　　“为什么？”一旁的韩景忍不住问。 　　其实这里根本没有用得上他的地方，毕竟并没有死人。 　　但韩景站在不远处，看着林歇目光熠熠生辉，侃侃而谈的模样，心底突然就生出了一股极为强烈的，想要和林歇交谈的欲望。 　　“班主任，也许曾经压迫过他，所以他要当着班主任的面跳楼自杀，好给这个伤害过他的人，留下永远令对方愧疚的阴影。” 　　“再是父母，他能如此冷漠以待，说明他和父母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极度的恶劣，他就是想要自己的父母看着自己跳下去，好让他们悔恨痛苦，以作报复。” 　　“最后是媒体……他希望媒体报道这件事，最好采访一下他，他才能在死前，借用最后的机会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怒，发泄自己的绝望。” 　　“当然，还有个原因，也许是他背后的人，要求他这么做的。毕竟一中学生跳楼的事件，如果大幅度报道，将会引起多么剧烈的社会反响？这应该是背后人非常乐于看到的。” 　　顾蓉蓉一脸被绕晕的表情：“原、原来是这样……林歇你好厉害。” 　　“现在，他前面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就剩下最后一个了。” 　　就在这时候，校长喊了一声：“到了到了！” 　　“袁队，我们先去见一见媒体？”林歇转头问袁森。 　　袁森不自觉地攥了下手掌，“好。”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怕。 　　因为刚才那一刻，他竟然会有种想要将耀眼的林歇揽入怀中，狠狠裹住的冲动。 　　他太出色了…… 　　可世界上出色的人多了去了，他为什么偏偏，唯独，对一个男性生出这样的冲动呢？ 　　袁森抬头看了一眼等在楼梯间的媒体们，然后狠狠压下了脑子里那些糟污的思想。 第41章 罪案片修罗场（9） 　　虽然袁森跟着林歇一起走到了楼梯间, 但实际上只有林歇在对着媒体发号施令。媒体们大都有一颗叛逆的心，你越是不让他们报道的东西, 他们就越是要报道。 　　但这一刻, 袁森却奇异地发现, 林歇很好地控制住了他们，媒体中间竟然没有一道反对的声音。 　　“你先过去。”林歇随意指了个人。 　　那个人点点头, 带着身后的摄像师走了出去。 　　就在他们两个人出现的那一刻，王宁带动着怀里的林逸凡往前走了一小步, 那是难以抑制激动情绪下才会有的举动。 　　“你是记者？” 　　“是。”记者的声音还有些紧张。 　　“现在，我要对你进行采访了。”记者咳了咳。 　　王宁站定在那里，竟然真就乖乖等待起了采访。 　　但记者却表现得仿佛新手一般，说话颠三倒四，问的问题也都仅仅停留在表面, 没有一个是王宁希望他问出来的。 　　王宁有些急躁了, 他勒紧了林逸凡, 林逸凡因为呼吸困难, 脸色变得更白了。 　　校长急得大喊了一声：“别冲动啊！有话好好说, 别冲动……” 　　记者更紧张了, 几乎握不住手里的话筒。 　　“你是个新人？”王宁问。 　　记者点了点头。 　　“你过来。” 　　记者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眼底还带着隐隐的畏惧。他在害怕像林逸凡一样, 被王宁一把拉过去，再被带着一起跳楼。 　　王宁看出了他的畏惧，目光立刻变得嘲讽尖锐起来。 　　“过来。”王宁厉声道。 　　这大概是他唯一能找到自信的时刻了。林歇看着这一幕心想。 　　刚才校长告诉了他更多的信息。 　　王宁成绩中下, 在尖子班里混得很艰难，他的父母给学校捐了不少钱，等王宁回家以后就会遭到斥骂，他的父母不停向王宁强调，都是因为他，他们才会将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交出去。 　　父母永无休止的指责，和班主任的压迫，将王宁逼上了另一条路。 　　记者走近了，颤巍巍举起录音笔递到了王宁的面前：“请、请问……” 　　“你应该问我，为什么要寻死呢，是谁害了我呢。” 　　记者颤声道：“请问，是谁害了你，才会让你一心想要寻死？” 　　“是他们！”王宁指向了他的父母，又指向了他的班主任。 　　他的情绪瞬间打开了一个缺口，全部倾泻了出来：“是他们害了我！”王宁厉声道，他的脖子微微前伸，脖颈上青筋突起。 　　因为过分激动而脖子前倾的缘故，他的重心在往前偏移。 　　就在这个时候，记者伸手猛地拉住王宁的领口，往前一带。 　　两人都从跟前的小台阶上摔了下来。 　　“啪”，那是王宁和林逸凡毫无防备，身体生生磕到地面的声音。 　　林逸凡痛呼了一声。 　　王宁却呆了一瞬，连痛呼也忘记了。 　　警察们赶紧一拥而上，将王宁死死扣在了下头。 　　而校长则是快步过去，将林逸凡扶了起来：“没事了没事了，可算是没事了。”校长颤声安慰道。 　　林逸凡的目光却越过人群，远远地投到了楼梯间的方向。 　　袁森正在低声和林歇说话。 　　“如你所料。”袁森说这四个字的时候，脸上的愉悦浓郁几乎快要将人溺毙其中。他充满悍气的五官，在这一刻神奇地拥有了温柔的味道，而且比常人温柔起来的时候，还更具有打动人的魅力。 　　“嗯。”林歇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袁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目光，又压了压胸腔内那颗不自觉滚烫起来的心：“走吧，带回警局慢慢审讯。” 　　“好。”林歇跟在袁森身边准备往楼下走。 　　这头林逸凡的心猛地揪紧了。 　　林歇要走了。 　　他要跟着那个警察走了！ 　　然而就在林歇刚迈出去的时候，他的腿突然一软，整个人差点摔下楼梯。 　　那瞬间，袁森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去了。他想也不想就一把捞住了林歇的腰，将他紧紧抱在了怀中：“别怕，没事吧？” 　　“没事。”林歇低低地道。 　　袁森从这个角度望下去，才发现林歇的呼吸是微喘的，他的脸色也是微微泛白的。他在自己的怀中，几乎站立不稳。 　　然而林歇刚才却仿佛没事人一样，他在所有人的跟前侃侃而谈，大家都自然地被他的魅力所吸引，专注于他说出来的话中，但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从他爬上八楼，他就透支掉了所有的体力，他虚弱，却还依旧挺拔地站在那里，完美了结了这个危机。 　　袁森没有问他是否撑得住撑不住，而是将林歇扶稳以后，干脆利落地在林歇面前半蹲了下来：“上来。” 　　林歇也没犹豫，就这么趴了上去。 　　既然能享受一下，又能拉近与主角的关系。那他为什么不做呢？ 　　袁森轻松地背起林歇，就这么带着他下楼去了。 　　警局其他人对视一眼，只低声感叹道：“林顾问的身体不是很好啊，之前说是有胃病，现在看起来心肺功能也不是很好……” 　　顾蓉蓉在旁边点头：“是啊是啊，以后可千万不能累着他了。” 　　“嗨，以后那些杂活儿啊，重活儿啊，咱警局里的人那么多，都能给他干了！” 　　韩景在一旁听着，皱了皱眉。 　　不过他倒不是因为这些人的话而皱眉，只是他头一次见到袁森这副表现，隐隐觉得有些怪异。 　　正如他们所说，警局那么多人，哪里需要队长亲自把人背下去呢。 　　当然，也许是他多想了。 　　韩景刚想到这里，脑子里却不自觉地又滑过了林歇的脸庞。 　　这长得哪里像个博士啊。韩景在心底轻嗤一声，也跟着下了楼。 　　“你好，麻烦你也要跟我们去一趟警局，问询过后你就能回去休息了。”警员来到了林逸凡的身边。 　　“嗯好。”林逸凡微笑了下，很是配合。 　　只是当林逸凡目光转向楼梯间的时候，眼底带着隐约的阴霾之色。 　　“走吧，我一定会好好配合警方的。”林逸凡笑着说。 　　· 　　八楼，不高，至少对于袁森来说是这样。 　　但他却突然觉得这一条路漫长极了。 　　林歇也许是将脸埋在了他的背上，隔着警服，他都隐约能感觉到林歇鼻间喷洒出的热气，带着灼烫的温度……让袁森有些难以维持平静，甚至就连脚下的步子都不自觉慢了下来。 　　等好不容易走到楼下，有个警员望了他一眼：“林，林顾问睡着啦？” 　　袁森顿住脚步。 　　的确是睡着了，林歇的呼吸声都变得平稳了起来。 　　袁森心底突然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好像让林歇在他的背上心安地睡着，是一件令人尤为满足的事。 　　“开车门。” 　　警员拉开了车门。 　　袁森小心地将林歇放了进去。 　　不过经过这么一折腾，林歇还是立刻就睁开了眼。 　　“抱歉。”林歇揉了揉额角，调整了一下镜框，同时坐直了身子。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袁森笑了笑，笑容里满是包容。 　　“袁队的背很舒服，靠着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袁森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明明只是在夸他的背而已，而且也仅仅只是说了一句“很舒服”而已。袁森却觉得刹那间自己踩在了云层上，快要飘起来了…… 　　袁森发动车子，当先开了出去。 　　等车都开出一截路了，袁森才想起来他刚才竟然忘记回应林歇了。 　　那么这时候回应还有用吗？这时候应该说什么？ 　　就在袁森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林歇在后座出声了：“袁队，到了。” 　　袁森抬头一看，他差点直接错过了警局的大门。袁森忙收拾起外泄的情绪，若无其事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林歇和袁森这边前脚刚进警局，后面王宁和林逸凡也被带到了警局。 　　王宁的父母还多有不乐意，毕竟王宁刚被救下来，在他们看来，王宁的情绪是需要被安抚的，还去什么警局？ 　　然而王宁回头，冷漠地扫了他们一眼，这对父母就立刻闭了嘴。 　　“现在安排审讯吗？”顾蓉蓉走进办公室问。 　　“现在吧。”袁森道。 　　林歇插了句嘴：“我能加入吗？” 　　“当然。” 　　“袁队去审讯王宁，我去和林逸凡聊一聊。” 　　“好。”袁森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按照条例，警察不能单独进行问询。所以林歇最后还带上了一个顾蓉蓉。 　　顾蓉蓉有些紧张地跟着林歇进了会客室。 　　因为林逸凡并非嫌疑犯的原因，他被安排在了会客室进行问询。 　　“林先生。” 　　在林歇刚踏进去的那一刻，林逸凡就立刻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明显压抑不住的激动之色。 　　跟在林歇身边的顾蓉蓉，自然是全然被他忽略了。 　　“今天害怕吗？”林歇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顾蓉蓉立刻倒热水去了。 　　林逸凡抿了抿唇，从顾蓉蓉手里接过了玻璃杯，他握着玻璃杯的手微微颤抖，低声道：“本来是有些害怕的，但是……”他握着玻璃杯的手紧了紧，一下子就不抖了。 　　“但是在看见林先生走出来的那一刻，我一下子就不害怕了。” 　　林歇听完这句话，并不觉得感动和震撼。他重新审视起了面前的林逸凡。 　　林逸凡演得有些过了，大概他自己并不觉得。 　　自卑和自信被奇异地糅杂在了林逸凡的身上。 　　真有意思的人类。 第42章 罪案片修罗场（10） 　　林歇不信巧合。 　　毕竟林逸凡恰好撞上女孩儿杀人, 又恰好被王宁挟持，而这个人还总出现在他的身边, 与他做邻居, 对他示好。 　　一见钟情？ 　　这可是个BG的世界, 哪里来的那么多基佬？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林逸凡的的确确和主线有关系。 　　就在林歇打量的时候, 林逸凡也正目光热切地看着他：“所以，我现在已经完全不怕了。” 　　林歇礼貌性地笑了一声, 却没有对林逸凡的话作出评价。 　　“你了解王宁吗？”林歇问。 　　林逸凡坐直了身体，低低地道：“一些吧。林先生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王宁和什么人来往比较密切？”林歇从顾蓉蓉手中接过水杯：“谢谢。” 　　“王宁背后有人在撺掇指使。”林歇漫不经心地道。 　　林逸凡微笑：“自杀也会有人撺掇指使吗？这好像也不会对别人造成危害啊。” 　　林歇没有回答林逸凡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你觉得不会有影响吗？” 　　林逸凡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捏了捏指尖, 目光不经意地观察着林歇, 像是想要通过林歇的表情, 来确定最后应该说什么话。 　　敏感且脆弱。 　　林歇往林逸凡的身上又贴了一个标签。 　　“好了, 话题回到之前。王宁和什么人来往比较密切？” 　　林逸凡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摇头道：“他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好。” 　　“是吗？就算是世界上最坏的坏蛋, 也总该有一个好友吧？” 　　“那就不太清楚了。”林逸凡说完，不由露出了局促的神色：“我，我好像什么忙也帮不上。” 　　林歇看着他的模样, 脑子里骤然滑过了一个念头。 　　还没他上个世界演得好。 　　林歇面上毫无波动，道：“没关系。你当时上楼，为什么会被王宁挟持？” 　　“我在想, 和王宁好歹同桌一场，如果我能劝下他，当然最好了。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就这么冲动地上去了。” 　　林歇盯着他，没有出声。 　　“怎么了？”林逸凡问。 　　“你和他的关系很好啊。” 　　“也，没有多好。”林逸凡竭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 　　但林歇更是常作伪装的人，林逸凡在他面前，稍有马脚就会立刻暴露出来，这点又怎么会瞒得过林歇呢？ 　　林歇点点头：“好，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等你。”林逸凡急急地说道。 　　“我要很晚才会回去。” 　　“没关系的。我觉得这里很好。”林逸凡笑了笑。 　　这一手装得，真是颇有他的风采啊。林歇在心底道。 　　“让你妈妈来接你？” 　　“不！不要！”林逸凡猛地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惊惧之色。 　　林歇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背：“好了，那你就在这里等我。” 　　“好。”林逸凡靠了一下他的肩膀，但很快就站直了身体。 　　林歇对顾蓉蓉勾了勾手指：“走了。” 　　顾蓉蓉眼睛扑闪扑闪的，忙跟了上去。 　　林逸凡看着林歇的背影走远，然后突然目光一转，冷冷地看了一眼顾蓉蓉的背影。 　　· 　　林歇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袁森也正好结束了对王宁的审讯。 　　袁森大步走进来，林歇抬头看他，一眼就瞥见了袁森紧皱的眉头。 　　“没审出结果？” 　　“没有，一问，这小子就拿头去撞桌子，简直跟个疯子一样。他有这豁出去的魄力，干点啥不好，非得找死！”旁边一个警员忍不住吐槽。刚才就是他跟着袁森进去审讯的。 　　“他被催眠了，你们什么也问不出来的。” 　　“催眠？就跟电视剧演的一样？”顾蓉蓉瞪大眼。 　　“没有电视剧那么玄乎，不过现实中的催眠高手，可以在不知不觉间给人以心理暗示。你们说，一问，他就撞桌子。这样的行为，显然属于你们触及到某个敏感问题后，他的潜意识下达了撞桌子的指令。” 　　“否则的话，正常人不会这么干。”袁森接口道。 　　其他警员从来没见过袁森这样肃穆的时候，不禁怯怯地问：“袁队，这个案子背后……” 　　“有组织的行为，对吗？”袁森转头看向林歇，问。 　　“是的。” 　　袁森眼底的光芒陡然冷厉了起来：“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林歇淡淡道：“组织一般都有自己的标识，可以对过去几个案子的尸体重做一次尸检，或者重新整合一下尸检报告。并且调查凶手的身上是否存在特殊纹身。” 　　顾蓉蓉疑惑地道：“真的会有人用标识来他引人注目吗？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这是组织犯罪吗？” 　　“对，就是要引人注目。”林歇淡淡道：“但凡庞大的组织，他们的诉求大都是名利，权势，造成社会动乱，享受操纵世界的快感。他们又怎么会允许自己默默无闻呢？” 　　“古时候的一些部族都会有自己的图腾，他们会将精神都寄托在其中。拥有共同膜拜的图腾，就等于拥有了共同的信仰，凝聚力自然得到提升。” 　　“如果一个组织连自己的标识都没有，组织中的成员也必然成为一盘散沙。” 　　顾蓉蓉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林先生太厉害了！” 　　顾蓉蓉最近常说的一句话，大概就只剩下了“林先生太厉害了”。 　　袁森发现自己竟然又注意到这微不足道的细节。 　　魔怔了吗？ 　　袁森控制不住地冷眼扫了扫顾蓉蓉。偏偏顾蓉蓉迷糊得很，根本就没有接收到袁森的冷眼。 　　“我去找韩景。”袁森说完，还补了一句：“你跟我一起。” 　　将林歇留在这里，袁森都能脑补出在他离开之后，顾蓉蓉会站在林歇身边，微微弯着腰，怎么样满面绯红地和林歇说着话了。 　　林歇跟上了袁森，但他的步子却走得很慢。倒是委屈了袁森那双长腿，也跟着慢吞吞地挪着步子。 　　“还觉得累吗？”袁森扫了一眼林歇的双腿，纤细修长，又扫了一眼他的脸颊，已经恢复了血色，看上去带着浅浅的粉。 　　“好多了，就是不想走太快。” 　　“嗯。”袁森就又放慢了脚步。 　　平时短短的只需要一分钟就可以抵达的路程，今天足足走了三分钟。 　　雷厉风行的袁队长并不觉得拖拉，相反，他还觉得这路太短了些。 　　“嗯？怎么过来了？”韩景刚好在法医室门外撞上了他们。 　　“重新尸检……” 　　“你不相信我？”韩景露出好笑的表情。 　　“是检查一下他们身上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标识。” 　　“没有，我确定没有。我负责尸检，我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日后作为线索的细节。” 　　“如果是隐藏在皮肤之下呢？会不会有？”林歇问。 　　韩景顿了一下：“我试试。” 　　三人一同进了法医室。 　　袁森和韩景都是看起来相当锐利的那一类人，很轻易就能让人联想到兵器。唯独林歇看起来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而他也的确帮不上什么忙。 　　林歇套了件宽大手术服，拽了个椅子在门边坐下了。 　　这头韩景捏着刀子，神色冰冷，一丝不苟地对送来的尸体重新做着二次检查。 　　幸好他们抓凶手抓得快，一时间尸体都还没来得及送去火化，现在也才有了二次解剖的机会。 　　林歇想了想，提醒道：“着重检查一下手腕、锁骨、胸口、脚踝。” 　　“为什么是这几个地方？”韩景突然抬起头。 　　韩景的五官冰冷，连带目光也都是冰冷的。 　　“因为……这样才好看。” 　　韩景：“……” 　　“我试试。”韩景嘴上是这样说，但下手却是利落得很。 　　“找到了。”也就一分钟不到的功夫，“在皮下。”韩景用刀尖指了指位置。 　　林歇起身走过去，慢慢观摩起了那个图案。 　　虽然他早就已经知道那是什么图案了，但真正亲眼看见的时候，感受还是大不相同的。 　　那是一个歪斜着的十字架图案，刺青的颜料已经渗透了血肉。图案很小，颜色很浅，如果不是切割开一层皮肤，很难发现。 　　“这是死后弄上去的。”林歇道。 　　“死后再刺青？一般刺青要花多久的时间？” 　　“这个图案，至少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凶手在杀人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先给这些尸体打上了烙印，然后再离开？”韩景问。 　　这会儿收起手术刀的他，五官已经恢复了一片平静的模样。 　　“所以林逸凡在撒谎啊。”林歇淡淡道。 　　“怎么突然扯到那个受害者身上去了？”韩景都有些惊奇。 　　“他当时说，自己看见了一个女孩儿在疯狂地砍杀一个女人，他吓坏了，所以远远地躲了起来。等到女孩儿离开之后，他才敢报了警。对吗？” 　　“所以，如果当时女人的尸体被刺青了，那么林逸凡的描述里就应该有这一段。至少半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林逸凡不至于会忽略掉。” 　　韩景却不以为意：“也许女孩儿在刺青的时候，林逸凡还以为她在砍杀，于是躲着不敢再看呢？一直到脚步声远去，林逸凡才转头去看了呢？” 　　“刺青是很细致的活儿。那个女孩儿做不了，之前那个男生也做不了。他们都有躁郁倾向，杀人手段血腥暴力，是纯粹泄愤式的。他们可不讲究审美。又怎么能拿得了小刀和颜料，一点点刺青上色呢？” 　　“所以……给尸体做刺青的另有其人？” 　　林歇点头：“如果有第二个人出现的话，不管林逸凡是否转头去看，那他都会听见多出的一个人的脚步声。这也是他不可能会忽略的，现场环境并不嘈杂。” 　　“撒谎了啊。”韩景低低地道：“还真的撒谎了啊。”虽然他口中说的是林逸凡，但韩景却忍不住转头看了看林歇。 　　林歇回望了一眼。 　　韩景却不自觉地别开了脸，等他意识到自己作了什么反应以后，韩景都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他躲什么？ 　　“那就扣下他。”袁森冷声道。 　　袁森并不觉得一个受害者撒谎是多么的不可思议，毕竟和许多的案件打交道，什么样的罪犯他都见过。 　　有穷凶极恶，面容狰狞的。但还有更多平凡普通的。当然，最可怕的就是那些道貌岸然，光看面孔，一丝恶意也看不出来的人。 　　袁森打开法医室的门，快步走了出去。 　　林歇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他抬头问韩景：“法医室不提供饮用水吗？” 　　“当然提供，等着。”韩景转身去拿杯子，但等他扫了一圈，突然就顿住了。 　　“怎么了？”林歇问。 　　“杯子不够了。” 　　“你的也可以。”林歇说完，顿了下：“介意吗？” 　　韩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但他却还是拿起了那个杯子：“不，应该说，你介意吗？” 　　“我很渴。”林歇只说了这样三个字。 　　韩景仔细清洗了双手，又换了副手套，然后才拿起了自己平时常用的杯子，清洗，消毒，接上干净的饮用水，送到了林歇的面前。 　　他低头看了一眼林歇的唇。 　　是有些渴了，他的唇部明显有一些干纹。 　　林歇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谢谢。” 　　水渍打湿了他的唇，干纹很快就消失了，转而变得莹润了起来。 　　像是被谁亲吻滋润过了一样。 　　——韩景被自己脑子里的联想惊了一跳。 　　他转身走回到解剖台边上，用看似漫不经心的口吻道：“林歇，你怎么会想到回国来做警局顾问？” 　　“上次袁森也问了我这个问题。” 　　都是警察，思维模式相同这并不奇怪，但林歇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提起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韩景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快。 　　“所以是为什么？”韩景追问。 　　“因为我觉得会很有趣。” 　　“有趣？凶案有趣吗？” 　　林歇定定地看向了他，“不，我觉得是人有趣。”这句话像是在单纯回答他的问题，但又像是别有指向。 　　韩景突然觉得他竟然有些琢磨不透这个少年。 　　林歇才是有趣的，他拥有无数个不同的面。当他第一次来到警局的时候，韩景也觉得他不过是个书呆子式的人物。可随着渐渐接触，所有的固有印象都被层层打破。 　　最后只留下了薄薄的一层。 　　那就是林歇打扮真的很刻板，但也很禁欲。 　　“比如说……” 　　韩景的心突然跟着提了起来。 　　比如说谁？ 　　谁是对于林歇来说是有趣的。 　　“袁队就是个相当有意思的人。”林歇笑着道。 　　门外，白色的门板隐隐映出了一道人影。 　　韩景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他提起来的心突然间又落了回去。 　　韩景察觉到了自己不平静的心境。但那是为什么，仅仅只是因为警局的新人没有夸他，而是夸了袁森吗？韩景觉得好笑。他又不需要别人的夸奖。 　　门开了。 　　“我让人将林逸凡带到审讯室了。”袁森道。 　　他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对劲，五官依旧英俊且坚毅，他的气势微微收敛着，远没有在面对命案时的气势压人。 　　可是啊…… 　　林歇瞥见他收紧的放在腿边的拳头。 　　那姿势，标准得仿佛还在站军姿一样，整个人都绷紧了。 　　反应这么大啊。 　　林歇都觉得惊奇。 　　BG世界的男主这样纯情吗？夸上一句，就会紧张无比？ 　　这似乎和他悍气的外表有些不符。 　　“那我们过去吧。” 　　“好。” 　　很普通的一个字，但林歇硬是从中听出了点儿尾调上扬的味道。 　　大概连袁森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两人并肩离开了法医室，韩景伫立在那里看了会儿，等到腿都微微酸麻了，他才换了个姿势。 　　他发觉到自己对林歇的好感从何而来了。 　　林歇和整个警局都格格不入，他循规蹈矩得可爱，他身上的刻板都成了一种纯洁。他是一道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光。 　　· 　　林逸凡最终还是没有被审讯，因为当他被转移到审讯室之后，审讯室内漆黑狭小的环境立刻就让他惊叫了起来。 　　在惊叫声过后，林逸凡晕倒了。 　　顾蓉蓉傻了眼，只能招呼人先将林逸凡扶出去，热水拍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林逸凡成功叫醒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就正好是林歇回到办公室的时候。 　　“林顾问去看看他？”顾蓉蓉为难地问。 　　林歇点了头，转头对袁森道：“他的防备心很强，反应也很快。” 　　对于一个之前才被挟持过的受害者，他们又怎么能作出更过分的事情来呢？他们可是警察。 　　袁森也知道林逸凡对他很是畏惧，于是他沉声道：“我就在一边看着。” 　　两人前后走到了林逸凡的跟前，林逸凡虚弱地撑开眼皮：“林先生！”他那张原本苍白黯淡的面孔，在林歇到来之后，骤然变得熠熠生辉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生生看呆了。 　　“怎么回事？”林歇问。 　　林逸凡虚弱地道：“是我不太中用……我，我害怕黑暗封闭的环境，一旦接触，我就会晕倒……抱歉。” 　　“我送你回去。”林歇打断他。 　　林逸凡小心地瞥了一眼林歇的神色，见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不由问：“您生气了吗？” 　　林歇摇头。 　　林逸凡站起身，垂头站在了林歇的身旁：“您还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没有。” 　　“没有吗？”林逸凡竟是有些失落。 　　“不过我是发现了一些疑点……”林歇看了一眼袁森，又看了看林逸凡，没说话。 　　林逸凡低声道：“那您送我回去吧。” 　　“嗯，走吧。” 　　林歇说要送他，还真就带着林逸凡往外走。 　　袁森一言不发，但他身上渐渐外放的气势，足以说明这一刻他有多么的不快。 　　尤其等到了警局外，袁森只能看着林歇和林逸凡上车离开，林逸凡虚弱地跟在林歇的身边，像是随时一阵风吹来，他就可能倒在林歇身上似的。 　　矫情。 　　作做。 　　身为男性，又怎么能这么脆弱？ 　　“袁队，就这么放他回去吗？”旁边的警员不甘心地问。 　　“林歇会在路上问他。在审讯室很难问出什么来。” 　　那个警员叹道：“也不知道这个林逸凡究竟是什么来头。” 　　袁森没接话。 　　什么来头他不清楚，但林逸凡表现得太过依赖林歇了。光是这一点，袁森就觉得这个人非常有问题。他一定是在蓄意接近林歇！ 　　这一头。 　　车内，林歇低低地道：“你是和王宁关系不错的人，是你怂恿了王宁吗？或者说换个词，是你催眠了王宁吗？” 　　林逸凡浑身一僵，没有说话。 　　车厢内一时间静默极了。 　　时间流逝，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林逸凡咬了咬牙，转过头，对林歇道：“是。” 　　“但那也是因为他自己坚定地想要去死，我其实什么也没做。”林逸凡瞪大眼，眼圈都红了。 　　“还有呢，你还对我撒别的谎了吗？”林歇语气冷淡。 　　林逸凡的眼圈更红了：“我……我不想告诉他们。但如果是您，是可以的。” 　　“为什么？” 　　原剧情里，可没有这么一出啊。 　　林逸凡满眼孺慕地盯着他：“因为我爱您胜于一切啊！” 第43章 罪案片修罗场（11） 　　林歇脸上的神色过于冷淡, 似乎并不为他的表白有丝毫所动，林逸凡不由有些慌了。 　　怎么会这样呢。 　　林逸凡喃喃道：“您对我没有一丝好感吗？” 　　没有。当然没有。林逸凡的头上又没有顶着主角光环。 　　但林歇嘴上却没有否认。 　　“有。”林歇说。 　　林逸凡的眼底瞬间被点亮：“那您会喜欢我吗？” 　　“你想要哪种喜欢？” 　　林逸凡到底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年, 他迷惘了一瞬：“哪种？哪种……都好啊, 只要喜欢我, 都好啊。” 　　单纯的缺爱吗？因为无法从原生家庭中汲取到爱意，而周围的人在他眼中, 也都是低级的、可笑的，无法与他并肩的生物, 所以他需要从更值得他去仰慕的人身上来获得爱意吗？ 　　见林歇又不说话了，林逸凡不由得微微紧张了起来。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 　　说着林歇打开了车门：“下去。” 　　林逸凡愣了愣，抬头一看，原来他们已经到小区外了。 　　林逸凡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但林歇却仍旧坐在车内没有动。 　　“不一起吗？”林逸凡紧张地问。 　　“我还要回警局。”林歇顿了一下, “你现在应该用尽全力, 能跑多远跑多远, 免得被警察抓到。” 　　“你在关心我吗？” 　　林歇轻笑一声, 关上了车门。 　　林逸凡的心咯噔沉了底。 　　他在脑海中将那个笑容过了无数遍。那笑容里带着轻蔑, 讽刺。就如同他看不上那些三两句话之后, 就立刻自杀的人一样，林歇同样的，也看不上他…… 　　在得到这个认知之后, 林逸凡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谁揪紧了，难受，喘不过气, 慌张无措……多种情绪将他紧紧包裹了起来。 　　跑？ 　　不，他不会跑。林歇以为他会胆小怯弱像懦夫一样逃跑吗？他不会的。他们抓不了他。 　　林逸凡转过身，冷着脸朝小区内走去。 　　· 　　“是他。” 　　“什么是他？”听着林歇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邵明一脸困惑。 　　“两起跳楼的案件，都是林逸凡在背后指使？”袁森问。 　　林歇点了头：“也许还不止。他所能接触的范围内，也许还曾经有其他人在他的驱使诱导之下自杀了。” 　　邵明一拍桌子：“抓他！” 　　“没有证据。”袁森冷声道。 　　“一个聪明的，擅长催眠，用语言来诱导人心的少年，会蠢到留下痕迹吗？”林歇淡淡道。 　　邵明顿了顿，总觉得林歇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骂他蠢。但他看了看林歇，又看了看离林歇坐得很近的袁森，还是压下了口中的抱怨。 　　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那怎么办？”邵明问。 　　他说完却发觉林歇正面带笑容地看着他。这是要示好的意思？ 　　但随即，邵明就反应过来，这哪里是示好的意思，这分明就是看傻子的意思。 　　邵明的脸色沉了沉，正想用凶恶的目光回视回去，林歇却已经转头看袁森去了，邵明顿时看了个空。 　　邵明：“……” 　　他知道林歇并非天生的gay，而是因为他才会走上这条路。但谁知道，从他们分手以后，林歇的择偶取向也依旧是男性呢？ 　　林歇和袁森低声说话的一幕，落在邵明眼中就显得太过扎心了。 　　邵明勉强咽下了口中的醋意，凑上前去，正要说话。 　　门突然被撞开了。 　　邵明脸色一沉，不快地朝门外看了过去。 　　“袁队，邵副队！紧急！紧急！位于源生东路的那个IFS商场，有人……有人挟持了一家店的店员和顾客。那个人要求……”警员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要求见到，林顾问。” 　　一时间，办公室内都静寂了下来。 　　在公共场合挟持人质，这已经是和恐怖袭击几乎等同的级别了。 　　在局长千万遍强调，要维持住整个城市的安全，好让即将迎来长假的市民们感觉到心安的时候，却出了这样的事…… 　　所有人的心底都是一紧。 　　他们甚至都不想再看见这个警员了。 　　每次只要他一进门来，报告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有人哀叹了一声：“这可怎么办啊？” 　　袁森倒是显得沉静了许多，只是谁也没注意到他眼底的冷意。 　　“立刻出警。”袁森冷声道：“去请局里的谈判专家，备好狙击手。” 　　其他人收到命令，赶紧动作了起来。 　　林歇这时候才微微惊讶地出声：“那个人说要见我？”“那我一起去。” 　　袁森突然不太希望林歇前往，谁也不知道那个劫匪在耍什么花招，林歇去了究竟安全还是不安全。 　　但袁森也很清楚，在初步谈判的阶段，能尽量满足劫匪的要求，那就大方地满足他。 　　他仅仅只是想要见到林歇，那有什么理由不让他见呢？ 　　“走吧。”林歇催促了一声。 　　袁森却还没有动，这和他平时的反应有些不同。 　　“怎么了袁队？” 　　袁森转头看了一眼，林歇的脸上没有半分畏惧之色，他的神色依旧很平静，仿佛并不是要去见一个劫匪，而是见再平常不过的一个人。 　　“没什么。”袁森揽住了林歇的背：“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难道还有人能对林歇不利吗？ 　　袁森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IFS商场外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无数的市民茫然地站在商场外，还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能隐约听见商场内似乎传来了哭声。 　　商场内的其他市民已经被清空了，只剩下那家被劫匪守着的店。 　　很快，警车呼啸而至。 　　林歇跟着袁森乘坐电梯，直接上了三楼。 　　有人在楼下对着林歇的背影指指点点：“好像说那个歹徒就是要见他……” 　　“作孽哦，为了见个人就劫持那么多的人？” 　　“谁知道怎么回事儿呢……” 　　· 　　电梯在三楼打开了门。 　　林歇和袁森慢慢走了出去，耳边哭声越来越大了。 　　“别急。”林歇说了两个字之后，就不再开口了。 　　袁森点了头，默契地也闭上了嘴。 　　他们的脚步声几不可闻。 　　在那家店外，有个穿得邋里邋遢的小男生，抱着一把轻机枪，他不停地来回走着，警惕地看着周围，在注意到林歇和袁森一行人的靠近之后，小男生大喊了一声：“别动！” 　　袁森皱了下眉：“里头应该还有一个。” 　　“两个，很麻烦。”林歇出声道。 　　小男生似乎对他们的交谈很敏感，哪怕他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小男生也立刻扬了扬手中的机枪：“你们别乱来！” 　　“放心，我们不会乱来，我们只是来满足你们的要求。”谈判专家是个长相温和，毫无攻击性的中年女人。 　　她微微上前一步，举起双手，有着向对方投降的意味。 　　而小男生在注意到她这个动作时，也的确微微放松了些。 　　“你们是警察？林歇呢？林歇来了吗？”小男生焦躁地问。 　　林歇低声道：“他不认识我，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见我？” 　　袁森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再度皱了下眉。 　　“我问你来了吗！”小男生不耐烦地大声问。 　　整个商场因为都已经被疏散光了，所以小男生的声音在商场内回荡着，还真有些恐怖。 　　“来了。”女人不急不忙地说着，然后对林歇伸出了手。 　　袁森就走在林歇的身边，他突然有种不想将林歇交出去的冲动。 　　但那股冲动还是被他压了下去。 　　袁森看着林歇走到了女人的身边，而女人再将双手搭在林歇的肩上，将他往前推了那么一点。 　　小男生的躁动这才有了些许的缓解。 　　“你让他过来。”小男生说完，似乎又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太合适，他看向林歇，低声说：“你过来。” 　　林歇没动：“我不能过来。” 　　“为什么？”小男生大喊。 　　“因为你有枪。”林歇用平静的语气叙述道：“我会害怕。” 　　“不，你不会，你怎么会害怕……”小男生嘴上这样说着，但他对于怀里机枪的控制，本能地松懈了下来。 　　但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砰——”那是一声枪响。 　　林歇低头扫了一眼那家店的玻璃门，门下缓缓有血液流动了出来。 　　林歇身后的警察们瞬间就紧绷了起来，他们强忍着怒气，那怒火聚集到一起，哪怕是站在前头的林歇，此刻都感觉到了阵阵的灼烤感。 　　小男生也被枪声吓了一跳，他回头去看，里头传出了一个女声：“让林歇进来！进这里来！他不进来，我就再打死一个人！” 　　袁森的呼吸一紧，恨不得冲进去将那个人撕成几块。 　　谈判专家也是一愣，但她很快就示意林歇：“别动，我来试试……” 　　林歇没有听她的，只是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低声道：“我来了，抱紧你怀里的枪，不要走火。” 　　袁森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将林歇扯下来。 　　如果早知道对方根本就不认得林歇长什么样子，那么就应该换一个更有经验的警察上去，而不是让他们毫无格斗经验的小博士上去！ 　　邵明紧紧地咬住了牙关，手指也紧紧扣在了手枪上。 　　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先打死外头那个傻逼。 　　林歇越走越近。 　　后头的警察无一不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枪支。 　　谁也不舍得让林顾问受半点伤，可现在他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歇走进那个会吃人的虎穴。 　　林顾问手无寸铁，可里头的歹徒凶悍至极，手中还握着枪。 　　他们紧张地盯着门口，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个疏忽，林顾问就倒下去了。 　　袁森闭了闭眼，等他再睁开眼时，眼底满是锐利的光芒。 　　他悄悄地握紧了枪，并对身后的人比了个手势。 　　“你好。”林歇在店门口顿足，直直看向了唯一一个站立着的……女孩儿。 　　其他人质害怕地抱头缩在了地上，因为受到刚才那一枪的刺激，他们谁也不敢大喊大叫出声了。他们只能发出绝望的低泣。 　　他们身上透露着悲伤、绝望和惊惶的气息。 　　而与之相反的是那个女孩儿，女孩儿穿着嫩黄色的百褶裙，踩着小皮鞋，手里却握着两把手枪。她得意而又享受地环视着这一切，她很满意自己一手创下的局面。 　　在环视结束之后，她看向了林歇。 　　“你来了。” 　　女孩儿微微笑了起来。 第44章 罪案片修罗场（12） 　　“你叫什么？”林歇问。 　　女孩儿皱起眉, 脸上展露了点点凶狠气息。 　　“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 这真不公平。” 　　女孩儿竟不觉得哪里不妥, 她低声道：“谷诗梦, 我叫谷诗梦。” 　　“真好听。” 　　“好听吗？”女孩儿眯起了眼，脸上的凶狠消失了, 转而替换成了笑容。 　　“嗯。”林歇突然话音一转：“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想见你。” 　　“然后呢？” 　　“带你走啊。”谷诗梦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带我去哪里？” 　　“天底下这么大，去哪里都好啊。”谷诗梦说道。 　　冲动, 莽撞，却意外的心狠手辣。林歇在心底道。 　　“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不属于这里啊！”谷诗梦激动地强调道：“你怎么能留在警局里呢？那里不是你该留的地方啊！” 　　“我属于这里，你也应该属于这里。”林歇跨进了店内。 　　店外的一干警察都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气，他们都担心林歇踏进去以后遭遇不测，但在这个时候, 谁也不敢出声喝止林歇。因为他们都已经见识到了里头那个歹徒的凶狠和暴躁。 　　林歇走到了谷诗梦的面前。 　　谷诗梦并没有举起手里的手枪, 说明她对林歇的态度真的是友好的。但这多奇怪。 　　他才回国不久, 谁会知道他在警局内呢？而且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犯罪分子, 为什么会对他施以友好的姿态呢？ 　　“你以前在哪里见过我？我不认得你。我不能跟你走。” 　　谷诗梦全副心神都被林歇牵着走了, 她盯着林歇的面孔, 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她不自觉地道：“我认识你，我们都认识你。但你不认得我们, 没关系，那是因为从前我们都不够资格被你认识。” 　　林歇皱了皱眉。 　　他已经掌握了全部的剧情，但在这一刻却依旧觉得云里雾里。 　　他们都认识他？ 　　这个“他们”是指谁, 指这段时间所有犯下案子的人吗？之前那几个未成年的凶手在看见他之后，反应也是尤为强烈的。显然他们认识他，而他却不认识他们。 　　而看起来，这些人的态度也是奇怪的。 　　有格外憎恨他的，但也有一见面就对他心生好感的。 　　林逸凡也是其中的一员？ 　　“前几天，我见到了林逸凡。”林歇一边出声，一边暗暗观察着谷诗梦的反应。 　　“他？”谷诗梦面露厌恶，“他不是一个好人。” 　　林歇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劫匪能埋怨另一个歹徒是个坏蛋吗？ 　　不过这也证明，林逸凡的确和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您还见到了刘尚青和万秋对吗？” 　　刘尚青，万秋。指的是最早的两个凶手。 　　“嗯。” 　　谷诗梦低声道：“您觉得他们好吗？” 　　“什么？” 　　“他们的表现好吗？”谷诗梦追问：“没有我好，对吗？”谷诗梦说着，又看了一圈儿现场：“您看，他们多么的惊慌无措。一群成年人，却还要受制于我。他们的性命都把握在我的手中，只要我想要杀死他们，只要扣动扳机就好了。” 　　林歇的眉头动了动。 　　这是拿他当考核他们的那个人？ 　　“你最好。”林歇低低地道。 　　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像是在耳边低语，带着说不出的诱惑。 　　谷诗梦的确沉醉在了这三个字中，她笑了起来：“那就好，您该跟我走……” 　　“你过来。”林歇的语气还是温和的，但无形中，他的姿态看起来强硬极了。 　　谷诗梦顿了下，还真就往林歇过去了。她在林歇面前是不自觉服从的。 　　林歇假设了一下，如果他和这个组织真的有关系，那么他在组织中的地位应该是超然的，这个超然地位，带来了一批拥戴他的人，也带来了一批对他憎恶不已的人。 　　“再近一点。” 　　谷诗梦又往前走了两步，林歇朝他伸出了手。谷诗梦不自觉地将手放了上去，脸上还露出了笑容。 　　林歇用力往自己身边一带，将谷诗梦圈在怀中的同时，他夺走了谷诗梦的一只手枪，至于另一只手枪，则是被打飞了出去。 　　“别动，乖一点。”林歇的声音还是温柔的。 　　但谷诗梦已经愣在那里，她完全没想明白，林歇怎么会缴了她的械。 　　“现在，我们出去，我带你去该去的地方。”林歇带动着她缓缓向外走去。 　　“那个小男生叫什么？” 　　谷诗梦咬紧了唇，没有说话，但她眼底的暴戾之色渐渐又涌现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林歇的余光瞥见那群人质中有谁动了动。 　　林歇反应极快，一手推开了谷诗梦，自己反向推离出去，狠狠撞上了玻璃门。 　　“砰”的一声，子弹打碎了玻璃门。 　　有人藏在人质里！ 　　那却是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站起来，朝谷诗梦抬起了手。 　　杀人灭口吗？ 　　林歇当然不乐意，同时也抬起手朝男人一枪打了出去。 　　“砰！” 　　男人的手腕喷出血来，他大喊一声，手无力地丢下了手枪。 　　接连两声枪响，已经惊动了外面的警察。 　　小男生倒是没有转头来看，因为在他心底，谷诗梦拿了两把枪，顶多就是在里头杀人杀得红了眼，又怎么可能会有危险呢？ 　　邵明不管不顾：“冲！冲进去！” 　　袁森没发话，他紧紧抿着唇。 　　其他警察对视一眼，冲了上去。邵明打中了小男生的膝盖，小男生猝不及防，抱着机枪倒了下去。 　　他怎么会想到，这些警察说上就上呢，明明刚才还像是被肆意玩弄的小虫子一样，乖乖守在那里，根本不敢前进一步。 　　“啊啊啊……”小男生痛得眼泪鼻涕都出来，根本就抱不住枪。 　　警察一拥而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邵明一脚踩在他的背上：“艹，你他妈再狂啊！还敢杀人吗？” 　　小男生只是哀嚎不断。 　　邵明抬起头朝店内看去—— 　　袁森正大步走了进去，并且一把扶住了林歇。 　　“没事了。”袁森附在了林歇的耳边道。 　　他只扶了林歇一下，然后就松开了林歇。 　　“抓住那个男人。”林歇冷声道。 　　男人不敢捂自己受伤的手腕，他快速捡起了地上的手枪，朝袁森抬起了手。 　　然而他太慢了。 　　“砰”。 　　袁森的子弹飞出去打中了他的另一只手腕：“带走！”袁森厉声道。 　　下一刻，男人就被实实在在地摁在了地面上，他的手腕血流如注，但他却只能倒吸着冷气，怎么样也动弹不得。 　　林歇往前走了一步，但就在这个时候，袁森突然回过身，紧紧抱住了他。 　　“袁队？”林歇楞了一下。 　　毕竟平时袁森半点不显，突然一下子就这么激动……倒是让人有点惊讶。 　　旁边的人也惊讶了一瞬，不过紧跟着就都松了一口气。 　　“幸好林顾问没事。”他们一边感叹着，一边将受惊的人质带了出去。 　　袁森还紧紧抱着林歇。 　　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林顾问受了惊，袁队去安慰一下，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换作其他人……哦不，换作其他人大概是不会有这个待遇的。 　　但其他人都是糙汉子嘛，哪里能和小博士比呢？ 　　林歇看着他们神色如常地从身边走过，都有些无语。 　　在BG世界里，大家就算看见基佬，也觉得这一定是假的吗？ 　　“袁队？”林歇又在袁森的怀里挣扎了一下。 　　袁森这才松开了手臂：“没事了。”袁森又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也不知道是在对林歇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只有袁森知道，他的心跳有多快。 　　尤其是在听见枪响的时候，袁森的目光几乎将那玻璃门都洞穿。 　　他不敢想象，假如林歇在里头出事了的话会怎么样…… 　　袁森从来没想到过，会有一个人对他的影响这样大。那是和担心陌生人完全不同的滋味儿…… 　　袁森凝视着林歇的脸庞，不自觉地又想到了之前邵明亲吻林歇的时候。 　　……男人和男人吗？ 　　“林歇！”突然斜里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了林歇：“你受伤没有？” 　　袁森不快地看过去，就见邵明正面色焦灼，这也就罢了，或许邵明是真的担心。但他的手此刻牢牢抓着林歇的手腕。 　　邵明亲吻林歇的那一幕，还在袁森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袁森冷下脸，想也不想就拍开了邵明的手：“邵副队，林歇受了惊。” 　　邵明冷笑：“我知道他受了惊，所以我来安抚他，有什么不妥吗？轮得到袁队这么生气？” 　　邵明都快气死了。 　　袁森算哪根葱？ 　　林歇和他才认识了几天，自己和林歇认识了几天。林歇受了惊，不该自己来过问，难道还该他袁森吗？ 　　想到这里，邵明忍不住将袁森从上扫视到了下，难道说袁森对林歇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袁森虽然看起来似乎一点不像gay，但谁知道他这副皮囊下是个什么样子。 　　邵明伸手想要再去扶林歇：“走，我带你回去休息。” 　　袁森再度冷着脸拍开了邵明的手：“不劳邵副队。” 　　邵明快气疯了。 　　“袁森你他妈有病吧？我要管我的人，关你什么事？” 　　“你的人？谁是你的人？”袁森的目光更冷了，几乎化作了冰锥，扎人得很。 　　但是邵明丝毫没有感受到，他厉声道：“林歇是我的人。” 　　“你再说一遍。” 　　“我说……” 　　“嘭。”袁森一拳揍了上去，邵明毫不设防，直接撞上了身后的玻璃门，半边背脊都麻了，疼得他龇牙咧嘴。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他妈心里没数吗？”袁森也火了。 　　他一把捞起林歇，就这么粗暴地抱着林歇大步走了出去。 　　“收工！”袁森冷声道。 　　其他警察见他满面寒霜，也不敢多问，立刻就跟了上去。 　　“我艹！”邵明揉了揉背，这会儿连带着觉得胃也疼了起来。 　　他这些罪都是为谁受的？不都是为林歇受的吗？ 　　邵明沉着脸，这才慢吞吞地下了楼。 　　商场里恢复了一片死寂。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脚步声响起。 　　男人走了出来，扫了一眼满地狼藉，然后掏出了手机。 　　车内，林歇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林歇将手机摸出来接通：“喂。” 　　“林歇，你没事吧？” 　　“……白先生？” 　　“是我。”白启低低地应道。 　　“我没事。”林歇淡淡道。 　　“啊，就是听说这件事，心中很担忧啊。我担心那个袁队长护不住你啊。邵明也不顶用。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呢。” 　　“所以呢？” 　　“所以林歇，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白启突然将声音放得更低。 　　“不考虑。”林歇挂断了电话，对一旁的袁森道：“现在派几个人回商场去，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袁森也不质疑他的话，立刻就打了电话。 　　另一头，白启收起了手机。 　　他身后的男人问：“先生？” 　　白启叹了口气：“他不肯。” 　　男人笑了笑：“总会肯的。” 　　白启也跟着笑了：“是啊，一头狼怎么能呆在羊群里呢？他总会忍不住想要吃掉那些羊的。” 　　“走了。” 　　“这么快？”男人惊讶地出声。 　　“再不走，他就要带人来抓走你我了。” 　　…… 　　几分钟后，警察们再次来到了三楼，然而三楼还是刚才离开时的样子，没有半点异状。 　　林歇接到消息的时候，也只是耸了耸肩。 　　这很正常，要是白启那么容易被抓到的话，他就不会是原剧情里仅次于他的大boss了。 　　林歇闭上了眼，拽了拽袁森的袖子：“我休息一会儿……” 　　“好。”袁森很是自觉地微微歪过身子，给林歇充当了靠枕。 　　哪怕此刻林歇的脸上没有半点恐惧之色，但袁森都觉得，他是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深埋在了心底，没有在人前展露出来。就好比是之前他爬了八楼，明明已经力竭，却还强撑着让人看不出半点异样。 　　袁森低头看了一眼林歇。 　　有些心疼。 　　怎么会有这样招人疼的人呢？ 　　· 　　谷诗梦的父母很快被传唤到了警局，而那个小男生的父母根本联系不上。 　　“他们的家境都很好……”负责调查资料的警员叹了口气：“到底是为什么，他们要做这样的事。而且他们都还这么年轻……” 　　一个是十五岁的女孩儿，一个是十六岁的男孩儿。 　　就这么两个人，居然联合起来劫持了十三个人，他们还打死了两个人！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 　　袁森眉头紧锁，声音低沉：“毫无疑问，组织犯罪。” 　　突然涌现的几个未成年歹徒，他们手段残暴血腥，在犯案的过程中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狂躁冲动。 　　这不可能是巧合。 　　林歇低声道：“假设有这么一个组织，将整个城市，乃至全国的，所有家庭优越的孩子都聚集到了一起，灌输给他们犯罪的思想，将他们化作杀人的利器……” 　　大家齐齐打了个哆嗦。 　　孩子的三观都还未成形，是可以被随意捏塑的。如果这些祖国的花朵都被捏成了一个杀人犯，那还谈什么祖国的未来？ 　　谁也不知道这个组织究竟有多大，但光是这样想一想，都令人觉得毛骨悚然了。 　　“这个案子好棘手啊。”顾蓉蓉小声道。 　　其他警察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现在，审讯谷诗梦。”袁森道。 　　“您得先见一下谷诗梦的父母……”一个小警员尴尬地道。 　　“带来吧，我们一起见见。”林歇在旁边说。 　　袁森怔了下，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林歇。 　　以前这样的情况，都只有他一个人来处理，但现在却多了个林歇，始终都陪在他身边，办案时的焦头烂额似乎一下子就解除了。 　　“好，一起。” 　　那头的邵明握紧了拳头。 　　尽管袁森说出口的就那么单薄的三个字，但邵明却愣是从中听出了满满的情意。 　　他现在越看袁森，越觉得袁森就是将要给他戴绿帽的那个人。 　　等邵明回过神来。林歇都已经和袁森走了。 　　这下邵明不由更气了。 　　林歇和袁森在会客室见到了谷诗梦的父母。 　　谷诗梦的父亲是继父，那是个身材高大，面容温和儒雅的男人。而她的母亲则是个相貌温柔，笑起来的时候还像少女一样羞怯。 　　这就不对了。 　　这样的父母，怎么会教养出那样的谷诗梦？ 　　“两位好，我是袁森。”袁森气场强大，当他往那里一站，谷诗梦的继父就被比了下去。 　　谷诗梦的母亲略微局促地缩了缩手脚，她低声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您先别急，坐，我们慢慢说。”林歇这才走进来，低声道：“两位好，我是林歇。” 　　林歇的面嫩，谷母看见他的时候还愣了下，低声道：“这位警察年纪好小……” 　　林歇只是淡淡一笑，转而对上了谷父的视线。 　　谷父也正在打量他，两人的视线正好相撞，谷父还朝他笑了笑。 　　心很大。林歇在心里下了标签。 　　哪怕是知道女儿劫持了人质，还杀了人，现在都还能这样的淡定。 　　看起来，这还不如前头几个的父母呢，至少他们在知道儿女犯下的事以后，都差不多崩溃了。 　　“我们来聊一聊谷诗梦，你们了解她的交友情况吗？”林歇问。 　　谷母没有说话，说话的是谷父，他这个继父倒是显得更了解谷诗梦一样。 　　“她很开朗，身边的朋友很多，常常捧着手机和朋友聊天。她母亲不允许她早恋，所以她身边接触的都只有同学。”说这话的时候，谷父一直都看着林歇。 　　不过他的目光很温和，没什么侵略性，倒是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能提供一下她的手机和电脑吗？”林歇又问。 　　“当然能。”谷父还是看着他回答道。 　　“她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嗜好吗？” 　　“没有，她很乖巧的。” 　　一旁听着的顾蓉蓉差点忍不住。哪里乖巧了！乖巧到去杀人吗？ 　　这对父母根本不了解他们的女儿。林歇的目光闪了闪。 　　根源在哪里呢。 　　在哪里呢。 　　林歇低下头，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着问询记录。 　　他纤长的手指捏着水性笔飞快地写着，因为埋下头的缘故，从他的衬衣领口处，能清晰瞥见他微微露出的一截雪白后颈。 　　突然间。 　　林歇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得热切了一些。 　　有些是来自袁森，但还有一些却是来自对面的谷父。 　　林歇放下笔，霎时间明白了一切。 　　“你们可以走了。” 　　“我们要见到诗梦……”谷父马上道。 　　“现在谁也见不了她，你们要清楚她的犯罪性质。”袁森沉声道，同时不动声色地将林歇往身后拉了拉。他非常不快，他不喜欢这对夫妇盯着林歇的目光。 　　谷父安抚地拍了拍谷母的肩膀：“我们先走吧，明天带着律师过来。” 　　谷母低泣一声，但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会客室中。 　　袁森这才低声问：“为什么刚才不接着问了？” 　　林歇看了一眼他们离开的方向：“已经知道谷诗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他们不了解谷诗梦，也提供不了更多的信息，可以让他们走了。” 　　“为什么？”顾蓉蓉迫不及待地问。她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对自己的女儿都不了解。谷父也就算了，谷母可是亲生母亲啊。 　　林歇淡淡道：“那个男人，是个恋童癖。哦，还是荤素不忌的那一种。” 　　顾蓉蓉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的？” 　　袁森此时已经面沉如水了，他咬牙切齿地道：“他盯着林歇看了很久。” 　　林歇抬起头：“我长得很显年纪小吗？” 　　顾蓉蓉红着脸道：“嗯，显的。”说完，顾蓉蓉突然反应过来，愤怒地道：“所以，那个男人猥亵过谷诗梦？” 　　“嗯，谷母大概是知道的，但她不闻不问，装作不知道。所以他们俩对谷诗梦都不了解，甚至都不觉得，谷诗梦变成这样是因为他们。那还有什么可问的。” 　　“可那个男人这么坏……不抓起来吗？” 　　“他明天还会再来的，明天你抓他。”林歇随口说了那么一句。 　　顾蓉蓉却红着脸点了头：“好，我明天抓住他！” 　　袁森的脸色更黑了。 　　心里堵得慌。 第45章 罪案片修罗场（13） 　　“谷诗梦为什么会要求见你？” 　　林歇耳边乍然听到这句话, 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车窗开着，外面的凉风吹拂进来, 林歇变得更加清醒了。 　　林歇半张着眼, 睡意朦胧地道：“唔, 她说要带我离开这里。” 　　“什么？”袁森猛地攥紧了方向盘。 　　“我也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很莫名其妙……也许是以前见过我, 也许还有其它更深层次的原因吧。”林歇说完打了个呵欠，然后才撑着坐了起来。 　　袁森从后视镜瞥见了林歇摇摇晃晃坐起来的模样, 突然又有些不忍心问下去了。今天林歇受到的惊吓已经足够多了，尽管他表面上平静，但谁知道他是不是强忍着不适呢？ 　　“先不说这件事了，回去好好休息。”袁森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松了松。 　　袁森觉得有些可笑。 　　才听见“离开”两个字，就立刻紧张了起来, 却没想过, 谷诗梦现在被押在警局里, 铜窗铁壁, 她半步都离开不了, 更别说带着林歇离开了。 　　袁森压下了心底的种种思绪, 将车停在了小区外。 　　“晚安。” 　　“嗯，晚安。” 　　袁森目送着林歇走进了小区，那道纤瘦的身影渐渐隐入了黑暗中。 　　但袁森并没有立即离开, 他看着林歇离去的方向，胸口逐渐被一股完全陌生的情绪涨满了。 　　小区里灯火通明，袁森很难分辨出哪一盏灯是属于林歇的, 但他就只是这样静静看着，竟然也有种满足感。 　　大概真的是魔怔了。 　　袁森握了握方向盘，正准备掉头，他却突然注意到小区门外不远的地方站了个人。小区外的灯光昏暗，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袁森还是分辨出了那是谁。 　　那是林逸凡。 　　这个在警局里怯弱卑微的少年，头一次在黑暗中展露出了他锐利的一面。 　　他正看着袁森，但他的目光却像是要将袁森狠狠钉在座椅上一样。 　　林逸凡在憎恨他。 　　为什么？ 　　袁森的脑子里突兀地跳出了那个答案。——为了林歇。 　　袁森的脸色沉了沉，他打着方向盘很快掉头离开了小区外。 　　这头，林歇刚进入到房间中，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电视里随意播放着剧集。林歇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但他却觉得听一听人声很舒服。 　　突然，门铃响了。 　　林歇不快地起了身。 　　打开门，林逸凡站在门外扬起头对他笑了笑。 　　“林……歇。”林逸凡踌躇着换了个称呼。 　　林歇压根就不在意他叫自己什么。 　　“有什么事吗？” 　　“警察根本没有抓走我。”林逸凡笑得两眼微微眯起，面上带着满足的神情：“你保护了我。”他低低地说道。 　　小傻子，人家按兵不动是等着搜集你的证据呢。 　　林歇小小地打了个呵欠，没有说话。 　　林逸凡却固执地认为，没错，就是林歇在保护着他。 　　“你本来就不应该属于那个地方。”林逸凡喃喃道：“这才是你，这才是真正的你。” 　　林歇心中一动。林逸凡的反应和谷诗梦很像，说出口的话大同小异。只是林逸凡的情感比谷诗梦更为激烈，他很好地掩藏起了这种情感，而谷诗梦则选择了完全的释放。 　　“那我应该属于哪里？”林歇轻哼一声：“属于你吗？嗯？” 　　林逸凡的脸唰地红了，他掐紧了手指，激动却又无措地看着林歇。林歇的这个回答似乎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准备，就这样遭遇了冲击。 　　“如果……”林逸凡才说了两个字，不远处的电梯门突然打开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里头缓步走了出来。 　　“今天受惊了，没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吗？”男人的视线直接略过了林逸凡，落到了林歇的身上。 　　他的视线温和有度，丝毫不带侵略性。能最大程度上让人感觉到舒服。 　　“白先生。”林歇在看向男人的时候，也没有错漏林逸凡的神色。 　　林逸凡的神色平静，但他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了，又放开。 　　白启在林歇面前顿住了脚步：“我从邵局那里听说了案子，太危险了，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林歇心底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进来说话吧。” 　　白启笑了笑：“嗯，在外面站着也不像样子。”白启说着一手撑住了门，越过林逸凡当先走了进去。 　　林逸凡的手指攥得更紧了，眉宇间的神情几乎压抑不住。 　　“进来吗？”林歇问他。 　　进，不进。 　　林逸凡仰头看了看林歇，最终还是忍不住踏了进来。 　　林歇关上了门，“坐。” 　　白启扫视了一眼整个房间的装修，微微有些惊讶，因为这并不太符合林歇的心理画像。 　　原本的房间也的确不是这样的，但林歇虽然是个BUG，但他也有自己的偏好，当然会选择放置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对于白启惊讶的目光，林歇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就算白启发觉到不对劲，他也不会认为林歇已经取代了原主。毕竟从事心理学行业，反而更相信科学。 　　“要什么水？” 　　“茶。谢谢。”白启微笑，并且还主动走到了林歇的身边：“我一起来吧，你今天太累了。” 　　林逸凡掐紧了指甲。 　　这个男人表现得和林歇太过于熟稔了，他们之间说话的口吻就好像老友一样。比他亲近，比他亲近，比他更亲近！ 　　“嗯。”林歇拉开抽屉，拿出茶叶罐递给了白启：“热水壶在那里。” 　　“好。”白启应了声。 　　林歇观察了他一会儿，然后视线又回到了林逸凡的身上：“你呢？你想要什么？” 　　林逸凡完全忘记了林歇在询问饮料的事情，他满脑子里晃悠的都是林歇的面孔。 　　你。 　　我想要你啊。 　　但话到了嗓子眼儿，却又被林逸凡及时地死死掐了回去。 　　“……果，果汁。”林逸凡看着林歇的面庞，心底的焦躁略微得到了缓解。 　　舒服多了。 　　只要他在林歇的视线范围内，那么就舒服多了。 　　“好。”林歇打开冰箱取出了果汁，又洗净了玻璃杯倒进去。 　　林逸凡一直盯着他的背影，哪怕林歇只是在做着这世界上最简单枯燥的动作，他也觉得行云流水优美极了。 　　心底的焦躁和压抑霎时得到了纾解。 　　林歇将果汁放在了他的面前，林逸凡笑了笑，双手将果汁捧了起来。 　　而那头的白启还在煮水。 　　林逸凡的心情更轻松了。他喝到了林歇亲手为他准备的果汁。而男人没有，他还在自力更生。 　　就在这时候，白启回过头问林歇：“你平时喝的什么茶？” 　　“龙井。” 　　“好。”白启取了龙井的茶叶丢进去。 　　白启的动作很优雅，并且不带一丝急躁的味道。 　　这是个受过良好教育，心性沉稳的男人。 　　难怪能成为一个大反派。 　　等到茶的香气渐渐填满整个房间的时候，白启也终于倒好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了林歇。 　　很懂得反客为主。这是个相当有主见，并且喜欢掌握一切主动权的男人。 　　林歇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小心烫。”白启站在一旁低声道。 　　林逸凡忍不住又攥紧了手指。这个男人太讨厌了，从他站在这个房间里开始，整个房间的三分之二似乎都被他一个人占去了。他看起来好像彬彬有礼，但林逸凡却觉得这人的身上充满了危险性。 　　欺骗的皮囊下是黑色的！ 　　白启突然笑了下，问：“这个小孩儿是谁？” 　　“邻居。” 　　“哦，林歇，看来你回国过得很好，和邻居都相处得不错。” 　　“白先生过来，就是为了关心我过得好不好吗？” 　　白启摇了下头：“白先生听起来太疏离了，之前不是叫白师兄叫得很好吗？”白启的目光落到了他的面庞上，微微一笑：“你是在记恨我那天说了不该说的话吗？好，我以后不说邵明的半句不是。” 　　邵明，那算什么玩意儿。 　　林歇只是单纯不想和白启拉上关系。 　　他本身就不想和整个世界的意志做对抗，而世界的意志就是，拥戴正义与光明，消灭邪恶与黑暗。他为什么非得拼了死地去做那个邪恶和黑暗呢？ 　　白启想做，那就让他去做啊。 　　作为一个BUG，林歇实在难以从当反派，操纵人心中获得什么快感。 　　“提不提邵明都一样，他已经成为过去了。” 　　白启打量了一下林歇的神色，林歇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他都没有错过。白启可以确定，林歇对邵明是真的没有了半点的情意。 　　实在是太好了。 　　白启都能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当林歇和邵明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平凡的，不出彩的，哪怕他拥有这世上最好看的一张面孔，白启也依旧觉得他是灰扑扑的鱼目珠子。 　　一旦当林歇离开了邵明之后，他就是蒙尘的明珠终于抖落了身上的尘土，从此大放光芒！ 　　这次回国的林歇，就是完美的。 　　如果他不是蜗居在警局那个地方，那会更加的完美…… 　　“白师兄？”林歇出声喊。 　　因为他发现这个反派居然在他面前，难得地走了下神，像是沉浸在了什么极为强烈的情绪中。 　　白启的反应是因为他说了那句话。 　　难道白启真的对他一往情深？ 　　不，这不可能。 　　一个反派，一个变态的思维怎么能用常理来推测呢？林歇闭了下眼，很快将自己带入到了白启的思维模式中去。 　　他是认为原主本该是个恶魔，但却因为邵明的缘故，收敛起了一切邪恶，甘愿作个平凡普通的人。但这真是太没有意思了…… 　　只有当原主和邵明分开，剥下伪装的皮囊以后，重新变为恶魔，那才是能令人肾上腺素激增的东西。 　　能让一个变态兴奋的东西，无疑是他以为自己见到了另一个变态。 　　林歇淡淡道：“茶要凉了。” 　　白启放下茶杯：“我来本也不是为了喝茶，能顺便为你煮个茶，就算是莫大的荣幸了。”白启微微笑着，实在风度极佳，看不出半点不正常的地方。 　　“这话对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比较有用，听了一定会脸红。”林歇很认真地道。 　　反派要是换个不那么尬的方式来撩他，他还可以考虑接受一下。 　　“你还不够天真吗？能在当年被邵明轻易追到手……”白启的目光扫了一眼林逸凡，然后猛地顿住了。 　　白启当然不是好心而停下了。 　　他就是在故意刺激林歇而已。 　　但刺激他有什么用？ 　　林歇忍不住想，就算是再刺激他，他也不会因为一个邵明，而变身杀人狂啊。 　　原主或许会，但他不会。 　　邵明比之主角袁森差远了，换成袁森一脚把他踹了，他还真有可能先把袁森剁了，再把这个世界的人全剁了。 　　“说完了吗。”林歇站起身，目光冷厉。 　　虽然他对白启的想法一点也不感兴趣，但他可以配合一下白启。 　　白启感受到了林歇眼底的冰冷愤怒和挣扎。 　　释放出来吧。 　　白启在心底满意地笑了起来，但他脸上却带着无奈的神色：“你好好休息。林歇，我和你说过的话，希望你能再次的好好考虑它。” 　　“我比邵明更好。” 　　白启说完这句话，才缓缓转身走了出去。 　　林歇揉了揉眼眶。 　　困顿。 　　他困顿得不行。 　　三个都擅长心理学的人，扎堆在一起，你陷阱我，我套路你。 　　没意思。 　　林歇坐回了沙发上。 　　林逸凡死死地掐住了手掌，他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语调不要太奇怪：“邵明……邵明是谁？” 　　“你不是见过他吗？警队的副队。” 　　林逸凡掐得更用力了，掌心传来阵阵刺痛感他也顾不上，他的眼眸漆黑，里面像是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他，他和你……”林逸凡一时间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这个关系。 　　他从那个男人的口中，隐隐感觉到他们的关系是非比寻常的，可非比寻常到什么地步呢？ 　　友情？ 　　不不，友情的话，男人不会形容得那么怪异。而且男人离开的时候，还要求林歇考虑他曾经说过的话。 　　什么话？什么话！ 　　焦躁的情绪塞满了林逸凡的大脑：“你和他，你和他……”林逸凡不自觉地来回重复着这三个字。 　　“我和他啊，你确定要知道吗？” 　　“要，要！”林逸凡定定地看着林歇。 　　“我和他在国外的时候曾经是情人。”林歇漫不经心地说着，然后骤然反问林逸凡：“你也想要和我做情人吗？” 　　你也想要和我做情人吗。 　　林歇的嗓音有些清冷，还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味道，它钻进了林逸凡的耳朵里，它划开了混沌的湖面，它在林逸凡的脑子里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他心底揣着的对林歇的感情，刹那间好像发生了质的变化。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急切地想要从林歇身上寻求回应的感情，是这样的。 　　“……想，想要。”林逸凡说出口的声音几乎变了调。那是因为他的心境起伏巨大而带来的改变。 　　“可是不行啊。”林歇淡淡道：“这是不应该存在的感情，很晚了，你该回去了。我送你。” 　　林逸凡不想走，尽管他并不知道留在这里能做些什么。 　　但“我送你”三个字又产生了巨大的魔力。 　　他喜欢并且享受林歇这样关心他，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林歇的温柔。 　　“嗯。”林逸凡从鼻间发出了声音，然后握着玻璃杯，跟随着林歇走到了门口。 　　林歇打开了门：“好了，回去吧。” 　　两道门就隔着那么几步路的距离。 　　林逸凡跨了出去，却没立刻离开，他踌躇着道：“我，我还有话想和你说。” 　　“什么话？” 　　“那个男人，就是刚才来的那个男人，他……他不好。” 　　“哪里不好？”林歇轻笑一声，“你觉得他不能做我的新情人是吗？放心，不会的。我也不喜欢他。你回去吧。” 　　林逸凡舔了舔干裂的唇，眼底掩去了凶狠澎湃的杀意：“不，不是。那个男人就不应该接近你。他身上的气息很危险。他的面孔很容易诱导人，他看起来像是……像是一个催眠师，还是一个别有用心的催眠师。” 　　林歇的手机突然“叮叮叮”地响了起来。 　　林歇低头一看，居然是白启打来的。 　　他难道还有什么话想说？ 　　林歇接起了电话，那头传出了白启温润的声音：“对了，林歇，我要提醒你一下，坐在你沙发上那个男孩儿看上去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你应该离他远一些。毕竟他看上去，像是随时都会杀人一样。” 　　林歇：“……” 　　大小反派指着对方说，这个人很坏。 　　还有比这更扯的事情吗？ 　　· 　　林逸凡握着那个玻璃杯，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家中。 　　林太太看见他端着一杯果汁，当即骂道：“什么破玩意儿跟个宝贝似的拿着！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学一学你堂哥！” 　　林逸凡垂下目光，走到了门外。 　　林太太见他不应答，不快地踩着高跟鞋走到了林逸凡的身后：“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啊……”林太太伸手去揪扯他的耳朵。 　　林逸凡却突然转过了头，然后将林太太一把扯了过去。林太太脚下不稳，差点崴了脚。 　　“你个兔崽子，还敢打你妈了啊？老娘今天不打死你……”林太太扶着门框站直身体，口中骂骂咧咧。 　　林逸凡比她高出一个头，林逸凡冷冷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林太太大惊失色，几乎没了反抗的力气。 　　“啊……放、放……” 　　“我杀了你，警察都没办法抓我。我希望你把这一点永远记在心上。”林逸凡附在她耳边道。 　　林太太翻起了白眼，头疼欲裂，像是要被活活扼死在那里一样。 　　林逸凡松开手，林太太软倒下去，脑子里一团浆糊。愤怒，害怕和绝望填充满了她的大脑，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之间，她的儿子就变成了这样…… 　　…… 　　· 　　当林歇清晨拉开窗帘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当他收拾好走下楼，就发现自己没有看错。 　　白启的车居然就停在他的楼下，见他下来，白启还调下车窗对他笑了笑：“早上好。” 　　“白师兄这是？” 　　“邵局不放心你，我就主动请缨，说过来照看你了，正好我该换个新的住处了。” 　　“你住哪里？” 　　“你的隔壁，右手边。” 　　林歇：…… 　　以后他那一层楼，是不是可以开个犯罪party了？ 　　林歇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白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幼兽最后的挣扎啊……” 　　但怎么就没人明白，幼兽再天真可爱，以后也是会成长为可怖的巨兽的。 　　林歇现在就是那个幼兽。 　　这个人哪里适合警局呢？他分明就天生适合留在自己的身边。 　　白启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这时候，林逸凡从楼梯间里出来了，正好和白启打了个照面。 　　两人对视了一眼。 　　白启的目光淡漠，而林逸凡的目光则带上了丝毫不作掩饰的攻击性。 　　白启轻笑一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你也是X里的人啊。” 　　林逸凡的身体微微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启走远。 　　白启进入了电梯，而林逸凡却依旧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彻底陷入了沉思之中。 　　· 　　林歇从小区里走出来，一眼就见到了不远处的黑色轿车。 　　那是袁森的车。 　　原剧情中并没有过分提及过袁森的身家来历，到他和女主角在一起之后，整个剧情就潦草结束了，就好像是烂尾了一样。 　　不过林歇能轻易推测出，开得起这辆黑色奥迪，袁森的家境并不糟糕。 　　毕竟警察的工资低，光靠工资，袁森也养不起这辆车。 　　“上车。”袁森拍了拍车门。 　　林歇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昨晚没有做噩梦吧？”袁森问。 　　这时候，袁森才难得后悔一下，昨晚竟然没有留下来陪伴林歇。万一林歇做噩梦了，那时候的他会不会惊惶无助？ 　　医者不自医，尽管知道林歇自己就是心理上的专家，但袁森依旧会害怕林歇留下阴影。 　　“没有，我睡得很好。” 　　一想到两个变就守在他的隔壁两侧，林歇就觉得这地儿大概是百毒不侵了。 　　还有哪个罪犯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潜入他的房间呢。 　　连潜进来让林歇催眠一下的机会恐怕都没了。 　　“那就好。”袁森点点头，但心里已经做好了今晚陪着林歇的准备。 　　至少，至少也要等这几天过去才行。 　　也不多了，就陪个七天吧。 　　袁森觉得自己的计划非常完美，无可挑剔。 　　袁森先开车带着林歇去吃了早饭，然后才又载着林歇往警局去了。 　　警局内的气氛并不轻松，毕竟最近出了太多的事，而且还有很多谜题压在他们的头上。 　　是不是组织犯罪，成员分布是什么样的，是否还会再犯罪…… 　　林逸凡是背后操控的人吗，如何取得相关的证据。 　　谷诗梦该怎么审问…… 　　种种问题压在他们的心头，谁也高兴不起来，连带顾蓉蓉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也不和隔壁的小姐姐聊八卦了。 　　而就当林歇和袁森一起踏入办公室的时候，邵明也没有立刻情绪激动地走过来。 　　大家都沉寂极了。 　　“那个男人审问出结果了吗？”林歇问。 　　“没有。”负责审讯的警员摇了摇头：“他不肯开口，不管用什么办法，打从他进了警局的那一刻起，就什么声音都没再发出来过。” 　　正常的人很难有这样强的忍耐力。 　　“他可能是被催眠了。”林歇道。 　　袁森也不废话，直接带着林歇就去了审讯室。 　　男人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按理说这样的伤不轻，此刻他应该躺在床上。但男人始终一声不吭，连喊痛也不曾有。袁森也就毫不客气地将他按在审讯室里了。 　　警员们给他准备了食物和水，男人却没动过。之前是什么样子，现在林歇和袁森踏进去就还是什么样子。 　　“被催眠了。”林歇只看了一眼就下了结语。 　　袁森丝毫不作怀疑：“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破掉上一个人施加在他身上的催眠。” 　　“难吗？” 　　“不难，这很简单。” 　　袁森忍不住笑了一下，看着林歇的目光都变得更深了些。 　　林歇总是能让人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他身上的魅力。 　　“我在外面等你……”袁森本能地觉得，这种方法应该也算是一种机密吧？ 　　“不用。”林歇的话却又将袁森按了回去。 　　袁森当然是更希望能陪在林歇的旁边，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了那里。只是心里忍不住想……这算不算是林歇对他极度信任的一种表现？ 　　林歇伸手去拿起了男人面前的水杯，然后像是无意识地敲击着水杯的杯壁。清脆的敲击声传入了人的耳中，像是一种奇异的按摩，袁森觉得耳中的感觉有些舒服。 　　“看着我。”林歇说。 　　男人居然真的就抬起了头，眼中不带焦距地看着林歇。 　　“现在，我问你，你叫什么？” 　　“……赵……勇。”男人的语速很慢，但他的确是终于开口了。 　　“年龄。” 　　“四十……二。” 　　“你住在什么地方？” 　　“基地。”在提到这个词的时候，男人的眉头皱了起来，明显有些焦躁。 　　说明这触碰到了他被下了禁制的部分记忆。 　　“基地里有多少人？” 　　“很多。” 　　“很多是多少？” 　　“不，不清楚。只有，只有他知道。” 　　“他是谁？” 　　“他是……”男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突然间，他挣扎了起来，手上的镣铐撞击着椅子和桌面，发出砰砰的声响。 　　袁森脸色一变，一把护住了林歇：“往后一些。” 　　“没关系的。”林歇抬手按在了袁森的手背上。 　　他的手指细滑，冰凉。 　　袁森不自觉地顿在了那里，甚至反反复复地回味着那段感受。 　　袁森没动了，但他护卫在林歇身前的那只手臂始终没有动，就这样一直摆在那里，丝毫不嫌累。 　　而男人也的确没能给林歇造成什么伤害，因为男人虽然在激烈地挣扎着，但那失了焦距的双眼，像是根本就看不见对面的林歇和袁森一样，他丝毫没有要扑上来的认知。 　　因为动作剧烈，他崩裂了伤口，鲜血缓缓从雪白的绷带里渗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杀谷诗梦？”林歇问。 　　而这一次他的语气变得急且快了起来，语气都加强了不少。 　　男人在受到刺激的时候，还能回答吗？ 　　外头盯着监控的其他警员心想。 　　就是这样的出人意料，男人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依旧乖乖开口了。 　　“因为要杀死她！她该死！她擅作主张！谷诗梦就是个蠢货，蠢货！她擅自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人……她怎么能接触他呢，怎么能呢！” 　　“你是为了杀人灭口。” 　　“不是，是……”男人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了回答，但回答却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 　　“那就是了。”林歇道。 　　“我看见那个十字架了。”林歇说。 　　男人却没反应。 　　林歇立刻换了个词：“X。” 　　男人突然顿住了，然后猛地产生了更加剧烈的反应。只是这一次不是挣扎了。而是变成了剧烈的颤抖，甚至有些像是抽搐。 　　“送医院。”林歇道。 　　袁森立刻就转头大声喊：“送医院！快！”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几个警员赶紧涌了进来，抬起男人就往外跑去。 　　“怎么样了？”一道男声问。 　　林歇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韩景竟然也来了。 　　林歇低声道：“不是十字架，他们的标志是X。” 　　“难怪我说那个十字架怎么是歪着的。”韩景挑眉。 　　“没能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林歇道。 　　袁森却忍不住伸手将他紧紧抱了一下：“现在已经足够多了，你不要心急。我们慢慢去查。” 　　慢？ 　　可慢不下来。 　　按照原剧情，这个组织里的人不会那么安分的。 　　大概下一次命案很快就要到了。 　　林歇刚想到这里，就有个小警员握着手机，小跑着过来了，他气喘吁吁，狠狠咽了口口水，还没来得及说话。 　　“行了，是不是又出案子了？”袁森面色铁青地道。 　　“不，不是。”小警员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是上次那个小孩儿，那个林逸凡，他，他说要见林顾问。” 　　林歇有些惊讶。 　　他和林逸凡昨晚才见过，是什么事值得他特地跑到警局来见自己？ 　　林逸凡胆子并不大，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躲在背后操控人心的缘故。在自己已经看破了他以后，他怎么还会往警局跑呢？ 　　“去见见。”林歇说着走在了前面。 　　袁森紧跟在后面不放。 　　他也想起了林逸凡，但他想起的不是这个人身上的疑点，而是他在离开林歇小区的时候，这个少年朝他投来的那一眼满满的恶毒和憎恶。 　　韩景全然不记得林逸凡是谁，但他注意到了袁森的神色不对劲，能让袁森露出这个神情的人太少了。听警员描述还说那人是个孩子。 　　一个孩子能让袁森提防吗？ 　　“我也去凑个热闹。”韩景说着，大步跟了上去。 　　林逸凡已经在休息室等待了，他握紧了手掌，目光一直盯着玻璃门，动也不动。 　　“你不喝水吗？”顾蓉蓉问。 　　林逸凡没理她。 　　顾蓉蓉撇了撇嘴。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林歇当先走了进来，林逸凡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喜色涌现。 　　而同一时刻也跟着站起来的还有顾蓉蓉。 　　林逸凡看着顾蓉蓉高兴地迎了上去，和林歇说起了话。 　　林逸凡狠狠掐了下掌心，掩去了眼底的阴骛。 　　“林歇。”他低声喊。 　　“有什么话，你说吧。” 　　林逸凡刚张了张嘴，却又看见那扇玻璃门后陆续走进来了袁森，以及一个身材挺拔，穿着白大褂的俊美男人。 　　林逸凡狠狠地咬了下牙。 　　“说吧。”袁森也开口。 　　林逸凡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但对比之下，林逸凡心底对白启的忌惮占了上风。 　　林逸凡脸上绽放出一个怯怯的笑容，说：“我发现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我要举报一个组织，一个非法聚集在一起的组织，它叫X。” 　　X？ 　　袁森脸色沉了下来。 第46章 罪案片修罗场（14） 　　根据林逸凡的口述, X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组织，窝点在哪里他不知道, 组织的头脑是谁他不知道, 高层由哪些人组成, 他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袁森被气笑了，猛地一拍桌子, 几乎压抑不下胸中的怒火。 　　那股怒气倒不仅仅是因为这点才窜出来的。 　　而是因为袁森看得出来，林逸凡对林歇的依赖超乎寻常, 他在交代的时候，每说上三句话，就会往林歇的方向看一眼。 　　而且林逸凡在交代的时候，遮掩得太明显了，他不想将自己拖下水, 但又怎么可能？ 　　“我知道谁是这个组织的人。”林逸凡很认真地说：“我也知道他们通常会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犯案。” 　　“小弟弟, 你真的不是这个组织的人吗？”韩景问。 　　“不是。”林逸凡说完, 还盯着韩景看了会儿：“我以前见过你。” 　　韩景眼皮一条, 笑着问：“是吗？在哪里？”但他的五官分明透着冰冷的味道。 　　林逸凡收起了目光：“可能记错了吧。” 　　韩景也没再开口询问他是否属于这个组织。 　　这一幕落在林歇的眼底, 在林歇看来, 显然就是这两个人在两句话交锋间，达成了一种不揭对方老底的共识。 　　“那你知道的都有谁是属于这个组织的。”袁森问。 　　袁森眉间的戾气有些浓重。 　　这个组织的规模超出了想象，而且袁森可以肯定, 林逸凡就属于这个组织，林逸凡到底还只是个十五六的少年，在选择供出X的时候, 他过于冲动了，也就完全暴露了自己，哪怕他已经尽力遮掩了。 　　就这样的一个少年，却对林歇有着极为强烈的好感。 　　袁森更担心他会因为对林歇的迷恋，而做出什么事来。 　　林逸凡察觉到了袁森身上压人的气势，他朝袁森看了一眼，也并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敌意。 　　是的，敌意。 　　林逸凡也知道，这个看起来无比正直凶悍的警察，对林歇同样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这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令林逸凡觉得可惜的是，他暂时拿这个警察没有办法。 　　“我们楼里来了个新邻居。”林逸凡的声音微微颤抖，像是非常害怕对方：“他就是X的人。” 　　一旁的林歇：…… 　　他可万万没想到，林逸凡开口一举报就举报了X的头领。 　　林逸凡真豁得出去。 　　“谁？”袁森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目光冷厉得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楼里来了个新邻居！ 　　如果那人真是X的成员，那么不就等同于有个定时炸弹落在了林歇的身边吗？ 　　袁森哪里还能坐得住？ 　　“他……姓白，但叫什么，我不清楚。”林逸凡低低地道：“他和林歇认识，他昨晚还来找林歇了。” 　　袁森回头看向了林歇：“那个人你认识？”说完以后，袁森又注意到自己的口吻过分冷厉了，似乎会吓到林歇，于是马上缓和了脸上的神色。 　　“那个人叫什么？他有伤害你吗？”袁森低声问。 　　这一次，他的声音就显得有耐心多了。 　　林歇看了一眼林逸凡。 　　林逸凡回以怯怯的目光。 　　林歇有些想笑，但面上还是冷淡地道：“没有伤害过我……” 　　一旁的邵明突然站了起来，神色愤怒：“是他！白启！对不对？” 　　见邵明都知道是谁了，袁森压下了心头那点微妙的不快，低声问：“是叫白启吗？” 　　林歇点了头，不等他说话，邵明已经如同被拔了毛的公鸡，跳脚不已：“就是他！我就知道他对你图谋不轨……艹！他还敢搬你们小区里去！” 　　“邵副队。”袁森低低地出声，意在提醒邵明控制情绪。 　　邵明这番怒骂，除了让袁森变得更糟心一点，知道多了个X组织的变态成员对林歇图谋不轨外，没有任何别的作用。 　　邵明瞥了一眼袁森，也意识到在袁森的面前失了风度有些丢脸，他整了整袖口，冷哼一声，目光锐利。 　　“别让老子抓到他。”邵明说。 　　林歇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他和邵局认识，也是心理学专家。前不久在邵局家的饭局上认识的，他和我从一个学校毕业，我该称他一声师兄。” 　　师兄。 　　袁森心底有些酸酸的，不太痛快。 　　“我和他接触不多。”林歇说。 　　他当然不能把白启卖得这么痛快，毕竟按照眼下表露出的人设来说，他是不会有机会接触到X组织的。 　　而且这么快卖了白启，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本身就是个反派，再把白启给卖了。 　　那岂不是等同于他黑白两道都得罪了？ 　　林歇只想把这个世界玩儿得团团转，可不想被这个世界追杀得团团转。 　　“白启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邵明嗤之以鼻。 　　然而没谁搭理他。 　　“去请邵局。”袁森道。 　　一旁的小警员愣了愣：“请，请邵局啊？” 　　邵局平时看着温和，但他们却打心底怵他。 　　小警员看了一眼袁森，袁队也是不敢惹。他也只能揣着狂跳不已的心脏，出了休息室去找邵章了。 　　“怦怦”，玻璃门被敲响。 　　“找我有什么事？案子上遇见麻烦了？”邵章和颜悦色地走进来，尤其在看见林歇以后，对着林歇微笑了下。 　　“邵局，您了解白启这个人吗？” 　　“怎么？”邵章一怔：“这个人是以前警局的顾问，只是他有自己的事业，而且工作很忙。所以他没有像林歇一样入职。怎么？” 　　以前的警局顾问？ 　　袁森转头看向了林逸凡。 　　林逸凡也呆了呆。 　　他怎么会想到那个人竟然是警局顾问呢，但就算是警局顾问，不一样也能作奸犯科吗？ 　　袁森低声道：“最近的几起案子，我们从中找到了共同点，摸索出背后可能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在操控这些罪案的发生。现在根据群众举报，白启属于该组织的成员。” 　　袁森的话音才刚落下，邵章脸色一沉：“荒谬！过去你还没调来这里的时候，白启帮着警局破获了不少的案子！他怎么可能会属于什么犯罪组织？” 　　袁森没说话，倒不是畏惧了邵章， 　　只是在他看来，白启或许有问题，但现在没有充分的证据，说什么都是白搭。而邵章的话，则更说明了要定白启的罪名，的确需要万全的证据。 　　林逸凡掐了掐掌心，抬头对上邵章的视线：“知人知面不知心，您凭什么保证他一定是个好人呢？” 　　“等你拿出证据，再来说话。” 　　“我可以告诉你们X的外围成员，是怎么联系上线的。”林逸凡突然道。 　　邵章看了一眼林逸凡，倒是没干涉办案，只是转过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邵明也憋着火：“白启明显有毛病！我爸……邵局怎么还护着他！” 　　还是没人搭理他。 　　邵明看林歇，林歇正在看着林逸凡。邵明把怒火咽下去，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一边，没有再动。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现在林歇是真的半点不念旧情了，再发火拍桌也没用。 　　“你能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吗？”袁森问林逸凡。 　　“能。” 　　“用什么负责？谁能保证你说的话，不是张口胡来的？”袁森的五官冷硬刻板，气势骇人。哪怕是在面对一个十五六的少年，他丝毫没有要温柔一些的意思。 　　林逸凡本能地缩了缩肩膀，他低声道：“你们可以派人盯着白启。有法律规定，报案的人，一定要详细地说出自己的依据吗？” 　　“你不说出来，谁也无法相信你。白启是警局的外援顾问，而你只是一个陌生的人。你的证词没有来源和依据，当然无法作证。”袁森目光更冷，他口中说出的话也有些步步紧逼的味道。 　　“林歇。”林逸凡突然转头看向了林歇，他低声唤着林歇，口吻委屈又害怕，实在将袁森衬得像个紧追不舍的魔鬼。 　　林歇：…… 　　“你要说清楚，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林歇淡淡道。 　　“你也希望我说吗？”林逸凡抿了抿唇，眼底泛着泪光。 　　“嗯。” 　　邵明忍不住将头转到了一边。 　　韩景也皱起了眉。 　　袁森攥紧了手指。 　　这一刻，他们的想法都一样。 　　这小鬼太他妈会演戏。 　　他想干什么？博取林歇的同情怜惜吗？ 　　林逸凡大约是从林歇的身上获得了足够多的抚慰，当他再转过头来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因为我也是X的成员。” 　　虽然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但林逸凡这一句话，还是炸飞了休息室里的所有警察。 　　“你也是？可你年纪太多大？”顾蓉蓉不可置信地指着他。 　　林逸凡这才算是脱下了那层懦弱胆怯的外皮，他直了直身体，低声道：“我只是X的外围成员，像我这样的成员，X拥有很多个。” 　　说完，林逸凡露出了无辜的神色：“我加入组织以来，还什么都没做过。我说的不知道窝点在哪里，那是真的，因为外围成员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这些。但白启不一样……” 　　“白启一定是内部成员，地位也许不低。你们能从他的身上取得很多信息。” 　　“为什么突然选择说出这些？”一旁负责记录的警员问。 　　“因为林歇啊。” 第47章 罪案片修罗场（15） 　　“我不想再和这些人为伍下去。”林逸凡低声说着, 再看向林歇的时候，眼底满满都是依赖。 　　其他人怎么会看出其中gaygay的意味呢？他们只恍然大悟。是因为见了林歇, 被林歇身上的正直之气所影响, 于是才决定来举报, 甚至不惜泄露自身身份的吧？ 　　可以可以，这个少年迷途知返, 是个好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林逸凡问的时候，看向了袁森。 　　其他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怎么觉得, 这个林逸凡在看着他们袁队的时候，有些敌意？是错觉吗？一个高中生，敢对警队队长有敌意？ 　　“没事了，你先回去，如果有需要, 警局会有人联系你。”袁森站起身道。 　　林逸凡低声道：“能麻烦警察送我回去吗？” 　　袁森冷冷地看着他：“你希望谁送你回去？” 　　旁观者觉得气氛更不对劲了。 　　可袁队也不是这样小心眼儿的人啊, 怎么和一个孩子计较上了？ 　　“林歇, 我希望林歇送我回去。”林逸凡站起身, 紧张地抓了抓胸口的纽扣：“我, 我有些害怕, 这个组织万一报复我怎么办？” 　　袁森冷哼了一声：“我送你回去，万一有什么X的成员找上门来，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其他警察都跟着点了头。对啊, 袁队保护着肯定不会出事。找林顾问算怎么回事儿啊？林顾问那模样，能护住自己都不错了，别说再护一个高中生了。 　　林逸凡的脸色绿了绿：“可袁队的样子让人害怕……” 　　袁森心说, 让你害怕才好。 　　但别人没瞧出来林逸凡的心思，看他这么对一个证人，心底肯定会忍不住嘀咕。所以袁森淡淡道：“我和林歇一起送你。” 　　这下就显得林逸凡有些无理取闹了。 　　其他警察对视一眼，只觉得这高中生啊，还真是有够折腾人的。 　　何苦非要折腾人林顾问呢？ 　　林歇跟袁森走到了一处：“嗯，那我们一起送他。” 　　林逸凡抬头看了一眼，袁森高大的身形立在林歇旁，像是林歇身后的保卫者。看上去竟然分外的协调。林逸凡压下心底翻涌的妒意，默默走在了他们的身后。 　　从休息室到警局门外，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一路上，林逸凡就期盼着林歇回头看他一眼。 　　但始终林歇都没有看他，因为袁森在和林歇说话。 　　“那个白启，你们接触过多少？” 　　“就一顿饭，以及昨晚他问了问我，在商场的时候有没有受惊。” 　　袁森这会儿后悔极了。 　　早知道会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钻了空子，还不如他当时厚着脸皮跟上楼，就那么一直守着林歇。 　　“从你和他接触来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袁森问。 　　其实这会儿袁森的心跳有些快，但他面上没有丝毫表现。 　　他问出这句话，不仅是为了了解犯罪嫌疑人，更是为了……了解一个对林歇怀着别样心思的男人。 　　“绅士，彬彬有礼，谈吐有教养……”刚说到这里，林歇却是想起了白启在邵家楼下，那段突兀的对话。那段可算得上是一种冒犯了。 　　袁森听到前面的时候，心底翻滚着的情绪已经在咆哮着，要冲出胸腔了。那个白启在林歇的眼中就有这样好？ 　　那他呢？ 　　他在林歇的眼中，会不会是脾气暴戾，过于正经，太带给人压迫感？ 　　至少过去不少人都这样形容他。 　　那个时候袁森可丝毫不在意，毕竟旁人的评价不会带给他半点影响。何况每个人都有不同之处，何必非要改变？但现在，袁森却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不比不知道，一旦有了其他男人作对比，袁森就觉得自己身上的缺漏实在太多了。 　　袁森没注意到林歇的声音戛然而止了。他实在是忍不住问：“我呢？” 　　“你？”林歇回头看了他一眼。 　　袁森强作平静镇定地和林歇对视了一眼：“嗯，在你眼中，我又是什么样的？” 　　林歇笑了笑：“先上车。” 　　袁森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林歇坐了进去。 　　林逸凡突然抬起头，目光如刺一般朝袁森扫了过去，袁森回头冷睨一眼，根本没将林逸凡这个程度的眼神攻击放在心上。转头就坐进了驾驶座。 　　林逸凡的心底突然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恐慌。 　　这个男人太可怕，也太强势，他会和自己抢走林歇吗？ 　　林逸凡抓紧了座椅套，正想出声和林歇说话。只要听见林歇的声音，他就能安心了。 　　但袁森再度先开了口：“你在国外呆了几年？” 　　“很多年吧，我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过去了。” 　　“邵明也一起去的？” 　　“嗯，邵叔叔和我父亲的关系很好，所以很多事都是一起做，包括送儿子出国留学。” 　　袁森都快嫉妒死了。 　　邵明有机会那么早接触到林歇，但他却没珍惜这样的条件，愣是让林歇见了他就排斥、远离。袁森忍不住想，当初俩人在一起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什么，是邵明做了什么对不起林歇的事吗？ 　　林歇并不知道袁森在沉思中，他随口问了一句：“今天听邵叔叔说你是调来这里的，以前你不是在这儿工作吗？” 　　“以前是部队的。” 　　林歇点头。难怪了。难怪袁森一身凶悍气息，说他像是刀尖上舔血的匪类，但偏偏他身上又带着一股强烈的正直的味道。 　　这些在原剧情中并不曾提到，毕竟大家只需要知道男主酷炫狂霸拽并且与女主恩恩爱爱就行了，在他酷炫以前的经历是什么样的，大家并不关心。 　　袁森难得有这么个闲暇的机会和林歇说说话，尤其是背后还坐了个讨人厌的小孩儿，袁森就更想要多和林歇说说话，气死后头那个得了。 　　“在国外上学的时候累吗？” 　　“累，但得坚持。”林歇口吻平淡地道。 　　袁森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伯克利的名头，他也是听过的，在全球也是排得上号的优异学校，其中的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就算是天才，在这样的地方想要博得更好的未来，那也必然是要花费许多精力的。 　　“我还没出过国呢。”袁森笑了笑，说：“国外有什么好玩儿的。” 　　“没有。” 　　袁森察觉到了他的不愉，他并不想提起国外的事情。是因为邵明吗？ 　　想到这一点后，袁森心底又觉心疼又觉得满满的嫉妒。 　　不珍惜。 　　邵明不珍惜！ 　　但袁森的脑子里渐渐冒出了一个念头……不该是多谢他不珍惜吗？否则林歇还会回国吗？他还会有遇见林歇的机会吗？ 　　“不说这个了，我跟你说说我以前在部队的事？” 　　“好啊。”林歇勾起唇角，声音都愉悦了不少。了解主角，他求之不得！ 　　“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我们刚进排里，还是新兵，什么都不懂。当时排里有个刺头，对教官不服气，对战友不服气。私底下揍战友，训练时怼教官。但因为背景硬，混了大半个月都没被开除。然后有次我们去野外拉练，一个连跟了个炊事班。我们这边就分下来一个胖师傅……他会烙饼。 　　“那小子白天不去拉练，跑去偷了俩烙饼。被抓住以后，他还犟，被胖师傅摁在地上就是一顿揍，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后头胖师傅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没几次就揍服气了，然后他才知道，人家是从对印战场上退下来的。” 　　林歇头一回听这样的故事，还真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逸凡在后头掐座椅套掐得指甲盖儿都快劈了。 　　这个老男人，除了讲点儿冷笑话，还会什么？ 　　“还有一次拉练，也闹了个笑话……” 　　林歇听得津津有味，袁森也正说到一半的时候，在距离他们十米远的路口处，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杀人了！” 　　林歇坐直了身子，袁森也立刻住了嘴，脸上轻松的神色霎时转为了阴沉之色。 　　“是X！是X！”林逸凡扒紧了座椅背，高声喊。 　　他是高兴的。 　　一是因为这桩案件，很可能会证明他所说的都是真的；二则是终于不用再听袁森给林歇讲故事，他心底的憎恶和嫉妒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了。 　　“X个屁！先下车。”袁森沉声道。 　　然而，还不等他伸手去推车门，对面突然横冲直撞出来一辆大卡，完全无视了交通规则，像是疯了一样冲着这边过来了。 　　很显然，目标是他们。 　　毕竟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候，还发生巧合。 　　“艹，大卡什么时候也能在一环内跑了？”袁森脸色阴沉，看上去像是恨不得将对方捏碎。 　　袁森别说下车了，只能迅速打着方向盘，往旁边跑，马路上顿时乱成了一团，交警只能拼命吹着口哨，根本不敢上去拦。那么大一辆卡车，谁敢去拦？伸个手就能把你撞飞。 　　袁森的车是自己配的，而不是警局的车。 　　他那车性能很好，轻松地拐着弯儿，从几辆车中间挤了出去，其他车也疯了一样地赶紧往旁边跑。 　　那大卡头也不回地撞上了一家银行的外墙，“嘭”的一声巨响，路边上的几人合抱的大树直接被撞断了，不过幸而经这辆车这么一挡，外墙损失不严重，没能直接冲进去。 　　“啊啊啊！”路边行人吓得魂都快飞了，这会儿回过神来，才放声尖叫了起来。 　　马路上乱成了一锅粥。 　　袁森伸手探了探林歇的腰，柔软，温热：“没受伤吧？” 　　“没事。” 　　在袁森撞上栏杆的时候，安全气囊弹了出来。 　　他们避让得很及时，动作也很利索，所以没有撞上别的车。但其他的车就不一样了，惊慌失措之下，有好几辆连环撞在了一起，简直酿成了不小的车祸！ 　　袁森掏出手机，一边回头看林逸凡，一边给警局打电话。 　　他迅速报了地址，又赶紧拨打了救护车的电话。 　　就现场这情况，一辆救护车都不够使的。 　　“林歇……”林逸凡虚弱地扶住椅背，抬起头第一时间就看向了林歇。 　　“撞到了？”林歇回头问。 　　“……对。”林逸凡艰难地从喉中挤出一个字。 　　林歇和袁森在前排，都系了安全带，而林逸凡坐在林歇的后面，他没有系安全带，直直地就撞上了椅背，那瞬间巨大的冲击力，磕伤了林逸凡的口鼻和额头，他的口鼻都有轻微出血，而额头则是被撞得有些晕乎。 　　林逸凡相信，只要和这个姓袁的凑到一起，那就没好事！ 　　林歇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坐好，待会儿救护车就来了。” 　　林逸凡赶紧抓住机会蹭了蹭林歇的手掌，但他觉得这样还不够，还不够，他需要林歇更多的安抚。林逸凡靠着椅背，有气无力地道：“嗯，就是疼……头晕……” 　　“脑震荡？”林歇问。 　　“不知道。”林逸凡委屈地道，声音里还带了一丝哭腔：“林歇……”他无助地喊着林歇的名字。 　　但林歇对林逸凡的这副姿态，还真没什么触动。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摸了一下林逸凡的额头：“别怕。” 　　袁森盯着林逸凡的额头，视线几乎将那里盯穿。 　　这一刻，袁森都有些巴不得有气无力靠在那儿的是自己了。但想一想，他这么人高马大一人，也不能像林逸凡那样靠着，再娇滴滴地喊着林歇的名字。真要这么干的话，林歇怕是会以为他被谁上身了。 　　警察们来得很快，救护车也来得很快。 　　“这里有个人受伤了。”林歇对外招了招手。 　　医护人员很快就抬着担架过来了。 　　“怀疑可能有脑震荡。”林歇指了指身后的林逸凡，林逸凡也立刻露出了虚弱的神色，看着不仅像是脑震荡，还像是被撞得全身都震荡了。 　　医护人员们不敢怠慢，赶紧将林逸凡抬上了救护车。 　　“林……林歇！”林逸凡艰难地挣扎起半个身子，伸手想要去抓林歇，但又生生被护士给按了下去：“别激动别激动，警察叔叔们正在抓犯人呢，一定会抓住那个害你受伤的坏蛋的。你好好躺着，不痛的啊，我们马上就去医院了啊……” 　　林逸凡眼睁睁地看着林歇和袁森一起下了车，并肩朝前进去，连回头看他一眼也没有。 　　“那个，那个警察呢，不陪我吗？”林逸凡泪眼问。 　　“当然不了，你别怕，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只想要林歇的照顾啊！ 　　林逸凡快被护士活活气死在那张床上了。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装虚弱了，强撑着站起来，拍拍肩膀说我很好，那不是还能继续跟在林歇的身后吗？ 　　纵使林逸凡哭死也没办法了，救护车已经拉着他呼啸着远去了。 　　…… 　　赶来的交警火速对这条道路施行了交通管制，其余车辆被渐渐疏散上了其它道路，然后这一条街都被警戒线围了起来。 　　事情闹太大了。 　　大卡车突然开上马路去撞警察的车，有行人目睹了杀人事件，然后就是连环撞车…… 　　整条街都乱了起来，这次连消息压都压不住。 　　正好赶在大家刚放了长假的这一天，带来的爆炸性可想而知。 　　林歇没有看其它，他和袁森直接走到了那辆大卡的旁边，大卡的半个车头陷入了墙壁内，外墙有轻微的垮塌。急救工程队，消防队都已经陆续赶到，准备为墙壁和楼层加固，不然再引起上层建筑垮塌，那就很可怕了。 　　消防员和警察协同合作，将大卡内的驾驶员取了出来。 　　因为猛烈的撞击，驾驶员的手臂和身体直接分了家，腹部破开了一个大窟窿，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他也不为过了。 　　而这些并不能给常年处理各种案件的警察们带来惊诧，真正令他们惊诧的是，这个驾驶员太年轻了，抹去脸上的血污之后，再看他的模样，大概就十八岁的样子。 　　袁森压抑着怒火：“这就是林逸凡口中的X犯案方式吗？躲在背后，操控未成年人去犯案？” 　　警察们谁也不敢应声，毕竟他们连X是个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 　　这时候，警局的车陆续赶到。 　　邵明大步走在前头，身上套着的风衣都因为大步行走，而被风带动得猎猎作响。 　　“林歇！”他喊了一声，然后抬起手紧紧抱住了林歇：“吓死我了，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吓死我了。你有受伤吗？艹，那个傻逼组织到底他妈想干什么！” 　　袁森冷冷地盯着邵明：“邵副队。” 　　邵明丝毫不惧地迎上了他的目光，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现场怎么回事，现在说给我听听……”邵章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这次案件，终于将警局的副局长也惊动了。 　　邵章猛地顿住脚步：“邵明。”他的声音里含着怒气。 　　邵明这才松开了手，转头向邵章道：“林歇的车被撞了，我担心他受伤……” 　　“是袁森的车。”林歇道。 　　“不管谁的车……”邵章顿了一下，问：“受伤严重吗？” 　　“我没事。” 　　邵明却不信：“我先看看，你那性子，最爱什么事儿都憋着了……万一你受伤了，不想告诉我们呢。”说着邵明就伸手要去摸林歇的腰。 　　袁森一手格挡开了邵明的动作：“我已经提前查看过了，林歇没有受伤。” 　　邵明的眼底却冒起了火光。 　　提前查看？ 　　你他妈提前查看哪儿了啊？ 　　邵明光是想一想，就觉得那把火快烧穿他的脑门了。 　　艹，以前怎么就没这么生气过！但这一刻，邵明都觉得自己哪怕是当着邵章的面，都憋不住想揍袁森了。 　　“没受伤就好，来，说说怎么回事。” 　　林歇摇头：“您先听其他人说吧，我和袁队去看看另一边。” 　　“好，去吧。” 　　林歇拽了一下袁森的袖子。 　　这个动作，换成其他人，谁也不敢对着袁森做啊。但林歇做了。 　　一个看上去不太讨喜的动作，这会儿却让袁森舒坦到了心窝里去。尤其是当着邵明，林歇这样的动作无疑是一种对他亲近和依赖的表达。袁森享受这种亲近和依赖。 　　他甚至都想要反手抓住林歇的手腕。 　　袁森想了想，最后抬手揽住了林歇的肩膀。这个动作亲昵，却又不会显得奇怪。 　　袁森是很想想要和林歇更亲密一些的，但他不像邵明一样，全然不为林歇考虑，这种时刻，怎么能够过分暴露与林歇的亲近呢？万一被有心人捕捉到什么，那该怎么办？当然，还有个原因，那就是袁森不希望被林歇拒绝。 　　过于亲密的姿态，林歇会拒绝吧。 　　脑子里飞过万般思绪。 　　一转眼，却是已经到了另一处现场。 　　这里，就是最开始他们听见“杀人了”传出的地方。 　　此时，一个中年妇女靠着红路灯杆瑟瑟发抖，面对警察的问询，她只顾着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是真的被吓坏了。而其余路人也坐在一旁的长椅上，脸色煞白，断断续续地哑着嗓子回答警察的问题。 　　林歇看了一眼地面。 　　地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其貌不扬，鲜血在他身底下蔓延开了一大片。 　　因为他身上的刀口实在太多了。 　　手肘，肚子，下肢，包括他的脖颈等处都是被匕首捅伤的痕迹。男人死亡时的表情很痛苦，像是被捅了数刀之后，终于活活痛死的。也难怪那个妇人被吓得都快丢了魂儿了。 　　“还是发泄式的杀人方式。”林歇淡淡道：“X选用的一批人，身上的特质大都一样啊。” 　　袁森皱紧了眉：“马上去查这个人的身份和社会背景。” 　　一旁的警员低声应了。 　　“凶手呢？” 　　“抓住了。”警员在一边说，“因为当时发生了连环车祸，围堵厉害，凶手没能迅速跑出去，但他也攻击了几个路人。” 　　“带过来。” 　　话音落下没一会儿，几个警员就带着一个小男生过来了。 　　十七岁的样子。 　　正当年轻。 　　袁森的心往下沉了沉。 　　而这时候林歇的手机却响了。 　　“林歇，你没受伤吧？”那头的声音分外的殷切关怀。那是白启的声音。 　　还真是每次都来得这么及时啊。 　　“我……有事。”林歇说：“你现在能过来吗？” 第48章 罪案片修罗场（16） 　　林歇从不会有这样的时刻,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 　　白启挂断电话之后，盯着面前水族箱里游动的罗汉鱼看了一会儿, 他攥了攥掌心的手机, 还是站了起来。 　　你现在能过来吗。 　　当然能。 　　白启不可否认, 哪怕明知道林歇的话可能是假的，但依旧对他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半个小时后, 林歇的手机又响了。 　　“我到了。”那头传出了白启的声音。 　　林歇有些惊讶，现在看来, 他得重新判定一下自己在白启心中的地位。林歇拿着手机走到了邵章的身边：“邵局，白师兄过来了。” 　　邵章点点头，马上点了个女警员去接白启。 　　林歇也就握着手机，走回到了袁森的身边。 　　“那个姓白的？”邵明冷声问。 　　“嗯。” 　　袁森没出声，但他此时的神色比邵明还要可怖两分, 他静静地等待着那个白启露出庐山真面目。这个人能得邵章的赞誉推崇, 又和林歇有着更便于接触的优势。从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刻起, 袁森就将这人排在了邵明的前头。 　　“袁队, 林顾问。”女警员远远地喊了一声, 然后就见她带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穿着衬衣长裤, 打扮颇有些知识分子的风采，他的五官很英俊，但气质上却没什么攻击性, 很轻易就能令人放下心来。但袁森可不这样觉得。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他知道很多人不能仅以外形来判别。 　　尤其是跟前的男人，袁森能敏锐地一眼看透对方。 　　白启也注意到了袁森。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 彼此目光深沉，漆黑黑的眼眸里掩藏了无数的汹涌暗潮。 　　他们的目光只触了一秒，便又立刻分开了。仅仅只是这样也足够了，一秒的交锋，已经足以让他们了解对方的性情了。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白启出声问。 　　“就不劳这位先生了吧？”顾蓉蓉好歹头上还顶着一个主角光环，面对boss的出场，她本能地感觉到了抵触。当然最令她感觉到抵触的是，男人对林歇的态度似乎有些非比寻常。 　　这让顾蓉蓉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就好像原本林顾问只属于他们警局，可突然间却冒出了个人来，也想要往林顾问的身边凑。原本好好的气氛，就这么被这个陌生男人搅合了。 　　白启察觉到顾蓉蓉的不快，还微微愣了愣。毕竟白启向来将自己隐藏得很好，他从来不会轻易放出自己的气势，他这张脸和低缓的声音，总是能迅速俘虏旁人的好感。 　　但今天，好像一切都失效了。 　　是因为……林歇吗？ 　　确认这一点后，白启就不觉得惊讶了。 　　毕竟相比之下，这种能力对于林歇来说，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本领。又有谁能与他媲美呢？ 　　见白启不答，顾蓉蓉只当是自己的拒绝生了效，但还没等她松一口气，白启根本理也不理她，直接和袁森道：“抓住凶手才是最重要的，袁队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对吧？林歇受了惊，应该好好休息，我来替换他正好。” 　　尽管邵章都已经说过，白启曾经作为警局的外援，帮着破获了案子，但对于警局上下来说，和他们相处的是林歇，白启中途加入进来，谁心里都有些淡淡的排斥。 　　尤其是之前才听了林逸凡举报的，这会儿再看着白启，就更觉不自在了。 　　“好，那就辛苦白师兄。”应下的却是林歇。 　　林歇冲着白启淡淡一笑，随即就懒懒地靠在警车边上，毫无血色的面庞看着像是真受惊了一样。而他看向白启那一眼，真有些交付了全身心信任的味道。 　　白启很清楚不可能，但他的双眼却不自觉地被林歇所欺骗。 　　白启心下笑了笑。 　　看吧，这才是令人无可抵挡的神情。只要他想，就总能让你生出一种被他温柔注视着，被他给予厚望的错觉。 　　“袁队？”白启转身对上了袁森：“我们先看一下现场，然后我来提供凶手的心理画像。”不是问句，而是平稳的叙述性语句。其实这已经足以暴露，白启并非他表现出的那样，属于温和型人格。 　　袁森低声道：“白先生先看过再说。” 　　袁森不相信他。白启笑了笑，也并不在意，他不是做给袁森看，他只是想要做给林歇看而已。 　　袁森招了招手，几个警员抬着担架走了过来，担架上的人形用白布裹着，薄薄的白布上还渗出了血来。顾蓉蓉本能地往林歇身旁躲了躲，甚至抬起手揪了一下他的袖子。 　　然而就是这么细微的一个动作，引得袁森、白启连同邵明都看了过去。 　　顾蓉蓉突然成为视线中心，她愣了愣，略微无措地朝林歇看去。 　　她有些紧张，她做错什么了吗？ 　　顾蓉蓉却没想到，她这个本能求助于林歇的动作，让三个男人的目光变得更诡异了。 　　“这是那个司机吗？”林歇出声问。 　　他的声音很快唤回了男人的神志。 　　“司机？那个开车企图撞你们的司机？”白启伸手掀开了白布，就在那瞬间，林歇注意到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异色。 　　白启当然是认得这个司机的，毕竟这个小男生也是X的一员，白启熟记每个成员的资料，又怎么会认不出他呢？唯一令白启觉得惊异的大概是，他没想到X的成员竟然会这样疯狂地撞击林歇的车子。 　　白启那张看似温和的面孔上，浮现了些许的戾气。 　　但那股戾气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就恢复了平静。 　　“司机死了。现场还有第二个凶手？”白启问。 　　“有，抓住了。” 　　白启:“……” 　　所以他什么也不需要提供。难怪袁森让他先看过再说。 　　“是好事，能及时抓住凶手，用不上我正是好事。”白启微微一笑，脸上不见半点被下了面子之后的窘迫。 　　“有件事还是需要劳烦到白先生的。”袁森淡淡道。 　　“什么事？请尽管说。”说着，白启还抽空往林歇的方向看了一眼，关怀之意不言而喻。 　　“我们从这些凶手的身上找到了一些相同点，根据手头现有的信息，可以知道他们背后有个名为X的犯罪组织。” 　　白启的眼皮跳了一下。 　　不该这么早就进入警察的视线。 　　白启知道，有林歇在警局，而近来犯案频率过高，组织迟早会被警察注意到。但不该是这个时候。警察手里的线索根本不足够……除非是林歇主动说了出来，但这不可能，林歇绝不会提起X！ 　　“所以我希望白先生在我们摸查X组织上，提出点建议。”袁森口吻森冷地道。 　　白启并没将袁森的态度放在心上。他知道这个警队队长对着林歇有超乎寻常的情感，那么对他产生敌意，口吻森冷也就不奇怪了。 　　毕竟当他看见邵明的时候，看似平静的口吻里也藏着满满的杀意。 　　“……我不太了解这个什么X组织，不过我会尽量帮助警队寻找线索。” 　　“警队来了个线人，提供了大量关于X组织的信息……”袁森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白启的神色。 　　白启却觉得不可能。 　　X组织上下几乎被洗脑得万众齐心，有谁会轻易背叛X，并且还能提供大量信息呢？所以白启还微笑着看向林歇的方向，低声道：“袁队当心被骗了，这种组织的信息恐怕很难透出来吧。” 　　说完，白启拔腿朝林歇走了两步。他抬手摸了摸林歇的额头：“你出汗了，我先送你回去，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 　　宣告主权。 　　林歇脑子里立刻冒出了这四个字。 　　袁森和白启都是相当强势的人，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平时很多不会去做的举动，这个时候都会爆发出来。 　　林歇突然觉得白启还是很有用的。 　　“姓白的，这儿用不上你，我送林歇就行了。”邵明更激动地挡在了前头。 　　白启伸手挡了一下邵明：“邵副队，你这样会让林歇感觉到呼吸不畅。”白启伸手想要去扶林歇的腰：“还有力气吗？我带你上车。” 　　袁森就像白启刚才的动作一样，他也伸出手挡开了白启：“白先生别急，林歇是我们警局的人，我会负责送他回去。现在白先生不妨先分析一下X组织？”其实那一刹，袁森脑子里盘旋的都是——林歇是我的人。 　　白启的目光冷了冷，这才反应过来，袁森要么是故意为难他，要么就是……发现他和X的关系了。 　　“袁队，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处理呢，你送林歇不合适。” 　　“白先生，林歇刚才将身上的重担交给了你，你不能辜负他……” 　　“袁队……” 　　顾蓉蓉默默地举起手：“我，我可以送林顾问的。” 　　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了她的身上，顾蓉蓉回以一个迷糊的眼神，全然他们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好啊。”林歇轻笑一声，按在了顾蓉蓉的手背上：“我们走吧，我真的还有些累了。” 　　顾蓉蓉忙点了点头，开开心心地扶着林歇上了车。 　　袁森：…… 　　白启：…… 　　邵明轻嗤一声，走远了。 　　白启转头走到一边去：“我还是不太放心。”说着他就掏出了手机准备再给林歇打电话。 　　袁森一声不吭，也拿出了手机。 　　当两人同时拨出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放下手机，眼眸里冷光锐利。 　　袁森冷声道：“也不知道X组织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连警察也想杀。今天差一点，林歇也许就没命了。” 　　白启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眼底满是冷色。 　　“这个组织太棘手，白先生不如先去看看这段时间的案件调查报告？”袁森冷声道。 　　白启点了下头，去问邵章拿调查报告了。毕竟林歇不在这里，白启也不想见到袁森这尊煞神。 　　袁森将警队的人招到了手边：“盯着白启。” 　　其他警察面面相觑：“确、确定了吗？” 　　“他就是X的成员。”袁森口吻笃定。所以袁森才更厌恶敌视这个男人。 　　仅仅只是想一想，白启觊觎着林歇这一点，袁森都觉得体内有什么情绪涨满了，濒临了爆炸的边缘。 　　…… 　　白启不知道给林歇打了多少通电话才终于接通。 　　“到家了吗？” 　　“还没有。” 　　“你们队长对我敌意很浓啊。”白启面不改色地抹黑着袁森：“今天在现场不太合适，等我回来了，我再来看你。” 　　“嗯。” 　　“林歇，先别挂电话。” 　　林歇捏着手机，没动，他在静静等着白启说出今天的现场一日游感言。 　　“林歇，我很高兴，你竟然会需要我了。当你问我‘能过来吗’的时候，我实在太开心了。 　　“我走到现场，看见你被拥簇在几个警察中间，那时候我很想要紧紧抱住你……”白启低低地道，他的声音里还压抑着一丝掩藏的疯狂。 　　白启是真的很想要抱住林歇，尤其在看见袁森以后。 　　只有他才应该和林歇站在一起！ 　　那种滋味儿多美妙啊，林歇终于在他面前展露了弱势的一面，哪怕那是装的，也让白启忍不住沉浸其中了。他享受这种终于能够为林歇提供庇佑和依靠的感觉。 　　唯独袁森破坏了那一刻的喜悦。 　　“林歇，我希望你真的能知道，你身边始终都不止邵明一个人。”白启低低地道。邵明是个庸才，他从来就不适合林歇。也多亏邵明和林歇之间闹出了无可挽回的局面。只有他，只有他才是适合林歇的。 　　这头林歇拨弄了一下车内的挂饰，微笑道：“是啊。” 　　白启的心跳微微快了一些。 　　这个样子的林歇，才是真正的林歇。 　　而不是那个会为了邵明而黯然神伤，意志低迷的林歇。 　　“我身边还有袁森啊。”林歇在这头慢条斯理地道。 　　白启猛地攥紧了手机，眼底流露出了阴沉之色。 　　袁森。 　　袁森算什么？ 　　一个正义的警局队长？ 　　那太好笑了。 　　灼眼的光明怎么可能会吸引黑暗生物呢？只有黑暗与黑暗才能彼此吸引啊。 　　林歇估摸着差不多对反派造成会心一击了，也就没什么和反派聊下去的欲望了：“等你回来再说吧。” 　　“嗯。”白启沉沉地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林歇这句话勉强抚平了他心底的怒火。 　　林歇在等着他回去。 　　白启闭了闭眼，再看向袁森的方向时…… 　　可惜了，车怎么没将他撞死呢。 　　· 　　林歇放下手机后，屏幕却亮了亮，有人给他发来了短信。 　　陌生号码。 　　187*****323：东西准备好了吗？ 　　林歇动了动手指：准备好了。 　　随着林逸凡的自曝，白启的按捺不住现了身，终于完整地进入主线剧情了。 　　给他发短信的是邵章。 　　原主的大boss之路，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啊。 第49章 罪案片修罗场（17） 　　“我先不回家, 载我去个地方。”林歇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顾蓉蓉丝毫不作怀疑，她点了头：“好的。林顾问你去哪儿？” 　　林歇报了地址。 　　那是一处高档住宅小区, 和林歇现在住的地方很像, 只不过两处一个在城中心, 一个则在城东。 　　“林顾问，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吗？”顾蓉蓉踩下了刹车, “需要我陪你吗？”虽然说的是问句，但顾蓉蓉的眼里却充满了期待, 一副恨不得陪伴林歇上刀山下火海的姿态。 　　“一点私事，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现场有些吓人，你别被吓着了。” 　　顾蓉蓉两颊立刻就红了。 　　明明受惊的是林顾问啊，但他却先关心起她有没有受惊。 　　“我没事的, 那我先回警局了。”顾蓉蓉僵硬地冲林歇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嗯。” 　　林歇看着顾蓉蓉的车走远, 然后才转身进了小区。他径直上了第一栋楼, 然后按下开门密码, 进入了室内。室内的装修很简单, 像是当初的样板间直接被买下来, 就再也没变动过一样。 　　林歇先打开冰箱看了一眼。里头还放着牛奶，但都已经过期一个月了。 　　林歇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邵章：“带一瓶橙汁。” 　　邵章：…… 　　林歇将手机扔到一边，打开了电视机。 　　林歇随意地换着台, 偶尔看到好笑的部分，他也会跟着笑出声。 　　这一等就是四十分钟。 　　“咔嚓”，极其轻微的声音响起。紧跟着那扇门被推开, 邵章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手里拎了个环保口袋，做派十足的老干部。 　　邵章将口袋放置在林歇的面前，里头正放着一瓶橙汁。 　　林歇勾了勾手指，将橙汁拿了起来。 　　“饮料喝多了不好。”邵章道。 　　林歇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拧开瓶盖自己喝了起来。 　　邵章轻笑一声，那张温和儒雅，仿佛七十年代知青般的面貌彻底从他身上褪了下来。 　　“东西呢？”邵章问。 　　林歇飞了个东西过去，那是个极为精巧的芯片。和之前从第一个凶手腹中吐出来的芯片极为相似。但现在被邵章握在掌心这个，要显得还精巧些。 　　邵章微微笑了起来，轻声道：“林歇，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林歇舔了舔唇，将橙汁放到桌面上，低声道：“好好拿着这个东西，以后不用再找我了。”这才是原主回国的真正原因，他要把这个东西交给邵章，邵章身为公职人员不能随意出国，而原主不同。 　　“林歇，你真的愿意就这样收手了？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可以把你引入……” 　　林歇打断了邵章：“不去。做个警察多好啊。” 　　邵章脸上却露出了嘲讽的笑：“好吗？哪里好？” 　　邵章并不是警校毕业生，当年他和原主的父母一同就读于华大，他们共同参与了当时的“精英教育培养计划”。原主的父母成为了科学家，一头扎进了这条道路，将原主抛下不闻不问，而邵章却阴差阳错进入了部队，以高知分子的身份获得了大好的前途，熬了十来年，邵章成为了警局局长。 　　但这并不是邵章想要的。 　　他只是被迫走上了这条路，在他看来，当年未能完成的科学梦，比一切都重要。 　　他在原剧情中被提及的戏份并不多，毕竟他不是主线内重要人物，而只是一个隐藏的反派。林歇之前也不了解他，但当接替了原主的记忆之后，邵章这个人物的角色经历瞬间就丰富了起来。 　　早从十年前开始，邵章就开始着手做人体实验了，当时对于人体器官的买卖管制并不严格，所以在试验失败以后，邵章就会选择将剩下的躯体器官贩卖出去。 　　这使得邵章赚取大笔财富的同时，也越来越沉迷于其中。 　　他开始试图和其它的组织合作，以加强他的帝国的牢固，永远不会有崩塌的那一天。 　　可是组织没勾搭上，他倒是先看中了林歇。 　　一个年纪小，有父母却也等同于没有的天才少年，那是多好的帮手啊。 　　…… 　　“林歇，你不适合警局。”邵章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可你都在警局留了那么久。”林歇冷声道。 　　邵章笑了笑：“林歇，你太过于情绪化了，你的喜怒都写在了脸上，这样不好。” 　　傻瓜，因为那都是我做给你看的啊。 　　林歇紧紧抿住唇，面上看上去非常的不愉快。 　　“我希望你能好好思考我的提议，其实你如果能和邵明在一起，那也很好。”邵章非常果断地卖了自己的儿子。因为他更清楚林歇身上的价值更多。 　　世人只能看得见林歇在犯罪心理学领域的天分，他们却不知道这个少年，因为拥有一对极其天才的父母，他完美继承了他们的所有，所以如果能拥有一个林歇。他的帝国才是真正永远不会有垮塌的那一天。 　　林歇低嗤了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邵章根本不知道，这个林歇对邵明半分情意也没有，他只当林歇的嗤笑都是冲着邵明去的。他看着林歇的背影，又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这一声里的惋惜更沉重了。 　　林歇既然穿成了一个大反派，他的脑子里自然也有着和反派变态同化的思维，邵章和白启，乃至林逸凡的想法，都是毫无遮挡地摆在他的眼底。 　　邵章想要杀他。 　　白启和邵章都发觉到了，原主就是个恋爱脑。 　　哪怕他是个天才，脑子里有着无数的杀人方法，是一个凶残无比的少年。但原主就是个恋爱脑，一心扎在邵明的身上。 　　那时候白启瞧不上他。 　　邵章觉得很好，毕竟原主一心牵挂的是他的儿子，原主爱得越是深沉，那就和他捆绑得越紧。 　　但回国之后，就替换成了现在的林歇。林歇可瞧不上邵明，他和袁森走得很近，甚至默许林逸凡的接近，更纵容白启的靠拢。白启是觉得很好了。邵章就不太好了。 　　他发现这个绑得很紧的天才少年，要飞走了。 　　不管是飞到谁哪里去，那都是邵章所不允许的。 　　林歇走到了门外，就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林歇回头对他笑了笑：“邵局，你借了X的人杀我，是会惹怒X的。” 　　邵章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但等他追到门边，林歇已经进电梯了。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也对……林歇从来就不是什么蠢货，就算他再天真单纯，又怎么可能真的半点提防心都没有呢？ 　　邵章打开门，追了出去，已经没有踪影了。 　　不过他并不太担心，林歇是个聪明人，就注定他不会转头就卖了自己。毕竟说出去谁会相信呢？邵章在警局上下积威颇重，警局里没有人不是对他敬重至极的，林歇说什么都撼动不了结果。 　　这头林歇出了电梯，手机就响了起来。 　　“现在能告诉我你在哪里了吗？”白启在那头问。 　　林歇报了地址。 　　“我来了。”白启说完就挂了电话。 　　白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林歇。 　　在他和林歇通完那个电话不久后，林歇就突然主动给他打了电话，说让他到一个路口来接他。林歇从不向人求助，哪怕是邵明也从来不曾被林歇求助过，因为林歇本身的能力强大到他不需要求助于任何人了。 　　可在短短一天之内，白启被询问了两次。 　　“你能来吗？” 　　能。 　　当然能。 　　哪怕林歇再问上几遍，白启依然会选择第一时间赶到林歇的身边。 　　之前尝过林歇冷酷起来的滋味儿，这会儿再尝到林歇示弱求助、微笑以对的滋味儿，白启才知道林歇的笑容究竟有多么的吸引人。 　　白启自觉已经成功钻了空子，在林歇心头占据了个位置。 　　毕竟很多事，林歇是不能找那个正义警队队长的，邵明是更指不上的，所以林歇只能找他。随着接触的次数增多，他在林歇心中的比重自然会增加。 　　白启心情愉悦地开着车，等起了林歇的临幸。 　　他开到了林歇指定的位置。 　　窗外人流穿梭不息，各色各样的人物从白启的身边走过，但白启的眼底却只剩下那么一抹剪影。 　　身影越来越近—— 　　“砰砰”，林歇抬手敲了敲车窗。 　　白启立刻下车去，帮着林歇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林歇怎么会来这个地方？白启没有问，但他转头看了一眼小区，默默记在了心头。 　　“直接送我回小区。”林歇说完就闭上了眼，他的眉间带出了一丝褶皱。 　　像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谁能令他不开心？白启忍不住想。 　　林歇很少暴露出疲累的时候，多数时候都不过是伪装出来，用于欺骗别人的眼睛。但这一刻的疲累，白启深信那并不是伪装。这点分辨能力，他还是具备的。 　　“是回我们的小区。”白启低声道。 　　林歇闭上眼没有说话，像是陷入了小憩中。 　　白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的面庞。少年才是真正被造物主眷顾的人啊。他能将一颗黑暗的心和一张极其纯洁的面容融合到一处，还能毫无违和，直让人忍不住深深沉沦进去。 　　白启低低地笑了一声。 　　林歇没有否认的话。 　　那就是同意了他这个说法。 　　是回他们的小区。 　　白启心情更愉悦了，他踩下了油门，很快离开了附近。 　　等回到小区外，白启一下车，就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身影实在高大挺拔，仅仅只是站在那里，都能带给人无穷的威慑力。 　　“袁队。”白启脸上连笑容都没有了，他神色不愉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白先生。”袁森这会儿也很不痛快，连带他的声音都是硬邦邦，冷冰冰的。 　　明明之前是顾蓉蓉开车送的林歇，怎么突然又换成了白启？谁知道白启耍了什么手段？袁森毫不吝以最恶意的想法来揣测白启。 　　这两个平时都会收敛着情绪的男人，在这一刻却毫无遮掩地释放了出来，他们都对彼此虎视眈眈，如同两只争夺配偶的猛兽。 　　这头林歇自己推开了车门，慢吞吞地走了下去，朝着小区门进去了。 　　两个男人这才立刻放弃了对峙，追了上去。 　　“林逸凡呢？”林歇问。 　　“还在医院。”袁森道。 　　白启突然问：“就那天在你房间门口的那个男孩儿？” 　　“嗯。” 　　“他啊……”白启脸上突然涌现冷嗤之色。在他看来，林逸凡的举动就像是不知天高地厚，非要与狮群首领一争高下的幼狮。毫无战斗力，不值得他放心上。 　　“顾蓉蓉今天没有将你送到吗？”袁森不想再听白启厚着脸皮非要和林歇搭话，当即强势地插入了进来。 　　林歇却在这时候微微转过了头：“我临时有点私事，就让她送我到别处去了。” 　　袁森何等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到林歇的情绪不对劲。林歇在有意识地回避回答这件事。袁森识趣地没有再提起，但却在心底里埋了个心眼儿。 　　搞不好就和白启有关…… 　　“叮”，电梯门开了。 　　袁森和白启同时伸手挡住了两边的电梯门，两个大男人在这一刻看上去竟然和门童没什么差别。 　　林歇也不矫情，无比自然地走了出去，然后才是两个男人先后走了出来。 　　林歇扫了一眼隔壁的房门，毫无动静。 　　林逸凡估计是死在外头，他的母亲也不一定会有波动。 　　林歇收起目光，打开了门，袁森立刻跟了进去。白启同样也想要跟进去，但却被袁森抬手挡住了：“白先生不是就搬到了附近吗？白先生还是先回自己的家吧。” 　　白启脸色沉了沉。 　　而这时候林歇回过头来，对白启摆了摆手：“明天再见。” 　　白启只能压下了怒火：“那……明天见。” 　　白启转身朝不远处的那扇门走了过去。 　　不过就算看着白启吃了瘪，袁森也依旧高兴不起来。 　　白启偏偏就搬到了林歇的隔壁，那以后还多的是接触林歇的机会。而他现在想搬过来，这层楼都没位置了。不然改天去问问楼上楼下有没有空房间？ 　　会让林歇察觉到他的心思吗？ 　　“袁队，进来吧。” 　　袁森点点头，走了进去。 　　这是他第二次踏进这里，而距离上次，他的心情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白启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先打了个电话出去。 　　他要知道林歇今天是去了见了什么人。 　　他也要知道，为什么这次案件里，X被牵扯了进去，而他却毫不知情。还有究竟是谁透露了X的信息。 　　打完电话之后，白启就坐在椅子上，又盯起了水族箱里的罗汉鱼。罗汉鱼突然狂性大发，将一边的小鱼撕了个粉碎，血丝很快在水族箱里蔓延开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启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也不看，直接单手接了起来。 　　“今天林歇去见的人是邵章？” 　　为什么是他？ 　　白启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白启也知道邵章不如表面上那样的和蔼好亲近，但一个在警局干了这么多年的人，能做出来什么？不管是什么，他都要将邵章先掀个底儿朝天。 　　· 　　另一边，袁森踏入了林歇的浴室，这次他的心情平静了很多，他甚至还有闲心打了个电话。 　　“顾蓉蓉，今天你把林歇送到哪儿去了？” 第50章 罪案片修罗场（18） 　　邵章想得很好, 平时没有任何人会联想到一位局长的身上。 　　但如果有一个人，将箭头指向了他的方向呢？ 　　林歇在其中都不需要动什么手脚, 只要演演戏, 在提起邵章相关的事时, 表现得情绪不太对劲，袁森和白启自然而然地就会将视线转移到邵章身上。 　　没有什么事情真的能够天衣无缝, 一旦被主角和一个大反派给盯上。林歇不觉得邵章还能继续掩藏下去。 　　邵章被推倒，白启被推倒。 　　他也就不是什么大反派了, 仅仅只会是警局的大功臣，依旧蹭着主角的光环。 　　他得以保存性命，这个世界也少了两大反派的侵扰，很完美。 　　林歇微微一笑，放下手机, 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早。”身后的门突然打开来, 袁森走出来, 仰头就见着了林歇, 不由一愣：“这么早？没睡着吗？” 　　袁森的眉间皱起, 随即他快步走到了林歇的身边。 　　“睡着了。”林歇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问题, “袁队睡得习惯吗？” 　　袁森喉头动了动：“习惯。”袁森对于睡在什么地方都不挑，毕竟过去在部队的时候，哪里没有睡过？但唯独这里不一样。只要躺在床上, 袁森就会想到林歇和他仅仅隔着一面墙。他甚至恍惚中觉得自己听见了林歇的呼吸声。 　　轻柔的，挠在他的心上。 　　袁森觉得自己真的是中毒了。 　　他忍不住深陷在林歇这个名字里，很难再抽身出来。 　　和林歇呆在一起, 他会变得束手束脚，心跳加快。而远离林歇，他又会忍不住记挂对方。看见别人亲近林歇，他心底的情绪就更难以控制了，它们会汹涌反复，恨不能立刻倾泻出来。 　　那是嫉妒。 　　他竟然会嫉妒别人和林歇亲近。 　　“袁队？”林歇注意到袁森走神了，不由喊了一声。 　　袁森不是会轻易走神的人，这是说明他对袁森的影响越来越大了吗？ 　　“嗯。”袁森回过神，装作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 　　林歇又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袁森。袁森低下头，接水杯的时候，忍不住轻轻擦过了一下林歇的手背。仅仅只是这个动作，袁森都忍不住屏了屏呼吸，心底也跟着滚烫了起来。 　　袁森突然觉得这样很好。 　　就这样，能够和林歇呆在一起，哪怕林歇只是朝他淡淡一笑，向他递出一杯水来，那也很好。 　　“该去警局了。”林歇说。 　　袁森一下就觉得不美妙了。 　　以前袁森可以用“工作狂”三个字来形容，当他接手警队队长职务的时候，上一任手中堆积的不少案子都陆续被他解决了。袁森身边没几个好友，对待女性也不够温柔体贴，自然连红颜知己也是没有的。他的生活大半都是在和罪犯打交道。 　　但这时候，袁森却觉得警局好像也不是那样重要了。 　　不快归不快，袁森的责任心还是占了上风。 　　“我准备好了，走吧。”袁森将水一饮而尽，跟着林歇一块儿走了出去。 　　刚一走出去。 　　“早上好。”白启站在他的门口对两人热情地笑了笑。 　　袁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白启也不在乎，直接走到了林歇的身边：“这是去警局？不再休息休息？” 　　“不了。”林歇收起钥匙，转头问白启：“白师兄一起吗？” 　　“当然……一起。”白启笑了起来，还隐晦地朝袁森看了一眼。 　　袁森的脸色更冷了。 　　三个人气氛诡异地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里原本有个准备下楼的老太太，等三人一进去，老太太被夹在中间瑟瑟发抖，电梯刚下一楼，她就赶紧颤巍巍地窜了出去。 　　等出了小区，问题又来了。 　　“上车。”说话的是袁森。 　　“林歇，过来。”说话的是白启。 　　两人都站在各自的车旁，等待着林歇作出一个决定。 　　林歇当即拉开了袁森的车门，坐上了副驾驶。袁森冲着白启的方向，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白启却抛下了车，立即走过来拉开了后座的门，坐了进去：“一辆车就好，减少排放。” 　　袁森：…… 　　袁森到底没能当着林歇的面，一脚把白启给踹下去，尽管这个动作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模拟过很多遍了。 　　等车开进警局后，拎着早餐的顾蓉蓉欢快地和林歇打了招呼：“林顾问。”又看了看袁森：“袁队好。”但是等看到白启以后，顾蓉蓉立刻就拉下了脸。 　　“警局的人似乎都不太欢迎我。”白启低声道。 　　林歇还没开口，袁森先开口了：“没错。” 　　白启：…… 　　三人进了警局，一踏进办公室，就发现邵章也在了。 　　“休息好了？”邵章开口就问起了林歇。 　　“好了。”林歇的口吻就要冷淡多了。 　　邵章却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一样，温和地笑着道：“多请几天假也没关系。” 　　其他人忙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林顾问要好好休息。” 　　袁森忍不住看了一眼邵章，邵局和林歇的父母关系很好？不然的话，不会每次一见面，邵章直接略过旁的人，开口先问候的都是林歇。 　　“好了，既然大家都到了，我有件事要宣布一下。”邵章沉声道：“根据你们最近递交上来的消息，我已经申请获得了上级的同意，接下来将重点放在这几起案件背后的X组织上。我们要全力摸排出这个组织的窝点，清楚它们的作案方式，并且将之一举抓获。” 　　林歇挑了挑眉，神色淡淡。 　　邵章说完这话的时候还朝他看了一眼。 　　昨天他走的时候，对邵章说了一句“邵局，你借了X的人杀我，是会惹怒X的”。现在邵章回过神来，感觉到后怕，于是决定串联起警方的力量，来抢先干掉X。邵章的心思太好猜。 　　邵章应该也不曾怀疑白启是X的人。 　　他觉得X的人不会那么轻易暴露出来，何况是一直被他看着的白启呢？邵章自信甚至自负，所以他敢利用X，想要操纵原主，现在将原主用干净了，于是又想杀掉原主，为了不留后顾之忧，更想要除掉X。 　　乍一看多么完美的计划啊。 　　此时，邵章又扫了一眼白启。白启神色平静，像是在听一件完全和他不相干的事情。邵章放下了心。 　　林歇低低地笑了一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突兀。 　　“林顾问有什么疑虑吗？”邵章立刻看向了他。 　　“没有，这样很好。”林歇笑了笑。 　　邵章对上他的笑容，心不自觉地往下沉了沉。他很清楚林歇是个什么样的天才，这样的一个人，如果将全副心思都用在爱情上，那就如同失去了爪牙的猛兽，再没有半点的威胁性……邵章不喜欢林歇的笑容，当他笑起来，邵章就忍不住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有疏漏。 　　这一刻，邵章都希望袁森赶紧变成同性恋，能把林歇迷得有多七荤八素，就让他变得多七荤八素。 　　“那好，袁森，你过来，我们具体说一下针对这个X组织的方案。”邵章勉强压下心底的不快，招手将袁森叫了过去。 　　袁森没有错过邵章的神色变化，尽管那很细微。 　　他可以确认，刚才那一瞬间，邵章对林歇是怀着怒意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所以隐忍未发。林歇刚才的那一声低笑也就显得另有用意了。 　　袁森见过林歇各色的笑容，唯独没见过这样的。林歇是个相当讲究礼貌的人，如果邵章是他尊敬的长辈，林歇不可能在邵章说完要拿下X组织的话后，这样笑出声来。 　　为什么两人间的气氛那样诡异？ 　　袁森压下心底的疑问，但却已经动了仔细调查的心思。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昨天要不是他机警一点，他和林歇就都被留在现场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之前在商场劫持案中开枪的男人，现在是个很好的突破点。”邵章顿了顿：“之前提供X组织信息的是谁？” 　　“他叫林逸凡，之前跳楼案件中被挟持的受害者。” 　　“那个十几岁的男孩儿？”邵章问。 　　袁森点头。 　　“一个孩子的话，不足以为信。”邵章摇头道，“那就先从那个男人开始吧。” 　　能胡扯到白启的身上去，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儿，邵章实在难以相信这人口中的证词会是真的。 　　袁森没有反驳邵章的话。尽管他相信林逸凡虽然心怀鬼胎，但在这件事上是没有作伪证的。到这一刻起，袁森心底隐隐有了，不能所有事都告知给邵章的意识。 　　以前不觉得，但现在袁森却总觉得邵章的身上透着股违和感。 　　邵章的视线从林歇身上掠过，最后又从白启身上掠过。这两个人都是心理学的天才，有他们在，要破获案件是非常快的。但林歇对他已经有了芥蒂和防备，而白启为什么会被指控和X有关系也还不清楚。 　　放弃他们？选择其他人辅助？ 　　不。 　　邵章还是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于是他顿了顿，道：“林歇和白启一起跟进这件事。” 　　林歇又露出了笑容：“好啊。” 　　邵章盯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沉声道：“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白启在一旁也笑了：“邵局发话，我当然会全力以赴，一定揪出这个X组织。” 　　白启装得还挺像，要不是林歇早就知道剧情，这会儿也觉得他和X毫无关系了。 　　“现在先去医院问话吧。”邵章下令道。 　　林歇点头：“好。” 　　袁森出声道：“我也一起前往。” 　　“不行，袁森，你还有别的事要做……”话说到一半，邵章却突然顿了顿，改口道：“你要去也可以，去吧。最近不太平，林歇和白启都没什么防身的本事，万一碰上那个组织到医院杀人灭口，那就糟了。” 　　袁森点了头。 　　袁森带了顾蓉蓉作为助手，开车载着林歇和白启一同往医院去了。 　　“林逸凡也是在这个医院吗？”林歇问。 　　袁森实在讨厌那个叫林逸凡的小鬼，但他又不能不回答林歇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是。” 　　“那我们顺便去看一下他吧。” 　　“嗯。”袁森闷闷地应道。 　　林逸凡。后座上的白启在心底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突然想起来为什么X会提前暴露在警察的眼中了。那天他和那个小孩儿提起X，本意是为了震慑他。但没想到林逸凡这么疯狂，直接就到警局报案了。 　　一个同样对林歇怀着别样心思的小鬼。 　　白启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只可惜手段太莽撞稚嫩，以为跑去警局报个案，就能把他连带整个X拖下水了？ 　　林逸凡做不到这点。 　　…… 　　车在医院外停下。 　　“白师兄和袁队先去看那个男人吧，我去看一下林逸凡。”林歇先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袁森低低地应了一声。 　　林歇知道，袁森这人有个特点，哪怕他再不喜白启这个人，但只要自己说出的话，袁森总会照做。 　　白启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不如我先陪你去看那个小孩儿……” 　　“白师兄先去看下嫌疑犯，也好总结出一些关于X的信息。”林歇拒绝道。 　　白启无奈：“既然你让我去，那我就去吧。” 　　袁森不快地催促道：“白先生，这边走。” 　　白启跟着下了车，和袁森走向了另一边。 　　林歇的背影渐渐远了，但白启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些不好的预感。 　　袁森径直上了楼，护士引着他们往男人的病房走去。病房外守着两名警员，但他们似乎是有些累了，不断来回走着，以排解呵欠带来的困意。 　　“袁队。”两个警员立刻站直身体，向袁森打了招呼。 　　“嗯，我们过来问一下话，这是警局请的专家，白先生。” 　　“白先生好。”警员的话音刚落下，门内就传出了一声巨响。 　　袁森神色一变，脑子里骤然闪过了邵章说的那句话——最近不太平，林歇和白启都没什么防身的本事，万一碰上那个组织到医院杀人灭口，那就糟了。 　　袁森伸手去开门。 　　被倒锁了！ 　　他想也不想就抬脚将门踹开了。 　　里头的男人跪伏在病床上，发出窒息的呜咽声。 　　另一个裹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人，站在他的背后勒紧了他的脖子。 　　袁森抽出腰间的手枪：“别动。” 　　白大褂被惊动，掏出刀捅在了男人的背上，“噗嗤、噗嗤”接连两声，男人颤抖了两下，倒了下去。袁森神色冰冷，直接开了枪。 　　“砰。” 　　打中了白大褂的肩。 　　白大褂却浑然不在意，他迅速从病床上下来，就想往窗户边跑。 　　想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人就跑？ 　　袁森的神色更为冷锐，他又一枪打在白大褂的右腿，随后几个大步上前，将白大褂扑倒在了地上。也就不过眨眼间的事。 　　“咔嚓”一声，白大褂被手铐扣住了。 　　“带走。”袁森站起身，还踹了白大褂一脚。 　　白大褂痛得喊出了声，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看着这里。”袁森对白启说完，就立刻快步朝着楼梯的方向去了。 　　林歇那边！ 　　袁森不得不多想邵章说的那段话。 　　林歇那里会出事吗？ 　　袁森不敢往下细想，他的心脏被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紧迫了起来。他只能加快脚步。快一些，再快一些！ 　　这头被抛下的白启脸色也变了，他当然知道袁森跑得这么快，是要去找林歇。但白启刚踏出一步，最后又还是止住了步子。 　　他的确得看着这个白大褂。 　　白启也同样想到了邵章说的那段话。 　　防止X组织的人灭口，狗屁！ 　　现在他人就在这里！ 　　自从发现那天撞击林歇他们车的人是X的成员后，他就立刻通知了手下约束起组织成员。谁还会傻逼到，在这个时候再潜入病房，就为了杀死男人？男人的记忆是被下过禁制的，他不可能供出X更多的信息。 　　白启的脸色难看极了，什么风度这会儿全没了。 　　他压下心底对林歇安危的担忧，转头叫了医生：“医生！这里杀人了！快来抢救！医生！” 　　这里的动静太大，医生护士很快就赶了过来。 　　“呼吸微弱，不确定能否抢救。” 　　“那也要试。”白启冷声道。 　　· 　　林歇推门进入到病房时，林逸凡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紧盯着门的方向。 　　他看上去像是一夜未睡，眼底竟然还布满了血丝，看上去憔悴又可怜。 　　“林歇。”在看见林歇身影的那一刹，林逸凡立刻就翻身坐了下来，“林歇！”他又重复地喊了一次，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宣泄心中的激动。 　　“我一直在等你来看我。”林逸凡眨着眼道，语气还有些哽咽。 　　他的头上裹着绷带，实在可怜极了。 　　“你父母呢？” 　　“他们没来，不过没关系。”林逸凡收起眼泪，转而露出灿烂的笑容：“只要你来，那就够了。” 　　“什么声音。”林歇突然转头看向了窗外。 　　“嗯？”林逸凡也跟着转头看去。 　　窗帘突然被风吹了起来。 　　“哒”，那是脚步落地的声音。 　　一只手掀开了窗帘。 　　那是一个穿着患者服装，脸上戴着白帽子，面上蒙着口罩的男人。男人直直地朝着林逸凡冲了过去，林逸凡撑着床铺坐了起来，他有些惊慌，脸色霎时就白了。 　　林逸凡翻身下了床。 　　“嘭！” 　　那是男人手中的斧子砍在床上的声音。 　　他居然拿着斧子！ 　　林逸凡的心跳快到了极致，他感觉自己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了。但他不敢躲，他不敢再往后躲。 　　后面还有个林歇啊…… 第51章 罪案片修罗场（19） 　　那个男人虽然戴着帽子和面罩, 但他的眼睛并未被遮住，打从他跳进来的那一刻起, 林歇就从他的眼底窥见了杀意。 　　男人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林逸凡。 　　是他。 　　林歇伸手拽了林逸凡一把, 将他扯到了自己的身边：“喊。” 　　林逸凡脸色发白, 脖子上出了一圈儿的汗，他嗓子嘶哑地大喊出了声：“来人啊！来人啊！” 　　那斧子大概是有些沉, 所以当男人将斧子取下来，气喘吁吁地朝林歇和林逸凡走来时, 步子并不敏捷。 　　“你走，你走……”林逸凡喘着气道：“他想要杀我，你走……” 　　林歇拉了下门。 　　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从外头锁上了。 　　看来至少有个护士是内应。 　　“走不了了。”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嗓子比林逸凡的还要嘶哑难听，像是什么玩意儿磨在砂纸上一样, 令人光是听着都觉得难受。 　　“的确走不了了。”林歇淡淡道。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林逸凡冷笑一声：“你看着我的眼睛。” 　　男人嗤笑了一声, 对上了林逸凡的双眼：“今天不止你, 他也要死在这里。” 　　林歇低声道：“是吗。” 　　男人扫了林歇一眼, 又飞快地挪开了视线, 像是害怕和林歇过多接触一样。 　　就在这瞬间, 仅仅靠着这个动作，林歇就已经猜出他的身份了。 　　他是邵章派来的，邵章想要借X灭口林逸凡和那个嫌犯的名义, 顺便将他杀死。毕竟犯罪分子都是不讲道义的，顺手杀死林歇有什么奇怪呢？ 　　在他来之前，邵章必然会嘱咐男人, 不要对上他的目光，不要听他说话，以避免被他催眠。 　　可这样就真的能避免了吗？ 　　高明的催眠师，并不仅仅靠眼神和声音催眠啊。 　　何况男人和邵章都不知道，除他之外，这里的林逸凡同样是个给人以心理暗示强大的催眠师。 　　“你是谁？”林逸凡问他。 　　男人不自觉地顿了下脚步。 　　“为什么要来这里？” 　　男人握着斧子的手沉了沉。 　　“你该回去，回到你应该回去的地方。” 　　男人的步子慢了下来。 　　这样一个凶狠的男人，眼底却闪过了些许的迷惘。 　　如果换做X的成员，又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呢？白启同样是心理学专家，他必然会给自己的手下都施以反催眠，以避免他们在犯案的时候，被警方专家抓住，供出什么不该供的东西来。 　　X的成员大都情绪暴戾激动，又哪里像男人这样顷刻间就变身小绵羊了呢？ 　　林逸凡的呼吸微微粗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成功给男人加了心理暗示，但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现在，按照你来时的路。回去……慢慢的，走回去。”林逸凡低声道。 　　男人像是卡了锈的机器，他艰难而缓慢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窗户边回去。 　　“现在……”跳下去。 　　林逸凡刚要说。 　　“可以了。”林歇按住了林逸凡的手背：“过于危险的指令，很容易让他从催眠中清醒过来。” 　　林逸凡憎恶地看着男人的方向，眼底的血丝更浓重了，他不想放过那个男人，他希望男人就这么跳下去摔个血肉模糊，但他是听从林歇的，他不能忤逆林歇的意思。 　　哪怕林逸凡很自信，他可以搞死那个男人。 　　男人在窗边顿住了脚步。 　　“我是来杀人的。”男人喃喃道。 　　“杀了他。” 　　男人的扶上窗户，外面的风吹了进来。 　　“杀了林歇。”他说。 　　林逸凡有一瞬间的迷茫，怎么会是杀了林歇呢？ 　　“杀了林歇。”男人重复着，似乎又想要转过身来。 　　林逸凡的心脏缩紧，他一刻也不敢停，更没机会去深思到底怎么回事。他低低地道：“现在，你会感觉到手里很沉，很沉，太沉了，你已经要握不住它了。怎么办，那就放下吧。” 　　“放下它，你试一试，这样就会舒服了，会轻松了。” 　　“放下它。” 　　男人握着斧柄的手紧了紧，像是在和林逸凡的指令作抗争。 　　这时候，林逸凡的背都已经彻底打湿了，他的嗓子更哑了，但他却绷紧了身体，不敢动弹。林逸凡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了。自从他学会操控人心以后，只要他希望让谁去死，那么那个人最终都只会在他的操控下，走上死亡的道路。 　　他随心所欲，玩弄人心。 　　直到这一刻，林逸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如果他护不住林歇怎么办。 　　门外，一阵迅疾的脚步声突然近了。 　　“闪开。”林歇拉着林逸凡往旁边闪了闪。 　　下一刻，“嘭——” 　　门被踹开了。 　　袁森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他冷酷地抬起手，“砰”、“砰”。接连两声，男人的手腕被打中，同时脚踝也被打中。 　　男人痛呼一声，摔倒在地，从催眠中清醒了过来。 　　“啊啊啊……” 　　男人一边惨叫着，一边艰难地伸出手，想去抓斧子。 　　太邪门了！ 　　他怎么会又回到了窗边！ 　　袁森走过去，轻而易举地扣住了男人，然后一个手刀打在了他的脖颈后，男人直接晕了过去。 　　要是不把他打晕，袁森很担心自己会直接下手杀了他。 　　当门打开，他看见男人拎着斧头站在窗前的时候，袁森的整颗心几乎都飞了出去。 　　想杀了他。 　　这个念头扎根在了袁森的脑子里。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男人，站起身，走到了林歇的身边：“林歇。” 　　他叫过很多次这个名字，但林歇却觉得，这一刻袁森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同。像是包裹着无数情意。 　　快要憋不住了吗？林歇想。 　　在不断看着别的男人亲近他，在不断看着他经历危险之后。袁森终于要憋不住汹涌的情意了吗？ 　　林歇牵起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没事。” 　　林逸凡在一旁掐紧了手掌。 　　明明刚才挡在林歇跟前的是他，但这一刻他却成了电灯泡，生生被两人间的气场挤了出去。 　　袁森拿出手机给警局打了电话。 　　“一会儿局里就派人来了。”袁森冷声道：“刚才那边也有人想要动手杀死嫌犯，被拿下了。我让白启在那边盯着了。” 　　林逸凡愤怒地出声道：“怎么能让白启在那里盯着？他就是X的人！这次就是X想要杀死我们灭口，你还留他在那里……”林逸凡对X的憎恶在这瞬间达到了顶点。 　　林歇淡淡道：“不是。” 　　“？”林逸凡怔忡地看着他。 　　“不是为了杀人灭口。那边只是一个障眼法。他们的真实目的是想要杀我。” 　　“然后嫁祸到X的头上？”袁森接口道。 　　“大概吧。”林歇道。 　　袁森的心更沉了。 　　原来就是冲着林歇来的吗？ 　　袁森浑身的戾气霎时暴涨了起来。 　　林逸凡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想要往旁边挪一挪步子，但他却又舍不得离开林歇的身边，所以只能脸色煞白地强忍着站在那里。 　　“X不会蠢到真动手杀人。”林歇道。 　　袁森皱了皱眉：“两边的凶器不同，那边的人手持匕首，而且最诡异的是，我们进门的时候，他是打算勒死那个嫌犯的。是看到我们进了门，他才立刻换了匕首。” 　　“而这边却是斧子。”林逸凡喃喃道：“难道真的不是X的人？这个人，想要杀死林歇？” 　　为什么两边的武器差异那么大？ 　　那是因为，前者杀人并不重要，所以为了携带方便，选择了只带一把匕首。 　　而后者却是为了确保必须杀死林歇。 　　在没有枪支的情况下，有什么比一斧子直接砍下去，能够更快地杀死人？ 　　袁森不由得又想到了邵章的话。 　　邵章知道些什么？ 　　但这也不太可能，一个局长，怎么可能提前洞悉犯罪分子的计划？除非他也是犯罪分子的一员。但这个想法实在过于惊骇了。 　　袁森叫来了护士：“先照顾好他。” 　　护士战战兢兢地将林逸凡带到了隔壁病房。 　　袁森揽住林歇的肩，将他带到了门外，两人就这么等在了门外，等着警局的其他警员到来。 　　“你有什么仇人吗？”袁森问。 　　“没有。我才刚回国，就算有仇人，那他们也不可能选择千里迢迢从国外追到国内。在国外杀死我，不是更方便吗？” 　　袁森顿了顿，低声道：“这件事，我们先不知会其他人。先当做X来处理。” 　　林歇没说话。 　　“这件事不适合放到明面上，但我一定会查出背后是谁想要你的命。”袁森的口吻森冷无比，他揽着林歇的手也更用力了。 　　随着警车相继停在医院外，无数警察快速上楼，分别来到了两个案发现场。 　　“太猖狂了！警察还守着，就敢袭击杀人！”远远的，邵章愤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邵章带着几个警员快步朝这边走来。 　　其中还有韩景。 　　因为袁森打电话的时候，委婉地说了一句，或许需要法医。邵章就带上了他。 　　邵章一行人走近了，他们也都看见了靠在袁森身旁的林歇。 　　邵章一愣，那瞬间，他的神色有些微妙。 　　袁森有特别注意邵章的表情与举止，所以这一幕直接落入了他的眼中。 　　邵章真的有问题。 　　袁森心底烦躁无比，分外想要在这一刻撕下邵章的面具，问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打的什么算盘。 　　前一刻，他还在无比正义地主持着消灭X组织的会议，现在，袁森却不得不怀疑他是背后的黑手。 　　“你没事吧？”邵章看向了林歇。 　　“我没事，我很好。”林歇淡淡道。 　　“那就好。”邵章的眉间隐隐流露出了些许的焦躁。别人都没注意到这一点，但袁森注意到了。 　　袁森忍不住更恶意地揣测起邵章的反应。 　　他的焦躁，是因为发现林歇根本没有死吗。 　　在听见自己说要带法医的那一刻，邵章是不是欣喜的？ 　　袁森握了握拳头，压下了胸中的愤怒和厌憎。 　　“犯罪嫌疑人在里头。”袁森指了指身后。 　　其他警员赶紧走了进去，将那人从地上拎了起来，等大家看清他手边放着一个斧子时，大家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假如真的被这东西砍在身上，谁还有命活？ 　　“带走。”邵章冷着脸道。 　　其他警员押着男人就出去了。 　　“林歇没有受伤？”邵章转头问。 　　“没有，我来得很及时，他很好。”袁森沉声道。说完这句话，袁森就深思起了，为什么当时邵章不允许他来，但之后却又让他来，还说了句担心X杀人灭口？ 　　是因为后来觉得，让他到了之后，眼睁睁地看着林歇死在面前，好将一腔愤怒都发泄在X的身上，再不作其它怀疑，这样能借刀杀人更完美吗？ 　　毕竟他这个警队队长都在的情况下，林歇出了意外，那就不是警局的错了。只能说犯罪分子太猖狂。更不会有谁联想到邵章了。 　　按照惯性思维来说，邵章真的图谋不轨的话，那他应该阻拦袁森前往。 　　袁森不得不说，如果邵章真的打的这个算盘。那他的确会在发现林歇死亡的瞬间，恨不得将整个X组织都摧毁。 　　也许白启当天就会被他扣进警局。 　　但林歇没死。 　　他也早就怀疑起了邵章的不对劲。 　　袁森越想脸色越冷。现在邵章很失望吧？因为林歇不仅没死，连半点伤都没有受。 　　“那……你带林歇回警局休息吧。”邵章道。 　　“嗯。”袁森应了声，扶着林歇往电梯的方向走。 　　“看来用不上我了，我也一起回去吧。”韩景低声道。没谁注意到，他的眼底同样满是冰寒之色。那个拿着斧子想要杀死林歇的人，他认识。 　　“去吧。”邵章挥挥手。 　　等他们都进了电梯之后，邵章盯着电梯的方向看了会儿，然后才在其他警员的提醒下，冷着脸赶到了另一处现场。 　　白启一直都守在那里，当他看见邵章走过来的时候，白启目光冰冷地扫了邵章一眼。 　　邵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白启为什么会这样看着他？ 　　但白启很快就收敛起了目光，转为了温和的姿态。他走上前，主动和邵章说起了话。 　　邵章暗暗皱眉，是他的错觉？ 第52章 罪案片修罗场（20） 　　“邵局, 被捅伤的嫌犯抢救过来了。” 　　“邵局？” 　　“啊，那就好。”邵章回过神, 低声道：“那真是万幸。” 　　邵章嘴上应得一派温和, 心底却是一片冰凉。邵章脑子里甚至来回都是白启冰冷的那一眼。 　　“最近的几起案子, 我们从中找到了共同点，摸索出背后可能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在操控这些罪案的发生。” 　　“现在根据群众举报, 白启属于该组织的成员。” 　　邵章的耳边还回荡着袁森说过的话。 　　白启和邵家的关系一向不错，和他来往更是密切, 他熟知白启的一切经历，白启也将他尊为长辈。白启不可能朝他投来冰冷的目光。除非是…… 　　除非白启真的是X的成员，所以白启一眼就认出来，在现场的歹徒是冒牌的X成员。更甚至，白启一眼猜出了是谁主使的……所以才会有如此冰冷的态度。 　　但这可能吗？ 　　X成员的信息那么容易被泄露？白启那么轻易就能被认定为属于X？而且他接触过X的人, X的成员个个都是疯子, 白启会和他们一样？ 　　邵章觉得眼前围满了重重迷雾。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是错觉, 还是真实。邵章都在心底动了杀心。 　　他输不起, 所以要从一开始, 就将所有的危机都扼杀在摇篮里。 　　“邵局？” 　　“嗯, 把歹徒带回警局。”邵章低声道。 　　小警员点点头，忙去照办了。 　　邵章准备撤回警局去，白启在这时出声道：“一起吧。” 　　邵章迟疑一下：“好, 辛苦你了。” 　　“不辛苦。”白启温和一笑，眉目间一片和气。 　　这是正常的。白启从来都是这副样子。邵章在心底道。 　　邵章却忘记了，正常人怎么会真的毫无情绪起伏呢？当一个人, 不管面对什么事都能微笑出声，那就足以说明这个人的冷血无情了。 　　一行人出了医院，顺便还带走了几个疑似为内应的护士。 　　警车呼啸着往警局回去。 　　白启特地留意起了邵章，邵章没有令他失望。刚上警车，白启就瞥见邵章的手指放在裤兜旁，轻轻敲了敲。 　　那是在做什么？发短信吗？ 　　十来分钟后。 　　警车在大马路上遭遇了第二次撞击。 　　· 　　林歇坐在警局里，捧着袁森亲手接的温开水。 　　“如果动手的人不是X的人，那么不出两个小时，他们还会再次动手。X的不怕被抓，因为就算被抓，也因为组织内等级分明，很难从小喽啰的口中问出更高层的信息。但如果是别有用心的其他歹徒，那就不一样了。他们会想尽办法灭口。进了警局就没法再动手，所以……” 　　“最佳的动手地点是在回警局的路上。”袁森沉声道。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袁森瞥了一眼林歇，伸手拿起听筒。 　　“袁队！快，快带人赶到通榆路中街！咱们在路上遭遇了袭击……” 　　袁森挂断电话。 　　“你说中了。” 　　林歇挑眉。 　　袁森转身走了出去：“你别动，就在这里休息。” 　　“好。”林歇乖乖地捧着那杯水：“我等你回来。” 　　袁森心中一暖，阴沉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嗯。” 　　袁森推开玻璃门大步走了出去，因为他的动作幅度有些大，那扇门还来回弹了一下。林歇抬头看了一眼：“韩法医？” 　　随着林歇的话音落下，那扇玻璃门被一双手推开了，韩景走了进来。 　　“今天那个妄图攻击你的人……” 　　“你认识？”林歇反问。 　　韩景顿了下：“你怎么知道？” 　　“毕竟也是学心理的。”林歇眨了眨眼，站起身倒了杯水递过去：“韩法医为什么会认识他？以前在哪里见过？” 　　韩景皱起眉，似乎有些排斥这个问题。 　　“不能说也没关系。”林歇垂下眼睑，低声道。 　　他的声音很温和，甚至是温柔的，能够很轻易地让人放下戒心，甚至不自觉地生出想要倾诉的欲望。 　　“2011年，国内一百多家医院开始试点中国器官分配与共享系统。那个时候，我首次接触到了器官移植。 　　“主持整个试点的是陈宇院长。当时我已经在警局实习做法医了，之后我在警局里多次遇见了陈宇。他带着我接触了一个组织。” 　　林歇没有插话。尽管他知道韩景同样是个反派，但却并不知道韩景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因为在原剧情中，反派的身份也仅仅只是用来给这个人物增添魅力，用来增强和男主角对手戏的张力罢了。 　　现在能有机会更仔细地去了解韩景，林歇不希望错过。 　　“这个组织最开始以实验为名，他们拿着捐献的遗体来做实验，说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而做贡献。但慢慢的，他们开始不满足于用遗体实验了。他们盯上了活人……” 　　说到这里，韩景像是猛然惊醒一样，他住了嘴。 　　“今天的那个歹徒，就是这个组织的一员。”韩景道。 　　“韩法医以前在这个组织里担任的什么样的角色？” 　　韩景皱了皱眉，神色更冷，但他却没有抗拒林歇的问题。他在林歇的跟前弯下了腰，他附在了林歇的耳边：“一个惯于拿手术刀的人，能担任什么角色呢。” 　　韩景压低了声音，听上去语气有些森然。 　　真要是个才二十出头的象牙塔博士坐在这儿，恐怕会油然而生一股仿佛被手术刀切割过皮肤的冷意。 　　林歇却镇定极了，脸上连多余的神色都没有，更别指望他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了。 　　“这样啊。”林歇点点头说。 　　因为他的小幅度动作，韩景的目光不自觉地在扫过他的脖颈时，猛地停滞住了。 　　林歇的脖颈修长白皙，平时他很好地扣着衬衣的纽扣，务必会扣到最顶端，连同他的喉结一并掩在衬衫底下。但今天不知道什么缘故，他的扣子是解开的，领口半敞着的，于是韩景很轻易地瞥见了他平时不轻易露于人前的风光。 　　韩景觉得自己曾经的状态，又在这一刻回到了身上。 　　那种见到美好躯体时，在大脑内不自觉蹿动着的激烈情绪，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曾经他身在组织的时候，见识过了太多的黑暗与残忍，渐渐的对一切人体都失去了兴趣。毕竟当你看见别人雪白的脖颈，纤细的手腕，精致的锁骨、脚踝时……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却是，切割开它们以后的画面。那么任你看见再美好的人体，也会忍不住觉得反胃的。 　　“韩法医？” 　　“……韩法医？” 　　“韩法医说的已经够多了，这些话我会斟酌着转告给袁队的。”林歇出声道。 　　韩景猛地惊醒过来，他略有些仓皇地直起了腰，轻嗤道：“袁队眼里揉不得沙子，最好的就是，林顾问一句话也不要同他提起。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请不要提起我。” 　　韩景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带着浓浓的忌惮。 　　他是真的忌惮袁森。 　　眼底揉不得沙子啊。林歇的目光闪了闪，牢记于心。看来他以后得更小心，不能在袁森的面前暴露出半分。作为这个世界原住民的韩景，肯定比他更了解袁森，韩景的话，可信度很高。 　　“好，我不会提起韩法医的。” 　　韩景瞧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林顾问还真是半点立场也没有啊，林顾问就不好奇我在组织里做过什么事吗？” 　　韩景觉得林歇这个人太奇怪了。 　　他时而古板，时而乖巧稚嫩，时而又像是正邪不分。按照他的出身和专业来说，他不应该是义正言辞地将自己供出去吗？现在却很认真地表示不会说出去。 　　是因为林歇本来的面目就是这样，还是说……因为对待他是特殊的？ 　　当脑子里划过这个想法的时候，韩景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好奇，你愿意说的时候，当然会告诉我。”林歇微微一笑，抬起手喝了一口水。他被水打湿后的唇，显得更加娇艳了起来。 　　韩景觉得自己似乎正在一点点剥开林歇的浅层外表，然后一个不经意间，他得以窥见了内里透出的那么点儿妖艳和勾人。 　　他的这个想法，有些离奇了。 　　林歇怎么会是妖艳勾人的呢？ 　　“你好好休息。”韩景转过了身。 　　“嗯，韩法医也是。” 　　等到韩景再走出那道玻璃门的时候，他骤然反应过来。——刚才林歇催眠了他？ 　　但韩景回忆起刚才的画面，又捕捉不到丝毫的痕迹。所以林歇到底有催眠他吗？还是说林歇已经强大到，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催眠一个人，而在对方清醒过后还丝毫不会察觉了吗？韩景自己都有些迷惘了。 　　林歇摸出手机，给袁森打了个电话：“到现场了吗？” 　　“到了。”袁森的嗓音低沉，口吻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和悲痛。 　　“情况怎么样？” 　　袁森沉默了一瞬：“那两个被抓住的歹徒身亡了。警局牺牲了一位同事。” 　　林歇闭了闭眼：“等你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林歇并不是真正的人类，他的道德观其实非常的浅薄，更甚至也不能感知到人类的情绪。当别人悲伤的时候，他是丝毫没有情绪起伏的。但在这一刻，林歇却觉得自己奇异地，能感受到袁森的愤怒和悲伤，那些浓重的情绪都跟着深深刻进了林歇的心底。 　　林歇觉得有些难受。 　　“好。”那头的袁森并不在意林歇有什么话要和他说，因为他已经在面对现场的时候，彻底出离愤怒了。 　　看着那些被抬出来的尸体，他完全可以联想到，假如当时在医院里他去得稍稍迟了那么一些，也许林歇也就会和他们一样，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直到被白布抬出。 　　或许警局上下都会为他而感觉到悲伤，可那有什么用呢？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换不回来了。 　　袁森捏紧了拳头，指骨因为过分用力，发出了咯咯的声响。 　　“袁队。” 　　“邵局怎么样了？” 　　“已经送医院了，那瞬间撞击的力道太大，恐怕有脑震荡。”小警员在一旁苦着脸道。 　　袁森点了点头：“马上查看监控，搜寻可疑人士。” 　　“是。” 　　“回警局。”袁森招呼其他人。 　　其他人应了声，坐上警车继续往警局的方向开过去。只不过这一次，街道上的防卫森严了起来，再难有什么车大胆到开上路，疯狂地撞击向警车了。 　　· 　　警局内，脚步声急促了起来。 　　很少露面的局长都出面了。 　　袁森埋着头快步朝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他走在最前头，当玻璃门一打开，袁森就看见了里头坐着的林歇。 　　林歇听见开门的声音，正转过身朝他看来。 　　袁森忽然生出了一股莫大的庆幸。 　　幸好林歇还在！ 　　“袁队。”林歇站起身，主动迎了上去。 　　而袁森却是迎面而来就一个狠狠的拥抱，林歇整个人都被他捂到了怀里去，那力道之大，让林歇误以为袁森要把自己扼死在他怀里了。 　　其他人相继走了进来，他们见到这一幕，也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对，刚才经受了那么大的冲击，眼睁睁地看着同事的尸体从面前被抬走，他们也很想找个人狠狠拥抱一下，以宣泄心中的难过啊。 　　只是没谁会像林顾问这样，乖巧地任抱罢了。 　　抱林顾问？ 　　那还是算了吧。 　　林顾问虽然乍一看着好接近，但不知为何，当他们真想去亲近的时候，却又总觉得林顾问身上透着一股疏离的、高高在上的味道。他们谁也没袁队那个胆子，真的就这么抱上去。 　　林歇推了下他的胸膛，借着这个姿势，低声道：“我知道那两个歹徒的身份了，他们死了也没关系。为奸作恶，死了不可惜。” 　　“但同事的性命可惜……”袁森低低地道。 　　林歇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主角，只能干巴巴地道：“为公事捐躯，只要我们抓住背后的人，他们就是瞑目的。” 　　“你说的对。”林歇的声音就像是一汪清泉，很好地抚平了他内心的躁动、愤怒和憎恶。 　　袁森突然很想要埋首于林歇的脖颈间，汲取更多的抚慰。 　　他的内心蠢蠢欲动，压抑已久的情感也在心底咆哮。 　　但周围还有那么多的人，他不能像邵明那样不管不顾。 　　“邵局也受伤了，被送往医院了。”袁森出声道。他在试图用谈论其它事，来转移自身的注意力。 　　“伤重吗？”林歇问。 　　他的问话就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关心的话，但却骤然勾起了袁森的某个猜想。 　　伤重吗。 　　邵局脑震荡，看起来严重，但他却恰好保留住了性命。 　　在这样的时刻，怀疑邵局似乎显得非常的不恰当，但袁森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这种猜测。他办过无数的案子，他的经验和直觉已经达到了几乎百分百准确的地步。 　　袁森无法忽略掉邵局身上的疑点。 　　“大概被撞出了脑震荡。”袁森低声道。 　　林歇：“那两个歹徒……” 　　“嗯？” 　　“他们属于一个组织。” 　　“又是组织？”袁森皱起眉。 　　林歇点头：“他们属于一个完全不同于X的组织。如果说X吸纳的是一群犯罪分子，X只是通过洗脑无数的青少年，来借他们的手以达到犯罪的目的。而这个组织，却是通过各种手段来敛财，盈利，甚至做一些反人类的事情。” 　　袁森的眉头皱得更紧，心底的戾气喷薄欲出。 　　他极为厌憎这些组织。 　　正正经经做个人不好吗？非他妈上赶着去做变态！ 　　“是什么组织？”袁森问。 　　林歇将韩景讲的那段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袁森，只是其中抹去了韩景的痕迹。但就算是这样，袁森也还是听出来了其中叙述的主语不太对劲，与其说这是林歇发现的，倒不如说是谁告诉了林歇，然后再由林歇转告给他的。 　　这个人是谁，既然林歇没有透露，袁森就算好奇也不会再追问。 　　“令人发指。”袁森目光阴冷，在评价这个组织的时候，他毫不客气地用了这么四个字。 　　可不是令人发指吗？ 　　拿捐赠的遗体进行实验，这是侮辱尸体！而之后不满足于此，更将手伸向了活人。他们拿活人来做实验！这时候缺了实验经费，他们的脑子就更活泛了，他们开始倒卖器官…… 　　这种恶行，甚至用令人发指四个字都难以形容。 　　X组织利用青少年犯罪，性质恶劣。 　　而这个组织的行径更为恶劣！ 　　正如林歇所说，简直就是在反人类！ 　　“关于对这个组织的调查，我们得私下进行……”林歇道。 　　“我明白。” 　　林歇却没就此打住，他继续道：“我发现了一件事。就是当初负责试点的陈宇院长常常出入警局，他是来见谁呢？那个人是否在和陈宇同流合污呢？” 　　袁森也想到了这一点：“这样的一个组织是很难不留下痕迹的，除非是警局里就有他们的人，他们的能量大到一定地步，自然就不会有任何人发掘到半点关于这个组织的真相。” 　　林歇点头。 　　“所以这件事，只能你和我去做。”袁森沉声道。 　　“是。” 　　袁森微微松开了手臂，他低头扫了一眼林歇的面庞，突然觉得这一切也不是那么糟糕了。至少还有林歇和他在一起，携手去挖掘真相。 　　这是他和林歇之间独立的秘密，没有其他的任何人能参与进来。 　　袁森那点儿独占欲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林歇从袁森的怀抱里挣扎出来，这才慢半拍地想起：“白启呢？他应该是和邵局一起回来的。” 　　“他毫发无损。”袁森黑着脸道，口气不愉到了极点。 　　拿白启的性命去换任何一个同事的性命都好，但偏偏就是祸害遗千年，白启毫发无损！哪怕是邵章都比他要严重得多。 　　林歇点了点头，没再问白启的消息。毕竟只要白启还活着，自然会比谁都急迫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回去休息，现在没有犯人需要审问。”袁森道。 　　在他看来，尽管林歇没有受伤，但他却经受了足够的惊吓。 　　“不。”林歇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可以来画一画背后那个人的心理画像。” 　　袁森见林歇一副敬业的模样，哑然失笑：“好。” 　　两人单独走到了一边去。 　　其他人毫无异议，他们这会儿还忙着回答局长的问话，忙着去处理这次撞击案的后续扫尾呢。 　　林歇和袁森独自坐在一角，侧面的玻璃很好地将这里分割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根据第一次撞击案，和第二次医院袭击案，可以得出，幕后的人原本要动手杀死的对象，从头到尾都是我。” 　　袁森的目光冷了冷，对幕后之人的憎恶升到了顶点。 　　“而第一次他借了X组织的人手，第二次，也许他是害怕被X组织发现他的举动，所以这一次他采用了自己的人手，但他这次却是假借了X组织的名义，试图让大家以为，这一起案件，完全是X为了灭口做出来的。但比起犯案杀人，他手底下的人就显得要稚嫩多了，和X组织的人完全是两种画风。他刻意让凶手模仿成X的模式，带着斧头前来杀人，以制造暴戾发泄式杀人的假象。” 　　“但他错了。他只学来了形，没能学来神。而另一个同时动手的凶手，他的可笑举动，也暴露了他们不同于X的地方。” 　　袁森低声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说你们进门的时候，那个伪装成医生的凶手，正勒紧了嫌犯的脖子，企图勒死他，但等到你们破门而入，他又突然换成了匕首是吗？” 　　“嗯。” 　　“杀人，多么严肃的一件事。冲动型杀人的罪犯，会选用手边随意能拿起的东西。之后发觉东西不合手之后，才会再进行更换。而凶手伪装成医生的样子，说明他的一切行为都是有预谋的。那么他为什么会先选择杀人慢的输液管勒住嫌犯，而不是一开始就拿出匕首呢？说明他是故意在等待，他在等着你们过去。他并不急着杀死那个嫌犯。 　　“因为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嫌犯，他只是想要拖住你和白启，好让另一边的凶手有充足的时间对我动手。而等你们破门进去的时候，他没想到你们动作那么快。他急了，才拿出了匕首，希望快速解决，然后自己顺利逃离，不被你们抓住。 　　“有着这样谋划的罪犯，怎么可能会是X的成员呢？X的成员大都有躁郁倾向，他们一旦对受害者动手，就很难停下来，他们会疯狂地通过反复谋杀受害人的动作来发泄自己的情绪。如果真是X的成员，那么当他用绳索勒住嫌犯的那一刻，就不会愿意轻易放手了。 　　“X的成员不会这样蠢。”林歇下了最后的结语。 　　“接下来，这个组织该要担心X的报复了。我们不管是想要摸索出X的窝点，还是查出这个组织的更多信息，都变得简单多了。它们斗争起来，只要我们摸到其中一个人的尾巴，都能顺着摸到另一方。” 　　袁森却突然沉声道：“他们能轻易潜入病房，能掌握警方的行动。看来警局里真的有他们的人。” 　　林歇点了点头，接着道：“现在是这个组织的第三次的犯案。背后的人，有了一次二次，还来第三次，因为他要彻底扼死那两个凶手，以确保他们口中不会泄露信息。” 　　“三次案件，三次安排。可以看出背后主使的人，相当的自信，他认为自己可以操控一切，所以连X组织这把刀他都敢借，连X组织的名头他都敢冒。他更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任何威胁的一个人。正常人，都不会如此频繁地行动，因为越是频繁，泄露的信息也就越多。但他不怕，他铁了心地要杀死我，要消灭一切可能泄露信息的人。 　　“但是他每次动手都遮遮掩掩，说明这个人很奇异地融合了自大和怯懦两种性格。自大使他冲动犯案，以为一切能掌控在手心。而怯懦让他忍不住借用X不肯暴露自己，却又害怕被X找上门。 　　“他的年纪应该至少在四十以上，他年少聪慧，但却经历了极大的挫折，这导致他对自己的聪慧有了怀疑。他急需要常人所不能做，甚至是不敢做的事情来重新证明自己的强大。而这个挫折使得他几十年都耿耿于怀。那个挫折必然摧毁了他当时的梦想。 　　“而这个挫折也教会了他要收敛起一切的狂妄，至少在人前不要表露出来。可他又不甘愿掩藏自己的平庸。所以他必然会伪装自己的性格，使得自己看上去平平，但身上却又总有和旁人都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说气质，穿着，谈吐等方面。” 　　随着林歇越往下说，那个形象也渐渐在袁森的脑子里丰满了起来。 　　“他体型不会过于高大强壮，因为他很难从自己的外形上获得安心的感觉，所以他会更难容忍哪怕一丁点儿的威胁。” 　　“能够在这样一个组织里活动的人，毫无疑问，他的学识不低。他会呈现出一种书卷气。” 　　“他在某些方面会表现得极其的偏执，尤其不容许任何人忤逆他的观点，他会温柔而坚定地去说服每一个人与他观点相悖的人。因为一旦被忤逆，他就会想起自己曾经的失败。”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不会令他龟缩起来，反而只会让他更坚定地想要除去危险。” 　　林歇转了转手边的笔：“他还会再犯案。下一次，他会更准备周全地，杀死我。” 　　袁森的拳头捏紧，“嘭”的一声捶在了桌面。 　　这一声响动惊到了所有人。 　　其他警员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林歇低声道：“袁队很难过，我们大家要努力，一定要早日抓住那个罪犯。” 　　大家忙点了点头，纷纷出声：“袁队不要难过，我们会齐心协力，早点抓出背后那个罪犯的！” 　　“是啊是啊。” 　　“林顾问你……”他们朝林歇挤眉弄眼，意思是让林歇好好安慰一下袁森。 　　袁森微微收敛起了情绪。 　　平时的话，看见手底下警员这副样子，袁森恐怕早已经忍不住笑出声了，但这一刻，袁森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他敢对你动手。”袁森咬着牙沉声道。 　　他身上的煞气几乎都快溢出来了。 　　“他敢。”林歇道。 　　“我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 　　袁森脑子里飞速地转动着，林歇描述出的种种……都隐隐和邵章对上了。 　　但是邵章不是林歇的长辈吗？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要杀死林歇？是因为……林歇发现他的某种秘密吗？ 　　“我先送你回去，这件事，我来负责，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有伤害你的机会。”袁森沉声道。他的口吻坚定得像是在对林歇作出某种郑重的承诺。 　　林歇一改刚才的严肃神情，他微微一笑，道：“嗯，我相信你。” 　　袁森看着他微微笑起来时眉眼生辉的模样，心底的情绪又再度攒动了起来。 　　难以忍耐…… 　　亲吻他。 　　大胆地亲吻他啊。 　　他对你是有着好感的，也许他不会拒绝的。 　　袁森攥了攥手指。 　　林歇正打算站起来的时候，袁森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臂，将他半推倒在了背后的墙壁上，林歇仰躺着下去，紧跟着袁森俯身上来。 　　他的手劲儿有些大，将林歇扣得动弹不得。 　　林歇微微愕然地看着他：“袁队？” 　　他的眼睛瞪圆了，稚嫩极了。 　　袁森觉得心都化成了一滩温水。 　　他终于忍不住吻了下去。 　　柔软的，微微甘甜的唇，引人入胜。袁森从轻触，变得想要汲取更多。 　　他更用力地吮吸起林歇的唇瓣。 　　这时候，袁森的脑子里不自觉闪过了当初他看着邵明亲吻林歇的那一幕。 　　嫉妒填满了他的胸口。 　　希望林歇只属于他！ 　　希望每一次低下头去亲吻林歇的只有他！ 　　袁森无师自通地撬开了林歇的唇齿，然后热烈甚至是微微粗暴的亲吻席卷过了林歇的口舌。 　　办公室里其实是有摄像头的，也许在摄像探头拐弯的时候，就会无意中拍摄到他的背影。但这一刻，袁森的大脑快被林歇这两个字点燃了，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别的……别的他都无力去管了。 　　而林歇也从初时的惊愕，抗拒，挣扎，慢慢软化了下来，他被动地承受着袁森的亲吻，软绵绵地靠在袁森的怀中，像是能够任他为所欲为一样。 　　为所欲为。 　　光是想想这四个字，袁森都觉得难以平息胸腔中的那把火焰。但他不能再往下了。 　　林歇会被他吓到的。 　　袁森将这句话来回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这才勉强压下了蓬勃的情欲。 　　毕竟是个从未开过荤的正常成年男人，不开荤也就罢了，一旦开荤难免就如同山河决堤一样，实在拦都有些拦不住。 　　等等吧…… 　　等到解决了这两个组织，拿下了意图谋害林歇的人，那时候他也能够更认真地去追求林歇了。 　　袁森认清了自己心底的情意，心底也有了决断。这会儿竟是觉得心上轻松多了。 　　那些令人头疼的案件，都不是那样让他暴躁了。 　　“唔……呼……”林歇勉强转开了脸，终于从袁森强势的亲吻中获得了一点空气。他低低的喘息声，听在袁森的耳中都成为了一种撩拨。 　　林歇又挣扎了两下，终于彻底推开了袁森。 　　袁森冲动了一把，这会儿再对上林歇的面庞，他才感觉到了微微的心虚。 　　他……会发火吗？ 　　林歇微微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我先回去吧。” 　　他什么也没有问，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袁森的心底紧了紧。 　　是因为从邵明的身上受过了伤害，所以林歇现在面对感情，更宁愿做个鹌鹑了吗？ 　　袁森并不想步步紧逼，他压下心底的担忧，不容拒绝地一手握住了林歇的手腕：“我送你，一个人不安全。” 　　“嗯。”林歇的声音细若蚊呐。和刚才神采飞扬，自信强大地描绘背后人的心理画像时，完全的不一样。 　　袁森觉得自己的心底更柔软了。 　　他多想要将林歇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小心地护着他，不让任何风雨打落在他的头上。 　　袁森带着林歇走出了警局，林歇低着头走得很快，其他人扫了一眼，只暗暗感叹了一声。林顾问也很难过吧。 　　唉，大家都好难过呢。 　　· 　　袁森急着抓出背后的人，因而将林歇送进房门之后，他就立刻转身离开回警局了。 　　袁森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邵章，所以他现在要争分夺秒地去核实，绝不给对方再有谋害林歇的机会。 　　而等到袁森的身影渐渐远去时，林歇不远处的一扇门打开了。白启从里头走了出来。 　　“好狠的心，明知道我和邵局一起回来的，也不见打个电话慰问我一下。” 　　林歇抬起头，淡淡道：“白师兄不是这就自己出现了吗？”他扫了一眼白启，白启的衬衣上沾染了血迹，脸上也有轻微擦伤，看上去还真的没什么大碍。 　　到底是个boss。 　　哪能那么轻易就中招呢？ 　　林歇估摸着，邵章动手，不仅是想灭口，还是想要杀死白启呢。邵章不是傻子，肯定会发觉到白启身上的不对劲。但邵章又怎么会知道，他的一次动手失败，会为自己引来整个X组织的反扑呢？ 　　林歇觉得挺好的，这下都不用他勾引白启去对付邵章了。 　　正想着呢，却见对面的男人突然沉下了脸，冷声问：“你的嘴是怎么回事？” 　　林歇想了想，关上了门。 　　白启握紧了拳头：“艹。” 　　邵明那个傻逼，肯定强吻了林歇！ 第53章 罪案片修罗场（21） 　　市医院的603病房, 迎来了第三波探望的人。 　　邵明起身去打开了房门。 　　“袁队。”邵明语气硬邦邦地道。 　　袁森却是直接掠过他，朝里走去了。 　　“邵局。” 　　听见袁森的声音, 邵章立刻强撑着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现在警局一团乱, 你应该抓紧查出背后主使才是。”邵章说着, 还微微沉下了脸，颇有些长辈和上司的派头。 　　这是邵章一向的表现, 他可以温和，但也可以严厉。人人都当他是警局里的头号支柱, 谁会想到他和罪犯扯上什么关系呢？ 　　“我放心不下，过来看一看。邵局没事吧？”袁森拉过椅子，在邵章身边坐了下来。 　　邵章总觉得袁森的口吻透着一股淡漠的味道，但袁森一向和谁都算不上亲近，邵章想想倒也觉得没毛病。 　　“没什么大事, 轻微脑震荡, 修养修养就好了。”邵章温声道：“你还是先回警局吧, 我这里不用你们操心。” 　　袁森还真就站了起来：“知道邵局没事, 我也就放心了。” 　　邵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他再一次察觉到袁森的口吻淡漠, 丝毫没有关心他的味道。这种感觉令邵章背后本能地窜起了一阵寒意。 　　邵章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转眼间，白启和袁森的态度似乎都有了变化。 　　他看着袁森往外走去, 身影越来越远，邵章的心往下一沉。 　　等转过头来，发现邵明也一脸冷色, 邵章没好气地道：“回国都这么久了，怎么也没见你干出半点实事？” 　　邵明低声道：“一山不容二虎，这里已经有了个袁森，我本来就不应该再往这里扎堆。” 　　邵章冷声道：“但离了这里，我还能照拂到你吗？” 　　邵明刚想辩驳，邵章却突然又换了口风道：“你和林歇怎么回事？” 　　邵明微微尴尬起来，神色遮掩道：“在国外的时候，闹了点不愉快。林歇记仇……” 　　邵章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事。林歇是我看着长大的，真要是他的话，也比你在外头不三不四的人强。”“好了，你也别杵在这里了，回警局吧。X的案子，光靠袁森一个人是不行的。” 　　邵明不喜邵章的说教，毕竟从前邵章也极少管过他，问候林歇的时候，倒比关心他更多。邵明转身就往病房外走去，等走到门口时，他却猛地僵住了。 　　等等……父亲刚才的话，是说明他已经知道自己和林歇的事了 　　邵明神色变幻了好一阵，然后才回过神。 　　他要去找林歇！ 　　有了邵章的支持，邵明几乎是迫不及待了。 　　他们到底是竹马，应该不是袁森这等人能比的！ 　　· 　　当线索清晰指向一个人的时候，就让人很难忽视了。 　　白启只顺着那么一点信息，最终还是摸到了邵章的头上。 　　他一己之力或许不行，但X组织从来就不是什么摆设。 　　“邵章。”白启面无表情地摁碎了手边的一碟糕点。随后他抬起手，厌恶地看了一眼，然后将视线转向水族箱。又看着罗汉鱼生生撕碎了两条地图鱼，然后他才起身离开了。 　　等出了房门，白启就立即换了副面孔。 　　他彬彬有礼地敲开了林歇的门。 　　“我要为警方提供一点线索。”白启指了指里头：“我能进来说吗？” 　　“什么线索？” 　　白启见林歇丝毫没有要让他进门的意思，在心底道了一声心狠，随即无奈地开了口：“我知道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是谁？”林歇问。 　　白启突然单手扣住门框，逼近了林歇，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只刚好足够彼此听见：“你也知道他。……邵章。” 　　林歇没动。 　　“你们第一次遭遇撞击那天，你让顾蓉蓉开车送你，你去见了邵章对吗？”白启又问。 　　林歇还是没有出声。 　　“邵章和你说了什么？他在威胁你？”白启低声道：“但他根本就威胁不了你，所以他急了，他想对你动手是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白启的声音已经带上寒意了。 　　“你怎么会想到邵章？”林歇反问。 　　白启低低地笑了一声：“林歇，你在担心我和邵章站在统一战线上吗？我不会的。我会坚定地和你站在一起。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是邵章。”白启在再提起邵章这个名字的时候，口吻冷漠，丝毫没有念及旧情的意思。 　　白启将手放在了林歇的肩上，他定定地对上林歇的双眼，带着半强势的味道：“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所以你还有什么可瞒着我的呢。 　　“林歇，告诉我。邵章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我可以配合你，和你一起除掉他。”白启的口吻很平静，说起杀人来，就像是在说吃饭喝水一样。 　　林歇这才淡淡地出声道：“你确定？” 　　看着林歇此时的模样，白启轻轻笑了起来。这才是林歇啊，不会以半点的软弱姿态示人，他始终都是冷静的，能清醒着判断利害关系的。 　　“我确定。”白启掩去眼底的着迷之色，嗓音低沉地道。 　　林歇挑了下眉，那张矜持的面孔上多了几分邪肆勾人的味道：“可邵章背后还站着一个组织呀。” 　　白启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撩动了一把，他的嗓音都不自觉地跟着哑了下来：“难怪啊，邵章敢频频出手。”说完这句话的白启，脸上连半点担忧之色也没有。不仅如此，他的眼底反而还洋溢着兴奋之色。 　　对于一个变态来说，越是有难度的挑战，越是能令他激动不已。 　　“那个组织……”白启很快想起了手下曾经和他提起过的消息，“贩卖人口？” 　　“倒卖器官。” 　　白启惊讶：“邵章还敢干这样的事？”他毫不掩饰言语间对邵章的轻蔑。 　　邵章在警局里遮遮掩掩，行事方式引得白启发笑，白启当然不觉得邵章有那个犯案的魄力。 　　“那也不足为惧。”白启低低地笑了起来：“一个不成气候的组织，除了赚点钱，又还能做什么呢？” 　　林歇没出声。 　　白启低声道：“邵章很快就会自食恶果了……” 　　“白先生身上的伤这么快就好了？”还不等白启再一次直白地表露心意，袁森的声音突然近了。白启回头看了一眼，袁森此时再不掩饰自己的半点情绪，宛如一头因为被觊觎领地而发怒的雄狮。 　　袁森大步走上前来，格挡开了白启的手臂。白启原本还想要抵抗，但袁森力道十足，手劲儿大到了一种仿佛能将人骨头捏碎的地步。 　　白启脸色微微白了白，就在他打算和袁森强行扛到底的时候，林歇伸出手轻轻推开了白启。白启无法，只能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袁队。”林歇换上了一副和刚才陡然不同的面孔。他脸上的笑容灿烂，眼底都带着熠熠星光。这种目光很难不打动别人。 　　至少白启就忍不住紧紧蜷起了手指。 　　尽管他知道林歇是会演戏的，也许这一幕就是林歇在演戏，但白启心底的嫉妒还是疯狂地涌动着，叫嚣着，想要撕碎面前的袁森。 　　“我放不下心，过来看看你。”袁森在转过头和林歇说话的时候，面上的神色也骤然一变，从冷硬铁血变成了柔和温情。 　　白启都快被袁森这副姿态恶心死了。 　　袁森不是直男吗？ 　　还在林歇跟前拼了命地表现自己！实在恶心死了！ 　　“白先生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小心了，别再出第二次事故。” 　　白启不冷不热地道：“就不劳袁队费心了。” 　　袁森根本没有要与他多言的意思，他故意当着白启的面，用单手将林歇背后的门顶开，然后干脆利落地拽着林歇闪身进入到了门内。还不等白启反应过来呢，袁森就迅速关上了门。 　　白启的脸色刹那就黑了。 　　这不仅是因为袁森的行为实在过于嚣张，还因为中途林歇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林歇难道真的对袁森有了意思？不，那太可笑了。一个同样具有惊人犯罪天赋的少年，对着一个满心正义的警察队长有了好感？那可能吗？ 　　白启沉着脸，又看了一眼跟前紧闭的门。 　　就这样离开，白启又实在觉得不甘心，可如果不离开，难道就这样等在门外？ 　　此时的门内。 　　当门合上那一刻，袁森就返身将林歇扣在了门板上，他的手紧紧抱住了林歇柔软的腰。 　　不等林歇从这一串迅疾的动作中反应过来，袁森就已经吻了下来。 　　这次的吻还要更粗暴些，带着浓浓的嫉妒的醋意。 　　袁森用力亲吻着他的唇，手也不自觉地抚弄起了林歇的背。林歇僵硬的背脊渐渐软了下来，他牢牢揪住袁森的衣袖，被迫接受着袁森如狂风骤雨般的亲吻。 　　“唔……嗯……”他的鼻间不自觉地发出了含糊软腻的声音，瞬间更挑动了男人的神经。 　　袁森将他抱得更紧了，他的手甚至渐渐摩挲到了林歇的衬衣衣摆，像是下一刻就要穿过那薄薄的衣料，更为贴近地去感受林歇的皮肤。 　　这大抵是所有男人无师自通的本领，袁森体内的占有欲驱使着他更进一步地去动作。 　　只要一点点，就能更亲近地触碰到林歇。 　　袁森的手指钻入了衬衣的衣摆之下。 　　细滑的肌肤，让袁森心底生出了一股怪异的施暴欲，他竟然会想要更用力地揉弄着林歇腰间的软肉，将对方狠狠地揉向自己才好。 　　“袁……”林歇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字，就又被袁森热烈的吻吞没了。 　　一刻也不曾停歇的吻，让林歇几乎喘不过气。 　　但这一会儿，他却有种奇异的享受的感觉。 　　隔着那层薄薄的门板。 　　门外白启脸色漆黑如墨。 　　门内气氛温暖似入了春。 第54章 罪案片修罗场（22） 　　打开花洒, 冷水从花洒头一浇而下，袁森冻得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但同时体内那些不可抑制的情欲, 也紧跟着收敛了不少。 　　这样就好。 　　袁森缓缓吐出一口气, 飞快地洗了个冷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走了出来。 　　衣服是林歇给他准备的，袁森发现竟然奇异地合身极了。 　　“这个衣服……？”袁森看向沙发上休息的林歇, 忍不住出了声。 　　“嗯？”林歇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漫不经心地道：“想着也许以后会需要到，就准备了一套。”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尺码？” 　　林歇再度将头转过来，将袁森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我看一眼就能知道。” 　　袁森什么话都顿时堵在了嗓子里。被林歇目光扫过的地方都跟着烫了起来，然后袁森发现……刚才那个冷水澡似乎白洗了。 　　袁森有些懊恼。 　　他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竟然也会有和毛头小子差不多的一天。 　　“我困了。”林歇打着呵欠起身：“明早见。” 　　“林歇。”袁森喉头动了动, 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我亲你, 你生气吗？” 　　林歇顿住脚步, 想了想, 脸上表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不生气。”林歇干巴巴地说完, 就立刻加快脚步走进了房间，并且还没忘记反手关上门。 　　袁森看着那扇闭上的房门，却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并没有被林歇排斥。 　　林歇是接纳他的！ 　　仅仅只是碍于曾经的那段不愉快的感情, 所以林歇才并没有作出更明确的反应。 　　袁森突然间觉得，心底涌动着的情绪，那是他前面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不曾有过的愉悦！ 　　袁森的这份好心情, 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来到警局，只是在来到警局没多久之后，他的这份好心情就戛然而止了。 　　“袁队，那个谷诗梦的父母又来了。”警员不情不愿地汇报道。从他的表情也能看出来，连警局里的其他警员也都是不乐意和这对父母打交道的。 　　“他们还来干什么？让他们回去等判决。”提起这对父母，袁森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他们如何的虚伪，生生伪装成了一副疼爱女儿的样子。而是想到了那个男人，之前曾经用何等下流的目光，猥亵了林歇。 　　等到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袁森都想着要第一时间拿下那个男人，吃十年牢饭算什么，他会让那个男人在监狱里度过他悲惨的一生！ 　　警员也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还说要见林顾问。” 　　袁森脑子里的怒火噌地一下就被点燃了。 　　见林歇？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必然是那个男人色心不死，将主意打到了林歇的头上。 　　胆子真够大的，警察也敢染指，真当警局对他的行径毫无所觉了吗？ 　　“带我过去看看。”袁森冷声道。 　　警员愣了愣，还有些不可置信。虽然那对父母是难缠了些，但也不至于让袁队亲自出马吧？ 　　“对了，林顾问呢？”一边往接待室走，袁森一边出声问警员。 　　警员也一脸迷惘：“刚才没注意，林顾问好像在和顾蓉蓉说话吧？” 　　怎么又是顾蓉蓉？ 　　袁森短暂地皱了下眉，觉得心气更不顺了。 　　“他们就在里头了。”警员顿住脚步道。 　　袁森已经听见了里面传出来的对话声。 　　“我只想要见见我的女儿，求求你们，让我见见她。现在法院都还没有审判，凭什么不让我们见她？”那是谷诗梦的母亲的声音。 　　袁森眉目间一片冷意。 　　这个女人，在谷诗梦曾经受到侵犯的时候，不曾出过声，现在倒是表现比谁都积极的模样。 　　就在袁森将手搭上门把手的时候，里头又传出了一个声音：“不行，她现在的心理状况很危险，谁也不能见。”那语气虽然是温和的，但却透着一股奇异的清冷和疏离。 　　袁森天天将这道声音在脑子里临摹百遍，此时哪有认不出来的？ 　　那是林歇的声音。 　　袁森想也不想就立刻推门进去了，心底还难免对其他警员有些迁怒。这对父母说要见林歇，他们还真就去通知林歇了？ 　　“两位请回吧，我们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你们无法探视嫌疑人。”袁森人高马大地立在门口，乍一看去，他那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门口堵了个结实。这样的画面很轻易地就给人的造成了心理上的压迫。 　　谷父不自觉地缩起了腿，更坐直了一些，似乎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以显得他在袁森的跟前，也并不是那样气势矮一头的。 　　然而袁森连看也没看他，袁森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林歇的身上。 　　“好了，这件事林顾问就不要插手了。”袁森本意是回护林歇，根本不希望他掺合到这件恶心的事中来。但这一幕落在谷父的眼中，谷父就觉得这是那个警队队长在排挤林歇。 　　谷父立刻就觉得有了可钻的空子。 　　“我们等在这里，等着局长出来。”谷父冷声道，显得坚定极了。 　　袁森实在没了什么好脸色，毫不客气地道：“那两位就等着吧。” 　　袁森抓起林歇的手腕，就将他从接待室里带了出来。 　　他将林歇带出去以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劲儿过大了，他想也不想就本能地捧起了林歇的手腕，然后低头吹了吹。等做完这个动作以后，袁森僵住了。 　　这里是警局，可不是在林歇的家。 　　袁森捧着手腕，有些不知道是放下好，还是继续握着好。 　　但等他对上林歇的目光。 　　林歇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却是盛着笑意。 　　袁森的心跳又快了起来，明明林歇什么也没做，就仅仅只是这样看着他，但也还是令他难以遏止心底飞快窜开的情意。 　　袁森想亲他。 　　想要将他摁在身后的墙壁上，狠狠地亲吻他。 　　袁森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憋坏了，竟然在无时无刻不想着亲近林歇。 　　袁森压了压心头的“火气”，改捧为攥着林歇的手腕，压低声音道：“那个男人太恶心了，他看着你的目光……”让我恨不得撕了他。 　　袁森也是在心底多次强调，自己是警察，这才生生忍住了手刃男人的冲动。 　　林歇眨了眨眼：“其实我只是想要从他口中问出点有用的东西。” 　　“他身上能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当然是有的，比如说他是怎么侵害他的继女的。要知道谷诗梦很快就要被押上法庭了，她的罪行恶劣，死缓也说不准，到时候她的证词很难起效，甚至因为她的情绪不稳定，到时候她还能否提供证词都不确定。” 　　林歇顿了顿，这才接着道：“所以这时候最快的方式，就是直接从男人的口中问出来了。” 　　林歇微微一笑，自信的笑容让袁森觉得忍不住有些沉醉其中。 　　“对于一个犯罪心理学专家来说，想要问出这些并不难。男人习惯了去藐视一切看起来比他弱小的生物，所以他丝毫不会对我设防，尤其是他还对我别有心思的时候，就更不会设防了。”林歇淡淡道。 　　但就是这么三言两语间，已经暴露了他操控男人的心思。这种成竹在胸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其实任谁站在这里，都会忍不住打寒噤的。偏偏袁森这会儿情人眼底出西施，除了厌憎男人外，剩下的就是满满的对林歇的欣赏了。 　　他喜欢林歇这副神采飞扬的模样，比起林歇平时神色刻板的时候，要动人得多。 　　他希望林歇能一直这样开心下去，将过去在国外发生的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忘个干净。 　　“好，我要怎么配合你？”袁森沉声道。 　　虽然他并不愿意见到林歇和谷父接触，但他也不愿意因为自己内心的占有欲，就阻止林歇的动作，林歇的目的本也只是为了能顺利抓住罪犯，如果他再作阻拦，那就显得有些自私了。 　　“不需要配合。”林歇笑了笑：“我们走吧。” 　　“好。”袁森也不再多问，陪着林歇往办公室走去。 　　而就在走出几步路之后，林歇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接待室的那扇门。 　　他的目的是从男人的口中问出作案过程？ 　　当然不是。 　　他是要配合邵章演一出戏。 　　邵章虽然进了医院，但那仅仅只是他为了减弱自己身上的嫌疑，才故意将自己送进了医院，他本身受的伤并不重。一次二次达不到目的，邵章只会更急切地想要达成目的。 　　他会忍不住再一次下手的。 　　而学聪明了的邵章，这一次不会再选择从暴力入手了。 　　他会想办法采取更稳妥，也更委婉的方法来动手脚。 　　谷诗梦的父母自从第一次离开警局后，第二天他们又来了警局，但却连其他人的面都被见着，就被邵明毫不客气地驱逐出去了。别的人还不敢这么粗暴地对待民众，但邵明却根本不顾忌那么多。 　　因而在那次之后，谷诗梦的父母都再没有上警局来了。这都过去多少天了？ 　　他们竟然又突然上门了，而且这次又成功地进入到了接待室，还点名说要见他。 　　见他做什么？他只是个犯罪心理学的顾问。难道指望他去给他们讲一讲犯罪心理吗？ 　　种种不对劲的地方聚集在一起，那当然就不会是巧合了。 　　这一段在原剧情中并不存在，但林歇依旧能推断出来，这代表着邵章再次动手了，他准备借用谷诗梦的父母，来对自己动手。 　　虽然林歇觉得以邵章的脑子，并不会想出什么有意思的杀人法子，但林歇还是期待了起来。 　　毕竟不管邵章想要对他做什么，最后都只会催化主角和其他反派更拼命地保护他，同时也更拼命地想要杀死邵章。 　　林歇低头轻笑了一声。 　　“什么事这么开心？”袁森很少见到林歇走着走着情绪外露的时候，当即就忍不住出声问。 　　林歇悄悄地勾住了他的小拇指：“我觉得我有新的未来了……” 　　袁森微微一颤，胸腔中的爱意立刻破了出来，将他整个人都席卷了。他立刻反握住了林歇的手，紧紧的。 　　林歇有新的未来了。 　　是他带来的吗？ 　　· 　　袁森并没有和林歇在一起待太久，毕竟袁森一面要忙着查X组织的事，一面还要记得私底下留意邵章，自然忙得不得了。 　　相比之下，林歇看上去就闲得多了，但谁也没对此提出意义。林顾问多休息休息，没什么不对。 　　只是等他们忙来忙去，不知道转过了多少个身之后，才发现林歇已经没坐在他的那把转椅上了。 　　去哪儿了。 　　喝水去了吧。 　　这个想法从他们的脑子里一掠而过，谁也没有去深究。 　　而这时候，接待室的门突然打开了，谷父从里面走出来，笑着问：“洗手间在哪里？” 　　警察们虽然心中不耐，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现在还是普通民众呢，他们这些公职人员必须得态度好。 　　“在那边。”一个警员给他指了路。 　　谷父笑着道了谢，朝那边走了过去。 　　等他进了厕所以后，谷父点了根烟，慢悠悠地抽了起来。几个进来上厕所的警员和他擦身而过，都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这人倒是有病，非要扎在厕所里抽烟，这么一会儿都憋不住吗？ 　　谷父根本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他只是时不时地吸上一口，再时不时朝门外看上一眼。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阵脚步声渐渐近了。 　　谷父用力掐了掐指间的香烟，心潮澎湃。 　　来了。 　　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 　　从他第一次来到警局里，见过了那个少年回去之后，他的脑子里总会回荡起少年走到他跟前时的脚步声。 　　尽管后来知道少年的年纪并不小，他已经成年了，并且现在正担任着警局的顾问。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底藏着难以压抑的冲动。 　　他是多么地想要品尝那个少年的美好啊。 　　一定是因为少年长得过于好看的缘故。 　　是少年用他的姿色勾引着他…… 　　男人的心潮更澎湃了。 　　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他要感谢那个人，为他提供了这样的机会。 　　哒哒哒。 　　林歇走进了洗手间，一股呛鼻的烟味儿扑面而来。这令林歇不快地皱了皱眉。 　　袁森也抽烟，但袁森不会当着他的面抽。大概说在主角的心中，他就真的是需要捧在掌心好好爱护的，一点烟火的侵扰都不能用。 　　袁森粗暴地亲吻他时，口中也会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儿，但那个味道似乎是甘甜的，会让林歇觉得很舒服。 　　面前的男人就不一样了。 　　当谷父抬起脸，朝他露出笑容的时候，林歇突然恶心得有些想把男人的脸撕开。 　　“警局里不能抽烟。”林歇冷声道。 　　谷父立刻摁灭了烟，走到了林歇的跟前：“林顾问来上厕所？” 　　林歇没有回答他，只是往厕所隔间走了过去。 　　他伸手推开门，才刚迈出一步。 　　身后的谷父突然扑了上来，生生将他撞了进去，紧跟着谷父也挤进了狭小的隔间。 　　谷父这才露出了笑容，眼底流露出了得逞后的快意：“警局上下，只有这里没有摄像头吧？”说着，谷父倒锁上了隔间的门。 　　林歇冷冷地看着他，眉间闪过一丝怒气：“谷先生这是想做什么？” 　　谷父的目光再不加掩饰的，极为贪婪地将他从上打量到了下，尤其是在扫过林歇的腰腹位置时，谷父的目光还作了下停顿。 　　“真好看啊……”谷父低低地感叹道，随即补上了一句：“我想和你做啊。” 　　他的话语露骨至极，更恶心至极。 　　林歇的内心毫无波动，但面上却是露出了极为愤怒的神：“这里是警局！你知道你的行为是什么吗？” 　　“袭警吗？”男人笑了笑：“可有谁会知道呢？这里摄像头拍不到，你也不敢让别人知道吧？就算我把你艹得双腿发软，你敢叫出声来让你的同事听听吗？” 　　男人说话太脏了。 　　林歇顿时失去了和他再演下去的兴致。 　　林歇掏出了手枪。 　　男人吓了一跳，不过随后又笑着道：“你敢开枪吗林顾问？这枪也不是你的吧？” 　　林歇将枪顶在了他的头上。 　　男人脸色白了白。 　　“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咬着牙说，紧跟着他伸出手牢牢抓住了林歇的胳膊，然后就想将林歇拖拽到他的怀里去，“你开枪打啊！你有本事开枪打死我啊！” 　　林歇才不管那么多。 　　“好啊。”他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声。 　　男人注意到林歇脸上的表情在刹那间全部褪去了，林歇看上去面无表情，甚至是毫无波动的。 　　一丝诡异的感觉蔓延上了男人的心头。 　　“你……” 　　然而就在他刚开口说了一个字的时候。 　　“啪。”低低的一声。 　　消音器的作用下，手枪轻而易举地贯穿了他的脖颈，却没有发出更大的声响。 　　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他捂着自己的脖颈，无力地滑了下去。 　　他的大动脉被打中了。 　　血液喷溅了出来。 　　他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去按住伤口，但那只是徒劳的。 　　他张了张嘴，对上了林歇的表情。 　　他的表情是冷酷的，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男人觉得哪里不对，他不甘心地呜咽一声，瞪圆着眼咽了气。 　　他的一只手还捂着脖颈，另一只手原本朝林歇伸着，但此时却垂落了下去。 　　外面的脚步声来来去去。 　　林歇没有动，他冷漠地看着男人的尸体，头一回觉得做个反派也挺有意思的。 　　“林歇！” 　　“林歇，你在里面吗？” 　　外面传来了邵明略略焦急的声音。 　　林歇还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邵明就这么找过来了。 　　“林歇！”邵明的声音更焦急了。 　　最近警局出了不少事，邵明找不见林歇，脑子里已经本能地模拟了许多林歇受伤的场景了。 　　这时候洗手间里已经没什么人过来了。 　　只剩下邵明的脚步声和喊声。 　　突然，邵明顿住了脚步。 　　因为他发现最后一个厕所隔间的门板下，缓缓流出了血液，殷红色在雪白的地板上格外的刺眼。 　　邵明的心猛地揪紧了。 　　林歇！ 　　林歇！ 　　邵明抬起手拧了一下把手，没能拧动。 　　那一刻，所有不好的猜想都涌动了起来。 　　“邵明？”林歇在里面低低地出声。 　　“林歇！林歇！”邵明抬腿欲踹门。 　　而这时候，门却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了。 　　血色在那瞬间填满了邵明的视线，然而邵明定睛一看，林歇脸色煞白，微微无措地站在那里，他的头上、身上都是血，那些血色将林歇衬得更加无助了。 　　而随着门打开，一个男人的尸体也滑落了出来。 　　那些血都来自男人。 　　林歇没事！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邵明的心里竟然陡然松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邵明立即问。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种情况对林歇非常不利，死了个人，只有林歇在现场，那不管凶手是否是林歇，林歇都会被作为嫌疑人关押起来。 　　邵明的心猛地揪紧了。 　　“他想……”林歇拧起眉，“他想强奸我。”林歇的齿间艰难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邵明意识到林歇说了什么之后，瞬间怒不可遏，他丝毫不作怀疑。 　　男人竟敢碰他的人！ 　　艹！ 　　竟敢碰他的人！ 　　邵明满眼的红血丝，那瞬间只想冲着地上的男人再来几枪，把他打成筛子！ 　　但邵明的意识渐渐清醒起来，他看着脸色苍白，一身鲜血的林歇，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突然想起来，厕所里没有摄像头。 　　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你别怕。”邵明的喉头艰难地动了动：“是我杀了他。” 　　林歇微微惊讶。 　　啊。 　　邵章会想到，他一手策划的局，结果把自己亲儿子坑进去了吗？ 第55章 罪案片修罗场（23） 　　邵明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平生所学的本领全用在了这一刻。 　　他飞快地抹掉了现场能够佐证林歇是凶手的一切证据。 　　他很清楚哪些东西能够定罪，所以一口气全销毁了。 　　做完这一切也就花了几分钟的时间, 毕竟犯罪现场的范围太小了。但就算是这样, 邵明也觉得自己仿佛度过了漫长的一个小时。他眼底还带着满满的红血丝, 他眉间还带着对男人的怒火。 　　直到这一切做完，邵明自己走了出去。 　　而林歇则是看着他走了出去。 　　邵明的做法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却又在情理之中。邵明的情绪很容易被干扰，他不可一世, 有着严重的大男子主义，所以在事情第一时间发生的时候，他会本能将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一力承担。 　　至于后面他会不会后悔，林歇不清楚，不过就算那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一身是血的副队长走出来, 就像是一枚炸弹被空投进了警局, 所有人都炸懵了。 　　“出事了！”办公室里一声高喊。 　　袁森立刻就放下了手头的事,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林歇出了事。 　　他就不应该让林歇离开他的视线！ 　　袁森沉下脸, 夺门而出。 　　等赶到的时候, 邵明正被围了起来。 　　“邵……邵副队？”其他人颤声叫道。 　　别的警员赶紧又进了洗手间去查看情况。 　　“林顾问？”里头传出一个警员惊诧的声音。 　　外头的人又是一惊。 　　怎么还多扯上了个林顾问？ 　　袁森更是变了脸色, 当即拨开挡在面前的其他警员，直接冲了进去。 　　满地的血色映入袁森的视线中，袁森脑子里所剩无几的理智刹那全被冲击走了。 　　“林歇。”袁森几个大步走到了林歇的跟前。 　　林歇想了想, 虽然已经有邵明顶锅了，但该演的还是得继续演下去。 　　林歇抬起眼，略微茫然无措地看了一眼袁森, 他的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半晌一句话也未能说出来。 　　袁森看似神色冷静，但实际上他已经被怒火烧得快要绷不住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竟然是谷诗梦的父亲！ 　　刚才袁森还以为是邵明对林歇做了什么，但在看见男人的尸体时，袁森一切都反应过来了。 　　是他！ 　　一定是他想要对林歇做什么！却刚好被邵明碰见了，邵明曾经和林歇有过一段情，撞见这一幕自然怒不可遏…… 　　袁森闭了闭眼，遮去了眼底的血色。 　　如果是他在，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收拾了这个男人。 　　其他警员也都清楚男人的底细，这会儿神色都有些怪异。 　　林歇，邵明，都是和他们相处更久的人。除去人缘好的林顾问不说，哪怕是不太招人喜欢的邵副队，那也比眼前的这个人渣好上千倍万倍！ 　　偏偏就出了这样的事…… 　　警员们艰难地出声：“邵副队，林顾问，希望你们配合警方调查，还原案发时的情景。” 　　林歇没出声，他还是盯着地上的尸体，看着像是因为冲击过大，而微微丢了神志似的。 　　现场的一些警员看得都有些不落忍。 　　林顾问为什么会这样？当然是男人做了极为过分的事。但现在男人死了，那么一切罪责就得活着的人来担了。 　　袁森沉声道：“我来审讯。”“带走。”他低低地道。 　　警员们立刻有了动作。 　　而这时候韩景也来到了现场。 　　没先见到人，就先听见了韩景讽刺的笑声：“警局里头还死了个人？” 　　韩景踏入进洗手间，等看见一身鲜血的林歇后，韩景的眼皮重重一跳，视觉上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他脸上的笑容也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洗手间内，气氛竟然凝滞得有些可怕。 　　其他警员悄无声息地将邵明带往了审讯室，而袁森则攥着林歇的手腕，同样将他带往了审讯室。 　　韩景转过身，想要跟上去。但等他踏出步子后，却还是生生地止住了。 　　韩景蹲下了身。 　　除了他，尸检交给别人谁也不放心。 　　邵明和林歇被分在了两个审讯室。 　　林歇一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袁森眉头紧皱，更没有要询问的意思。一旁的小警员疑惑地看着这一幕，想问却又不敢问。 　　审讯室一时间安静极了。 　　而另一边，还不等警员开口，邵明直接了当地道：“是我杀了他。” 　　警员懵了懵。 　　不等警员再问，邵明已经主动交代起了自己的“犯案过程”。警员都快疯了。哪有这么主动的？ 　　而且，人真的是邵副队杀的吗？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闹了起来。 　　“还我老公！”中年妇人声嘶力竭地叫着，脖颈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那是谷母。 　　相比起谷诗梦被抓的时候，谷母这一刻的反应竟然更为激动。她的双手死死地扣住门框，眼底满是血丝，面孔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悲伤而扭曲了起来。 　　“我老公呢？为什么他就离开了那么一会儿，就死了？是你们谁杀了他？你们谁杀了他？” 　　她的样子看上去又可怜又可恨，她奋力地大吼着，来来回回念叨着那么几句话，像是陷入了神经质之中。 　　“警察杀人了！警察杀人了！”谷母愤怒地喊。 　　袁森走了出来。 　　他被谷母的吵闹声惊动了。 　　袁森这一刻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甚至可以说是阴沉森寒的。谷母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欺软怕硬，莫过于她这个样子。 　　谷母立刻噤了声，她战战兢兢地看着袁森，可怜极了。 　　“送她出去。” 　　“我是死者家属，难道我没有资格为我们讨回公道吗？”谷母不死心地说。 　　“送她出去。”袁森还是平静地说着这四个字。 　　但其他警员都知道，袁队这是心头憋着大火。 　　他们不敢再耽搁，赶紧将谷母送了出去。 　　袁森看着谷母被送出去，脸上的神色一直没有和缓。 　　一旁的警员看着他这副模样，都不由战战兢兢了起来。 　　“准备一条毛毯，买点食物热牛奶，送过来。”袁森道。 　　他们都知道这应该是要为林顾问准备的，但他们谁也没说什么。 　　别说没定罪以前，公民都能享受到自己的合法权益了。单是想一想，里头坐着的是林顾问，他们就挑不出什么错来。 　　“好的袁队！”小警员立刻就小跑着去办了。 　　过不久，这些东西都被送进了审讯室。 　　袁森将毛毯盖在了林歇的腿上，然后又将自己的外套罩在了他的肩膀上，食物和牛奶也都不容拒绝地推到了林歇的面前。 　　“先吃点东西。” 　　林歇没动。 　　他虽然有些饿，不过做戏总是要做去全套的。这么快就动手吃喝，那也实在有些对不起隔壁主动顶锅的邵明啊。 　　袁森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因而看见林歇这样，他也不急。 　　这时候顾蓉蓉进来了。 　　“林顾问，先吃点东西吧。”话没说两句，女主角的眼眶就先红了。她难受地看着林歇，忍不住微微转过头，眼里滑出了泪水。 　　其他警员被她这么一影响，也跟着不好受了起来。 　　“想开口的时候再开口。”袁森低声道，说完他就一副打定主意，陪着林歇就这么待一晚上下去的样子。 　　顾蓉蓉也笨拙地搬了个椅子进来，陪在了一边。 　　审讯室有些凉意，顾蓉蓉紧了紧外套，没舍得离开。 　　林歇坐直了身体，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 　　“回办公室吧，那里暖和。”林歇对顾蓉蓉道。 　　随即又对其他站在一旁的警员道：“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 　　顾蓉蓉的眼泪刷地又掉了下来：“我不走，我就陪着。” 　　其他人也就没挪步子。 　　之后林歇都没再开过口。 　　但所有人都打心底里排除了他身上的嫌疑。他怎么会杀人呢？林顾问平时看着疏离，但却有一颗温柔的心。这一刻都还会惦记着他们，他又怎么会杀人呢？ 　　就在这时候，门被推开了。 　　“袁队，那边……邵副队他，他认罪了。” 　　袁森猛地站了起来，他走到门边，转头对林歇道：“等着我。”说完他才又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林歇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小时。不过顾蓉蓉始终都陪在旁边，她小心翼翼地帮林歇热着牛奶，甚至还试图和林歇搭话，见林歇不出声，顾蓉蓉也不觉得沮丧。 　　两小时后，袁森走了进来。 　　“我送林顾问回家。”袁森出声道。 　　其他人闻言，知道这是代表着林歇没事了，但想到邵明还关着呢，大家的心情就又低落了下去。 　　袁森走过去，并没有脱下林歇身上的外套。他直接一手揽住林歇的肩膀，根本也顾不上避嫌不避嫌，直接带着林歇走了出去。而其他人竟也依旧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林顾问最近总是在受惊，今天更是受了大刺激，袁队在身边安慰安慰是正常的。他们要是安慰有用的话，他们也就跟着去安慰了。 　　· 　　袁森开车将林歇送了回去。 　　一路上林歇都没有开口，袁森的心也就这么一直被紧紧揪着，再也没被放开。 　　等越接近小区，袁森心底积蓄的怒火就越来越多。 　　那个男人的确该死，但他不应该死在林歇的眼前！ 　　袁森攥紧了方向盘。 　　很快，车停在了小区外。 　　袁森下车，扶着林歇进了小区。 　　等出了电梯，袁森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白启。白启似乎等了很久，等见到林歇穿着袁森的外套走出来，白启立刻就站直了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等他们到了跟前，白启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再不复之前的温和姿态。 　　林歇怎么会是被扶着的？ 　　“背后的人动手了？”白启问。 　　袁森扫了他一眼。 　　他本来懒得搭理白启，此刻白启的出现只会火上加油，加重他心底升腾的怒火。 　　但袁森却在听见白启的话之后，猛地顿住了。 　　背后的人动手了？ 　　是啊。 　　为什么谷诗梦的父亲，之前好几天都不曾出现，却又突然出现在警局里，并且还胆大包天到在警局的洗手间里对林歇动手？ 　　为什么刚刚好？ 　　只能说，是背后的人想动手了！而这一次，他抛弃了前面简单粗暴的方式，转而选择了一个委婉的，更不容易被盯上的，成功率也更高的方式。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袁森再次被怒火淹没了。 　　背后的人！ 　　——邵章！ 　　邵章身上的可疑性再度加重了！袁森觉得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他了，袁森这一刻甚至都动了杀掉他的心思。 　　“到底怎么回事？袁森！”白启不耐地催促道。这一刻，白启才终于毫无保留地展露出了他的攻击性。 　　袁森还是没理会他，只是从林歇那里取过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扶着林歇走进去，不等白启跟进来，他就又立刻关上了房门。 　　白启又一次被挡在了外面。 　　袁森扶着林歇也没有往前走，他揽着林歇的手臂紧了紧。 　　“不要再想今天的事了。”袁森沉声道。 　　林歇低低地嗯了一声。 　　但是看他的样子，分明就是没将这放在心上。 　　袁森的心底煎熬极了。 　　这一刻，他比什么时候都要无比的清楚，自己真的是喜欢林歇的。林歇的难受已经足以紧紧牵动他了。 　　“不要怕，你看着我。”袁森将林歇转了过来，强行让他和自己面对面。 　　林歇的脸色还泛着白。 　　袁森握了握他的手，林歇的手指也是冰凉的。 　　“林歇……” 　　林歇还是没什么反应。 　　袁森忍不住了，他俯身吻了吻林歇的唇：“别怕了，我在，我在你身边。别怕。” 　　比起之前的吻，这个吻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虔诚地亲吻自己最心爱的人。 　　他努力地温暖着林歇的手指，这时候只能匮乏无力地重复着两个字：“别怕。” 　　袁森懊悔万分，为什么当时不是他在现场？他现在完全能理解那些受害者家属，为什么会那么的绝望了。 　　袁森一手托住林歇的脖颈，又亲了亲林歇的唇。 　　门口的壁灯，洒下温暖的光芒，将两人笼罩在了其中。 　　· 　　第二天白启就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在这个关头，竟然有报纸爆出了警察杀人的新闻。 　　公职人员向来很不讨好，稍微犯了错就会招致社会的斥责抵制。更别提杀了人了。 　　这个消息立刻就惊起了千层浪，无数人在网上大骂警察监管不力。现在警察都会为了私怨杀人了，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大家的人身安全怎么保障？ 　　他们都纷纷要求严惩犯案的警察。 　　而谷母也接受了采访，这个柔美的女人在采访中声泪俱下，神色柔弱，绝望，很快就获得了大众的同情。 　　虽然整个过程都没有披露犯案的起因，但白启自有手段，很快他就查出了谷父这个人背景，查出来之后，白启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邵明上赶着送死，还能是为了什么？多半是因为这个男人企图猥亵林歇，被邵明撞上了，于是邵明连警察的身份也顾不上管了，直接就下手杀死了男人。 　　白启冷冷地看着手下递上来的关于男人的资料…… 　　要是他当时在的话。 　　别说被一枪爆头了。 　　他会让这个男人生不如死！死都太便宜他了！ 　　不过白启并不关注邵明被抓的事。邵明就算被枪决那也不关他的事。白启骤然想起了袁森送林歇回来的时候。 　　林歇的姿态看上去实在太柔弱了，柔弱得惹人怜惜。尽管林歇的这一面，也让白启动心不已。但白启比谁都清楚，林歇的心理强大，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展露出了软弱的一面？还是在袁森的跟前。 　　越想白启越觉得醋意大发。 　　最后在故意展示给袁森看，以打动袁森，和故意示弱欺骗邵章两个选择中，白启选择了后者。 　　林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换取袁森的好感，就将自己弱化成一只小白兔呢？ 　　就算是这样，白启也绝不会承认。 　　他醋意满满地想。 　　“走。”白启起身吩咐手下。 　　手下愣了愣，问：“我们去哪儿？” 　　“去医院探病。” 　　手下立刻明白了，忙在前头开门，按电梯。 　　白启带着一行人直接往医院去了。 　　邵章既然敢动手，那就要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 　　医院里。 　　邵章问陪在一边的警员：“警局现在怎么样？没出什么事了吧？”邵章神色看起来平和，真的只像是个在病中仍为警局上下操心的称职副局长。 　　谁也不会知道，这会儿他的心情是无比愉悦的。他知道，那个套，林歇百分百会中。他一路为男人开绿灯，就是为了让男人觉得可以心安地在警局里对林歇下手。只可惜，以林歇的脾气，男人多半都会受伤，而他提前对男人动的手脚，会让男人死在那里。 　　到时候法医只会从男人身上提取到林歇留下的痕迹。 　　袁森不想给林歇定罪也没关系。 　　男人的妻子很懦弱，她以夫为天，就连自己的女儿被强，她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就为了能和男人继续生活下去。而当她发现男人死亡以后，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会联系媒体，将事情闹大。 　　当警察杀人登上头条的时候，林歇的未来就注定了。 　　那时候，谁也不能说是他动手杀了林歇，毕竟审判林歇的是法律啊，无比正直的法律啊。 　　想着想着，邵章几乎差点笑出了声。 　　而这时候一旁的警员神色为难，支支吾吾地道：“还，还好，您就不要操心了，好好休养。” 　　的确出事了！ 　　邵章心底的喜悦汇聚到了一起。 　　那么接下来，他就只需要等待事件发酵了。 　　邵章低声问：“小王，你不要骗我，警局真的没出事吗？” 　　警员的神色更为难了。 　　“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邵章的心底开心极了，但面上却还是生生伪装成了焦灼担忧的样子。 　　警员憋不住了。 　　毕竟邵章在警局里颇有些威信，他也不愿意欺骗邵章。何况现在新闻都闹大了，又正当这个长假的敏感时期，上头都派人下来了解了……哪还能瞒得住吗？ 　　警员苦着脸道：“邵局，我说了您不要心急。” 　　“没事，你说吧。” 　　“邵副队他……杀人了。” 　　“你说什么？”那一瞬间，邵章脸上的神色分外的奇异。 　　像是两种情绪在交替的时候，生生卡在了那里，于是他的脸色都微微有些扭曲。 　　这头邵章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你再说一遍！” 　　警员见他面色不对，就不敢再往下说了，只能嗫喏着道：“现在事情都闹大了，上新闻了，您一看就知道了。” 　　邵章厉声喝道：“我的手机呢？给我拿过来！” 　　警员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手机递了过去。 　　邵章迅速地打开了新闻客户端。 　　点开了本地新闻。 　　头条跃入他眼中的就是：警察杀人，目无王法！无数网民请求严惩！ 　　当看见这个标题的时候，邵章都还怀着侥幸的心情。但等他点开以后，他的心就如同被绑上了一块大石头，嗖的一下落下去了。 　　警队副队长邵明杀人。 　　这么几个小字钻入了他的眼底。 　　怎么会是邵明？ 　　怎么会是他！ 　　哪里不对？ 　　邵章都快疯了。 　　他握着手机的手都不由得微微颤抖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有谁敲了敲病房的门。病房门一直都是开着的，邵章以为来的人是林歇，但等他转头看过去，才发现是白启。 　　白启一身西装，风度翩翩，这让邵章觉得愤怒至极。 　　白启没死，林歇也没死，袁森也毫发无损。 　　而他的儿子却被坑进去了！ 　　他的儿子！ 　　白启微微一笑：“我能和邵局单独说几句话吗？” 　　“当、当然。”小警员赶紧起身出去了，心里还忍不住嘀咕，白先生口吻怎么听起来跟邵局是犯罪嫌疑人似的。 　　小警员出去以后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而这头邵章的心却忍不住打起了鼓。 　　因为他发现白启身后居然还跟了几个人，这是他从前从来没在白启身边见过的。 　　邵章好歹做了这么久的警察，尽管他半点都不喜欢这个职业，甚至瞧不上这个职业。但邵章身上的经验并不缺少。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几个人身上都有种血腥气。 　　那是真正动手杀过人才会有的。 　　这几个人看上去都很年轻，他们望着白启的时候，尽管已经竭力压制了，但还是能从中看出他们的狂热。他们疯狂地拥护着白启。 　　白启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轻声笑道：“头一次带这些人来见邵局。” 　　不再是往日透着情分的称呼，这一刻白启一声“邵局”，让邵章背后直接窜起了寒意。 　　“你，你到底是谁？”邵章在他的面前，还竭力维持着姿态。 　　“我是谁啊，你不是想要剿灭我吗？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呢？” 　　他是X的人！ 　　他真的是X的人！ 　　邵章的脑子里疯狂地叫嚣着这句话。 　　“你是X的人……”邵章捏紧手机，本能地想要报警。 　　多可笑，他厌恶这个职业，但这一刻，他想到的最快的方式还是报警。 　　但白启却走上前，按住他的手背，抽走了他的手机，递给了旁边的手下。 　　手下接过去，扔到地上，神情冷酷地砸烂了。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锤子，虽然是敲击在手机上，但邵章却觉得那玩意儿敲击在他的心上。他有种白启下一刻就会用这玩意儿敲在他头上的感觉。 　　“别怕，我不会杀了你。你设计想杀我，想杀林歇。就这么杀了你，多便宜你啊。” 　　邵章并不觉得轻松。 　　他知道X组织和他们的组织完全不一样，X根本就是一个变态聚集地，在他们手底下，有时候生还不如死来得痛快。 　　邵章猛地想起了之前林歇和他说的话。 　　你借X的人杀人，就不怕惹怒X吗？ 　　本来邵章是从来不将这个组织放在心上的。他们的组织同样庞大，他完全可以轻松地消灭掉这些隐患……但这一刻，邵章才知道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 　　“你要等着，好好地等着X的报复。”白启笑了笑，道。 　　邵章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重重打击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该出事的林歇却临时变成了他的儿子，他更不明白白启是怎么知道幕后是他的…… 　　等白启带着手下收拾起地上的残渣，转身出去的时候，邵章脑中才骤然闪过了一个名字。 　　林歇！ 　　一定是他！ 　　是他透露给了白启。 　　而这时候，白启正好转过了头，笑着问邵章：“你真以为林歇可以任你拿捏吗？” 　　邵章说不出话来。 　　他不这样认为。 　　但迟了，现在迟了！ 　　“他背后还有个我啊。”白启笑眯眯地宣誓完主权，顿时满意极了，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的手下回过头，几双眼睛同时冷冷地朝邵章看了一眼。 　　邵章的心脏剧烈收紧，感觉到了可怕。 　　“啊，小鬼，你怎么在这里？”白启在门外顿住脚步。 　　邵章不由得也往外面看去。 　　原来是同住这一层的林逸凡，正好和白启碰上了。 　　“林歇出事了。”林逸凡紧紧抓着白启的袖子不肯放，他的神色焦急，“我联系不上他，到底怎么回事？” 　　白启懒得给他解惑，他就反手指了指里头：“小鬼，林歇的确出事了，都是这个老头儿动的手。” 　　林逸凡闻言，将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厌憎仇恨地看了一眼邵章。 　　邵章才刚刚缓过来，就又被这一眼看得心脏差点停跳。 　　林逸凡转身就跑：“我去警局找他！” 　　白启看了他一眼，也没阻止。他该回去他的地方了。 　　接下来不能便宜了邵章啊，说要一点点折磨他，那就真得一点点折磨他。 　　· 　　林逸凡没能在警局找到林歇，但他却在警局问出了大致的案件过程。 　　和他说话的警员叹了口气：“这件事本来也不是邵副队和林顾问的错，是那个男人……现在外头根本就不在乎真相，就这么咋咋呼呼地喊起来，说要快点处死邵副队……” 　　是该快点处死。 　　林逸凡也讨厌邵明这人。 　　但林逸凡很生气的是，那个男人怎么敢对林歇动手动脚？ 　　那个男人更该死！ 　　要不是因为现在警局已经戒严，林逸凡甚至都动了潜进去鞭尸的念头。 　　不过这点做不到也没关系。 　　林逸凡不蠢，他想到了白启说的话，又想起了之前出车祸的时候，林歇的异样。 　　邵章…… 　　林逸凡脸色冰冷地离开了。 　　只留在警员在他的背后，纳闷地嘀咕：“诶，他来就为了问一句吗？” 　　· 　　在邵章急疯了，一边拼命联系组织，一边想办法在网上放出男人是个人渣的信息，以减轻邵明身上的污点时。 　　袁森也在越深入案件的过程中，越发现了不对劲。 　　他站在法医室里，和韩景对视了一眼，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还原当时的场景，那么他们就能发觉到，更有可能杀死男人的其实是林歇。 　　但林歇怎么会杀人呢？ 　　林歇的脾气和邵明不同，邵明冲动…… 　　袁森烦躁地摁了摁额头。 　　林歇。林歇。 　　他的脑子里来来回回转着这个名字。 　　不是他。 　　不会是他！ 　　不……不能是他。 　　袁森的脑子里过了很多遍林歇当时的反应……心疼占据了他的整个胸腔。 　　林歇是受害者啊。 　　就在这时候，韩景突然直起了腰。 　　“有点新发现。” 　　“什么？”其实袁森并不太感兴趣。如果可以，他甚至都希望这件案子就这么沉寂下去。那个男人该死，不应该有任何人为此付出代价。 　　一直秉持正义的袁森，在这件事上却实在忍不住这样想。 　　“男人本身就被下了毒。”韩景冷声道：“这不是一起冲动型犯罪，而是有预谋的。就算不开那一枪，男人也已经死了。” 　　袁森脸色冷了下来。 　　邵章！ 　　是他！ 　　是他想要算计林歇，他想要置林歇于死地！ 　　“我马上去查一查他随身的物品。”袁森道。 　　男人是个成年男子，要骗他吃下毒药很难，而且也很难控制好他死的时机。那么这个时机就必须得由男人自己来控制。但男人舍得死吗？ 　　就算邵章给他再好的条件，男人定然也不会舍得死。 　　毕竟男人不缺钱。 　　除非是他自己甘愿服用了，他自己并不知道是毒药的药物。 　　在企图猥亵林歇的时候，他服用的还能是什么药呢？ 　　袁森脸色冷酷，立刻翻找起了男人的东西。 　　最后，在男人的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小瓶子。 　　袁森冷下脸。 　　万艾可，又称枸橼酸西地那非片。 　　也就是大家俗称的“伟哥”。 　　预谋者提前将瓶子里的药替换成了毒药，或者说这个瓶子就是他给男人的。男人丝毫不设防。 　　就这么使用了！于是生生毒死了自己。 　　袁森将东西递给了韩景：“现在马上查一查这个东西里的成分！” 　　韩景不敢耽搁，赶紧拿着去了。 　　袁森的脸色铁青，他甚至现在都想冲到医院去直接将邵章拿下了。 　　邵章到底为什么要杀死林歇，并且这么执着？不惜次次都动用毒计，非要让林歇去死？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难道心底就没有一点被同化吗？ 　　袁森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一片的杀意。 　　· 　　相比起多处的混乱，林歇这里就显得悠闲多了。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牛奶。 　　之前在审讯室闻见牛奶香气的时候，很可惜不能喝，现在终于喝上了。 　　林歇抿了一口热牛奶。 　　他看了一眼窗外，日光正好。 　　一切都快要结束了啊。 第56章 罪案片修罗场（24） 　　林歇成功一点点抹去了邵章身上经营多年的光环, 当这层光环卸下好，邵章身上的嫌疑就再无遮挡地暴露在了人前。 　　邵章也没想到, 自己到老竟然差点玩出个引火烧身。他不再迟疑, 使出了百般手段, 为白启的报复做起了准备。邵章这时候还全然不知道，另一头的法医室里—— 　　韩景取下口罩：“根本就不是万艾可, 这是强心苷类药物，里面含有□□, 剂量达到10mg，就能导致成年人中毒死亡。” 　　“我知道了。” 　　韩景心底也隐约有了数，但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韩景沉默地走到解剖台旁边，抽取了男人的血液。 　　十来分钟后。 　　“血药浓度达到了血药38nmol/L。这是铁了心的, 一定要他死。”韩景道。 　　“你继续, 如果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你随时告诉我。”袁森沉声道。 　　韩景点点头：“好, 你去忙, 如果有别的发现, 我再联系你。” 　　袁森走出了法医室，其他警员抬头看了一眼，莫名觉得袁队身上的气势似乎更吓人了。 　　· 　　林歇窝在家里休息了半天, 饿得不行，最后选择了使用人类高科技——叫外卖。 　　等他接到外卖员电话，林歇一推开门, 先见到的并不是外卖员，而是在门外不知道蹲了有多久的林逸凡。 　　林逸凡站了起来。 　　这个年纪还并不大的少年，此刻脸上已经全然不见青涩之气了。不再刻意伪装柔弱的林逸凡，眉目间的阴沉气完整地暴露了出来。 　　“我……”他艰涩地动了动唇，最后却只挤出来一句：“你还好吗？是不是有人要害你？” 　　林逸凡对他原来还这样执着啊？ 　　林歇摇摇头：“你应该在医院，你怎么来了？” 　　“是不是有人要害你？”林逸凡激动地问，神色还略有些狂躁。 　　这和当初X组织里犯下案子的那些凶手的状态，非常相近了。 　　林歇并没有直接回答林逸凡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去警局问了。”林逸凡的喉头动了动，眼底带出了危险之色：“是不是邵章……是不是那个副局长他要害你……” 　　正好这时候，隔壁的门打开了，林太太从里头走了出来，她似乎从没去医院探望过林逸凡，所以林逸凡会出现在这里，她也毫无准备，竟然还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而当林逸凡转头去看她的时候，林太太被林逸凡如恶魔般的神色吓住了。她捂着胸口，脸色发白地连连后退，然后匆忙进了电梯，至始至终都没再询问过一句林逸凡这几天去哪儿了，为什么身上穿着病号服的事。 　　林逸凡也压根不在乎。 　　他漠然地将头转了回去，大约是因为面前站着林歇的缘故，他还难得向林歇解释了一下：“上次她想打我，我就掐住了她的脖子，所以她现在看见我，应该是很怕我的。大概是觉得，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生下我比较好。” 　　林逸凡的口吻相当平静，他丝毫没有因父母的冷待而难过悲伤。 　　但也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林逸凡才丝毫不觉得人命可贵。他已经可以漠视别人的生命了。 　　林歇抬手拍了拍他的头。 　　林逸凡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林歇有些摸不清他究竟想做什么，正准备关上门的时候，林逸凡突然低声又问了一遍：“是邵章吗？” 　　“……是他。” 　　“果然是他，果然是……”林逸凡的脸色沉下来：“那个老头看着就心术不正。” 　　林歇：…… 　　这个世界里，貌似没几个心术正的人吧。 　　“你好好休息。”林逸凡粲然一笑：“我很快就能出院了，我会守着你，没有人能伤害你。” 　　林歇当然是不信这话的，但他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林逸凡便立刻如同吃了蜜糖似的，欢欢喜喜地走进了电梯。 　　林歇觉得他有些奇怪。 　　特地来一趟，就为了问出幕后主使是不是邵章吗？ 　　不过转念一想，林逸凡好歹也属于X的成员，邵章想要杀他灭口的时候，顺便还想杀死林逸凡，林逸凡自然被这样的行径惹怒了，执着于想要知道背后动手的人是谁。 　　林歇关上门，走回到了房间中。 　　过不久，林歇的手机响动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 　　“冒头了。” 　　再简短不过的三个字。林歇却清楚地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 　　那是代表着邵章背后的组织，终于在邵章身陷囹吾的时候，伸出了手。 　　X毫不客气地挑衅着警方，它将所有的犯罪都曝在白日之下，不以恶为恶。 　　而这个组织不像X，它们行事以低调为准则，平常都龟缩着，只肯低头做自己的实验和买卖，半点也不敢暴露在警方的视线中。 　　邵章是组织的重要成员，但凡换一个人被警方盯上，这个组织都会立即选择抛弃这个人。 　　这个时机多好，可不能错过。 　　作为一个反派，深深隐藏起来，做所有人眼中的受害者。然后再动手扳倒其他的boss，于是又一跃成为众人眼中的大功臣，一个正直无比的警局顾问。 　　多有意思啊。 　　林歇删掉短信，清理掉手机里的所有痕迹，然后给袁森打了过去。 　　“喂。”袁森很快就接通了。 　　疲惫的味道扑面而来。 　　不过就算是这样，袁森疲惫的声音里也透出了几分欢欣的味道。 　　“吃饭了吗？”袁森问。 　　林歇看了一眼门的方向：“还没有，送饭的好像在路上耽搁了。” 　　“……你点的外卖？”那头的袁森立刻坐直了身子，从微沉的语气中可以充分听出他的不赞同。 　　“嗯。” 　　就在这时候，林歇的门铃响了。 　　林歇起身走了过去，还一边对这头的袁森道：“到了。” 　　袁森想劝阻，但想想，林歇饿了，又不适宜在这时候出门，不吃外卖的话，还能吃什么呢，也就只能先憋着心底的不赞同了。 　　这头林歇伸手拉开了门。 　　外卖员戴着头盔，低低地埋着头。 　　林歇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林歇在上个世界也点过外卖，那些外卖员无一不是热情微笑，请求林歇帮忙打个五星好评。 　　这个人相比之下，就显得太不专业了。 　　但林歇心念一转，装作很是平常地接过了他手里的外卖盒。 　　也就是在这瞬间，男人伸手箍住了林歇的手腕，然后将林歇反手一拧，勒住了他的脖子：“别动。” 　　林歇的手机也飞了出去。 　　“林歇！”那头的袁森在第一时间发觉了不对。 　　“嘟嘟嘟……”手机已经莫名被挂断了。 　　袁森完全无法感知这一头发生了什么，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在那瞬间，他的心脏就立刻被紧紧挟住了。 　　“马上通知其他人，跟我去林歇那里！”袁森放下手机，厉声道。 　　其他警员都是一愣，随即七嘴八舌地问我了起来：“林顾问怎么了？” 　　“突然联系不上了。”袁森沉声道。他的神色看上去还尚且平静，但只有袁森自己知道，他的手指都已经紧握成拳，怒火压抑不住地快要喷薄而出了。 　　其他人其实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只是本能地顺着袁森的思路往下想，没错，一定是出事了。根本没有一个人考虑，会不会是手机没电了。 　　他们飞快地收拾起了东西，戴上帽子，配好枪。 　　警车很快就从停车场驶了出去。 　　而在他们刚走以后，接警的警员也高声在警局里喊了起来：“市医院！邵局被袭击了！快出警！” 　　警局里剩下的人手，这才组织起来匆忙赶了过去。 　　· 　　这个组织的人虽然善于绑架，但大概并不善于杀人。 　　林歇被男人拖进门以后，男人勒着他脖子的手很稳，但捏着刀子的手却微微颤抖了起来。他的呼吸也很粗重，他对自己下手一击毙命并没有信心。 　　男人的刀子贴紧在了林歇的脖颈前。 　　就在他颤抖着要用力的时候，一道刺耳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男人吓得手一抖，锋利的刀刃将林歇的脖颈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立即就渗了出来。 　　“你的手机响了啊。”林歇淡淡道，“不用接吗？也许那是你的上级在向你传达新的命令呢。” 　　男人忿忿地再度用刀顶住了他的脖颈：“现在，你不害怕吗？” 　　林歇嘴角勾了勾，神色多有不屑：“让你来的人，难道没有告诉你，你要杀的对象是一个心理学专家吗？也许……我就能催眠得你自己抬起手，用刀子割破自己的脖颈呢。” 　　林歇的声音轻柔，但却令男人生出了毛骨悚然之感。 　　“别说了，别说了！”男人额头上渗出了汗，他的手将林歇勒得更紧了，刀口流出来的血也就在蹭刮下沾染到了脖子的其它部分肌肤，看上去更要可怖了。 　　“真的不接电话吗？”林歇问。 　　男人烦躁地掏出手机：“喂。” 　　电话一接，男人的脸色就立刻变了。 　　男人很快收起手机，勒着林歇往前一推：“你勉强还能多活一个小时。”男人狞笑，总算从刚才的焦躁中脱离了出来。毕竟这种能掌握对方性命的感觉，终于令他获得了自信。 　　男人快速地带着林歇进了电梯。 　　而电梯的监控录像却很快传入了白启的电脑。 　　白启原本正漫不经心地讲着电话，但却在目光触及到屏幕上录像的时候，神色一变，站了起来。 　　“让你们盯的人呢！人往哪儿去了？” 　　手下战战兢兢，也很委屈：“不，不知道，但我们跟上去了。”他们本来就是些变态啊。杀人会，但这保护人，压根不会啊！ 　　“定位接给我！” 　　白启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另一只备用手机。 　　手机屏幕上很快接入了他们走过的路线，白启扫了一眼，毫不犹豫地下了楼。 　　白启冷笑。 　　那个组织为了救邵章，杀林歇，还真是胆子够大啊！ 　　这头袁森上楼，正好就撞上了白启。 　　“袁队不用往上走了，人已经被带走了。” 　　“白先生既然看见了，就没有出手阻拦吗？”袁森冷声问。平日里没事的时候，白启往林歇的门外跑得勤，现在正出事的时候，白启却又慢了一拍。袁森看着白启的目光都不由怀疑了起来。 　　白启心头的恼怒被袁森勾了起来，他也沉了脸：“袁队怎么不见得守在林歇的门外？” 　　见两人都愤怒上头，仿佛下一刻就要斗在一起。 　　顾蓉蓉弱弱地出声道：“该快些追上去。” 　　袁森按下了电梯。 　　一行人又坐着电梯下去了。 　　白启正欲往自己的车上走，袁森却一把拽住了他，不等白启反应过来，袁森手劲儿极大，已经将他塞进了他的车里。 　　袁森：“现在，你来开车。” 　　白启冷笑：“袁队就不怕我撞电线杆去？” 　　一旁的人早就呆了。 　　他们往日见到白启的时候，只觉得这人虽然难接触了一些，但看起来是温和有礼的，和林顾问颇有些相像。现在乍然见到白启这副面孔，不由都是一愣。 　　“有本事你就撞。”袁森锁上了车门。 　　袁森知道，白启很聪明，他既然准备下楼，必然就是清楚林歇被带上了哪条路，现在让白启开车，是最快的。 　　白启铁青着脸，也只能踩下了油门。 　　他是想给袁森狠狠一个教训，但却不应该是现在。 　　他们的目标都只有一个——保护林歇。 　　车如离弦的箭一般蹿了出去。 　　身后的其余警车也立即跟了上去。 　　而白启的手下则是犹豫再三，也开着车偷偷摸摸跟在了后头。 　　· 　　男人并没有接应的人，毕竟他最初接到的命令，就是直接杀死林歇，一旦得手他就要立即骑着送外卖的摩托逃走。如果准备了接应的人，那就必须得换成小轿车，而外卖员乘轿车送餐，反倒会引人注意。 　　但现在他临时接到通知，任务有所改变。男人骑着摩托车，还要一手将林歇紧紧扣在怀中，用力钳制住他。速度自然就快不起来。 　　而且男人的手都因为过分紧张而颤抖起来了。 　　就这么一颤抖的功夫，后面的车就追上来了。 　　警车…… 　　男人更紧张了，他拼命地加快了速度，很快也引起了交警的注意。 　　男人满头大汗，呼吸更喘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林歇，林歇还依旧神色镇定，男人就更觉得胸中怒火腾腾了。 　　“拦下他！拦下他！”尖锐的警笛声接连响起，沿路的交警闻风而动，立刻组成了包围圈，打算将男人拦下来。 　　男人红了眼睛，开着摩托就这么撞了上去。 　　“你有没有命活，就看这些人还敢不敢拦了。”男人阴沉沉地道。 　　林歇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男人的声音被狂风吹散了。 　　“我笑……” 　　后面林歇说的是什么，男人半句话也没有听见，因为林歇只是轻而易举地攀上了他的手腕，捏紧，按住，略一用力，男人感觉到一阵剧烈酸麻疼痛，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松开了手。 　　失去了操控的摩托车发生了偏转，然后直接歪倒了下去。 　　林歇身形纤瘦，他从男人的双手辖制间飞出了一米远。而男人则是被那辆摩托车死死地压在了下面，腿不废也得骨折。 　　男人惨叫一声，显然痛极了。 　　警笛声越来越近。 　　警察们陆续上前，将男人身上的摩托车移开，随后将他死死扣在了地面。 　　“停车！”这边袁森一声怒喝，还不等白启将车停稳，他就已经抢先冲了下去，随即大步走到了林歇的身边。 　　袁森将林歇半抱了起来，林歇靠在他的怀里脸色煞白，而脖颈间的血色也就被衬得更刺眼了。 　　袁森的心猛地一揪：“林歇？” 　　“救护车！”袁森大吼。 　　林歇按住了他的手背：“不用，皮外伤，现在，马上去市医院。”林歇拉了拉袁森的领口，将袁森拉得离他更近了一些，他微弱的气息就这么直接喷洒在了袁森的下巴上。 　　“他们要动手救邵章了，今天一定会派人到医院和邵章接洽。” 　　袁森眉间冰冷，口吻严厉：“你真的没事？” 　　在袁森看来，抓住邵章的狐狸尾巴固然重要，但这时候什么都比不上林歇了。 　　林歇扶着袁森的手，站了起来，还缓慢地走了两步：“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袁森抿了抿唇，这才软化了态度。 　　他扶着林歇往车的方向走去，一边还没忘记向其他警员下命令：“现在都赶去市医院。立刻！”说完，袁森就将白启毫不留情地赶了下去：“白先生就自己坐车前往吧。” 　　明明后排还有空位，但袁森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不亏心。 　　反正现在目的地是市医院，也用不上白启了。 　　其他人不敢怠慢，立刻纷纷上了警车呼啸前行，留下交警处理了现场。 　　等他们赶到市医院的时候，医院里的气氛已经不对劲了。 　　就在这时候，袁森也接到了电话。 　　“袁队，市医院出事了，有人想要杀死邵局……” 　　袁森疑惑地皱了皱眉。不应该是接洽吗？怎么会是杀死他？袁森现在可半点不认为邵章还是清白的。自从对邵章的怀疑加深之后，他就立刻去调查邵章。而私底下的调查，也的确证明邵章和当初林歇给的心理画像是一致的。 　　邵章又怎么会干净呢？ 　　只可能是出了什么变故。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在医院。” 　　那头的人立刻惊呼道：“那您直接上来吧！” 　　“嗯。”袁森挂断了电话，一手握着林歇的手腕，带着他上了楼。 　　电梯上升的空隙，袁森还有空暇问林歇：“伤口疼吗？” 　　“还好。” 　　袁森又想起了他过去强装没事的时候，心底顿时又蔓延开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 　　实际上只有林歇自己知道，他已经将伤控制在最小的幅度内了，只是脖颈上的伤口看着格外吓人，当然也格外的招人疼惜。而刚才摔下去的时候，他就更取巧了。男人根本不知道会摔，但他却清楚，所以早早做好了防护措施，除了脸色白了点儿，手上擦伤多了点儿，别的都没了。 　　袁森此时握了握林歇的手：“下次，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落入险境了。” 　　林歇点头。 　　袁森是可以保护他，但拦不住他自己往坑里跳啊。 　　林歇跳得还挺愉悦的，他都想告诉邵章，这才是标准苦肉计了。 　　说话间，电梯门打开了。 　　整个楼层都被清空了。 　　楼道里只能见到警察的身影。而随着林歇走近，他听见了一道尖锐的声音，那是换声期少年，声嘶力竭时发出来的喊叫。——“杀了他！” 　　是林逸凡。 　　他打算杀了邵章。 　　林逸凡突然的举动，破坏了邵章的计划，也打破了林歇的计划。 　　“那个挟持我的男人呢？”林歇转头问。 　　“在这里。”其他警员将那个男人推了上来，男人额头有出血，走路一瘸一拐，但还没严重到需要立刻进医院的地步。 　　林歇问他：“你背后的人，突然改变主意让你不要杀了我，是因为打算让你挟持着我，去交换邵章吗？” 　　周围的警员一脸困惑，还没能从这个逻辑中理顺。 　　为什么拿林顾问去交换邵局呢？ 　　而那个男人却已经变了脸色。 　　经历过重重挫败之后，男人已经完全不记得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其他人也隐隐看出了点儿不对劲。这件事到底为什么会扯上邵局呢？那个叫林逸凡的少年，为什么会突然对邵局下手？ 　　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林歇突然笑了笑：“你现在也可以继续拿我去交换啊。” 　　“林歇！”袁森看出了他的打算，想也不想就抓住了林歇的手腕，以阻止他继续下去。 　　那一头，林逸凡已经气疯了。 　　邵章竟然还有脸报警！ 　　他还有脸在这么多人跟前伪装成一副无辜的模样！ 　　“邵章！你意图害死林歇，你不认罪吗？前面几次，车祸，歹徒潜入医院，全都是你的手笔，就为了杀死林歇。为了杀死发现你秘密的林歇……你现在还装成受害者，你有脸吗？你的警局同事，你的属下，死在了你精心策划的车祸里。你不觉得亏心吗？” 　　邵章张嘴的那一刻，竟然差点应下来，但等他对上少年那双憎恶的眼时，邵章打了个激灵，一下子醒悟过来了。 　　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竟然也会催眠！ 　　邵章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刚才是从哪个细节开始，自己被催眠了的。 　　而且这个少年叫嚣着要杀他，就更莫名其妙了。为了什么？为了林歇吗？林歇还能有这样的拥戴吗？邵章轻蔑地想。毕竟从前林歇一直都是被他牢牢掌控在掌心的棋子。 　　“你污蔑我。”邵章道：“你不仅袭击国家公务员，还企图往我的身上泼脏水！你到底什么目的？牵出林顾问又是什么用意？” 　　外头的袁森将这段对话听进了耳中，他沉声道：“林逸凡怎么会发觉？他太沉不住气了。现在还没有确凿万分的证据，提前说出来，只是让对方早有准备……” 　　林歇也有些惊讶。 　　林逸凡竟然真的为了他，来找邵章报仇了。林歇都不由得有些怀疑，难道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时候，也给林逸凡下了个催眠，才让林逸凡这么一心一意地甘愿为自己上刀山下火海？ 　　不过…… 　　林逸凡并不是莽夫蠢人，他就算再冲动，也不会真的毫无准备。 　　林歇摇摇头，示意身后的警员带着男人和自己一同上前。 　　“林逸凡未必没有把柄在手。” 　　“他能有什么把柄？他和邵章之前根本就没有接触过，林逸凡手中有的，也只是X的信息吧？” 　　“我刚才不是说，会有人来接洽邵章吗？可偏偏现在林逸凡拿住了邵章。那么早来一步的林逸凡，是不是恰好撞上了前来接洽的人呢？”林歇的话音落下。 　　那头林逸凡正好冷笑道：“污蔑吗？邵局。我来的时候，正好碰见有个人来找你。他在提起你的时候，口吻不屑。我很轻松就从他口中获得了一些信息。原来他是来向你传达情报的，他并不想来，因为最近你被盯上了，所以他不希望自己暴露在警察的视线中。可他还是来了，因为他不能违抗组织的命令。” 　　“那么邵局，你说说。这是一个什么组织？他们打算向你传达什么情报？” 　　邵章冷下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小小年纪就会随意编造不存在的人了……” 　　“谁说他不存在了？站在你面前这个，拿着刀打算杀死你这个男人，就是原本打算向你传达情报的那个人啊。他被我催眠了。心底对你的不屑和厌恶达到了极点，现在正打算杀了你，来发泄心头的不快呢。” 　　林逸凡还是一贯的行事方式，他不会亲自动手，而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去动手。 　　林逸凡说完，看向了外面的警察：“你们可以带这个人回去审查啊，看看你们的副局长究竟干了什么好事啊！”林逸凡满面轻视，显然也瞧不上这些警察。 　　不止是这些警察。 　　在林逸凡心中，他们都是没用至极的，包括了疯狂追求林歇的白启和那个对林歇有好感的袁森，哦还有那个自己认了罪的邵明。 　　他们都没用！ 　　只有他，只有他才能为林歇报仇！ 　　他会杀死邵章，为林歇彻底消灭掉这个威胁。 　　只是可惜了邵章的反应太快，竟然第一反应就是报警。 　　等警察赶到，林逸凡也不愿意就这样放手。 　　他本就该是生长在黑暗里的绝望阴暗的植物，他的世界里感受不到半点的温暖，只有无休止的打骂，以及和世间蠢货打交道的厌烦。只有林歇是不一样的。 　　所以付出再多又有什么关系呢？ 　　“杀了他。”林逸凡的语调突然一变，厉声对那个已被催眠的男人道。 　　被催眠的男人握紧了匕首，抵上了邵章的脖颈。 　　邵章从来没有和死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过，他终于感觉到了可怕，他这才知道，自己并不能什么事都万无一失。那个少年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认罪，少年只想要他死，更不会在乎自己是否会因此而获刑。 　　“杀了他！”林逸凡又一次加重了语气。 　　被催眠的男人在一次又一次的暗示之下，已经渐渐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了，邵章被他的手掐住了肩颈，那一块皮肤很快就青紫了起来。 　　“现在不想拿我去作交换吗？如果邵章死了的话，你的任务就失败了，回去之后你会遭遇什么对待？邵章对组织来说，应该很重要吧。”林歇淡淡道：“他毕竟经营了这么多年，他手里掌握的东西，组织舍得放弃吗？” 　　男人越听越激动，猛地挣开了警员的辖制，一只手勒住了林歇：“滚开！都滚开！” 　　男人终于挟持着林歇出现在了邵章的面前。 　　邵章在看见男人的那一刹是欣喜的。 　　他知道，这是来协助他的！ 　　他早就知道组织会派人来接洽他的同时，也会杀死林歇。但现在把林歇带过来，说为了和这个疯子小鬼交换他。 　　但邵章突然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林歇真的这么容易就听话了，就这么乖乖被劫持住吗？ 　　那个少年都知道用催眠去蛊惑别人来杀他，林歇更是这方面的专家，他难道不知道用这样的方法吗？ 　　邵章觉得哪里不对，但偏偏在剧痛之下，又什么都想不出来。现在，他只想要活着！ 　　“林歇！”林逸凡激动地站了起来，他本能地想要上前解救，但在注意到林歇脖颈上的血痕时，林逸凡生生止住了步子。 　　警察们都懵住了，全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个变化。 　　而被林逸凡催眠的那个男人，在看见挟持林歇的人之后，浑身一颤，似乎隐隐恢复了神志。 　　“你来了，你没有杀林歇吗？快杀了他。”男人茫然地环顾四周，却发现都是警察，他第一反应并没有想起自己刚才打算杀死邵章的举动，而是先开口道：“他……带他走！于先生已经在等了……” 　　邵章傻眼了。 　　这里还有这么多警察，他们疯了吗，就这么暴露他的身份？ 　　不，是哪里不对。 　　催眠！ 　　邵章看向了林歇。 　　而林歇还被劫持他的人勒在怀中，看上去娇弱极了。 　　再看原本劫持他的人，似乎已经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持刀杀他。所以这个人忙将邵章推了出去：“快走！” 　　邵章原本很想要逃脱，因为他真的很惜命，他害怕男人真的失去理智杀了他。 　　但这一刻，邵章却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了。他根本一步也不敢动。 　　谁都会觉得男人是被解除了催眠。 　　但邵章却觉得根本没有！是林歇！林歇解除了林逸凡对男人的催眠后，又对男人施行了二次催眠，所以男人竟然像是没看见四周的警察一样，直白地说出了让他快跑的事。这也就算了，男人口中提到了于先生…… 　　一旦涉及人名，那么男人口中的话就显得极为可信了。 　　半点也不像是在污蔑他了…… 　　这时候袁森也反应过来了。 　　接洽的人就在这里！ 　　还有那个于先生在！ 　　而林逸凡也已经将邵章的事抖落得差不多了，这时候既然已经不适合再低调掩藏下去，那就干脆大方地放出来吧！ 　　“邵局，哦不，犯罪嫌疑人邵章。”袁森冷下脸：“经查证，你和曾经的三院院长陈宇，连通起来偷盗志愿者捐献的器官和遗体，进行非法实验的同时，还倒卖器官！你们不满足于此，更动手绑架活人，进行活体实验！林顾问意外发现此事，顾念与你的情分，只是私底下告知了我。但没想到你却急于杀死他！” 　　如果说警局上下将邵章视为支柱的话，那他们更将袁森视为他们的领头人。 　　这话换别人来说，他们心底或许还会存疑，但当袁森说出口以后，顿时引起哗然一片。 　　再结合面前的这场闹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为什么最近几次出事，都恰好林顾问在场。因为对方本来就是冲着林顾问来的！ 　　还有那次……那个姓谷的男人妄图坑害林顾问，结果却被邵明撞上，邵明大概并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打算，所以才出手了。谁知道邵局还不肯停手，今天又派出了人…… 　　警察们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如果邵局真的是犯罪分子，那他在警局中潜伏了这么久的时间，那不是很可怕吗？ 　　邵章察觉到了这些人目光的变化，他的心也冰凉了起来。 　　林歇有本事！ 　　太有本事！ 　　袁森这样的男人，竟然都被林歇迷得七荤八素，林歇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快跑啊！”邵章身后的男人又推了他一把，还示意挟持林歇的人，道：“带着林歇走！让他多活两个小时！” 　　这句话激怒了警察们。 　　当着他们的面，这些歹徒就敢如此狂妄！ 　　实在挑衅他们警局的威严！ 　　“你走不了。”林逸凡眼珠子都红了，他个头矮，但却极为凶狠。一直躲藏在人后的林逸凡，这次终于走到了跟前，他猛地冲上去，“噗嗤”一声，邵章的肚子被扎了个窟窿，鲜血立刻就流了出来。 　　趁着邵章身体一软的时候，林逸凡将邵章推倒了在了地上，然后一脚踩在了刀口上。 　　“啊啊啊！”邵章哪里受过这种痛苦？他立刻惨叫了起来，身体几乎蜷成了一只虾米。 　　欣赏完了整出闹剧，虽然有林逸凡这个意外，不过最后结果差不离。林歇这时候才满意地出了声：“邵局，疼吗？你们绑架大活人去做实验，不施以麻药，就下刀的时候，他们的惨叫声你听见了吗？现在你有多疼，当时他们就比你疼百倍千倍。” 　　邵章这时候痛得都快失去神志了，但他还是本能地道：“不，我不是，我没有……” 　　“跑啊，你还能跑到哪里去？”林逸凡低笑一声，看上去像是陷入了癔症中，整个人都渐渐显露出了疯狂的一面。 　　这是每个X的成员必然会经历的过程。 　　林逸凡微微蹲下身，手中的匕首猛地插在了邵章的手掌上。 　　“啊，啊啊啊！”邵章叫得更凄惨了。 　　身后的男人动了动。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立刻把邵章切了。”林逸凡道。 　　那个男人果然不敢动了。 　　这还不能说明邵局和男人关系匪浅吗？一干警察握紧了拳头。 　　“林逸凡，别再动了，现在，放下邵局……邵章。我们自然会将人带回警局审问。”谈判专家出声道。 　　“你让他们先放了林歇！他们要杀林歇，你们知道吗！你们这群废物，警局的废物！根本护不住你们的林顾问……”林逸凡愤怒地喊道。 　　一干警察虽然有些怒气，但脸上同时也觉得火辣辣的，还真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我放，我放……”林歇背后的男人粗喘着气，松开了手。 　　他其实已经体力不支了，之前经历了撞击，受了伤，刚才不觉得什么，这会儿却觉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而越是看着林歇的样子，男人还越是觉得可怖。 　　他隐隐觉得这个局面哪里不对，他怀疑自己被催眠了。但他做不出更理智的反应。 　　松开手。 　　他只有松开手，保下邵章。 　　没错，邵章最重要，要保下他！ 　　就在男人放手的那瞬间，袁森一脚踹了过去，将男人踹翻在地，之前负责看押他的警察，怒极了，这会儿再押住男人的时候，手上就更用力了。 　　“你他妈别动！” 　　他们警察可不是废物！今天再让人跑了，他们就把自己脑袋剁下来！ 　　这头邵章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被拿下，又看着身后的男人畏畏缩缩不敢接近，终于也同样被警察拿下了。而他在疼痛中难得获得了一丝清醒。 　　他看了一眼林歇。 　　林歇已经被袁森揽在怀中嘘寒问暖了。林歇微微低着头，看上去乖巧极了。 　　邵章却觉得浑身都被冰水浸透了一般。 　　寒意噬骨。 　　林歇从一开始就没畏惧过自己要杀他。他一次次地激怒自己，逼着自己动手。却又不动声色地将袁森和X拉为同盟。一个又一个男人为他上赶着赴死，而林歇毫发无损。 　　邵章感觉到了绝望。 　　他还能有翻盘的机会吗？ 第57章 罪案片修罗场（25） 　　邵章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些年和林歇打交道的画面, 然后他悲哀地发现，一旦林歇动了心思, 那就必然不会再给他翻身的机会。他在警局里隐藏了大半辈子, 却就要因为自己亲手物色准备拉入伙的林歇, 就这么栽了…… 　　不甘心！ 　　他怎么舍得甘心！ 　　原本只要杀死林歇，借助警方的力量扫荡掉整个X, 一切就都高枕无忧了。 　　但现在他的亲儿子被坑进去了，他也要被坑进去了, 没有谁能逃得过林歇的算计。这个人，惯会用柔弱的外表来欺骗人。没人能逃得过…… 　　怒火淹没了邵章。 　　终于，他压着浑身的疼痛，拼命地挣扎起来，扯下自己伤口上插着的那把刀, 随后他猛地将林逸凡往面前一拉。 　　“噗嗤——”又是一声穿破衣衫血肉的声音。 　　但这次扎透的却不是邵章的肚皮, 而是林逸凡的腹部。那一下, 用尽了邵章全身的力气。 　　他和人体器官打交道这么久, 再清楚不过哪里可以致命了…… 　　林歇他杀不了, 太多人护着他了……只可惜, 现在他才明白过来这个道理。 　　他现在能拖着林逸凡一起陪葬，也是划算的！ 　　林逸凡闷哼一声，连惨叫也无, 他只是死死地按住了邵章的手，另一只手则是狠狠挤压在了邵章的伤口上，邵章已经没了力气, 只能如一条死鱼一般哀嚎。 　　“住手！”警察赶紧上前，欲将两人分开。 　　但林逸凡实在执着极了，他死死地扣住了邵章的手，被掰到指节发白也不肯松。 　　“那就看，谁先死啊……”他一字一句地恨声道，看着像是和邵章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引得其他警员都不由往林歇看了一眼。这小孩儿是为了林顾问吧……但这也太执着疯狂了点！ 　　林歇推开袁森走了过去，并且还在林逸凡的身边蹲了下来。 　　“松手。”林歇的手掌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林歇并没有使力，但当他微凉的手掌覆在少年因为激动而发热的手背上时，林逸凡松开了手。 　　警察们也松了口气，赶紧从林逸凡手底下抢过了邵章。 　　不管邵章身上的罪名能不能坐实，这会儿还是得抢救一下。 　　“送去抢救。”林歇站起身道。 　　医生护士被赶紧叫了上来，他们将林逸凡也跟着抬进了抢救室。 　　剩下的两个男人，一个已经神色发白，看着像是要死过去了一样。另一个发着抖，他已经彻底恢复了清醒，他发现了自己刚才做了多么愚蠢的事，他竟然把邵章的秘密全都抖落出来了……他们完了，真的完了！ 　　“你先去搜那个于先生。”林歇顿了顿：“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于先生很可能就是已经退休三年的陈宇院长。” 　　“好，我立刻去。”袁森很是听从林歇的话，周围的警员也觉得没什么不妥。林顾问的话，那不就是专家的话么，信专家有什么不对？ 　　袁森深深地看了林歇一眼，向他传递了关心之色后，就立即带着手底下的警员下楼去了。 　　病房里空了下来，只剩下满地的鲜血，和杂乱的脚印还昭示着刚才的混乱。 　　护士战战兢兢地问：“先生，擦擦药？处理下伤口？” 　　“先不了，我去抢救室看一下。”林歇道。 　　林歇虽然享受玩崩主线和人物的快感，但林逸凡的舍身忘死，还是让他的心情变得怪异了起来。 　　他不是真正的人类，不具备人类的情感。但因为曾经和主脑共享一切资料的缘故，教科书上所写的人类的情感，人类的道德观种种……都深深印在他的脑子里。 　　所以，按照那些东西来看，这一刻他应该是去见一见林逸凡的。 　　“那先生，我带您过去吧。”护士说。 　　“好啊。”林歇对她笑了笑，护士立刻红了脸。 　　林歇瞬间想到了林逸凡在他跟前时羞怯的表现。 　　护士带着他走到抢救室外，就立刻跑去拿了药品和纱布回来。 　　她抬手想要给林歇上药，这时候，抢救室的门突然开了。 　　“谁是患者家属？现在需要签一个手术单……”医生站出来，四下望了望，在扫过一干穿着警服的人之后，最后目光定格在了林歇的身上。毕竟也只有林歇看起来像个正经家属。 　　林歇在医生扫过来以后，也的确起身走上前了。 　　林歇看了眼手术单。是林逸凡的。 　　“严重吗？”林歇问。 　　医生皱起了眉：“那一刀扎得太不是位置……” 　　医生话还没说完，里头护士就出来了：“病，病人快不行了，说要见一下……他。”护士指了指林歇。 　　护士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脸上毫无血色的少年，用低低的声音对她道：“你找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就是了。” 　　护士看了一眼，还真是最好看的。 　　林歇点了下头：“那我进去吧。” 　　抢救无益的时候，不如圆他最后的愿望。 　　林歇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情感淡薄，他觉得这是这时候最佳的做法了。 　　林歇换上无菌服走了进去。 　　林逸凡想要挣扎着坐起来，但他实在没力气了，他挣扎了两下，手边吊着的血袋都跟着晃了晃，护士忙按住了他，满面同情。 　　任谁看见这样的少年，明明正当花季，却即将生命逝去，都会忍不住觉得难过的。 　　“林歇。”他嗓音嘶哑地喊。 　　他的唇已经全然白了，像是突然一下子病得很重了。 　　林歇走到了他的身边，护士还贴心地搬了个凳子在他旁边。等到林歇坐下来以后，林逸凡艰难地想要挪一挪位置，护士惊呼一声：“别动，会出血！” 　　林逸凡却不管那么多，他的双眼紧盯着林歇，紧盯着他生命力唯一出现过的光芒。 　　“抱一下我。”林逸凡说。 　　他没有再示弱，眼底甚至没有眼泪，但他此刻已经不用再装作柔弱，看上去也依旧足够惹人怜惜了。 　　林歇犹豫了一下，抬手让林逸凡的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林逸凡低低地说：“我忘记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了……过了好久好久，我突然在电梯里又见到你。我觉得你真好看啊。你和我一样，但又很不一样。我过了好多年枯燥乏味的生活。常常觉得下一刻死去，也没什么遗憾的。生活没意思，真没意思，操纵一些傻瓜也没意思。” 　　“但遇见你不一样啊，我想要……想要得到你，想要拼命地抓住你。但你一定不喜欢我……”林逸凡低低地咳了起来，“你一定不喜欢我。你知道我是X的成员，你知道我操纵他们杀人，自杀……你知道我是个魔鬼。你喜欢袁森那样的人。你喜欢他……” 　　“我多希望你喜欢我啊，可我知道不会有，永远也不会有。那就干脆地死吧……比起平平淡淡地死去，或者有一天终于不被警局所容忍，死在牢狱里。如果是为了保护你而死多好啊，就这样死在你的怀里……我保护了你，也偿还了那些在我玩弄操纵之下的人命。” 　　林逸凡艰难地举起手指：“我知道我很坏。但今天过后，你能不能稍微喜欢我那么……一点点？” 　　“可以。” 　　林歇刚说完两个字。 　　一旁的护士突然反应过来：“医生！医生！病人不行了……” 　　林逸凡的手垂落了下去，彻底为他短暂的还尚且年轻的一生画上了句号。 　　林歇伸手轻抚了一下他的面孔，然后站起了身。 　　警员跟在林歇的身边，问：“通知家属吗？” 　　“不用了。” 　　“那这……” 　　“我来负责吧。”林歇道。 　　警员点点头，也不多问，可谓是相当信任林歇了。 　　一阵迅疾的脚步声突然近了，是袁森。 　　他跑到了林歇的跟前，沉默了几秒，才出声道：“抓到了，是陈宇。因为一贯和邵章接触的都是他，所以这次他才会露面。也正好，大家都知道三院院长长什么样子，抓个正着。” 　　林歇露出了笑容：“恭喜袁队。” 　　袁森却笑不出来，有什么可恭喜的，差一点，他就让林歇永远离开他身边了。袁森抬手擦了擦林歇脸颊上还沾染着血迹：“走，去上药。” 　　“嗯。”林歇很是顺从地被握住了手腕。 　　袁森突然回了下头，就见里头推出来一个人，裹着一张白布。谁也能看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邵章？” 　　“不，林逸凡。” 　　袁森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复杂了起来。他厌恶林逸凡的疯狂，随意操纵他人自杀，他还厌恶林逸凡对林歇的紧盯不放，没谁知道一个变态可能会做出什么来。但现在，这个小变态死了，他还未成年，就这么死了。 　　袁森也还记得当初林太太来警局里领人的模样。 　　她对林逸凡任意责骂，口吻刻薄，而对待生意对象的孩子，却是态度热切，甚至可以为此不分三观。 　　为什么一个X轻易囊括了那么多的少年犯。 　　X诱导有罪，但糟糕的原生家庭更有罪。 　　袁森用力攥了攥林歇，突然想起从不曾见过的林歇的父母，还有林歇提起国外生活时的抵触和淡漠。 　　林歇的过去也不太好吗？ 　　但同样的环境，同样学了心理，林歇却和他们全然不同。他没有放任自己沉溺于污泥之中，反而是在污泥中盛放出了洁白的花。 　　袁森带着走到楼梯间的时候，突然忍不住返身亲了亲林歇。 　　吻得轻柔，却还带着点儿缱绻缠绵的深情。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袁森嗓音低沉地问。 　　这一刻袁队长终于完全承认了，自己就是个gay。他并不爱慕同性，但他却会忍不住爱慕林歇，甚至忍不住想要守着林歇。 　　达成勾引主角成功成就。 　　“好啊。”林歇脸颊微红地道。 　　· 　　林歇包扎完伤口之后，就跟着袁森回到了警局。因为接下来他们还要审问陈宇。 　　白启开着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等目送着林歇进入了警局之后，他才离开。白启心里很清楚，邵章落马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了。他已经清楚，是林逸凡当初泄露了X的信息，谁知道他究竟泄露了多少呢。 　　袁森这人心思深沉，不轻易泄出情绪，谁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呢？ 　　何况一个邵章不算什么。 　　白启知道，他接下来还要面对邵章背后的整个组织。 　　就暂且让袁森守着林歇好了……便宜他两天。 　　白启这样想着，调转了车头。 　　而这厢，林歇和袁森从警车上下来，突然间有个女人扑了上来，女人身后还跟着个警员，那个警员拦都拦不住她。 　　“你们……你们这些官！太黑心了！非要逼死我们吗？啊！为什么不还我一个公道？我老公的性命，就这么白死了吗？就因为是警察动的手吗？” 　　林歇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居然是谷母。 　　之前受媒体采访的时候，不是终于扬眉吐气了吗？怎么现在看着反而更凄惨了一些？ 　　“你们说啊，你们这是要官逼民反吗？”谷母眼泪连连，抬起手还想要捶打袁森。 　　但她被袁森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了那里。 　　“警察不是法官，怎么判案不由你说了算，也不由警察说了算。谷太太要是再来闹事，就只有以妨碍公务罪，暂时扣留你了。” 　　这句话并没有让谷母退缩，她反倒还激动了起来：“扣留我啊！你们扣留我啊！” 　　林歇不由得问起一旁的警员：“她疯了吗？” 　　警员苦着脸：“可不是跟疯了一样吗？非逼着我们打她，这不是疯了吗？” 　　谷母那头见袁森不为所动，于是想要伸手去抓袁森的衣袖，最好闹得袁森伸手甩开她就最好了。 　　但还没等她碰到袁森的衣袖，林歇就已经面色一冷，挡住了谷母的手：“为什么非得要那个男人？他恋童，龌龊下流。你却还要他？” 　　“他现在死了，他死了啊！”谷母哭喊出声。 　　“那你女儿呢？” 　　“她……她自己犯了错，她不关我的事……”谷母移开了目光，略有些心虚。 　　林歇问一旁的警员要过手机看了看最新的新闻报道。 　　大概是邵章在知道自己儿子被坑进去以后，就立刻拼命组织人手，在网上发布关于谷父罪有应得的新闻。谷父早年犯下的事，全都一个不拉地被抖落了出来。果然，这些消息引起了更巨大的反响，一时间骂他死得好的呼声越来越高。谷母之前哭得真情实感的视频也就被扒了出来，无数网民对她大骂不已。 　　不维护自己的女儿，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糟蹋，又眼看着她走上犯罪的道路，却还对女儿不闻不问。当她绝望的时候，居然还是为了这么个人渣的死亡。她当时哭得有多凄惨，现在就有多讨网民的厌恶。 　　难怪啊…… 　　难怪谷母又来了警局。因为她发现记者媒体，包括那些义愤填膺的网民都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了，所以她就又来警局了，还希望警察能对她动手，这样她就又能哭惨了。 　　可谷母真的蠢到这等地步吗？她难道不曾听过狼来了的故事？被她欺骗过一次，已经对她恶心至极的网民，还会再次被她蒙骗吗？ 　　林歇将手机还给了一旁的警员，低声道：“你想要什么？” 　　“我只是想要个公道……”女人嘶声喊。 　　“不，你只是想要钱。”林歇冷声道：“为了能和你的丈夫继续生活下去，你能装作大度贤良，甚至连女儿也弃之不顾。因为你只在意你自己，你只想要靠着谷太太的名头，过有钱的生活，走出去能受人高看。但现在你的丈夫死了，你愤怒你绝望，绝望之后，你终于想起来，你得为自己讨要一笔钱，一笔大额的钱，得足够你富足地过一辈子才行……” 　　“不，你胡说！你们警察就是这样歪曲事实的吗？” 　　“你的丈夫死得很好，他不死，不足以赎罪。他不死，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痛苦是什么样的。你现在觉得自己很凄凉吗？不过你女儿的百分之一罢了！”顾蓉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她怀里还抱着一个披肩，她抓着个披肩，愤怒地冲着谷母喊出了声。 　　谷母的目光闪了闪，说不出话。 　　“林顾问。”顾蓉蓉不再看她，转身将披肩披到了林歇的身上。 　　“谢谢。不过我不冷。”林歇将披肩反披到了顾蓉蓉的身上，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袁森。 　　袁森冰冷的面孔，在接触到林歇的目光之后果然缓和了下来。 　　“进去吧。”袁森发话。 　　于是再没人理会谷母了，警员将她拦在了外头，等确认她再没动静了以后，他们才也回到了警局中。 　　顾蓉蓉忍不住碎碎念道：“那个女人，真是太讨厌了。我就没见过这么自私的人，她怎么对得起她女儿啊？”顾蓉蓉没见过什么丑恶面，所以在见到之后，才会格外的愤怒。 　　“她在发现碰瓷警局无效以后，就会竭力为自己寻找下一条出路了。” 　　“什么出路？”顾蓉蓉问。 　　“找下一个能够养她的男人。” 　　顾蓉蓉半天说出话来：“……为什么女人一定要这样，自己工作，自立自强，不也很好吗？”顾蓉蓉皱了皱眉：“她纵容自己的丈夫害了那么多人，包括她自己的女儿，她现在还能潇洒地寻找下一春？这也太……” 　　“她找不到新的出路了。由奢入俭难。她只有再竭力去搭上有钱的男人，可她闹了这么大，谁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以为靠容貌和大度就能留住一切。可当容貌老去，那份大度也被揭露不过是自私的时候。她就彻底失去了引以生存的资本。” 　　“那，那她会怎么样？” 　　“会死。一个脆弱得失去丈夫就仿佛活不下去的女人，在她尝尽凄凉，再不复从前的富贵生活时，她会觉得日子很艰难，就会死。” 　　顾蓉蓉叹了口气。 　　袁森却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林歇。林歇能将世间人性都看得格外透彻，可看得过分透彻，会令他难过吗？ 　　袁森有些心疼，他突然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什么样的成长环境，教出了这样的林歇。 　　他伸手拍了拍林歇的肩：“我们过去休息。” 　　“嗯好。”林歇立刻就跟着袁森走了。 　　顾蓉蓉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底隐隐带了点艳羡之色。她也很喜欢林顾问啊，什么时候她也能和林顾问坐在一起，熟稔地聊着天就好了。 　　说是一起过去休息，但其实只是将林歇留在了那里休息。毕竟袁森还有很多事忙不过来。 　　袁森去审问了陈宇。 　　陈宇年纪大了，如果是年轻的时候或许还能硬气些，扛得住审问。但他老了，人越老就越是畏惧疼痛和死亡。陈宇也一样。几乎没费袁森什么功夫，他就交代了关于这个组织的信息。 　　陈宇原本和邵章想的一样，认为绝不可能找到他们头上来，但现在找到了，邵章还进重症监护室了，陈宇就害怕了、畏惧了，半点抵抗的心思都没有。 　　因为陈宇一口气交代的东西太多，警局上下忙了个不停。 　　等到了晚上11点的时候，大家都还在忙，袁森惦记着林歇，连局长那里都没顾得上应付，先出来将林歇打包送回公寓休息了。 　　两人站在门外，正准备开门的时候，林逸凡的母亲也正好回来了，她看见两人，忙往旁边躲了躲。 　　林歇低声对袁森道：“她身上还带着烟味儿，她在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新买的。钱包鼓鼓，她神色愉悦。今天是出门打牌逛街去了。” 　　袁森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林太太畏惧林歇，也畏惧袁森，她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一样，匆忙进了门。 　　林歇淡淡道：“世上不负责任的家长何其多，只可惜不是个个都能得到报应的。” 　　袁森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不由心底一软，抬手轻抚林歇的后脑勺，柔软的发丝从袁森的指缝间穿过，让袁森觉得享受极了。 　　这时候林歇已经打开了门，他走了进去，捡起了白天被撞飞出去的手机。 　　“坏了。”林歇看了一眼道。 　　袁森跟着踏进了屋子：“我今天先不回警局了，我还是不放心，我留下来……”说完，袁森喉头动了动，略有些艰涩地道：“可以吗？” 　　每次在这里过夜，都是一种全然不同的感受。而恰好每次，他和林歇之间的关系都会有一个更大的进展。 　　想着想着，袁森竟然都觉得微微燥热了起来。 　　“可以啊。”林歇说完，抬起头亲了下袁森。 　　袁森那颗心顿时就激荡起来了，像是下一刻就要破出胸膛了。 　　他忍不住将林歇往怀里一带，回吻过去。因为还惦记着林歇脖颈上的刀口，袁森连亲他也不敢用力，抱也不敢用力。只能就这么亲一口就立即放开。 　　“我守着你，今晚好好休息。”袁森道。 　　“嗯。”林歇转身往浴室走。 　　“去干什么？”袁森问。 　　“洗澡啊。” 　　袁森忙抱住了他的腰：“不行，伤口不能沾水。” 　　“但是不洗的话会很难受。”林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袁森心中一动，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一个荒唐的念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自觉地将那个念头说出来了：“那我……帮你洗……” 　　“好。”林歇应得很是痛快。 　　袁森忍不住屏了屏呼吸。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这时候再撤回，袁森也做不到。 　　已经开始满脑子遐想的袁森，艰难地将手贴在了林歇的背上，将林歇推动着往里走去。 　　浴室门打开。 　　袁森将林歇安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打开了花洒，先等着水烧热。等到水热了以后，浴室里的热气渐渐氤氲开，袁森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转头准备去叫林歇。 　　而林歇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正转头过来看他。 　　水雾朦朦间，林歇就像是误落人间的天人一般。好看得有些不真实。 　　袁森的心跳加快了。 　　“脱、脱衣服。”他结结巴巴地道。 　　林歇站起身来，解开衬衣扣子，然后很是利落地脱下了上衣。他的锁骨，略显精瘦的腰身，还有漂亮的背沟，隐隐露出一点的臀部…… 　　对于袁森来说都充满了诱惑。 　　林歇就这么看着袁森眼底越来越热烈，越来越热烈，都快冒着红光了。 　　常说男人是靠下半身支配的动物，林歇也觉得是这样。袁森应该很快就会忍不住扑上来了…… 　　就在林歇这样想的时候，袁森突然抬手捂着鼻子，大步走出了浴室。 　　林歇不得不跟了出去。 　　就见袁森微微仰着头，灯光下，汗水和刚才浴室里的水汽混合着，从他的下巴滚落了下去，滑过了性感的喉结，然后落入了藏着肌肉的胸膛之上…… 　　“你怎么了？”林歇问。 　　袁森缓了一阵：“没事。” 　　袁森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 　　年轻人，火力壮。大概也真的是憋久了的缘故，他竟然流了鼻血。 　　林歇走近了，问：“现在好了吗？我们继续洗？” 　　林歇还光着上半身，袁森舍不得他着凉，赶紧将自己的制服外套脱下来罩住了林歇：“先不洗……今天先不洗行吗？” 　　林歇无奈：“好吧。” 　　看上去，主角丝毫没有想要和他进行灵肉交融的意思。 　　可是明明主角看上去就是占有欲很强，情欲也很强的男人啊。林歇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了。他裹着袁森的外套，转身就进了卧室。 　　袁森无奈地看着林歇走进去，自己摸了摸鼻尖，都还能碰到一点残留的血。袁森找了个垫子，往林歇门外一放，就这么坐了下来。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这样，他可以就躺在沙发上，但这一刻，袁森很想要亲近林歇，却又害怕太过亲近，从而又撩动了心底的欲望。 　　就这样就好。 　　袁森靠着背后的门，觉得心底一片平静。 　　· 　　第二天，袁森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接通了电话，那头立刻传出了小警员的声音：“袁队，邵局，咳，犯罪嫌疑人邵章现在清醒一些了，他要求见您，说愿意坦白。” 　　袁森没想到邵章的态度竟然也大变了，他撑着地板站了起来：“好，我马上过来。” 　　话刚说完，袁森背后的门就开了。 　　林歇走了出来，见着袁森一只手接电话，一只手揉脖颈的样子，忍不住问：“没睡好吗？” 　　“不，睡得很好。”袁森笑得分外灿烂。这个五官冷硬的男人，稍施以柔情就变得迷人极了。 　　林歇点了下头：“该去警局了吗？” 　　“是，不过要先去看一下邵章。” 　　“他还没死吗？” 　　“还没有。” 　　“那我能一起吗？”林歇问。 　　“当然能。”袁森想也不想地道。 　　林歇笑了笑，又亲了下袁森的下巴，袁森觉得心底已经化成一滩春水了，他忍不住捞住林歇的腰，同样回吻，然后才和林歇一起洗漱完，一同出了门。 　　截止到这时候，袁森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年轻人沉迷于恋爱中不可自拔了。 　　如果恋爱对象是林歇的话。 　　那就一辈子也不要拔出来了。 　　袁森开车，两人很快一起到了医院，邵章还在重症监护室里，他浑身插满了管子，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林歇并没有急着进门，他就站在门口，听着邵章和袁森交代自己的罪行。 　　林歇还顺便问了下护士：“他的病情怎么样了？他是我们警方的重大证人，不能出事。” 　　护士叹了口气：“情绪不能激动，他脏器都被捅坏了，一激动就喘不过气。” 　　“这样啊。”林歇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听着病房里的声音。 　　在说完组织的事情之后，邵章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起了自己的罪行，其中也包括了自己如何暗算林歇，结果却将邵明坑进去的事。邵章希望袁森能看在往日情分，和邵明并没有过错的份儿上，将邵明救出来。 　　袁森并没有应下。 　　其实这时候他心底是怒极的。 　　差一点，差一点邵章的计谋就得逞了。 　　现在想到那个人渣妄想碰林歇，袁森都还觉得怒火中烧。 　　尽管知道父亲的罪过不该由儿子来承担，但袁森心头依旧带着怒火，让他无法应下邵章的请求。 　　凭什么呢？凭什么邵章做下那么多恶事，却还要求别人满足他的愿望呢？ 　　邵章见袁森神色冷漠，一直不表态，他的呼吸不由得急了起来。 　　“袁森……有句忠告，我，我要给你……” 　　袁森依旧冷眼看着。 　　邵章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看着分外诡异。 　　“你知道吗林……”邵章刚说到这里，林歇走了进来。 　　“还没交代完吗？”林歇问袁森。 　　“快了。”袁森说。 　　而床上的邵章这时候也看见了林歇，林歇朝他看过去，目光冰冷，仿佛在看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林歇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他也曾经帮助过我！ 　　他有病…… 　　他就不是个好人！ 　　这些话全部堵在了邵章的嗓子眼儿里，邵章的情绪过分激动，他畏惧林歇，又憎恨林歇，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邵章更迫切地想要说出话，但却偏偏更说不出话了。 　　他更急地喘着气。 　　袁森淡漠地看着他：“看见林歇，终于心虚了吗？” 　　不！ 　　不是心虚！ 　　邵章愤怒地在心底大喊。 　　可他发不出声音了。 　　“咯，咯……”邵章喉咙被堵住了，惊怒交加之下，他难受地伸长了脖子，甚至隐隐翻起了白眼。 　　护士被惊动，赶紧围了过来。 　　“喘不上气了，叫医生！” 　　这个昔日风度翩翩的男人，在这一刻看上去苍白又狼狈，他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是丑陋可笑的。 　　就在护士拼命给他顺呼吸的时候，邵章突然腿用力一蹬，然后带着不甘和愤怒瘫软了下去了。 　　护士呆了呆：“没……没气了。” 　　林歇皱了皱眉，往袁森的手臂边靠了靠，袁森想也不想就一把揽住了他：“别怕，正好他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他也该死了。” 　　袁森以前从不会说这样的话，但邵章和其背后组织的恶，已经挑战了袁森的神经，更别说邵章想要害的那个人是林歇。 　　现在邵章死了正好。 　　袁森神色微冷，带着林歇走了出去。 　　“你先回警局吧。”林歇说。 　　“怎么了？”袁森立刻问，他担心是刚才邵章咽气的一幕吓着林歇了。 　　“没有人安葬林逸凡，就我来吧。” 　　袁森沉默了下：“嗯。” 　　林逸凡实在可恶又可悲。 　　他已经死了，袁森这时候不至于再去和他争风吃醋。 　　“我陪你去。”袁森想了想说：“现在邵章虽然倒下了，但他背后的组织，还有那个神秘的X，这些都还是威胁……” 　　林歇点点头：“好。” 　　等将林逸凡送去化了骨灰，安安静静地找了个墓地埋下以后。两人才渐渐往警局走了回去。 　　天渐渐暗了下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说来也奇怪。”上了车，袁森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皱眉道：“最近X竟然没有再犯案了。” 　　“因为没工夫了吧。”林歇道。 　　“X和邵章背后的组织结了仇，X是个非常骄傲自大的组织，它只允许自己去挑衅别人，而绝不会允许别人来挑衅自己。邵章挑衅了X，现在他没了，就该他背后的组织来承受了。” 　　袁森眯了眯眼：“也正好……一网打尽。” 　　他看白启那个小白脸不顺眼很久了。 第58章 罪案片修罗场（26） 　　邵章背后的组织, 越是往下挖，就越是令人惊心, 因为其背后形成的利益链, 已经足够庞大了。局长不敢胡来, 先暂且按下了这件事，然后将消息报了上去, 等候上头发话。 　　警局上下也就当做难得放了个假。 　　但忙了这么长的时间，骤然放松下来, 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作什么安排。 　　还是有个小警员笑得见牙不见眼，喊了声：“我陪女朋友过生日去啦！”说完就先跑了，招来了剩下一大群单身狗的唾骂。 　　一下子惊醒了袁森。 　　虽然林歇和他不是男女朋友，但也类似于这种关系。两个男人在一起，也不能就干巴巴的, 什么也不做吧？ 　　袁森的目光落到了顾蓉蓉的身上。 　　顾蓉蓉被袁森盯得浑身打颤：“……袁, 袁队？” 　　“约会……嗯, 该去什么地方？”袁森满面正气地问。 　　顾蓉蓉抬头看了看他：“咖……咖啡厅？”其实她也还没约会过啊, 反、反正去咖啡厅总该是不会错的。顾蓉蓉偷摸摸地往林歇的方向看了一眼。 　　袁森很认真地应了一声, 随即抬腿就走到了林歇的身边：“嗯……一起去咖啡厅？” 　　“去干什么？”林歇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 并且出于习惯地清空了手机里的记录。 　　袁森默了几秒：“约会。” 　　林歇站了起来，双眼微亮：“好啊。” 　　袁森原本还有些上下不定的心，立刻就稳住了。 　　警局附近就有一家咖啡厅, 袁森直接就带着林歇去了。结果刚一进门，就先撞上了数个熟悉的面孔。原来警局上下，难得能想到的浪漫的事, 就是扎堆在咖啡厅里，喝个咖啡了。 　　袁森的脸色当场就黑了。 　　但他们的身影已经被其他警员看在眼里了。 　　“袁队袁队！这里这里……”他们立刻招呼了一声，还招来了服务生的一个白眼。 　　不知道咖啡厅里应该高雅些么？ 　　“我先去应付一下他们。”袁森沉声道。 　　“嗯，好。” 　　林歇觉得也还挺有意思的，就算是当着这么多同事，他也能面不改色地撩袁森。 　　袁森拐弯先去了其他警员桌旁，而林歇则是在服务生的引导下，独自走向了后面的卡座。卡座旁有绿植掩映，虽然隔离的部分不多，但也营造出了独立空间的氛围。 　　“谢谢，一杯布雷卫，一杯浓缩。” 　　平时在警局全都是喝的速溶咖啡，为了提神，他们还会将咖啡冲得格外的浓，然后一口闷下去。林歇也就干脆替袁森选了个浓缩。 　　但袁森还没过来，就先有个衣冠楚楚戴着眼镜的男人，缓步走到了林歇的桌边。 　　“有幸在这里遇见了林先生，我能坐下来与林先生说两句话吗？”男人微笑着道，可谓是相当彬彬有礼了。 　　林歇从他的身上嗅到了和邵章、白启相似的气息。 　　这个男人竟然还认得他。 　　林歇点了下头：“说吧。” 　　男人的笑容微微僵了僵，大约是没想到林歇的姿态真就这样高高在上。男人一时间有些不适应林歇的口吻，但他想了想自己来的目的，还是维持住了笑容，道：“我曾经有幸听闻过林先生在国外的事迹，其手段睿智利落，叫人叹服。” 　　林歇看着他的目光有了些微的变化。 　　这个男人到他的跟前，特地提起国外的事…… 　　“你属于邵章所在的组织。”这句话只有陈述的语气，而没有不带一丝疑问的语气。 　　男人早在来之前，就特地被嘱咐过。林歇擅长洞察人心，被他看穿也不要惊慌，要大大方方地亮出自己的目的。遮掩只会惹怒林歇，而坦然很可能换来林歇的友谊。 　　这些话在男人的脑子里转了一遍。 　　“是的。”男人回答说。 　　“因为邵章和陈宇陆续被抓，你们慌了？”林歇问。 　　正巧这时候服务生将咖啡送了上来。 　　服务生还当男人和林歇是一起的，于是将那杯浓缩放到了男人的面前，而男人也本能地伸出了手。 　　林歇“啪”地拍开了他的手：“这不是你的。” 　　男人心底怒气翻涌一阵，最后还是被他压了下去。 　　这个林歇实在太目中无人，但偏偏组织说他很重要。 　　男人收起手：“抱歉。” 　　林歇一手懒散地搅动着咖啡：“所以呢，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想同林先生一起回忆一下国外的时光。”男人依旧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多少就显得有些无赖了。 　　林歇没理会他，反而只俯下身喝了一口咖啡，还沾了满嘴的奶沫，实在一点也不够严肃庄重。 　　男人不得不自己接着往下道：“林先生这样的人物，怎么适合留在警局呢？”尽管男人有些厌憎林歇的态度，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林歇这个人的确是可怕的。从前邵章并不知道这人身上的价值，但这次邵章出事，组织一挖掘林歇的背景，就挖出了许多不得了的事来。 　　林歇是可怕的。 　　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如果与之为敌，就必须将其杀死才能安心。可现在组织已经无力再出手杀他了，那就只能竭力地将其拉为同盟。 　　至于邵章…… 　　一个已经失去价值的棋子，又怎么能和活着的天才相比呢？ 　　“那你觉得我适合哪里。”林歇头也不抬地问。 　　“小天地如何能让林先生肆意施展拳脚呢？林先生不妨考虑考虑，加入我们。我们会给予林先生比之邵章更要高的地位待遇……” 　　林歇扫了他一眼，不说话。 　　男人被林歇这一眼看得有些发毛。 　　“你胆子很大。”林歇道。 　　男人当个夸奖听了，正要笑，就听见林歇又道：“整个咖啡厅里坐着的都是警察，你一个犯罪分子潜入进来，竟然意图诱骗我去加入一个犯罪组织？” 　　男人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因为咖啡厅里的人穿的都是便服，男人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一点，这时候听林歇说起，男人的脸色才不由微微变了。 　　“是吗？”男人勉强笑着反问。 　　“是啊。”林歇点点头。 　　正好这时候，袁森已经和那边的同事打完招呼，朝这边慢慢走了过来。 　　等越走越近，袁森也看见了坐在林歇对面的男人。 　　那个男人身子微微前倾，显露出一种焦灼来。 　　这个人不是警局里的人！ 　　那他想做什么？穿得风度翩翩，来勾引林歇吗？袁森沉下脸，当即加快了步子。 　　一转眼，袁森就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袁森高大的身影站在旁边，立刻就挡去了大半的灯光，很轻易就营造出了压迫的氛围。 　　男人看了一眼林歇，正想张嘴。 　　他要抓住先机。 　　他已经摸不清林歇这人的心思了，他觉得这人比想象中还要棘手，也比那些薄薄的资料片上表现得更为妖孽。 　　但男人还是慢了一步。 　　林歇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林歇就指着他，道：“他是邵章那个组织里的人！” 　　袁森脸色一变，浑身气势陡然更加慑人。 　　该死的！他竟然真的说了！他就不怕自己将他过去的事全都抖落出来吗…… 　　男人神色大变，一手按住桌子站了起来，他的衣角还扫翻了桌上的咖啡杯。 　　男人却根本顾不上自己被咖啡打湿了衣角和裤腿。 　　他挤开袁森就想要跑。 　　林歇太疯狂了，他不能留在这里…… 　　林歇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能坐下来好好和他聊，当初邵章能说服他做帮手，都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关门！拿下他！”袁森高喝一声，同时一手拽住了男人的衣领。男人来的时候为了以示庄重，特地将西装穿得分外郑重，连纽扣都一颗一颗扣好了。那纽扣质量不错。袁森拎住他衣领的时候，纽扣们非常尽职尽责地勒住了男人。 　　男人喘不上气，费力挣扎了两下，还是没能挣扎脱。 　　而其他警察也反应过来了。 　　毕竟在警局工作这么久，什么样的突发意外他们没遇见过有两个警员直接从桌子上掠过去，不等服务生反应过来，就飞快地关上了门。而其他人则是立刻站起身，严阵以待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担心还有什么同伙出现。 　　“喀嚓”，袁森轻松地将手铐拷在了男人的手上。 　　男人忿忿地挣扎了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 　　另外两名警员也赶过来了，从袁森手中将男人接手过去，将他的手臂撅到背后，牢牢地按住了。 　　“我是守法公民！”男人不忿地喊道：“你们这是胡乱抓人……” 　　“你是犯罪分子。”林歇笑着道。 　　男人心底发凉。 　　他环视一圈，发现这些傻逼警察竟然格外的相信林歇，他们都没脑子的吗？林歇说是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男人实在忍不住了，厉声吼道：“是，我是犯罪分子。那你们的林顾问是什么呢？” 　　当然是我们的顾问啊。众人心里想。这个人怕是个大傻子吧。 　　“你们知道他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是什么样吗？他是个杀人犯！”男人一鼓作气地说完。 　　静寂。 　　一片静寂。 　　男人静静等待着周围的人反应，但他们都只是看着他，甚至还带着点儿仿佛看傻子一般的目光。 　　男人的心沉了下去。 　　这些傻逼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 　　但那些都是真的啊！林歇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就只是披着伪善的羊皮而已！你们都瞎了吗？ 　　“说完了吗？”袁森冷下脸问。 　　袁森的五官冰冷锐利，让男人本能地打了个寒噤。 　　男人咽了咽口水：“他在国外杀了很多人，真的……亚力克郡，他曾经在那里杀了一家三口……真的……” 　　男人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 　　因为他发现林歇还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林歇不慌不忙，根本就不担心他抖落出这些事情。 　　而周围的警察也没有变脸色。 　　突然，有个警员笑出了声：“现在的犯罪分子都这么傻了吗？自己被抓，就随意指个人，说他也是穷凶极恶的大罪犯吗？” 　　其他警员也跟着哄笑了起来。 　　男人心如死灰。 　　他没想到，林歇的手段超出了他的想象，哪怕他拿林歇的过去以作威胁，林歇也丝毫不为所动。 　　“带走。”袁森道。 　　警员一边推搡着男人往外走，一边哀叹道：“今天的假期是不是又飞了？” 　　“带回去先看押着，喝完咖啡再回去工作。”袁森道。 　　一旁的警员蹬鼻子上脸道：“袁队不如再请我们吃个蛋糕点心，就当下午茶了呗！” 　　林歇笑了笑：“我请吧。” 　　其他人高高兴兴地应了声。 　　等甜点端上桌的时候，一群大老爷们儿吃着甜腻腻的东西，也觉得分外开心。他们还忍不住想，就这么好说话，乖巧，学历高的林顾问，能是什么什么杀人狂魔？ 　　开玩笑。 　　林顾问常常看着就是一副没吃饱饭的样子，那还能杀谁啊？ 　　这头林歇和袁森换了张桌子坐。 　　林歇让服务生上了新的咖啡。 　　浓缩的味道很浓郁，也足够苦。但当袁森抿了一口之后，只觉得自己舌尖都泛着甜意，那股甜意挡也挡不住。 　　不过想到那个破坏了约会的男人，袁森就有些不快了。 　　“那个男人和你说了什么？”袁森问。 　　林歇放下勺子：“他想让我加入他们的组织。” 　　“他疯了？” 　　“大概是觉得如果有个学心理的人在，可以让他们不要那么轻易被催眠吧。”林歇漫不经心地道。 　　“要尝下我的吗？”林歇突然问。 　　袁森对咖啡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林歇喝过的咖啡…… 　　“好。” 　　但林歇并没有将咖啡杯推到他的面前去，袁森微微疑惑地看向林歇。就在这时候，林歇突然站起身，上半身跨越过这张小小的桌子，他前倾着抱住了袁森的脖颈，然后亲了上去。 　　咖啡夹杂着奶油的味道，苦涩，又香甜，被印到了袁森的唇上。 　　袁森想也不想就抱住了林歇的腰，然后加深了这个吻。 　　尽管周边依旧有绿植挡着，但只要有人仔细盯着这边看，也能看出来他们在做什么，可是袁森不想放手，他甚至还想要深入些。 　　直到林歇伸手推开了他。 　　林歇微微喘了口气，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袁森看着他双眼微红，泛起水光，嘴唇也被亲吻得微微发红的模样，心底的燥热又升了起来。 　　但就在这时候，两人身后的椅子被谁推动了下，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袁森什么心思都立刻被压了下去，他转头看过去，发现韩景穿着一身白大褂就进了咖啡厅，他正拉开了他们身后那个卡座的椅子，坐了下去。 　　韩景满脸疲色，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 　　袁森松了口气。 　　他转过头，正对上了林歇的目光，袁森心中一动，握了握林歇的手背，低低地道：“……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咖啡。” 　　林歇嘴角的笑意一点点蔓开了。 　　原来糙汉直男主角，也有会说情话的时候啊。 　　韩景突然叫了一声：“袁队。” 　　气氛霎时被中止了。 　　袁森沉默了一下，没理会。 　　“袁队。”韩景突然起身走了过来：“刚才局长好像在找你。” 　　“嗯，我知道了。”袁森皱了下眉，原本的好心情又霎时被破坏了。他只是想约个会，怎么就那么难？ 　　“你去吧。”林歇道。 　　“嗯。”袁森起了身。 　　等袁森走远以后，韩景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林歇，好半晌一动也不动。 　　“韩法医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林歇也才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 　　韩景坐了下来：“替我隐瞒。是因为我们恰好属于一类人吗？” 　　“一类人？”林歇摇摇头。 　　韩景本来也只是想和林歇搭上话，实际上，他并不好奇林歇在国外如何如何，毕竟在他看来也是一样。林歇或许身负很多秘密，但绝不至于像男人描述的那样——是个杀人犯。 　　韩景在林歇对面坐了下来。 　　他扫过林歇黑亮的眼眸，挺直的鼻梁，红润的……被亲吻过的唇。韩景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和袁队……在一起了？” 　　“嗯。”林歇突然盯着他：“你这么在乎，是因为你也想要和我在一起吗？” 　　韩景整个人如同被敲了一闷棍，手足发麻，竟然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 　　韩景也不知道。 　　那点儿隐隐约约的心思，就这样直白地被揭露开，令韩景反而有些措手不及。 　　原本应该是他把握着主导权询问林歇，但现在却完全掉了个个儿。 　　“我……”就在韩景心跳如雷，正欲开口的时候，林歇却站了起来：“我先走了，韩法医自便。” 　　林歇说走就是真的走了，他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就剩下韩景坐在那里，像是刚被撩了一下子，心却骤然就空了下来。 　　也是，大概能让林歇留恋的也就只有袁森了。 　　但韩景怎么也想不到，两人的关系是怎么突然间就突飞猛进的。 　　就好像他才刚留意到林歇的好，刚对他动了点儿心思，就又被一掌给按下去了。 　　韩景也跟着站了起来，心底有些说不出的郁气。 　　林歇回到警局后，因为受伤的缘故，他不需要如何操劳，也就仰躺着椅子上，听顾蓉蓉在旁边讲一些网络上搜集来的笑话。 　　韩景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正好是这一幕。 　　林歇笑了起来。 　　双眼都跟着微微眯了眯，像是两弯月牙。 　　韩景忍不住走近了些，就听见顾蓉蓉正在讲一个老掉牙的笑话的开头：“一个馒头走在路上，他走着走着就饿了……” 　　这个笑话，韩景都能倒背如流了。 　　但就是这么个老掉牙的笑话，在顾蓉蓉讲完的那瞬间，林歇也还是前俯后仰地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底都像是盛满了星星。 　　顾蓉蓉受他的影响，还红了红脸。 　　林歇这个人太复杂了。 　　他的身上仿佛凝聚着这世间最深的恶，但又好像充斥着这世间最简单的纯真。 　　也正是因为复杂啊，韩景在心底道。正是因为复杂，所以才更引得人去探究他，也更忍不住沉迷于他。 　　偏偏就是这样的林歇，居然和半点风情不解的袁森在一起了。 　　真便宜他了。 　　韩景越看越觉得扎心，干脆转身出去了。 　　这世上很难有谁会不喜欢林歇吧？ 　　韩景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反正还有大把跟着黯然神伤呢。这么想想，韩景心底好受多了。 　　在韩景走后不久，林歇正巧接到了一个电话。 　　“伤口还疼吗？”电话那头的人，迅速直入话题问道。 　　那头的声音有些疲惫，大概是这几天操劳了不少。林歇低声道：“伤口好得很快，你呢？” 　　“我？”那头的人低低地笑了一声：“林歇真敏锐，一下子就听出了我的不对劲。如果你愿意来帮我的话，我当然会轻松愉快很多。” 　　隔着一根电话线，林歇都能想象到那头白启推动眼镜架的动作。 　　“你在哪里？”林歇问。 　　“我当然是在X。”白启顿了下：“你要来参观吗？” 　　“好啊。” 　　当然要啊。 　　毕竟接下来就该轮到X了啊。 　　既然X暂时不犯案了，那就由他来推动整个进程啊。 　　林歇身上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所有处在黑暗中挣扎的人，都深信林歇是他们的同伴，林歇不会出卖他们。 　　邵章是这样，邵章背后的组织是这样，白启也是这样。 　　前者是以为拿住了林歇的把柄。而后者则是深信身处黑暗的话，则永远都无踏入光明，林歇怎么可能真的融入警局呢。 　　但林歇不是原主，他不是真正的变态，主脑将他强塞进这个壳子，他也完全可以做不同于原主的行为，来改变别人对自己的印象。就好比现在，罪犯深信他和他们是一伙儿，而警察却又深信他是善良纯洁的。 　　…… 　　“那我等着你。”白启挂断了电话。 　　白启并没有告知林歇地址，但白启发了个定位给他，林歇打开一眼，就发现白启在朝自己接近。 　　他亲自开车过来了。 　　林歇收起手机，对顾蓉蓉笑了笑：“我就先走了。” 　　顾蓉蓉想也不想就道：“那跟袁队说一声？”其实顾蓉蓉也不知道，为什么林歇出警局非得跟袁森报告，但顾蓉蓉脑子里就是不自觉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大概是因为最近总是看着袁队送林顾问回家吧？ 　　“那就麻烦你替我转达了。” 　　“嗯好，路上小心啊！”顾蓉蓉憋了半天，说。 　　“好。” 　　等袁森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林歇就已经离开了。 　　“他去哪里了？”袁森问。 　　顾蓉蓉愣了愣：“不，不知道。” 　　袁森给林歇拨了个电话出去，却竟然拨不通了。 　　他去了哪里。 　　袁森微微焦躁地皱起眉，难道又是邵章背后那个组织的人找上林歇了？ 　　“今天抓回来那个男人呢？” 　　“在审讯室等着呢。” 　　袁森没再说话，只是加快了步子，朝着审讯室去了。 　　“你们组织还有派什么人接触林歇吗？”袁森拉开椅子坐下来，直接了当地问。 　　“没有了，就只有我。”男人这会儿也没什么抵抗的心思了，他人都已经在这儿了，而且证实他和组织有关系的证据都已经被摆上来了。 　　这会儿再见到袁森，男人就打心底里觉得胆寒。 　　哪怕这个警队队长并没有对他做什么，男人也在他的气势之下，感觉到了深切的畏惧。 　　“真的，真的没有了……”男人咽了咽口水，艰难地道。 　　“你在撒谎。” 　　男人欲哭无泪：“我真的没有撒谎。” 　　“你最好仔细思考一下，再回答。” 　　男人都忍不住瑟瑟发抖了，但任他想破脑袋，他也想不出来自己究竟哪里不对了。 　　他没撒谎啊！ 　　真就派了他一个人来啊…… 　　男人欲哭无泪。 　　这个队长还打算屈打成招怎么的？ 　　· 　　林歇由白启载着一路向前，等行到一个路口的时候，白启突然递给了他一个眼罩：“不是我不信你，当你哪一天离开警局，离开那个袁森身边，和我站在一处的时候，这些就都没有必要了……” 　　“那我还是戴着好。”林歇迅速套上了眼罩。 　　白启顿时气闷。 　　警局那么有意思吗？ 　　还是说让林歇觉得有意思的是袁森？ 　　白启气闷也无法。他无法强制林歇改变自己的想法，应该说这世界上没有谁能强制林歇了。那些企图这么干的人，大都死得很透了。 　　不过……以后林歇到底跟谁在一块儿，那还说不准呢。 　　白启再度踩下了油门。 　　…… 　　这一开，就开了小半个时辰。 　　林歇戴着耳罩几乎都快睡过去了。 　　等察觉到车停稳了以后，林歇正想下车，白启就已经先一步下了车，打开车门，然后将林歇抱了起来：“路不好走。”白启在他耳边低声道。 　　察觉到白启并没有别的意思之后，林歇也就坦然受了。 　　有人乐意当轿子，他乐得享受。 　　这条路不长，但白启却走得很慢。除却脚步声以外，林歇也没有再听见别的声音。 　　不知道这么慢吞吞地走了有多久，白启终于将他放了下来，并且还帮林歇摘下了眼罩。 　　但没有想象中那么宽阔的地方…… 　　眼前居然仅仅只是个卧室。 　　这个卧室的装修以黑白色为主，装修简单，窗帘紧紧拉着，不见阳光。屋内的光虽然开得很亮，但依旧有种说不出的黑暗沉郁感。 　　“这是……？” 　　“我的房间。” 　　林歇：…… 　　看见林歇一脸明显没兴趣的模样，白启也不气，他指着墙面道：“那是我头一次见你的时候。” 　　林歇转头看了过去，发现那是一副油画，画中的人正是他。 　　而那是还在国外时候的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学校制服，身形还比较矮小。看上去半点也不出色。不过显眼倒是显眼的，因为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和现在没什么分别的。看上去古板又滑稽。 　　那是十三岁时的他。 　　那么早……白启就见过他了？ 　　这一段在原剧情中是当真没有。 　　“那时候你跟着你的父母出席一个学术会，我也跟着我的老师出席了这个会。那时候你孤傲，不与任何人亲近……” 　　孤傲吗？林歇搜寻了下原主的记忆。 　　这个学术会是存在的。 　　但那时候原主根本没碰上白启。 　　而那个时候原主也并不是孤傲的，相反的，他是极度自卑的，他排斥外界任何人的接近，他当时已经有了很严重的抑郁症。 　　原主的父母对此很不解，他们也难以接受，为什么两个天才的结合，生出来的却是个残缺的孩子，他们禁止原主去看心理医生，他们强势地将原主按在他们规划的道路上往下走。 　　原主就是在极度自卑之下，破茧重生，变得自大起来。 　　他的历程和林逸凡是极为相似的。 　　唯一不同的是，原主进化成为了更高级的变态。而他在无法从亲生父母那里获得更多的感情时，转而将所有的情思寄托在了邵明的身上，于是成为了一个恋爱脑。 　　任何事都无法触动原主的神经，唯独邵明。 　　邵明和他分开的时候，要不是邵章主动找上门来和原主合作，原主那个时候说不定就已经彻底黑化，让邵明血溅当场了。 　　见林歇明显陷入回忆的模样，白启低低地笑了一声：“那时候你就吸引住我了。” 　　林歇将他从上打量到下：“你……恋童？” 　　白启噎了噎：“……当然不是。只是那时候，觉得你很有意思。” 　　“大概是同类之间的吸引力。”白启低低地道。 　　林歇在房间里走动了一圈，然后发现，墙上挂着的竟然都是他的油画，而油画的下角落款都是白启。无一例外，这些都是白启亲手画下来的。 　　白启站在他的身后，突然嗓音冷了冷，道：“那几年，你同邵明走得很近，你变得很不一样。我有时候想起你，并不想见到你，但却会忍不住画你。” 　　一笔一笔皆出自他的手。 　　所以哪有什么一见钟情呢？ 　　只是他越是描摹勾勒林歇的模样，就越是从内心深处渴望他。 　　“你知道我的老师是谁吗？” 　　“亚力桑德拉。” 　　“你知道？” 　　他当然知道，他通晓剧情啊。 　　他很清楚白启的老师是谁，他跟着这个老师学了什么。 　　“他是很权威的心理专家。他在四十年前曾经发起过一个课题，研究原生家庭和后天影响对一个人的改变。他寻找不到合适的试验品。但这时候我进入了他的视线中。”白启的声音平静，但平静底下，却掩藏着根本瞒不过林歇的憎恨。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方法。他找了一个男人，用一百万美金，成功让我的母亲背弃了我的父亲，跟随着这个才认识不过三天的男人走了。他又找了一个女人，来安抚我父亲受伤的心，然后一点点引诱着我父亲坐上赌桌，再到彻底离不开赌博和白粉。” 　　“我的母亲发现自己被骗后，她回来苦苦哀求我的父亲。可我的父亲因为挥霍了太多的钱，他转手就将她卖掉了。换了钱，开始酗酒。他清醒和不清醒的时候，都会责骂我，甚至对我动手。你看，一个糟糕的原生家庭就这样建立起来了。” 　　“亚力桑德拉非常满意他一手创立起来的环境，他想看我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而通过心理治疗，我还能恢复到过去吗。”白启笑了笑，眼底带出了点点残忍之色。 　　“他以为他成功了，可是人性怎么是能用来试验的呢？” 　　“一个已经烂到根子里的人，还会在乎多撒几次谎吗？我欺骗了他。然后杀死了他。” 　　“杀了第一个人，还没有任何人发现，接下来的一切就顺理成章多了。我杀了自己的父母。哦不，是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 　　白启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我又想起了你，我想着你要是当时在我身边多好。我们都很悲伤啊，需要彼此依靠啊。但你和邵明在一起。” 　　林歇一直都插不上话，他只是默默听着大反派讲述着自己的心路历程，以及说着说着，突然对他表上一两句白。 　　“不过也没关系，我相信你始终是会离开邵明的。我可以等待你。我创立了X组织。多有意思，我收纳了许多的少年，他们的原生家庭大都有问题，但他们已经无法被改变了。他们只能一头扎进黑暗，只有杀死才能解脱他们身上的焦躁和绝望。” 　　白启顿了顿，突然拿起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林歇刚接替这个身体，刚从国外回来，从飞机上走下来的那一幕。 　　他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裤，干净纯洁，像是远处的一道圣光。 　　每个看见这张照片的人都会不自觉被打动。 　　“我曾经和X里的人无数次提起过你。”白启勾起嘴角：“他们深信你就是整个组织的光。后来我将这张照片给他们看了。” 　　“不过我现在有些后悔了。”白启沉下脸，道：“因为林逸凡大概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心中对你生出了仰慕，竟然还妄想和我争夺你。” 　　林歇很想告诉他，醒醒吧，你们谁都无法争夺我。 　　但白启大概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能将所有的心思都吐露给林歇听了，他怎么会舍得就此打住呢？ 　　“林歇，只有我清楚你的过去。现在，你也清楚我的过去了。没有谁比我们更了解彼此……” 　　“我们应该是天生的一对。”白启低声道。 　　“你离开警局，跟我离开这里。”白启终于说出了他今天的真实目的。 第59章 罪案片修罗场（27） 　　林歇只是看着他, 没有说话。 　　白启脸上的笑容渐渐维持不住了：“这个问题有那样难回答吗？” 　　“你已经知道我的答案了，不是吗？”林歇语气平静地反问。 　　白启顿了顿, 随后还是笑了：“没关系, 哪有人的想法是一成不变的？几年前你还和邵明在一起呢。” 　　林歇在心底补充了一句。 　　可袁森不是邵明啊。 　　不过看白启自信的模样, 林歇最终还是没有出声。不留给反派一点遐想的空间，待会儿他就出不去了。 　　林歇转头看向了这个房间的门。 　　房间有两道门, 一道门窄些，通体漆黑, 而另一道门更宽阔些，用白漆刷就。 　　窄的门多半是通向打通的书房之类的地方。而那道白门……林歇抬手指了指它：“能去看看吗？” 　　“你确定要去看吗？”白启的神色却有些奇异。 　　林歇就更好奇了。 　　那扇门背后能是什么？ 　　白启见林歇不答，就知道他不会改变主意了。白启嘴角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然后他走上前去打开了门。 　　林歇也紧跟着走过去，朝门外看去。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而越过这条走廊往外看, 那是一片极为宽阔的空间。整个成圆形包裹, 仿佛一个偌大的地下工厂。其气势之磅礴, 还真让人有些震惊。 　　不过这里修得再气势惊人, 本质上也还是个罪恶聚集之地。 　　林歇不知不觉走了出去, 等走出去之后，才更觉自身的渺小。 　　白启跟着走出来，低声笑道：“如果在四周安插上枪手, 就算警察进入到这里，也是有来无回。” 　　林歇没有出声。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他已经迅速平静了下来。白启的话还是有些夸大了。他好不容易将X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对X自然是相当自信的，可警察也不是个个吃素的。 　　白启要调教出犯罪天才或许不难，但要把他手底下的人个个变成实战经验十足的兵王，那就很难了。就跟邵章的组织一样，专业不对口，正面杠是没用的。 　　“要下去看看吗？”白启问。 　　“嗯。” 　　白启走在前面带路，林歇就落后一两步走在后面。 　　这个地方竟然异常的安静。X的成员难道并不生活在这里吗？ 　　白启似乎猜到了林歇的心思，他突然出声道：“X的成员多半都有躁郁症，他们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而且也并不是大部分都住在这里的，他们有家有亲人，平时都住在家中。这里只是他们偶尔想要来洗涤心灵的一个地方。” 　　洗涤心灵？ 　　怕是用催眠将他们变得更加黑暗吧？ 　　白启突然顿住脚步，按下了一个绿色的按钮，电梯立刻“叮”的一声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林歇跟着白启走了进去。 　　林歇发现电梯里都刻着X的符号，上面还涂了红漆，看上去就更扎眼了。 　　暗示性催眠。 　　让所有来到这里的人，无形之中接收到X的信息。白启只需要多向他们进行一些暗示，他们就会如同X的忠实信徒一样拥护着X，绝不会有背叛。 　　林逸凡属于一个异类，毕竟他同样擅长催眠，当然不会轻易中招。 　　走出电梯，林歇才发现中间摆了无数张桌子，而四周则放着许多的书架。乍一看上去，这里不像是什么犯罪组织，倒更像是一个大型的装修颇有创意的图书馆。 　　白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他笑道：“X需要青少年，因为只有青少年才如同白纸一张，他们可以被任意涂抹，他们会无条件地听从于你。但是X不需要蠢笨的青少年。这些孩子还没有长大，他们当然需要多读书，多学些本事。” 　　林歇：“……” 　　看起来白启像是在下更大的一盘棋。 　　想象一下，那些具有反社会倾向的青少年，在经过学习磨砺之后，成为各行各业的精英人才，只需要白启的一个暗示，他们就脱下那层精英的皮，化身恶魔。 　　……这个手笔实在太大了。 　　白启绕着一张桌子走了一圈儿：“现在几点了？” 　　林歇低下头，本能地想去查看时间，但却发现他的手机早在路上就被白启摸走了。 　　而白启也并不是在问他。 　　白启自言自语地道：“该要十二点了吧。” 　　十二点怎么？ 　　“啪”的一声巨响，那一瞬间，无数扇门齐齐打开了。林歇抬头看去，能看见那些走廊上的门都打开了，有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在这个城市里的X成员并不多，但当他们一齐走下来的时候，还是有些令人惊讶的。 　　这些人就仿佛邪教组织一样，有种异样的整齐和规矩。 　　而等他们纷纷走到楼下后，林歇发现他们齐齐看向了自己，目光专注而狂热。 　　现在林歇觉得自己就像是化身为了人民币。林歇当然不是人民币，他现在是一个人。所以林歇觉得这副场景真有些令BUG毛骨悚然。 　　白启抬起手，脸上露出了病态般的满意的笑容，他打了个响指，这些人就像是接收了指令一样，纷纷去书架上取了书，然后自己坐到了桌边上。 　　“他们还在看着我。”林歇道。 　　“当然，你是他们心中的光啊。”白启微笑了起来。 　　“他们或许会在犯案的时候忘记父母的容颜，但绝不会忘记你的脸庞。他们从心底里膜拜你，渴望你，将你奉若神明。”白启又笑了：“一个没有信仰的组织是不会长久的。我长期和他们打交道，没有足够遥远的距离，自然也无法成为这个信仰。” 　　“信仰，就该是高高在上，等着他的信徒们去顶礼膜拜的。他永远不会走下神坛，但所有人在他的跟前都会跪伏下来。” 　　白启现在的神色更狂热，像足了一名已经发疯的宗教分子。 　　“现在，你就是他们的信仰。”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些看见他的凶手，有畏惧者，有敬爱者，也有厌恶者。 　　白启想要操控他们的思维，让这些人奉他为神祇，但他们会或许会听从白启的话，但凭什么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奉若神明呢？有的人是愿意的，甚至是狂热的。但有的人却觉得是憎恶的，认为根本不需要这样的一个东西压在自己的头顶。 　　甚至，他们会嫉恨白启对他的看重。 　　谷诗梦是狂热者，而前一个杀人的女孩儿就是憎恶者。 　　深入地了解到X的信息，林歇的面色还是平静的。白启扫了他一眼，心底略有些失望。因为原本在他的计划里，当他讲述这些给林歇听之后，林歇应该同他是一拍即合的。 　　林歇会来到他的身边，和他一同将X组织壮大起来。 　　但现在林歇一点反应也无…… 　　白启不由得再度想到了那个变数——袁森。 　　是因为袁森吗。 　　这一次林歇又打算在恋爱中投入几年的时光呢？ 　　白启这下无法淡定了。 　　如果说原本他还是胸有成竹的，但在见过林歇始终没有变化的神情之后，白启感觉到了揪心的痛楚。因为这无疑提醒着他，现在袁森在林歇心中的地位相当高了，也许离当年的邵明就差那么一线了。 　　白启突然攥住了林歇的手腕。 　　林歇没有挣脱，他无比顺从地跟着白启往一面书架走去。 　　林歇才发现被取空书籍之后的书架后面，挂着他的肖像画。 　　林歇：“……” 　　相当有一种众人都要拜祭他遗像的错觉。 　　白启看着那副画像，嗓音深沉，颇有些深情的味道，他道：“他们都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林歇，留在这里，你应该属于这里。” 　　这个手段和邵章背后那个组织的手段没什么区别。他们都希望林歇能够和他们站在一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可他们谁也不知道，这都是没用的。 　　只要他们头上没有顶着主角光环，那他们就注定只能是林歇踩在底下的垫脚石。 　　“林歇。”他又沉沉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如果是提早那么一个月，我就答应了，因为对于我来说，邵章什么都不是。我随时可以脱离他。而邵明也成为了过去。”林歇淡淡道。 　　白启咬紧了后槽牙：“那现在，为什么……” 　　“因为突然觉得袁森是个很好的人。”林歇转过头，看向白启，“你知道的，我抵抗不了这样的人。就像你抵抗不了我。” 　　如果这时候白启稍微清醒一点，就会反应过来，狗屁，袁森跟邵明根本就不是一号人。什么叫林歇从来无法抵抗这样的人？压根就是瞎编的。 　　白启更用力地咬了咬牙：“那就再也不能离开他了吗？” 　　“也不是。”林歇摇了摇头：“光明和黑暗怎么能混在一处呢？我再喜欢袁森，也很难有个好结果。最大的可能只会是把自己搭上去。” 　　白启的脸色瞬间就缓和了。幸好，林歇还保持着清醒。 　　“那你想怎么样？”白启问。 　　“再留一段时日吧，其实本身按照当初和邵章立下的约定，我在警局担任顾问的时间只有一个月。” 　　白启的眼皮一跳，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样，骤然从谷底被抛到了高空。一个月。那不就快了吗？ 　　林歇沉声道：“我虽然喜欢他，但我可不希望到头来被他杀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歇微眯起眼，书架挡住光芒，在他脸上留下半面阴影。 　　看上去，就好像一半置身光明中，一半置身黑暗中。他那张五官标志的脸上，平日的古板和顺从之色褪去，转而取代的是些许的冷色，和零星的妖异色彩。 　　白启看着他的模样，心跳骤然快了起来，心底的渴望一波高过一波。 　　他爱林歇的这副模样。 　　爱得无法克制内心的狂热！ 　　林歇转头道：“等这个月过去以后再说吧。” 　　白启勉强压下了胸中翻腾的情绪，“嗯，我等你。”说完，白启还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白启就这样被说服了，并且不觉得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林歇的目光从桌前的那些人身上一一扫过。 　　这些在青少年时期本应该分外叛逆，多动，一分钟也静不下来的孩子，竟然个个都顺从乖巧极了。他们除了朝林歇投来狂热的目光外，其它时候都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书籍。 　　这与其说像是个邪教现场，不如说是个考研班。 　　林歇大致将他们的面孔印在了脑海中，然后转头问白启：“你们这里有吃饭的地方吗？” 　　“饿了？” 　　“嗯。” 　　“这里的食物不适合你，走吧，我送你出去。” 　　“那我要先回到你那个房间吗？” 　　“不用。”大概是因为知道林歇过不久就要离开警局的缘故，白启的心情好了不少，也就没之前那样不近人情了。 　　他带着林歇直直往前走去，然后七拐八拐地穿过了一些弯曲回叠的走廊。这一走，竟然就是半个小时。 　　等林歇终于看见亮光的时候，白启才抬起手捂住了他的眼，就这么着将林歇抱了出去。 　　林歇也不抗拒，他只是靠在白启的身上，听着周围细微的声音。 　　哗啦。——那是水声。 　　吱呀。——那是木板挤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很快，这些声音就被发动机的声音所取代了。白启将他放上了车，给他戴上眼罩，然后启动了车子。 　　阳光很刺眼。 　　眼罩都有些挡不住了，一些微弱的光漏了进来。 　　林歇眯了眯眼，心底隐约有了个数。 　　白启惦记着林歇饿坏了，车就开了十来分钟就停下了。 　　白启替林歇取下眼罩，指了指身后的餐厅：“到这里吃，行吗？” 　　那是一家泰式火锅店。 　　除了这家以外，周围就只剩下快餐店了，而不远处还能看见一个摩天轮的影子。 　　这是某个乐园的附近。 　　这个乐园在郊外，所以周围的餐厅很少，它们主要都是为来这里玩儿的人服务的。所以唯一看上去高档一点的，就只有这家泰式火锅了。 　　林歇点着头，和白启一同走了进去。只是他才刚踏进门，白启的裤兜就震动了起来。林歇低头瞥了一眼：“手机给我。” 　　白启无奈，只能将手机拿了出来。 　　那果然是之前被白启摸走的时候。 　　林歇接过来一看，屏幕上正闪烁着“袁森”两个字。 　　白启脸色微微难看了起来。但林歇还是当着他的面接通了这个电话。 　　开玩笑，一个即将成为踏脚石的反派，和一个尚且有用的主角。当然是后者更重要。 　　“林歇！你去哪里了？”袁森焦躁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林歇都能想到袁森此刻眉头紧皱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林歇顿了顿，添上了一句：“我和白启在一起。” 　　白启听到这句话，顿时觉得心情舒畅极了。毕竟这会儿该听见这句话的袁森憋气了。 　　那头的袁森也的确瞬间妒火冒了三丈高。 　　但袁森很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哪怕此刻他已经恨不得冲过去将白启那张脸揍成猪头了。 　　“什么时候回来？我很担心你。”火气过后，袁森的声音瞬间温柔了下来。 　　引得警局这头的人瞬间侧目。 　　袁队还有这么温柔的语调？不可思议哦。 　　林歇的声音也就跟着乖巧温顺了起来：“嗯，很快就回来了。” 　　白启在心底嗤了一声。 　　袁森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居然还盘问起了林歇。以为自己是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吗？ 　　“嗯，那我等你。”袁森挂断了电话。 　　但挂断电话之后，袁森并没有立刻就丢开手机。他总觉得今天的事儿透着一股不对劲的味道。 　　他招手叫来了顾蓉蓉：“去叫技术科，定位一下林顾问的位置。” 　　顾蓉蓉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赶紧去传达消息了。 　　约莫忙碌了十来分钟后，技术科的警员抬起了头：“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的信号一直很微弱。现在终于定位到了……这个定位应该是准确的。林顾问的位置一直没有变过。” 　　“别说废话，他在哪里？”袁森问。 　　“嗯……一家火锅店。”警员神色怪异地道：“叫什么白象泰式火锅店。地址是城东金运路337号，嗯……国色乐园附近。” 　　袁森立刻转身走了出去。 　　技术员挠了挠头，有些不明白袁队怎么反应这么大。 　　“这个人，你们先看着，别让他跑了。”袁森瞥了一眼里头一脸萎靡的男人，对其他警员吩咐道。 　　其他人立刻应了，保证绝不会出纰漏。 　　然后袁森就迅速离开了警局。那个男人当然也无从知道自己给白启背了锅，那个凶神恶煞的队长审问了他半天，他们组织却是真的没再派出人接触林歇啊！ 　　男人在袁森的审问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难道组织并不信任他的能力，真的派出了第二个人去接触林歇？想一想组织的一贯行事风格，倒也不奇怪，毕竟组织从来不怕麻烦，只求一定能将事情办到，多派出几个人都是有可能的。 　　但此刻放在他的身上，他就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了。既然不相信他的能力，为什么还让他来？现在他都被捕了，却还坚守着不愿说出更多组织的信息。可组织做了什么？一边又派出人顶替了他的位置。而他……也多半是不会等到救援了。 　　男人抬起手暴躁地揉乱了头发。 　　仅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看上去憔悴得仿佛步入中年了。 　　男人用戴着镣铐的手举了起来，突然喊道：“我还有些话要招……” 　　外头的警员对视一眼，心说这小子有觉悟，于是进门去接着审讯去了。 　　另一头，袁森开着导航朝那个地址过去了。 　　这个时间点并不怎么堵车，因为袁森畅通无阻地抵达了地方。 　　林歇为什么会出现在火锅店呢？是因为饿了吗？ 　　想着这一点，袁森就没有急着下车。 　　他坐在车内等待了起来。 　　还是等林歇吃饱喝足以后自己走出来吧，那时候他再将林歇载走，能气死白启就最好了。 　　袁森没等上多久，火锅店的门就打开了，林歇和白启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袁森这一刻有些微妙的捉奸感觉。 　　这种感觉到林歇第一眼认出他的车后，就戛然而止了。 　　袁森在车内看着林歇抛下白启，直线朝他这边跑了过来。 　　林歇拉开车门坐进来，身上还携带着一股淡淡的火锅味儿铺面而来。 　　袁森突然觉得有些想吃他。 　　“我们走吧。”林歇拍了他握紧方向盘紧绷着的手。 　　“嗯。”袁森毫不犹豫地调转车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 　　白启往前追了两步，就猛地停住了步子。 　　他冷冷地看着袁森的车远去，心底的嫉妒和甜意交杂在一起，让白启仿佛精神分裂一般，脸上一会儿还有些笑意，一会儿却就只剩下了冷意。 　　不知道在那里站了有多久，白启突然低下头看了一眼。 　　那是林歇留给他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旋转陀螺。 　　“你绷得太紧了。”在吃饭的时候，林歇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将这个东西交给了他。别的林歇什么也没说。 　　但什么也不必说了。 　　白启觉得这就是一种足够表达林歇心思的信号了。 　　这是他们的信物。 　　白启合上手掌，将那东西紧紧握住了，然后才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虽然林歇被袁森接走，让他有些不愉快。但白启稍微回想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就觉得心情的愉悦度又上升了。 　　在他心底憋了那么久的情意，今天终于全部倾吐出来了。 　　他只需要等待着林歇离开袁森身边了。 　　白启现在脑子里都能幻想出那一刻的场景了，到那一刻，袁森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吧……今天如何得意欢喜，那一天就该有如何的狼狈锥心了。 　　白启握着陀螺笑出了声。 　　· 　　林歇上车之后，敏锐地发现，袁森的心情虽然不错，但他的眉头却是紧紧绷着的。 　　这说明袁森是在等着他去哄一哄？ 　　林歇是个相当拿得起放得下的BUG，这时候哄一哄主角也无伤大雅。 　　林歇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银色的小东西，递给袁森：“袁队，你最近好像绷得太紧了……” 　　袁森一怔，急刹住了车。 　　他最近绷得很紧吗？他严肃的样子吓到了林歇了？ 　　为什么林歇还叫他袁队？太生疏。 　　不不，重点是。林歇送了个东西给他。 　　林歇送了个东西给他！ 　　袁森装作神色平静地接过了那个小玩意儿，问：“这是……什么？” 　　林歇回忆了一下。 　　其实这玩意儿是顾蓉蓉送他的，给他送了整整一盒，说可以解压玩儿，叫什么……什么指尖陀螺。他想着小姑娘赚钱不容易，就顺手塞了几张百元大钞给顾蓉蓉，顾蓉蓉当时还尴尬地走远了。 　　“陀螺。” 　　陀螺？ 　　那是袁森小时候都没玩儿过的东西。 　　但没关系，不管这是什么，那都是林歇送的。只要是林歇送的，当然就非比寻常。 　　袁森用力握了握那个陀螺，低声道：“谢谢。” 　　他也要给林歇送个礼物，这样也能当定情信物了。但是送什么好呢？袁森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不如等回去之后问一问顾蓉蓉？好歹顾蓉蓉还是个女孩子，懂得应该比他多一些。 　　袁森像宝贝似的将陀螺揣在了里头贴身的衬衣口袋里。 　　——放在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等收好了之后，袁森才道：“我最近太过紧绷了吗？” 　　“嗯。”林歇点了下头。其实那就是他胡说的，用来转移袁森注意力，顺便名正言顺送点东西来哄一哄主角的。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你今天突然从警局里消失不见……我很担心。”袁森皱着眉道：“我只能猜测你去了哪里，可根据最近发生的事，我越是猜测，心中就越是没底。” 　　“抱歉……” 　　“你不需要说抱歉。” 　　林歇眨了眨眼，目光转也不转地就这么看着袁森。 　　什么怒火，什么妒忌，被这么一瞧，全都没了。只剩下收到礼物的愉悦了。 　　但袁森看着林歇那张浮动着浅淡绯色的脸，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咳，腹中好像也饥饿了起来。 　　“但我还是很生气。”袁森低声道。 　　“那……那要怎么办？你吃饭了吗？我们再一起去吃一顿？” 　　“不用。”袁森话音落下，然后他就突然侧过身子，一手揽住了林歇的腰，一手托住了林歇的后脑勺，将他往自己跟前一送，吻了上去。 　　他的唇研磨着林歇的唇。 　　先是温柔，而是却忍不住渐渐粗暴了起来，他用力吮吸着林歇如同花瓣一样的唇。 　　林歇的呼吸跟着粗了起来，体内似乎有什么欲望在涌动。 　　林歇知道，那是人类到了情动时，就会抑制不住体内想要交合的冲动。 　　林歇伸手艰难地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然后身子微微侧过来，更迎合向了袁森的方向。 　　他的手环住了袁森宽阔的腰背。 　　袁森的身形很高大，向来会给人以压迫感，但这一刻他身形所带来的压迫感，反而造就了一种不一样的情趣。至少林歇的脑子里就飞快地划过了这样的念头。 　　——男人的性能力一定很强。 　　袁森这会儿也被点燃了欲望，当林歇的手主动抱住他的时候，袁森就觉得自己忍耐已久的巨兽已经快要绷不住了。 　　“林歇……”他轻声唤着对方的名字：“下次不要再叫我袁队了。” 　　“唔……”林歇难得获得了一点空气，他双眼迷醉地看着袁森：“那叫什么？” 　　“叫我的名字。” 　　“袁森？” 　　极其简单的两个字，从林歇口中说出来就偏偏有着不一样的情意。 　　袁森抱着他的双手紧了紧，正准备再往下吻的时候。 　　“叩叩。” 　　车窗突然被敲响了。 　　袁森惊了一跳，但他反应极快，神色一秒内恢复了正常，他调下车窗，朝外看去。 　　交警面无表情地将一张罚单贴在了他的前车窗上。 　　“这里不允许停车不知道吗？” 　　袁森呼出一口气，面不改色地掏出了警官证：“在附近办案。” 　　这回轮到交警惊了一跳：“原来是袁队！抱歉，抱歉……”说着交警撕下了罚单。 　　“没关系。”袁森拿过他手里的罚单看了一眼，交了罚款后，才又面不改色地开着车继续往前行了。 　　只是经由这么一出，什么欲望自然也都被压下去了。 　　车平稳地向前开着。 　　林歇重新扣好安全带，手肘放在车窗边上，支着脑袋转头看袁森：“袁森，你吃饭了吗？你饿吗？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袁森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我没吃饭，很饿。” 　　“你想吃什么？我请客啊。”林歇说。 　　“都好。” 　　“都好是什么菜色？” 　　袁森顿了下，这才认真思考了下自己爱吃什么。他没有谈过恋爱，和家人少来往，他最常跟警局打交道，吃的大都是食堂的饭菜，难吃也照样往下咽，而更忙的时候，则是叫外卖，同样也不会在意好吃与否、喜爱与否，只要能最快地补充完能量，好让他尽快投入到办案中就行。 　　所以这还是头一次有人问起他，你想吃什么。 　　袁森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一串菜名。 　　林歇惊讶：“都是我爱吃的啊。” 　　的确都是林歇爱吃的，这是袁森无意中记下来的。现在他也才发现，自己对这个的记忆比对自己爱吃什么的记忆要深刻得多。 　　“嗯，这些也是我爱吃的。”袁森面不改色地道。 　　林歇喜欢的，就是他所喜欢的。 　　“那就去这家餐厅吧。”林歇打开地图软件，点了点其中一个位置。 　　“好。” 　　袁森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他的身边坐着他喜欢的人，他的兜里放着喜欢的人送的礼物，接下来他们还将要共进午餐。 　　袁森突然觉得，警局里头那一堆案子对于他来说，吸引力大打折扣了。 　　他今天一定要和林歇约会成功！ 　　· 　　白日里，太阳当空。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打开了实验室的大门，他的学生们跟他打着招呼。 　　男人纷纷回应，直到他走进去之后关上了门。 　　实验室里安静极了。 　　但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突兀地窜了出来。 　　男人惊觉不对，忙转过了头。 　　却发现对方是个穿着校服的年轻学生，不像是本校的，倒像是什么高中的孩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男人的话音刚一落下，那个学生就歪着头冲他诡异一笑，然后挥出了手中的武器。 　　那是一把看上去极为可怖的斧子，男人毫无准备，躲避不及，当先被砍中了。 　　…… 　　当其他学生听见动静赶过来的时候，他们就隔着玻璃门和玻璃窗看见了里头飞溅的鲜血，和那个挥舞着武器的疯狂的年轻学生。 　　“啊啊啊！” 　　尖叫声贯彻了这栋实验楼。 　　下午三点钟，警局接到报案。 　　博大高校一位化学教授遭遇了疯狂的砍杀，当场失血过多而亡。凶手没有逃窜，他等着警察抓住了他。 　　韩景很快进行了尸检，而另一边的警察也开始了审讯和调查。 　　这一头，袁森和林歇才刚从餐厅走出来，就接到了电话。 　　“又有凶杀案件了。死者是一个大学教授，他在实验室被杀……”那头的韩景飞快地叙述完了整件事：“凶手是X的人，而死者……是邵章背后那个组织的人。” 　　这是X正式昭告全城，他们要用那个组织成员的血来奠定X的名誉的开始。 　　袁森抬起手揉了揉额角。 　　他就想和林歇安安静静约个会，怎么就那么难？ 　　平时一贯工作狂的袁队，头一次对工作生出了点儿不痛快。 第60章 罪案片修罗场（28） 　　凶手显然是X刻意留下的, 光明正大地让他落到警察的手里，也才好经由警方的口通报, 让邵章背后的组织知道, X的怒火已经朝他们袭来了。 　　而X既然敢将人留给警察, 就自然不会让凶手口中吐露任何关于X的信息。 　　但那得是在林歇不动手的情况下。 　　林歇毫不愧疚地对凶手实施了催眠。 　　这个凶手才十八岁，身上干净的白T已经被鲜血染透了, 那张清秀的面孔看着仿佛恶鬼一般。 　　本该是个在阳光下被女孩子暗恋，被男孩子拥护的年纪。 　　“你是通过什么接触到的他？”林歇问。 　　一旁的警员全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静静地看着林歇对那个年轻的男孩儿进行审讯。 　　林歇的声音冷淡，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时，让人有种仿佛被一股清流按摩过耳朵的感觉，他们都不自觉地放松了四肢，甚至有些想要仰躺着, 闭上眼…… 　　而那个男孩儿也的确是仰躺了起来, 他的四肢甚至缓缓垂了下去, 看上去像是快要睡着了一样。 　　但就在这个时候, 他们听见男孩儿沙哑的声音响起：“群……一个企鹅群。” 　　“那天你无意中看到了这样一个群, 你看了看它的介绍, 你觉得它很适合你。你刚开始觉得很不屑，但你还是抱着好奇心加入了它。现在慢慢回忆……那个群的号码是多少……” 　　“四五八……”男孩儿皱起眉，居然真的缓缓报出了那个数字。 　　一旁技术科的小警员赶紧把这个数字输入了, 然后顶了个马甲，直接悄无声息地黑进了那个群。 　　这一进去，小警员愕然：“这他妈犯个罪, 还得分个VIP，高V和普通成员？这还不止一个……还有一群二群三群……这群小孩儿是疯了吧？就在网上这么瞎加群？” 　　“小声点。”袁森阴沉着脸回头提醒他。 　　小警员立刻住了嘴，但就算是这样，也招来了其他警员的瞪视。 　　“你去过那个地方吗？”林歇又轻声问。 　　其他人一头雾水，心说那个地方是哪个地方啊？ 　　“……去过。” 　　“你走过长长的，弯曲的走廊，进入到了大厅。那里摆着很多张桌子，和很多的书。那里有很多和你一样的人……” 　　“……那里很好，我可以在那里睡着，睡着，不用再畏惧他们。”男孩儿喃喃道。 　　有个小警员在旁边低低地补充了一句：“他家境不错，但家里亲戚太多了，他的几个堂兄堂姐都比他优秀，他老被欺负，每次出了事都被推出来顶锅。他的父母也不相信他没犯错。” 　　这个“他们”，显然指的就是他所有的亲人了。 　　旁边有人低低地叹了口气。 　　一个个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成这样了呢？最畏惧的最憎恨的居然是自己的亲人，太让人心酸。 　　“你还能回忆起，你是怎么从家里走到那里去的吗？” 　　“坐车，坐到国色乐园，会有人来接。”男孩儿微微笑了起来。脸上戾气消退的他，看上去还很好看。 　　“接你的人叫什么？” 　　“远哥。他比我大不了多少，但他很厉害。”男孩儿对这个“远哥”的印象不错，所以竟然多说了几句：“他很强大。”男孩儿给这个人贴上了这个标签，言语间的崇拜溢于言表。 　　“去找，经常出没在那附近的年轻男人，年纪范围在18-23之间，早年有辍学经历，过早经历了社会。他身形应该很强壮。”说完，林歇将男孩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身高至少在一米七五以上。” 　　旁边的警员飞快地记录着这些要点，一刻也不敢停歇。 　　至于质疑，他们怎么会质疑林顾问呢？ 　　肯定是没错的！ 　　“他虽然有着强壮的外形，但性格应该是平易近人的，因为他常在附近出现的缘故，可能会有人向他问路，而他都会微笑应对，没有半点不耐烦。他的眉间应该带一点书卷气，并不给人以暴戾的味道。但除此外，一些小事很可能惹怒他。” 　　警员记录的速度更快了，一边惊叹林歇是怎么获得这些信息的，他一边根本分不出神去细细思考，舞动着的手几乎都成了机械的。 　　“比如说，如果有人狠狠地撞倒他，他极有可能会作出一些过激反应。但他和这些人不同，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压制下自己的怒气和憎恶。” 　　林歇的声音到此就打住了。 　　而那个男孩儿隐隐也察觉到了什么，他的手脚无意识地挥动了起来，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在竭力试图从催眠中挣扎出来。 　　林歇抬手轻轻敲击了下桌面，男孩儿嘶哑地喊叫了一声，骤然睁开双眼，人也坐直了起来。 　　他恶狠狠地盯着袁森，暴戾的色彩又回到了他的脸上：“我不会说的，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你们最好赶快送我进监狱，否则我还会杀人的，我还会杀人的……”男孩儿说完狞笑了起来，那张清秀的脸完全被扭曲了。 　　一旁的警员见过刚才男孩儿神色舒缓的样子，再见到他此刻的模样，都禁不住皱了皱眉，有些痛心。 　　“走吧。”想要知道的信息都已经知道了，袁森站起身当先发了话。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走了出去。 　　男孩儿满头大汗地愣在了那里，他没想到这些警察竟然没有再追问他了。 　　等出了审讯室，警局上下只觉得林顾问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 　　他们怀揣着满腹的疑问，但又不好意思问出声。还是顾蓉蓉向来不思考那么多，她忍不住问：“林顾问，你怎么知道那个远哥长什么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从他的话推断的。” 　　“可，可他提到远哥的时候，就说了两句话啊……” 　　“两句话就够了。”说完，林歇往袁森瞥了一眼，袁森也正好在看他，两人目光相撞，原本还神色严肃的袁森，立刻就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笑容。 　　林歇厉害，袁森觉得就跟自己也厉害一样。 　　等离开审讯室，袁森就忙了起来，而林歇则是闲了下来。 　　原主并不熟悉这个城市，连带的他也就缺乏这个城市相关的记忆，林歇招招手将顾蓉蓉叫到了跟前。 　　“国色乐园附近三公里内，有什么靠水的地方？” 　　“城东一块靠海，有个港口……” 　　“不是港口，港口目标太大了。”林歇想了想说：“有什么使用原始手段捕鱼的地方吗？” 　　顾蓉蓉苦着脸：“好像，好像听小李说起过，离港口一公里的地方，那边有很多农家乐，专门做全鱼宴、鱼火锅的。但那边已经不属于市区了，那属于另外一个县。我……我去问问小李。” 　　“去吧。” 　　另一头，袁森很快安排了人，一边潜伏在企鹅群里，去接触不同等级群里的人，一边则是去了国色附近等待远哥出现，一旦发现符合林歇描述的人，就立刻撞上去。 　　企鹅群这边倒是小有进展，但另一边蹲了一天也没见着人，他们怕太过显眼，引起对方注意，只能匆匆撤回来了。 　　林歇看着打道回府的警员，想了想，道：“先等群里的动静吧，有人要过去，才会安排远哥去接。” 　　警员忙点了点头。 　　这时候，袁森大步走了进来：“上头发话了，邵章背后的组织也要快速一网打尽。” 　　大家对视一眼，心底也都有了数。 　　原本因为这个组织牵涉甚广，上头想动但又不愿意轻易动。现在又冒出一个犯罪组织，张狂地要代替警局对这个组织施以惩戒刑罚。这时候警局要是还没有动作，那岂不是惹人笑话吗？ 　　袁森冷声道：“那个教授的社会背景和人际关系调查有结果了吗？” 　　抓住一个邵章不算什么，但随着这个组织暴露在外的成员越多，它的信息也就越难以遮掩了，处处都会是可以攻破的漏洞。 　　就好比一个案子单独发生，你可能没有头绪。但接连几个案子发生，彼此都有共同点，等到串联起来之后，破解反而就很容易了。 　　警员手忙脚乱地翻出了手里的档案资料：“有，有了。” 　　“过来。”袁森示意警员跟上去。 　　等袁森走了两步，突然又回首看向了林歇：“你也过来。”但这四个字就被他说得柔软多了。警局里一干人都是粗枝大叶的，完全不觉得，但林歇却听出了简简单单四个字里，带了点儿掩不住的情意。 　　“嗯。”林歇粲然一笑，跟了上去。 　　其他警员在一旁莫名觉得自己被晃花了眼。 　　但要让他们说出个什么不对劲来，这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就觉得林顾问笑起来真好看。 　　袁森走到自己办公桌前的时候，先拉了个椅子给林歇，然后才自己落了座，问警员：“现在说吧。” 　　警员点点头，立刻开始陈述了起来：“在排查他的社会背景和人际关系以后……我们发现他所接触到的人中，有一个人最为奇怪。这个教授在外有两个情人，第一个情人是一个教音乐的小学老师。第二个就奇怪了……她是个一家酒店的女老板，但这家酒店去年因为扫黄关门了。当时查出来，这个女人是……” 　　警员尴尬地咧咧嘴：“是妈妈桑一类的角色。” 　　“怎么看都和一个大学教授沾不上边，而且这个大学教授手底下还带了一批的硕士生。他从来不沾手底下的学生，就为了表面维持自己的形象，又怎么会突然和一个妈妈桑搅到一起？ 　　“我觉得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他联系组织的一个上线。否则以他的社会地位，交际圈，怎么也不会和这个情人搭上关系。” 　　“嗯，就照这个查下去。”袁森沉声道。 　　“很快就能知道这个情人是不是有问题了。”林歇道。 　　“嗯？”袁森回头看他。 　　“X在非常短的时间内会再犯案，这一次他们不会留下凶手，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这是X针对这个组织的一次报复了。现在这个组织龟缩不出，X要的就是逼迫他露头，所以他会短期内迅速犯案，用一连串的耳光将这个组织打懵，以达到最大的震慑效果。” 　　就在林歇话音刚落下的时候，袁森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喂。”袁森瞥了一眼林歇，心底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半分钟后，袁森挂断了电话。 　　“X又动手了。” 　　“凶手呢？” 　　“没有抓到，但现场留下了挑衅的字迹，是用死者的血写的。” 　　一旁的警员听完这番话，看着林歇的目光已经彻底膜拜了起来。 　　林顾问竟然全都说中了啊！ 　　“去现场。”袁森道。 　　就在林歇准备起身的时候，袁森将他按了回去：“你休息，今天跑来跑去太累了。” 　　林歇也不拒绝，乖乖地应了声，真就在椅子上继续坐着了。 　　袁森眼底的光芒闪了闪，最后化作了温柔之色。 　　林歇回以微笑，然后看着袁森走远。 　　袁森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林歇就接到了他从现场打回来的电话：“死者间有共同点，前一个死者的那位神秘情人，是这个死者的邻居。我们已经在隔壁找过了，那个女人的东西都还在，但人却不见了。” 　　“她是被X的手段吓走的，查监控。” 　　“嗯。”自从之前X犯案会对监控动手脚以后，整个城市对于监控就盯得更严格了，不会轻易让人钻了空子，这次他们如果想要抹掉监控，就很难了。 　　林歇听出了袁森的成竹在胸的意味，在他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袁森却突然问：“有在警局好好休息吗？” 　　“有。” 　　“嗯。”袁森应完，又觉得这样一个语气词，似乎过于冷淡了，想着想着，袁森又加上了一句：“乖。” 　　这头的林歇没什么波动，倒是那一头的袁森，他自己的心头仿佛跟着点了一把火起来。 　　浑身燥热。 　　“袁队？” 　　“袁队？凶手好像……好像，掉了个卡片在现场。”警员说完，还忍不住用诡异的目光打量了一眼袁森。 　　“嗯？”袁森立刻回了神，同时面色语气皆恢复如常：“拿过来。” 　　警员将那东西递到了袁森的面前。 　　那不是个卡片，而是个粉色外壳印着hello kitty的卡包。袁森翻了翻，里面塞满了不少会员卡，袁森随意抽了几张递给警员：“去这些发放会员卡的地方调资料。” 　　“是。”警员拿着卡走了。 　　袁森将卡包又翻了翻，很快翻到了最后一页。 　　而就是这个时候，袁森猛地停住了动作。 　　卡包的最后一页里夹着一张很小的照片，不及巴掌大。那似乎是手机拍摄了一张肖像画，然后再冲洗下来的，因为经过了多道工序，所以显得画面有些模糊不清。 　　但就算是这样，袁森还是一眼认出原画中的人。 　　白衬衣，黑长裤。 　　侧脸的弧度优美。 　　当他置身画中的时候，令人几乎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是林歇。 第61章 罪案片修罗场（29） 　　“袁队。”又有警员在不远处喊了一声。 　　袁森飞快地抽出了那张照片, 牢牢握在了掌心，随后不动声色地走上去, 将卡包放进了一旁的证物袋里。 　　韩景站起身, 扯下口罩：“这次X的标记被直接刻在了尸体的面部。” 　　“这是一次更直白的羞辱。”袁森淡淡道。 　　同时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掌心, 那么……这张照片，又是什么含义？为什么林歇会被人画下来, 并且被人冲洗打印，贴在卡包中？ 　　还是说, 这是为了方便X的成员辨认林歇，以便随时对林歇下手？ 　　袁森的心重重一跳，脸色微微变了。 　　他自己不怎么觉得，但韩景却目睹了他眉间霎时冒出戾气的一幕。 　　“袁队？” 　　“收队吧。” 　　· 　　袁森从现场回去之后，就没再在警局作停留了, 他载着林歇直接往他的公寓回去了。 　　他可以不眠不休, 但林歇不成。 　　等从电梯里出来, 袁森不自觉地往白启住的那边看了一眼, 那扇门一点动静也没有。 　　白启出现的次数少了很多, 是因为X的活动也有他的参与, 还是他本身就是操纵整个活动的人？ 　　袁森越想越觉得他可能就是X的头目。 　　毕竟白启看似温和，实际上却极为强势，这样的一个男人, 又怎么甘于为人下呢？ 　　“进来。”林歇已经站在门内了。他回头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袁森，袁森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袁森跟着进了屋。 　　等到落座以后，袁森从外套兜里掏了个东西出来。 　　林歇以为是他掏出了陀螺, 心说自己也不知道那玩意儿怎么用呢，不然现在上网搜一下？ 　　谁知道袁森在他跟前摊开掌心，却是一张薄薄的……纸片？哦不，应该说是相片。 　　那相片里的人是他。 　　“这是在案发现场找到的，应该是凶手无意之中落下的。” 　　林歇的心跳微微快了一拍。他当然认得出来，这应该是白启画过的那些关于他的画像其中一幅。林歇可没想到，X的成员已经狂热到会将他的照片随身携带了。 　　袁森当然会怀疑…… 　　所以这是在试探他？ 　　林歇心底种种念头掠过，面上却是微微惊讶：“这是……我的照片？不对……这是我的画像？” 　　袁森点了下头，沉声道：“凶手为什么会随身携带你的画像？” 　　林歇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袁森却已经先自己开口了：“X组织对你有什么图谋。或许是想如同邵章的组织一样，期望你能加入他们。更或许……他们想要取你的性命。”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袁森的口吻骤然阴冷了起来。 　　林歇并没被袁森的模样吓住，相反他骤然松了一口气。 　　原来还没有翻车啊。 　　袁森依旧将他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满心只觉得是X对他有所图谋，而不是他同X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 　　这一瞬间，林歇觉得主角看起来，实在浑身的光环，真真好看极了！ 　　林歇的模样落在袁森眼底，袁森只觉呆呆的，他无奈地抬起手托住林歇的后脑，将林歇顺势往自己的怀里一带：“不管他们出自何种目的，都有我牢牢守着你。” 　　袁森的怀抱宽阔又温暖，林歇觉得还怪舒服的，忍不住就蹭了蹭。 　　袁森顿时更觉林歇乖巧又惹人疼。 　　幸好，幸好早在林歇刚来到警局的时候，他就一眼穿过他的外表，看透了他的内里是个乖巧聪明惹人疼的性子。 　　袁森抱着林歇的手紧了紧。 　　林歇低声道：“现在还能去约会吗？” 　　袁森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月上梢头了。 　　袁森也有些意动，但实在太晚了，林歇脖颈上的伤都还没有愈合，袁森哪里再舍得让他出去折腾？袁森低声道：“太晚了，我们把晚饭订到家里来吧。” 　　林歇表示了同意。 　　约会根本不在乎地点，在任何地方都可以。 　　…… 　　然后…… 　　然后等两人在房间里一起吃完饭，一块儿玩了一小时的陀螺。 　　林歇困得两眼发直。 　　没什么意思的游戏。 　　但袁森却好似将那东西当作了宝贝一样……主角还这么有童心吗？ 　　正想着的时候，袁森的大手揉了揉林歇的头发：“去睡吧。” 　　“嗯。”林歇想了想，还是亲了下袁森的下巴，然后才起身进了卧室。 　　那瞬间，袁森将掌心的陀螺攥得分外的紧，等到林歇的身影完全被卧室门掩上以后，袁森才松开了手掌。 　　因为刚才过分用力，掌心已经有了浅浅的印痕。但袁森全然不在意。 　　对于他来说，这个陀螺早已经超越了它本身的价值和用途。 　　袁森深思了下……不然下次打个链子串起来？ 　　虽然人家都是串什么戒指、坠子。 　　但串个陀螺也不错。他以前的战友还有串三个子弹壳在胸前的呢。 　　袁森嘴角的弧度弯了弯。就这样躺倒在了沙发上…… 　　等到所有案件都结束，他一定要和林歇约会。 　　· 　　警局为了以示对邵章身后组织的打击，将邵章同陈宇的恶行通报了出来，当然，为了避免引起社会动荡，他们在通报的时候，特地注意了一下用词。不然到时候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声音，并不会是为警局抓住他们而叫好，反而只会是怒斥政府不作为，人民警察吃干饭，消耗纳税人的钱不办事。 　　这些言论看得多了，写通告的小李表示，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邵章的通告一发出，邵明那里当然也看见了新闻。 　　…… 　　“邵副队，咳，犯罪嫌疑人邵明想要见林顾问。”警员站直了身体，磕磕绊绊地在袁森跟前说完了这句话。 　　袁森向来是看不上邵明的。 　　不仅是因为这人吊儿郎当，品行惹人诟病。其中最大的原因还在于，他曾经对林歇不好，之后却又强行将林歇当做他的所有物。这样的行径，袁森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不痛快。 　　但邵明救了林歇。 　　当谷父那个人渣将手伸向林歇的时候，救下林歇的是他。仅仅冲着这一点…… 　　袁森点了头：“你去和林顾问说吧，如果他同意的话，就能让邵明见林顾问一面。” 　　警员点点头，忙去找林歇了。 　　警员心底也松了一口气。他见过邵副队现在的样子了。邵副队刚来局里的时候，几乎没几个人是喜欢他的，他虽然学历高，又有海归背景，在国外军校拿了不少荣誉和功勋。但那些都是从前的事。邵副队太过高傲了，警局上下没人能和他合得来。 　　而他又空降成了副队长。 　　要不是看着当时邵局的面子，谁也不会服气。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邵局刚死，一身罪名。邵明虽然平时讨人嫌，但从他救林顾问来看，就知道他也不算坏。他并没有掺和进邵局的那些事里。 　　现在他知道了真相，一个原本形容英俊的男人霎时间就颓靡了下来，脸上的肉都没了。看上去消瘦又狼狈。 　　多可惜啊…… 　　警员叹了口气，走到了林歇的跟前。 　　“犯罪嫌疑人邵明想见林顾问。” 　　“好啊。”说着，林歇还是朝袁森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时候，可不宜让主角吃醋。 　　警员见状，忙道：“袁队已经答应了。” 　　“那我们就走吧。” 　　因为暂时还未定罪的缘故，邵明还是暂居在看守所里。 　　林歇在看守所警员的带领下进入到了接待室，邵明已经在那里等待了。看守所的人员以为林歇是代表警方，来询问嫌疑人一些遗漏的事宜，因而并没有让林歇和邵明隔着一层玻璃对话，他们获得了面对面坐下的资格。 　　邵明变了很多。 　　霸道张扬的公子哥儿味道彻底从他身上消失了，他变得沉默了许多，眉梢眼角的锐利都褪去了，再从他脸上流露出的神情变得钝钝的了。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将精神气自他身上剥离了。 　　“林歇。”他哑声道。 　　同时邵明紧紧盯住了林歇，像是想从林歇的身上看到过去。 　　林歇的神色相比之下就要平静多了。 　　但邵明还是在扫过林歇的神色后，感觉到了阵阵难以抑制的痛苦。 　　邵明的眉间流露出了痛苦之色：“对不起……”直到关于邵章的通告出来以后，邵明才彻底意识到，过去的自己如何的不值一提。再回想更久远的以前，他和林歇分手的时候，理由又是多么的可笑。 　　他曾经伤害了林歇的心灵。 　　然后他的父亲，却还想将林歇彻底拖入深渊。 　　原来那个人渣是他的父亲安排的，他的父亲就是想要毁掉林歇。原本那个局是设给林歇的…… 　　一想到这里，邵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的心被紧紧攥住，疼痛酸楚在心底蔓延开。邵明痛苦地微微佝偻下身子，原本挺高的个子，现在看上去却狼狈极了。 　　“那件事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邵明重重地喘了口气，勉强压下了翻涌奔腾的情绪，沙哑着嗓子道：“这是我欠你的，也是我父亲欠你的。就让我在这里，为我，也为他赎罪。你不必原谅我……我知道我父亲对你所做的事，其实不是我坐牢就能弥补的……” 　　林歇始终没有开口。 　　因为他是惊讶的。 　　原来邵明这个人是有良知存在心头的啊。 　　林歇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因为原主的记忆，心中是半点也瞧不上邵明这个人的。 　　真奇妙啊。 　　原来人类不是一成不变的。 　　“假如有一天，我还能有出狱的那一天……我会倾尽全力，来偿还你。”邵明说到这里，就再也吐不出更多的话了。 　　原本他是有很多话想要和林歇说的，但是真等林歇到了以后，他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对林歇还怀有情意，可那些话这时候说出来只会显得可笑，只会是在侮辱林歇。 　　邵明最终选择了将那些话全部死死咽在了喉咙里。 　　两人静默对视了一会儿：“你回去吧。”邵明说。 　　见了这一面，已经足够了。 　　林歇摇头道：“你偿还的人不是我。”而是原主。 　　“你也不用过于介怀，这件事说起来，其实算是我对不起你。” 　　邵明微微愕然。 　　“你父亲曾经利用你，希望让我帮着他。我很早就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我也早就知道他要杀我。”林歇说完，站起身，凑近了邵明的耳畔：“所以，当天你的出现，对于我和你父亲来说，都是个意外。” 　　说完林歇就直起身子，走出了接待室。 　　邵明呆在了那里。 　　他的脑子里来来回回地放着林歇刚才说的那句话，突然感觉到自己以前的所有想法，都在这一刻被推翻了。林歇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和父亲的关系究竟是怎么回事？ 　　邵明呆坐在那里，突然发觉到自己似乎从未看透过林歇。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是从……当年他抛下林歇的时候开始吗？邵明抬手捂了捂胸口，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弄丢了什么的。 　　…… 　　当天探视的监控视频少了一段，但也压根没人在意。 　　毕竟来探望的人同出警部系统，在探望人走后，嫌疑人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当然也就没什么需要格外注意的了。 　　· 　　回到警局之后，技术科传来消息，说一直监控着的企鹅群有动静了。 　　林歇看向了袁森：“我们一起去见一见那个远哥？” 　　其他警员当然是期待不已的，他们觉得没有人会比林歇更能一眼认出那个远哥了。 　　袁森皱了皱眉，有些不大赞同。 　　“我们要快点拿下X。”林歇在旁边道：“我和你一起过去，一定能以最快的速度抓住那个远哥。” 　　袁森的眉头这才舒展开了。 　　“走吧。” 　　他不能将林歇看作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林歇和他共进退，其实……其实也让袁森觉得有股说不出的甜蜜滋味儿。 　　两人一同上了车，其余的警员则是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很快，他们抵达了国色乐园附近。 　　“下车。”林歇说。 　　“嗯。”袁森想也不想就跟着下了车。 　　林歇带着他开始询问起乐园外兜售票的人。袁森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样看起来，他们才更像是到乐园来玩儿的人。从黄牛的手中拿走票之后，林歇皱起了眉头，拽着袁森开始匆匆往乐园里走。 　　远处等在警车里的警员们都懵了。 　　林顾问厉害！ 　　敢拽着袁队这么走！ 　　“你这是什么表情，和我约会你很不高兴吗？”林歇斜睨了他一眼，脸上带出了火气。 　　袁森顿了顿，虽然他立刻意识到林歇这是在演戏，但他的心跳还是快了快。 　　怎么会不高兴呢。 　　如果能和你约会，那是世界上最令人开心的事。 　　这些话，袁森当然无法说出来。他沉默寡言的样子，看上去也的确像是会惹人生气的模样。 　　林歇突然狠狠甩开了他的手，疾步朝面前走去：“你不用跟着我了。”话音刚落下，林歇就和一个青年撞上了，那青年二十一岁的样子，被撞了之后，他脱口而出一句：“眼睛长脚底了吗？” 　　话音落下，青年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同时他还攥紧了拳头。 　　青年穿着白色背心，露出了健壮的胸肌和臂膀上的肌肉。 　　一米七七。 　　冲动易怒。 　　袁森微微屏住了呼吸，迈动长腿疾步走上了前。 　　而就在这个时候青年脸色涨红，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克制什么。半分钟后，青年低声道：“抱歉，刚才我被你吓了一跳，所以才会口出恶言。” 　　青年的表现竟然和刚才判若两人。 　　而等青年抬起头来。 　　他瞥见了林歇的容貌。 　　林歇也正歪着头，无辜地看着他。 　　青年的心脏狂跳起来，眼底的火焰渐渐聚集起来，他的目光狂热极了。 　　“你……” 　　青年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袁森已经冲上前，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 　　青年被摔倒在地上，痛呼一声，他又露出了暴怒的神色，然而还不等他挣扎着站起来，袁森已经将他生生拎了起来，直接塞进了车里：“我让你打人，现在跟我去警局。”袁森冷声道。 　　青年意识到了不对劲，想挣扎，但他的力道在袁森的对比之下就太弱小了。他直接被塞进了车内，车子很快就被开走了。 　　“你他妈想干什么？”青年吼道。 　　奇异的是，青年并没有对林歇恶语相向，他只是憎恶地看着袁森。 　　袁森冷冷一笑：“我想干什么？” 　　“送X下地狱。” 第62章 罪案片修罗场（30） 　　在远哥被抓后的半小时, 就在城东又发生了一起命案。这一次死的是刚归国的高材生，年纪轻轻, 才二十七岁。这一次, “X”被刻在了他的额头上。他同样是组织的成员之一, 并且也同样和教授的情人有关系。 　　当远哥被带回到警局，那个女人也同样被带回到了警局。 　　“抓住了。”警员将女人往袁森的跟前一推, 自豪地笑了笑。 　　为了抓这个女人，他们可费了不少的功夫。 　　女人穿着黑色套裙, 留着大卷发，看上去的确颇有风情。但她开口却粗鄙极了：“怎么？警察找老娘干什么？老娘又没做皮肉生意了。这打黑扫黄，也扫不到老娘头上吧？还是说你们警察也寂寞了，想找老娘快活快活……” 　　林歇走了进来。 　　女人扫过林歇的面孔，不自觉地就规矩了起来, 脸上轻蔑的神色都收了不少。 　　一时间, 办公室里竟然安静了下来。 　　“带进去。”袁森注意到女人的目光后, 不由皱了皱眉, 神色多有不悦。 　　女人被带进了审讯室, 而远哥就在他的隔壁。 　　抓住人之后, 要审问就简单多了。林歇对两个组织都有着不少了解，根据这些了解，他很轻松地将其作为诱饵, 从两人的口中成功套出了话。 　　面对林歇的高效率，警局上下几乎都麻木了。 　　因为这个缘故，警局也得以按时下班了。 　　车内。 　　林歇捧着一杯热好的牛奶, 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休息，气氛正好。 　　袁森握着方向盘，启动了车子。 　　“林歇，你怎么会知道，通往X的窝点要走过一条弯曲折叠的回廊？” 　　林歇捧着牛奶的手顿了顿。 　　“你怎么会知道X的窝点里摆放着很多的桌子和书架？” 　　林歇咬住吸管，吸了一口牛奶，低声道：“……那天我去见了白启。”林歇微微垂下目光。 　　不等林歇思考怎么继续往下说，才会避免翻车。 　　袁森已经先出声了：“你跟着白启去X的窝点了？” 　　林歇没说话。 　　要比心理承受能力很少有人能与林歇相比，所以哪怕是这个时候，林歇也丝毫没有慌乱，更没有莽撞地就认下错来。 　　“你为什么要以身涉险？”袁森沉声道：“警局能拿下X，我不希望这句话的前提是拿你的安危当儿戏！” 　　林歇握着牛奶杯的手紧了紧。 　　果然，他在主角心中的地位已经足够高了，警局上下都对他信任无比。哪怕他做了什么敏感的事，他们也会自动为他补全做这件事的理由。 　　现在，在袁森看来，他之所以会再和白启接触，都是为了抓住X。 　　很好。 　　有这个基础在，接下来的一切也就会变得更加顺利了。 　　林歇咬了咬唇：“我不希望再这样拖下去了……” 　　“我们都是人，不是神。案件发生，谁的心中都会焦灼着急。但那不是你能以身涉险的理由。抓住X，要一步一步来。”袁森的嗓音更低沉了。 　　但他到底没舍得将口吻放得冷厉一些。 　　林歇没有说话。 　　一时间，车内安静极了，只余下风从车窗外掠进来的声音。 　　袁森的心往下沉了沉，这样说林歇，是不是太伤他的自尊心了？袁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手心都渗出了些许的汗。 　　袁森有些无奈。 　　案子久久破不了的时候，他都未见得有这么紧张。 　　但紧张的心情填满胸腔，渐渐又好像演化成了另外一种甜蜜。 　　正是因为他终于有了可以担心关怀的人，所以心底才更觉得充实了。那和从前干巴巴的，只能和破案打交道是全然不同的。 　　终于，车在林歇居住的小区外停下了。袁森立刻打开车门走了下去，然后绕到副驾驶的旁边，拉开了车门，一手将林歇拉了出来。 　　林歇还是捧着牛奶杯，目光低垂。明明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但就是能让人大感觉到可怜巴巴的味道。 　　招人疼。 　　袁森呼出一口气，伸手将林歇的脸捧了起来：“生气了吗？那我以后不说了。林歇，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林歇低低地道。 　　袁森微微低下头，贴近了林歇，两人呼出的气息几乎交杂在了一块儿。 　　“我希望以后，不管是你开心喜悦的时候，还是你遭遇麻烦危险的时候，都能把我带在身边。” 　　林歇不自觉地对上了袁森的视线。 　　大约是主角这一刻的目光太具有打动人的力量，林歇竟然有些移不开眼。 　　人类深情起来的时候，都是这样的耀眼吗？ 　　“好。”林歇眨了眨眼，随后他换成单手端着牛奶杯，另一手慢吞吞地钻进了袁森的掌心。 　　袁森心中一动，笑了笑，握紧了林歇的手。 　　两人并肩进了小区，气氛又恢复了正常。 　　等进了屋，借着屋内更明亮的灯光，袁森才看见林歇刚才在车上似乎一直在咬唇，他的唇边都带有浅浅的牙印了。 　　袁森顿时觉得心揪着疼。 　　林歇年少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成长起来的？ 　　他过去明知道邵明不是个好的情人，却依旧迷恋邵明，沉溺在那段感情中不可自拔。是因为……他害怕失去吗？ 　　袁森的目光温柔地掠过林歇的脸庞，越是用目光细细描摹，他就越是忍不住满腔的温柔。 　　终于，袁森忍不住抱住林歇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一带，吻了吻被林歇自己咬出牙印的地方。 　　他的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慰林歇的伤口一样。 　　“唔……牛奶……”林歇略有些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因为手歪斜的缘故，牛奶全部倾洒了出去。 　　“湿了……” 　　地毯湿了，裤腿也湿了，林歇的手指也湿了。 　　袁森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什么欲望在疯狂地跳动。 　　林歇。 　　林歇！ 　　那都是这个名字所带来的。 　　袁森将他揽得更紧，甚至他抬起了林歇的脖颈，吻了吻林歇脖颈上的刀口。那里的口子不深，已经隐隐有结痂的迹象了。白皙的皮肤上，却偏偏杂了一条这么长的红褐色口子…… 　　袁森心疼极了。 　　“我放下牛奶。”林歇喘息着说道。 　　“给我。”袁森接过牛奶杯，顺手放在了身后的鞋柜上。 　　“还要……洗手。”林歇艰难地抬起微微酸软的手在袁森跟前晃了晃。 　　白皙如玉的手指，上面还沾染着黏乎乎的牛奶。 　　袁森鬼使神差地亲了亲他的手指，然后舔了舔。牛奶的香气钻入了口舌间。 　　林歇微微挣扎了一下，然后两抹薄红从他的脸颊蹿到了耳根子。像是醉得厉害一样。 　　因为林歇微微仰视着袁森的缘故，灯光悉数都落入了林歇的眼底，霎时顾盼生辉。 　　袁森的手在林歇的腰后摩挲了一下。 　　林歇的双手顺势抱住了他的脖子：“我想躺下来。”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的喘息。 　　“好。”袁森感觉自己脖颈间的青筋都跳动起来了。 　　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 　　他从上至下都在疯狂地渴望着这个人。 　　尽管袁森并不知晓同性之间应该如何，但男人总是格外的有天分。 　　他能明白林歇隐晦的暗示，他也明白体内的欲望该要如何去宣泄。 　　袁森动作轻柔地将林歇放倒在了地毯上，厚厚的长毛地毯几乎将林歇包裹了起来。 　　衬衣褪去，摘下被气息蒙上一层雾的眼镜。 　　灯光落在白皙的皮肤上，照出了绯色。 　　林歇眨了眨眼。 　　这一眼，带出了一片的春色。 　　· 　　因为大半杯的牛奶都作废了，袁森又热了一杯牛奶给林歇。林歇裹着袁森的制服外套，光着腿盘坐在地毯上，他接过牛奶喝了一口。 　　等他再扬起头来看袁森的时候，整张脸都多了一丝水光潋滟的味道。 　　“白启很早就认识我了，所以他对我似乎有种天生的信任。”林歇低声道：“但我并不认识他。那天我跟他去X的窝点，他让我看了很多东西。” 　　在这个时候骤然提起另一个情敌，折让袁森皱了下眉，甚至还忍不住点了根烟。 　　但他没有打断林歇，他知道林歇是想和他说X的消息。这是林歇用安危换来的，他当然要让林歇好好的说完。 　　“我发现很奇异的一点……”林歇顿了顿，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道：“白启向X的成员提起过我无数次，X的成员都认识我。他们见过我的照片，见过我的画像。白启和我说，我类似于他们的……信仰。” 　　袁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歇这番话无疑更证明了白启是个疯子。 　　白启将一个与X毫无关系的人硬拉入了局。 　　这就是为什么X的成员在见到林歇之后，那么怪异的原因。 　　这就是为什么X的成员会劫持人，就为了见林歇一面的原因。 　　尽管袁森觉得将林歇推为信仰，推为神祇都并不夸张。但让林歇去作为一个犯罪组织的信息，让一群少年犯去膜拜他，这简直是对林歇的一种亵渎！ 　　“其实如果将我作为突破口，也是能最快拿下X的路径……” 　　林歇话音刚落下，袁森就突然将他打横抱起来走进了浴室。林歇身上的外套滑落下来，他就这么光溜溜地靠在了袁森的怀中。 　　林歇疑惑地抬眼看着他。 　　袁森将他在浴室里放下，单手扯开领口，动作很是干脆利落地脱下了身上的衣服。 　　“下次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袁森将林歇扣在了冰凉的瓷砖壁上。 　　这个男人难得又在林歇的跟前表现出了强势的一面。 　　林歇点了点头，攥紧了袁森的手指。 　　袁森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只觉得心底一把火又窜了起来。 　　他的内心还是渴望的…… 　　· 　　警局顺利从女人和远哥的口中撬出了不少的信息。 　　终于，警局接到消息。 　　在X一次比一次更为过分的挑衅下，邵章背后的组织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们针对X动手了。 　　缩头乌龟终于冒头，对于警局也是一个可以动手的信号。 　　警局终于开始了针对这个组织的抓捕行动。袁森带队，而林歇则是请了“病假”，在家中软绵绵地睡着觉。 　　这一觉睡得有些长。 　　等林歇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他拉开窗帘，外头已经是灯火通明了。 　　晚上九点五分了。 　　林歇饥肠辘辘，胃里不断发出了咕叽的叫声。 　　就在林歇犹豫着要不要叫个外卖的时候，他的手机屏幕一亮，一条短信发了进来：“醒了吗？任务圆满完成。” 　　林歇动了动手指：“醒了，饿。” 　　手机屏幕没有再亮起，林歇也没有打电话叫外卖。 　　等袁森结束了再说吧。 　　另一头，袁森身上还套着黑色的制服，腰间还配着枪。他打开车门，匆匆走进了一家粥铺。 　　“南瓜粥，配几样清淡的小菜。”袁森低声道。 　　粥铺老板被他身上煞气一惊，本能地愣了愣：“啊……嗯，好……” 　　这是警察吧？ 　　怎么还带着一身血气？ 　　那制服是让血给浸透了吧？ 　　粥铺老板胆战心惊地递出了打包好的食物。袁森将钱一扔，也不等他补钱，飞快地一转身上了车。那辆车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要不是那张百元大钞还躺在桌子上，粥铺老板还以为自己做梦了。 　　也就十来分钟以后，林歇的门铃突然响了。 　　林歇开了门，袁森拎着东西站在外头，扑面而来一股血腥气。 　　袁森没有戴警帽，他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那张英俊的面孔还不知道在哪里沾染了灰尘，大约是因为一天都在为这个任务忙活的缘故，袁森看上去脸色微微泛着白，唇也干裂了。 　　一副水米未进的模样。 　　林歇用力抱了他一下：“进来吧，我好饿。” 　　“嗯。”袁森本来想亲一口林歇，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还是打住了，他一脚将门踹上，然后跟着林歇走到了茶几旁坐下。 　　两人就这么席地而坐，袁森动作飞快地拆开了食物，然后放在了林歇的跟前。 　　“吃吧。”说完，袁森略微无措地抿了抿唇：“我查了下资料，说好像只能吃这个。” 　　“嗯。”林歇是真的饿了，所以就算是极其清淡的菜色，他闻起来也觉得透着香气。 　　林歇拿过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到了袁森的唇边，袁森本能地吃了一口，然后看着林歇的眼底柔色更深了。 　　林歇这才又舀了一勺送到自己嘴里。 　　袁森看着他这个动作，却猛地跳了起来。 　　“等等！我嘴上又是灰又是血的……”袁森赶紧冲进了洗手间。 　　林歇舔了舔唇：“还好啊。” 　　袁森已经听不见了。 　　等袁森终于将自己浑身洗干净出来的时候，林歇都已经吃饱了。他将剩下的粥和菜推到了袁森的面前：“快吃吧。” 　　“嗯。”袁森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底满是愉悦。大概是因为，终于有一次在他结束任务之后，还有人在等着一身狼狈的他回家了。 　　这一刻，袁森都恨不得把林歇捧在掌心，就这么着疼一辈子了。 　　林歇就看着袁森一点点吃完。 　　被林歇这样专注地盯着，袁森原本还觉得有些疲劳，这会儿却觉得力量充盈极了，他都还能再把林歇抗到浴室里去，做两趟少儿不宜的事了。 　　不过这个念头，袁森也就是在脑子瞎想想。 　　林歇受不住。 　　“那个组织一举抓获了？”林歇问。 　　“嗯，虽然还有在逃的，不过都已经不成气候了。” 　　林歇勾了勾唇：“那可真是太好了。” 　　林歇的这个笑容有些过分的好看了，无形中还带出了一丝妖异的味道。但袁森根本没注意，他只是忍不住又亲了一口林歇。 　　“你去睡吧。”林歇道。 　　“嗯。”袁森也不推辞，他的确是累了。 　　就在袁森准备往自己平日睡的那间卧室走的时候，林歇却打开了自己的卧室门：“睡这里吧。” 　　袁森的心跳快了快。 　　睡林歇的卧室吗？ 　　“和以前不一样了啊。”林歇道。 　　袁森的心跳更快了，心底的愉悦也在刹那间升到了顶点。 　　“好。”袁森的喉头动了动，嗓音低沉地应道，随即走向了林歇的方向。 　　两人一起进了卧室。 　　袁森躺倒在了林歇的床上，林歇却是拿着手机找了个连连看的游戏玩儿。 　　袁森从来没有比这更觉安心的时刻。 　　他闭上眼，很快就入睡了。 　　林歇扫了一眼他的方向，摁掉了游戏。没意思。人类的游戏对于他来说，都没什么难度。 　　“接下来该轮到X了。”林歇低声道。 　　相比之下，还是这个游戏更有意思一点。 　　操控整个世界。 　　林歇都快要认为是主脑觉得他无聊，所以才让他来玩弄一个又一个世界了。 　　此时，X内。 　　白启翻动着面前的本子，听着手下向他汇报：“那边被一网打尽了。” 　　白启笑了笑：“很好，他们敢将手动到林歇的头上，就该有被覆灭这一天的觉悟。” 　　一旁的手下也跟着笑了起来。 　　白启低声道：“袁森是不会停下他的脚步的，除了这个组织，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们了。所以……明天，你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去接林歇，把他接到这里来。” 　　白启转动着身下的椅子，微微眯起眼，低声道：“他该属于X，他应该和我们一起站在这里。” 　　手下听了这话笑得更开心了：“是。” 　　· 　　第二天，阳光很足。 　　袁森是被洒落在面上的阳光弄醒的，等他睁开眼以后，就瞥见了一旁的林歇。 　　林歇真的就这样睡在他的身边。 　　他们共同拥着一床棉被，林歇微微侧向他的方向，精致的五官就这样贴近着他。 　　袁森忍不住亲了一下林歇的额头，林歇的睫毛抖了抖，立刻就敏感地睁开了双眼。 　　“唔，醒了？”林歇迷迷糊糊地道。 　　“嗯。”袁森将他抱了起来，就这么抱进了浴室。 　　等进了浴室，林歇就清醒了。 　　两人一起洗漱完毕，然后快速用完了早餐，一起赶往了警局。 　　警局里的气氛一片欢愉，大家还沉浸在打掉一个贩卖器官组织的快乐中。 　　接下来要审问他们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工程量。 　　林歇跟随袁森去见了这个组织的头目。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儒雅的六十多岁男人，男人穿着皮夹克，头发微白，身上虽有尘土，但模样却显得有些不卑不亢。 　　在第一眼见到林歇之后，男人就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会是栽在你的手里。” 　　林歇低声道：“怪邵章。” 　　男人低低地笑道：“不错不错，是怪他。他一开始一双愚钝的眼，不曾看出来你身上的价值。他要用你，却又希望你能蠢笨懦弱地被他利用。可谁知道却是招上了一匹狼呢？” 　　“如果一开始，他就将你引荐进组织，组织至少还能再撑三十年不会垮。”男人摇摇头：“可惜了，可惜了……” 　　袁森冷声道：“你们组织作恶多端，就算当初邵章动了这个心思，林歇也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他的话，太侮辱林歇！ 　　男人笑了起来：“哈哈哈，袁队真有意思……林顾问不会与我们一起同流合污吗？我看未必是林顾问何等正直。邵章身为副局长，不也搅合进来了吗？可见这世上压根就没有正义正直之说。林顾问不愿加入我们，恐怕只有一个原因。——林顾问高高在上，根本瞧不上我们。” 　　“我们的庙还是太小了……哈哈哈哈……” 　　男人像是疯了一样地大笑起来。 　　袁森实在厌憎男人这样评价林歇，他沉下脸，带着林歇走了出来。 　　等回到办公室中，顾蓉蓉开开心心地走了过来，她直接忽视了袁森，笑着对林歇道：“林顾问，我已经问清楚了，东城附近的那个渔村属于青铜县，村子就叫小鱼村。那个村子没什么青壮了，剩下的一些老人女人，就靠自己平时开着船捕点鱼给自家吃。” 　　袁森根本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醋意从他的心底窜了出来。 　　袁森的神色有些不快。 　　林歇没有回应顾蓉蓉，他只是转过头，看着袁森问道：“反正一时半会儿这么多人也审不完，现在袁队愿意和我去抓X吗？” 　　袁森很快就将顾蓉蓉的话和林歇的话串联了起来：“X的窝点在小鱼村？” 　　“X最大的窝点应该就在那附近。” 　　拿下X，抓住白启。 　　很好！ 　　袁森笑了笑：“我马上去向局长申请。” 　　“嗯，等你。”林歇微微一笑。 　　那头局长一听能抓住X，立刻就给了袁森最大的便利，袁森领了命，很快就召集齐了人手，而局长也立刻调来了更多的人。 　　只是等袁森出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却已经没有林歇的身影了。 　　“林歇呢？”袁森眉头一沉，冷声问道。 　　顾蓉蓉道：“刚才有个人来找林顾问，林顾问就出去了。” 　　袁森脸色一变，立刻大步走出了警局查看。 　　如果他是白启的话，在明知道扫荡完邵章的组织之后，很可能就轮到X了，作为一个疯狂迷恋的林歇人，自然会抓紧时间，赶紧想办法将林歇带走。 　　这时候不管是骗走还是绑架走，只要有用他都会去做。 　　袁森站在空荡荡的警局门口。 　　没有人…… 　　说明林歇已经被带走了。 　　袁森的心一沉。 　　“不等了其他人了，我们先出发前往！”袁森厉声道。 　　其他人也不多问，立刻就开了车跟在袁森的后面。 　　他们没有鸣笛，就连开出去的车也都是不是警车，这是为了最大程度上不要惊动X，免得被人家跑了。 　　而这一头的黑色轿车内，林歇低声问：“怎么不是白启亲自来？” 　　“白先生有点事，就让我来接您了。这也是一样的。”那人笑了笑：“您多担待。” 　　“他在忙什么？” 　　那人倒也不设防，直接就说了：“最近警方盯得紧，白先生要想怎么应对警方呢。” 　　说完，那人还道：“就盼着林先生也来X了，这样X也就没什么可惧怕的了。” 　　林歇笑了笑，没说话。 　　他的笑容虽然看上去温和极了，就像是个普通的高材生。但那人可不敢小瞧了林歇，相反，他心底也极为膜拜林歇。他说的话都发自肺腑。 　　X里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期待着他回到X啊。 　　林歇将那人的神色收入眼底，顿时更加想笑了。 　　回X？ 　　X应该更惧怕才是啊。 　　毕竟这就是活生生的引狼入室啊。 　　车开到一半，林歇又被套上了眼罩，这些他都熟悉了。只是那人并不敢抱林歇。在他看来，除却白启以外，别人谁触碰林歇，那都是一种亵渎的行为，那是万万不行的。 　　车很快停稳。 　　那人带着林歇走了下去。 　　脚下的路不平稳，坑洼有些多，那人不敢触碰林歇，只给了林歇一根绳索，牵引着林歇向前。 　　等走了没多远，林歇直接摔了下去。眼罩没松，但在林歇伏地的时候，他自己拉动了一下，周围的情景也就入了他的眼。 　　废弃的小工厂，三面墙都拆掉了，不远处就是船。 　　“您没事吧？”那人赶紧弯下腰，想要将林歇扶起来。 　　“没事。”林歇自己站了起来：“只是双眼被蒙住，一时间有些失去平衡。继续走吧。” 　　那人应了声，也丝毫不作怀疑，带着林歇就继续往里走了。 　　这个动作，换做白启的话早就看穿了，毕竟他和老狐狸一样，对于这种反常行径怀有极高的敏感度。何况，白启也会尽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就好比之前来的时候，白启就直接伸手将林歇抱了起来。 　　白启的手下则不行了。 　　在他们的眼中，林歇的地位至高无上，他们根本不敢胡乱触碰林歇，也更不敢怀疑林歇。 　　林歇微微垂下头，跟着那人一路走了进去。 　　那人的步子快，于是林歇的步子也就迈得快了起来，等走了约莫十来分钟，终于停下了步子。 　　有一双手温柔地摘下了林歇的眼罩。 　　林歇缓缓睁开眼。 　　白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慢慢地睁眼，你肯定会不太适应光线。” 　　“嗯。”林歇扫了一眼周围，他又在白启的卧室中。 　　和上次来的时候一点分别也没有。 　　唯一的分别只在于白启穿了一身睡袍，看上去分外的闲适。直接将他从变态的壳子脱离了出来。 　　“今天请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白启低声道：“邀请你参观我的书房。” 　　“好啊。”林歇痛快地应下了。他知道，白启这是希望自己能更深入地了解他。而自己在获悉越来越的秘密之后，白启也好名正言顺地将自己留下来。 　　那就满足白启的愿望啊。 　　林歇笑得分外的灿烂。 　　毕竟…… 　　毕竟他还正发愁，等所有的事情结束之后，他上哪里去找白启的罪证呢。 　　要知道，罪证这些东西往往都是藏在书房中。白启愿意抖落给他看，那他就看。 　　白启丝毫没有察觉林歇的打算，他对上林歇的笑容，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之前他特意让人留了林歇的照片在凶案现场，他要的就是袁森怀疑林歇，从林歇现在对他态度更好的转变来看，那张照片起到效果了！ 　　只有当袁森对林歇有所怀疑，林歇颇觉受伤的时候，才会反应过来X的好，才会发现只有X还在背后等待着他。 　　白启脸上的笑容也浓烈了起来，他抬手按下了书房的密码，然后打开了门：“来，进来吧。” 　　“好。” 　　白启很愉悦，林歇也很愉悦。 　　两人一同进了书房。 　　白启走到书架旁，随意取下了上面的书籍，他翻开一本书籍，里面夹着薄薄的纸张。 　　“知道这是什么吗？” 　　林歇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白启。 　　而白启在被林歇注视的目光中已经获得了巨大的满足，他笑着往下道：“这是名单。里面有加入X的人的名单。” 　　说完，他指了指一整面书架：“这些书里藏着的都是他们的资料。我比他们的父母亲人更了解他们……” 　　林歇还是没有说话。 　　而白启已经走到了另一面书架前：“你猜这里面又藏的是什么？” 　　那些书乍一看外壳都是什么中外古典名著。 　　林歇动了动唇：“那是你们教他们的东西，对吗？你用这些来教会他们如何杀人，如何发泄自己的情绪，对吗？” 　　白启转过头，温柔地笑了笑：“是的，还是你更了解我。” 　　“这是什么你猜一猜？” 　　…… 　　书房中气氛正好。 　　而另一边，马路上，黑色轿车一路疾驰。 　　林歇！ 　　林歇！ 　　袁森紧紧握住方向盘，五官也都紧紧绷住了，他的眼底透着极为锐利的冰寒之色，身上的煞气几乎能让人吞没其中。 　　有几个警员同样也坐在车上，已经忍不住被气势瑟瑟发抖了。 　　袁森知道，白启爱慕林歇，所以他不可能伤害到林歇的性命。但X的成员呢？林歇也说了，X的成员对他有爱有恨。万一那些憎恨他的人想要伤害他呢？ 　　就算那些人不会伤害林歇。 　　但袁森还是不敢想象。 　　他不希望白启将林歇带走。 　　袁森突然觉得胸口的陀螺都在发烫。 　　林歇……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 　　车很快来到了小鱼村，他们按照远哥供出的消息，顺利找到了一家小工厂。这里就是X的窝点所在了。 　　但要怎么进入这家工厂？ 　　袁森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检查附近是否有放哨的人，一切可疑的人必须马上拿下，不能留给他们丝毫反应的机会。” 　　“是！” 　　袁森紧皱着眉，走进了小工厂。 　　小工厂已经废弃很多年了，这里的规模很小，当袁森走进去的时候，里头只有许多早年被工人丢弃下的废料。 　　这里没有桌子，更没有书架。 　　那人呢？ 　　X的人呢？ 　　袁森丝毫不怀疑林歇的判断，他既然说在小鱼村附近，那就一定是在这附近！而且这里的位置也的确符合远哥的供述！一定是还有什么地方，他没有找出来…… 　　一定是这样…… 　　· 　　同一时刻。 　　正在同林歇侃侃而谈的白启，突然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 　　“稍等我。”白启笑了笑，走了过去。 　　他按亮屏幕，一条短信接入眼底。 　　“有警察！他们来小工厂了！” 　　白启神色立刻就变了，看上去阴晴不定。 　　怎么可能！ 　　袁森怎么可能有这么快！ 第63章 罪案片修罗场（31） 　　林歇随手取下一本书翻了翻：“你的表情不太对劲。是出什么事了吗？” 　　白启放下了手机, 脸上的表情很快恢复如常：“不，一点小事。”白启对这个地方的安全性还是相当自信的。 　　就算袁森迫不及待地想要拿X下手, 那他也得先找到入X的门才行。现在袁森恐怕还跟无头苍蝇一样, 在工厂的门外乱窜吧？ 　　白启的目光冷了冷, 但等他抬起头重新走到林歇的面前时，他的目光又恢复了柔色。 　　白启扫了一眼林歇手中的书, 笑道：“我的老师认为人的行为性格是可以影响和改造的，这一点, 不可否认。可是，人为什么就一定只能变好呢？” 　　“而且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坏。坏只不过是因为触及到社会上大部分人的利益，所以才成为了坏。还有多少人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比如邵章，和邵章背后的许多人, 他们被奉为好人, 背地里却做着更丑恶的勾当。可是没有人谴责他们。” 　　“那将人类分作好坏还有什么意思呢？为什么人就不能好好做个坏人呢？” 　　“人遭遇痛苦, 遭受虐待与欺侮, 他们凭什么就只能选择原谅与忍耐, 而不能选择报复和发泄呢？” 　　白启轻笑了一声：“X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吸纳了所有曾经遭遇痛苦不堪，遭受虐待欺侮的青少年……的天堂。这里是他们的希望和救赎。” 　　白启转过头看着林歇，眼底隐隐放着光芒：“而你是我的希望和救赎。” 　　林歇没说话。 　　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原主, 他无法真正和白启感同身受。他只能迅速反应过来，白启的这番话只是在偷换概念。 　　报复和发泄，不应该是向着自己的仇人去吗？为什么要选择在无辜的人身上报复发泄？ 　　何况量刑是要对等的。人家撞翻了你的一杯咖啡, 你就要出手杀人以作报复吗？ 　　“林歇，留下来。”白启又一次道：“留在我身边。我们一起创建一个，和这个社会全然不同的世界。” 　　创造世界有什么好玩儿的？位面主脑操纵着那么多的世界，不也照样要为他这么个BUG而头疼吗？ 　　白启的口吻具有一定的迷惑性，他要是去做传销的话，一定早就身家上亿了。但他想要单纯用语言来迷惑林歇，那就实在没什么用了。想要用情感来打动林歇，那就更不可能了。 　　白启的情感比较起来还不如主角的单纯。主角尚且没有打动他，软化他，白启又怎么能做得到呢？ 　　BUG·林歇毫无波动地心想。 　　“我们一起走吧。”白启握住了他的手腕，抽走了他手里的书，转而放上了书架。 　　林歇还是没有说话。 　　“在犹豫吗？其实现在距离一个月的时间也不长了。林歇，何必非要等到你在袁森跟前暴露的时候再离开？那时候就走不了了。” 　　白启沉声道：“袁森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向来认为自己秉持正义。邵章，邵章背后的组织已经倒下了。现在他就要对X下手了。他太敏锐了，他的速度很快。也许要不了两天，你也就暴露了……” 　　脱离刚才那番煽情的说辞，其实这番分析利弊的话更能打动林歇。 　　但是…… 　　袁森之所以下手这么快，全是因为他在中间充当桥梁啊。 　　天真的白启还不知道呢。 　　林歇抿了抿唇：“去哪里？” 　　“回到国外，那里才是我们的主战场，是我的……也是你的。”白启温和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很有感染力，这是一个催眠师最基本的本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启卧室的门被敲响了。敲门声打断了白启的情感抒发，白启立刻就不悦地皱起了眉。 　　“是出什么事了吗？”林歇又一次问，他微微歪着头，眼底流露出零星的好奇之色。 　　“没什么。”白启口吻柔和地说完，却神色冰冷地打开书房门走了出去。没一会儿，那个敲门的人就进入了林歇的视线。 　　那是个相当年轻的女孩儿，穿着打扮都很时尚，只是妆容有些不符合年纪，她在刻意将自己往成熟的方向妆扮。 　　女孩儿进门来，先看了一眼白启，那一眼是崇敬的、狂热的，随后看了一眼林歇，这一眼却是冰冷的、憎恶的。 　　这么快就出现抵触他的人了？林歇多看了那女孩儿一眼。 　　女孩儿却没再看他，而是在白启的面前微微低下头，略有些无措地道：“远哥……远哥失踪了。” 　　白启原本就有不快，这时候更是沉了沉脸色。平时越是温和的人，一旦发起火来，也更让人觉得恐惧。白启就是如此。 　　白启还没说话，女孩儿就先抖了三抖。 　　“什么时候失踪的？” 　　“不，不知道……是有新人反馈说进不来了，我才发现远哥没回来……”女孩儿说完还警惕地朝林歇看了一眼。 　　林歇又换了个歪头的方向，还冲女孩儿淡淡一笑。 　　女孩儿浑身一紧，几乎压抑不住对林歇的敌意。 　　她的这份敌意被白启察觉到了。 　　“丁青，你是怎么回事？”白启冷声道。 　　叫“丁青”的女孩儿嗫喏道：“对、对不起……” 　　白启的目光却更冷了，因为他头一次发现，原来X里的成员，并非个个都对林歇顶礼膜拜的。这让白启觉得很不快。 　　他一手创立起X，他将林歇作为了X的信仰，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和他一样，将林歇捧在掌心。他想要将这个精心改造过后的X当作精美的礼物一样送给林歇。 　　白启通过给予别人的方式，来获得自我的满足感。 　　可现在他却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按照他打造的路子在走。不是每个人都将林歇当作共同的信仰。这个礼物不完整了，它被毁掉了。这让一直操控着X的白启觉得难以接受。 　　这让他完美的计划染上了一个污点。 　　白启看着丁青的目光越来越冷了。 　　丁青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抬起头，无措地喊了一声：“白先生……”眼底满是孺慕之色。 　　白启的眼神冰冷，甚至是冷酷的。 　　“你不该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丁青抖了抖：“我，我没有……” 　　白启转过身，轻扣了一下桌面，门外又进来了一个男孩儿，男孩儿比丁青的年纪要大一些，他的眼神阴沉，眼眶中藏着暴戾之色。这是之前接林歇来的那个手下。 　　“把她带回去，等风声过了，把她送走。” 　　林歇当然不知道这是要将人送到哪里去，但丁青的反应却极为激烈，她满脸的愤怒痛苦，连带五官都扭曲变了形。 　　“不！不……”丁青喘着气道：“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她死死地盯着白启，想也不想就认了错。 　　白启根本没有要和她重复的意思，他冷声道：“带她下去。” 　　男孩儿伸出手搭上了丁青的肩，丁青猛地甩开了他，猝不及防地就朝着林歇扑了过来。林歇看着她，不闪不避。白启何等精明小心的男人，怎么可能真让她得了手…… 　　果然。 　　丁青的手还没来得及沾上林歇，白启就已经出手如闪电，飞快地挡开了丁青，男孩儿也立即反应过来，死死扣住丁青的肩膀将她往后用力一拖，丁青向后踉跄一步，跌坐在地。 　　又“当啷”一声，一把水果刀落在了地面。 　　白启的眼珠子都红了。 　　“你想杀了他？”白启微微俯下身，凑近了丁青问。他的嗓音阴沉沉的，带着一股诡谲的味道。当他逼近的时候，丁青感觉到自己连目光都无法挪开，她的身体本能地颤抖着。 　　气氛陷入了死寂中。 　　丁青的额头上开始往外冒细密的汗。 　　“叮铃”一声，突兀的手机短信音响了起来。林歇回头看向了被白启随手放置在桌上的手机。 　　白启没有动。 　　男孩儿拽了丁青一把，硬生生地将丁青拖到了门外。等到他们的身影彻底从视线中消失，白启突然弯下腰捡起了那把匕首。他的神色晦暗不明，手指紧紧攥住了匕首。 　　“林歇……”白启低低地吐出一口气，他想要对林歇说点什么，但突然又语塞了。丁青的行为让白启颜面尽失，他这才骤然发觉，他一手创立的X，并不是一定能成为林歇的拥护，也许它还会成为林歇的威胁。 　　林歇淡淡道：“白师兄，我比较担心我接下来的安危了。” 　　白启嗓音低沉：“不会再有二次了。” 　　林歇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做声。但白启却觉得在林歇跟前更矮了一头，他刚才还能够 　　原本他以为X会是手中一把无往不胜的利器，结果X的部分成员却拥有了自己思维。他们竟然可能会成为反过来伤害林歇的利刃！一个连心齐都无法做到的组织，如何抵御？ 　　白启的心往下沉了沉，当机立断地作出了选择：“X最早是在国外开始的，那里更适合我们。我们明天就走。”白启没有再征求林歇的意见，这句话，他说的是肯定句。 　　林歇还是慢悠悠地笑着，他扫了一眼书桌的方向：“真的没有什么要紧事吗？不用看一看？” 　　“不必理会，一点小事。”白启的眼底闪过了一道冷光，但他依旧没有丝毫的慌乱。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才骤然发觉，X和他原本设想中打造的全然不一样。 　　那又有何惧？ 　　他白启手中握着的，依旧是胜利！ 　　· 　　同一时刻，小工厂内。 　　“有信号了吗？”袁森问一旁的小警员。 　　小警员讷讷道：“等，等下袁队，还在努力……” 　　他们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这里就是X的窝点了，因为当他们集体进入工厂之后，发现手机都失去了信号，其它通讯设备也都无法联系上了。一个废弃依旧的小工厂，怎么会安装这么专业的信号屏蔽器？那无疑是因为这里是个贼窝了！ 　　幸而他们来的时候特地带了技术人员，现在立刻就排上了用场。 　　小警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十，九，八……好了！袁队好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袁森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了一条短信。 　　“小工厂左手边第三间厂房，推门，前行十米，推开挡路的集装箱。新的大门在那里。” 　　发信人：林歇。 　　袁森抿紧了唇，眉目间的戾气更浓了，气势压人。 　　林歇……果然被白启带走了！ 　　袁森一面庆幸林歇现在应该没事，但一面又忍不住生气，他当时就应该将林歇带在身边！他不应该给白启带走林歇的机会！ 　　尽管现在林歇深入了敌穴，顺利为他们提供了进入X窝点的途径，但他情愿现在林歇还乖巧地跟在他的身边。这样……他的一颗心也不至于时时刻刻被紧攥着，一分一秒也不敢有所放松。 第64章 罪案片修罗场（32） 　　和林歇的描述无二。 　　长长的弯曲的回廊, 阴暗得几乎不点灯。 　　他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进去，随着越是深入, 他们就越是惊叹。X的窝点原来藏在地下！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工厂下, 还有着另一片天地！ 　　其他警察也陆续跟在了后头。 　　因为这次是抓捕事关重大, 所以局长把武警都给弄来了，武警跟在了后头, 而这时候小工厂也已经被荷枪实弹的军队围起来了，一切在外围游荡的可疑人员都被暂时拿下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小工厂外气氛肃杀得连鸟儿都不肯从上空飞过了。 　　书房内。 　　手机自从那一声“叮铃”后，就彻底地安静了下来，再没了消息。 　　白启打了个内线电话，低声和那头说了几句什么，没一会儿林歇就听见了开门声和脚步声。X的成员忙了起来。 　　白启这是打算不冒风险直接将他带走了。 　　X上下齐心的话, 他还能玩弄一把警方再走。 　　现在白启不希望将林歇放置在危险之中, 也不希望将整个X连同自己放置在危险之中。 　　林歇当然猜中了白启的这些心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白启发号施令下去, 看上去就像是默认了白启的行为。 　　等到白启转过身来时, 他笑着对林歇道：“我们去楼下走一走？” 　　“嗯？” 　　“既然有一个丁青, 就也许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白启淡淡地道：“有异心者，怎么能支撑起X呢？” 　　林歇轻笑一声：“你这是拿我当诱饵了？” 　　白启脸上的冷色褪去, 转而也笑了起来：“那你愿意吗？” 　　林歇挑了下眉：“走吧。” 　　今天林歇没有戴眼镜，当他挑眉的时候，白启总觉得他的眉间掩藏着一丝勾动人心的美。 　　白启的心底微微震荡, 他笑得更深：“我们两人合作，多好。” 　　林歇但笑不语。 　　白启的手机就这样被抛在了身后。 　　那条短信他始终没有翻开。 　　操纵一群青少年的快感已经麻痹了白启，他已经不如早年那样平稳了，他刚愎自用，享受玩弄警方的快乐。 　　林歇捏了捏指尖，所以啊，原剧情里，原主才会替代白启成为新一任大boss。原主比任何人都要敏感，他知道自己外表的弱小，所以行事更谨慎。他玩弄警方，却从不被抓住把柄。原剧情中，邵明在邵章的安排下结了婚。原主没有了邵明这个牵挂，几乎成了无情无欲的一个开挂的存在。 　　他不像白启。 　　当白启认为只有林歇能站在他身边开始，白启就已经注定站在弱势的位置上了。 　　电梯打开，林歇和白启并肩走了出去。 　　这是林歇更完整地见到X现阶段的成员，其中还有一些根本不属于这个城市的人。 　　现在在这里的人看上去并不多，规模也并不如何庞大。但X的发展方式是可怕的，就好像传销一样，它发展出了无数的下线，所有潜伏在那些社交平台上的，都可能成为它的新成员，它永远不会愁新鲜的血液。 　　青少年就是一张白纸，可以任由白启涂抹。 　　多可怕啊。 　　林歇从他们跟前走过，白启紧跟在林歇身边，凡是神色有异的人，下一刻就被拖了出去。而其他人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和白启朝夕相处之下，早已经对白启产生无可抹去的崇拜。白启要做的任何事，当然都是对的。 　　那些被拖走的人都被捂住了嘴，他们连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要解决掉这些人，白启当然要分出一部分的人手。 　　等到确定这些人中再没有谁能对林歇造成威胁以后，白启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好了。”白启转身对林歇笑了笑。 　　剩下的人紧跟着也动作了起来，他们开始收拾大厅里的东西，他们要带走一些东西，销毁一些东西…… 　　林歇转头看着白启，问：“现在几点了？” 　　白启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十一点了。” 　　“这么晚了啊。”林歇低低地道。 　　就在这时候，之前将丁青带走的男孩儿走了出来，诡异的是，他双手高举，脸色发青。 　　白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不对，但他本能地将林歇往后一拽，自己挡在了林歇的身前。 　　终于，那个黑黝黝的门洞后走出来了一个，两个，三个……一行警察。 　　他们穿着作战服，手中举着枪，一个个都神色冷峻。尽管他们都不作言语，但气势已经足够骇人。 　　大厅里陡然静寂了下来，一时间他们都停下了动作。他们到底只是一群二十岁左右的青少年，他们甚至有些连独立的人格和独立的思维能力都不具备。他们可以不畏惧杀人，可以像变态一样发泄胸中的抑郁。但他们却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场景…… 　　这些警察站在他们的跟前，和他们想象中的懦弱形象一点也搭不上边。 　　相反的，他们看上去就像是精密冷酷的强大武器，令人几乎本能地感觉到灵魂都战栗了。 　　“犯罪嫌疑人白启，现在，请交还警方的顾问林歇！”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不怒自威。 　　袁森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的个头最高，站在一干警察中间扎眼极了，也给X上下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他们纷纷都攥紧了拳头，眼底发红，憎恶地看着袁森的方向。 　　他们只有在白启面前才是容易被安抚的，而其他时候，一旦遭遇外界的半点不友善对待，他们那颗敏感的心就会立刻被戳爆，躁动不安，具备攻击性…… 　　当他们表现出这一幕的时候，警察们也几乎不用怀疑了。 　　这里就是X的窝点！ 　　这些极为年轻的男孩儿女孩儿，的确就是丧心病狂的少年犯！ 　　“怎么？我请朋友来做客，也有问题？” 　　“犯罪嫌疑人白启，你涉嫌非法集会，并指使他人连续杀害多名受害人。现在，请你配合警方的行动。” 　　白启冷笑一声，儒雅的面孔上终于展露出了他的真实性情——倨傲和冷酷。 　　“如果我拒不接受呢？” 　　袁森没说话，他扫了一眼白启身后的林歇，眼底的怒火几乎快要喷薄而出。 　　他只是做了个手势。 　　警察立刻冲了上前。 　　“砰——”第一声枪声响起，成功将整个局面变得紧张了起来。 　　那一枪是从上面开的。大概正是白启之前说的，他会安排狙击手在楼上，将进来的警察围起来打。 　　“注意隐蔽，四点钟方向！往上，五层！”有人吼了一声。 　　白启攥住林歇的手，冲着袁森的方向勾唇一笑，然后在周围手下的掩护下，带着林歇就要往另一方撤退。这一天，白启当然是考虑到了的。假如真有警察围剿上门，他们总该有一条后路要走。 　　他总要有一条后路，好能带着林歇一起离开。 　　至于这些X的成员，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毕竟只要他想，他还能够拥有更多的信徒。而这些人也会非常愉悦的怀着对他的敬仰与膜拜之情，开心地上前去挡住警察。 　　只有林歇才是不可失去的。 　　白启将林歇的手腕攥得紧紧的，脸上布满了笑意。 　　但等他带动着林歇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林歇突然不走了。白启伸手就要去抱他：“走不动了吗？” 　　林歇按住了他的手。 　　白启这才头一次感受到林歇的手劲儿有多大，他的力道竟然能将自己按在那里，手收回不得，也前进不得。尽管是在这样混乱的关头，白启终究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清醒。他敏锐地发觉到，不太对劲…… 　　不仅是这么快就冲进来的警察。 　　还有林歇…… 　　也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走了？”白启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问。 　　“因为不用走了。”林歇低声道。他丝毫不躲避地迎上了白启的目光。 　　白启心底已经隐约成形了一个念头。 　　为什么林歇会突然答应他来参观X，为什么林歇会乖乖被绑到X来，为什么……袁森来得这么快？再回想刚才在书房时的情景，一直都是他在说话，而林歇从头到尾都显得像是一个旁观者，他没有多余的神情和举动，他一直没有正面回答过白启的话。 　　白启的心更沉了。 　　他的背后也几乎被冷汗浸湿了。 　　但白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呢？ 　　一个一直在黑暗中游走的人，突然他说自己要回归光明了？真的能回归吗？难道林歇对袁森的好感，已经足以胜过当年的邵明了吗？ 　　“林歇……”白启低低地喊了一声，因为微颤的缘故，他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他的唇发干，那张儒雅的面孔微微泛着白。 　　有什么比你无形中的一举手一投足给了人希望，但随即又立刻动手抽去了那希望，更让人绝望呢？ 　　白启在X的面前是强大的。 　　但他在林歇的面前，永远是那个等待被给予的人。 　　他很早就输了。 　　“林歇。”白启突然重重地咬住了牙，脖颈上的青筋都微微突了出来。 　　耳边的所有声音都被白启抛却了，就连那些画面也从他眼中抹去了，他的眼底只剩下了一个人，只剩下了林歇。 　　“……你骗了我？” 　　林歇摇了摇头：“我不喜欢X，也从来不喜欢邵章背后的那个组织。所以……” 　　白启脑中电光石火，他瞬间反应过来：“所以……所以你觉得最好的方式，是让X和邵章碰个两败俱伤？” 　　林歇又摇了摇头：“我是希望你们碰个玉石俱焚。两败俱伤怎么够？” 　　白启看着林歇平静的样子，心终于沉了底。 　　林歇原来是这样的？哦不，林歇一直都是这样的……白启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我差点忘记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你让我变成了魔鬼，林歇……是你激发了我内心的恶。” 　　学术会上，仅仅见了林歇一面，就被林歇身上的气质吸引了吗？ 　　当然不是。 　　只是那时候他见着林歇时，林歇乖巧顺从像个书呆子，他被父母口不择言地斥责，但他却半点反驳的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低着头。那时候，白启觉得他又可怜又好笑。 　　但紧跟着白启才知道，可怜又可笑的是他自己。 　　学术会进行到中场的时候，他亲眼看着年近十来岁的林歇动手杀死了一个人。 　　他极其的聪明！ 　　白启想起那对博士夫妻斥责林歇的时候，骂他蠢，丝毫没有智商可言。 　　他们太可笑了。他们根本看不见林歇身上的聪慧！ 　　白启紧张地攥紧了手指，心跳极其的快。当时林歇朝他的方向扫了一眼，就是那一眼，让白启再也没能忘记。那时候他还只能被动承受老师的试验，在一日又一日的痛苦绝望和暴躁中度过。是林歇给他打开了新的方向。 　　林歇不是那个弱小的人，他杀了人之后处理得非常完美，没有任何人发现。 　　只有人知道当时学术界里一个臭名昭著总是强奸女学生的恶棍死掉了！ 　　林歇弱小的身体里，藏着一个强大的灵魂。——这点发现让白启激动极了。他觉得自己才又可怜又可笑的那个人。他拼命地汲取着一切和林歇有关的消息。 　　他一遍遍地描摹着林歇的画像…… 　　林歇就是他心底那个最强大的梦，让他为之追随永远也不舍离开…… 　　“林歇，林歇，林歇……”白启的唇颤了颤，重复地念着林歇的名字：“你利用了我，利用了邵章……那你利用袁森了吗？” 　　林歇想了想：“……或许有吧。” 　　白启满意地笑了笑：“那就好。” 　　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白启掏出了手枪，他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林歇，怎么办，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的满心都是你。可你现在的满心都是袁森了啊。” 　　“是你给带来的希望，现在你要夺走我生的希望，那我就让你夺走……” 　　白启嘴角勾起，倨傲轻蔑：“他们这群饭桶，以为能拿下我吗？” 　　白启摸了摸裤兜的形状。 　　那里还放着那个小陀螺。 　　好像也没什么遗憾了。 　　他见证了林歇变回从前的模样，他从林歇那里收到了唯一的礼物。 　　白启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我怎么能死在他们的手里呢？我只能死在你的跟前。” 　　“白启！”袁森厉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袁森看见白启掏出枪的那一刻，心都快飞出去了。他担心的是，白启突然将枪口对准林歇！也许白启对林歇是怀有爱慕之心，但袁森不敢去赌一个疯子的思维！ 　　他将跟前挡路的两个小孩儿丢给了身后的同事，然后企图穿过人群，走到林歇的身边去。但这些人就跟疯了一样地阻挡着他的去路。 　　“砰——” 　　白启倒了下去，他朝林歇勾了勾手指。 　　X。 　　是林歇的歇。 　　林歇看了一眼倒下去的白启，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怪异的悲伤，那也许是属于原主的。对于原主来说，大概这也就是他的未来了。苦苦挣扎在黑暗里的人，一旦抓住希望和光明就不舍得再放手。林逸凡是，白启是，以前的原主也是。可如果失去了光明和希望，未来就只剩下漫漫黑夜了，死也就变得没什么可怕了。 　　“别怕别怕。”温热的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并且将他带入了怀中。 　　宽阔的肩膀，十足的安心感。 　　还挺暖和的。 　　林歇都能听见袁森的心脏疾速跳动的声音。 　　袁森笨拙地靠近了他的脖颈旁，嗓音低沉，反反复复地重复着那么一句话：“别怕别怕……” 　　袁森慢慢地将林歇抱了起来。 　　其他人不明所以，只当是林顾问受了伤，也跟着满心焦灼起来。 　　X的成员很快就被擒获了。 　　无一漏网。 　　他们破口怒骂，神色愤怒，个个都因为情绪达到了极端而面孔扭曲了起来。警察们看着这些正当美好年华的孩子们，只觉得自己像是见到了地狱里的场景。 　　一个个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袁队！”突然有个小警员大喊：“这里，这里！” 　　袁森抱着林歇走了过去。 　　只见那是一面很高的书架，取下书后，就能看见后面挂着的画像。 　　那是林歇。 　　“怎么，怎么林顾问的画在这里？”小警员结结巴巴地问。 　　其他警员陆续取下书架内的书，然后就发现每一个书架后面都挂着林歇的画像，每一幅画都有所不同，但都能看出来画画的人花了多少心思。 　　袁森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白启画的。白启竟然偷偷画了这么多林歇的画！尽管白启刚刚已经倒下了，但袁森还是觉得嫉妒的火钻心地灼烧着。 　　胸口发闷。 　　“全都带走！”袁森沉声道。 　　“是！”警察们响亮地应了一声。 　　袁森抱着林歇慢慢走了出去，他们走过长长的弯道，终于走出了小工厂。 　　“吱呀——” 　　“哗啦——”水声和木板挤压撞击的声音传入耳中，周围的一切静谧极了。仿佛这里并不是一个产生罪恶的窝点，也不是一个刚刚结束火拼的流血现场，只是单纯的一个安静的渔村。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避免又有人吐槽林歇渣，说一下，其实这里面除却主角以外，每个爱上林歇的都有着极其严重的心理疾病，因为他们都有着同一种病症，所以他们才会疯狂地被林歇吸引。 　　林逸凡看到的林歇是善良的，并且是性格果决强大的，那是他缺乏的东西，所以他不能自拔。 　　白启看到的林歇是强大的，肆意玩弄人心的，那是他当年缺少的东西，所以他从一早就将林歇放在了类似神明需要膜拜的位置上，于是他引导X的人也这样去膜拜林歇，但随着年纪增长，欲望的增长，他开始想要得到更多，他想要林歇和他站在一起，他想要证明自己脱离当年的壳子了，他也拥有能够玩弄人心的力量了，他甚至可以护佑住林歇了。 　　林逸凡和白启都特别丧心病狂，都杀过很多人。从他们有心理疾病的那一刻起，就没办法有个好结局了，他们很难有同理心，对于他们来说，除了在乎的东西外，一切都不重要。 　　他们死得不冤枉，也死得心甘情愿！ 第65章 罪案片修罗场（33） 　　“密码是1007。”埋首在袁森怀中的林歇突然出声道。 　　“嗯？”袁森一怔, 低头看他。 　　林歇这才抬起了脸：“白启书房的密码。” 　　袁森抚了抚林歇的眼眶，满是冷厉的脸庞上, 带出了点儿柔情的味道：“好, 我知道了, 我会转告其他同事。”尽管这一刻落入袁森眼底的，是林歇极其平静的模样。但袁森始终觉得, 这一刻的林歇看上去孤独极了，又孤独又说不出的悲伤。 　　袁森更用力地抱紧了他：“小赵, 开车。” 　　被称作小赵的小警员懵了懵，但他转头一看——没毛病，袁队的确腾不出手来开车，那就他开吧。 　　小赵相当敬业地坐上了驾驶座的位置，袁森则是带着林歇坐上了后排座位, 两个男人将后车厢挤了个满满当当。 　　袁森的怀抱温暖又宽阔, 林歇想了会儿, 还是没有挣扎着坐起来。 　　这段路很不平稳, 车子摇摇晃晃地渐渐远离了这个地方…… 　　· 　　X组织的资料烧毁了小部分, 而大部分都没能带走, 更没能销毁。警局的收获可以说是相当大的。上面很快就发下来了表彰。 　　袁森也即将迎来升职。 　　到这里为止，一切剧情线都被打乱了。 　　按照原本的剧情，袁森破案并不容易, 中途女主会多次深陷危机之中，再由男主屡次救出，从而对犯罪分子百般憎恶, 经过长达几月的斗争，他们终于扳倒了反派，而女主也在过程中爱上了男主。 　　之后女主的家人又牵扯进危机之中，同时男主发现副局长邵章与邪恶组织有所勾结，邵章出手陷害男主。男主愤怒地离开了警局，继承了家族，一手将女主在警局里扶持起来，之后他才再又回到国家岗位，只是这次空降成为了副局长…… 　　过程极其的曲折。 　　男主的隐藏身份极其的霸道总裁惹人爱。 　　但现在呢？ 　　一个月不到，两个组织都被扳倒，邵章早已经死在了医院，连同他的儿子都进了警局。袁森得到上面的重视，获了二等功，当然也不可能再离开警局，男配韩景也没有和男主争抢女主…… 　　林歇强行将剧情推前了，原本跌宕起伏的剧情被抹了个干净。 　　就差他了…… 　　他可不能死。 　　但下手把男主杀死呢，想想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不舍。毕竟回想一下，袁森实在当得起“器大活好”四个字了。 　　正想着的时候，袁森突然满面疲惫地推门进来了，他手里端着空空如也的咖啡杯。但就算是这样，林歇也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咖啡味儿。 　　袁森将咖啡杯放在了饮水机出水口下，林歇起身走过去，将咖啡杯拿走了：“你不能喝了。摄入过多的咖啡，会心跳过速的。” 　　袁森疲惫的面孔上这才露出了笑容：“……嗯，好。那我就喝点白水吧。” 　　“还没结束吗？” 　　“没有。” 　　袁森已经加班加点好几天了，但却还没有顺利了结完手头的事。 　　按照现在的形势，完全还有可能加班半个月。 　　袁森低声道：“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你不用在这里陪我。” 　　警局暂时没什么用得上林歇的地方，林歇整日整日地坐在警局里，也只是为了陪着袁森。 　　林歇推开了他的手，移了移身下的椅子：“不，我就要等着你。” 　　“那你等着我。”袁森说完这句话，却没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朝着出警局的方向去了。 　　林歇大概都能猜到袁森想要做什么了，袁森不通什么浪漫，不过按点投喂他倒是记得牢牢的。现在俨然是又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 　　林歇转动了一下身子的椅子，重新转回面对电脑的方向，然后顺手点开了一个扫雷玩儿了起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办公室里的警员都走得差不多了。 　　一阵脚步声在安静下来的警局里格外清晰。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来人走进来，抬起双手搭上了林歇的椅背。 　　“袁森？”林歇转过了头。 　　入目的却是白大褂。 　　“韩法医？”林歇抬起头。 　　韩景笑了笑：“看见是我，不是袁队，很失望吗？” 　　“的确有一点。”林歇很认真地点着头。他是真的有些饿了，韩景两手空空，有什么可值得期待的？ 　　韩景心底一空，也有些失落。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拉过椅子在林歇跟前坐了下来：“邵明马上就要宣判了……” 　　“嗯？” 　　韩景看着林歇平淡地抬起头看他，心底动了动。他忍不住凑近了林歇，在他的耳边道：“杀死谷父的人不是邵明是吗？” 　　“你尸检的时候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吗？”林歇不答反问。 　　“……是。”韩景的喉头动了动，随即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指尖，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遏制自己在林歇面前本能的激动。 　　他和林歇从来都说不上话，林歇根本就不往法医室去，林歇对他毫无兴趣，或者换句话说，他在林歇眼底大概就是乏味的。除了在林歇发现他和邵章的组织有关系后，才多和他有了一点交集外，别的时候，林歇的目光都不会往他扫上一眼。 　　韩景觉得林歇身上承载了太多的神秘，他对自己简直有着一股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啊，只有努力在林歇的耳边说上更能挑动他神经的话，才能换得林歇短暂的关注。 　　韩景哪里会知道，原本林歇也是将他看进眼中了的，但林歇勾引袁森的路途实在太顺利了，就连扳倒其他反派都顺顺当当，如果说原剧情就是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那么林歇觉得，从他的视角来看，现在就成了个爽文。 　　所以韩景的价值也就失去了，他哪里还有别的心思留给韩景呢？ 　　“所以呢？”林歇反问：“所以韩法医要检举我吗？” 　　“……不。”韩景的喉头动了动，低声道：“你维护了我的秘密，我当然也会维护你的秘密。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敢于杀人的人。”林歇抬起手凑近了韩景的喉咙：“就这样，毫无畏惧，干净利落的可以解决掉一个人。” 　　韩景动也不动，他舍不得动。他能感受到林歇温热的手指靠近的温度…… 　　林歇没能见到韩景惊诧的神色，顿时兴趣缺缺地收回了手。 　　韩景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忍不住脱口而出：“林歇，前年在国外声名鹊起的‘审判者’，是你吗？” 　　林歇挑了挑眉：“其实他们更乐意于叫我‘东郡屠夫’。审判者，听上去太中二了。” 　　韩景的心尖颤了颤。 　　他太喜欢林歇自信又微微透着丝邪恶的样子，可为什么他遇见林歇的时候那么迟？以至于他迟迟没能窥见林歇的动人之处。 　　玻璃门突然又被人推开了，林歇想也不想就推开了韩景。但等朝门边看去的时候，却发现门外站着的是顾蓉蓉。顾蓉蓉脑中全然没有什么男男的想法。 　　她笑着走过来，甜甜地和韩景打了招呼，然后又看向了林歇：“林顾问，警局外头有人找你。” 　　林歇正要站起身，顾蓉蓉却又伸手将他按了下去，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次不能让你去了，万一又有什么人想要绑架你怎么办，那袁队回来看见你没了，会把我拆了的。” 　　“我陪着林歇出去看看，应该没事了。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人找林歇，耽误了时间就不好了。”韩景道。 　　顾蓉蓉却根本不知道韩景的那点小算盘，她犹豫了一下，道：“那……那我也一起吧。” 　　“好。”林歇应了声。 　　韩景郁闷不已，却也不好再说什么。要是再有不满表露出来，那他对林歇的心思就不打自揭了。 　　“走吧。”韩景说完，就牢牢跟在了林歇的身边。 　　顾蓉蓉想了想，要是并排三个人走一块儿，那就有点堵过道了，于是只能憋屈地跟在后头，落后几步。 　　很快，他们出了警局的大门，顾蓉蓉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银色轿车：“就是那辆车。” 　　随着顾蓉蓉话说出口，那辆银色轿车的门也打开了。 　　“林歇。”人未至，声先至。 　　那是一道低沉的男声。 　　沉沉夜幕之下，依稀能分辨出两个人正在朝他们走来。一个个子高些，一个矮一些。 　　慢慢的，他们更近了。 　　韩景和顾蓉蓉也才看见一个穿着黑色的中山装，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和林歇平日里的打扮颇有一股系出同款的风味。这是个足有六十来岁的男人。他眉间带着深深的纹路，可见他经常皱眉不悦。而事实上，他此刻冰冷的五官也正诠释着“不悦”这个词。 　　而另一个穿着黑色的上衣，黑色的长裤，脚上踩着布鞋，脑后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扎成了发团。这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她的身材很好，但却浑身都透着刻板的味道。她的五官很漂亮，哪怕是此刻的面无表情，也能看出来年轻时的风韵。不得不说，这又是个和林歇系出同款的。 　　“这是谁？”女人直接看向了韩景，目光不善。 　　不等林歇开口，女人已经口吻尖锐地道：“又是你的男友吗？一个邵明已经够了，还要来第二个第三个吗？林歇，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这次回国，你会有所改变，却没想到你半点变化也没有。” 　　顾蓉蓉已经呆住了。女人的这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什么叫一个邵明已经够了？还有男……男友？ 　　韩景也愣了愣，但随即他心底涌起的就是愤怒。毫无疑问，这个女人的身份应该是林歇的长辈，甚至可能是母亲。但女人的口吻实在过分尖锐，完全没有将林歇当亲人来看。 　　韩景倒是想要承认自己是林歇的男友，奈何他并不是。到这时候，连维护林歇都没有足够的立场。 　　“他不是。”林歇淡淡地道：“父亲母亲有什么事吗？” 　　“回国有个会议。”林父冷声道。 　　林母却已经看向了背后的顾蓉蓉：“那她是谁？你的女友吗？”林母大概是希望得到肯定答案的。 　　顾蓉蓉紧张地掐住了手掌。 　　“不是。”林歇很是干脆地道。 　　顾蓉蓉虽然心底有些失落，不过却还是松了口气。她虽然很喜欢林顾问，但是林顾问大概更适合像男神一样放在心底吧。林顾问太厉害了，她要是真有能得林顾问青睐的那一天，她或许反而还会觉得手足无措。 　　但这头林母的反应就相当大了。 　　她沉下了脸，眉间怒气现了出来：“难道你还喜欢男人吗？” 　　正好这时候袁森提着满满当当的食物，从大门外头进来了。林歇扫了他一眼：“是啊。” 　　一旁的韩景心一紧，他都做好这对父母动手打人，他赶紧挡下来的准备了。毕竟这两人看着虽然像是很有学问的样子，但说出口的话实在不敢恭维，那满面的冷色也丝毫不像是来见儿子的样子。 　　但林母根本没有动手。 　　她只是冷声道：“这件事我们搁后再说，我和你父亲过来，是要和你一起吃顿饭。有些事你父亲要问问你。” 　　袁森走上台阶，提着东西站在了林母旁边：“这是去哪儿？”袁森问林歇，但他的目光却是紧盯着林母，提防又锐利。毕竟前面几次林歇突然从警局离开，都是被白启带走了。现在白启虽然已经不在了，但袁森还是对这样的事情极为敏感。 　　袁森人高马大，站在一旁目光又锐利，看着不像是警察，倒像是什么悍匪。林母当即就被吓住了，脸色变得难看至极：“林歇，这位是？” 　　“我们警队队长。”林歇道。 　　袁森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点儿不同寻常的味道，而等他一打量这对中年男女，袁森就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这两人……难道是林歇的父母？ 　　这个猜想就如同在袁森心底丢下了一颗雷，快要将他生生炸翻了。 　　袁森立刻收起了锐利的目光，转而彬彬有礼地道：“两位好，我是袁森。”但就算是这样，袁森看起来也依旧给人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这种心理压力让人本能地对袁森感觉到了畏惧和厌恶。 　　林母皱了皱眉，没说话。 　　毕竟以他们夫妻在学术界的地位，与其他政界人士的交好程度来看，一个警队队长还真没被他们放在眼里。 　　“走吧。”林母催促道。 　　林歇却摇了摇头：“不了，我的晚饭已经有了。”说着，林歇主动接过了袁森右手里提着的食物。 　　林母的脸色自然变得更难看了：“林歇，父母至，你难道不应该迎接吗？” 　　林歇指了指脚下：“现在不正是在迎吗？” 　　林父开口就更严厉了：“林歇，这是你必须做的，快点收拾东西。明天你也不用来警局了。你到警局担任顾问的时间该结束了。” 　　袁森的脸色一变。 　　林歇想了想：“袁森，你和我一起。” 　　“嗯？”听见林歇的声音，袁森的戾气微微往下平了平。 　　林父皱了皱眉：“林歇，这是家宴。你这是想干什么？” 　　“是啊，家宴。”林歇微微一笑，眼底的光芒绚烂，“带上他才是家宴啊。” 　　袁森几乎被这句话钉在了当场，半边身子都麻了。林歇的言下之意太清晰不过了。 　　袁森从来没想过，林歇会这样光明正大介绍他们之间的关系。 　　林歇是喜欢他的！ 　　巨大的喜悦几乎将袁森整个吞没。 　　但这头的林父和林母却是快被愤怒所淹没了。 　　后头的顾蓉蓉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韩景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的心底也只剩下巨大的苦闷和失落。还有那么一些嫉妒。林歇对袁森实在太好了！ 　　“死不悔改！”林母厉声喝道：“既然这样，那这顿家宴也就不用进行了。” 　　林父同样满面冷酷之色：“我不希望我林家被人嘲讽，生出来的儿子愚钝至极，倒不如父母一半。更不希望我林家被人嘲讽绝了香火。林歇，你好自为之！” 　　说完，林父当先转头离开了。而林母也丝毫的留恋也无，她的脸上只有满满的失望和愤怒。她冷眼扫过袁森之后，就立刻跟上林父的脚步一同离开了。 　　等他们上了车离开，憋红了脸的顾蓉蓉才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林顾问的父母怎么能这样？他们，他们……”顾蓉蓉原本想说“实在也太过冷酷了”，但这话顾蓉蓉愣是没敢说出来，她怕反而引得林歇伤心。 　　可实际上，林歇的神色冷漠至极。 　　原主最早的时候是渴望得到父母的认可的，但随着一次一次遭遇冷酷对待，原主渐渐失去了所有的期望。至于林歇，当然更不会对林父林母有半点的期待了。 　　而林父林母是永远不会觉得自己哪里不妥的，他们醉心学术，对待手底下的学生都比对待原主要好，他们很少提起原主这个儿子，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样一个蠢笨的儿子，实在不值得他们去提起。说起来，都只会辱没他们林家的名声。他们对待原主也足够好了，给吃给穿，给好的教育。哪怕原主再蠢笨，他们也从未动过手。多好啊…… 　　林父林母认为原主是不知足的，甚至是荒唐的。 　　“我早已经习惯了。”林歇低声道。 　　顾蓉蓉动了动唇，眼圈红了。 　　袁森沉下脸，他极力压制着怒气，要不是看在那两人是林歇父母的份儿上，他的脾气已经按不住了。 　　袁森伸手将林歇用力往怀中一带，紧紧抱住。袁森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心疼，心疼极了，但这时候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能带着林歇转身朝里走去。 　　“那就我们两个人一起吃饭。”袁森道。 　　“嗯。” 　　袁森抬起手，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林歇眼底下的皮肤：“我买了很多你爱吃的。” 　　“嗯。” 　　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顾蓉蓉松了一口气，心想有袁队在的话，林顾问的心情应该不至于那么糟糕了。 　　但韩景却是……嫉妒极了。 　　进了办公室，袁森开始将他买回来的饭菜一样一样地往桌上摆放。 　　“我去洗手。”林歇起身往外走。 　　林歇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却恰好响了起来。 　　袁森瞥了一眼，上面闪烁着两个字——“父亲”。袁森的脸色冷了冷，他很想要接通电话将对方大骂一通，但最后袁森还是忍住了。他不能擅自接林歇的电话，而且那对父母看上去不是怒骂一通，他们就能知道自己的错误的。 　　电话铃声响了十秒就挂断了。 　　紧跟着，手机屏幕又亮了亮。袁森瞥了一眼。 　　“你太令我和你母亲失望了，如果你选择一直堕落下去，那么我林家可以没有你这个人。” 　　袁森额上的青筋跳了跳，突然有些后悔刚才那么轻松放那对父母离开了。这一刻，袁森也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林歇当初那么排斥提起国外的事情了。因为和这样的父母生活在一起，的确……又有什么可提起的呢？ 　　袁森心痛极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再一次亮了。 　　袁森冷笑一声，拿起了手机。 　　他们还能怎么样羞辱林歇？ 　　但当袁森看向新短信内容时，却发现那是一个名为“无号码”的用户发来的，内容也很令人摸不着头脑，因为那是一长串的英文。袁森恰好对英文并不陌生，只是一眼，这些句子就自动翻译成中文映在了他的脑海中。 　　——“恭喜您，阻拦您脚步的障碍都已悉数除去。我和他们时刻都在等待着您回到这里。我最敬爱的审判者。” 第66章 罪案片修罗场（完） 　　袁森面色如常地将手机放了回去。 　　而恰好这时候林歇也回来了。 　　林歇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机, 什么也没问，他只是从袁森的手中抽走了筷子, 然后坐下来乖巧地吃了起来。 　　林歇表现得太平静了, 袁森突然从这种表面的平静下, 发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袁森是敏锐的，这是他做了多年警察带给他的一种本能。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林歇身上有何不妥, 因为一开始林歇在他心底的好感值就实在足够高了，在这样的前提下, 他不会有半分怀疑林歇的时刻。双眼就如同被遮蔽住了一样，再看不见除却林歇这个人以外的，别的东西。 　　那条诡异的短信内容来回在袁森的脑子里打着转儿，让他几乎失去了食欲。 　　那不太可能是一条垃圾短信。 　　现在的手机都有拦截功能，何况普通的垃圾广告也不会写成这个样子。普通人乍一看的话, 恐怕是会将一连串的英文当做乱码的垃圾信息。但偏偏这段英文是可以被翻译的, 它翻译出来的信息, 除了令人摸不着头脑外, 语句是无比通顺的。 　　这不是一条垃圾信息, 而发错手机号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那么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袁森的眉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不吃吗？这个很好吃的。”林歇捏起一块炸至金黄的酥肉送到了袁森的嘴边, 香气直往鼻间窜。袁森本能地咬了一口，等他牙齿碰到林歇的手指时，袁森才骤然回了神。 　　袁森将酥肉咬进嘴里, 忍不住吻了吻林歇：“嗯，你喜欢就好。” 　　林歇将菜往他的面前推了推，抬了抬下巴：“先吃吧, 我都没将他们放在心上，你记在心头干什么？” 　　“嗯。”袁森脸上这才有了点儿笑意。 　　但他的心却是沉了下去。 　　因为今天林父林母的出现，才令他骤然发觉，他对林歇的来历过去一无所知，他仅仅知道，林歇拥有博士学位，经邵章的介绍进入了警局。他和白启认识，和邵明曾经有过一段感情。以及，林歇的父母和邵章交好，他的父母更是学术界的大拿外。 　　除此外，别的呢？ 　　人不光是靠着他的背景来历组成，更多组成他的是生活，他所经历过的生活。而林歇从来没有和他提起过的，正是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生活。 　　这顿饭吃得实在安静。 　　但林歇全程一句话也没有，他只低头认真地吃着饭。 　　整个办公室中的气氛平静又祥和，但似乎又掩藏着一丝暗涌。袁森握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然后低下头飞快地吃完了饭。 　　“今晚不加班了，等下我们就一起回去。”袁森道。 　　“嗯？这样能行吗？不是忙不过来吗？你不用在意我。”林歇道。 　　袁森忍不住留意了一下林歇的神色，林歇的目光澄净，他的面上没有半点的负面情绪，他不为白启死在眼前而觉得惊恐，也不为父母的冷漠而觉得难过，再仔细回想从前，当发现谷父的尸体时，林歇被他抱在怀中，似乎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袁森忍不住回想了更久以前的时候。 　　从第一桩案件开始，林歇总是能相当客观理智地分析犯罪嫌疑人，他不会有焦躁，不会沉溺悲伤，他之所以能这么快深得警局上下的喜欢，很大的一个原因在于林歇总能维持住理智，能冷静地拿下犯人。 　　这样的人，强大得令人产生本能的崇敬。 　　可有时候，林歇比他还要冷静得多。袁森突然想起了林歇曾经形容嫌疑犯的一句话——“缺乏同理心”。 　　林歇……也缺乏同理心吗？ 　　“袁森？” 　　袁森抬起头疲惫地笑了笑：“太累了，还是需要休息的。万一我猝死在这里，你怎么办？” 　　林歇也跟着笑了起来：“好，那我们回去吧。” 　　袁森点点头，迅速收拾干净桌子，然后一手拿起外套，一手抱住了林歇，带着林歇就这么走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一刻，袁森突然并不在意别人是否会对他们的关系起疑了。 　　可事实上，警局里也没什么人朝他们看来。 　　两人回到了公寓里。 　　袁森已经暂且在公寓住了下来，他舍不得说出离开的话，而林歇也默认了他留下来。所以两人已经算是过上了半同居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对于袁森来说是无比幸福的。 　　他的前半生从没遇上过什么喜欢的人，唯独林歇闯进他的世界之后，他就对这个名字再难割舍了。仅仅只是从清晨醒来，微微一侧身就能嗅到林歇的气息这一点，已经足以让袁森感觉到愉悦。 　　他甚至偶尔会有那么一瞬间，想就这样一辈子下去。 　　所以……在这样的时刻，怎么能有别的东西来阻绝通往幸福的路呢？ 　　袁森的目光沉了沉。 　　“你先洗澡去休息。”林歇道。 　　“好。”袁森进了浴室。但他并没有急着脱下外套，而是先动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他点开了浏览器，手指在搜索栏那里摩挲了一阵。 　　袁森抬手打开了花洒。 　　冰凉的水涌出来，打湿了袁森身上的衬衣他也不自知。 　　他背对着花洒，终于还是在搜索栏输入了“审判者”三个字。 　　但出来的却是五花八门的搜索页面。 　　XX游戏的人物。XXX电影中的人物……再没有别的信息了。就在袁森准备关掉页面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了一个想法。 　　林歇之前一直都生活在国外，所以……他是不是应该在外网搜索？ 　　袁森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动。 　　他不知道自己搜索得到的结果会是什么样。 　　好奇心从来就没什么好下场，尽管作为警察，应当是具备好奇心的，只有不断地探索才能避免错过冤假错案。但袁森不想将这份好奇心放在林歇的身上。 　　“你忘记拿衣服了。” 　　浴室门突然被打开，林歇光着脚，抱着属于他的衣服走了进来。 　　袁森差点摔了手机。 　　“最近太累了……脑子都不记事了。”袁森不动声色地道。同时还伸手去接林歇手里的衣服，而林歇将衣服递给他的时候，也顺势攀着袁森的腰身，借力踮起脚吻了下袁森的唇。 　　袁森心底一软，忍不住用力将林歇扣在怀里，粗暴地回吻了过去。 　　花洒里涌出来的水渐渐热了起来。 　　浴室很快就被缭绕的水雾填满了。 　　袁森说不清自己心底涌动的是怎么样的冲动，但他连攥在手中的手机也顾不上了，他胡乱丢开了手机，将林歇牢牢扣在怀里，撕扯开了林歇的衬衣。 　　林歇很是迎合他的动作，半点抗拒也无。 　　但林歇越是这样，袁森就越觉得心脏被林歇大力地攥紧了。 　　林歇神秘又透着强大的气息，他的好坏，连袁森都分不清。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会主动迎合他的亲吻，甚至更深入的动作。他看上去神秘得令人发指，却又乖巧得令人发指。 　　袁森扒掉了林歇的衬衣和长裤，直接将他抱进了淋浴间。 　　而林歇从头到尾都乖乖靠在他的怀里，仿佛要献上自己的全身心一般。但也许是水汽迷了眼，又也许是浴室中的灯光过于沉黯，袁森总觉得林歇精致的眉眼间带着一抹悲伤。 　　袁森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 　　两人在花洒底下交缠到了一起。 　　这么一折腾，就足足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他们才从浴室中出来。 　　两人都只随意裹着浴袍，赤着脚就踩上了地毯。 　　“你的手机被水泡坏了。”林歇敲了敲他的手机屏幕，转而将自己的手机递了出去：“之前你在浴室里是要打什么电话吗？用我的手机吧。” 　　“好。”袁森接过去，忍不住调入了短信的界面。 　　没有了！ 　　那条短信已经被删掉了。 　　袁森忍不住又动手点进了短信垃圾箱，然而里面干干净净，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除去一个人强迫症的可能，这更像是一种反侦查的表现。因为知道自己手中的信息过于敏感，所以出于习惯性会清理得干干净净。 　　袁森关掉短信页面，切出来，点进了通话记录。 　　通话记录更是一片干干净净。 　　这就更显得反常了。 　　袁森的呼吸微微一顿，但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拨打出了电话，他打电话给了韩景，随意扯了几句警局里的事，然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你先去睡吧。”林歇转过头看着他道。 　　“嗯？你不睡吗？”明明刚才在浴室里，林歇柔若无骨地靠着他，困倦地打着呵欠。 　　“我要查个资料，我在国外的老师让我帮忙查一个学术上的问题。”林歇道。 　　“……好。”袁森独自进了卧室。 　　还是林歇的床，但袁森再躺进去的时候，却并不觉得温暖和躁动，反而觉得有些孤寂寒冷。袁森的掌心还捏着林歇的手机。不知道躺在床上看了多久窗外的夜色，袁森终于动作了。 　　他按亮了手机，手机屏幕的光落在他的脸庞上，映出了他此刻的样子——冷静沉着。 　　他轻而易举地翻到了外网。 　　他在搜索栏飞快地输入了“Trial”的单词，但这个单词的范围太大了，想了想，他又加上了“criminal case”。他还记得，当林歇第一次跟随他们出现场的时候，他担心林歇看见过于惨烈的场面会产生不适和惊惶，于是让林歇去了一边，但当时林歇告诉他们自己曾经在国外也见过无数这样的场面。 　　所以如果林歇常常出入这些场合的话，那么应该是能检索到的吧？ 　　因为登录外网的缘故，网速极其的缓慢，袁森紧盯着那根进度条，几乎屏住了呼吸。 　　终于，页面一变。 　　袁森眉头一跳。 　　竟然有很多都和“Trial”“criminal case”扯上了关系。 　　袁森大致看了下。 　　大概就是在七年前，国外开始出现了代号为“审判者”的人。他杀死了很多人，有各色种族的人，他们或男或女，高矮胖瘦不一。唯一相同的地方在于，这些被杀死的人都曾经作恶过。有的是丧心病狂的人贩子，有的是不知悔改的强奸犯，有的是有奇怪性癖的绑架犯，还有的更是一些负有盛名的杀人犯……什么农场屠夫，什么挖心魔鬼…… 　　这些杀人犯的名头，国内的公安系统都是有耳闻的。 　　毕竟为了避免相同的案件发生，所以国外许多丧心病狂的案例都会被他们引以为戒。 　　就是这些人，后来都没了消息。原来却是被审判者杀死了。 　　因为国外常有义警一类的片子。 　　法律无法惩罚的，就由义警来惩罚。 　　这样的行径得到了国外许多人的追捧，他们甚至自发成为了审判者的信徒。 　　这样的现象自然引起了政府的关注，政府开始着手抓捕这个审判者，他们不允许审判者来践踏法律的尊严。审判者不好抓吗？不，根据报道来看，刚开始，他们都以为审判者是非常好抓的。因为每次审判者犯案的时候，周围都有目击者。 　　得知这一点的时候，政府喜不自禁，赶紧将目击者请了过来。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几乎令各大洲的政府崩溃。 　　因为这些目击者虽然能准确描述出审判者的相貌，但他们描述的都不一样。 　　第一个目击者说审判者是个长发女人，脸上有黑痣。第二个目击者却说审判者是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眼神阴骛，穿着黑斗篷。第三个目击者还说审判者是个容貌瑰丽的吸血鬼，他看见审判者的时候，审判者露出了他的尖牙，嘴角还挂着血丝……两个目击者的说辞有出入，都可以认定是有一个人在说谎，但当这么多人的说辞都不一样，而他们还万分笃定，认为自己看见的就是审判者时，别说政府崩溃了，就连各大洲的人民也都惊了。 　　他们有人认为审判者是恶魔的化身，有人认为那是上帝派来人间惩罚恶魔的化身。 　　否则审判者怎么能够以不同的面孔示人呢？ 　　不管他们怎么想，审判者在国外都已经推到了一个等同神明的存在。 　　现在袁森都还能从外网上，获得许多疯狂夸赞审判者的言论。那些国外的年轻人极其的崇拜审判者。 　　但是怪异的是，审判者已经有将近半年没有作案了。 　　所以…… 　　袁森能看见无数人都在好事者为审判者专门建的页面上留言： 　　——我们时刻都在等待着您回到这里。我最敬爱的审判者。 　　这样一句话被刷了很多次。 　　那些英文字母几乎深深扎进了袁森的眼底。 　　几乎一样的句式。 　　袁森攥紧了手机。 　　一时间，他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的想法。 　　为什么那些目击者口中描述的审判者都不同？要么就是犯案的是一个类似于X这样的组织。但这样的风险太大了。如果一个组织有这么多的人，管理会变得相当的困难，而也总有些成员是难以控制的。要么……从一开始，那些目击者的记忆就出了错。 　　……他们被下了心理暗示。 　　而对这么多人进行催眠，尽管中间间隔很久，但工程依旧是庞大的，毕竟他要保证每个目击者都不会出了纰漏。 　　所以这个下心理暗示的人，在心理学上必然是无比强悍的。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为什么邵章背后的组织会不顾林歇将邵章送进监狱，甚至拉他们整个组织下水，反而还敢派人前来相邀林歇加入他们？为什么白启始终对林歇执着念念不忘？当年在国外，白启和林歇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很多关于X和邵章背后组织的信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问过林歇从哪里得到的。 　　因为那时候他被遮蔽了双眼，觉得林歇身上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可现在……一切都变得那么的不正常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袁森恰好听见了推门声。 　　袁森动了动手指，还是没有清空掉浏览记录，他只是退出了浏览器，锁上了屏幕，然后放置在了一旁。如果林歇发觉到这些记录，他会有什么反应？袁森希望一点反应也没有。因为那至少说明，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还没睡吗？” 　　“嗯。”袁森掀开被子，拉住了林歇的手。 　　林歇的手冰凉，袁森紧紧握在掌心，大力一带，就将林歇带上了床。他将林歇紧紧抱在怀中：“你不过来，我睡不着。” 　　“那现在呢？” 　　“现在就能睡着了。”袁森闭上了眼。眉间一丝疲色挥之不去。 　　林歇轻笑一声，乖乖靠在了他的怀中。 　　袁森的怀抱带着火热的温度，舒服极了。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很快就都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临近天明的时候，袁森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林歇动手杀人的场景。 　　等到血色从画面中褪尽，很快，又是林歇刚来到警局的时候，他穿着雪白的衬衣，漆黑的长裤，当他站在袁森面前时，袁森却陡然生出了他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的错觉。 　　紧跟着画面又一转。 　　袁森不自觉地在梦中伸出了手。 　　那还是林歇。 　　那是紧紧裹着单薄浴袍的林歇，他身上隐约还留有袁森过分用力时造成的痕迹。但林歇的表情是冷漠的，眉间不带一丝春色。他对袁森说：“如果你也不愿意爱我，那我就永远地离开好了……” 　　话音落下，林歇的身影就陡然变得透明了起来，然后他的身体化作了点点荧光，一点点从袁森的眼前消失了。 　　不。 　　我爱你。 　　我很爱你。 　　袁森张了张嘴，但在梦里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徒劳地看着林歇从他的指间消散，他拼了命也抓不住林歇。 　　他要消失了…… 　　这个念头令袁森头疼欲裂，心脏几乎都疼得要跟着炸开了。 　　留住他！只要能留住他…… 　　袁森霎地睁开了眼。 　　林歇正背对着他坐在床沿，因为屋内开着暖气，所以林歇这时候相当随性地裸着上半身。林歇正躬着腰在剪指甲，他的背脊拉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诱人极了。 　　袁森坐了起来，这才发觉自己掌心满是湿润。 　　尽管他清晰地知道，刚才只是个梦，但袁森还是忍不住紧紧地盯住了林歇。林歇突然转过了头：“醒了？” 　　“嗯。” 　　“过来。”林歇微微笑着，朝袁森勾了勾手指。 　　袁森不自觉地凑了上去。 　　于是林歇吧唧亲了一口他的下巴。 　　太柔软了。 　　那个吻柔软得让袁森想要将林歇紧紧抱在怀里，埋在被子里，再不去想别的，也不再让其他人有能见着林歇的机会。 　　“我点了外卖早餐。”林歇道。 　　“嗯。”袁森掐了掐手掌，勉强维持住了神志。他起身去洗漱。 　　等走到镜子前，袁森抬起头来，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分明还带着笑容。 　　袁森恍然。 　　原来只需要林歇轻轻地亲上他一口，他的情绪就能骤然攀升到愉悦的高峰啊。 　　他又怎么敢想象林歇离开他的那一天？ 　　他半点也不想做第二个邵明。 　　· 　　林歇将手机拿到了手中，他翻了一遍手机。 　　浏览器里的记录还在。林歇挑了下眉，这是袁森故意留给他发现的吗？ 　　一切都按着预想朝前推动着啊。 　　他很舍不得杀了袁森，毕竟这个主角浑身优点，就算他只是个BUG，但BUG也并不是只想和主脑那种蠢笨又冷硬又无趣的玩意儿一起过活啊。 　　可他的计划必须得朝前推行。 　　那就只有让他自己来出手推一把了。这还是韩景提醒了他。——如果让袁森发现他的真实身份，那袁森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如果袁森选择杀了他，那他也就可以毫无留恋地干掉主角了。如果袁森选择了不杀他，那么正义的主角因为爱上了反派，于是就连罪恶的大反派都不杀了，这个世界的剧情线和感情线也就彻底崩了，他也算又玩崩了一个世界，他不用死，袁森不用死。 　　多好！ 　　多完美。 　　而现在主角的反应还不够…… 　　他需要主角亲口说出来，杀还是不杀。 　　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袁森从里头走了出来。 　　袁森见到林歇已经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回去，他不自觉地握了下拳头，心跳也微微快了起来。 　　而就在他拉开椅子准备坐下来的时候，林歇突然放下手机，仰头看着他，低声问：“今天请个假，我们一起去约会？也许……以后就没机会了。” 　　“什么？”袁森一怔，心底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你都知道了。” 　　“……什么？”袁森哑声道。 　　“审判者。”林歇漫不经心地将一块点心塞进了嘴里，还喝了口牛奶：“你知道了对吗？”明明林歇这一刻做着再随意不过的动作，但他的气势却好似在突然间暴涨了起来，于是他整个人的形象都被拔高了。 　　袁森坐在他的对面。 　　两人四目相对。 　　沉寂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袁森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可以用冷静的面孔去面对各种各样的大案、惨案，但唯独这一刻，林歇坐在他的跟前，他却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表情。 　　“你要杀了我吗？”林歇放下了手中的食物，他手指上还沾着点心渣和一点的奶沫。 　　他的样子天真又无害，但却是在国外犯下无数大案，至今无人知道真面目的审判者。 　　“不。”袁森的喉中挤出一个字。 　　袁森曾经眼底揉不得沙子。 　　所以白启当时会觉得林歇喜欢袁森，那就是个笑话。林歇看上谁，也不应该自投罗网地看上袁森。面对罪犯，哪怕并不是在本国犯案的罪犯，警察都会本能的憎恶抵触，想要将之绳之以法。 　　袁森是个极为正直的人，他就更是如此了。 　　“那你要把我送交国际刑警吗？”林歇又问。 　　这种正义与邪恶的取舍，就好像架了一口锅在袁森的身下，袁森被大火炙烤着。 　　而昨夜那个梦境更是逼迫着他在两者之间快速作出选择。 　　“如果你也不愿意爱我，那我就永远地离开好了……” 　　这句话在袁森的脑子里打着旋儿。 　　袁森的眼珠子都红了，布满了血丝。 　　他冷硬的五官紧紧绷住，双手牢牢扣住了桌沿。 　　他原本是强大的，但只要是在林歇面前，他就失去了一切的倨傲、戾气和凶煞。 　　“……不。”袁森从喉中再度艰难地挤出了这个字。 　　他注视着林歇的目光近乎冰冷，但他说出口的话却又和冰冷的目光截然相反。 　　袁森很想质问林歇为什么要隐瞒这一切，但昨日林父林母的冷酷姿态还印在脑海中。为什么呢？只是因为，像林歇曾经说过的一样。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是不可磨灭的，有的人选择就此堕落沉沦黑暗中，有的人选择了艰难向上挣扎。可后者实在太痛苦了。 　　没有人能切实地感受到，林歇曾经遭遇了多少，才会造就了现在的他。 　　令人愤怒，又令人揪心的疼痛。 　　“那你想怎么样呢？”林歇凑近了他。 　　林歇的神色是平静的。 　　但看着他平静的模样，袁森心底却升起了怒不可遏的情绪。是对着林父林母的怒，也是对着自己的怒，更是对着林歇的怒。为什么林歇当初恰好就选择了这样一条路？为什么那时候他没有认识林歇？ 　　他没有为林歇承担过半分痛楚，他就没有立场去指责林歇的选择半分。 　　“关着你。”袁森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沉声道。 　　“然后呢？关着我，再去警局告诉他们……邵章是我算计死的，白启是我算计死的，两个组织的覆灭都是我算计的。开枪打死那个人渣的是我，不是邵明。再告诉他们，国外还有许多大案也都是我犯下的……”林歇盯着他，慢悠悠地问道，仿佛一个做了坏事却还满面无辜的小恶魔。 　　袁森的脸色几乎整个都黑了。 　　他知道林歇在国外的事。 　　但前面那么多…… 　　邵章，白启，两大组织，包括谷父……这些都有林歇的手笔？ 　　这一刻，袁森又想堵上林歇的嘴，但又觉得四肢僵硬，什么也做不出来。 　　林歇从来就不是什么天真柔弱的人。 　　他欺骗过了所有的人。他强大，富有心计，懂得利用任何人对他的好感……包括自己，也被他利用了。袁森扣着桌沿的手指更用力了。他额头上的青筋都因为过分用力而隐隐突显了出来。 　　气愤。 　　怒极。 　　悲伤，心疼。 　　种种情绪交杂在了一起。 　　“……不。”袁森艰难地道：“我不会告诉他们。” 　　“那你要做什么？” 　　他也不知道。 　　但他不会将林歇拱手送上法庭。 　　因为，哪怕到头来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林歇在玩弄心计。可他还是喜欢他，就是喜欢他！ 　　现在只要回想一下那个梦，袁森都还依旧能感觉到钻心的疼痛。 　　林歇突然站了起来：“还有人在国外等着我。” 　　“谁？”袁森猛地扬起了头，毫不掩饰脸上的怒色。他甚至直接站了起来，力气极大地扣住了林歇的手腕：“谁在等着你？”这一刻，他的妒意毫无遗漏地显现了出来。 　　“……一些我的崇拜者。” 　　一些？ 　　如同林逸凡和白启之流的吗？ 　　袁森的眼珠子更红了，面上怒意滔天：“你准备一旦被我发现，就出国吗？” 　　“嗯。”林歇点点头，“当然，也许哪天我就觉得这个世界没什么意思了，就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死去……” 　　“别说了！”袁森厉声道。 　　袁森仅仅只是听林歇这样描述一下，就觉得心脏难以承受那一刻巨大的悲伤了。 　　“你给我留在这里，老老实实地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袁森咬着牙道。 　　“你要囚禁我？” 　　袁森冷笑一声，将林歇一拽，随后死死地扣在了怀里：“对，老子就是要囚禁你。什么欧美非，你他妈哪儿都别想去！既然来了，要死也跟我一块儿死这儿！” 　　林歇眨了眨眼。 　　“你不想我死吗？袁队。” 　　袁森强忍着怒火，又冷笑了一声：“想啊，老子现在想把你干死在床上。” 　　林歇想了想。 　　这个死法有点痛。还挺复杂。 　　“那不行……”林歇道。 　　袁森气笑了：“你他妈欺骗了老子，欺骗了整个警局，还不带赔偿一下的？” 　　林歇没说话。 　　袁森觉得不对劲，忙低头去看，就见林歇眼圈都微微红了。 　　尽管袁森心底再三喊道，这他妈又是在骗人！ 　　但袁森那颗心脏外刚刚筑起的冷硬高墙，又“啪啪”全他妈坍塌了。 　　袁森叹了口气：“……你想怎么样都好，我不会杀你，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杀你。但你只能留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再去。” 　　林歇没出声。 　　袁森只能阴沉沉地道：“听见了吗？” 　　“嗯。”林歇嘴角微微一翘。 　　赢了。 　　但就在那一瞬间—— 　　袁森亲眼看着这间公寓的半空中扭曲出了一个诡异的漩涡。 　　“林歇！林歇！”袁森将怀抱收紧，陡然忆起了那个诡异的梦。 　　但现实却好像和梦境重叠了。 　　林歇突然间变得透明了起来，林歇很轻易地从袁森怀中挣扎了出来，林歇转过头看着他，嘴角还留着一丝笑意：“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 　　还没等袁森弄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林歇整个人都被那个漩涡抽了过去。 　　……消失了？ 　　袁森掐了自己一把。 　　不是梦。 　　但公寓里的确彻彻底底地安静了下来。 　　他面前的桌上还摆着两份早餐，散发着热气。 　　林歇呢？ 　　袁森突然跪坐到了地面上，抬手捂了捂胸口的位置。 　　艹。林歇呢？ 　　还是说，林歇其实是什么狗屁神话故事里，专门出来糊弄人的精怪？ 　　袁森抓起桌上的手机。 　　浏览器的记录也还在…… 　　那些有关林歇的事迹也都还在。 　　可…… 　　可他的林歇呢？ 　　林歇呢…… 　　是他当时的回答还不够好吗？ 　　林歇呢。 第67章 教父的修罗场（1） 　　这是一座极其恢弘的庞大建筑, 周边有角楼、圆塔和意大利花园拱就，带有浓重的哥特式建筑风格, 它应该兴建于十二世纪末, 依稀还能瞥见垛墙和塔楼的身影。警卫们如同白杨一般笔挺地站立在建筑外, 整座庄园俨然一个防御性十足的小王国。 　　林歇此刻就站在庄园的大门之外，面对着那些面孔冷硬, 身形高大，带给人极大压迫的守卫。 　　“进去。”身后的年轻妇人说着英文, 她死死地抓住了林歇的手腕，整个人因为激动和畏惧而微微战栗着，“快进去。” 　　林歇没有动。 　　他还在接收着这个新世界的信息。 　　毕竟他才刚从上一个世界抽离，下一秒睁开眼，就有个打扮靓丽的年轻妇人将他从黑色汽车上带了下来, 而下车后他第一眼见到的, 就是面前这座守卫森严的庄园。 　　这时候, 又一辆车近了。 　　那辆车其貌不扬, 看不出标志。 　　而妇人却在见到那辆车后, 忍不住瑟瑟发抖了起来。 　　因为那辆车是奥德里奇的座驾。 　　奥德里奇, 这个人是原主的教父。 　　林歇这一次穿的依旧是个华人。只不过原主三岁时，父母就亡故了，之后他被一对英国夫妇收养。而就在他穿过来的前几天, 他的养父母也亡故了。他养父母的大女儿，也就是身后的年轻妇人玛格丽塔无力抚养他，就决心将他送到奥德里奇这里来。 　　奥德里奇曾经受邀为原主洗礼, 成为了原主的教父，尽管原主和这个教父已经足足有好几年不曾见面了。 　　那辆车的车门被打开，一个英俊的青年从上面走了下来，彬彬有礼地看着玛格丽塔，问道：“这位小姐，有什么事吗？” 　　玛格丽塔松了口气，她小心地往车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将林歇往前用力一推，低声道：“这是奥德里奇先生的教子……他，他的父母亡故了，我送他来奥德里奇先生这里，希望奥德里奇先生能够抚养他。” 　　青年却觉得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他忍俊不禁道：“小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回去吧。奥德里奇先生没有教子。” 　　“不……不，我没有撒谎。”玛格丽塔慌慌张张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已经不走针的怀表，怀表平平无奇，甚至看上去廉价又破旧。 　　握着这玩意儿在手，玛格丽塔勉强有了一些底气，她大声喊道：“这是，这是奥德里奇先生的信物！” 　　青年觉得好笑，没再理会玛格丽塔，转身就打算往回走。 　　应该嘱咐一下庄园外的人了，不能什么人都允许靠近奥德里奇先生的住所。 　　“先生！先生……”玛格丽塔慌了，跪倒在地面上，哀声喊了起来。 　　扫了一眼玛格丽塔，林歇开始回忆，原剧情里的原主是怎么做的呢？ 　　原主怯弱，畏惧陌生的环境，他不愿意离开养父母的家，尽管玛格丽塔根本不喜欢他，而玛格丽塔的丈夫更是常常对着原主投去觊觎的目光。这一次，玛格丽塔连奥德里奇的面也没有见着，最后只能带着原主回去。 　　而接下来，原主就过上了极度艰苦的生活。 　　直到他成年后，给人做了情人，在一个宴会上，他意外遇见了奥德里奇，奥德里奇看见他的信物，才认出来他是谁。奥德里奇出于信义，将早已失去双亲的原主接走了。原主一跃成为了奥德里奇的教子。 　　奥德里奇混迹黑手党，有着极其可怕的威望。原主一朝过上了富贵生活，渐渐也就迷失了自我，借着奥德里奇的名声，大作特作，最后更是下手暗害奥德里奇，自己将其取代之。 　　原主没有奥德里奇的手段，却有比奥德里奇更狠辣的心思。 　　男主纪骋出现后，因为无意中得罪了原主，就招来了原主的疯狂追杀。 　　结果，当然是原主死得相当惨烈，而男主愉快地接手了他的势力，原主就这么成为了男主称霸全世界黑道势力的一块巨大垫脚石。 　　哦，对，这是个男频种马文的世界。 　　这里头的所有男性角色，只有两个下场，一个是成为男主的小弟，一个是成为男主的垫脚石。 　　原主是后者。 　　但林歇一点也不打算成为后者。 　　这一次主脑大概心急了一点，居然将他塞到了这个节点上。在这个节点，他要更改原主的命运，以确保将来将主角牢牢踩在脚下，那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怎么办，怎么办……”这时候，玛格丽塔攀上了他的手，她的力气有些大，林歇的小手很快就被攥红了。 　　林歇一根一根掰开了玛格丽塔的手指，就在那辆车准备驶进庄园去的时候，林歇小跑着走了上前：“你、你好。”林歇稍微顿了一下，但还是口齿清晰地说出了话。 　　只不过按照前两个世界的习惯，他脱口而出的是中文。 　　林歇赶紧又换成了英文，打了招呼。这一次他说的就更流畅了。 　　车内的男人早在听见他吐出中文的时候，就抬手示意司机不要擅动了。 　　男人调下车窗，朝林歇看了过来。 　　男人是典型的欧洲人面孔，鼻梁高挺，眼窝深陷，一双蓝色的眼珠看起来像是宝石一样的璀璨。相当英俊风流的一张面庞。但这个男人的眉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从一定程度上减弱了他那张面孔的英俊出色。当人一眼望去的时候，都只会本能地为他身上散发的危险气势而颤抖、跪伏。 　　林歇当然不会畏惧男人。 　　他当即迎上了男人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你是奥德里奇先生吗？” 　　“是。” 　　“我是你的教子，Lin。你给我起的教名是亚岱尔。” 　　男人挑了下眉，似乎是被林歇勾起了某个遗忘很久的回忆。 　　林歇转身对玛格丽塔招了招手。 　　玛格丽塔有些胆怯，但想要送走林歇的心胜过了一切，所以她还是走了过来。 　　林歇抽走了她手里的怀表，递到了男人的面前：“他们说这是你曾经留给我的信物。” 　　一旁的玛格丽塔连看男人一眼都不敢，她捂着胸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立在一旁。和林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相信你。”男人沉声道。 　　在异国他乡说中文本来就显得格外独特，当林歇站在男人跟前的第一刻开始，男人就相信了他的身份。信物反倒成为了多余的东西。男人只是扫了一眼，就收起了目光。 　　“你是谁？”男人看向玛格丽塔。 　　玛格丽塔骤然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她慌慌张张地抬起头，等见到男人的面孔时，玛格丽塔为男人身上的气势所慑，更结结巴巴了，半天都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是我养父母的女儿，玛格丽塔。” 　　“那你的养父母呢？”奥德里奇发现这个孩子竟然看上去更好沟通，他也就直接无视了一旁的玛格丽塔，直接和林歇交谈了起来。 　　“他们已经病故了。” 　　奥德里奇立时就明白了妇人为什么会将林歇送过来。 　　“准备一些钱交给这位玛格丽塔太太。”奥德里奇说完，才又看向了妇人：“很感谢你对亚岱尔的照顾。” 　　妇人受宠若惊地点点头，脖子都不敢伸直了。 　　奥德里奇身边的青年还有些懵，他从来不知道首领还有个教子。但青年还是再度下了车，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恭敬地邀请了林歇上车。 　　林歇也不客气，他对玛格丽塔挥了挥手，就跟随青年上了车。 　　车内开着暖气，一身寒气的林歇本能地抖了抖身体，然后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奥德里奇将外套罩在了他的身上，却没说话。 　　一时间，车厢内显得安静极了，有些相顾无言。 　　倒是青年转过头来，对林歇道：“我叫卢卡。” 　　“卢卡先生。”林歇点头喊道。 　　见林歇又不怵奥德里奇，又还乖巧极了，卢卡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两眼。这才发现这个东方人小孩儿的五官非常标志，黑黝黝的眼珠漂亮极了，像是幽深的夜空。 　　卢卡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 　　奥德里奇这才出声问起了林歇的父母，得知林歇现在已经无所依靠之后，奥德里奇沉声道：“那就留下来吧。” 　　林歇点了点头。 　　这辆车已经驶入了庄园，林歇没有左顾右盼，看上去有些不符这个年纪的老成。 　　奥德里奇瞥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林歇很快被安排住进了这座庄园，奥德里奇嘱咐上下要称呼他为亚岱尔少爷，庄园上下惊奇极了，因为奥德里奇年近三十，却还无子。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孩儿，说是奥德里奇的教子，他们自然不敢怠慢。 　　林歇被安置在了相当奢华的一间卧室。 　　奥德里奇大抵是觉得小孩儿总是麻烦的，所以安排了两个女仆和三个仆人伺候他。司机和保镖也是单独配给了林歇。尽管林歇在来到这里后，还一次都没出过门。 　　林歇见到奥德里奇的时候很少，少到让林歇觉得，这个男人大概根本没觉得他的庄园里多了个孩子。 　　还是有一天，奥德里奇在宴会上，见到别人带了亲眷，而他没有妻子，又没有孩子……奥德里奇这才骤然想到了林歇。等到第二次晚宴时，奥德里奇就将林歇带在身边，一同前往了。 　　林歇套上了小西装，打扮得几乎和奥德里奇如出一辙。 　　但奥德里奇是一眼看上去就能传达给人以强悍气息的男人，而林歇却是在一干欧洲人中也相当白皙不逊色的，他圆溜溜的黑眼珠看上去要更为天真无邪。东方人的男孩儿发育迟缓一些，林歇的个头也不高，落在欧洲人的眼里，他看上去就像个雌雄莫辨的小天使。 　　他往奥德里奇身边一站，实在产生了巨大的画风差异。 　　当两人一同亮相宴会的时候，立刻就引起了瞩目。 　　东方面孔夹杂在人群中格外的显眼，林歇的目光掠过无数人，最终锁定了另一张东方面孔。 　　那是个比他要大上四岁的男孩儿，同样穿着小西装，但男孩儿却面孔冷漠，像个成熟而冷酷的大人。林歇突然觉得有些惊奇。那不会是男主吧？ 　　原剧情里，原主可没什么机会遇见小时候的男主。等他们遇见的时候，原主就已经相当瞧不上男主了。 　　奥德里奇有事要忙，他低头嘱咐林歇：“待着，别乱动。让卢卡跟着你。” 　　林歇点点头。 　　奥德里奇将卢卡留给了他，然后就抽身离开了，与几个政界大佬聊到了一处去。 　　林歇抬起脸问卢卡：“那个人长得和我好像，我能去和他交朋友吗？” 　　卢卡忍俊不禁：“当然可以。”能和库珀家族的人做朋友，任何人都会感觉到荣幸的。 　　林歇光明正大地走过去，和那个男孩儿搭上了话：“你叫什么？” 　　男孩儿怔了怔，眼底闪过了一丝冷色，在他看来，林歇大概就是个出身良好的跋扈小少爷。但男孩儿瞥了一眼林歇身后跟着的卢卡，还是相当识相的，男孩儿低声道：“我叫纪桁。”说这话的时候，男孩儿半点没有要和同为东方人的林歇套近乎的意思。 　　还真是男主。 　　男主纪桁是个重生者，重生前他虽然很有本事，但却早早死在了病床上，他的女友也抛弃了他。之后他重生成了一个小家族的哑巴少爷，紧跟着当然是扮猪吃老虎，咣咣打脸，踩着兄弟姐妹登上家族顶峰，之后再借着家族的力量开拓属于自己的黑道帝国…… 　　多有意思。 　　两个都是装在小孩儿躯体里的大人灵魂。 　　“好了，走吧。”林歇回头对卢卡说。 　　卢卡和纪桁都是一愣。 　　他们没能理解林歇的脑回路。 　　就过来问个名字就走了？ 　　而这时候林歇已经转过身，迈着短腿走出去了。卢卡只好跟了上去，不解地问：“亚岱尔少爷，就这么结束了吗？” 　　林歇眨了眨眼：“他告诉了我他的名字，那我们不就是朋友了吗？” 　　卢卡哭笑不得：“少爷，交朋友不是这样交的。” 　　林歇摇摇头：“反正他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卢卡更哭笑不得了，但随即转念一想，庄园里又没有什么孩子和少爷做朋友，他会这样也不奇怪。 　　林歇攀着卢卡的手走远了。 　　他估摸着这会儿主角应该觉得他是个神经病，撩一下就跑了。 　　但这个主角的性格凉薄又多疑，林歇过分靠近，反倒会激起主角的防备。 　　所以啊……慢慢来，他不急。 　　能跟着奥德里奇，过上奢华的生活，林歇觉得再多留个一百年也是可以的。 　　等走回去之后，奥德里奇也已经结束了和其他人的交谈，他这才难得放了目光到林歇的身上。奥德里奇一怔：“我怎么觉得亚岱尔长高一些了？” 　　卢卡在一旁笑着道：“是比刚到庄园的时候要高上一些。” 　　奥德里奇抬手摸了摸林歇的头，低声问：“亚岱尔的生日快到了，马上也要八岁了。亚岱尔要去上学吗？” 　　林歇哪里用上什么学，他摇了摇头，道：“不，我要跟着教父。” 　　奥德里奇没说话，一旁的卢卡倒是先笑出了声：“少爷要跟着先生去谈生意吗？” 　　“不可以吗？”林歇反问他。 　　这回反倒是卢卡被问住了。 　　这可不可以，也不轮到他来说。只是看着林歇小小的个头，说要跟着奥德里奇先生，卢卡就觉得实在童言童语，令人发笑。 　　奥德里奇这时候却是认真地道：“可以。” 　　林歇主动抓住了奥德里奇的大手，喜滋滋地笑了起来。 　　奥德里奇看着他的模样，微微愣了愣神。毕竟林歇刚到庄园的时候，看着还冷静自持，完全不像个孩子，冷漠得令人心惊，又令人心疼。 　　但过去了短短一个月，这个孩子脸上的表情就丰富多了，他会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走出庄园，他会高高兴兴地夸奖自己给他选的衣服真好看，他还会悄悄地拉住自己的手掌，脸上露出仿佛偷了蜜一般的笑容。 　　这个孩子的一切变化似乎都来自于他。 　　这时候奥德里奇仔细回忆一下，却发觉自己对这个孩子的关注太少了。 　　奥德里奇的父亲是个强硬古板的德意志男性，而他的母亲是个放荡不羁的意大利女人，谁也没能教会他疼爱孩子，维持正常的家庭应该是怎么样的。奥德里奇自己无妻无子，就更生疏于这方面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发现得不晚。 　　然而没一会儿，奥德里奇就又被请走了。 　　林歇只好带着卢卡在宴会厅外闲逛了起来。 　　如果能趁机遇见个女主，男配，那就有意思了。 　　然而，林歇并没能遇见什么女主男配，他只是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玛格丽塔。 　　玛格丽塔穿着并不太合身的晚礼服，她局促地攀着一个男人的手臂。 　　外国男人一旦上了年纪，很容易如同吹气球一样胖起来。那个男人的肚皮看上去就像个气球，圆滚滚的，仿佛怀胎三月了。男人领着玛格丽塔在宴会厅外乱窜着，惹来了不少侍者的侧目，玛格丽塔的脸都羞红了。 　　几个身影从宴会厅中出来，正好被这对夫妻拦了个正着。 　　“艾克！”玛格丽塔的丈夫大声喊道。 　　那几个身影里谁是艾克，林歇不知道，但林歇看见了纪桁。 　　纪桁重生后的身份，是戴维斯家族的少爷和一个华人女性生下的私生子。现在能和纪桁走在一起的，应该也是戴维斯家族的人。 　　“艾克！艾克！”男人拼命地往前凑，但却被侍者拦在了外头。男人也知道那个艾克不好接近，于是转而抓住了一边的纪桁：“你帮帮我，我可是你的叔叔啊！你帮帮我……” 　　纪桁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儿，他露出了嫌恶的神色，将男人推到了一边去。 　　男人看起来很壮实，但却被纪桁顶住肚子往后一推，他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男人愤怒了，他捶打着地面：“戴维斯家族就是这样不要脸面的吗？连自己家族的子弟也不管不顾了吗？戴维斯家族的少爷们吃着1500美元一磅的拉波恩诺特土豆，4000美元一磅的白松露，却不肯给他的子孙施舍一点美元吗？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的子孙饿死在外吗？” 　　周围的侍者跟看笑话一样看着他。 　　要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确实和戴维斯家族有着亲缘关系，他们已经将男人丢出去了。 　　那个艾克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男人见无处发泄，就全对准了纪桁：“小少爷，你不能这样冷酷无情。你的出身和我一样不是吗？如果戴维斯家族这样对待我，以后也可能这样对待你，现在你如果愿意伸出援手帮助我……”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纪桁就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你算什么玩意儿？” 　　男人没想到被一个半大孩子打了，顿时气急，站起身就揪住了纪桁的胳膊。 　　林歇推了推卢卡：“我们过去。” 　　“啊？” 　　“那个男人要打我的朋友了。” 　　卢卡心想，小少爷还真讲义气。 　　卢卡陪着林歇走了过去。 　　“别动。”林歇低声道。 　　他的细声细气在这时候显然起不到作用，但玛格丽塔却是看着他愣愣地道：“林？” 　　男人被玛格丽塔的声音惊动了，这才双眼一亮，问：“这是你父母收养的那个弟弟？” 　　玛格丽塔点了点头，有些怯怯的。因为她此刻狼狈的样子，和林歇光鲜亮丽宛如小贵族的样子，差距实在太大了，这让玛格丽塔感觉到了本能的自卑和怯懦。 　　“你求求他，你快求求他！”男人推搡了一把玛格丽塔，玛格丽塔直接摔倒在了林歇的跟前。 　　林歇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纪桁目光怪异地看了一眼林歇，大概是没想到竟然又见着这个奇怪的小孩儿了。 　　“林……”玛格丽塔尴尬得不敢看林歇的眼睛。 　　“你怎么了？”林歇问。 　　“……没钱了，我们一家都要没钱活下去了！”男人粗着嗓子道：“以前玛格丽塔一家照顾过你，你不该给一点钱吗？我们要的不多。五千美金。就只是你的一顿饭钱而已……” 　　男人理所当然的口吻让卢卡皱了皱眉。 　　但卢卡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库珀家族的一个从属，不管林歇选择做什么，都不该轮到他去说话。 　　纪桁在一旁冷嗤了一声。男人分明就是来打秋风的，他不敢招惹艾克，就企图从他身上捞点好处，现在看他也不好招惹，就去找那个小孩儿了。那个小孩儿看着面嫩，恐怕根本不知道拒绝为何物。 　　而事实上林歇也的确眨了眨眼，朝卢卡伸出手：“能借一点钱吗？回去我用我的零花还给你。” 　　卢卡也不意外。 　　毕竟还是个孩子。 　　卢卡很是爽快地递了一张卡给林歇：“里面有一万美金。” 　　男人的瞳孔霎时就兴奋得放大了。 　　林歇捏着卡，很是为难地对男人道：“你只要五千，我怎么能给你一万呢，那不是侮辱了你吗？” 　　“不不，我很需要这一万……”男人腆着脸就要去够林歇手里的卡，玛格丽塔觉得实在丢尽了脸，于是伸手攥住了男人的衣角。 　　男人有些不耐，但他在林歇面前还是好声好气地道：“你给我吧，我真的很需要它……给我吧……” 　　“不行，你得给我写个欠条，你还要还我五千美金。”林歇道。 　　男人想也不想就点了头：“好好好！我写我写！”在他看来，有钱人会缺这点五千美金吗？那个拿出卡的人明显看着是小孩儿的保镖，一个保镖都能掏出一万的卡。小孩儿背后的大人还好意思将钱要回去吗？他可不管那么多，到时候他不还，也没人能要得回去。 　　男人高兴地从怀里掏出纸笔，写下欠条，递给了林歇。 　　可算是碰上了这么个冤大头！ 　　写欠条这件事他做得熟练极了，但很少有人能从他那里把钱要回去了。除了那些要切他手指头的。 　　林歇将欠条交给一旁的卢卡，转而将那张装着一万美金的卡递给了玛格丽塔。 　　“这是我给玛格丽塔的。”林歇淡淡道：“感谢你们的家庭当初收留了我。” 　　玛格丽塔脸上发烧，揣好卡，连看也不敢看林歇，匆匆拉着男人走了。男人讨到了钱，也满意地跟着走了。 　　等他们一走，旁边的侍者也松了口气。 　　他们只是小侍者，不好动戴维斯家族的人，但放任他们在这里大闹，又怕会触怒了贵客。他们也为难得很，幸好有个傻乎乎的小少爷站出来解决了这件事。 　　这会儿纪桁也觉得这小孩儿傻乎乎的。 　　他嗤笑一声：“那个男人是戴维斯家族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他次次都到戴维斯家族求人打发钱给他，戴维斯家族不缺这个钱，可从来没人愿意给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林歇眨了眨眼，黑漆漆的眼眸圆溜溜的，看上去可真是天真极了。 　　纪桁看着他的样子，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他从没见过这么单纯没脑子的人……就算年纪小了些，但搁在这些吃人的家族里，也该是个人精才对！ 　　“因为他在外头欠了一屁股烂账，他吃喝嫖赌，无一不作。以前戴维斯家族也为他还过钱，毕竟好歹是家族子弟，这点钱，戴维斯不缺。但他却是个窟窿，根本填补不上，他还和黑社会来往！谁知道哪天就会牵扯到家族身上……” 　　林歇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脸上竟然没有半点的惊讶和后悔，纪桁更觉得气了。这不会是个小傻子吧？ 　　“你知道那些黑社会，有多可怕吗？” 　　“有多可怕？”林歇看上去还是满面无知的样子。 　　纪桁没好气地道：“他们杀人放火买卖人口，无恶不作。” 　　林歇点点头：“哦。” 　　纪桁确定这小孩儿是个蠢笨的了。 　　倒是卢卡在背后摸了摸鼻子。黑社会，很可怕吗？ 　　纪桁觉得实在话不投机半句多，他转身就想走。林歇却拽了下他的袖子：“我叫亚岱尔，我的中文名叫林歇。我能去找你玩儿吗？” 　　“能。”纪桁说完就走了。 　　在他看来，反正林歇也根本找不到戴维斯家族在哪儿。就一个小傻子，能知道个屁。 　　估计就嘴上说着玩玩儿。 　　纪桁走了以后，就有个侍者小跑着出来，在林歇跟前弯了弯腰道：“亚岱尔少爷，奥德里奇先生在等您。” 　　卢卡点了头，示意那个侍者他们已经知道了。 　　卢卡带着林歇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少爷知道了那个男人是这样的人，少爷觉得后悔将钱给出去了吗？” 　　林歇摇摇头：“一笔五千美金买断一切后续，不是很好吗？” 　　“什么？”卢卡一怔。 　　“五千美金我交给了玛格丽塔，这是还他们从前照顾我的情谊。如果玛格丽塔聪明一点，靠着五千美金，她自己可以过得很好。如果她不够聪明，钱被骗走了，她又求到我的面前，我还可以再帮她一次。但这样的话，她就必须抛弃那个男人了。那个男人就没有资格来找我拿钱了。” 　　卢卡觉得有些迷惘：“那个男人可以不要脸，他当然还可以来找你拿钱……” 　　“可他还欠着我五千美金呢。” 　　“他可以不还给您啊。” 　　“他会还给我的。如果他聪明，就会知道再也不来找我要钱。这样他还能保住那五千美金。” 　　“嗯？为什么？” 　　林歇笑了笑：“因为我的教父是会杀人放火买卖人口无恶不作的凶残黑社会啊。” 　　卢卡张了张嘴：“……您说得对。” 　　虽然过程看起来复杂了点儿。 　　但是亚岱尔少爷将钱给出去，才是有情有义的表现，如果后续对方不识相，库珀家族能毫不犹豫地处理掉这么一只惹人厌的小爬虫。 　　可如果一开始就利用库珀家族挡住那对夫妻，一分钱也不给。未免就显得太不记挂情意了点。 　　卢卡又看了看林歇，觉得这个孩子还是和当初来的时候一样，像个小大人似的。 　　等他们重新回到宴会厅中，有侍者将他们引向了一个偏僻安静的角落。 　　角落由两组沙发组成。 　　一组沙发上只坐了奥德里奇一个人，而另一组沙发上则坐了两个老头儿。那两个老头儿的派头很大，两边都有人伺候着，他们慢吞吞地抽着雪茄，等听见林歇的脚步声时，就慢腾腾地掀了下眼皮。 　　派头十足。 　　但还是被奥德里奇死死压了一头。 　　“过来。”奥德里奇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林歇当然不会怵。 　　大明星他做过了，杀人犯他做过了，还有什么是一个BUG不能胜任的呢？ 　　只要林歇想，他完全还可以睥睨这里的所有人。 　　林歇迈着短腿慢腾腾地走过去，在奥德里奇身边坐了下来。两个老头儿这才正眼看了看林歇，问了林歇的名字、年纪。 　　“艾克！”一个老头儿招了招手。 　　被称作艾克的是个少年，他穿着一身灰色西装，面孔清秀，但眼底带着掩不住的倨傲。 　　这就是刚才和纪桁走在一块儿的那个艾克。 　　“你好。”艾克走上前来，朝林歇伸出了手。 　　“你好。”林歇软软的手在他掌心敲了下就收了回来。 　　艾克笑了笑，塞了个不知道上哪儿顺手拿的糖给林歇。 　　老头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是我的外孙，可以由他多陪一陪亚岱尔少爷。” 　　奥德里奇点了头，没说什么。 　　尽管他打算给林歇找的这个玩伴，看上去有点超龄了。 　　林歇这也才认识到，存在于剧情中描述无比单薄的教父奥德里奇，究竟手握什么样的权势地位。 　　大概只要他想，整个伦敦名流都能沦为他的陪客。 　　这些大佬之间的对话并不风起云涌，也丝毫不够高大上。两个老头儿和奥德里奇张口就聊起了家长里短。 　　什么我的女儿又生了个三胎。什么我的儿子太不是东西，年纪一大把还没结婚。什么我的孙子太他妈调皮捣蛋，真想送出去祸害别人算了…… 　　艾克大概是没见过林歇这个年纪的东方小孩儿，他在林歇旁边蹲下来，小声问：“你平时玩儿什么？” 　　“你平时玩儿什么？”林歇反问。 　　“赛马，射箭，高尔夫，攀岩……”艾克一口气说了数个娱乐项目出来，“要我带你去玩儿吗？” 　　林歇点了点头。虽然他觉得奥德里奇可能压根就不会同意。 　　“你去过莱尔堡吗？嘿，那儿的俄罗斯女人胸大腰细，特别好看……”说到这里，艾克戛然而止，他打量了一下林歇的身板，大概是醒悟过来，对于林歇这个年纪来说，什么女人都没吸引力。 　　艾克只能改口道：“去看跳舞也不错，她们身段好……” 　　这会儿，林歇却是从剧情里扒拉出了一点关于这个艾克的信息。 　　艾克是男主纪桁的堂兄，这样的身份，一看就是种马文里的炮灰标配。 　　而艾克也的确是个小炮灰，他出身好，外公是大家族的家主，他也就瞧不上纪桁。纪桁记在心头，一有了势力之后，就立刻把艾克搞死了，哪怕遭到艾克外公的报复也丝毫不惧。 　　这是一个种马文主角的基本素质。 　　不管大小势力，都不畏惧。 　　打完小势力又打大势力，务必做到扫遍天下势力，独自称霸。 　　林歇想了会儿，估摸着原主在成年后被接到库珀家族，整天就是被这么些纨绔子弟给带得嚣张跋扈的。别人嚣张跋扈也就算了，可怕的是他背后还站着一个奥德里奇，那简直就没原主没得罪过的人。 　　事实上，主角得罪遍所有的人，那些人反而只会成为他的垫脚石。 　　而一个大反派得罪遍所有的人，他也就该死到临头了。 　　林歇微微一笑，对艾克道：“好啊。” 　　艾克总被外公训斥不务正业，他还当库珀先生的教子该有多么不同。结果也和他们没什么不同嘛。艾克都有些幸灾乐祸地想，以后又多了个一起挨骂的，挺好。 　　虽然这年纪是有点过于低龄了。 　　奥德里奇结束了他的宴会时间，他的声音终结了所有的谈话。 　　“该走了。”奥德里奇将林歇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林歇跟着奥德里奇往外走，还一边将艾克说的话都转述给了奥德里奇。 　　“可以，那些地方你都能去，只要带上保镖。”奥德里奇脸色都没变一下。 　　他和艾克想的一样，一个孩子就算去玩儿，也做不了什么。 　　何况这些是林歇迟早都要经历的。 　　没有什么是库珀家族的孩子不能做的。 　　这会儿卢卡也和奥德里奇说了，林歇结交朋友，并且拿钱给玛格丽塔的事。 　　交朋友那段直接被奥德里奇略过了。 　　到玛格丽塔那里，奥德里奇略微惊讶地挑了下眉。因为林歇的聪明超出了他的想象。别人家的小孩儿这个岁数，只会撅着屁股向隔壁姐姐求爱。 　　见奥德里奇神色愉悦。 　　林歇趁热打铁道：“我以后能去和我的新朋友玩儿吗？” 　　“哪家的？” 　　“戴维斯家的私生子。”卢卡在旁边道。 　　“不行，这个人虽然年纪虽小，但评价却不好，脾气还很怪异。” 　　卢卡在旁边也道：“奥德里奇先生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个人，戴维斯家族的人没一个喜欢他的，要不是看在他是戴维斯的血脉，恐怕根本不会认下这个私生子。以前有个占星师说他身上有祸星，而和他接触的人，也的确都很倒霉。” 　　诶，主角这么不讨人喜欢啊？ 　　不过想想也是，这是个种马文的世界，主角当然讨女孩儿的喜欢，而招男性的厌恶。 　　至于什么倒霉的设定，那都是扮猪吃老虎的标配了。 　　“多有意思啊。”林歇道。 　　卢卡：…… 　　这还叫有意思？ 　　他算是见识到奥德里奇先生的这位教子，与寻常孩子的不同之处了。 　　奥德里奇也略微惊奇地看了一眼林歇：“你很喜欢他？” 　　“喜欢啊。” 　　多喜欢啊，那可是主角啊，头顶光环啊。 　　但林歇顿了顿，立刻又补上了一句：“但我心中最喜欢的是教父。” 　　奥德里奇顿了顿，没出声。 　　很少有人同他这样说话，他还真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 　　等到上了车后，奥德里奇才骤然想起来，他这样的反应似乎过于冷漠了。 　　于是奥德里奇问：“零花钱够用吗？” 第68章 教父的修罗场（2） 　　换上小西装, 女仆跪在面前为林歇打好了领结。 　　“亚岱尔少爷真好看。”女仆看着林歇的模样，发出了由衷的赞美。 　　林歇没有出声。 　　在外国人的眼中, 年幼时期的东方人都长得跟娃娃似的, 没什么区别。 　　“今天早餐摆在楼下, 亚岱尔少爷今天要下楼吃哦。”女仆说着伸手去牵林歇，被林歇躲开了。 　　女仆抿唇一笑：“亚岱尔少爷真是独立呢。” 　　林歇没应声。 　　女仆深觉他的冷淡, 也只能在林歇背后悄悄叹了口气。 　　林歇到了楼下，才发现奥德里奇破天荒地出现在了餐桌上。 　　长长的餐桌一头, 由奥德里奇占据了，卢卡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低声汇报着什么事。 　　等听见林歇的脚步声，两人一致地抬起头看向了林歇。 　　“亚岱尔。”奥德里奇低声喊了他的名字。 　　“教父。”面对这个男人，林歇的姿态是相当恭敬的。因为目前看起来, 这个男人是最强大的了, 服从一下强者, 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林歇这具身体的年纪还小, 还没到换声期, 哪怕是严肃地开口, 他的声音也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奥德里奇的语气放得更温和了一些：“嗯，坐下吧。” 　　仆人为林歇拉开了椅子, 椅子就在紧靠着奥德里奇左手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卢卡突然笑着道：“亚岱尔少爷，早上有一个电话找您。” 　　“嗯？” 　　奥德里奇道：“是戴维斯家族的艾克。” 　　想也知道这是艾克准备约他出去玩儿。但他没想到艾克的邀约会来得这样快，也许是因为艾克的外公恰好需要讨好奥德里奇。一个手握大权的男人很难讨好, 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孩儿，就太容易讨好了。 　　“说是要带你去看赛马……”卢卡在旁边道。 　　林歇对艾克没什么兴趣，摇摇头，看着奥德里奇道：“今天我能跟着教父吗？” 　　奥德里奇沉默几秒：“可以。” 　　库珀家族不像过去那样了。可以说林歇来到这座庄园的时间非常恰当，现在正当奥德里奇最为强盛的时期，他可以将林歇随时带在身边，完全能护佑住林歇的安危。 　　换成以前，林歇大概就只能留在庄园里，一步也别想离开了。 　　林歇甜甜地笑了起来，然后埋头乖乖吃自己的早餐。 　　女仆在一旁小声道：“亚岱尔少爷今天的胃口很好啊。” 　　奥德里奇顿了顿，然后亲手分了一部分食物，放到林歇的跟前。 　　“多吃一点。” 　　这是奥德里奇所能表达出最大的温柔了。 　　林歇推开了手边的食物，将奥德里奇分给他的拽到了跟前。他自己的食物没再怎么动过，奥德里奇分给他的倒是被吃了个精光。 　　拼了命想要讨好奥德里奇的人有很多，但都不敌这一刻林歇的表现。看着林歇吃得心满意足的模样，奥德里奇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奇异地跟着轻快了起来。 　　“我吃好了。”林歇下了椅子。 　　奥德里奇也站起了身，他从女仆手里取过了一枚袖章，扣在了林歇的袖子上，然后才牵住了他的手：“走吧。” 　　林歇点点头，跟着奥德里奇往外走去。 　　奥德里奇身高约有一米九七，而林歇现在才一米三，奥德里奇腿长，他却腿短。林歇为了跟上奥德里奇，不得不加快了迈步子的频率，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了。 　　卢卡在后头都忍不住挡上了眼。 　　奥德里奇先生牵着亚岱尔少爷，就好像手里拎了个小鸡崽。 　　等到了车门边上，保镖已经躬身先拉开了车门。 　　奥德里奇想了想，伸手直接将林歇抱起来然后塞了进去。 　　林歇微微错愕地抬头看了一眼奥德里奇，奥德里奇似乎被他的眼神取悦了，冷硬的嘴角都跟着软化了：“坐好。” 　　“嗯。”林歇抬手正要系安全带，奥德里奇却先一步躬着腰给他系好了。 　　“好了。”奥德里奇拍了下他的腿：“坐好。” 　　林歇只能改变瘫坐的状态，转成挺直背脊。 　　等卢卡上了车，司机很快就发动了车子。林歇直挺挺地坐在哪里，身子不由得随着司机打方向盘的幅度而晃了起来，咣叽就撞上了奥德里奇的肩膀。 　　奥德里奇本能地一把捞住了林歇的腰：“坐不稳？”奥德里奇瞥了一眼林歇的小脸，这才看见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倒也不是每个孩子都得按着库珀家族的规矩来长。 　　奥德里奇犹豫一下，把林歇拍到了他的怀里：“累了，靠着也行。” 　　林歇：“……” 　　教父的规矩似乎也太容易变更了。 　　卢卡回了头：“刚才出来的时候，亚岱尔少爷为了跟上奥德里奇先生的步伐，急得满头汗。” 　　奥德里奇面对敌人是姿态冷硬的。 　　但在黑手党的发源地意大利，是非常讲究注重家庭的。而这一习惯，也渐渐侵袭了其他混迹黑手党的家族。库珀家族就是如此。当然，要刨除奥德里奇的父母那两个异类。 　　听了卢卡的话，奥德里奇立刻就反省了下自我。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说出口的话也还是带点儿冷硬的语调：“下次我会慢些，你不用急。”但他抬手用手帕擦了擦林歇的额头，尽管那擦的动作实在太没章法，就像胡乱扫过了一样。 　　让一个扛得了枪，宰得了人的大佬，捏着手帕温柔地给人擦汗，也真是为难他了。林歇心想。 　　林歇揪了揪奥德里奇的袖口，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就靠着奥德里奇的手臂休息了起来。奥德里奇又低头看了看他。奥德里奇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很早就接触过林歇的华人父母，所以相比之下，奥德里奇还是能分辨东方人的面孔的。 　　林歇的面孔无疑就是东方人中极为出色的那一类。 　　挺翘的小鼻子，粉嫩得如同娇艳花瓣一样的唇，哦对，他还有着圆溜溜的眼，像是童话书里时常描绘的小王子。 　　被这样年幼的，长得又好看的小孩儿依靠着，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时刻，这令奥德里奇感觉到奇异。他不自觉地抬起手托住了林歇的脑袋，将林歇往自己的方向按了按。 　　很快，车停靠在了一家高级会所外。 　　门童正欲上前为其拉开车门，却被保镖挡到了一旁去，那门童笑着点了点头，忙躲到了一旁去，大气也不敢出。 　　奥德里奇每次出行都是声势浩大的，这是由身份决定的。没有哪个手握权势的人，真就带一个贴身保镖就出门了，那他长十个脑袋也不够打的。 　　但今天不一样。 　　那车门打开了以后，奥德里奇先走了下去。 　　会所的老板正准备迎上去，就见奥德里奇又转过了身，朝里头伸出了双臂，像是在拥抱什么。 　　下一刻，老板就知道奥德里奇是在拥抱什么了。 　　他抱了个孩子下来！ 　　那是个东方小男孩儿，眉眼精致，很像是东方流行的那种水墨画。 　　老板挠了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迎接了。 　　奥德里奇倒是没管那么多，他抱着林歇就进门去了。 　　老板愣了愣，跟了上去。 　　……有点儿可惜，花心思准备的东西全用不上了。但又不可惜，因为老板很快反应过来，小孩儿可要容易讨好得多了！能被奥德里奇这双手抱过的人实在不多。老板毫不怀疑这小孩儿身上的价值。 　　等他们的身影渐渐远了，其他的车才得以靠近会所。 　　银灰色的轿车里，坐着几个年纪不一的男人。 　　年长者捏了捏指间的烟：“艾克，走吧。” 　　艾克咂咂嘴：“库珀家族就是不一样，派头大……”声音里听不出是讥讽还是羡慕。 　　说完，艾克又看向了身边坐着的男孩儿：“巴奈特，你跟我一起走。”说这话的时候，艾克的声音里就明晰地透出一股厌恶味道了。 　　因为身边的男孩儿是戴维斯家族出了名的扫把星。 　　要不是听说宴会上库珀家族的那个亚岱尔和他搭了话，艾克是打死也不会把他带着一块儿来的。 　　纪桁没说话，看上去像个闷葫芦。 　　艾克早习惯了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冷嗤一声，踹了一脚他的小腿：“开门，下去。” 　　纪桁当先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艾克旁边的长者摇了摇头：“没规矩。”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纪桁的眉头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下，然后转头看了眼奥德里奇他们离开的背影。 　　总有一天，他也会拥有这样至高无上的权势。 　　纪桁回头，看了看艾克。 　　戴维斯，一个腐朽得即将倾塌的家族，算什么？ 　　艾克不知道纪桁心中所想，他推着纪桁往上走，口中道：“待会儿你去陪着那个亚岱尔玩儿，你跟他年纪差不多，肯定说得上话。” 　　艾克不耐掺和进这样的场合。要让他去赛马、玩箭带上个小孩儿，他也不排斥，但在这里干巴巴地坐着，他就要疯了。 　　“亚岱尔？” 　　“就刚才奥德里奇先生怀里头那个小孩儿。”艾克不耐烦地道。 　　纪桁：“……” 　　那个缺心眼儿的小傻子？ 第69章 教父的修罗场（3） 　　除却上次的宴会外, 这是林歇第二次来到这样众星捧月的场合。 　　卢卡都不由担忧地看了一眼林歇，林歇虽然在庄园里居住了一段时间, 但毕竟不是真正从小养在蜜罐子里, 这样的场合, 要是有什么不恰当的反应，抹黑的就是奥德里奇先生的颜面了。 　　奥德里奇倒是浑然没不在意这些。 　　没有谁是天生的贵族。 　　亚岱尔还只是个孩子, 做错什么并不稀奇，谁敢冒着得罪库珀家族的风险, 在背后对其指指点点呢？哪怕亚岱尔作出再荒唐的反应，得到的也永远不会是奚落。 　　“您请。”老板顿住脚步。 　　他在奥德里奇的面前，连腰都不敢直起来。 　　奥德里奇将林歇放到了沙发上。 　　“酒水都已经准备好了。”老板殷勤地道。 　　“喝什么？”奥德里奇却是转头问起了林歇，不等林歇回答，奥德里奇突又仿佛自言自语地道：“牛奶吧？一杯牛奶。” 　　奥德里奇就这么做主了。 　　林歇也不反驳, 他对牛奶还是很有好感的。 　　老板擦了擦额上的汗, 对于这个东方小男孩儿在奥德里奇心中的地位, 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很快就有个大胸细腰的金发女郎上来了, 只不过与她的性感打扮相当违和的是, 她手中捧着一杯牛奶, 而不是一瓶烈酒。 　　女郎将牛奶小心地递到了林歇面前，等林歇接过去以后，女郎不甘心地搔首弄姿了一发, 才在失落的心情中退了下去。 　　林歇捧着牛奶喝了一口。 　　这时候，已经有人来了。 　　来的是个像是非欧混血的男人，男人留着寸头, 穿着西装，看上去不像是什么老大，倒像是个强劲的打手。 　　男人扫了一眼林歇，惊奇地道：“奥德里奇先生有孩子了？” 　　奥德里奇并未应答这句话，而是喊了一声男人的名字：“费恩。” 　　费恩耸耸肩，坐了下来：“好的，奥德里奇先生，不废话。” 　　费恩单方面地开始和奥德里奇交谈了起来，大多数时候奥德里奇都只是听一听，偶尔发出一个音节，以示他还在听。 　　林歇也并没有被冷落，当奥德里奇想起他来的时候，就会转过头顺手给他擦一擦嘴边的牛奶渍。奥德里奇的手劲重，没几个来回，林歇的嘴角就泛起了红。 　　林歇压根没留意这点。 　　因为他发现费恩在原剧情中也有着不小的戏份。 　　他是科林家族的首领，因为家族败落的缘故，投靠了男主角纪桁，后来也就顺理成章地做了男主的小弟，在男主对付原主的时候，费恩没少出力，多次下套给原主，就是费恩去亲力亲为的。 　　说他看上去像打手，还真不为过。 　　林歇盯着费恩的目光深了深。 　　费恩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奥德里奇先生，库珀家族的这位小少爷似乎对我很有兴趣？” 　　林歇平时对一切都表现得兴趣缺缺，只有对着奥德里奇的时候，才会露出灿烂的笑脸。突然听见费恩这样说，奥德里奇立刻回头看了一眼林歇，也就是这时候，奥德里奇先注意到了林歇泛红的嘴角。 　　下手重了。 　　奥德里奇先生心想。 　　但擦去牛奶渍的时候，该用什么样的力度呢？还真没有人告诉过他。 　　林歇不知道奥德里奇在想什么，但费恩的举动已经令他不快了。费恩一句话，就惹来了奥德里奇和卢卡的注视。 　　还没拿下主角，就先得罪背后的靠山。 　　林歇才不干这样的事。 　　林歇歪了歪头，对奥德里奇道：“这个人看起来像一头狼。” 　　费恩刚想笑，心说这小少爷拿他比作孤傲凶残的狼，果然是对他有兴趣啊。但随即费恩又一想……不对啊，这是狼还是虎，那不都是畜生吗？ 　　有什么可高兴的！ 　　这头林歇扒拉了一下奥德里奇的袖子，冲奥德里奇勾了勾小拇指，示意他凑近些。从来没有人这样指使过奥德里奇，他觉得有三分新奇，还真就配合地低下了头。 　　“嗯？” 　　“这个人看起来像一头狼，阴险狡诈又凶狠。” 　　奥德里奇没惊讶林歇怎么会懂得如何看人，他惊讶的是……林歇的词汇量真丰富，还用得相当精准。 　　这个年纪的大多数男孩儿也就只会骂一骂shit和stupid。 　　“你要小心他。”奥德里奇又听见男孩儿凑近了他的耳朵，低低地道。 　　童言稚语，不过意外地让人听着舒服。 　　“嗯。” 　　林歇撒开了奥德里奇的袖子，坐直了身体。 　　费恩在那头有些着急了，他不知道林歇和奥德里奇说了什么，但看这小孩儿目光黑沉沉的模样，费恩就莫名觉得心底空荡荡的，摸不到底。 　　“奥德里奇先生。”远远的，一个老头儿朝这边鞠了鞠躬。 　　林歇认得他，这是之前在宴会上将艾克叫过来陪他的人，这个老头儿应该就是艾克的外公。 　　老头儿从昏暗的廊道里走了出来，他身后还紧跟着几个身影。有助手和保镖。还有艾克……以及主角纪桁。 　　林歇并不打算那么早就又和主角交锋，但没想到纪桁自己送上门来了。 　　艾克分外自来熟地和林歇打了招呼：“亚岱尔。” 　　林歇没看他。 　　艾克也不在意，他在背后推了推纪桁，低声道：“巴奈特，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纪桁面无表情地走到了林歇的跟前，活像是要被强上的小媳妇儿一样。这还是林歇头一回看见主角露出这样的姿态，顿时来了兴趣。 　　“你的英文名叫什么？”林歇说的是中文。 　　奥德里奇回头看了他一眼，更深深看了一眼纪桁，将纪桁的模样印在了脑中。奥德里奇不擅长中文，偏偏亚岱尔和这个小子交谈的时候用的是中文，这让奥德里奇有些不快——刚才亚岱尔还紧紧倚靠着他，转眼就将他排斥在外。 　　纪桁也很不快。 　　他很厌恶艾克自己要去卑躬屈膝，却偏要拉上他。 　　“巴奈特。”纪桁冷声道。 　　纪桁对谁都怀有疑心，对他示好未必有什么用。 　　那就先按照原主的路子走下去。 　　他不仅要嚣张跋扈作践主角，还要往死里踩主角。 　　玩一把置之死地而后生，也许更有意思。 　　林歇黝黑的眸子里隐隐泛着光芒。 　　“你会什么？”林歇问他。 　　纪桁沉默了半晌，才道：“……书法。” 　　这是一个放在大家族里，看上去相当鸡肋的技艺。但这也正是纪桁用来掩盖自己的方式。作为主角，他会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会赌马吗？” 　　“……一点。”纪桁掩去了眼底的轻蔑。这些出身优越的，脑子里想的果然都是些荒唐奢靡的事。哪怕跟前的这个小孩儿年纪还不大，却已经染上陋习了。 　　林歇转头问奥德里奇：“这里能赌马吗？” 　　奥德里奇不觉得这话从一个孩子口中问出来有多奇怪，他招手叫来了会所的老板。 　　老板听过之后，立刻就殷勤地朝林歇道：“亚岱尔少爷如果需要的话，我们能陪着您过去。” 　　林歇又看了看奥德里奇。 　　颇有些眼巴巴的味道。 　　奥德里奇也知道一个孩子能在这里坐上半个小时，已经很了不起了。他点了头，再度将卢卡并几个保镖拨给了林歇，这才放林歇和纪桁走了。 　　艾克一听他们要去赌马，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十足的纨绔气。 　　等到了赛马场，那老板早已经办好了一切，他们只管进场就是了。 　　坐到头等席上，他们拿到了赛场上那些马匹的资料，这是寻常人得不到的。他们只需要根据资料和现场表现结合判断，就能轻易选出看好的马。然后再告知身边的经理人，经理人就会代替他们下注。 　　这是权贵们最爱玩的游戏之一，一天之内要做到挥洒百万美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艾克虽然在家中地位颇高，但却也没享受过在赛马场上挥洒千金的快感。他赌马常输，所以他的父亲是不许他来这里的，而他本身也不够资格坐到头等席。这对于艾克来说，还真是头一回……但他并不看好这个东方人。 　　他虽然和奥德里奇先生关系匪浅，可终究是个小孩儿。 　　他和戴维斯家族血缘深厚，他父亲都不见得乐意拨给他多少钱来挥霍，更别说亚岱尔这么个小孩儿了。奥德里奇是什么人物？会纵容他吗？ 　　艾克正撇嘴的时候，林歇已经转过头问卢卡了。 　　“我还有多少零花钱？” 　　卢卡瞬间明白林歇要做什么。来赛马场本身就是要参与赌马的，奥德里奇先生都同意亚岱尔前来了，他有什么可说的呢？ 　　卢卡微笑道：“前几天奥德里奇先生又给您添了一笔零花钱，不多，玩几把还是玩得起的？” 　　林歇又问经理人：“最低下注是多少？” 　　经理人不敢怠慢：“1000美金。” 　　“我有这么多钱吗？”林歇问卢卡。 　　卢卡笑得更灿烂了：“当然。” 　　林歇抬腿踢了踢纪桁：“你，帮我选马，帮我下注。如果赢了，分你10%。” 　　“如果输了呢？” 　　林歇故作皱眉想了想：“这点钱，我的零用钱可以承担的。” 　　纪桁笑了：“好啊。” 　　尽管这个又傻又纨绔的小少爷对他有些呼喝的意思，但纪桁现在更在意的是那10%的佣金。 　　戴维斯家族对他很糟糕，他需要这笔钱。 　　有着金手指的纪桁很相信自己能赌赢。 　　一旁的经理人有些失望于佣金没能落到他手里，但他不敢得罪林歇，只能呆在一旁，指望着纪桁不中用，好将他换上去。 　　艾克在一旁轻嗤道：“我这堂弟连学都没认真上过，大场面更没见过几个，哪里会什么赌马。” 　　林歇口吻淡淡：“没关系，玩儿得起。” 　　卢卡微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此刻的林歇身上，竟然有某种味道隐隐和奥德里奇先生相重叠了。 　　艾克压根没注意到林歇的口吻，他只是暗暗嫉妒又羡慕了起来。 　　一个半路冒出来的库珀家族的孩子。和他这个戴维斯家族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少爷相比。人家竟然比他滋润多了。 　　艾克忍不住摩拳擦掌：“如果我这个堂弟不行的话，我能帮您的……” 　　话音刚一落下，那头纪桁就已经下注了。 　　艾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巴奈特！你不再多看两眼吗？” 　　纪桁没理他。 　　反正花的那个小傻子的钱。 　　纪桁下注下得非常痛快。 　　很快，矫健雄壮的马儿被赶上了赛马场。 　　骑手挥舞着手中的鞭子，随着裁判一声令下，马儿们飞奔了出去。 　　“哦该死！那个8号根本就不行！傻逼！”在马儿刚跑出去的时候，巴奈特就忍不住叱骂了起来。 　　卢卡都忍不住站直了身体。 　　他比较担心待会儿输了的话，亚岱尔少爷哭鼻子。虽然他压根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但他还是很担忧回去该怎么向奥德里奇先生交代。 　　就在卢卡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比赛结束了。 　　“这么快？”卢卡脱口而出：“谁是冠军？” 　　艾克却已经傻了：“……怎么可能？” 　　卢卡朝场下看去。 　　8号站在那里，扎眼极了。 　　卢卡忍不住看了看那个下注的男孩儿，他面色沉稳，没有多余的神色，哪里像是戴维斯家族那个懦弱的私生子。 　　卢卡忍不住又看了看自家的亚岱尔少爷，竟然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还是个孩子吧。 　　对于胜利和金钱并没有什么直接的感受。 　　“再下。”卢卡听见自家的亚岱尔少爷说。 　　纪桁也真毫不客气地继续下注了。 　　卢卡咋舌。 　　现在的小孩儿心理素质都这么强横了吗？ 　　…… 　　一局又一局。 　　艾克从刚开始的跳脚怒斥，到了后来他慢慢变得麻木了。 　　赢了。 　　次次都赢了。 　　他忍不住看了看纪桁。 　　哦不，这个废物应该只是恰好运气好。 　　毕竟他的前半生全是倒霉日子，今天一天终于迎来个好运也不稀奇。 　　林歇困倦地打了个呵欠：“我想教父了。”他眨了眨眼，眼角还挂了滴眼泪，那张精致的面庞看上去脆弱得惹人怜惜。 　　卢卡躬身道：“那我们这就回去。” 　　林歇点点头：“把钱分给他吧。” 　　卢卡点了头，让经理人把赢的钱，分了10%给纪桁。经理人和艾克嫉妒极了。 　　尤其艾克。 　　艾克看着那些钱被赛马场的负责人用钱箱装着拿出来，再交到纪桁的手中。艾克嫉妒得眼睛都快红了。 　　他现在认识到了一个道理。不管今天是谁的运气好，那都是亚岱尔舍得抛钱的结果……对于要哄着一个小孩儿的任务，艾克开始有了热情。 　　那头纪桁收起钱箱，掩去了嘴角不屑的笑。 　　他不花一分钱，就得到了这些。 　　戴维斯的蠢货们却只会将家族的钱如流水一样花出去…… 　　纪桁抬起头看向了林歇。这个小傻子对他有着莫名的示好，指不准待会儿还得要他陪着做什么…… 　　就在纪桁这样想的时候，林歇已经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连看也没多看他一眼。 　　估计错误的纪桁微微一愣。 　　“……” 　　没得到预期中的结果，纪桁反倒觉得心里的滋味儿有些怪异。 　　不过也是……这种纨绔子弟的脑回路，怎么是他能理解的呢？ 　　· 　　等出了赛马场，卢卡就微微斟酌着道：“亚岱尔少爷，这个巴奈特的心眼儿太多了。他借着您的钱大赚了一笔，对您却没有什么好脸色……” 　　林歇摇摇头：“谁说他赚了？” 　　卢卡：“？” 　　“我也一分钱没花，赚了好几倍的钱啊。他只得了10%，可我得到了90%啊。” 　　卢卡：“……”好有道理。 　　林歇微微笑了起来：“你说这笔钱能买到什么礼物呢？” 　　“……可以买到很多。” 　　“送给教父的。” 　　卢卡噎了噎：“……那恐怕很难。”奥德里奇先生还会缺什么呢？ 　　难不成买个女人送给先生吗？ 　　卢卡的目光触及到那张尚且稚嫩的脸庞，忙收起了自己龌蹉的想法。 　　林歇喃喃道：“我不知道教父喜欢什么，那就……”林歇拍了拍车窗：“停车。” 　　三分钟后，林歇抱了一纸袋的甜甜圈上车。 　　卢卡张了张嘴。 　　奥德里奇先生……会吃这玩意儿？ 　　看上去廉价得还不值20美金。 第70章 教父的修罗场（4） 　　看着奥德里奇咬下那一口, 卢卡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一定甜得发腻。 　　但奥德里奇连眉毛也没皱一下，并且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那个都微微变形了的甜甜圈。 　　林歇紧挨着奥德里奇坐下来, 微微笑：“好吃吗？” 　　奥德里奇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廉价的东西了, 味道使人发腻。 　　但又甜极了。 　　“好吃。” 　　林歇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带着点儿邀功的味道：“这都是我用自己赚的钱给教父买的。” 　　卢卡在一旁心说，是的, 花了连20美金都不到。 　　哦，赚钱出力的还是戴维斯家那个小私生子。 　　奥德里奇先是微微惊讶, 而后心底不自觉地柔软了下来。 　　“嗯。”奥德里奇转头让女佣取来了一个盒子。 　　那盒子上头雕刻着的花纹栩栩如生。光是看看外表，都能让人感觉到价值不菲。 　　奥德里奇打开了盒子。 　　里头放着一块崭新的怀表。 　　“信物旧了，该换了。”奥德里奇说。 　　“谢谢教父。”林歇依旧笑得甜滋滋，模样又天真又无邪。 　　卢卡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块怀表值十万美金啊。 　　亚岱尔少爷还真是会赚钱啊！ 　　奥德里奇取出怀表，放在了林歇的兜里。然后突然仿佛不经意地道：“库珀家族并不是杀人放火无法无天的黑社会。” 　　林歇顿了一下, 然后才想起来, 这是之前他对卢卡说过的话。 　　林歇回头看了一眼卢卡。 　　卢卡忙咧嘴尴尬一笑, 匆匆跟着奥德里奇上楼去了。 　　“亚岱尔少爷, 您的电话。”女仆恭敬地道。 　　看着奥德里奇先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那么廉价的东西, 女仆就觉得亚岱尔少爷的地位更高了。 　　林歇起身走过去拿起了听筒。 　　那头传出了艾克的声音：“亚岱尔少爷, 您明天有空吗？” 　　“没有。”林歇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艾克丝毫不生气，他在那头笑眯眯地道：“那您什么时候有空呢？” 　　“半个月后吧。” 　　既然要黏着奥德里奇，那就黏得更彻底一点, 才一天过去，就和艾克去胡闹了，那怎么能让那位冷酷的教父真挚地在心底为他留出一块地方呢？ 　　没有库珀家族这个倚靠, 林歇很清楚，他什么也不是。要搞定这个世界可不容易。 　　“半个月后啊……”艾克虽然有些失望，但却觉得只要能有和亚岱尔接触的机会就好。 　　奥德里奇先生对待他的教子实在是太过大方了，丰厚的零花钱，百般纵容的姿态……只要带个亚岱尔在身边，就等同于带了个钱袋子，而且还带了个防护罩。他再荒唐，那也都可以解释为带亚岱尔去见世面…… 　　半个月而已，他能等。 　　艾克咬咬牙应了。 　　林歇这头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艾克收起手机，转头看了一眼纪桁：“倒是白让你赚了一笔……”艾克的目光讥讽。 　　纪桁满面冷淡，根本不为所动。 　　刚才的对话他也听见了。 　　纪桁只是也有些失望。 　　少了个来钱快的渠道。 　　不过没了一个傻乎乎的亚岱尔，总还能有第二个傻乎乎的富少爷的。 　　纪桁满不在乎地想。 　　…… 　　林歇挂断电话后，喝了杯果汁，又吃过了西点师傅精心做出来的点心，然后才慢吞吞地上了楼。 　　奥德里奇在书房里。 　　他的书房总是守着人，林歇过去的时候，冲守卫眨了眨眼：“能敲门吗？” 　　得到守卫点头以后，林歇才敲响了门。 　　书房内的奥德里奇怔了一下。 　　因为平常这个时候，是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搅他的，但他突然想了起来，现在庄园里多出了一个人。 　　“亚岱尔？进来。” 　　林歇推开了比他整个人都要更为沉重的木门，随后勉强从门缝里挤了进去，脸颊都微微红了。 　　奥德里奇起身走过来，将林歇抱起来才又走了回去。 　　“明天我也能跟着教父吗？”林歇靠在他的怀里，仰头问。 　　尽管林歇已经有八岁了，但奥德里奇的身形实在太过高大，林歇在他的怀里，就依旧显得稚嫩而幼小。 　　奥德里奇动了动唇：“可以。但是……” 　　林歇揪着他胸前的领结，没说话。 　　“亚岱尔，你会觉得很无趣。” 　　“仅仅只是坐在教父的身边就很有趣。” 　　奥德里奇语塞。 　　亚岱尔就像是个糖罐子，里头装满了蜜糖。他无从判别一个八岁的孩子，说出这些话是否出自真心。 　　但奥德里奇觉得心底某个地方又软了软。 　　奥德里奇没有针对这个问题再说下去，他的态度成了一种默许。 　　卢卡还在继续向奥德里奇汇报着事情，林歇就靠在奥德里奇的怀里，随手玩儿着桌面上的金属摆件，他的手指纤细幼嫩，和泛着锐利的金属光芒的摆件纠缠在一起，有种随时会被划破的风险。 　　“科林家族……”奥德里奇一边同卢卡说着话，一边面无表情地捏住了林歇的手指：“……十点了，你该睡觉了。” 　　说完，奥德里奇还将那个金属摆件推得更远了一些。 　　林歇很是乖顺地从他膝头跳了下去。 　　奥德里奇将女仆唤进来，由女仆领着林歇出门去洗漱休息了。 　　目送着他们的身影走远，卢卡都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感叹。小孩儿真是太好养，又太难养了。 　　奥德里奇也看了一眼林歇的背影，他突然问卢卡：“亚岱尔的零花钱不够？他还需要自己赚钱？” 　　卢卡张了张嘴，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一个八岁孩子，把一个比他年纪大孩子给坑了，还顺手赚了不少钱回来，但就花了不到20美金给教父买了一袋子甜甜圈回来的跌宕历程。 　　不等卢卡回答，奥德里奇已然认定了林歇缺钱的事实。 　　父母早早亡故，就连养父母都去世了，养姐无力抚养他……这样的环境之下，没有安全感，更重视钱一些也是正常的。 　　“……明天再往亚岱尔的账户上多打一些钱。” 　　卢卡：“……” 　　亚岱尔少爷这笔生意做得可真划算。 　　一纸袋甜甜圈换一块怀表和一笔美金…… 　　接下来卢卡就不再为此觉得惊讶了。 　　因为亚岱尔少爷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凭着一个小玩意儿，就换来一笔钱，奥德里奇先生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的手笔何等纵容。 　　而更令卢卡由惊讶到麻木的是，亚岱尔少爷说要跟在奥德里奇先生的身边，还真的就每天紧随左右，奥德里奇先生谈事的时候，他就如同一个娃娃，乖巧地坐在一旁，用懵懂天真的眸子看着他们谈事。 　　那些聪明的，就会带上家中子侄，来给亚岱尔少爷一解无聊的困窘。 　　亚岱尔少爷每次都会跟他们玩儿，但这些小孩儿，无论年纪大的、小的，最后都白给人当了苦力还不自知。 　　卢卡叹着气，看着奥德里奇先生的车子里，渐渐多出了一些玩偶、抱枕还有牛奶…… 　　转眼过了半月。 　　纪桁的日子过得有些难熬了起来。 　　事实证明，这些豪门小少爷并不是个个都好忽悠的，他们大都瞧不上纪桁的出身，再没有第二个如同亚岱尔那样的小傻子了。 　　那一笔钱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极为丰厚的，但纪桁比谁都清楚，那是远远不够的。 　　一边的艾克也着急了起来。 　　他还盼着从亚岱尔的口袋里挖点钱呢。 　　就在这对堂兄弟感觉到焦灼的时候，一个电话打到了戴维斯家族。 　　艾克很快就恢复了张扬跋扈，他站起身来：“巴奈特，走了。去见那位亚岱尔少爷……” 　　两人满脑子都印着一个词——钱袋子。 　　然而等到了之后，他们才发现情景和他们想象中有些出入。 　　拥簇在林歇身边的还有其他人。 　　都是数得出来名字的。 　　布朗家族的，史密斯家族的…… 　　艾克扼腕，气愤不已。 　　这些人都是蚊子吗？扑得这么快？ 　　纪桁却是忍不住皱了皱鼻子。那个小傻子这么受欢迎？不，应该说是他背后的库珀家族受欢迎。 　　纪桁跟随着艾克走上了前。 　　但对方却陷在众星捧月中，眨巴着漆黑的双眸，看着这个，又瞧着那个，愣是没转头朝他看上一眼。 　　纪桁按了按胸口，发闷。他总觉得套路不应该是这么来的…… 　　那头有个男孩儿高声喊：“亚岱尔，我们去游轮上玩儿吧！” 　　另外的男孩儿垂涎欲滴地道：“亚岱尔，你可以借走你教父的游轮……我们可以在上面开party，可以请几个大胸的金发美女……” 　　纪桁翻了个白眼。 　　大胸金发美女？ 　　亚岱尔的年纪一个也消受不了。 　　这头，林歇眸光闪了闪，隐约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林歇转头问卢卡：“我能赌钱么？” 　　卢卡愣了愣，低声道：“我问一问奥德里奇先生。” 　　最后事实证明，奥德里奇先生对他的这位教子，的确是相当纵容。 　　“可以。”奥德里奇先生是这样干脆利落地回答的，“将游轮借给他们。” 　　卢卡瞪大了眼。 　　他还没提起这事呢，奥德里奇先生怎么就提前知道了？ 　　林歇却是在低头想一个人。 　　主角有个金手指。 　　原剧情中，他曾经为了自己的某个后宫，在赌场里横扫一片，最后惹怒了赌场，赌场派出人对主角围追堵截，结果却反被打脸，之后主角赌神的名声就传了出去。 　　于是林歇抬起头，看向了艾克那一头。 　　主角正站在他的身边，小小年纪，却打扮得很是绅士端正。 　　林歇朝他勾了勾手指。 　　纪桁皱了下眉，这小少爷拿他当什么了？ 　　但等纪桁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了。 　　纪桁黑着脸安慰自己——毕竟没有谁能挡得住金钱的诱惑。 第71章 教父的修罗场（5） 　　爱丽丝号是奥德里奇在三年前购入的。 　　当时是有人为了讨好奥德里奇, 才拱手献上的。奥德里奇早过了年少贪玩的时期，他本人对这东西没有一丝兴趣, 从收下后, 爱丽丝号就一直在落灰。 　　这还是它头一次从奥德里奇的手中驶出去。 　　此时这艘爱丽丝号还停靠在港湾中, 但上头已经热闹起来了。 　　林歇年纪最小，他众星捧月地坐在中间, 像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卢卡面色沉着地立在他的身后, 像是守着宝藏的骑士。 　　纪桁冷脸看着这一切，显得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巴奈特。”那个被拥簇着的库珀家族小少爷喊了声他的名字。用的是中文，换来了周围其他人一片迷茫的目光，他们都不知道亚岱尔在说什么。 　　只有他知道。 　　两人间像是在进行某种不可和他人言说的暗号一样。 　　纪桁有些不情愿被对方这样颐指气使，但他还是站在了小孩儿的面前。 　　“你能赢了他们吗？”林歇问。他黑漆漆的双眸扑闪着, 带出了点儿波光粼粼的味道。他的眼底像是填满了最为纯粹的期待之色。 　　纪桁心中一动, 竟然有些冲动地道：“当然！” 　　说过之后, 纪桁心底略有些后悔。因为这不符合他重生以来的行事方针, 但转念一想, 却又觉得既然顶着这个小少爷的大旗, 他有什么可畏惧的？ 　　也该让这个小少爷见一见他的厉害！ 　　林歇转头与卢卡说：“那开始吧，我没出席过这样的场合，不知道该怎么样玩儿……” 　　赌桌已经摆上了, 荷官也已然就位，性的美女裹着薄薄的布料，端着高脚酒杯穿梭而过, 时不时朝他们投来撩拨的目光，全然不在意林歇只有八岁。 　　卢卡微微傻眼：“那……那就一切交给戴维斯家的那个小子？” 　　艾克在一边只隐隐听见了个戴维斯，还以为卢卡在说自己，忙伸长了脖子，往上踮了踮脚。 　　这边林歇一点头。 　　卢卡也无话可说了。这位小少爷看着年纪小，主意却半点也不小，奥德里奇先生也早就交代下来过，只要亚岱尔不做出什么无法收场的事，都随他的心意。 　　卢卡没见过这么养孩子的，但让他说说该怎么养，他也说不出个结果。大概……大概就这么着吧…… 　　卢卡叫了个女人过来。 　　那女人笑靥如花，很快就转身去作安排了。 　　游轮上迅速就热闹了起来。 　　这个海上赌场正式启动了。 　　艾克还在等待点到他，然而最终他只见着那个女人领着纪桁走了。 　　卢卡憋不住问：“亚岱尔少爷不参与吗？”尽管让一个小孩儿参与进赌博有些奇怪。但是，大费周章开了这个赌场，却又不参与，那不是更奇怪吗？ 　　林歇摇摇头。 　　“这样……不会觉得无趣吗？” 　　“不会啊，赚钱多有意思啊。”林歇的口吻很轻松。 　　卢卡闻言都不由得胸闷：“……您的有意思，是指看着那个小子动手赚钱吗？” 　　林歇拍了拍手掌：“嗯！他出力，我收钱，多有意思！今天回去的时候，又有钱为教父买礼物了。” 　　卢卡突然觉得，他们不应该视戴维斯家族的那个私生子为洪水猛兽，此刻似乎更应该给男孩儿点根蜡。 　　纪桁果然按照原剧情，在赌场上大开金手指。 　　其他家族的少爷千金们都是输得起的，但他们实在看不上纪桁这个私生子，没少对纪桁横眉冷对，纪桁早习惯了这样，也不觉奇怪。 　　等玩了一圈儿下来，他捧着筹码到了林歇的面前。 　　满载而归。 　　“给。”纪桁往前凑了凑，但突然又有些羞恼。这些筹码，对于对方来说，应该是丝毫看不上眼的吧？ 　　但林歇此刻却是粲然一笑，将筹码全接了过去。 　　“你真厉害。”林歇的口吻真挚极了，带着几分热切，几分愉悦。 　　纪桁不自觉地眨了眨眼，觉得额头上滑落了汗珠，遮挡了他的视线，他竟然会觉得这小孩儿有些好看。 　　好吧，不是有些好看。 　　按照东方人的审美来说，亚岱尔的长相实在太出色了。像是精灵。 　　“你不玩儿了吗？”林歇又问。 　　纪桁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 　　他很清楚见好就收这四个字，但是亚岱尔的话又恰好扎在了他的心上……你不玩儿了吗。那么多的钱。比赌马来得更快的收入…… 　　而且，他如果就此收手，这小傻子或许会以为他是没见过大场面，退缩了，胆怯了。 　　那不行！ 　　“玩儿。”纪桁道。 　　林歇眨眨眼，歪歪倒倒地靠在沙发上：“那你拿着这些筹码，接着玩儿……”说完，林歇掏出了自己的新怀表看了一眼。 　　距离奥德里奇结束他忙碌的事务，还有三个小时。 　　“你还能玩儿三个小时。” 　　纪桁扭头就走，走到一半他又觉得实在太听亚岱尔的话了。他要是玩儿四个小时，把这里的人全撂倒，亚岱尔能拿他怎么样呢？ 　　哦……不能怎么样，大概就是关闭整个爱丽丝号。 　　有钱…… 　　万恶的有钱小少爷。 　　艾克就这么被生生晾在了一边，他实在按捺不住了，凑了过来：“亚岱尔少爷，巴奈特的筹码是您给的吗？” 　　林歇点头：“你也要？”他眨着眼，他的神色实在又天真又无邪，真像个傻乎乎的钱袋子。 　　艾克点头不已。 　　“那不行，你又不是我的朋友。” 　　艾克都快吐血了，他不知道巴奈特交了什么样的狗屎运，才能和亚岱尔做了朋友。谁来教教他，怎么讨好一个八岁的小孩儿？ 　　三个小时转瞬即逝。 　　林歇还真的始终没有掺和进去，那些小孩儿都已经玩疯了，他们有身家，玩得起，他们借着爱丽丝号玩得疯狂…… 　　卢卡始终陪在一旁，林歇则始终都冷眼旁观，明明还只是个孩子，但却能在这样的纸醉金迷中，表现出相当的冷静理智。 　　卢卡突然觉得他有些摸不清这位亚岱尔少爷了。 　　他身上有着一点与年龄不符的……可怕。 　　“教父结束了吗？”林歇突然扬起头问。 　　多么讨人喜欢的一张脸，卢卡觉得之前的一切想法都不应该出现。他忙掏出手机道：“您等一等。” 　　卢卡开始试图联络奥德里奇，但因为在海上的缘故，信号有些微弱。 　　这时候纪桁已经回转身走过来了：“……三个小时，到了。”纪桁不快地道。他不满于林歇给他定下了时间，同时更不满于自己这么听从。 　　“你真棒。”林歇又微微一笑，从他怀中抽走了两个筹码。 　　但他这次笑得没之前那么灿烂了，他的心思似乎已经不在这里了。 　　纪桁有些气闷，他难道不应该得到更真挚的夸奖吗？ 　　“天呐，奥德里奇先生！”卢卡突然惊呼了一声。 　　原本还沉浸在奢靡气氛中的众人霎时清醒了过来，整个厅中也重新归于安静。 　　奥德里奇身边跟了不少人，他正从外面一步一步地走进来，然后在林歇跟前顿住了脚步。 　　“教父。”林歇站了起来，眼底的光芒璀璨。 　　纪桁更不是滋味儿了，就跟他刚才忙碌那三个小时白挣了一样。 　　“开心吗？” 　　“很开心。” 　　“该回去了。”奥德里奇说完，想想，小孩子大都是贪玩的，这样说他会难过的，于是又补上一句：“爱丽丝号已经属于你了，你想要什么时候出海都可以。” 　　林歇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他拽住了奥德里奇的小拇指：“希望以后也和教父一起。” 　　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值得奥德里奇放在眼中，他连扫视一眼都懒得。他牵住林歇的手，在林歇那个拥挤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林歇也就顺势被按在了他的膝盖上。 　　其他人规矩极了，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原本大胆到连八岁的林歇都敢勾引的金发女郎，这一刻却动也不动。 　　爱丽丝号开始返航。 　　纪桁觉得胸口更堵了。 　　这一趟白来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女人来到了他的身边：“这是亚岱尔少爷分给您的筹码，您可以现在兑现。” 　　纪桁抱着那些筹码，更觉胸闷。 　　此刻林歇正坐在奥德里奇的膝头上，随手摆弄着掌心的筹码。 　　但他的掌心小，放两个筹码，眼看着就要掉下去，奥德里奇却一手扶住了他的手掌一侧。 　　林歇顺势掰了掰奥德里奇的手指，将筹码放在他的掌心，低低地问：“教父喜欢什么？” 　　奥德里奇猝不及防：“…………钱。” 　　其实奥德里奇什么也不缺，也就没有特别的嗜好欲望。但他年轻的时候，的确是万分看重金钱的。 　　林歇微微苦恼地皱起眉，他拨弄了两下那两个筹码：“可它们能换多少钱呢？我都给教父。” 　　奥德里奇心底又像是被一个蜜罐子给死死堵在那里了。 　　两个筹码，换不了多少，但是又有很多…… 　　奥德里奇按住了林歇的手：“不用了，你留着作零花。” 　　林歇指了指纪桁怀里那些：“那些也作零花吗？不，我要给教父。” 　　纪桁站在那里，总觉得脸颊火辣辣，心底翻江倒海。 　　这小傻子，太他妈令人堵得慌了。 第72章 教父的修罗场（6） 　　卢卡觉得林歇这人太奇怪。 　　明明年幼就没了父母, 养父母也没了。他成长的环境一点也不好。但他好像总能对周围的一切秉持着淡定的姿态。 　　不管是面对这座奢华宽阔的庄园，还是奥德里奇先生拨给他的天价零花钱, 还是他自己亲手赚来的不菲收益……他都表现得平静非常。 　　那是一种兴趣缺缺的表现。 　　一个八岁的孩子, 就这样过早地失去了童心吗？ 　　但他有时候又是正常的。 　　他只有在奥德里奇先生和那个小私生子面前, 才表现得开朗活泼，哦, 尤其在奥德里奇先生面前，他是尤为黏人的。 　　让人很难割舍。 　　卢卡正胡思乱想着, 面前的门就打开了。 　　亚岱尔少爷打扮得像个小王子。哦不，更准确一些说，他打扮得像是个需要被人捧在掌心的小王子。 　　卢卡心底都快化成水了，直忍不住想，东方小男孩儿怎么就这样使人心软呢？这是什么东方的独特技能吗？ 　　“今天也要跟奥德里奇先生一起吗？”虽然这个习惯已经维持有一段时间了, 但卢卡还是会尽职地多问一句。 　　“不。” 　　“…………嗯？”卢卡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他惊愕地看着林歇, 像是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歇慢条斯理地道：“我想出门走一走。”让人很难拒绝他的要求。 　　“当然……当然可以。奥德里奇先生早就吩咐过, 您只要带上保镖, 去哪里都可以。” 　　林歇点点头。 　　这已经是很大的配合了。卢卡松了口气。那些少爷小姐们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桥段, 总爱甩掉保镖，非要独自一人闯荡。 　　闯什么荡。跨出门就让人一枪给打了。 　　在这个圈子里混迹，凡是混到上层的, 谁没个仇家呢？ 　　“您想去哪里走一走？”卢卡问。 　　林歇惊奇地看了他一眼：“急什么？还要和教父一起吃早餐呢。” 　　卢卡噎了噎。 　　林歇下了楼。 　　奥德里奇已经坐在餐桌前了，但他面前还摆了个箱子，奥德里奇伸手一拨弄, 就能听见里头那些小玩意儿碰撞的声音。 　　林歇走近，看清了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 　　那些都是之前从赌场上赢来的筹码。 　　奥德里奇当然不缺钱，就算赌场所有的筹码换成钱，他也未必会多看一眼。这些筹码本身的意义已经超越了一切，所以他直接将筹码一个不落地带回来了。 　　“坐。”奥德里奇道。 　　林歇点点头，却是走到奥德里奇的身边，先和他拥抱了一下，然后才在桌边坐了下来。 　　在国外，亲近的人常会有贴面礼。但奥德里奇知道东方并不流行这样的礼节，所以他每次都只是轻轻抱一下林歇，大概算是作为教父应尽到的一种姿态。 　　只是这次亚岱尔先抱了他。 　　奥德里奇合上了那个小箱子，又让女仆去取了什么来。 　　这是奥德里奇的习惯。 　　早餐前作个总结，说完该说的话，接下来他就要忙于工作了。 　　“这是给你的。”奥德里奇拿了个小盒子给林歇。 　　林歇打开一看。 　　蓝宝石胸章。 　　他没记错的话，好像它前几天才刚在一个私人拍卖会上展出，有人以130万美元的价格拍下了它。 　　现在一转眼就到了他的手里？ 　　奥德里奇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和他说，等林歇都将那个蓝宝石取出来把玩了，奥德里奇才道：“库珀家族的孩子不用那么辛苦……” 　　“嗯？” 　　“那么辛苦赚钱。” 　　林歇恍然大悟。 　　奥德里奇是以为他缺钱了？ 　　卢卡觉得林歇压根不会缺钱，他忍不住道：“奥德里奇先生，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大概就……喜欢这些东西吧？” 　　“是吗。”奥德里奇反问了一句。 　　林歇趴在桌子上，勉强抻着腰攥住了奥德里奇的一根手指：“教父赚钱养我，我也要赚钱养教父啊。” 　　奥德里奇反攥住了他的手。宽厚的手掌和幼嫩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会老去，而这个孩子却会一点点长大。在他的手底下长大。 　　奥德里奇隐约有些能领会，为什么意大利总是推崇家庭至上了。 　　林歇抽回手重新端正地坐好，奥德里奇还略有失望。 　　倒是卢卡只满心觉得，亚岱尔的一张嘴叫人太难以抵抗了。 　　一个浑身抹了蜜的小鬼。 　　“教父，今天我想出门玩儿。” 　　“当然可以。”奥德里奇担心林歇无趣，每次都是将林歇带在身边，等到他忙起来的时候，就让卢卡带林歇去玩儿。 　　等到用完饭。 　　奥德里奇出于习惯地伸手去抱林歇上车，却被林歇避开了。 　　“今天不跟教父一起去了。”林歇说。 　　所以他说的要出门，是直接从庄园出发，在外头玩儿上一天？ 　　也没什么不对。 　　小孩子，更何况是男孩子，总该是贪玩的。亚岱尔要是畏畏缩缩，不敢提出自己的诉求，那才更叫人失望。亚岱尔大胆任性一些，也许才是更亲近他的表现。 　　奥德里奇点了头。 　　“去吧。” 　　于是林歇先上车走了。 　　奥德里奇问身边的秘书：“亚岱尔是去哪里玩儿？” 　　秘书一脸迷惘：“不，不知道啊。卢卡先生才知道吧。” 　　奥德里奇拿起手机，又放了下去。 　　似乎没有孩子喜欢被家长严厉的管束。 　　这头林歇出了庄园，卢卡问：“您要去哪里？” 　　林歇报了一条街名：“我想在这条街上走走。” 　　卢卡想了想，那条街上卖玩具和冰淇淋的橱窗特别多，于是心中明悟地点了点头。 　　嘿，亚岱尔看上去再聪明，和普通孩子喜欢的也没什么不同。 　　黑色汽车驶上了这条街。 　　林歇一直都看着窗外，像是天真的孩童一样，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但林歇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来扮孩子。他在搜寻主角的身影。 　　按照原剧情，纪桁因为赌场的事，会招来绑架，绑架他的人会狠狠教训他，从而招来纪桁的报复。 　　绑架他的地点，哦，就在这条街。 　　因为纪桁会前来，将那些筹码换取的美金存进这里的银行。 　　纪桁的身影很好搜寻。 　　林歇一眼就瞥见了他。 　　“停车。” 　　车应声停下了。 　　银行的那扇玻璃门打开，纪桁从里面走了出来。 　　所有的钱都已经存进银行里，现在他双手空空。 　　但是纪桁却忍不住低下头敲了敲外套口袋。 　　那里还剩了两个筹码，在口袋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纪桁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不快，他拼了大力气赚的筹码，那个小少爷拱手送了给了奥德里奇。奥德里奇是什么人，他会需要这玩意儿吗？ 　　就算亚岱尔也分了他一些筹码，但那些比较起他送给奥德里奇的，又算得了什么？ 　　他不像那些小少爷，可以视金钱为粪土。亚岱尔能一个筹码都不换地让奥德里奇带回去作纪念，他却都要换干净…… 　　不，也不算干净。 　　还剩了两个。 　　纪桁也不知道那一刻的鬼使神差是为了什么。 第73章 教父的修罗场（7） 　　几个大胡子男人横冲直撞地走到了银行外, 纪桁察觉到不对劲，想也不想拔腿就跑。 　　偏偏几个大胡子人高马大, 更快地追了上去。 　　纪桁的腿不及他们长,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 　　卢卡也注意到了外头的动静, 他忙问：“亚岱尔少爷，下车吗？” 　　林歇摇了摇头。 　　卢卡愕然, 有些没明白林歇这是什么安排。 　　亚岱尔少爷不是说戴维斯家那小子是他的朋友吗？那就……就这么看着？ 　　那几个大胡子顺利逮住了纪桁，但纪桁一反平时冷淡的模样, 他凶狠地咬住一个大胡子的胳膊，像是要生从他胳膊上拽下来一块肉，同时还逮谁踢谁。 　　几个大胡子是硬将他抬向了一辆车。 　　卢卡忍不住又瞥了瞥林歇的神色。 　　林歇道：“跟上去。” 　　卢卡就更觉得糊涂了，都这样了，还不动手阻拦？亚岱尔少爷究竟作的什么打算？ 　　司机听从林歇的吩咐, 略落后一步跟上了那辆车。毕竟都是库珀家族的人, 他们本就是混迹黑手党的, 还有什么场面是他们不曾见过的？ 　　司机保镖们相当的镇定。 　　并且很稳妥地跟上了前头那辆黑车。 　　那辆车显然跋扈极了, 就这么光天化日, 连半点伪装也不作, 就这么直接驶进了一处别墅群。 　　“这里能进吗？”林歇问。 　　卢卡愣了下：“……能。” 　　这一片地方都是库珀家族的房产，又怎么会进不去呢？ 　　门口的警卫果然丝毫都不阻拦，他们顺畅地进去了。 　　另一头, 纪桁已经被几个大胡子抬了下来，重重地扔到了地上。 　　纪桁冷着脸，隐约明白过来自己招惹到了什么。 　　一群输不起的玩意儿…… 　　纪桁神色讽刺。 　　他们之所以这么嚣张, 也不过是看他在戴维斯家族完全没有倚靠。亚岱尔对他的青睐算不得什么，或许落在别人眼中，他就只是亚岱尔的一条狗。 　　纪桁想到这里，指甲深深地扎进了肉里。 　　“教训他一顿。”一个声音响起，漠然冷酷。 　　纪桁在心头冷笑了一声。 　　“准备给艾克打电话吗？”一道张扬的声音在纪桁的耳边响起。 　　这是那天同在爱丽丝号上的一个小少爷，年纪看上去比亚岱尔稍微大几岁，穿得体面极了。但做出来的事却小家子气极了。 　　纪桁觉得这人白长这么几岁了。 　　那个小少爷冲着纪桁露出了恶劣的神色：“你打啊。”他抛了个手机到纪桁的面前，像是想要见证一个小爬虫最后的挣扎。 　　他们都很清楚戴维斯家族对待这个私生子的态度，所以他们就更乐得见到纪桁出丑。 　　谁会来救他？纪桁自己也想知道。 　　小少爷见他半天不动，于是踹了纪桁一脚，自己拿起手机拨通了艾克的号码。 　　“来，你求他，你看看他会不会来救你？” 　　电话很快接通，艾克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他妈别给我打电话！”艾克“fuck”的骂了半天，然后并不留给纪桁说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纪桁并不意外。 　　但那个小少爷却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事，开心地笑了起来：“真有意思……” 　　纪桁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心想，这他妈还不如打给亚岱尔呢，兴许那位小少爷都还会看在他给多赚了两个筹码的份儿上，为他说上一句话。 　　不过纪桁突然觉得……或许亚岱尔也不会为他说一句话。 　　那个小傻子嘴里说着要和他做朋友，转头却毫不疼惜地把他赚的筹码全送了他的教父。自己在他心底，可能也就比一个跑腿儿的稍微高上那么一点。 　　“哈哈哈哈，快看看这个低贱又可怜的家伙……没有人肯来救他……没有亲人又没有朋友，多可怜啊……” 　　纪桁还是面无表情。 　　这些语言攻击，对于他这个成年人的灵魂来说，实在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只是为原本的巴奈特觉得有些讽刺可怜。毕竟这和他上辈子的境遇多么的相似啊。 　　“揍他。”那个小少爷觉得有点儿没意思了，于是沉下脸冷声道。 　　几个大胡子一拥而上，将纪桁的小身板按在下头就揍了起来。 　　这些都落在了卢卡的眼底。 　　卢卡忍不住又看了看林歇，林歇还是一派不急不忙的样子。 　　卢卡已经有些懵了。 　　亚岱尔少爷这是故意的？因为那小子还不够驯服，所以先看着他挨一顿揍？ 　　卢卡心底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他发现亚岱尔少爷在这个年纪，心眼儿实在有些过多了。 　　那几个大胡子下手很重，全然不觉得手底下是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偏纪桁一声不吭，那个小少爷就更觉得更不痛快了，当即就吩咐下手更重一些。 　　卢卡光是这样看着都能想象得到拳拳到肉的力道。 　　“卢卡。”林歇突然出声。 　　“嗯？” 　　“我要是去救他，会对教父造成什么影响吗？” 　　卢卡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当然不会，您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原来亚岱尔少爷迟迟不出手，是不希望给奥德里奇先生造成麻烦啊。 　　这时候顿悟的卢卡，为自己刚才的那些想法感觉到了羞愧。 　　“走吧。”林歇说。 　　卢卡又瞥了一眼他，才发现他的眼底跃动着某种光芒。 　　果然只是个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多心眼。卢卡更觉得羞愧了。 　　但卢卡面上什么神色也没有，他颇为凶悍地走了过去。 　　“休伯特少爷。”卢卡喊道。 　　这是那个教训纪桁的小少爷的名字。 　　休伯特转过头来，随即就立刻睁大了眼：“……亚岱尔？卢……卢卡？” 　　相比较起奥德里奇最近宠爱的教子，休伯特更畏惧卢卡，毕竟这个男人跟在奥德里奇的身边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休伯特缩了缩脖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纪桁眼前全是血色。 　　他的力气根本不足以反抗这些人。 　　这段情节本该成为他跌宕起伏的人生中，那段“伏”。 　　但现在被林歇搅合了。 　　林歇抬头看了眼天。 　　真感谢主脑这么愚蠢，把他提前送到了这个世界，要把主角搓圆捏扁全凭他的心意。 　　“你们在干什么。”林歇问。 　　休伯特讷讷地张了张嘴，突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为什么打你？”林歇问纪桁。 　　纪桁本来有些不耐烦。这小傻子真的看不出来目的吗？但纪桁实在没想到会有个人来救他，他心念一转：“……为了赌场。” 　　纪桁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心底还有些憋闷得慌。 　　他赚的钱，大笔归了奥德里奇。挨揍归了他。 　　纪桁的脸色控制不住地有点臭。 　　“为什么要为了赌场打你？”林歇眨了眨眼：“赌场开在爱丽丝号上。” 　　林歇看向休伯特：“你应该打库珀家族。” 　　休伯特浑身一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刚才的威风了。没有谁敢和库珀家族作对。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只是想拿戴维斯家族的小子出气。但谁知道就这样也遇上了奥德里奇先生的教子？ 　　休伯特又憋闷又害怕，连林歇的话他都不敢答。 　　“卢卡，我们带走他吧，他为库珀家族挨了一顿打。”林歇指了指纪桁。 　　卢卡点了下头。 　　休伯特所在的家族在这座城市也能横着走，但到了奥德里奇先生的面前也得规矩下来。 　　休伯特的做法可以和库珀家族毫无关系，但也能说成是侮辱了库珀家族。全看今天亚岱尔少爷怎么想了。 　　所以卢卡听从了林歇的命令，很直接了当地命保镖将纪桁扔上了车。 　　休伯特连半个音节都没发出来。 　　林歇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转身上了车。 　　卢卡紧随其后。 　　他们的车来时低调，走得却分外高调。 　　等他们的车一走，休伯特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巴奈特倒是好运气……”休伯特面如菜色地喃喃道。 　　这头车内安静极了。 　　卢卡以为林歇会询问纪桁的伤势，然而等上了车后林歇一句话也没有说。 　　纪桁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林歇。 　　他的视线被血模糊了，但一点不阻碍林歇精致的五官落在他的眼底。 　　纪桁不自觉地盯着瞧了一会儿，然后他发现……亚岱尔在发抖？ 　　纪桁仔细盯着他看了看。 　　亚岱尔的确在发抖。 　　纪桁攥了攥拳头。 　　……果然是个小傻子。 　　虽然是奥德里奇的教子，但在刚才那样的场合也依然会觉得害怕。 　　纪桁闷着头想。 　　卢卡问：“我们去哪里？” 　　“……医院？” 　　“好的。”卢卡应了声。 　　· 　　奥德里奇对面前的男人有些失去了耐心。 　　他们说出口的话太花哨了，一个小时讲不到一句重点。 　　奥德里奇转了转掌心的手机。 　　没有动静。 　　卢卡没有和他汇报亚岱尔的动静。 　　终于，奥德里奇接到了一个电话。 　　“亚岱尔少爷来了医院。”那头说。 　　那家医院是奥德里奇的产业。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对面的男人已经吓呆住了。 　　他他他说错话了？ 第74章 教父的修罗场（8） 　　林歇坐在长椅上, 面上没什么表情，但他瘦小的身形独自坐在那里, 再加上四周身形高大的保镖, 顿时将他衬得更弱小了。 　　奥德里奇出了电梯, 脚步略微一滞，就迅速走到了林歇的身旁。 　　他把林歇抱了起来, 然后看向了一旁的卢卡。 　　尽管奥德里奇什么话也没有说，但卢卡在他的目光注视下, 依旧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奥德里奇先生。” 　　“怎么回事？”奥德里奇抱着林歇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周围的人这才觉得他带来的压迫感减小了不少，各自都松了一口气。 　　卢卡不敢隐瞒，忙将整个过程仔细和奥德里奇说了。 　　奥德里奇极有耐心地听完了，当卢卡重新朝他看去的时候，发现奥德里奇的神色有些许的怪异。 　　“不是亚岱尔病了？” 　　卢卡愣了愣：“不, 不是的。” 　　奥德里奇身上的气势一松：“好, 我知道了。” 　　卢卡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这就完了？ 　　就确定一句不是亚岱尔少爷受伤？ 　　“是巴奈特。”林歇将下巴靠在了奥德里奇的肩膀上, 小声道。他的声音软软的, 带着青嫩的味道, 就这么钻入了奥德里奇的耳中。 　　像在撒娇。 　　“噢。”奥德里奇应了一声, 也没有对此作出什么评判。 　　他和卢卡都曾经在亚岱尔的面前提起过，戴维斯家族的那个私生子应该远离。但亚岱尔自有他的评判标准，他既然还在和巴奈特打交道, 就代表说再多也是没用的。 　　那又何必非要用他们的想法去禁锢亚岱尔呢？ 　　奥德里奇对库珀家族有着相当的自信。哪怕再来三个巴奈特，他一样能护佑住亚岱尔。 　　“你要等他吗？”奥德里奇看了一眼诊室，问。 　　林歇点了下头：“休伯特绑架了他, 还给他家里人打了电话，没有人愿意来救他。”林歇掰了掰手指，浑不在意地道：“就只有我救他啦。” 　　是可怜那小子吧。 　　亚岱尔这个年纪，生出这样柔软的想法不奇怪。 　　奥德里奇也表示出了极大的纵容，他叫来医生询问了两句。 　　“我们可以去看他了。” 　　林歇点着头。 　　奥德里奇将他放了下来。 　　这还是奥德里奇头一次这样抱一个孩子，毕竟他的前半生里也从来没遇上过需要他去抱的小孩儿。 　　奥德里奇掂了掂空空如也的手臂。 　　这时候林歇已经推开面前的诊室门了。 　　纪桁知道是谁。 　　那脚步声又小又轻。 　　是亚岱尔。 　　纪桁抿了抿唇，有些说不清这一刻自己心底翻涌的情绪是什么样的。 　　但他忍不住转头看了过去：“亚岱尔……”但下一刻，纪桁就瞥见那个面容精致的小男孩儿身后，还跟着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奥德里奇。 　　“少爷。”纪桁不得不补上了剩下两个字。 　　奥德里奇根本不在乎他的失礼，他完全忽视了纪桁。 　　林歇倒是走到了纪桁的身边，凑近了一些，看着纪桁那满是伤痕的脸，跟见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一样：“你疼吗？” 　　这小傻子莫不是想讨好他？ 　　纪桁忍不住瞥了一眼奥德里奇，说：“疼。” 　　“哦。” 　　哦？ 　　就哦？完了？ 　　纪桁静静等了几秒，还真没能等来林歇的下文。 　　偏生林歇还用水灵灵的眼看着他，被他这么注视着，纪桁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傻子。 　　“可以了。”一旁的护士说。 　　纪桁准备去结账。 　　“钱交了。”林歇眨巴着眼说。 　　他有这样贴心？纪桁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一时间看着林歇的目光都变了。 　　“走吧。”林歇道。 　　纪桁张张嘴，最后又什么都没说，他默默地跟在了林歇的身后。只是他连靠近林歇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一出了诊室，奥德里奇就牵着林歇走在前头了。 　　纪桁看着这一幕，眼底的光芒闪了闪。 　　真有意思。 　　这样的上流社会里，原来还真有讲究亲情的。 　　纪桁还以为个个都像是戴维斯家族一样的薄情寡义呢。 　　纪桁一直都在想事情，他在想为什么林歇会救他，又想林歇为什么那么一根筋竟然要和他做朋友，又想奥德里奇对他的教子究竟有多好呢……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挤在他的脑子里。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纪桁已经跟着上了车了。 　　林歇紧挨着奥德里奇坐下，纪桁则是挨着林歇。 　　林歇就这么被夹在了中间。 　　林歇很奇怪，有时候会丝毫不顾面子地硬要和他搭话，但有时候又高高在上地将他指使得团团转。 　　纪桁都以为在车上林歇会和他说话，谁知道林歇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位亚岱尔少爷，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他的教父身上。他和他的教父谈论着早餐吃的食物，甚至谈论着晚餐要吃什么。奥德里奇面孔冷淡地说着什么牛排很好吃，什么意面味道很浓郁，改天要带林歇去尝一尝。 　　家常得根本不像是一个手握大权的男人。 　　纪桁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儿。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下车。 　　因为等到下车的时候，林歇才终于看了他一眼，小声说：“开车门。” 　　纪桁顿觉身上的伤有点儿疼。 　　他又不是泊车小弟。 　　但纪桁还是老老实实地推开车门，当先走了下去，并且他还帮林歇顶住了车门。 　　等奥德里奇也下了车，他就又牵着林歇走在了前头，纪桁稀里糊涂地跟了上去，抬头一看，这才惊觉他竟然来到了库珀庄园！ 　　这里并不算如何奢华，但映入纪桁眼底的每一个地方，都在无形中彰显着它花费了多少的钱财。 　　不知不觉，纪桁就跟着走进了一栋建筑中。 　　林歇突然顿住脚步：“我忘记了一件事。” 　　奥德里奇瞥见了他脸上的懊恼，问：“什么事？” 　　卢卡已经在一旁待命了，就等着林歇说出是什么事，然后他就会立刻代替去办。 　　林歇皱了皱鼻子：“忘记给教父买礼物了。” 　　“……买礼物？”奥德里奇怔了一下。 　　林歇晃了晃自己的小口袋：“我还有很多钱，可以每天都给教父买礼物的。” 　　纪桁正好听见了这句话，差点没咯血。 　　他有很多钱……那钱不都是他出力挣的么？ 　　纪桁看向林歇，对方却还是没有分给他一丝目光。 　　林歇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奥德里奇，目光真诚不似作伪。 　　真的是个天真的孩子啊。 　　奥德里奇摸了摸他的头：“那明天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林歇固执地道，要做，那就一定要做到最好。讨好奥德里奇这件事，怎么能虎头蛇尾呢？ 　　奥德里奇牵着他的手往外走：“那我们再出门一次。” 　　林歇抿了抿唇，这才笑了起来。 　　奥德里奇突然也有点想笑。 　　纪桁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走远，还没能回过神。 　　他们就把他晾在这里了？ 　　纪桁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 　　亚岱尔虽然缠着他，口口声声说和他是朋友，但纪桁还真没见过那小孩儿脸上露出依赖和孺慕的神情。 　　纪桁觉得胸口扎得慌。 　　他忍不住将手探到了兜里。那两个筹码都还在，他摩挲了一下筹码……也正常，毕竟奥德里奇是亚岱尔的教父，亚岱尔对他尊敬依恋都是理所应当的。 　　“巴奈特少爷，请跟我来。”一旁的管家躬身道。 　　“嗯？” 　　“亚岱尔少爷说您暂时无处可去，要在庄园里待一宿。请您跟我来，我带您去看一看房间。” 　　纪桁又一愣，随即抿了抿唇。其实……其实亚岱尔对他也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温柔的。纪桁又想起亚岱尔在车上的颤抖。 　　亚岱尔很害怕，却还偏要救他。 　　纪桁压下思绪，跟着管家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只觉脚下轻飘飘的，思维好像飘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纪桁想起来了他的上辈子。 　　他上辈子死得太凄清悲惨了，独自一人病逝在床上，没有一个人探望，连他的那位女友也是。纪桁长到那个年纪，还真没接受过几个人的善意，反倒是恶意收了不少。 　　……那个小傻子是第一个。 　　也可能会是唯一的一个。 　　纪桁又抬手按了按胸口，这才觉得那股扎着疼的感觉驱散了。 　　· 　　林歇将纪桁安置在庄园后，就彻底将这么个人抛开了。 　　他给奥德里奇买了一个很便宜的领针，但第二天的早餐桌上，林歇就看见奥德里奇换上了它。 　　领针能保持领结的挺立。 　　英俊又威严。 　　“昨天是为了去见戴维斯家的小子吗？”奥德里奇放下手中的报纸，仿佛漫不经心地问。 　　纪桁此刻也坐在早餐桌上，听见奥德里奇的话，他不自觉地抬起头看向了林歇。 　　林歇却捏着刀叉，歪着头：“不是……是为了去给教父挑礼物。” 　　卢卡有些想笑。 　　心说他们原本打算去的那条街，上头全是卖玩具的。亚岱尔少爷难道打算给奥德里奇先生买一个变形金刚回来吗？抑或是一个漂亮的SD娃娃？想想就有些好笑。 　　奥德里奇根本不知道林歇去了哪条街，他知道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手一顿：“那今天呢？” 　　林歇笑了笑：“当然跟着教父呀。” 　　奥德里奇笑了起来。 　　纪桁却觉得胸口又痛了。 第75章 教父的修罗场（9） 　　艾克来接人了。 　　他站在大厅的中心, 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纪桁和林歇站在一处，乍然看见面前规规矩矩的艾克, 纪桁恍惚生出了自己和亚岱尔是一国的错觉。 　　“亚岱尔少爷, 我来接他回去。”艾克掐了掐手指：“他在华国的亲人找过来了。” 　　林歇早就知道这一段剧情, 所以并不意外。但他面上还是流露出了惊愕，随后低声道：“可他还得陪我玩儿……他不能走。” 　　纪桁掐了掐手掌。 　　亚岱尔细声细气的嗓音, 一声一声，就跟戳在他心窝子上一样。 　　这个小傻子的声音, 怎么能够听上去那么软呢？ 　　他以后长大了也会这样吗？ 　　半点男子汉气概也没有。 　　但是好像又让人心底不自觉地发了软。 　　纪桁面无表情地想，是因为看上去太像小姑娘了吧。他上辈子就对小姑娘没什么抵抗力。 　　“我……不会回去。”纪桁语气缓慢且坚定地说。 　　艾克愣了下，随即忍不住讽刺道：“戴维斯家族不想养你了，巴奈特，华国才是你的家。”但话说完, 艾克又忍不住看了看林歇, 神色略有些畏惧。 　　巴奈特是个倒霉鬼。 　　但谁叫他结识了奥德里奇先生的教子。 　　艾克不敢得罪林歇。 　　纪桁冷淡地道：“这话你说了不算。” 　　艾克的眉毛立即就扬了起来, 但不到三秒就又自动垂了下去。 　　因为奥德里奇走下来了。 　　奥德里奇扫视过了艾克, 纪桁, 最后落到了林歇的身上。 　　其实只要亚岱尔高兴, 库珀家族是完全可以多养一个巴奈特的。奥德里奇心想。只是戴维斯家族不会允许的，戴维斯家的孩子由别人养着，光这一点, 就会让戴维斯家族成为上流社会的笑话。 　　艾克还不明白这一点。 　　奥德里奇吩咐卢卡：“你送巴奈特回去。” 　　卢卡点了头。 　　林歇都忍不住瞥了一眼奥德里奇。 　　这是爱屋及乌吗？ 　　因为他将纪桁是朋友挂在嘴边，所以奥德里奇也毫不在意地派出了自己的得力干将吗？毕竟只要卢卡站在纪桁的身边，戴维斯家族的人就会立刻明白过味儿来, 知道纪桁是不能送走的，因为一旦送走纪桁，可能就落入库珀庄园了。 　　那就成笑话了。 　　卢卡对纪桁做了请的手势，而一旁的艾克则是被冷落了。 　　但艾克却松了口气。 　　奥德里奇先生肯让人送回去，就说明不会护着巴奈特嘛。巴奈特这小子想傍上库珀家族，可失算了！ 　　艾克笑了笑，转头却对上了林歇的笑容。 　　艾克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是哪里有、有问题吗？ 　　这头纪桁又掐了掐自己的手掌，沉着脸和卢卡走了出去。 　　等走到门边的时候，纪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歇，以及他身后的奥德里奇。 　　这就是权势。 　　能让艾克说不出话，能主宰他的去留，也能让亚岱尔依靠和讨好。 　　纪桁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之前亚岱尔非要和他做朋友，那是亚岱尔单方面追着他跑，但现在，纪桁一面又觉得这样的人来得珍贵，一面又觉得亚岱尔对他似乎也没那么上心…… 　　复杂的情绪搅弄在一起，纪桁强迫自己将头扭了回去，同时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放心，他不会被驱逐的。”奥德里奇的手掌放在了林歇的肩头，似是安慰。 　　林歇大力点了点头：“嗯，我相信教父。” 　　奥德里奇又笑了。 　　“今天我也能跟着教父吗？” 　　奥德里奇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一分：“当然。” 　　还是将亚岱尔带在身边更好。奥德里奇想。 　　· 　　纪桁回到了戴维斯家族，艾克在他耳边发出了嘲笑的声音。然而，下一刻，艾克的声音就打住了。 　　戴维斯家族的领头人亲自谢过了卢卡，然后将纪桁留了下来。 　　艾克傻了眼。 　　既然人都回来了，不应该让他华国的亲戚将他带走吗？ 　　戴维斯家族的领头人是个严肃的中年男人，他拉着脸道：“以后，巴奈特也是戴维斯家族的人，不能再胡来了。” 　　艾克的心沉了下去。 　　他突然想起了临走时亚岱尔的那个笑容。艾克忍不住挠了挠头，到底哪里出了错。 　　当然，一个笨蛋炮灰是怎么也想不出原因的。 　　纪桁没有回华国，但他也没有机会再见到林歇了，倒是艾克依旧厚着脸皮往林歇的面前凑。 　　于是纪桁就总能从艾克那里，听见几句和“亚岱尔”这个名字相关的消息。 　　纪桁太忙了。 　　他忙着去进行自己的计划，扳倒戴维斯家族里每一个和他不对付的人。他满脑子都印着库珀庄园的景象，还有他离开时，奥德里奇站在亚岱尔旁边的强大的身影。 　　偶尔做个梦，纪桁都还能梦见，亚岱尔捧着许许多多的筹码送给了奥德里奇。 　　纪桁总是会感觉到胸口被紧紧压住了一样，然后急急地喘着气醒过来。 　　一晃八年。 　　奥德里奇在上流圈子里的威严更甚了。 　　· 　　林歇在软绵绵的被子里打了个转儿，然后在奥德里奇推门进来之前，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了。 　　“教父。”他低低地喊。 　　林歇已经度过了变声期，因为他说话一贯低声细语的缘故，所以听上去仍旧语调软软的，给人以撒娇的错觉。 　　“嗯。”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林歇眨着眼，朝门边看去。 　　而奥德里奇已经拔腿朝他走了过来，三两下就将林歇从被子里拔了出来，然后就这么塞进了浴室里。 　　尽管林歇身量已经长了不少，但在奥德里奇的面前还是太不够看了。 　　奥德里奇似乎也还将他当作那个刚到库珀庄园的孩子，这个半路当父亲的男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宠溺过度。他以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把林歇高高捧在了掌心。 　　当然，以奥德里奇如今的地位，他所能做到的事那就太多了。 　　要是换做原主，林歇觉得八成还会养得更加嚣张跋扈，作死而不自知。 　　林歇强忍着困倦，匆匆洗漱完毕，然后套上衬衣，西裤，这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要去马场？”奥德里奇抬手理了理他的发梢，动作熟稔得像是个贴心的男仆，倒不像是什么黑手党大佬。 　　林歇点了点头：“嗯。” 　　“约了艾克？” 　　“嗯。” 　　奥德里奇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他是看不上艾克的。而亚岱尔也未见得有多喜欢艾克。但奥德里奇心中明白，亚岱尔愿意让艾克亲近他，是因为那个消失很久的巴奈特。 　　巴奈特这几年都没再和亚岱尔有过接触。偏偏亚岱尔对于这个早年认下的朋友念念不忘…… 　　奥德里奇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巴奈特不愿意见亚岱尔，他可以强行让巴奈特去见。但这个想法被亚岱尔否定了。 　　亚岱尔过于珍惜这个朋友了。 　　让奥德里奇至今想起巴奈特这个名字，都还忍不住心中不快。 　　“吃过早餐，我送你过去。”奥德里奇心中不快，但脸上却是纵容的，不带一丝负面情绪。 　　林歇点点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是林歇常对奥德里奇做的表情，但就算是这样，奥德里奇每一次看见的时候，都还是会有种发自身心的愉悦。 　　这是奥德里奇能从养孩子当中汲取的乐趣之一。 　　两人一起下了楼，来到了餐桌前。 　　餐桌上摆着小部分的西式早餐，而更大部分都是中式的。这是在几年前，奥德里奇摸清了林歇的口味之后，特地请了个华国厨子，之后每天的早餐桌上都少不了中式早餐。 　　两人很快吃完了早餐，林歇还顺手抄了杯豆浆捧在手里喝。 　　奥德里奇也不斥责。 　　早在林歇在库珀庄园住下以后，这里就没什么餐桌礼仪可讲了。 　　他牵着林歇的手上了车，然后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出了庄园，朝着薇利安马场去了。 　　黑色汽车在门口停下。 　　门口的艾克一见这样的阵仗，就知道是奥德里奇又亲自送人来了。 　　艾克连上前都不敢，他静静等待着车门打开，又等待着林歇下了车。艾克小心地瞥了一眼车内男人的侧脸，都忍不住吸了口气。 　　“亚岱尔少爷。”艾克喊。 　　林歇先对奥德里奇做了“拜拜”的手势，然后才回头看了艾克：“你怎么脸肿了？” 　　艾克像是终于找着了知音一样，舒出一口气，忙滔滔不绝地道：“还能怪谁？还不是巴奈特那小子！他竟然敢打我……” 　　林歇没吱声，只是盯着他。 　　艾克渐渐有了点羞意，他尴尬地笑笑：“我差点忘了……亚岱尔少爷还拿我这个堂弟当朋友惦记着呢。” 　　艾克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底都忍不住嫉妒。 　　巴奈特就是个杂种。但他却能奇迹一般的，在戴维斯家族活得好好的。不仅如此，他还开始铲除那些讨厌他的人…… 　　就连艾克，也被搞了。 　　戴维斯家族领头人最宠爱的小孙女，居然还对巴奈特一往情深。 　　该死的巴奈特……艾克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在落难的时候撞见了一个巫婆，然后顺手学了些巫咒，现在来谋害整个戴维斯家族了！ 　　“我是来骑马的，不是来听你发牢骚的。”林歇冰冷的声音响起。 　　艾克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是，对，亚岱尔少爷说得对。请……” 　　艾克说完，忍不住又瞥了一眼林歇。 　　真漂亮的一张脸。 　　但是艾克总觉得这张脸皮底下，藏着一颗虎狼的心。总让他觉得胆寒。尽管亚岱尔在他跟前，似乎也没有做过什么穷凶极恶的事。 第76章 教父的修罗场（10） 　　薇利安马场依山而建, 占地足有上千亩，一眼望去, 无边无尽的绿草地。 　　今天这片跑马场上繁盛极了。 　　服务生和保镖围满了整个跑马场, 马术俱乐部的老板带着俱乐部经理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眼神热烈地望着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有两匹马。 　　一匹黑色，一匹白色。 　　黑马旁站着林歇, 他换上了马术服。 　　黑色的玻璃钢头盔衬得他的肤白如雪，脸蛋也小得仿佛一个手掌就能完全覆上。红色的防护背心将他纤瘦的腰肢, 完美的勾勒了出来。白色马裤胯部宽松，腿部却收得极紧，再蹬一双黑色长马靴，显得他的双腿修长又笔直。 　　此时林歇正微微低着头，一手执马鞭, 一手整理着微微褶皱的皮手套。 　　站在白马旁的艾克本来比他还要高一截, 但在林歇的面前, 生生被衬得矮了一头。 　　如果说林歇像是画里头走出来的, 矜贵美丽的小王子。那艾克就像是他的随从, 还是那种随时会蹲下去给当凳子的小随从。 　　艾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这八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亚岱尔虽然只是奥德里奇先生的教子, 但身上的气质礼仪却像是从小就生长在贵族家中一样。艾克在他面前，气质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他一头热地和林歇说着话：“温妮莎前天问我要你的手机号了，我没给她, 她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科林家族就是豺狼，他们又吞了戴维斯的生意……” 　　艾克喋喋不休。 　　哪怕林歇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艾克也还是热情极了。 　　像只苍蝇。 　　林歇瞥了他一眼，踩上马镫，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他没有等艾克，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挥动马鞭。 　　彪悍的黑马立刻就撒腿飞奔了出去，扬了一蹄子的灰给艾克。 　　艾克呆了呆，赶紧也上了马，但林歇已经将他抛在背后了。 　　“亚岱尔！亚岱尔！”艾克忍不住高声喊。 　　明明这是他第一次来到马场，怎么熟练得像是老手一样？艾克可不敢让亚岱尔一个人跑在前头，万一出了事，他会被奥德里奇先生扒了皮的。 　　艾克的高呼声吸引了大半个马场的目光。 　　没办法，亚岱尔这个名字实在太如雷贯耳了。 　　上流社会圈子里少爷小姐有很多，多得他们连名字都记不住。但他们绝对会记得“亚岱尔”。因为谁都知道奥德里奇先生单身多年，膝下只有一个疼宠如宝一样的教子。 　　亚岱尔来了马场！ 　　这个消息立刻就在他们心中掀起了一阵风暴。 　　不少人都蠢蠢欲动了起来。 　　马场外围，摆放着数张桌椅。其中一张桌子旁，围坐着三个女孩儿，和两个混血青年。 　　红发女孩儿撇嘴道：“有什么了不起？奥德里奇总会有自己的孩子。一个教子而已，搞得比谁都要高贵！” 　　金发女孩儿皱起眉：“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哈，温妮莎，你对人家满心爱慕，可人家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温妮莎气得摔了杯子。 　　“闭嘴。”明明温和的嗓音，但口吻却是严厉且不容反驳的，让人忍不住发颤。 　　这个声音不是温妮莎发出的，而是其中一个青年发出的。 　　青年剑眉斜飞入鬓，一双耀眼的黑眸零星点着不悦，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糅杂了两种血统，使得他的面容在英俊之上又添了几分神秘。 　　他穿着白T恤，牛仔长裤，打扮休闲得像是刚从大学里走出来的校草。 　　“巴奈特。”红发女孩儿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讷讷道。 　　纪桁长大了。 　　他原本就比林歇要大上几岁，现在林歇才刚过十六，纪桁却已经过了二十，大半个戴维斯家族都已经被他捏在手里了，同时还有不少的名媛朝他抛来了爱慕的目光。 　　纪桁一个也没瞧上。 　　但这并没有阻碍名媛们的满腔爱慕，红发女孩儿就始终追在纪桁的身后，哪怕纪桁对她再冷眼相对，她也丝毫不退缩。 　　纪桁没有再开口。 　　桌上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红发女孩儿不自在地扭了扭，盯着纪桁，却发现对方在看跑马场的方向。红发女孩儿只能跟着看过去。 　　这一桌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了那个方向。 　　矫健的黑马，马背上驮着背微微弓着，拉出一道完美弧度的少年，少年眉目冷淡，但却说不出的好看。 　　这张脸像是得到了上帝独特的怜爱，一笔一划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像是精美的艺术品。 　　不少人望着他的身影，都忍不住暗暗咽了咽口水。 　　林歇环着整个跑马场在动。 　　他漫不经心地扫视过那些坐在桌边的人，也就顺势瞥见了纪桁的身影。 　　主角果然在这里。 　　因为按照原剧情，主角会在这里谈一笔大生意。 　　林歇浅浅地一勾唇角，离得近的女孩儿当即就轻轻吸了口气。 　　林歇抽动马鞭，动作干脆利落。 　　马儿当即拐了个弯儿，朝着纪桁的方向去了。 　　纪桁的瞳孔微微扩大，他甚至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 　　很久不见……但纪桁却依旧能够一眼认出对方。 　　因为亚岱尔的模样实在太少见了，他落入马场中，就像是熠熠的星子，落入了一片漆黑的夜空，其余的人全都成了他的陪衬，再没有什么能盖过他的光彩。 　　渐渐地，少年越来越近。 　　纪桁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 　　就像是病了一样。 　　越跳越快。 　　越跳越快—— 　　心脏仿佛都要窜出嗓子眼儿的那一刻，林歇却是又拐了下弯儿，他就这么从纪桁的面前掠了过去。 　　就像是一阵抓不住的春风。 　　纪桁的那颗心刚被高高吊起，却又霎地放了下去。 　　重重的沉了底。 　　纪桁的指尖颤了颤，竟然有种胸中激荡，久久不能回神的感觉。 　　他疯了……？ 　　那是个男孩儿。 　　尽管腐国腐风盛行，但纪桁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看着那个小傻子打他面前经过，他居然会心跳如雷，在对方迅速离去的时候，又望着对方的背影感觉到怅然若失。 　　他一定是疯了。 　　纪桁的呼吸微微粗了一些。 　　红发女孩儿此时愤怒地道：“他这是在挑衅！他这是想干什么……该死的亚岱尔，根本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纪桁微微垂下了眼眸。 　　尽管他几年没有和亚岱尔再接触过，但他没少听见亚岱尔的事迹。 　　张扬跋扈。 　　高傲得眼底容不下别人。 　　爱他的人有多爱他，恨他的人就有多恨他。 　　温妮莎和红发女孩儿吵了起来。 　　红发女孩儿忿忿地骂：“怎么？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纪桁左手握着杯子，手上不自觉地使了劲儿，脑子里甚至鬼使神差地想—— 　　是啊。 　　放在亚岱尔的身上，长得好看就是能为所欲为啊。 　　“奥德里奇先生。”俱乐部老板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打断了纪桁的思绪。 　　纪桁回头一看，瞳孔再度扩了扩。 　　是奥德里奇，他坐在了最靠近亚岱尔的地方，漫不经心地听着俱乐部老板说话，一边目光却是紧紧锁在了亚岱尔的身上。 　　他居然也在！ 　　纪桁有些不快地想。这对教父和教子，还真是感情好得寸步不离啊！ 第77章 教父的修罗场（11） 　　就在这时候, 跑马场的方向传来了几道呼喝声。纪桁转头看去，就见马背上的少年收了鞭, 勒着缰绳翻身下了马。 　　几个人立刻就凑了上去。 　　将一身光芒的少年围在了中间。 　　但少年却是冷着脸拨开了他们, 抬脚朝着他们这边过来了。 　　纪桁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亚岱尔。 　　那个名字在他的喉咙里呼之欲出。 　　但林歇丝毫没有给他脱口的机会, 因为林歇已经在距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直接掠过他走向了奥德里奇的方向。 　　像是完全无视了他。 　　“啪嚓”细微的碎裂声响起, 红发女孩儿低头一看，才发现纪桁手中的玻璃杯被生生捏出了几道龟裂的痕迹。 　　“巴奈特？”红发女孩儿讷讷地喊道。 　　纪桁却怎么也抽不回目光了。 　　也许正是因为亚岱尔一次又一次地漠视了他。 　　纪桁以为自己都记不清了, 但实际上他的记忆力是极其强大的。他现在都还记得头一回见着亚岱尔的画面。 　　哦，还有后头的，他替亚岱尔赌马。 　　替亚岱尔赢钱。 　　还有亚岱尔救了他，将他送到医院的时候。 　　还有他离开库珀庄园，亚岱尔乖巧地站在奥德里奇身旁, 眼底带着一丝留恋的时候。 　　纪桁浅浅吸了口气。 　　却觉得自己的心肺都灼烧一样的疼。 　　是因为长大, 所以遗忘了他吗？ 　　红发女孩儿并不知道纪桁在想什么, 她只是愤愤不平地道：“亚岱尔总是装作很看重你的样子……但他要是真的看重你, 又怎么会这样呢？” 　　纪桁垂下目光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知道奥德里奇先生的教子年幼时交了戴维斯家的私生子作朋友, 因为这个缘故, 戴维斯家的艾克才能跟在亚岱尔的身边。这一切都是亚岱尔爱屋及乌的缘故。 　　爱屋及乌？ 　　纪桁在心头冷笑一声。 　　他和亚岱尔根本就没见上几面。 　　纪桁按下胸中的不快，才又抬头朝那少年的方向看了过去。 　　…… 　　“教父。”林歇脸上不复之前的冷色，他穿过外围的保镖, 亲昵地在奥德里奇身边坐了下来。 　　音调软软的。 　　这是在撒娇吧。周围的人心想。 　　同时他们心底又忍不住有些羡慕，也不知道是羡慕奥德里奇先生，还是亚岱尔少爷。 　　毕竟能得奥德里奇如此关照宠溺的, 只有亚岱尔一个人。而能得到亚岱尔一个好脸的，似乎也就只有教父奥德里奇。 　　“碰巧了。”奥德里奇抬手理了理林歇翘起来的领口，低声道。 　　林歇看了一眼奥德里奇对面的男人：“谈生意吗？” 　　奥德里奇点头。 　　对面的男人冲林歇笑了笑，眼底还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 　　男人穿着灰色西装，身形高大，他的眼珠子是绿色的，面孔俊朗风流，但眉梢总掩藏着一丝锋锐。 　　像是恶狼。 　　林歇认出了他的身份：“费恩？” 　　男人有些惊讶：“亚岱尔少爷居然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毕竟是男主的小弟。 　　费恩不知道原因，他只当自己在这位矜贵美丽的小少爷眼中，留下了不浅的印象，不由得更开心了，脸上的笑容放出去，足以迷死不少的名媛贵妇。 　　不过笑到一半费恩就打住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他头一次见到亚岱尔的时候，就因为说了一句不恰当的话，后来他就在奥德里奇那里吃到了苦头。 　　美人虽美，但却是带刺的啊。 　　费恩心有余悸地想。 　　“教父，我见到一个熟人了。”林歇低声道。 　　奥德里奇也早就注意到了：“巴奈特？去吧。” 　　亚岱尔的交友范围，他是从来不作干涉的。 　　因为奥德里奇始终秉持着，不管亚岱尔做什么事，他都能完美善后的念头。 　　林歇亲昵蹭了蹭奥德里奇的手：“那我不打搅教父了。” 　　“嗯。”奥德里奇应了声，但想了想他又添上了一句：“你没有打搅我。” 　　林歇笑了笑，才起身走了出去。 　　林歇一离开奥德里奇的范围，就立刻有人迎上来了。 　　“亚岱尔少爷。” 　　“亚岱尔……” 　　他们殷切极了，但彼此都很清楚，他们是为了在奥德里奇的眼前博个好印象。 　　林歇看也没看他们，直接朝着纪桁的方向去了。 　　纪桁被晾够了，现在也该去抚慰一下主角那颗备受冷落的心了。 　　…… 　　“他过来了……”温妮莎喃喃道。 　　红发女孩儿呆了呆，忙收起了嘴里对林歇的指控斥责。红发女孩儿也只敢过过嘴瘾，真当了林歇的面，她是半句话也不敢说的。 　　纪桁忍不住紧紧盯住了林歇的身影。 　　他变了。 　　亚岱尔变得神色冰冷锐利了，和印象中的那个小傻子完全不同了。 　　纪桁本来应该是讨厌这样的人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紧握着杯身的手渐渐濡湿了。 　　那是渗出掌心的汗。 　　“巴奈特？”林歇微微瞪圆了眼，用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问。 　　纪桁想冷下脸，他甚至想要讽刺对方，但话到了嘴边，他却只是动了动喉头，挤出来一个字：“……是。” 　　艾克紧跟着走了过来，帮林歇拉开了身后的椅子。 　　红发女孩儿更不敢得罪艾克，她抿紧了唇，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林歇顺势落了座。 　　他的左手边是红发女孩儿，右手边是温妮莎，对面则是纪桁。 　　温妮莎在林歇坐下来的那一刻就红了脸。 　　“亚岱尔……”她语气微弱地喊，企图能得到林歇一个回眸。 　　纪桁突然有些胸闷。 　　他知道有很多名媛千金都爱慕亚岱尔，甚至……甚至还有一些男性也爱慕亚岱尔。因为亚岱尔长得太过出色，他的美已经超越了性别。 　　林歇却是看向了那个红发女孩儿：“你是科林家的辛蒂？” 　　红发女孩儿一愣，没想到林歇会主动和她说话。 　　不过哪怕她不说话，林歇也知道她的来历，甚至知道她的未来。 　　辛蒂·科林，是费恩的堂妹。同样也是男主的后宫之一。 　　“亚岱尔。”纪桁突然出声打断了林歇和辛蒂的对话。 　　纪桁不想再看见少年和别的人攀谈。 　　他不是对外说，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吗？那他怎么能抛下自己，转而和别的人聊得热切呢？ 　　纪桁胸口更难受了。 　　小傻子变成了个小骗子。 　　这人骗他。 　　“嗯？”林歇转头看了过去：“巴奈特，怎么了？” 　　怎么了。 　　还问他怎么了。 　　纪桁喉头顿时哽了一口血。 　　纪桁抿着唇，没有说话。 　　林歇并不意外，要拧转一个种马文主角的思维，不是那样容易了。 　　林歇又继续对辛蒂道：“我见过你，有一次的海上宴会，你穿了黑色的长裙，有人说你是美丽的黑珍珠……” 　　辛蒂紧张地掐了掐手指，不自觉地脸红了起来。 　　没有哪个年轻女孩儿是不爱听夸赞的。 　　辛蒂讨厌林歇。 　　但她却无法讨厌林歇口中对她的夸赞。 　　辛蒂的脸更红了。 　　温妮莎也坐不住了，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温妮莎。” 　　林歇摇了摇头。 　　温妮莎露出了沮丧的神色：“那，那以后会记得我吗？” 　　“也许吧。” 　　一旁的辛蒂脸更红了。她知道温妮莎喜欢亚岱尔，但亚岱尔却并不记得温妮莎，反而只记得她。这种滋味，让少女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辛蒂发现这一刻自己不讨厌亚岱尔了。 　　一旁的纪桁脸色却黑了个透。 　　“亚岱尔。”他又低低地喊了一声，这一次的口吻要更冷了。 　　“嗯？”林歇回头看他：“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了。” 　　态度敷衍。 　　纪桁心底积蓄已久的火苗噌的一下就变成了大火。 　　“亚岱尔，你难道不想我吗？为什么要无视我？亚岱尔！”纪桁沉着脸脱口而出。等说出口以后，他才发觉自己说的是中文。 　　“我想你的。”假的。 　　“我没有无视你，是你无视了我。”也是假的。 　　“巴奈特，我很久没有见过你了，我以为你忘记我了。”口吻透着一分委屈。当然还是假的。 　　但纪桁的心底，却轻轻松松被这三句话勾出了一场风暴。 　　“亚岱尔，我……”纪桁突然间有些茫然了。 　　他应该说什么。 　　我不是故意不来见你，我没有忘记你，我希望你的目光都放在我的身上…… 　　我…… 　　也很想你。 　　这都是些什么！ 　　纪桁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人操控了一样，冒出了奇怪的，完全不应该属于他的想法。 　　林歇定定地看着他。 　　“巴奈特？” 　　纪桁却是忍不住用中文，鬼使神差地说：“我的中文名叫纪桁。” 　　“纪桁。”林歇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尽管他早就知道主角叫什么名字。 　　林歇的嗓音软软的，完全褪去了对旁人说话时的清冷。尤其当他说起中文来的时候，咬字就更软了。能让听者的心都瞬间化开。 　　纪桁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觉得自己被一种软乎乎的情感堵住了。 　　温妮莎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你们在说什么？” 　　辛蒂也好奇地看了看他们。 　　还有被遗忘很久的另外一男一女，同样朝他们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纪桁脸上有些发烧，他整了整神色，道：“亚岱尔，我之前很忙碌，不能轻易离开戴维斯家族。但现在我有空闲了。” 　　所以，你快邀请我啊。 　　“哦。”林歇眨了眨眼，应了声。 　　纪桁等了半天，都没再等到林歇的后文。 　　纪桁又气，又无奈：“我陪你去骑马吧。” 　　林歇点了头。 　　纪桁立刻就被一种陌生的情绪淹没了，那大概是喜悦，但又在喜悦之上多了些什么东西。 　　“我们走吧。”纪桁迫不及待地想要带着林歇脱离这个环境。 　　辛蒂和温妮莎还是一头雾水，她们根本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她们只看着两人突然站了起来，然后朝着跑马场去了。 　　纪桁忍不住频频看向身边的林歇。 　　没有谁能像他这样，将马术服穿得那样好看了。 　　纪桁也换了马术服，但他依旧觉得唯有亚岱尔才是光彩照人的。这里的所有人都只能沦为他的陪衬。 　　一个男孩子，怎么能长得那么好看呢。纪桁暗暗咬了咬牙。 　　等纪桁回过神来，林歇已经上马了。 　　纪桁不肯落后，也跟着立刻上了马。 　　“等等我……”艾克在后面喊。 　　“我们先走吧。”纪桁说。 　　他讨厌艾克总是跟在亚岱尔的身后，偏偏还总有人说，亚岱尔能容忍艾克都是因为他。既然是因为他，那不如直接将他带在身边啊！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乱窜着，等纪桁平静下来的时候，他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林歇已经挥动鞭子奔了出去。 　　纪桁不愿落后，也赶紧追了上去。 　　尾随过来的艾克自然又吃了一脸的灰。 　　林歇骑着马奔在前头，纪桁落后两步，看着林歇优美的身形，满脑子的思绪乱飞。 　　不一样了。他已经脱离了幼年时的样子，长成了翩翩美少年。现在的亚岱尔具有了更深刻的魅力。他对人的吸引是可怕的。 　　像是海妖的歌声。 　　哪怕别人明知道他是个男孩儿，却也还是忍不住沉沦在他的美貌里。 　　换作其他任何人，纪桁都会不屑一顾地嘲讽太过娘气。男人不应该有美貌，而应该有事业。有事业的加成，长得再平庸的男人也是有魅力的。 　　但这些放在亚岱尔的身上都不成立了。 　　纪桁隐隐约约有种预感——他好像也被亚岱尔的魅力所吸引了。 　　他们不知疲倦地跑马场上跑过了一圈又一圈。 　　而奥德里奇也放下了手边的事务，他紧盯住了林歇的身影。 　　那是他的孩子。 　　在周围人都投去惊叹着迷的目光时，奥德里奇感觉到了骄傲。 　　一旁的费恩，目光近乎迷醉。 　　而等到林歇的身影渐渐近了，他抬头朝着奥德里奇粲然一笑的时候，费恩更是差点从沙发上跌个跟头下来。 　　唯有后头的纪桁，在注意到林歇的这个动作以后，心底那把刚熄下去的火焰霎地又烧起来了。 　　亚岱尔并不是只对他示好的。——纪桁突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 　　亚岱尔会对他的教父露出灿烂的笑容，更会对随意一个女孩儿表露出善意。只要亚岱尔想，他就能轻松用优美的语言，和过分出色的外表俘获任何一个人的心。 　　就在纪桁胡思乱想的时候，林歇停住了。 　　“太晚了。”林歇说。 　　“才十一点半……”纪桁说。 　　林歇却下了马：“该和教父一起吃饭了。我得盯着他。不然他会忘记吃的……” 　　哪里会忘记。 　　奥德里奇身边跟了那么多人，他们都会记得提醒奥德里奇的，哪里需要你呢？ 　　纪桁心底酸酸地想。 　　然而对方已经快步朝着奥德里奇去了。 　　纪桁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教父，我饿了。”林歇低声道。 　　“好。”奥德里奇扫了一眼费恩，费恩立刻识相地道：“附近有一家餐厅的味道很不错……” 　　费恩顿了顿，看了一眼林歇后，突然道：“那是一家中餐厅。我记得亚岱尔少爷似乎是华国血统，应该会喜欢的吧？” 　　“嗯，走吧。”奥德里奇站了起来，拉着林歇往外走去。 　　其他人忙呼啦啦地跟了上去。 　　纪桁就这么被抛下了。 　　林歇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纪桁咬牙切齿地跟了上去。 　　· 　　林歇在奥德里奇面前像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进了餐厅，他亲手给林歇压好了面巾，又动手给林歇盛汤……一旁的服务生完全派不上用场。 　　大家都知道奥德里奇如何宠爱他的教子，所以对这一幕也不觉奇怪。但坐在隔壁桌偷窥这一幕的纪桁，心情却说不出的复杂。 　　就在这时候，林歇突然歪过身子，对纪桁招了下手：“要一起吗？” 　　纪桁有种被看穿的窘迫，他快速站了起来，腿不受控制地朝着林歇这边过来了。 　　纪桁看了看奥德里奇，奥德里奇连头也没有抬，他正在贴心地为他的教子处理一块炖烂了的红汤牛肉。 　　似乎这样的小事，亚岱尔说了就能作数了。 　　“坐啊。”林歇咬了一块点心，说。 　　纪桁浑身僵硬地坐了下来，一旁的服务生很快就增添了一副碗筷。 　　奥德里奇的眼中没有别人，以他的地位，本来也可以完全无视其他人。他只是低声和林歇交谈着，给林歇夹菜盛汤。 　　这一餐，林歇吃得很愉快，费恩望着林歇的方向吃得很愉快，而奥德里奇和心爱的教子坐在一起，当然也吃得很愉快，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照顾着林歇。 　　只有纪桁吃得太不是滋味儿。 　　越是看着别人疼宠亚岱尔，纪桁就越觉得亚岱尔对他的示好，就像是风筝，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松了线飞向远方。 　　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我们回去吧。”林歇的声音中止了这顿午餐。 　　纪桁又一次被抛下了。 　　奥德里奇带着林歇出了餐厅，上了黑色汽车。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而亚岱尔连回头和他说一声再见都没有。 　　纪桁难受极了。 　　· 　　奥德里奇带着林歇去了他的办公室。 　　宽大的办公室里被很多零碎的玩意儿填满了。 　　益智拼图，机器人模型，黏土手办，柔软蓬松的娃娃，厚厚的长毛地毯，还有造型古怪的抱枕。 　　这些东西使得整间办公室的格调都下降了不少。更别提原本的装修风格被打乱得一团糟了。 　　但奥德里奇面不改色，他身边的秘书也同样面不改色。 　　这些改变渗透进了奥德里奇的生活。 　　这都是林歇带去的。 　　因为要满足一个孩子的喜好，所以库珀庄园上上下下，连带奥德里奇的每一辆车，每一间办公室，都填满了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哪怕林歇已经长大了，这些也依旧不曾改变过。 　　奥德里奇很忙，林歇就捧着笔记本在旁边玩儿连连看。 　　奥德里奇的秘书团们小心地伺候着他，反倒是坐在皮椅上的奥德里奇周围看上去要冷清很多。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林歇突然听见奥德里奇说：“如果有喜欢的女孩儿，是可以带回家的。” 　　“嗯？”林歇抬头，微微迷惑。 　　“我看见你和科林家的女儿聊天了。” 　　林歇忍不住笑了笑。 　　看吧，奥德里奇对待他的教子实在是过于宠溺了。现在都鼓动起他去撬主角的后宫了。 　　“好的。”林歇应了一声，但随即他又语调一转：“但是我没有喜欢的女孩儿。” 　　奥德里奇微微迟疑：“……那，男孩儿？” 　　林歇还是摇头：“我喜欢的只有教父。” 　　还有那个傻乎乎的主角。 　　遥远的戴维斯家族里，纪桁打了个喷嚏，沉着脸推开了辛蒂伸来的手：“你不用跟着我了。” 　　辛蒂错愕：“为，为什么？”以前巴奈特并没有拒绝过她。 　　纪桁咬牙切齿地想。 　　为什么，因为我讨厌亚岱尔对着你夸赞。哦，还什么黑珍珠。 　　哪里像是黑珍珠？ 第78章 教父的修罗场（12） 　　“巴奈特？”声音在耳边响起, 略带惊愕。 　　纪桁猛地坐直了身子：“嗯？怎么？” 　　“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你都没听清吗？”青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巴奈特, 你不会是在想辛蒂吧？” 　　“不是。”纪桁本能地脱口而出。 　　青年脸上的笑容更甚：“那是谁家小姐？” 　　纪桁突然有些心浮气躁, 他忍不住拍开了青年, 转头看向车外。但车外经过的一个中年女人，却陡然勾起了纪桁的回忆。 　　女人穿着灰色的长裙, 面色平静，早不复纪桁记忆中那副憔悴的样子。 　　这个女人叫玛格丽塔, 纪桁隐约记得她是亚岱尔养父母的女儿。当时这个女人的丈夫正在问他索要钱财，是亚岱尔走出来给了那个男人钱…… 　　纪桁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入了神 　　女人的身影就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纪桁脑中关于林歇的记忆的大门。 　　“掉头。” 　　“什么？” 　　“掉头。”纪桁重复道，而这次他的口吻就更笃定了。 　　“掉头去哪儿啊？”青年一头雾水，全然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纪桁突然改了主意。 　　“库珀庄园。”纪桁说。 　　青年却是白了脸色：“……你疯了？那可是奥德里奇的地盘！”话说完, 青年又语气怪异地道：“哦……你不会是去找……亚岱尔？” 　　听着这个名字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 纪桁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横了青年一眼, 没说话。 　　而司机已经踩下油门, 掉头朝着库珀庄园去了。 　　青年微微瞪大了眼：“巴奈特？你今天吃错药了吗？” 　　纪桁还是一声不吭。 　　青年却觉得他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了起来。 　　外头虽然传得很热烈，说是奥德里奇的教子如何看重唯一的朋友，甚至不计较这个朋友的私生子身份。 　　但他常跟在巴奈特的身边, 他很清楚巴奈特和那位亚岱尔少爷半点交流都没有，就连面都没再见过。 　　他还常常阴暗地想，那位亚岱尔少爷哪里有什么朋友呢？说不定是在教父奥德里奇的掌控下, 根本交不了其他的朋友，但为了显示自己是正常人，才强行说他多么看重巴奈特这个好友。 　　巴奈特也是清楚这一点的，所以这么久以来他都没有和那位亚岱尔少爷有什么交往。但现在怎么突然就变了？竟然要主动找上门去了？ 　　青年正胡思乱想着的时候，车停住了。 　　“到了。”司机说。 　　“去敲门。”纪桁说。 　　“谁？”青年抬起头。 　　“你。” 　　“我？”青年一脸惊恐，但还是不得不下了车。听从纪桁的吩咐，已经几乎成为了他的一种本能。哪怕他并不是纪桁的小弟，但凡是和纪桁做朋友的人，都无形中听从了纪桁的命令。 　　这就是属于种马文主角的光环。 　　青年走近庄园外的守卫，结结巴巴地道：“请问亚岱尔少爷在吗？” 　　· 　　同一时刻，被团团大马革士玫瑰围住的小桌旁，林歇端着一杯还氤氲着热气的绿茶，看向了面前的一男一女。 　　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衣，留着茶色的卷曲长发，他的眉眼深邃迷人，美丽的蓝眸里夹杂着一丝忧郁的味道，会让人联想到深海里的人鱼。 　　而女人穿着红色的高开叉长裙，她的身材丰满，风情动人。 　　卢卡在旁边低声道：“亚岱尔少爷，他们就是奥德里奇先生给您请的两位家庭教师。” 　　“嗯。”林歇淡淡应了一声。 　　来了！ 　　直接挑起他和主角争端的关键人物来了！ 　　男人叫朱利安，音乐世家出身，但他本人却是学了油画，还拿了不少的大奖。他被奥德里奇重金聘请来，担任了林歇的美术老师的。 　　女人叫安娜，是个中美混血。她是音乐学院毕业的，曾经开过自己的钢琴演奏会。她担任的则是林歇的音乐老师。 　　安娜和朱利安在担任家庭教师的期间成为了情侣，但安娜却总埋怨朱利安不够男人味儿。之后原主和主角同时看上了安娜，安娜当然看不上原主那种娘里娘气的长相，转而投入了主角的怀抱。 　　原主被下了面子，哪里能忍？当即就出手整治了主角，两人梁子就此结下。 　　林歇此刻将安娜仔细地打量了一遍。是很美丽……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两个世界他都和主角搅到了一起的缘故，相比之下，林歇觉得朱利安长得更好看。 　　要真看上谁的话……林歇觉得他恐怕是会看上朱利安。 　　“您满意吗？”卢卡问。 　　林歇点了下头。 　　就在这时候，有个男仆进来了：“亚岱尔少爷。”男仆躬了躬腰：“有人在等庄园外等您。” 　　“艾克？” 　　男仆摇了摇头：“是巴奈特先生。” 　　要是换别人，男仆是绝对不会来传话的。毕竟库珀庄园不是谁都能进的。但那是巴奈特。谁都知道，亚岱尔少爷是如何宝贝这个朋友的。虽然他们从来没见过巴奈特主动上门和亚岱尔少爷互动。 　　林歇挑了下眉。 　　啊。 　　这么巧，都赶一块儿了。 　　林歇嘴角弯了弯，五官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变得更耀眼了一些：“那就请他进来吧。” 　　男仆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迅速转身出去了。 　　而经过这么一折腾，纪桁在外头已经等了有十来分钟了。他面上带着奇异的平静，没有丝毫的不耐。 　　倒是他身边的青年皱紧了眉：“奥德里奇先生的教子，派头就是不一样。” 　　说着，青年就转头去看纪桁。却发现纪桁的神色平静得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大事情一样。 　　青年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候，男仆出现了：“亚岱尔少爷在花园等着巴奈特先生。” 　　纪桁脸上涌现了点笑容。之前那什么黑珍珠给他带来的心塞感，这会儿都消失干净了。 　　“好。”纪桁应了一声，想也不想就跟着男仆进去了。 　　青年愣了愣，才忙跟了上去。 　　…… 　　“亚岱尔少爷要看我的画？”朱利安惊讶地张了张嘴。 　　林歇点了下头。 　　朱利安想了想，拿出了画板。 　　林歇起身走得更近了一些，专注地盯住了朱利安的双手，啊，十指纤长，怪好看的…… 　　一旁被冷落的安娜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林歇的无视让她有种自己随时会失去这份高薪工作的感觉。而安娜无往而不利的美貌在少年面前失去作用，这一点更令她觉得如鲠在喉。 　　就在这样气氛诡异的时候，几个人进入到了花园中，他们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 　　“亚岱尔。”纪桁低低地喊了一声。 　　纪桁觉得和之前都不一样了，当这个名字再从他的喉咙里滑过的时候，他觉得有了点不一样的滋味儿。 　　但当纪桁的视线在花园里打了个转儿，他就笑不出来了。 　　亚岱尔身边坐了一个美青年。 　　对面还站着一个性感妖娆的混血美女。 　　身后还跟了个阴魂不散的卢卡。 　　花园的角落里还有着园丁、男仆女仆和黑人保镖。 　　纪桁的脸色沉了沉，本能地觉得气氛都被毁坏了。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气氛。 　　“……好看。”安静的花园里骤然响起了林歇的声音。清冷的嗓音带了点点笑意，悦耳极了。 　　纪桁心底荡了荡，正欲说话，就见那个美青年抬起头，冲亚岱尔笑了笑，亚岱尔似乎也在冲他笑。纪桁掐了掐手指，指节都泛起了白。 　　安娜不耐地插嘴道：“亚岱尔少爷也要看我弹钢琴吗？” 　　林歇摇了摇头，但他的目光扫到一边的纪桁，突又点了点头。 　　他想看看，主角还会按照原本的剧情，对安娜心生好感吗。 　　这头安娜可算是找着了一个表现自我的机会。 　　等到男仆将钢琴摆好，安娜浅浅吸了一口气，坐了过去。她翻开钢琴盖，弹奏了起来。 　　纪桁看着这一幕，脸色不易察觉地沉了沉，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安娜弹奏了什么，纪桁根本半个音符都没听进去，他的目光就光顾着在林歇、朱利安和安娜三个人身上来回打转了。 　　那个美青年和亚岱尔靠得很近……女人又时不时朝亚岱尔看过去……纪桁内心又复杂又纠结。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安娜站起来身来，盈盈一笑，问：“亚岱尔少爷，您满意吗？” 　　安娜话说完，就看见了纪桁。安娜被纪桁英俊的样貌狠狠一震，不自觉地娇羞了一霎。 　　但纪桁的眉心更纠结了。 　　这女人在勾引亚岱尔？ 　　林歇这边终于开口了：“行，就他们吧。” 　　卢卡松了口气，算是圆满完成了奥德里奇先生交代下来的任务。 　　“亚岱尔。”纪桁不甘心地又喊了一声。 　　但还不等少年回应他呢，花园里就又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亚岱尔。”那声音更威严些。 　　纪桁回头一看。 　　果然是奥德里奇。 　　“教父。”林歇从朱利安身边走开，快步走向了奥德里奇。 　　奥德里奇站在花园的门口，以他绝佳的地理位置将花园里的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 　　朱利安的微微激动，安娜的故意展示，和纪桁的脸色难看，都落入了他的眼中。 　　而后他抬起手给林歇理了理领口，斟酌着口吻缓缓道：“……亚岱尔都喜欢吗？还是只挑一个比较好。” 　　嗯？ 　　什么都喜欢？ 　　林歇迷惑了一瞬，随即又反应过来，奥德里奇以为他少年心性，长得好看的男男女女都喜欢？ 第79章 教父的修罗场（13） 　　这是库珀庄园有史以来最为热闹的一餐饭, 卢卡发誓，他从来没在桌边见到过这么多人。 　　除却奥德里奇先生和亚岱尔少爷外。 　　还多了个不讨喜的巴奈特。 　　以及两位表现诡异的家庭教师。 　　卢卡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依次扫过, 朱利安和安娜坐在一处, 这两位家庭教师, 一位显得内敛不善言辞，而另一位则要大胆多了, 她的目光来回打量着巴奈特和奥德里奇先生。 　　小家子气。卢卡在心底评判。 　　而等他将目光转回到林歇身上的时候。 　　卢卡嘴角微微一翘。——亚岱尔少爷笔挺地坐在奥德里奇先生的手边，他慢条斯理地铺开了餐巾, 纤长的手指捏着银色的细筷，有种冷艳的美感。 　　多有气质啊！ 　　卢卡心想。 　　旁边的一干人立刻就被衬进了泥土里。 　　卢卡的目光再往旁边移了移，那是戴维斯家族的巴奈特。仅仅只一眼，卢卡就不由皱紧了眉。 　　巴奈特的目光始终都放在亚岱尔少爷的身上，再不曾移开过半分。 　　这小子想做什么？这几年他一直都有意识地避开亚岱尔少爷, 现在怎么又往上凑了？卢卡正不屑地想着。 　　那头奥德里奇已经先动筷了。 　　安娜惊讶地道：“这是什么餐具？”说完她还满含期待地看向了林歇。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 　　纪桁看着面前熟悉的餐具和菜色, 也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很清楚这些东西都带着浓重的东方韵味。 　　奥德里奇对这个教子是真的下了大工夫。 　　纪桁在戴维斯家族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餐桌上安静极了, 安娜耸了耸肩, 只当库珀家族的规矩森严。 　　只是她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 就听见那头端坐的少年吐出了一个词：“汤。”明明那少年的声线冷淡, 但当这个词从他口齿间溢出来的时候，安娜莫名听出了一点儿撒娇的味道。 　　这时候，桌边的人有了动作。 　　奥德里奇端起了碗, 拿起了勺子。 　　纪桁眉头一跳，更快地拿起了一旁备用的勺子和碗。 　　两个人的手都探到了那盅汤旁。 　　餐桌上的气氛霎时就绷紧了，纪桁无所畏惧地迎上了奥德里奇的目光。奥德里奇目光平静, 而纪桁则更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安娜不自觉地绷了绷腿，浑身汗毛倒立。 　　朱利安就显得更无措了，他茫然地看着桌边的纪桁，又茫然地看向奥德里奇。 　　就在气氛僵持的时候，纪桁动作飞快地盛好了汤，然后越过桌子，将碗放在了林歇的手边。 　　奥德里奇皱了下眉。 　　他照顾惯了林歇，在他心中林歇始终都还是刚到库珀庄园时那样的幼小。奥德里奇一直都在学习，怎么样能够将林歇照顾得更好。其中就包括了，在林歇吃饭的时候，及时给林歇补上他想要吃的东西，而不是让一旁的人来动手。 　　卢卡等人也早就习惯了，自然不会来抢。 　　奥德里奇的目光微冷，扫视过了纪桁。 　　纪桁恍若未觉一般，冲着林歇灿烂一笑：“是要这个吗？” 　　林歇慢吞吞地眨了下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林歇发觉到了奥德里奇的脸色不太好。 　　他伸手夺过了奥德里奇手中的碗，自己动手盛了汤。但他却是一转手放在了奥德里奇的面前：“教父，尝一点好吗？” 　　奥德里奇的神色立刻就愉悦了几分：“嗯。”他一边应着声，一边喝起了汤。 　　纪桁看着这一幕，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他给亚岱尔盛汤，亚岱尔却给奥德里奇盛汤。两相对比，纪桁觉得——果然只要碰上奥德里奇，就没什么好事！ 　　餐桌上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奥德里奇的和颜悦色而变得正常起来。 　　一顿饭吃得诡异极了。 　　安娜和朱利安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库珀家族果然是可怕的，吃个饭都让人觉得气喘不匀。 　　再看向淡定自如，已经收了筷子，拭擦干净了嘴角残渍的那位亚岱尔少爷，两人感觉到了由衷的敬佩。 　　“教父还有事要忙吗？”林歇问。 　　奥德里奇原本是可以抽出时间来陪林歇的，但听见林歇这么一问，奥德里奇到了嗓子眼儿的话临时变了：“嗯。” 　　年轻人大概都不喜欢长辈总跟在身边。 　　亚岱尔这样问他，其实是在催促他快些离开，好留给他们同龄人一起玩儿的空间吧？ 　　奥德里奇压下了心底淡淡的惆怅，带上秘书离开了餐厅。 　　纪桁几乎是立刻就走到了林歇的身边：“亚岱尔。”他急急地开口。但等开了口之后，纪桁却又哑然了。 　　他和亚岱尔太久没有好好的交谈过，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陌生感，令纪桁有些莫名的失落和恐惧。他心底隐约觉得，一旦有了机会，就可能彻底失去亚岱尔的示好…… 　　于是纪桁忍不住又喊了一声：“亚岱尔。” 　　“嗯？”林歇这才给了个正眼：“还没有问你，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 　　纪桁也不知道。他只是突然在路上走着，突然见到了玛格丽塔，突然就被勾起了关于亚岱尔记忆…… 　　然后，莫名其妙的，他就走到了这里。 　　“嗯……”纪桁抿了抿唇，感觉到了一丝紧张：“你有空吗？” 　　“有。怎么？”林歇没有起身，他只是坐在椅子上，微微仰头看着纪桁。 　　但哪怕是这样的姿态，纪桁也依旧有种自己被少年牢牢压制着的错觉。 　　纪桁收紧了手指，他的目光紧盯着林歇的面孔，张了张唇，正要接着往下说，安娜却突然凑了上前，低声问：“您是亚岱尔少爷的客人吗？” 　　安娜很热情，她的身段热辣，当她贴上来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拒绝得了她。 　　毕竟原剧情里，主角就是这样半推半就从了安娜的。林歇微笑，半抬着脸，就这么看着纪桁。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纪桁已经感觉到了焦躁，甚至是焦灼。 　　亚岱尔的目光让他坐立难安。 　　“能问一问先生的姓名吗？”安娜还在身边说。 　　如果换成很早以前的他，或许他不会拒绝这样明目张胆的示好。毕竟美丽女人的倾慕，正好能说明他的魅力。可现在……这俨然变成了一种煎熬。 　　如果他接受了安娜的示好，纪桁觉得自己在亚岱尔的面前，会更没有颜面。 　　纪桁转过头看向了安娜，口吻冷淡：“抱歉，不能。” 　　安娜噎了噎，但随即却笑了起来：“东方男人真有意思……” 　　林歇还是笑看不语。 　　他也很好奇，主角还会按照原剧情那样来吗？ 　　朱利安在一旁干巴巴地插嘴道：“亚岱尔少爷，我们来商量一下之后的课程时间吗？” 　　纪桁神色不愉地看了过去。这个青年长得过分好看，又过分柔弱，纪桁总觉得这人在亚岱尔跟前的姿态，像是在邀宠似的。 　　不等林歇开口，纪桁就抢先道：“有个朋友邀请我去玩儿潜水，你……” 　　你一起去吗。 　　你也去吧。 　　话堵在纪桁的嗓子眼儿里，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哪一句，才能让亚岱尔真的跟他一起去。 　　林歇扫了他一眼。 　　纪桁的心莫名揪了起来。 　　林歇又扫了一眼朱利安，朱利安也有些紧张。在他看来，能早点定下课程时间是最好的，但他又不敢出声置噱林歇的决定。 　　林歇嘴角弯了弯，笑着指了指朱利安和安娜：“好啊，那两位老师也一起去吧，我们可以慢慢商定时间。” 　　纪桁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但亚岱尔肯答应就是好事了，他既然已经回头来找亚岱尔了，那就不能再拉开自己和亚岱尔之间的距离。 　　林歇这才慢腾腾地起身，带上卢卡出了库珀庄园。 　　“两位老师的花费就都记在我的账上吧。”林歇低头想了想：“我的零花钱应该是够的。” 　　当然够了。卢卡无奈地想。这么多年下来，亚岱尔的零花钱早就累积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亚岱尔有一些奢侈的习惯，但那些放在整个上流圈子里又不算得什么。他往往能拿着零花钱，取微薄的部分买点儿礼物送给奥德里奇先生，然后换来一笔更为丰厚的零花钱。 　　卢卡总忍不住想，亚岱尔少爷要是去做投资的话，一定能够一本万利的吧。 　　…… 　　纪桁这两年过得相当不错，整个戴维斯家族都被他拿捏在手里了，他渐渐也就享受起了奢侈的生活。 　　与他关系交好的朋友在滨海波利尼亚诺包下了大半的海滨。 　　相当壕的手笔。 　　但这一切都在林歇搭乘着奥德里奇的私人直升机降落在海滩上的时候，变得那么的微不足道了。 　　纪桁身形高大，面孔英俊，又有着东方混血的几分神秘味道。他出手阔气，又有着同样阔气的朋友。他总能吸引到无数漂亮的年女孩儿。 　　但这一切，此刻都被颠覆了。 　　林歇霸占了所有人的眼球。 　　当他穿着绅士的英式西服，站在海滩上的时候，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男男女女都不自觉地走上前来和他搭话。 　　“多像个小王子啊……”奔放的意大利女人微微眯着眼，望着林歇的方向念道。 　　纪桁攥紧了手指，面如土色。 　　他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他根本就不应该带亚岱尔来这个地方！ 第80章 教父的修罗场（14） 　　纪桁进入到那家岩洞餐厅的时候, 林歇正低头捣弄着手机。 　　纪桁走近了，拉开椅子坐下。刹那间, 他就感受到有数道目光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就像是在看一个费心去攀附的心机boy。 　　亚岱尔原来有这样讨人喜欢啊。纪桁迷惘了一瞬, 这才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亚岱尔也并不是非要和他做朋友不可的, 毕竟还有那么多人上赶着，想要站在亚岱尔的身边。 　　就在纪桁胡思乱想的时候, 他注意到面前的少年突然笑了笑，拿起手机几乎贴到了脸上：“……这里的天气很好, 您看。” 　　亚岱尔在和人视频通话！ 　　而且还是用那种……甜甜的语气。 　　纪桁扎心了。 　　视频那头的人似乎问了句什么，亚岱尔这才朝他看了过来。纪桁丝毫无法欣喜起来。 　　“巴奈特？”林歇将手机微微拿远一些，惊讶地出声。 　　纪桁也终于得以看清，那头和林歇视频的人是谁——是奥德里奇。 　　“您先忙。”林歇很快中止了视频通话。 　　“你怎么过来了？”林歇问纪桁。比较起和奥德里奇说话时不自觉的撒娇，现在他的口吻就要冷淡平静多了。 　　没事我就不能过来吗。难道亚岱尔还认为自己打搅了他的艳遇吗？纪桁瞥了一眼周围蠢蠢欲动的男女, 酸溜溜地想。 　　见纪桁不答, 林歇站起了身：“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潜水吗？” 　　纪桁回过神, 立刻跟着站了起来：“对！” 　　林歇拿起手机走在了前面, 纪桁跟上去, 落后两步, 隐隐有种将林歇挡在前头的意思。而那些朝林歇打探的视线，也的确大半都被纪桁的身形挡住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晚了。 　　林歇走上海滩，朝着不远处的小屋走了过去。 　　卢卡带着几个保镖也赶紧跟了过去。 　　纪桁愣了愣：“这是去……？” 　　林歇转头瞥了他一眼：“你不换衣服吗？” 　　“换……衣服？”到了唇边的话, 不自觉地变了调。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纪桁却觉得心底的某种冲动被轻轻勾了起来。 　　林歇没有再说什么，他已经头也不回地进了那个小屋。纪桁本能地迈开腿, 大步跟了进去，只见里面挂满了各式的服装……想也知道，这是被临时租赁下来的换衣间。 　　纪桁转头搜寻起了林歇的身影。 　　少年纤细的身影在一干强壮的保镖中间格外显眼，纪桁很轻易地就锁定了他。 　　“亚岱尔……”纪桁的声音刚脱口而出，就生生就此打住了，连他的脚步也都不自觉顿住了。 　　因为少年就这么背对着他，干脆利落地脱下了外套。 　　然后是马甲。 　　然后是衬衣。 　　尽管亚岱尔背对着他，但纪桁已经能想象出，亚岱尔纤细白嫩的手指，是怎么放在纽扣上，又是怎么一颗一颗解开了它们，直到整片胸膛暴露在空气中…… 　　纪桁觉得自己疯了。 　　他的脑子里竟然会联想到这些有的没的。 　　纪桁压下了目光，竭力将自己的视线从少年光裸的背上抽离。但下一刻——少年弓起腰背，脱下了裤子。 　　一旁的保镖们目不斜视，似乎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纪桁却口干舌燥了起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紧紧包裹起了他的大脑。 　　而这个时候，卢卡还在门口笑了起来：“亚岱尔少爷，劳拉小姐来找您了。” 　　“劳拉是谁？” 　　“劳拉是谁？” 　　林歇和纪桁几乎同时开口问。 　　唯一不同的是，林歇的语气带着疑惑，纪桁的则是带着浓烈的不快了。 　　卢卡笑得意味深长：“就是在沙滩上主动和您搭话的那个金发小姑娘。” 　　纪桁更不快了。 　　在国外，十六岁发生性关系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曾经纪桁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但当他一想到，这些放到亚岱尔身上的时候，纪桁就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不快，甚至是抵触。 　　林歇头也没回：“啊。”声线冷淡。 　　纪桁那颗上上下下的心顿时得到了抚慰。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林歇转过了身。 　　纪桁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根本不敢去看少年此刻的模样。 　　但林歇很快就走到了他的跟前：“你要这样下水吗？” 　　纪桁被迫抬起了头。 　　纪桁松了一口气。 　　少年换上了水母服，并没有光裸着上半身和一双长腿。 　　纪桁压下面上的燥意，快步走到角落里，换下了衣服。 　　等他回过身，林歇已经出去了。 　　纪桁满脑子都是那个金发劳拉，他甚至还想到了上流圈子里，一直对亚岱尔多有倾慕的温妮莎…… 　　纪桁一步跨出了门槛。 　　金发小姑娘的确凑在了亚岱尔的跟前，那个卢卡居然就这么在旁边看着，还在微笑！难道库珀家族就乐得见到任何人勾搭上亚岱尔吗？ 　　纪桁怒气冲冲地想。 　　如果他知道，奥德里奇支持林歇和任何人发展一段恋情，并能将其带回家的话，那纪桁一定会气得厥过去。 　　“亚岱尔！”纪桁强势地走到了林歇身边。 　　“亚岱尔！”紧跟着，却又有人喊了一声。纪桁皱了皱眉，朝声源看去。就见一个头发卷曲，身材高大的外国男人，套着领口大开的衬衣，满脸喜悦地朝这边来了。 　　男人在看向林歇的时候，目光热切，甚至还包含着一丝别的味道。 　　林歇认出了男人。 　　费恩·科林。 　　林歇都不知道这人是哪里吃错了药，自从在马场再见了一面之后，费恩在他跟前就热情了起来。俨然一副要和林歇平辈论交的姿态。 　　“科林先生。”林歇冷淡地同他打了招呼。 　　费恩丝毫不受阻碍，他一个大步走上前，竟是将林歇狠狠抱了下，略作停留，才松开了双臂。 　　这个男人双手相当的有力道，林歇被他莫名其妙抱入怀中的时候，有种被猛兽牢牢困于怀中的感觉。 　　“科林先生！”卢卡见状，扬起眉，推开了费恩。 　　费恩摊了摊手，略微收敛起了张扬的视线，他笑了笑，低声问道：“我有荣幸，陪亚岱尔少爷一游滨海波利尼亚诺吗？” 　　还不等林歇回答。 　　“亚岱尔。”又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了，而这道声音带着些许的腼腆味道，更能够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是已经换好衣服的朱利安。 　　他身后还跟着搔首弄姿的安娜。 　　纪桁和费恩几乎同时沉下了脸。 　　费恩皮笑肉不笑地问：“亚岱尔少爷，这两人是亚岱尔少爷的伴儿吗？”这个伴儿，被他说得有些意味深长，只要稍微往深里想，就会知道他指的是床伴。 　　毕竟在费恩看来，身为奥德里奇的教子，林歇就算是同时带几个床伴在身边，那也是正常的。坐拥权势，谁能忍得住做个圣人呢？ 　　纪桁的脸绿了。 　　他也听出了费恩的意思。 　　他当然清楚这两人只是林歇的家庭教师，但纪桁却被费恩勾起了某个不好的联想——就算现在只是家庭教师，那以后呢？以后会不会真的就发展成床伴呢？ 　　纪桁更觉得焦躁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坏情绪究竟是因为什么。仅仅是因为亚岱尔的目光没放在他身上吗？不，那并不值得他陷入这样复杂的情绪之中……他很吃醋…… 　　不，也不对。 　　他为什么要吃一个男人的醋？ 　　几番思绪下来，纪桁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了。 　　“不是，他们是我的家庭教师。”林歇的声音响起。 　　费恩惊讶了一瞬，但他转念一想，也对。亚岱尔在上流圈子里，从来没有过什么桃色绯闻，兴许人家对这些本就不感兴趣。 　　费恩望着林歇那张素淡冷静的面孔，反而觉得心头那把火烧得更旺了。 　　少年的身上有着出乎意料的纯净啊……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让人难以按捺心头的激荡啊。 　　“亚岱尔。”费恩更亲昵地称呼道，同时他夹住了林歇的一只胳膊：“你要玩儿什么？潜水吗？我在这里有个潜艇，你要去试试吗？” 　　朱利安忙围了上去。 　　后头还呼啦啦跟上了劳拉，卢卡，安娜等人…… 　　纪桁在无形中被挤到了圈外。 　　他回过神来，抬起手狠狠抹了一把脸，阴沉着脸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样复杂的情绪中，但他知道，他不能允许任何人取代他在亚岱尔身边的位置。 　　但纪桁并没能再找到重新插入到林歇身边的机会。 　　费恩很熟悉这个地方，他是十足的老油条，他开来了自己的潜艇，半拖着林歇上了他的潜艇，等纪桁走过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干人围在海边，等着林歇浮出水面了。 　　纪桁艰难地挤进去。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沦落入争宠境地的嫔妃。 　　…… 　　“哗啦——” 　　水声响起。 　　林歇浮出水面。 　　他抹了抹脸上的水，发丝黏在脸颊上，并不显狼狈，反而在他冷淡的面孔上添了分妩媚。 　　海边的女孩儿们发出了尖叫声。 　　男孩儿们吹起了口哨。 　　纪桁伸手想要去捞他，费恩却是更快一步地抱住了林歇的腰肢：“亚岱尔，你真棒！” 　　“亚岱尔，我和你一起……”“潜水”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那头美貌的青年朱利安又游到了林歇的身边。 　　朱利安微微低下头，面孔美丽，还带着一丝令人心动的忧郁：“亚岱尔少爷，我能和你一起吗？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当然。”林歇挣开费恩，转而拉住了朱利安的手，再度潜入了水中，两道优美的身影就像是人鱼一样游动在了水中。 　　截止到这一刻，纪桁的话已经憋了一肚子了。 　　他这会儿不觉得自己像是争宠的妃嫔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已经失宠的妃嫔。 　　…… 　　亚岱尔不是总对人说起，自己最好的朋友就是他吗？ 　　都是骗人的？ 　　纪桁“啪”的一声捏碎了手里的泳镜，觉得自己这一刻看上去可怜得像个傻逼。 　　又是“哗啦”一声。 　　林歇再次浮出了水面，他松开了握着朱利安的手，他微微仰起头，看着纪桁：“巴奈特，你不下水吗？” 　　纪桁那颗冰凉的心霎时就像被岩浆滚过了似的，热辣滚烫。 　　他想也不想就“噗通”下了水：“我下！” 　　并且还反握住了林歇的手腕。 　　哦。 　　他就知道亚岱尔并没有骗人。 　　纪桁嘴角翘了翘，恨不得带着林歇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游他十个来回。 第81章 教父的修罗场（15） 　　再回到餐厅的时候, 林歇身旁已经跟了一大票人。 　　他微笑着问侍者点了餐，转过头, 跟在他身边的这票人纷纷露出了笑容。看这一幕, 纪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他死活没能想出来。 　　很快, 菜色被呈上了桌。 　　当几人同时想要向林歇献殷勤的时候，纪桁才陡然发觉到——亚岱尔对他们都一视同仁, 但他们却没有丝毫的不满，反倒还满心欢喜、前赴后继地往上扑。 　　就好像……好像亚岱尔在肆意地玩弄着他们的情绪。 　　意识到这点后, 纪桁有瞬间的冒火，但紧跟着就又哑了火。 　　……就因为这样的猜测，放手让其他人围着亚岱尔打转？纪桁心底的不甘立刻就窜了出来。 　　“巴奈特，和我待在一起，令你觉得很苦恼吗？” 　　什么？ 　　纪桁心一惊, 忙抬头看过去。 　　林歇支着下巴, 白皙的皮肤被他自己的手指按出了浅浅的红印。 　　少年的气息近在咫尺, 纪桁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他只能出于本能地去解释：“不, 不是……没有……” 　　语言甚至都有些混乱颠倒, 他也顾不上。 　　“那你怎么不说话？”林歇又问他。 　　“我……”纪桁的嗓音哑了哑，对上了费恩投来的不悦的，甚至是带着敌意的目光。 　　纪桁霎时觉得通体舒畅, 他微微一笑：“我只是在思考这家餐厅有什么值得推荐的菜色。” 　　费恩迫不及待地插了嘴：“我知道……” 　　金发的劳拉小姑娘也在旁边踊跃回答了起来，就连朱利安也低低地说了句：“以前有朋友来过这里，他推荐了……” 　　纪桁一阵烦躁上心头。 　　怎么他妈这么多抢着博取亚岱尔关注的？ 　　“亚岱尔……”他低低地喊, 但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七嘴八舌之中。 　　就在这时候，林歇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视频通话请求。 　　林歇接通视频，手机屏幕上很快出现了奥德里奇的那张脸。 　　围坐在餐桌旁的众人顿时安静如鸡。 　　“教父。” 　　“我看了天气预报。”奥德里奇在面对镜头的时候，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当他张开唇的时候，微微上撇的嘴角带出了一丝柔情的味道：“会下雨，早点回酒店，不能在海滩逗留。” 　　说出口的话严肃得仿佛教导主任。 　　纪桁忍不住恶劣地想，奥德里奇总是这样教训亚岱尔，亚岱尔已经十六了，难道还能指望他次次买账吗？ 　　那头林歇却已经笑了起来：“好的。伦敦也在下雨吗？” 　　“嗯。” 　　“那条格子围巾呢？” 　　“在的。”镜头晃了晃，然后奥德里奇举起了一条红黑格的长围巾。 　　大家就这么看着奥德里奇将围巾围到了脖子上，红黑格和他身上的深灰大衣形成了强烈的违和感。 　　林歇满意地笑了笑，又晃了晃手机镜头，让奥德里奇看了一圈儿桌边坐着的都是什么人。 　　镜头里的奥德里奇一言不发，但那股足以穿屏的气势，还是让他们齐齐颤了颤。 　　“嗯，好好玩儿。” 　　和天下所有沉默寡言的老父亲一样，奥德里奇干巴巴地说完了这句话，然后就结束了视频通话。 　　看上去似乎很是冷静克制，并没有半点疼爱的味道传递出来。 　　但卢卡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随后在旁边低声道：“奥德里奇先生又给您划了一笔零花钱，说让您不用担心花费的问题，玩得开心。” 　　围坐在桌边的一干人：“……” 　　他们收回那个想法。 　　奥德里奇的疼爱是与众不同的。 　　这样粗暴而直接的宠爱，他们也想要啊！ 　　再转头的时候，他们看向林歇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羡慕。毕竟在上流圈子里，父子亲情大都是不堪一击的。多少家族的掌权人私生活混乱，同时拥有好几个，甚至好十几个孩子…… 　　亚岱尔还仅仅只是奥德里奇的教子而已，却仿佛已经得到了奥德里奇所有份儿的疼爱。 　　…… 　　他们欣羡不已，甚至一面还想着，大概是因为亚岱尔太过讨人喜欢吧。 　　这头纪桁却沉溺在自己的情绪中拔不出来。 　　太打脸。 　　还令他嫉妒。 　　奥德里奇的口吻并不温柔，却能换去亚岱尔甜滋滋的笑容。 　　现在他费了劲儿地往上凑，笑容热情，温言软语，就差没拽着亚岱尔往怀里揣了，亚岱尔却总是不冷不热的姿态，偶尔分给他一点笑容，他都觉得是阴天里终于见了点儿阳光。 　　纪桁越想越觉得心酸，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入了这个被动挨打的局面。 　　“巴奈特，你很冷吗？” 　　林歇看出了纪桁的心理活动，于是又恰到好处地开了口。 　　他挑准了时机，每次在纪桁要对他生出怨怼，失去信心的时候，就分给纪桁一点儿阳光。 　　果然如同林歇猜想的那样，纪桁很快就收起了负面情绪，本能地朝他看了过来。 　　“冷。”纪桁脱口而出。 　　但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冷吗？当然不冷。年轻人火力壮，哪里会畏惧这点清凉的海风。 　　但纪桁的大脑本能地选择了示弱。 　　在这个时候才能博得同情。 　　纪桁有些紧张，又有点懊悔。他都说了些什么？这不是他的性子！ 　　但林歇却是从保镖的手里抽出了个什么东西……长，软，针织的……围巾？这次的是红白格的。 　　林歇抬起手，慢条斯理地将围巾围在了纪桁的脖子上。 　　纪桁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什么紧张和懊悔，这时候都统统被抛到脑后去了。 　　“还冷吗？”林歇又问。 　　“不了……”岂止是不冷了。纪桁觉得自己心底的火都烧了起来，暖，暖得他都说不出话来。 　　炙热的血液在体内来回滚动着，像是急迫地想要寻找一个出口。 　　林歇满意一笑，和之前对奥德里奇笑的时候一样。 　　纪桁愣愣地抬起手，抓住了围巾的边缘，总觉得心底有一扇紧闭的大门被这么轻轻重重地敲开了。 　　因为陷入呆滞的缘故，纪桁此刻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荡漾，还有些傻。 　　而林歇的技术不太到家，那条围巾围在纪桁的脖子上，跟捆了个白绫要悬梁似的……周围的人顿时神色五彩缤纷，直觉得戴维斯家族的这位巴奈特，真跟个二傻子似的。 　　“这围巾……”良久，纪桁低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红白格，问出了声。 　　“是我的。”林歇头也不回。 　　费恩正在殷勤地帮他切芝士焗土豆，他抵挡这人就花了点儿功夫。毕竟费恩的脸皮厚如他的潜水艇壁，怎么冷脸他都丝毫不受挫，铁了心的要为林歇的美貌所迷。 　　纪桁已经顾不上去吃醋，顾不上用眼神去杀死费恩了。 　　原来是亚岱尔的围巾啊。 　　纪桁低了下头，鼻子凑近了围巾，仿佛能从中嗅到少年身上清爽的味道。但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何等痴汉的举动之后，纪桁僵硬得手脚都有些无处安放了。 　　他彻底沉默了下来。 　　他觉得有点不大好。 　　怕是……怕是要gay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重重砸在了他的心头。 　　难以接受的纪桁恍惚着吃完了这餐饭。 　　中途林歇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等确定没什么意外，林歇也就没再和纪桁说话。 　　“我该回酒店了。”林歇道。 　　卢卡和一众保镖已经在旁边等好了。 　　金发劳拉害羞地点了点头：“等你。” 　　再热情奔放的人到了林歇的跟前，都被他的气质同化了，连声音都变得小了很多，更将害羞直接挂在了脸上。 　　少年像是带着某种魔力一样。 　　纪桁恍恍惚惚地想。 　　然后他目送着林歇带着朱利安走出了餐厅，卢卡则带着保镖哗啦啦跟在了后头。 　　安娜又凑到了纪桁的身边来：“先生……” 　　纪桁站起身，紧紧攥着围巾走了出去，一直跟随着他的小弟，一边快步跟在他身边，一边忍不住问：“您怎么了？您有点儿不大对劲。” 　　纪桁摇了摇头。 　　“奥德里奇的教子，派头也实在太大了。”青年不快地抱怨着，同时还将目光落在了纪桁的脖子上，目露嫌弃地嘲讽道：“难道卢卡就没有教过他这个圈子的规矩吗？拿着一条破旧的围巾收买人？也把您想得太廉价了……” 　　纪桁猛地一回头，目光隐约有些冷锐。 　　青年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觉得巴奈特似乎并不认同他的话，但青年也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 　　纪桁收起目光，一句话也没有说。 　　廉价吗？ 　　不。 　　相反，纪桁觉得这大抵是最珍贵的玩意儿了。 　　奥德里奇是什么样的地位？不也得了亚岱尔一条围巾吗？ 　　而同样得了一条围巾，这条围巾还恰好是属于亚岱尔的。简直是比奥德里奇收到的还要珍贵的礼物了！ 　　不用再深想，纪桁的心已经彻底地柔软下来了。 　　跟在他身边的青年还在深思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这会儿挠了挠头，也不敢再开口了。 　　纪桁就这么高高兴兴地走回了酒店。 　　哪怕再看着费恩等人在亚岱尔门外徘徊，纪桁也丝毫不觉得生气了。 　　我！有！围！巾！ 　　那是什么，那就是亚岱尔浓烈的关怀啊！ 　　· 　　纪桁披着浴袍出来的时候，服务生正在收拾他的房间。 　　“您的衣服需要清洗吗？”服务生问。 　　纪桁点了下头。 　　服务生抱着一叠衣服就准备往外走，纪桁正准备转身，却突然想起来那条围巾还夹在里头，纪桁想也不想就一把拉住了他。 　　服务生愣了愣，对上纪桁那张凶恶的面孔，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他他做错什么了吗？ 　　“这个……不用洗。”纪桁伸手将围巾抽了出来：“去吧。” 　　服务生松了口气，如临大敌一般飞快地窜了出去。 　　纪桁也没在意他的失礼，他手捧着那条围巾，温软的触感，让纪桁又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他关上灯，拉好被子，躺上床。 　　他一直没有松开那条围巾。 　　……他见过很多瞧不起他的人，也见过很多向他示好的人。唯有亚岱尔，两者都不是。所以亚岱尔的礼物也就显得格外的难得。 　　我是可以和他好好做朋友的。纪桁想着，闭上了眼。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隐约间，纪桁觉得自己被那条围巾缠住了手脚。他勉强睁开了双眼，然而入目的却是一双雪白而纤细的手臂，那双手臂正缠抱着他的脖颈，亲昵、暧昧。 　　对方像是撒娇一般蹭着他的脖颈。 　　纪桁忍不住视线上移，终于——对方进入了他的视线里。 　　……纪桁重重地喘了口气。 　　那是谁，那是亚岱尔。 　　亚岱尔怎么会这样紧紧贴着他？ 　　就在纪桁满心惊骇的时候，对方瓷白的手指已经钻入了他的衣领，对方摩挲着他的胸膛，甚至低下头来亲吻他的喉结。 　　本该觉得恶心的。 　　一个男人，怎么能这样去亲吻、接近另一个男人呢？ 　　可是纪桁却悲哀地发现，他的某个部位已经高高挺立起来了，还比任何时候都要斗志昂扬。 　　他越是觉得这一刻出现得荒谬，欲望竟然就越是灼热坚挺。 　　“巴奈特。”他听见少年这样轻轻地呼喊他的名字，就和平常一样，带着些许的轻柔意味，让人难以作抵挡。 　　少年很难接近，在他面前献殷勤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但却没有谁能得到他的青睐。少年始终都是冷淡而矜贵，以奥德里奇教子的身份，他足以藐视任何人。 　　可就是这样的他……他会这样温柔的，带着一点儿笑意的，喊自己的名字。他会将声音放得低一些，像是带上了些许的鼻音，像是在撒娇。 　　男人对男人撒娇本来应该让人作呕的。但这一切放在少年的身上，就显得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纪桁突然想起了温妮莎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没有人能抵挡得住亚岱尔的魅力。 　　是啊，没有人。 　　所以他抵挡不住，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是吗。 　　纪桁不再惊讶，也不再挣扎，他心底的欲望占了上风，于是伸手紧紧一搂……他将亚岱尔抱在怀里了！ 　　可愉悦还没能持续到五秒钟。 　　铃声在耳边响起。 　　纪桁陡然惊醒过来，抓起手机。 　　早上七点。 　　是辛蒂打来的电话。 　　纪桁冷着脸挂断了。 　　他抬头望去——空荡荡的房间，只有窗帘随着海风而剧烈地动作着。 　　哪里有紧抱着他的亚岱尔？ 　　纪桁坐起身，茫然地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掌，随后他伸手探了探被子底下……他的裤子湿了。 　　作为成年男人，他当然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纪桁脸色一黑。 　　他竟然……他竟然在梦里头意淫了一个男人！ 　　甚至还毫无芥蒂地想要和对方在梦中进行到最后！ 　　纪桁的直男世界哗啦啦地开始了崩塌。 　　…… 　　· 　　“巴奈特。”费恩看着纪桁走上海滩，眯了眯眼：“来得可真晚啊，昨晚是和酒店里的那个褐发姑娘欢度了一个春宵吗？” 　　纪桁沉着脸：“当然不是。” 　　当然不是。 　　那个女孩儿连亚岱尔的一半都不及。 　　不，不对……他为什么要拿那个女孩儿和亚岱尔作比较？ 　　纪桁突然顿住了脚步，他抬头，小心翼翼地朝不远处看了过去。 　　林歇正坐在一张小桌子旁，小桌子上摆了冰镇水果和冰镇着的红酒，海边气温差异大，这个时候烈日当空，早已经没了昨天的凉意。但就算是这样，林歇也还是穿得齐齐整整，他坐在那里，像是坐着一位古老的英国贵族。 　　纪桁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竟然顺手将围巾带了下来。 　　现在还戴着围巾的他，看上去实在有些蠢。 　　……还有些羞耻。 　　因为纪桁关于那个春梦的记忆，又轻易地被勾了起来。 　　纪桁头一次认识到自己竟然还有这样龌蹉的想法，他忽然有些不敢去接近少年了。 　　他害怕自己一靠近，那些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就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了。 　　费恩扫了他一眼，心中觉得好笑，他认定戴维斯家的小子是个怂包，于是转过身将纪桁抛在身后，自己走到了林歇的面前接着献殷勤了。 　　费恩喜欢林歇的外表，也喜欢他身上的气质，但同样的，他也喜欢林歇背后所代表着的一切……奥德里奇膝下无子，也许以后接替他位置的，就将是林歇了。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他们并不是单纯地爱慕着林歇，但谁管那么多呢，只要是爱慕就够了。 　　林歇转头，将费恩和纪桁的神色都收入了眼底。 　　林歇浅浅抿了口酒，转头笑着对安娜道：“我想听老师弹钢琴。” 　　安娜愣了愣：“可这里……没有钢琴。” 　　卢卡躬身道：“可以让人抬一架过来。” 　　说干就干。 　　很快就有人抬着钢琴过来了，安娜倒也没有卖艺的感觉，她很自信于自己的钢琴技艺，她羞涩地看了一眼纪桁的方向，但对方压根就没有看她，安娜哀怨地垂下眸子，弹起了致爱丽丝。 　　朱利安坐在一边，拿起画笔，他望一眼林歇，又低下头去，画两笔又再望一眼林歇。 　　林歇被围在中间，像是被盛在玫瑰花丛中的小王子。 　　纪桁站在远处，就像是被这个圈子挤了出去。纪桁对这样的结果很是不满他忍不住快步走上了前。 　　“巴奈特？你怎么站在那里？”林歇这才略带惊讶地出了声。 　　他看出了纪桁的不对劲。 　　男主角突然变得畏惧他了。真奇怪，他又没有展露出自己凶恶的一面。更何况身为男主角，头上顶着光环，又怎么会畏惧别人呢？难道不应该是越挫越勇吗？ 　　“亚岱尔……”纪桁的声音沙哑，他的目光不敢与林歇相对，他别开目光，匆匆一扫周围，于是胡乱一指旁边的沙滩椅：“我去那里坐着。” 　　“好啊。”林歇微微闭上眼：“安娜弹起钢琴真不错啊，你也好好欣赏一下啊。” 　　安娜面带欣喜地看向了纪桁，但却招来了纪桁冷漠的瞪视，安娜满心的莫名其妙，心下沮丧不已，立刻就放弃了再对纪桁示好的打算。 　　安娜转过头去，开始对着林歇笑靥如花。 　　纪桁更不爽了。 　　他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重播着梦境里的内容。 　　亚岱尔的一双白胳膊…… 　　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还有他的亲吻，他的低语，他的呻吟…… 　　纪桁脸色一会儿铁青一会儿潮红，他夹紧了双腿，竭力避免着让别人发现他的窘境。 　　在梦境里的亚岱尔对他百般依赖，亲昵万分。但这一刻的亚岱尔，沉醉于安娜的钢琴乐之中，再没有一点目光分给他。 　　纪桁不断回想起梦境的内容，渐渐从羞耻恐惧转变为了兴奋和欣喜，但当他再看向现实中的亚岱尔，纪桁那颗心又立刻堕入了冰窖。这么一番上上下下，冷热交替…… 　　纪桁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这简直就是一场酷刑！ 　　“您怎么了？”他的跟班小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面带忧色，还递了一杯冰冻后的白兰地给他。 　　纪桁接过来，仰头一口喝下。 　　冰凉的液体缓解了内心的燥热，但纪桁比谁都清楚，这只是一时的缓解。 　　他完了……他真的完了。在压制过后，他对亚岱尔的渴望更浓烈了，只是它们深深地被压抑在心底，就等着有朝一日全部喷发出来。 　　纪桁的额发被汗水打湿了，他转头看着一旁的小弟，喘了口气，低声问：“如果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产生了欲望，他是不是gay？” 　　青年愣了愣：“不，不一定……男人嘛，只服从于自己的欲望，也许男女都能挑动他的欲望呢？” 　　纪桁松了口气。 　　但他心底隐隐又觉得，他想要从亚岱尔身上获得的，似乎并不仅仅是满足自己的欲望。 　　可这时候已经不容他细想了。 　　安娜的钢琴声戛然而止。 　　海滩上安静极了。 　　他们突然一致地做了一个很傻的动作，他们抬起了头，看向了空中。 　　在看什么？ 　　纪桁跟着抬起头，才发现有一架直升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螺旋桨转动的巨大噪音神快填满了耳朵。 　　直升机落地了。 　　它的门被人从内打开，一个黑人驾驶员走了下来，他立在了直升机的旁边，还在等待着什么人。 　　这么拉风的，几乎和林歇如出一辙的出场……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站直了。 　　他们期待又畏惧地看着那架直升机。 　　“哒哒哒。”脚步声。 　　下来了。 　　是奥德里奇。 　　有些出乎意料，但想想他对自己教子一贯的宠爱，似乎又不是什么意外。 　　奥德里奇很快走近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唯有林歇还坐在椅子上，等到奥德里奇走近了，他才笑眯眯地站起来，和奥德里奇抱了抱。 　　几乎挂在了奥德里奇的身上！纪桁阴阳怪气地想。 　　“教父。”林歇贴了贴奥德里奇的脸颊，顺手往他脖子里塞了个贝壳。奥德里奇僵了僵，拿出那个贝壳。 　　贝壳被洗干净，没有细沙裹在里面。 　　贝壳通体白色，但边儿上闪着金光，像是镶过金线了似的，分外好看。 　　奥德里奇神色愉悦，将贝壳揣进了外套口袋里。奥德里奇可不会觉得这东西廉价。林歇送给他的每个小玩意儿，都被他好好地珍藏了起来。 　　越是普通平凡的玩意儿，才是亚岱尔赤诚的心意啊。 　　奥德里奇心想。 　　毕竟作为孩子，送个橡皮泥给长辈，都是值得长辈高高兴兴、欢欣鼓舞的。 　　奥德里奇拍了拍林歇的肩，将林歇又放回到了椅子上：“这几天不忙，可以陪陪你。” 　　林歇点点头，笑得两眼都眯了起来。 　　但纪桁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恨不得拉扯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蹦跶到奥德里奇的面前去，指着对他说：你看！你不是独一份儿！我也有！ 　　大概是纪桁的表情实在太过狰狞，他身边的青年忍不住颤声道：“您到底怎么了？不然……不然我们去一趟医院？” 　　纪桁咬着牙。 　　而下一刻，奥德里奇就扫向了他。 　　奥德里奇的目光锐利地将纪桁上下扫荡了一番，而后对着林歇耳语道：“亚岱尔，那不是你的围巾吗？怎么会在巴奈特的脖子上？” 　　“他冷，我就给他了。”林歇眨眨眼。 　　奥德里奇拍了下他的头，带着父亲的慈爱：“嗯，亚岱尔是个乖孩子。” 　　林歇拽了下他的袖子。 　　奥德里奇会意，让人搬了个椅子过来，然后陪着林歇坐了下来。 　　另一头的纪桁原本正等着奥德里奇发作了，可最后奥德里奇只是亲昵地拍拍亚岱尔的头，然后就在他身边坐下了。 　　奥德里奇一点也不生气。 　　但纪桁却快要把自己气炸了。 　　那种拼了命想要在奥德里奇面前炫耀，最后却落空，还要被迫看着奥德里奇和亚岱尔上演父子情深的感觉，太过内伤。 　　青年忍不住抓紧了他的手腕：“您还是跟我去一趟医院吧！” 　　“不去。”纪桁挥开了青年的手。 　　“您到底怎么了？” 　　纪桁死死咬着牙，他望着林歇那优美的背影，又看了看与他亲密的奥德里奇，正专心看着他的朱利安，还有一旁虎视眈眈的费恩，还有远处的金发姑娘们…… 　　纪桁咬牙切齿地说：“没怎么，我只是……看上一个男人。” 　　青年几乎被这个消息炸翻，他懵了懵：“您、您说什么？”青年本能地捂了捂自己的肩膀。 　　纪桁瞥了他一眼：“我对你没兴趣。” 　　青年松了口气，忙笑道：“那您是看上谁了？” 　　“……就在你的面前。” 　　“啊？”青年一派茫然。 　　“向前看。” 　　青年转头看去：“那个朱利安？” 　　“什么猪脑子！”纪桁咬了咬牙：“我说的是亚岱尔。” 　　“……” 　　青年五官都快扭曲了，最后勉强憋出了一句话：“那您还不如看上我呢。” 　　纪桁笑了：“你比得上亚岱尔？” 　　青年摇头：“比不上。但是……那是奥德里奇的教子啊。”青年不喜欢亚岱尔，在他看来，亚岱尔的做派实在太过嚣张了，能肆意地玩弄别人，能理所应当地高高在上……别人看不清这一点，但他却是看清了的。 　　这样一个人，谁敢去喜欢？ 　　是又能去喜欢？ 　　奥德里奇还不把喜欢的那个人给剁了！ 　　纪桁沉下脸，连带着目光也显得有些许的阴沉：“你懂什么？”如果青年没有出声阻拦的话，也许纪桁很快就清醒了。但反倒是青年的话，让纪桁陡然意识到，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亚岱尔。 　　他抓不住，那就没了。 　　他本就无所畏惧，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为看上了亚岱尔而苦恼发愁呢？ 　　纪桁斩钉截铁地道：“我就要他。” 　　青年先是觉得这样不行，但紧跟着他就被纪桁的坚毅所感染。巴奈特做过多少不可能的事？曾经还有人以为他不可能拿下戴维斯家族呢。可现在呢？ 　　这才是他一心效忠的男人！ 　　无所畏惧，敢于迎难而上！ 　　不就是奥德里奇的教子吗？ 　　青年再朝那头的少年探去了一眼，是长得怪好看的，那个朱利安虽然也很好看，但在亚岱尔的跟前，就平白低了好几个档次，他的美在亚岱尔的衬托下都变得俗艳了。 　　“那您就上吧！”青年跟着气势磅礴地道。 　　纪桁却是忍不住想歪了。 　　上？ 　　差一点就上了。 　　虽然是在梦里。 　　纪桁皱了皱眉，觉得不能再让别人来打搅自己了，于是他转头对青年道：“以后那些名媛千金再想要索要我的手机号，不要给她们。” 　　青年点了点头。虽然觉得完全没必要。 　　和男人产生感情，又不是真就得步入婚姻的殿堂。别说真步入了，就算是结了婚的男人也多的是红粉佳人在侧。 　　纪桁下定了决心后，反倒觉得胸口舒坦多了。 　　他压下满脑子的桃色梦境，主动走到了林歇的身边。林歇正在和奥德里奇说话，但同时他也关注着男主角。 　　“巴奈特，昨晚睡得好吗？”林歇回头，展现了自己的关怀。 　　奥德里奇也跟着转头看了过去。 　　被两道目光齐齐盯住，纪桁脑子里刚压下去的那些东西却又自己翻腾了出来。纪桁紧紧盯着林歇的面庞，不受控制地又燥热了起来，就好像林歇落在他的眼底，俨然成了一副人形春药似的。 　　“嗯……睡得很好。”纪桁哑声道。 　　奥德里奇哪里会看不出纪桁的反应，他当即就皱了皱眉。戴维斯家的小子太失态了…… 　　奥德里奇站起身：“亚岱尔，带我去你酒店的房间。” 　　“嗯？” 　　“我有话要和你说。” 　　“好。”林歇不作一丝留恋，当即就带着奥德里奇回酒店去了。 　　纪桁就这么孤零零地被抛下了。 　　哦不对，他并不是一个人。毕竟朱利安等人同样被抛下了。只是他们看着亚岱尔的背影时，那依依不舍的味道，让纪桁觉得难受。 　　不叫难受。 　　纪桁终于承认，这叫吃醋。 　　而且是非常强烈的醋意。 　　纪桁恨不得立刻躺下去，把昨晚那样子的梦再来个十遍！ 　　· 　　奥德里奇环视了一圈整个房间，被收拾过的房间整洁极了，看不出一丝违和的地方。 　　“教父？”林歇觉得奥德里奇有些奇怪，他不由得叫出了声。 　　“嗯。”奥德里奇收起目光，在林歇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长大了。”奥德里奇看着林歇的面庞，有些突兀地出声道。 　　林歇微笑：“教父还是那样的伟岸。” 　　奥德里奇摇头：“不，我老了。” 　　越是看着亚岱尔长大，他就越能感受到自己的老去。但这并不让他觉得惊恐，反倒让他在看着亚岱尔的时候，有种别样的欣喜和愉悦。 　　林歇敏锐地察觉到奥德里奇应该是要说什么重要的，或者说是严肃的事。不然的话，奥德里奇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教父，您在我心中始终都是和八年前一样的。”林歇低声道。 　　他是真的这样觉得，人类里很少有优秀到奥德里奇这样地步的人物。林歇曾经沾主脑的光，也曾阅读过许多人类的书。 　　那些书里写到的英雄或枭雄，大都会有迟暮的时候，而当他们迟暮时，他们多半都会做出无比昏聩的举动，生生抹杀掉自己年轻时的大半功绩。 　　但奥德里奇不一样。 　　他始终清醒且强大，他对待自己的态度一如既往，没有一丝的改变。 　　林歇只是个系统的BUG，他不知道拥有父母是什么样的滋味儿，不过林歇隐隐觉得，如果人类有父亲，那应该就是奥德里奇这样的。始终强大如一。 　　…… 　　奥德里奇笑了起来：“你在我的心中，也始终还是当年来到库珀庄园时的模样。”但紧跟着奥德里奇话音一转：“可还有不一样的地方，你长大了，你十六了，再过几年，你就能娶妻生子了。” 　　一个BUG娶妻生子？ 　　何况林歇不觉得哪个娶回家的男人，能具备生子的功能。 　　于是他摇了摇头：“像教父一样就很好。人并不是一定要娶妻生子的。” 　　奥德里奇没有斥责他的言论，也没有认同他的言论。奥德里奇只是定定地看着林歇，像是在仔细地打量着林歇，不肯错漏过分毫。 　　“教父？” 　　奥德里奇开了口：“你和巴奈特是什么关系？” 　　“亚岱尔，你是一个gay吗？” 　　奥德里奇说出第二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暴怒，也没有嫌恶。 　　亚岱尔成为了他的教子，那么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不管亚岱尔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都是注定的。 　　何况亚岱尔是那样的招人心疼。 　　“是的教父。”林歇眨了眨眼。反正前两个世界他都已经弯了，林歇也就丝毫无压力地承认了自己“gay”的身份。 　　“我不能这样做吗？”林歇反问。 　　奥德里奇看着他唇红齿白，还尚且稚嫩的模样，心底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当然不是，只要你喜欢，你就能做。” 　　林歇笑着喊了声：“教父。” 　　奥德里奇努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低声往下道：“但是亚岱尔，你喜欢巴奈特吗？巴奈特不是一个好的伴侣人选。戴维斯家族一塌糊涂，私生活混乱，那不适合你。巴奈特也是个相当富有心计的人。” 　　“亚岱尔，你过于单纯天真，你需要一个能纯粹保护你的伴侣。而不是一个随时可能会背叛你和算计你的伴侣。” 　　单纯天真？ 　　林歇眨了眨眼。 　　他在奥德里奇心中，就一直是这样的形象吗？ 　　优秀的人类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不过这种感觉不坏，林歇甚至还觉得挺高兴。 　　林歇装作懵懂的样子，反问：“巴奈特？” 　　“巴奈特对你有好感。”奥德里奇道：“看来你对他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奥德里奇很快就放了心。 　　“爱慕你的人有很多，你可以慢慢挑选最适合你的。”奥德里奇顿了顿，突然道：“当然，如果实在有一天，你对巴奈特也有了好感，请在我彻底老去之前告诉我。” 　　林歇眨了眨眼，这次是真的疑惑：“教父，为什么？” 　　奥德里奇口吻平淡地说着凶恶的话：“这样，我至少能在尚有余力的时候，为你拔出那小子身上锋利的爪牙。” 　　林歇歪了歪头，忍不住问：“教父为什么会对我这样好呢？因为我是您的教子吗？” 　　人类的情感太复杂。 　　林歇见过像江俞那样不堪一击的爱，也见过白少宁动辄背叛随心所欲的爱，还见过林逸凡和白启那样疯狂而可怖的爱，还有谷母对着谷父那种恶心的“爱”……人类的情感脆弱又多变。 　　但奇迹的是，奥德里奇对待他的爱，竟然能八年不曾改变。 　　不带一丝占有欲。 　　没有一点疯狂的味道。 　　就只有这样看上去干巴巴的温情。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奥德里奇会给予他这样独特又纯粹的情感呢？ 　　“因为……”奥德里奇微微哑然。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亚岱尔是他的教子。他设想了一下，假如顶着亚岱尔这个名字出现的，是另外一个脾性的人，真的还会得到他这么多的情感倾注吗？库珀家族有大把的钱去养育一个孩子。 　　但奥德里奇却只有那么微薄的情感足以去付出到一个孩子的身上。 　　“因为你是独特的，亚岱尔。”奥德里奇沉声道。他说出了自己在心底打趣过无数次的话：“你像个小糖罐子。” 　　林歇点了点头，心底隐隐有些意动。 　　原来奥德里奇真的这样的纯粹地喜欢着他啊。 　　“我知道了。”林歇笑了笑：“如果我有喜欢的人，我会第一个告诉您。” 　　“那第二个呢？” 　　“卢卡吧……” 　　奥德里奇笑了笑：“卢卡会感动哭的。” 　　是吗。林歇回想了一下。卢卡似乎也挺喜欢他的，不过好像也是和奥德里奇一样，带着长辈的喜爱。 　　“教父还有话要和我说吗？” 　　奥德里奇想了想：“没有了，你很懂得分寸，这些话，说一两句就够了。”没有哪个孩子喜欢喋喋不休的长辈。这是奥德里奇从商业伙伴那里讨来的秘诀。 　　“我还有话要和教父说。” 　　“嗯？” 　　“华国有这样一句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有好几日没见过教父了，很是想念。” 　　奥德里奇张了张唇，最后只是拍了下头，随后忍不住心想。 　　亚岱尔真的是个十足的糖罐子。 　　奥德里奇问：“你还想去哪里玩儿？” 　　言下之意显然就是他会陪着林歇前往了。 　　钱和陪伴，这是奥德里奇唯二能想出来的，奖励林歇的方式。 　　“去哪里啊。”林歇咂咂嘴：“……您去过我的故土吗？” 　　“没有，我认识你父母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意大利居住了很长的时间了。” 　　海边的风吹动起窗帘，窗外金灿灿的阳光洒了进来，在他们的身后拉出了长长的影子，一大一小。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纪桁在门外等得腿都麻了，他不知道奥德里奇在和亚岱尔说什么，但以奥德里奇临走时朝他看的那一眼来说，应该不会是什么夸赞他的话。 　　纪桁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奇迹的是，他倒没觉得不耐，只是那颗心有些七上八下，有种自己做的那个春梦都被奥德里奇看穿了一样的感觉。 　　他抚着门上的雕花，继续等待着。 　　渐渐的，那股忐忑感褪去，竟然还带来了点儿回甘的甜蜜。 　　纪桁觉得自己的大脑可能是生了病了。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 　　“吱呀”一声，门开了。 　　林歇正撞上了门外等候着的纪桁。 　　“巴奈特，你在等我？” 　　“嗯。”纪桁刚应完，就看见了林歇背后紧跟着的奥德里奇，纪桁本能地释放出了敌意。 　　奥德里奇瞥了他一眼，又没有之前的压迫感了。 　　“我要走了。”林歇说。 　　“去、去哪儿？”纪桁被这个消息砸晕了头，连带嘴上都磕磕绊绊了起来。 　　“去华国玩儿啊，你去吗？” 　　“当然！去！” 　　林歇勾唇一笑：“教父的飞机刚好能装下这么多人呢。” 　　这么……多？ 　　还有谁？ 　　纪桁浑身一僵，骤然生出了抵触和恼恨。 　　是谁！ 　　· 　　奥德里奇的私人飞机，不，或许应该说它现在已经成功记在林歇的名下了。林歇还顺便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亚岱尔号。 　　卢卡笑了笑，在旁边说：“和爱丽丝号很相配。” 　　纪桁几乎毫不掩饰的酸溜溜地说：“这儿可没有一个叫爱丽丝的姑娘。” 　　卢卡笑了：“兴许还有个叫埃利斯的男孩儿。” 　　大概是这个笑话太冷了，在场没有一个人笑的，卢卡反倒莫名收到了几束冷光。 　　真是莫名其妙啊。 　　这些人一点幽默细胞也没有啊。 　　卢卡端着酒送到了林歇的手边。 　　林歇在教奥德里奇玩儿牌，他头也不抬地说了声：“谢谢。” 　　纪桁嫉妒极了。 　　他坐得远，脑子里滚来滚去的全是亚岱尔缠抱着他的画面，偏偏亚岱尔离他那么远。 　　纪桁忍不住了，他起身走过去，看了一眼，说：“斗地主，我也会。” 　　所以，快让我加入吧！ 　　林歇却没看他：“啊。” 　　“我一起来？”纪桁忍不住将话说得更直白了一些。 　　但林歇还是没看他：“嗯，知道你会的。” 　　“？” 　　“那就不用教你了啊。”林歇不耐地说。 　　纪桁懵了懵，惊觉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早知道，他应该说自己不会……毕竟他从小在戴维斯家族长大，不会也不奇怪啊！ 　　一旁的卢卡和朱利安来了兴趣，他们围到了桌边。 　　就连费恩也凑了过来。 　　他们七嘴八舌地和林歇搭着话，林歇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虽然看起来很是高冷，但就这么零星几句话，也让纪桁嫉妒又羡慕。 　　纪桁混不进圈子里去，就只能委委屈屈地坐在了外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之间气氛热烈。 　　很快。 　　一个小时过去了。 　　林歇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你该休息了。”奥德里奇强硬地道。 　　“唔。”林歇点着头，推开了纸牌，其他人也不敢往上扎了，纷纷退开来。 　　林歇起身往这休息区走去，奥德里奇则是坐在了沙发上，处理起了堆积的事务。飞机里恢复了安静。 　　只有亚岱尔在的时候，一切才是鲜活热闹富有生机的。纪桁的脑子里陡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纪桁瞥了一眼奥德里奇，见奥德里奇专注极了，他才小心地站起身，跟着去了休息区。 　　刹那间，纪桁有种仿佛躲着家长和教导主任早恋的感觉…… 　　等进了休息区，纪桁捏了捏手掌，掌心都是汗。 　　“巴奈特，你过来了？”林歇站在门口，冲纪桁粲然一笑。 　　这个笑容杀伤力极大，尤其是在已经开了窍的纪桁面前，纪桁几乎是立刻就晕了头。 　　亚岱尔并没有完全无视他。 　　亚岱尔依旧在关心着他！ 　　两个念头依次从纪桁的脑中闪过，他也露出了笑容，但纪桁总觉得自己的笑容一定会非常惊人。 　　因为面前的亚岱尔换了一身驾驶员的服装。 　　纪桁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准备这样的一套衣服，但这套衣服很好看……将亚岱尔的腰腿曲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让人本能地联想到了制服诱惑，又再本能地想要剥去他身上紧紧包裹的服装…… 　　纪桁陷入了呆滞中，但他的眼底却疯狂跃动着欲望之色。 　　那些被压抑着的情绪，似乎下一刻就要倾盆而出。 　　林歇摸了摸鼻子：“唔，你流鼻血了。” 　　纪桁抬手一摸。 　　“………………” 　　林歇转身进门。 　　纪桁心一紧。 　　完了。 　　他的表情果然很可怕，并且成功吓住了亚岱尔，兴许亚岱尔还以为他是个变态。纪桁咬牙切齿地想，可这怪谁呢，还不是怪你的魅力太大呢。 　　纪桁也很痛心，他原本是个无比纯正的直男啊。 　　就在纪桁胸口闷闷，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去卫生间处理下鼻血的时候，林歇又出来了。 　　林歇打开了一个小盒子。 　　然后纪桁就感觉到鼻子前面一凉，一股酒精的味道充斥着鼻间，但纪桁却并不觉得刺鼻难闻，相反，他觉得实在好闻！ 　　林歇用浸过酒精的棉花在给他擦鼻血。 　　有点丢脸…… 　　但春梦都已经做过了，在短短几天之内已经迅速变直为弯的纪桁干脆破罐子破摔，抛弃了自己最后的脸面…… 　　“进来休息吧。”林歇收起棉花，低声道。 　　纪桁呆了呆，他的情感控制系统没能作出及时的反应，但他的双腿却已经及时地跟了上去。 　　直到他在林歇的床边坐下来时，纪桁愉悦的情绪才脱了缰一般，全部狂涌而出。 　　去他妈的直男。 　　“亚岱尔。” 　　纪桁难耐地攥紧了手指，并深深琢磨了一下，在这里脱掉少年身上制服的可能性。 　　林歇看出了纪桁的意动，他转过身，将酒精棉扔进垃圾桶，然后特别痛快地脱下了外套，然后还解开了扣子：“有点热，你觉得呢？” 　　纪桁也这么觉得。 　　他木然地抬起手正要脱外套。 　　“啪嗒。” 　　纪桁低头一看，脸都绿了。 　　林歇转过头来，差点压不住幸灾乐祸的口吻：“啊，你怎么又流鼻血了？” 第82章 教父的修罗场（16） 　　下飞机的时候，纪桁面色颇有些憔悴。 　　青年目瞪口呆。随后更忍不住频频回头去看林歇。奥德里奇的教子这样厉害, 难道将巴奈特榨干了吗？ 　　青年想着想着, 又自己脸红了起来。 　　等他再看向林歇的时候，目光就变得好奇又微妙了。 　　纪桁一巴掌拍到他的头上：“收起你的表情。” 　　等纪桁教训完小弟, 再朝前一看, 亚岱尔的身影呢？ 　　纪桁心下一慌，朝前疾走几步, 却被费恩抢了先。费恩健步如飞，顺着廊桥走进了航站楼。纪桁哪肯落后，一个箭步也冲了进去, 剩下青年在后头愣了愣, 疑惑于纪桁也太过激动了点。 　　纪桁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这时候再看费恩, 就已经不只是在看一个讨厌的人了, 而是在看一个讨厌的情敌！ 　　两人一边往前走, 一边对视了一眼。 　　一个目光深沉，一个气势汹汹，谁也不肯让谁, 颇有点独狼和猛虎在山头遇上了的意思。 　　“巴奈特。”眼看着到了贵宾休息室的大门外，费恩突然哼笑了一声，他的口吻十分的不尊重，轻视和敌意朝着纪桁铺面而去。 　　纪桁沉下脸，冰冷回望，两人再不掩饰彼此之间的针锋相对。 　　纪桁也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 直接将费恩格挡开，先一步进入到了休息室。 　　然而休息室里，林歇同奥德里奇坐在一起，服务人员将咖啡和甜点放在了他们的面前，林歇抿着加了很多牛奶的咖啡，乖乖地看着奥德里奇给他切那块小慕斯。 　　纪桁心底冒着酸意。 　　他一个大步走上前：“亚岱尔。” 　　费恩被他生生挤了个踉跄。 　　“……”费恩面呈土色。 　　林歇怎么会忘记主角呢？ 　　他转头分给了纪桁一点目光：“你饿不饿？要来一点吗？” 　　“饿。”纪桁紧盯着他的眉眼，低声道。 　　以前只觉得亚岱尔长得很好看。但现在，他身上的美，似乎都可以说出来了。 　　他的眉毛微弯，像是用炭笔轻轻描绘过一样。 　　他的眼眸也很漂亮，是杏眼吗。 　　还有唇…… 　　纪桁的目光实在过分热烈了些，奥德里奇微冷的视线紧跟着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要和我一样吗？”林歇问。 　　他的声音立刻转变了休息室内的氛围，奥德里奇收敛起了冷意。他不满意纪桁，但却很尊重林歇的态度。 　　“嗯。”纪桁点着头，目光也没有从林歇脸上挪开。 　　他真的是疯了。 　　但纪桁突然没了那些挣扎的心思，觉得就这么疯下去也挺好。因为跟前的少年，具有太大的吸引力了。 　　服务人员很快端来了牛奶占据大半的咖啡，以及一小碟慕斯蛋糕。 　　林歇抬起腿，脚尖朝着不远处的椅子点了点：“你坐那儿。” 　　纪桁还真就听话地坐在了那儿，然后自己把咖啡和慕斯拽了过去。 　　隐约有种在和亚岱尔共同享用一份食物的感觉。纪桁抿了抿嘴角，被费恩影响的情绪得到了一丝抚慰。 　　然而等他一抬头—— 　　林歇正和奥德里奇分食一块蛋糕。 　　纪桁立刻就高兴不起来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蛋糕，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蠢货。 　　早知道，他就该让亚岱尔分他一点，而不是另叫一份了。 　　但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后悔也来不及了。 　　等休息室里众人气氛诡异地用完了填肚子的甜点，他们才起身离开了机场。 　　卢卡早就预定好了酒店，但并不包括纪桁等人的。毕竟他们能让他们搭乘奥德里奇的飞机，就已经相当给脸了。费恩早有准备，等到了酒店，很快就取了房卡。 　　纪桁却是结结实实地愣在了那里。 　　他这一路上尽沉浸在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情绪中了……满脑子都是亚岱尔，哪里还记得要订酒店这回事。 　　“你好，我需要两间房……” 　　前台微微一笑：“先生，抱歉，我们已经没有空余的房间了。” 　　跟着纪桁的小弟还在背后用英文问：“我们什么时候跟上去？咦，还要再订房间吗？” 　　纪桁有些暴躁。 　　等他抬头看到林歇一行人已经进了电梯的时候，纪桁就更暴躁了。 　　前台瞥见他铁青的脸色，战战兢兢地建议道：“不如您到别的酒店去问一问？我们隔壁还有两家呢。” 　　纪桁突然转头看着身后的小弟：“你去隔壁。” 　　“那您呢？” 　　“你不用管我。” 　　纪桁说完，就也快步朝着电梯的方向去了。 　　纪桁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 　　他完全可以去找亚岱尔啊！ 　　亚岱尔绝对不会看着他落入没房住的窘境，也许就直接邀请他同住了。 　　纪桁勾唇一笑，进入了电梯。 　　刚才他有看见前台将房卡递过去，订的房间都集中在六楼。 　　纪桁按了“6”。 　　没动。 　　再按一次。 　　还是没反应。 　　纪桁接连按了好几次。 　　这时候“叮”的一声，电梯门又开了，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掏出房卡刷了一下，然后按了下“3”，这次成功了，电梯开始往上走。 　　纪桁：…… 　　他赶紧趁机按了按“6”，还是没用。必须得刷一次卡，按一次键。 　　他这么一番操作，反倒引来了女人疑惑的目光。等三楼一到，女人飞快地跑了出去，像是遇见了什么狼虫虎豹。 　　纪桁：“……” 　　纪桁只能伸手去按“1”，没用，电梯不动。 　　“…………” 　　无奈，他掏出了手机。 　　给亚岱尔打个电话吧。 　　不……等等，亚岱尔的手机号……是多少？ 　　纪桁沉着脸抬起头，电梯光滑的内壁照出了他现在的样子。 　　狼狈且蠢。 第83章 教父的修罗场（17） 　　纪桁最终还是入住了其它酒店。只是等他一觉醒来的时候，更寻不到林歇的身影了。 　　…… 　　这座城市是原主父母的故土。 　　大概是因为林歇对奥德里奇格外依赖的缘故, 奥德里奇就总认为林歇应该是个重情的人, 于是特地推了事务，像是个普通人一样, 陪着林歇走在这座城市的街头。 　　呃, 如果忽略掉他那明显高出街边男性一大截的身形，以及过分深邃英俊的典型外国人面孔, 再以及他们身后紧紧跟随那一行人的话。 　　费恩并不熟悉这座城市，但他在来的路上，就做好了完全的攻略, 他高薪聘请了一个导游, 他没让导演领路, 而是先让导演提前准备了资料传给他。 　　所以现在一直蹦跶在林歇面前解说的, 就成了费恩。 　　“这一家！” 　　费恩微微激动, 连带头上的卷毛都飞舞了起来：“就是这一家！他们说这家的食物很好吃……” 　　林歇看了过去。 　　那家店在马路的对面, 招牌是很容易挑起人食欲的暖色调。 　　这是沪市的一家网红店。 　　原剧情里，导游热情地向原主介绍了这个地方。那时候奥德里奇与原主之间的关系分外淡薄，但终究持着教父的身份, 所以特地陪着原主来了一趟沪市。 　　当奥德里奇和原主一同进入这家店的时候，一场针对奥德里奇的暗杀开始了。 　　他在这场暗杀中受了重伤。 　　而原主又在男主角那里吃了瘪。 　　怒气与惊惧的夹击之下，原主渐渐有了取代教父，成为新一代黑手党首领的念头。当他忍不住对自己的教父动手时，也就预兆了他的未来，会是何等愚蠢的灭亡。 　　“要吃？”奥德里奇问。 　　林歇点头。 　　小孩子, 对新奇玩意儿总是难以抵抗的。 　　奥德里奇曾经想过无数次，哪怕亚岱尔搞出一堆烂摊子，他都能照样收拾。何况亚岱尔只是要去尝一尝路边摊呢？ 　　奥德里奇面色不改，他甚至握住林歇的手，就要带着林歇过马路。 　　“教父。”少年特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顿时拉扯住了奥德里奇的脚步。 　　奥德里奇不解：“嗯？” 　　林歇随手一指，等他视线转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家卖蛋糕的店，店铺橱柜里展出的蛋糕格外的大，外面装裱着厚厚的蛋糕花纹，光是看着，林歇就觉得腻得慌。 　　但他还是面不改色，甚至是带上了些许的笑意，低声道：“教父给我带个蛋糕。”林歇又抬手一指对面：“我给教父带那家店里的食物。” 　　奥德里奇点了头。 　　林歇满意了。 　　这两家不同之处在于，一家店内外都挤满了客人，而另一家蛋糕店内空空荡荡。 　　前者能浑水摸鱼，抓住时机偷袭。而后者，店面已经大到足够奥德里奇将保镖带进去了，心怀叵测者想要出手就实在困难了。 　　林歇带走了费恩和卢卡，以及两个保镖。 　　店面外已经排着队了，当林歇一行人过去的时候，他们这个排场，和过分高的颜值，还是引起了不少的关注。 　　外国人并不少见，但一群英俊高大的外国人中间众星捧月夹了个眉目如画的东方男孩儿，那就令人挪不开目光了。 　　他们甚至纷纷掏出了手机，偷拍。等发现林歇等人并没有阻拦以后，就发展成了光明正大的拍照，心里还忍不住嘀咕，不会是什么明星吧？ 　　当然这也不仅仅是因为亚岱尔的这副好皮囊。原剧情里的原主，因为年少时不愉快的成长经历，导致他跋扈阴郁又多疑，俗话说相由心生，同样一张面孔，如果装着不同的灵魂，呈现出的魅力却是截然不同的。 　　林歇毫无疑问，是极具吸引力的。 　　店面外一时间嘈杂了起来。 　　要不是有保镖站在一旁，恐怕已经有人上前要合照了。 　　费恩还在耳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座城市，好像沪市是他的故土一般。 　　林歇漫不经心地听着，更漫不经心地回了个头。 　　隐约有人头攒动着，像是在朝他靠近，又像只是单纯的分开人群意图插队。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卢卡等人也没有表现出异状。 　　是啊，谁会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胆大包天，敢把手伸到奥德里奇的面前来呢？ 　　林歇嘴角勾了勾，伸手拉住了费恩的袖子，费恩察觉到袖子上传来的力道，顿时一个激灵，打住了滔滔不绝，最后只归结在了五个字上：“……亚岱尔少爷。” 　　林歇贴得离费恩更近了一些。 　　费恩微微惊愕。 　　“挤。” 　　费恩的心跳微微快了起来，面容明媚的少年就紧挨着自己，他张了张嘴：“……那，那亚岱尔你就往我身边站。” 　　“嗯。” 　　林歇又回了次头。 　　有人似乎急了。 　　奥德里奇没有值得下手的好时机，想着杀了他的教子，也是足够的震慑和打击，何况听说奥德里奇最宠爱他的教子不过。 　　但当他们瞄准林歇的时候，才发现人多了也不是个好事。 　　科林家的费恩和亚岱尔紧紧站在一起，他们要怎么样才不会误伤到费恩呢？科林家族和库珀家族之间本就态度暧昧，这一枪下去万一打中了费恩，那不就等于把科林家族往库批家族的方向推吗？ 　　他们不敢动手。 　　这头林歇却正在和费恩说话。 　　“我不喜欢你。” 　　因为靠得很近的缘故，林歇的声音就像是在耳语一般，除了他们以外，再没有别的人能听清了。 　　费恩一僵：“嗯？为什么？”费恩对林歇的喜欢多来自于表面，他倾慕林歇的皮囊。 　　这样的爱是浅薄的，费恩甚至也觉得，哪怕亚岱尔不喜欢他，他依旧可以满不在乎地追求下去。 　　但直到这一刻，林歇将话挑明，费恩感觉到了脸颊上一阵火辣辣。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因为颜面扫地，还是单纯的因为少年的拒绝。 　　林歇低低地哼笑了一声，那一声正正戳在了费恩的心上。费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歇转过头看他，原本那双如秋水般温柔澄澈，不沾染一丝灰暗的眼眸，这一刻竟有些说不出的邪气：“你看中了我的脸，更看中了教父对我的宠爱。你觉得这样很好，追求一个相当合你心意的人，同时还能拿下他身上的一切价值……” 　　费恩没想到林歇会这样直白地揭露出来。 　　费恩觉得脸上更燥热了，心跳都不自觉地快了起来，咚咚作响，像是在批判他的行径。 　　费恩根本没想到对方洞悉了一切。 　　但更要命的是，费恩觉得少年此刻似笑非笑的模样，对他的吸引力更为致命了。 　　“亚岱尔。”费恩忍不住打断了他。 　　“你要说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林歇反问。 　　费恩的解释顿时堵在了喉咙里。 　　林歇突然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总得拿出行动啊，怎么能空手套白狼呢，费恩·科林先生。” 　　费恩咬了咬牙，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林歇的节奏带着走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这话说出来，费恩自己又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发觉到有些过分弱势了。 　　可是这时候，他又不能放任对方生气。他必须得抓住机会，留住少年的好感，哪怕只有一丁点。 　　“你看背后。” 　　费恩本能地转过了头。 　　费恩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这时候那根敏感的神经立刻就被挑动了。在注意到人群中混入了混血面孔之后，费恩想也不想就对保镖吩咐出了声。 　　那头的人被费恩锁定，顿时慌了手脚。 　　“砰——”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开了枪。 　　其他人还有些茫然，他们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看见鲜血流到地上的时候，他们才大梦初醒，喊出了声。 　　“啊啊啊啊！” 　　惊叫声扰乱了费恩的神经。 　　费恩脑子里的那根弦被绷到了极致，于是他将林歇往背后一按。 　　“砰砰砰——” 　　枪战混乱。 　　奥德里奇那头已经赶了过来。 　　这边的人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他们没能打中林歇，也没能打中奥德里奇，就必须得以最快的速度撤退。不然奥德里奇能把他们扒了皮。 　　…… 　　纪桁在酒店门外，顶着寒风等了很久，终于等到林歇回来了。 　　只是一行人气氛有些凝重。 　　“亚岱尔。”纪桁瞳孔猛地张开。 　　亚岱尔的衣服上有血！ 　　怎么会有血！ 　　纪桁想也不想就扑了上去。 　　“怎么回事？”纪桁沉下脸，眉眼锋锐，这才有了些原剧情中男主的味道。 　　林歇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奥德里奇同样冰冷地瞥了纪桁一眼，但纪桁没动。 　　“让开，我们该上楼了。”林歇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头费恩被扶着下了车，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纪桁的身边。也许是因为已经被林歇窥破了目的，所以这时候费恩显得格外的破罐子破摔，他笑了笑：“……有人想要偷袭，我救了亚岱尔。” 　　纪桁脱口而出：“亚岱尔，你应该带上我。” 　　“带上你干什么？” 　　干什么。我也能为你挡枪。 　　这句话冲动地就要脱口而出。 　　“像费恩一样，唔，被人打中屁股吗？” 　　费恩在一旁红了脸，辩解道：“那是臀！” 　　纪桁：“……算了，这个机会还是让给你吧。” 第84章 教父的修罗场（18） 　　在奥德里奇的眼皮子底下，有人对着林歇动了枪, 尽管最后那一枪是打在了费恩的身上, 但那也足够撩动奥德里奇的怒火了。 　　他们没再在沪市作停留，直接搭乘私人飞机赶了回去。 　　这时候的奥德里奇看上去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巴奈特。”林歇推开休息室的门, 走了出来。 　　纪桁抬头朝林歇看过去, 当触及那扇门的时候，之前关于流鼻血的记忆就又被勾了起来。但纪桁没有丝毫的遐想。 　　他在林歇的示意下, 进入了那间休息室。和之前有所不同，奥德里奇正坐在里头。 　　休息室里安静极了，又或许可以说是气氛凝滞到了极点。 　　“巴奈特。”奥德里奇难得正视了他。 　　“布雷恩家族和你多有来往, 对吗？” 　　纪桁立刻就站直了。 　　布雷恩家族, 也就是艾克的外公所在的家族。这个家族因为和戴维斯有姻亲关系, 所以多和戴维斯有往来。 　　奥德里奇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提起, 只是因为这次的偷袭跟布雷恩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事实上, 在原剧情里, 这次动手除了布雷恩家族外，的确还有男主的手笔参与其中。毕竟那时候男主和亚岱尔已经不合了。男主又有野心，于是和布雷恩一拍即合…… 　　但这次呢？ 　　林歇将目光落到了纪桁的身上, 带上了一分审视的味道。 　　纪桁又不蠢，当然也听出了奥德里奇话里的意思，而更令他骤然精神起来的，是亚岱尔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在怀疑他。 　　好像他和亚岱尔之间本就没多少信任的基础，何况在之前他更是常避开亚岱尔。所以亚岱尔怀疑他，并不奇怪。但理智上虽然知道, 心底……心底却还是升起了巨大的失落。 　　纪桁抿了抿唇，眉眼显露出了一丝冷硬：“我和约伯·布雷恩的确有过来往，他看出他的外孙不是执掌戴维斯家族的货色，但又希望艾克能得到庇佑，布雷恩家族和戴维斯家族的关系又能得到维系。我和他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所以多有来往……” 　　奥德里奇的目光始终都冷静的，他的模样连一旁的卢卡都不由微微惊惧起来。 　　但纪桁丝毫不在乎，他的注意力都在林歇的身上。 　　林歇毫不掩饰怀疑的目光。 　　这些目光就像是针扎一样落在纪桁身上，让他站立难安。 　　“这件事我的确不知情。” 　　“希望你是不知情的。”奥德里奇再开口就有些不留情面了：“亚岱尔身边不能有一个时刻觊觎着他性命的……朋友。” 　　朋友两个字被奥德里奇说得有些玩味。 　　纪桁的唇抿得更紧了。 　　他无法责怪奥德里奇，尽管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个男人，但奥德里奇的本意的确是为了亚岱尔着想。 　　纪桁的怒火，就这么全记在了布雷恩家族的头上。 　　随着奥德里奇的年纪渐长，却还没有结婚生子，所有人都盯着他的地位和手握的权势。谁都知道奥德里奇宠爱他的教子，但他的教子亚岱尔却是被娇养长大的，瞧那模样也知道担不了什么事。布雷恩家族也只是起了野心的其中一个…… 　　“该去看一看费恩了。”林歇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的凝滞。 　　奥德里奇站起了身：“嗯。” 　　纪桁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费恩替亚岱尔挡了枪，而他和幕后黑手有来往。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纪桁的脸色当场就绿了。 　　要早知道会这样，被打中屁股他也是能接受的…… 　　林歇说要去看费恩，就真的去了。同行的还有奥德里奇。 　　费恩的伤口处理及时，而他本人又体格强健，倒还没有出现发炎高烧的症状。林歇进门的时候，他还侧躺在床上，翻动着一本画册。 　　等走近了——《兔女郎》。 　　费恩没想到林歇会进来，本能地坐了起来，但还没等坐稳，就脱口一声痛呼：“嗷呜！” 　　费恩有些讪讪的。 　　本来在他看来，男人食色性也，喜好性感美丽的肉体是正常的，但这些话到了林歇的跟前，费恩莫名觉得自己矮了一头，心虚得连辩白的话都不敢说。 　　林歇脸上依旧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费恩看得头皮发麻。 　　“亚岱尔。”费恩嗓音沙哑地出声。 　　这一刻，费恩甚至动了认真追求少年的念头。少年是不可糊弄的，如果怀了别的心思，恐怕一辈子也别想追上…… 　　“费恩先生没事，我就放心了，费恩先生好好休息。” 　　费恩原本还有满腔的话想说，但林歇已经抢先出声了，费恩也只有先按捺下开口的欲望了。 　　奥德里奇略有些疑惑，他转头看了一眼林歇。毕竟提出来看费恩的是他，但说了不到两句话就准备走的也是他。 　　奥德里奇骤然想起，亚岱尔年幼时，就曾在他的耳边评价过费恩。那时候亚岱尔就不喜欢费恩。 　　奥德里奇略略思索一下……这么多年，能入亚岱尔眼的竟然真的还只有那个巴奈特。 　　“教父。”林歇攀住了奥德里奇的胳膊，小半个身子几乎都倚靠在了他的身上：“让教父受惊了，教父应该好好休息。” 　　“嗯。”奥德里奇当然并不怵这样的场面，但要说受惊也不假。他以为亚岱尔中弹的那一刻，被震得去了三魂七魄。 　　走到门边，奥德里奇抬手开门，门外的人却是不自然地直起了腰。 　　是纪桁，他半点也不尴尬地笑了笑：“奥德里奇先生。” 　　林歇瞥了他一眼。 　　纪桁只觉得心一紧，顿时什么讨好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手脚都有些无处安放的感觉。 　　林歇先送着奥德里奇进了休息室，然后才转身又上了走廊：“巴奈特。” 　　“嗯。”纪桁立刻应了声。他定定地看着林歇，他发觉少年不一样了。少年和年幼时那副天真可爱，谁都能轻易骗过去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 　　纪桁甚至忍不住酸酸地想，他的一颗心脏现在都被亚岱尔攥在手里，情绪的好坏，竟然全由亚岱尔说了算。这算是他当年瞧不上亚岱尔的报应吗？ 　　“你过来。”林歇将他招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纪桁还没蠢到毫无眼力见的地步，他知道这时候是不能有半点遐想的。亚岱尔有话要和他说。 　　“你对教父说，你对布雷恩家族的行径毫不知情。教父看在我的面子上，没有为难你。”林歇的口吻冷淡：“但我不信你。” 　　纪桁心底咯噔一下，瞬间沉到了底。 　　林歇转过身，走得更近了一些。纪桁都能感受到他鼻间的呼吸。 　　林歇突然抬起手，放在了纪桁的领口处。纪桁浑身一僵，感受着林歇轻柔地为他整理着领口。林歇的手指纤长，勾住领结的时候，纪桁恍惚有种自己的性命被掌握在对方手中的感觉。 　　明明是危险，但纪桁却不想挪开。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忘记躲开了。 　　林歇在他耳边轻声道：“巴奈特，我不是小时候了，你不能指望用一个笑容，半句话就能骗来我的信任。” 　　纪桁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他甚至主动往前凑了凑，想要更多地留住林歇指尖那么一点温柔。 　　但下一刻林歇就收回了手：“你出去吧。” 　　纪桁喉头动了动：“你希望我怎么做？” 　　林歇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明白了。”纪桁不敢再作停留，他对上少年的眼眸，久了竟有种无法与之相配的羞愧感。 　　纪桁现在都不敢回首自己过去干了多少愚蠢的事。 　　他转过身，几乎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您没事吧？”等候了很久的小弟冲了上来，青年的脸上满面焦灼。 　　“没事。” 　　“奥德里奇怀疑您？”青年有些愤怒。 　　纪桁却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反而道：“终止和布雷恩家族的合作吧。” 　　“为什么？这不是您的风格。就算奥德里奇有所怀疑……”说到一半，青年闭了嘴，他想起来这里还是人家的地盘呢。 　　纪桁：“你以为约伯是真心想要和我们组成友盟吗？约伯年纪大，野心更大。他为什么那么快抛弃自己的外孙，向我伸出手。那是因为，只要为了他想要的，什么都可以被踩在脚下。我们……也是他的垫脚石。” 　　青年没想那么多，纪桁寥寥几句话就更改了他的心态。 　　“您说的是，不能再放任约伯这老东西得好处，您却背黑锅了！” 　　纪桁嘴角撇下。 　　五官有种说不出的锐利。 　　等到飞机落地后，纪桁先行离开了。他知道，亚岱尔要的是切实行动，而不是不痛不痒的两句话。而且，纪桁也并不想看见，费恩一瘸一拐地跟在亚岱尔身边，博取关注的样子。 　　纪桁的危机感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可以肯定，亚岱尔对他再没有过往那样深厚的情谊了。而奥德里奇明显不喜欢他，相比之下，救了亚岱尔的费恩更能得奥德里奇一眼高看。 　　纪桁的脑中又掠过马场上的那一幕。 　　少年美好，怎么舍得拱手让人呢？ 第85章 教父的修罗场（19） 　　纪桁脱离了戴维斯家族，这个苦苦支撑着的家族终于开始了他分崩离析的路程, 而布雷恩家族, 竟然全程没有伸出援手。 　　“我养得起我的外孙，就算戴维斯家族不复存在, 艾克也依旧能够活在这个圈子里。”约伯是这样说的。 　　但其他人听了, 都暗自发笑。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布雷恩家族的托词。 　　实际上, 这也的确是托词。只不过是因为约伯连自保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那个该死的巴奈特，就是一匹豺狼，一个恶魔, 一个该死的吸血鬼！他从自己的身上汲取了利益, 却转头就一脚将自己踢开！ 　　是, 这个圈子里翻脸不认人是常态, 但巴奈特的速度未免太快, 姿态也未免过于绝情了…… 　　但不管约伯如何腹诽, 他同布雷恩家族都迎来了一次严峻的挑战。 　　…… 　　林歇觉得自己干得非常完美，简单又粗暴地将男主角的枪火引向了原本应该成为他附属和小弟的布雷恩家族。 　　而奥德里奇原本也不打算放过布雷恩家族。 　　这下子就精彩了。 　　“亚岱尔少爷。”有人敲响了他卧室的门，生生将林歇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嗯？”林歇起身打开了门。 　　原来是朱利安, 他听见开门声，就立刻扬起头，对着林歇笑了笑：“今天有油画课。” 　　“好啊。”林歇心情愉悦地跟着他往外走：“我们去上课吧。” 　　只是等到了楼梯拐角处的时候，却有男仆躬身道：“亚岱尔少爷，巴奈特先生在等您。” 　　“那就让他再多等一会儿吧。”林歇笑了。 　　纪桁不仅不会生气，反而只会反思, 是不是自己做得还不够。以前越是目空一切，瞧不上他，现在纪桁就有多么抖M。 　　男仆当然是听从林歇的吩咐，他立即就转身去传话了。 　　这头朱利安嘴角弯了弯，似是在听过林歇的话之后带上了点儿笑意。 　　“走吧。”林歇招呼。 　　朱利安脸上的笑容更甚：“嗯，走吧。” 　　庄园里有为林歇开辟出来的，专门的画室。画室里已经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林歇和朱利安围着火炉坐了下来，火光将他们的脸庞映得带上了暖暖的光，暖光将朱利安的眉眼勾勒得更有魅力了。 　　另一边纪桁早在听说林歇在上油画课的时候，就已经满脑子是朱利安那张小妖精般的脸了。 　　“我能上楼吗？”纪桁竭力维持着礼节，笑着问。 　　男仆却冷酷无情：“抱歉巴奈特先生。” 　　纪桁淡淡一笑，突然强横地挡开了男仆，几个箭步就冲上了楼。 　　画室！ 　　画室…… 　　“巴奈特先生！”男仆变了脸色，但却不及纪桁的腿长，怎么也跟不上他的步子。 　　而等男仆好不容易跟上的时候，纪桁已经顿住脚步了。 　　眼前就是画室。 　　画室的门半敞着，纪桁和男仆都能轻易瞥见里头的情形。 　　纪桁突然转头问男仆：“这个画画的，每天来几次？” 　　“两、两天来一次。”男仆被他的气势所慑，不自觉就开了口。 　　就算是这个答案，也并没有让纪桁的脸色变得好看起来。 　　朱利安挨得太近了！ 　　看上去，下一刻就要亲上亚岱尔的侧脸了！ 　　纪桁没忍不住，碰了下门。他是想用踹的，但纪桁到底没敢这么做，最后只能换成了轻轻一碰……不管怎么样，总得告诉那个小妖精，自己还在门外头看着呢！ 　　木门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引起了门里人的注意。 　　林歇没想到纪桁会直接冲上来，他扫了一眼纪桁，又收回了目光。 　　朱利安也发觉到了，他小幅度地挪了挪身子，恰好将外头纪桁投来的目光挡住了。 　　“亚岱尔少爷……我来帮您调色。”朱利安轻声细语地说着话，手指不小心地掠过了林歇的手背。 　　林歇很敏锐，他看了一眼朱利安，朱利安也扬起脸来看了看他，朱利安那双填满忧郁的眼眸里带上了一点儿别样的东西。 　　“您这样看着我，是有什么不对吗？”朱利安突然顿住手中的画笔，出声问。 　　他的面庞明明还是和初见的时候一样，但林歇总觉得朱利安有了变化，那些变化藏在他的眉梢眼角，有着锋锐的味道。 　　林歇也不急着去戳穿，他垂下眼帘，低声道：“看老师就像是一幅画。” 　　朱利安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连带脸上都有了点绯色。 　　门外头纪桁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能看见朱利安在往林歇跟前凑，隐约还能听见一点笑声。虽然笑声并不频繁，但也足够扎透纪桁的心了。 　　男仆胆战心惊地瞥了一眼纪桁那阴沉沉的面孔，低声问：“要不您还是去下头等着吧？” 　　纪桁扭头，阴森森地笑了：“劳烦端杯茶。” 　　男仆：…… 　　但男仆也知道里头的亚岱尔少爷都没说什么，他当然也不用多事。 　　于是，隔一会儿之后，门内画着画。 　　门外一个男人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将手中的红茶喝成了啤酒，一口一口灌着。 　　“今天就到这里吧。”林歇出声。 　　“还没到时间……”朱利安抬头看了一眼挂钟。 　　林歇笑了下：“要是巴奈特气跑了，老师赔我吗？” 　　朱利安的神色有一瞬僵硬：“赔啊，当然赔。” 　　纪桁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他不相信朱利安会说什么好话，早在花园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纪桁就发觉这人的目光直往亚岱尔的身上钻了。 　　纪桁还是忍耐不下，小心地闪进了门内。地面上铺就着厚厚的地毯，他的脚步声倒是因此被消去了。 　　随着越近，两人的声音也就越清晰了。 　　林歇想了想，还是低声告诉朱利安：“可巴奈特只有一个啊……” 　　朱利安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他问：“除了巴奈特，别的都不行吗？” 　　林歇点头：“当然。”男主角可就这么一个。 　　要么为他所用，要么被他戳个透心凉。别的配角炮灰，始终都只是过客而已，只有纪桁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 　　林歇的想法微微一滞。 　　还有个人是不一样的。 　　奥德里奇是不一样的。 　　毕竟是他走过这几个世界里，正经的长辈，对他有极为细心的抚养……也许，再来几个世界，都不可能再有奥德里奇这样的人了。 　　林歇的思绪隐隐飘远了，这头朱利安却如同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他的唇抖了抖：“啊，是吗……”显然是将林歇的话当做了对纪桁的告白。 　　朱利安有些激动，他的手中画笔滑落下去都不自觉。 　　纪桁也有些激动，他直接撞上了一旁的小矮几，上面放着的花瓶落了地，水洒了一地，当然也溅到了朱利安的背上。 　　“谁？”朱利安猛地站了起来，目光锐利如刀。 　　纪桁浑身寒气地站在那里，他颇有些凶煞地看了一眼朱利安，但等移到林歇身上的时候，却是瞬间转为了柔色。 　　柔得眼底都快滴出水了。 　　林歇：“……” 　　林歇并没指望那样一句话就能撩动纪桁，他本意是想让朱利安误会他对纪桁一往情深，不管是阻绝朱利安的情意，还是以备日后这个消息传进男主心底，刷足好感度…… 　　他都没想过，这么直接地让纪桁听见。 　　虽然有些偏离计算，不过看纪桁的样子，竟然像是被他深深打动了。 　　这个效果出奇的好啊！ 　　林歇不由挑眉，人类都是这样容易被甜言蜜语所俘获吗？他对外展露出自己对纪桁亲近的模样，但实际上，他要是真亲近的话，这几年又怎么会放任纪桁躲着自己。但就是这样拙劣的谎言，说了一千遍，竟然真的有人信了。 　　就连男主，也对此深信不疑。 　　“今天就到这里吧。”林歇站了起来，走到纪桁的跟前，接过了纪桁手里的红茶，送到唇边抿了一口：“怎么是凉的？” 　　纪桁的手背被不轻不重地撩了下，他难耐地咽了咽口水：“……外面太冷了。” 　　林歇指了指身后的火炉：“去那儿暖一暖？” 　　“好。” 　　“你穿得太单薄了。” 　　“来得匆忙。”纪桁说完，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急着见你。” 　　林歇轻笑一声：“急着向我邀功吗？” 　　“是。”纪桁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魔咒，在这间温暖的画室里，他的眼里居然只能看进一个亚岱尔，别的……什么都看不进眼里去。 　　他好像在被亚岱尔的一举一动牵着走，亚岱尔微笑，他的心也就跟着微微动起来。 　　朱利安却是坐不住了，他面色僵硬地站了起来：“亚岱尔少爷，那我先回去了。” 　　“嗯，我送老师。” 　　朱利安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纪桁听见这句话，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他还是只老老实实地蹲在了火炉旁，哪里还有半点气势？ 　　林歇送着朱利安往外走去。 　　等到了楼梯口的时候，朱利安就回头拦住了林歇：“亚岱尔少爷不必送了。” 　　“嗯。” 　　“我明天能过来吗？”朱利安问。 　　“嗯？”林歇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还有一点没有教给亚岱尔少爷，我会觉得难安。明天能教给少爷就最好了。”朱利安语速飞快地道。 　　“可以。” 　　朱利安忧郁的面庞上终于见了点笑容，他转过身去，步子稳健地走了出去。 　　但林歇却是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直到看着朱利安走出大门。 　　当走出大门那一霎，林歇就觉得朱利安变得有些不正常起来。 　　他的身体像是在颤抖。 　　从轻微的，慢慢转变成剧烈的，他像是在极力遏制着什么，所以直到走出去以后，他才爆发了出来。 　　“真奇怪……”林歇皱了皱眉，这个人和其他配角炮灰不一样。 　　这个世界完全由一个故事构成，虽然说世界会本能地修补一些原故事中不合理的地方，但整个世界的设定、剧情大体还是应该按照原故事来的，否则这个世界早就崩塌了。 　　而按照原剧情的话，朱利安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除了彰显主角的王霸之气外，他没有别的作用。 　　但现在，林歇却从他身上看出了点儿不一样的东西。他并不像原剧情表现得那样简单。既然不简单，那他就不应该单单是个无足轻重的炮灰。 　　……他会坏了自己的事吗？这是林歇最关心的。 　　林歇的目光冷了冷：“关门吧。” 　　男仆们应着声，推上了大门。 　　“快要下雪了，穿得太少了。”奥德里奇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林歇的身后，他穿着深色系的大衣，脖子上还围着围巾，这次的围巾要好看多了，灰黑格的。但就算是这样，也生生将奥德里奇身上的威严削去了不少。 　　“少吗？” 　　“嗯。”奥德里奇明显一脸“我认为你该穿秋裤了”的表情。 　　但林歇并不觉得抵触，他反而觉得心情有点愉悦，他笑了起来：“教父才应该好好照顾自己啊。” 　　说不定，他会更早地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真的有了什么变数的话。 　　奥德里奇拍了拍他的头：“饿不饿？卢卡带了一些烤饼干给你。” 　　“谢谢卢卡。”林歇甜甜一笑。 　　卢卡已经步入中年，他看着林歇的目光包裹着浓浓的关怀和笑意。他递出了手里的盒子。 　　林歇接过盒子，和奥德里奇去了书房。 　　书房里还有个费恩，费恩的伤早已经好了，又恢复了那副翩翩公子的姿态。 　　“亚岱尔。”他抬脸笑得热切。 　　但林歇却只是斜睨他一眼，就在奥德里奇旁边坐了下来。 　　女仆端来了浓郁的牛奶，林歇喝着牛奶，吃着小饼干。听着费恩和奥德里奇说话。虽然林歇并不了解奥德里奇的产业，也并不通这些人类的生意。但他却从费恩的话语间，听出了点儿讨好的意思。 　　和过去的讨好完全不同。 　　这种讨好几乎已经溢于表面了。 　　林歇眨了眨眼，费恩难道是被他戳穿以后，干脆就更直白地献殷勤了。 　　奥德里奇并没有要和费恩多谈的意思，因为快到饭点了。 　　奥德里奇是个工作狂，但从来不是为了工作而耽误掉饭点，以及和林歇相处的工作狂。他将工作和私人生活划分得很开，从来不会让工作打搅了正常的生活。 　　费恩走的时候颇有些依依不舍，然而并没有人留他吃饭，他再不舍也只有老老实实地离开。 　　“教父。” 　　林歇塞了块饼干到奥德里奇的掌心，顺势也坐到了奥德里奇的椅子边缘：“费恩是不是和您说了什么？” 　　“你都知道了？”奥德里奇微微惊讶，但随即奥德里奇就沉下来脸来：“他敢说出那些话……我已经揍过他了。” 　　林歇隐约猜到费恩说了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 　　“他中枪的时候。”奥德里奇相当冷硬地道：“让他进了两回ICU，便宜他了。” 　　难怪有段时间不见了费恩。 　　林歇摸了摸鼻子，突然又想起来一个人。 　　诶，纪桁好像被他忘在画室里头了。 第86章 教父的修罗场（20） 　　因为爱屋及乌的缘故，尽管纪桁在奥德里奇跟前从不讨喜, 但当他在餐桌前坐下来的时候, 倒是并没有像费恩一样被送进ICU。 　　纪桁在画室里蹲了半天，蹲得腿又麻又热, 落座的时候腿肚子都还打着晃, 但却硬生生地扯出了个笑容。 　　纪桁高兴极了，他尽量克制着语气不要显得过分得色, 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一边说话，一边频频朝林歇看过去。 　　“布雷恩家族已经是倾覆之势了……” 　　纪桁并不打算做个不留名的雷锋, 他不急不缓地在奥德里奇面前, 将自己近来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说了个清楚。 　　奥德里奇只是听着, 不作评判, 更不插话。 　　他唯一出声, 也只有在林歇挑食的时候, 拿出半点作为家长的威严。 　　纪桁渐渐闭了嘴，他蜷起手指，抠了抠掌心, 心底既是嫉妒又是羡慕。他错过了亚岱尔对他最好的时候，等再想要了，亚岱尔却已经不肯给了。 　　也只有奥德里奇至始至终都享受着亚岱尔的亲近。 　　“你什么时候回去？”林歇转头问纪桁。 　　“嗯？”纪桁不得不放下了餐具，他看着林歇的脸色，斟酌着道：“我现在就走？” 　　“嗯。”林歇满意了。 　　纪桁不太明白，为什么亚岱尔当着朱利安的面, 可以那样直白地表达出对他的爱意，但在他的面前，却又翻脸比翻书还快。 　　是因为一边喜欢，一边却又觉得不能这样轻易让他得逞吗？ 　　纪桁微笑了一下：“那，奥德里奇先生，先告辞了。” 　　“嗯。”奥德里奇的神色好看了很多。毕竟奥德里奇虽然知道自己的教子喜欢这人，但他却并不希望看着这人过分亲近自己的教子。 　　奥德里奇有着深深的怅然若失的感觉，埋在心底，谁也不知道。 　　可能是每个家长都会经历的过程吧。奥德里奇心想，然后目送着巴奈特往外走。 　　纪桁起身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问：“亚岱尔，不送一下我吗？”要是平时纪桁绝对不会这么蹬鼻子上脸，但今天……亚岱尔都送了朱利安。 　　纪桁不扳回一成，总觉得心底醋得慌。 　　“走吧。”林歇轻点了下下巴。 　　纪桁松了口气，神色愉悦，几乎把喜字都写脸上了。 　　两人一起走出了餐厅，又一起走出了大门。 　　“费恩今天来过了？”纪桁突然问，“我听仆人提起了。” 　　“嗯，怎么？” 　　纪桁抓心挠肺地想要知道费恩都说了什么，但是憋了半天，他却只是冒出来了一句：“这人心怀不轨……” 　　“你便是心怀善意了吗？” 　　“我自然……”纪桁说到一半突然哑了火，他抬头对上林歇的双眼，林歇的眼底还带着打量，纪桁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亚岱尔总是不肯相信他。 　　“亚岱尔，要我怎么做，你才会信我呢？” 　　林歇的目光锐利地将他从头扫到脚：“我很想心无芥蒂地接受你。” 　　纪桁的心一紧。 　　“但是我不能。” 　　纪桁的心更紧了。果然，还是因为他以前的态度，刺伤了亚岱尔。 　　“因为未来你会杀了我啊。”原剧情里，亚岱尔死得可真够惨的，虽然其中多半都是他咎由自取。 　　纪桁紧了紧手掌，失笑：“怎么会？” 　　但林歇却只是认真地看着他，林歇的眼眸是漆黑的，漆黑的眼底投射出的光芒，本能地让人感觉到寒意凛然。 　　他没有在说笑。 　　纪桁打了个激灵，陡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觉得又茫然又可笑。他怎么会杀了亚岱尔？ 　　但等纪桁再抬起头的时候，林歇已经转身回去，只留给了纪桁一个微微颤抖的背影。 　　哦，这是林歇今天刚跟朱利安那里现学的，他觉得自己演得还挺好的。 　　至于纪桁会理解成什么样子，全看他今天这番话所起的引导作用在线与否了。 　　纪桁没追上去，他敏锐地觉得亚岱尔的状态不对劲。为什么明明心怀喜欢，却又总对他怀着疑虑？ 　　纪桁怎么走出库珀庄园的，他都不记得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别墅后，机械性地按亮屏幕，看着屏幕熄灭，又再按亮。 　　那上面是亚岱尔的照片。 　　亚岱尔自从成为奥德里奇的教子之后就备受关注，他总能登上报纸头版，当然，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份的关系，还因为——“东方的瑰宝”——无数媒体这样称赞他的风采。 　　纪桁的手指摩挲过屏幕，仿佛穿透了这层阻隔，真的能触碰到少年的脸颊一般。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男主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中。 　　另一边，他的小弟也很苦恼。 　　“为什么最近都不见巴奈特了？” 　　青年看着面前发怒的大小姐，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谈恋爱去了。” 　　“我不信！”女孩儿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他和谁？和谁？” 　　我也不信啊。青年在心底长叹一口气，抬起头。但冲冠一怒为红颜，巴奈特都已经做了啊。至于这个红颜是谁，我怎么敢告诉你呢。听说科林家的费恩因为得罪了那个人，都被打进ICU了…… 　　· 　　林歇心满意足地回到房间，顺手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那是一本童话书，但开头充满梦幻，结尾却充满了黑暗。林歇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这时候，奥德里奇进来了。 　　“亚岱尔。” 　　“嗯？教父。”林歇将童话书放好，抬脸看向了奥德里奇。 　　奥德里奇又摆出了极为认真的姿态。 　　他有话要说。 　　“教父？”林歇疑惑地催促了一声。 　　而奥德里奇却还在打量林歇的样子，他的眉眼是那样的好看，标志如同最好的画家，小心翼翼，一笔一画描绘出来的一样。 　　亚岱尔值得最好的。 　　奥德里奇收起目光，低声道：“今天巴奈特没有撒谎，他和布雷恩家族彻底翻脸，再没有一丝修补的可能。他很有诚意。” 　　奥德里奇笑了笑：“尽管他是个过分聪明，聪明得有些狡猾的年轻人。手段也狠辣得令不少人发憷。看上去似乎并不适合你。但我突然发现错了……” 　　林歇微微愕然：“嗯？”他没想到奥德里奇会这么操心他的事。哪怕仅仅看上去，他只是对着纪桁有好感而已。就仿佛已经郑重到，要为他严密把关未来的另一半了。 　　奥德里奇很是认真地道：“亚岱尔，你在我的庇佑下，可以不受任何的侵扰，但如果有一天库珀庄园不复存在呢？好人很难去保护别人，唯有像巴奈特这样的人，才有更多的手段去维护你。” 　　林歇张了张嘴，看着奥德里奇很认真的样子，他竟然会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但是，他又不能告诉奥德里奇，我对纪桁毫无情意，他，你们，所有人，都只是我能骗过主脑的媒介…… 　　林歇抿紧了唇，他抬头看着奥德里奇，目光有些恍惚。 　　“他的确很喜欢你，并且足够有能力，也愿意去承担为你和昔日伙伴断绝的后果。”奥德里奇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比费恩要好。当然，你本来就不喜欢费恩。亚岱尔，我告诉你这些话的意思是，你不用顾忌我的喜好，如果喜欢巴奈特，大可以和他试一试。” 　　“至少在这十年之内，不管出现什么样的后果，都不会令库珀家族束手无措。” 　　简而言之就是，你想谈恋爱就去谈，哪怕对方凶恶奸猾跟土匪头子似的，但你喜欢，那就去试试，反正十年之内出什么事儿，我都能给你兜着。 　　林歇突然有种可惜的感觉。 　　可惜了，原主没有在奥德里奇这里得到过这样细致的关怀。 　　不，也不可惜。原主没有得到，他得到了。 　　林歇觉得很高兴，但他脸上还是作出了苦恼的神色：“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他，但我不想和他在一起……” 　　他从始至终就没打算和纪桁在一起，他要的只是让纪桁始终处在愧疚的位置上，带着愧疚的爱比无缘无故的爱要更牢固，只要诱骗到纪桁交付出自己的一切，那就够了啊。 　　“为什么？”奥德里奇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的教子，怀着何等渣的心思。 　　“在一起就会变质的。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谁告诉你的？” 　　书里说的。 　　跟着主脑看了许许多多的书，见过许许多多人的故事，更别说，这个世界的男主本就是个对爱情不忠贞的家伙了。 　　林歇眨了眨眼：“很多人都是这样啊，得不到的时候，倾慕、喜欢都是美好的。当一切都得到的时候，就变得索然无味了，可以丢弃了。” 　　奥德里奇实在不明白，亚岱尔明明应该是不知愁绪的，但为什么会怀有这样的心思？ 　　“亚岱尔，你太悲观了。” 　　林歇抬起手指指着奥德里奇：“那您呢？您为什么一直不曾结婚呢？” 　　“因为没有喜欢的人。”奥德里奇低声道：“我的少年时期过得太艰苦了，分不出心思去喜欢谁。很可惜。”奥德里奇干巴巴地说。 　　“那后来呢？” 　　“后来会发现很多人并非真心的喜欢我，那我为什么还要去喜欢他们？”奥德里奇的嗓音依旧是那样的迷人，一个手握可以搅乱整个伦敦风云权势的大佬，认真地讲着自己的爱情观。 　　“恋爱婚姻都应该由喜欢的程度来决定。亚岱尔，你有喜欢的人，就应该放松地去享受这一切。你不应该有所顾虑。有许多的人恋慕你，其中或许有虚情假意的，也许有爱恨善变的，但也总有一个，对你怀着深情，不会随着外物而改变。巴奈特不是个好人，但他恰好是你喜欢，又恰好很喜欢你的人。” 　　“亚岱尔，我希望你更开心一点，而不该是心事重重，做什么都有所顾虑。” 　　奥德里奇无奈地道：“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是吗。 　　林歇一怔。 　　他习惯了玩弄人心，用尽手段去戏耍主脑。但有错吗？不，不对，没有错。 　　错的只是，他并不喜欢纪桁，但却硬装作喜欢纪桁，所以才麻烦了很多。 　　林歇回想了一下，遥远的上个世界里，讨人喜欢的袁森，还有更遥远的上上个世界里，很有意思的唐煊…… 　　下个世界他还会遇见一个男主角。 　　林歇福至心灵，愉快地拍板决定——如果下个世界的男主很有意思，那就和那个男人谈谈恋爱。如果没有意思，那就捅死好了。 　　这样不就干脆利落多了吗？ 　　“教父说得很有道理。”林歇认真地道，“我明白了。” 　　奥德里奇拍了拍他的头：“费恩那里我已经回绝了。” 　　“亚岱尔，如果你对库珀家族的业务有兴趣，也可以来试一试。” 　　“如果我不擅长呢？” 　　“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尝试的。” 　　林歇微笑：“好的，教父。” 　　如同将工作和生活完全分开那样，奥德里奇同样将严肃的谈话，和轻松的聊天分开了。他结束完谈话之后，留给了林歇思考的时间。 　　奥德里奇起身出了房间。 　　奥德里奇很早就发现，亚岱尔和普通的孩子有分别。他过分乖巧，总能恰好戳中你心上最柔软的位置。他是早慧的。 　　奥德里奇当然无法知道林歇的真实来历，他只当是过去的成长环境造成了林歇现在的性格和行径。 　　奥德里奇尽可能提供给一切亚岱尔所想要的东西，奇迹的就算是这样，对方也始终没有丝毫被宠坏的迹象。 　　有时候，奥德里奇甚至会觉得，亚岱尔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它足够理智，算准了哪怕一点一滴的感情外露。 　　所以奥德里奇始终觉得，虽然亚岱尔在他面前会撒娇，会有天真孩子气的一面，但似乎只会按照程序输出感情，而无法接受感情。 　　奥德里奇有那么一点难过。他希望亚岱尔学会去接受感情，但又感觉到一丝不舍，就好像捧在掌心小心翼翼多年的宝物，终于要见阳光了…… 　　· 　　“亚岱尔。” 　　林歇刚走进客厅，就听见了纪桁的声音，同时还有一道并不强势的声音，低低地喊着“亚岱尔少爷”。那是被纪桁挡在了后面的朱利安。 　　林歇先扫过了纪桁的面孔。 　　纪桁像是一夜没睡，眼底布满了血丝，他有些急躁难安，似乎憋了很多话要和林歇说。 　　朱利安同样看上去仿佛一夜没睡，他那双蓝色的眼眸里同样带着血丝，而不同于以往带给人的忧郁气息，他今天看上去有些异样的兴奋。 　　“请老师等我两分钟。”林歇微微颔首，有礼地道。 　　朱利安连连点头：“好的。” 　　林歇看向纪桁：“你跟我来。” 　　纪桁终于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就走到了林歇的身边，几乎紧紧贴住了林歇：“亚岱尔。”他声音沙哑地呼喊。 　　林歇没有急着开口。 　　他和纪桁的话可不能随处说。 　　等进了房间，关好了门，林歇才转过身问：“怎么又来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纪桁一把握住了林歇的肩膀，“亚岱尔……你，你是不是重生的？因为上辈子，我杀了你，所以这辈子你不肯相信我对吗？” 　　林歇的目光闪了闪，躲开了纪桁的视线。 　　纪桁却觉得就是这样了。 　　他都能重生，亚岱尔当然也是一样。但他上辈子并不是戴维斯家族的私生子，杀死亚岱尔的是另一个灵魂。 　　“亚岱尔，我没有杀过你，那不是我。我怎么会舍得杀了你呢？亚岱尔，你看着我，你听我说，我发誓我……” 　　林歇摇头：“发誓？没用的。你还对安娜发誓说，你会爱她一个人。但后来，你就和辛蒂搞在一起了。哦，还有碧翠丝，贝琳达……” 　　纪桁傻了眼。 　　听着这么一长串的人名，他都快疯了。 　　上辈子的巴奈特这么能乱搞吗？ 　　“没有，我不会喜欢他们……” 　　“会。” 　　“你还会收费恩做小弟，你还会意图推翻教父的地位，你会杀了我。哦，对了，在华国的那场暗杀，就是你和布雷恩家族一起策划的，为了杀死教父。我会在你手底下死得很惨……” 　　纪桁真的快疯了。 　　他根本就没干过这些事！ 　　难怪，难怪在沪市发生枪击之后，亚岱尔对待他的态度就变得分外的诡异了，手机因为勾起他上辈子的记忆了吗？ 　　纪桁很想穿到上辈子，捶死那个巴奈特。 　　你搞的烂摊子，全他妈让我担着了！ 　　“我不信你。”林歇说。 　　他微微垂下了头。 　　房间里的气氛凝滞，让纪桁觉得难受极了。明明喜欢的人就近在咫尺，而对方恰好也喜欢他。但却就因为上辈子巴奈特干的那些蠢事……导致现在他只能看着，却不敢碰亚岱尔，亚岱尔会生气。 　　就在这时候，门被敲响了。 　　“亚岱尔。”是朱利安略微焦急的声音，似乎还有一丝痛苦的味道。 　　“怎么了？” 　　“抱歉，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我想问一问，您这里有药吗？” 　　林歇抬起头，大步走向了门边。而这时候，纪桁也发觉到林歇似乎眼圈微红，眼底还带了一点泪。 　　纪桁的心一揪，难受得几乎不能呼吸。 　　他知道，这是因为上辈子的巴奈特，带给了亚岱尔太大的阴影。 　　“亚岱尔。”门一开，朱利安的身形就晃了晃，他甚至差点倒在林歇的身上，但他还是及时扶住了门框。 　　我 　　他在伪装。林歇的目光将他从头扫视到脚，很快就作出了这个判断。 　　坏了他的好事。林歇叹了口气。 　　不过也没关系，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煽情的套路他已经做得相当熟练了。 　　“老师，您需要什么药？我带您去找找？” 　　“好。”朱利安脸色煞白地说。 　　纪桁的脸色一黑，只觉得前有狼后有虎。 　　只是等纪桁跟上去的时候，林歇和朱利安已经进了储药的小房间。 　　朱利安撑着墙壁，关上了门。 　　纪桁干脆抵着门板，在外头偷听了起来。 　　“你需要什么药？”林歇问。 　　朱利安却迟迟没有跟过来。 　　林歇转了过来：“老师？” 　　朱利安笑了笑，苍白的唇渐渐红润了一些：“不了，我现在好多了。” 　　“真的吗？” 　　“真的。”朱利安深深地看着他。 　　林歇走了过去，盯着朱利安的面容，低声问：“老师有什么疾病？下次我让家庭医生给老师看一看。” 　　“不用了，心病。”朱利安又笑了下。 　　“啊，心脏病吗？”林歇突然握住了朱利安的手腕，“我摸一摸老师的心跳，是比平常人要快，还是比平常人要慢。” 　　“老师的心跳很快啊。”林歇淡淡地说道。 　　朱利安的身形更高一些，他倚着墙壁，低头死死地盯着林歇。 　　他看着林歇柔软的发丝，小巧的下巴，精致的锁骨…… 　　“亚岱尔少爷，这就是我的病。”朱利安突然微微喘了起来：“心病。只要看见您，它就会跳得很快，令我难受。” 　　“那怎么办。”林歇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他的意思一样，手指摩挲着朱利安脉搏跳动的地方，一会儿将朱利安的衬衣袖子撩起来，一会儿又因为松手而将其放了下来。 　　一个随意的动作，却像是对朱利安上了一场酷刑似的。 　　朱利安的身体颤抖了起来，呼吸也更沉重了。 　　门外的纪桁隔着门板什么也听不清，但正因为听不清，他才更觉得焦灼。 　　朱利安不怀好意，看着亚岱尔的时候，脸上就差没直白地写上春意了。 　　纪桁忍不住抠了抠门板。 　　要不干脆破门而入吧？ 　　亚岱尔会生气吗？ 　　…… 　　“亚岱尔，我……” 　　朱利安的声音还没落下，林歇就猝不及防地撸起了他的袖子，动作干脆利落，实在快得很，朱利安早就麻痹在了林歇的一系列动作之中，到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老师，你病得不轻啊。”林歇抬起了他的胳膊。 　　上面有一些伤疤。 　　都是旧伤了，不知道是什么划伤的，有粗有细，有快要消失的，也有留下来很久都不曾消失的。 　　这些不奇怪，奇怪的是错乱的疤痕间还有一些针眼。 　　林歇伸手拉了拉朱利安的皮带，朱利安的呼吸灼热又粗重，整个人又僵硬又有点说不出的疯狂。 　　他从颤抖变成了抖动。 　　“这里是不是也有？”林歇指着他的腿问。 　　朱利安的目光闪了闪：“亚岱尔……”他的声音很好听，这会儿听上去更像是濒死的海妖发出最后蛊惑人心的哀叫一样。 　　“我听说，吸毒到后期的人，毒瘾会深重到无法戒除的地步。而一般的注射都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了。得打在这里，打在大腿，才能更快地汲取快感……” 　　“亚岱尔。”朱利安那具高大的身体，竟然颤抖、发软，像是要跪倒在林歇的脚边一样。 　　“你很喜欢我吗？”林歇问。 　　其实比起朱利安那副魅惑人心的面孔，现在林歇看上去更像是能将人骗得尸骨无存的海妖。 　　“我很喜欢你……”朱利安望着他，目光微微迷离。 　　“你从什么时候关注我的？”林歇现在想起来，朱利安从第一回看见他的时候就不对劲。完全没有按照原剧情走。但在那之前他们根本没有过接触。 　　是什么篡改了剧情？ 　　这个世界不会自己篡改剧情，除非是……一个只存在于故事中的NPC，被谁告知了，你不是个真实的人，你只存在于一个故事里，你只是个NPC。 　　可谁有这个权利去传达这些信息呢？ 　　“很早了……”朱利安哑声道，他抖动得更厉害了，脸色发白，额前的发丝都渐渐被汗水打湿了：“很早了。你十四的时候，奥德里奇带你参加一个慈善活动，你在活动上拉了小提琴……很好看……” 　　“是谁告诉你，要关注我的呢？是他对吗？主脑。是主脑告诉你我的，对吗？”林歇的声音更低沉了。明明不带一丝怒气，但却让朱利安感觉到了颤抖。 　　他爱极了亚岱尔的这个模样，但又畏惧极了亚岱尔的样子。 　　朱利安觉得少年像是比毒品更能令他享受到如在云端，如被细小的电流窜过骨子一样的快感…… 　　朱利安紧贴着墙壁，伸手想要去抓林歇。 　　林歇从他的表情上已经得到了答案。 　　林歇笑了笑：“主脑难得聪明了一回啊……还知道为自己找个眼线了……但他知道自己找错人了吗？”林歇将朱利安扫视了一眼。 　　朱利安抖得都快站不住了，他有种面红耳赤，想要俯倒在亚岱尔脚边的冲动。 第87章 教父的修罗场（完） 　　就在纪桁百般焦灼，恨不得破门而入的时候, 门开了。 　　林歇走了出来。 　　“亚岱尔？”纪桁紧张地将他打量了一遍。 　　还好……衣衫整齐, 神色镇静，没有半点不对劲的地方。朱利安并没有胆大包天到对亚岱尔做什么。 　　等林歇从纪桁身边掠过, 纪桁才得以看见屋内的景象。 　　朱利安艰难地抵着墙壁, 站直了身体，他的衬衣湿透了, 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发丝紧贴着他的脸颊，使得他的五官看上去更具有女性化的美了。 　　纪桁的脸色黑了。 　　刚才在房间里，朱利安就是用这副姿态勾引亚岱尔的吗？ 　　朱利安扶住门框, 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亚岱尔。”他一边呼喊着, 一边追上了林歇的身影。 　　纪桁皱了下眉。 　　不对劲。 　　朱利安身上的变化, 并不仅仅来自于外表。更多的像是原本蛰伏很久的猎人, 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猎枪。 　　“朱利安！” 　　听见纪桁带着冷意的声音, 朱利安连头也没有回, 他像是根本没听见一样，全身心地跟着林歇走了。 　　“亚岱尔……”其实走得近了，就会听见朱利安的口中, 在接连地呼喊着林歇的名字。 　　像是只要重复着，就能从中汲取到力量一样。 　　“朱利安？” 　　“亚岱尔少爷？” 　　安娜愣在了拐角处，她惊讶地打量着狼狈的朱利安，又看了看莫名变得慑人起来的林歇。 　　但安娜很快调整好了表情：“亚岱尔少爷，今天该我为您上课。”朱利安跑来作什么。安娜在心里嘀咕。 　　但安娜的话音刚落下，朱利安的目光就扫了过来：“你不知道吗？今天你不用来。” 　　安娜愣了愣, 她哪里见过朱利安这么锐利的一面？ 　　她早就认识朱利安了，知道朱利安空有外表，内里却懦弱得不行。如果朱利安早有这样的魄力，她也不至于瞧不起朱利安了。 　　今天是撞鬼了？ 　　安娜又疑惑又不快，口气也不大好听：“我只知道今天该是我的课，朱利安，你抢着往上凑有意思吗？”安娜说完，嘴角扯了扯，表情颇有些嘲讽。 　　朱利安冷冷地看着她，他的身体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着，五官都随之微微扭曲了。看上去竟然有些可怕。 　　像是陷入了某种癔症中。 　　安娜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而朱利安已经抓住机会，紧跟着林歇进了画室。 　　眼看着画室门就要关上了。 　　纪桁却是一只手臂横插了进来：“关门干什么？”纪桁紧盯着朱利安，眼神沾染上了一点儿阴鸷的味道。 　　朱利安颤了颤，但却并不畏惧，相反他挺直了背。只是他的手指用力摩擦着裤缝，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欲望。 　　“你可以走了。”林歇回过身，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纪桁有些伤心，但他还是掩下了这股伤心：“谁……走？” 　　“你。”这次林歇是看着朱利安说的。 　　朱利安颤了颤：“不，我……”但他的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说不出关于那个东西的信息，尽管亚岱尔已经洞悉了一切。 　　亚岱尔怀疑他，憎恶他，这都是因为那个东西。 　　“我的心底只有您，您要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对您的爱……”在被允许的情况下，朱利安只能说出这句话。 　　安娜已经呆住了。 　　而纪桁反应更快，他一拳揍在了朱利安的脸上：“滚！你算什么东西！”纪桁又不傻，他也看出来了，这人分明是个瘾君子。 　　当初是哪个傻逼将这人带入了库珀庄园！ 　　亚岱尔的身边怎么能潜藏这样的危险？ 　　朱利安一直按捺的激动、欲望和愤怒，彻底爆发了出来。 　　两个男人竟然撕打了起来。 　　安娜惊呼了一声，声音有些尖利，瞬间就吸引来了男仆和庄园里的守卫。 　　力气大的男人们冲上前去，将他们分开了。 　　“赶他出去！让他滚！”纪桁怒骂，面孔冷得像是要吃人。 　　庄园里的守卫当然不会听他的吩咐，他们都看向了林歇。 　　林歇连根头发丝儿都没乱，他站在那里，淡淡道：“请朱利安先生离开庄园。” 　　他的声音当然奏效。 　　守卫们直接将朱利安架了起来，他们也察觉到了朱利安的不对劲，直接将他往外架。 　　朱利安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他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不！不……亚岱尔！亚岱尔！”他睁大了眼，眼底几乎泣出血来。 　　他拼了命地想要留下来，想要将林歇印在他的眼底。 　　那是他从很早开始，就产生倾慕之心的少年啊。 　　他知道那个东西不怀好意，但他却是感谢那个东西的，因为是它带领着自己见到了亚岱尔迷人的一面。是它让自己领会到了世界上真正美妙的东西，并不仅仅只有大麻，还有亚岱尔。 　　可现在他突然很憎恨那个东西。 　　是它给了自己亚岱尔。 　　却又让自己远离了亚岱尔…… 　　林歇的反应就显得要冷漠多了，他看着朱利安的样子，笑了笑：“他失算了呀，库珀庄园铜墙铁壁，你又怎么再接近我，杀死我呢？” 　　“他真的不应该找上你。”林歇嘴角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整个人都显露出了冷锐的一面来。 　　“不，不……我怎么会杀死你？我不会……我只会爱你，我只会爱你啊！” 　　这头纪桁却是心底咯噔一下，额上汗水都冒了出来。 　　为什么又多了个朱利安要杀亚岱尔？ 　　朱利安的声音渐渐远了。 　　安娜打了个哆嗦。 　　她觉得好像一夕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认识多年的朱利安不一样了，自己眼中的矜贵小少爷亚岱尔也不一样了，就连那个英俊的巴奈特也不一样了…… 　　“安娜老师，我们继续上课吧。”林歇微笑。 　　安娜点了点头，这次在林歇面前，她却是半点都不敢造次了，显得规矩了很多。 　　纪桁欲言又止，但最后他还是冷静了下来。 　　他要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亚岱尔对周围充满了不信任，是谁要伤害他？ 　　想到这里，纪桁的眼眸深沉到了极点。 　　等到捋清楚过后，他也要作出相应的举措了。 　　要怎么样……才能证明他不会像上辈子的巴奈特那样，去伤害亚岱尔呢？ 　　…… 　　奥德里奇回到了库珀庄园，他第一时间从男仆那里听取了朱利安的事。 　　“一个大麻上瘾患者？”奥德里奇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沉了下来：“他是怎么通过筛选进入库珀庄园的？” 　　卢卡的冷汗当场就掉了下来。 　　没人知道怎么会这样。 　　想要杀死奥德里奇的人不计其数，所以平常人是不能进入库珀庄园的。这个律例，随着亚岱尔的到来被打破了。奥德里奇允许亚岱尔邀请好友进入庄园，也愿意为了亚岱尔聘请家庭教师进入庄园。 　　也正因为允许了人的进入，所以他们的审核标准是更严格的。 　　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的疏漏？ 　　奥德里奇不敢想象，如果朱利安在丧心病狂之余，将一针管的毒品捅进亚岱尔身体，那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亚岱尔的生命从来都是不可侵犯的！ 　　“亚岱尔，你太善良了，你不应该放走他。”奥德里奇沉声道。 　　奥德里奇已经查看了庄园内的监控，他也从监控里听见了朱利安对亚岱尔的“真情告白”。但奥德里奇不为所动。 　　这些话，谁都能说，就如同放屁一样。 　　不管他对亚岱尔怀有什么样的心思，他这样的人接近亚岱尔，就是原罪。 　　“把他带回来。”奥德里奇对卢卡道。 　　卢卡向来擅长这样的事，他躬身点了头，丝毫不作停留，甚至不敢去看林歇，他就这么快步走了出去。 　　显然，卢卡将这当做了自己的重大失误。 　　林歇低声道：“其实不用在意他，他没什么大本事……” 　　“那不行。”奥德里奇几乎同时和纪桁开了口，两人的口吻都是如出一辙的强硬。 　　奥德里奇瞥了一眼纪桁，倒是勉强满意了纪桁这般维护林歇的姿态。 　　“那就……再抓回来吧。”林歇无奈挑眉。 　　反正气死的不是他……是主脑。 　　主脑兴许还会以为自己拿他当耗子玩儿呢，一会儿抓，一会儿放，完全没将他的尊严放在眼里。 　　…… 　　这个抓捕的过程，比想象中长了一些。 　　但朱利安还是被再次带入了库珀庄园中，这次他的反应依旧很激烈，浑身颤动，像是已经犯瘾了。 　　纪桁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庄园。 　　他和奥德里奇难得站在了同一战线上，两人都目光冰冷且锐利地打量着朱利安。 　　卢卡在一旁，脸色则更要深沉一些，因为他还是没能弄明白，朱利安到底是怎么逃过筛选过程的？中间就像是有什么环节被不可思议地抹去了一样。 　　“带下去，问清楚，是他对有亚岱尔有所图谋，还是背后的人对亚岱尔有所图谋。”奥德里奇吩咐出声。 　　同时林歇还接收到了奥德里奇投来的目光，林歇立刻就反应过来……奥德里奇竟然是从他的反应，推断出朱利安背后很有可能还潜藏了人。 　　林歇抿了抿唇。 　　不好糊弄了呀。奥德里奇要是问起来，他该怎么回答呢？ 　　纪桁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他的心神更多地投入到了愤怒和吃醋中去，他看着朱利安的目光，像是恨不得将朱利安就地粉身碎骨，直看得朱利安颤抖不已。 　　不…… 　　不对。 　　和那天的表现不一样啊。 　　林歇微微一怔，伸出手将面前的纪桁推开了，转而往朱利安的面前走去。 　　“亚岱尔。”奥德里奇嗓音低沉，略有不悦，显然非常的不赞成林歇主动去接近这么一个危险人物。 　　有时候，面对危险是不应该往上凑的。对方可能用尽了心思，藏足了手段来害你。防不胜防。 　　但林歇已经伸手抬起朱利安的下巴了。 　　朱利安的身体还在颤动着。 　　不一样的。 　　的确是不一样的。 　　那天朱利安的反应，纯粹是因为被林歇直白地戳穿了。因为是瘾君子的关系，他的忍耐力本来就比常人更低，情绪也更敏感，所以被林歇轻轻一挑动，就那么生生爆发出来了。 　　而现在朱利安看上去，是真的毒瘾发作了。 　　但又有一点说不过去。 　　林歇的手指抚过了朱利安的眼眶，周围的人一愣，不知道的还以为林歇是在调情。 　　朱利安此刻也作出了反应，他死死地盯住了林歇。 　　林歇突然嘴角一勾，嗤笑：“原来是你啊。” 　　他就说，怎么突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主脑很难以外物的力量来干扰这个世界的故事进程，一旦脱离原本的逻辑、情节，那只会是帮助林歇玩崩这个世界而已。所以他再有能力，最后也只不过是寄托于朱利安能起到作用。 　　但最后主脑大概是终于醒悟了，发现这个世界的NPC都是不可靠的。 　　他们在面对林歇的时候，竟然仿佛天生就该被吸引一样。 　　他们并不清楚林歇的身份，他们不仅不想杀死林歇，反而对林歇起了庇护的心思。 　　“你终于不傻了呀。”林歇歪了歪头，嘴角微微翘起，“你终于发现了。” 　　朱利安愤怒地挣扎了起来。 　　他在看向林歇的时候，眼底的愤怒、憎恶、排斥汹涌而出。 　　奥德里奇皱了皱眉：“亚岱尔？” 　　亚岱尔的表现太奇怪了。 　　纪桁也呆了呆。 　　这几天接连遭受的冲击太多，以至于纪桁没能立刻琢磨透，林歇此时面对朱利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教父，我才发现，原来朱利安是我的一位故人。”林歇绕着朱利安打了个转儿。 　　林歇此刻站在库珀庄园中，就是奥德里奇捧在掌心的珍宝。而朱利安却被狠狠压制住，动弹不得，他狼狈，控制不住这具身体因为毒瘾发作而产生的本能反应。 　　两种境地的比较，令主脑气得发疯。 　　“让我再多和他说几句话，好吗？”林歇问。 　　奥德里奇沉默了几秒：“好。” 　　但奥德里奇看着朱利安时，眼底审视的味道更浓了。 　　亚岱尔根本没有这样一位故人。 　　那么这个故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还有什么样的谋划，不如现在说与我听听？”林歇笑着问朱利安。 　　但这个时候朱利安剧烈地颤了颤，他抬起头，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 　　更诡异的一面出现了。 　　当他显露出恶意的时候，他的面孔骤然扭曲，眼底的憎恶愤怒竟然渐渐被羞耻、痴迷和颤动所取代。 　　那是本该属于朱利安的情绪。 　　主脑不敢完全剥夺朱利安的生命，他只能暂时寄居在朱利安的体内。他以为朱利安的意志力薄弱，再好控制不过。但却忘记了，一个瘾君子上瘾时可以为了一包毒品铤而走险杀人……更别说，当朱利安的潜意识里，认为林歇带给他的快感诱惑比毒品更强烈了。 　　主脑的举动，无异是在虎口夺食。 　　朱利安自然是不肯的。 　　他的反抗情绪悉数被激了起来。 　　朱利安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精神分裂了起来。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神色、情绪在不断地变换着，连带五官都狰狞了起来。 　　奥德里奇实在忍不住了。 　　林歇感受到手臂上一阵拉力，他整个人向后被拉拽了过去。 　　林歇回头看了看。 　　纪桁和奥德里奇都紧紧锁着他的手臂，再不允许他上前。 　　卢卡在一旁惊呼道：“这他妈太邪门了！” 　　纪桁经历过自己和亚岱尔的重生，这会儿相当的冷静，他推测朱利安可能也是重生者，或许他体内还多了个灵魂。 　　而奥德里奇阅历丰富，神经强韧，这时候自然也不会表现出惊讶疑惑、难以理解的情绪。 　　“杀了他。”朱利安开口了，却像是在对他自己说话。 　　“他是一个冷酷的人，他永远不会懂得你的爱意，你的爱是没有回报的，你不会觉得愤怒吗？你不会觉得绝望吗？”还是朱利安的声音。 　　但这道声音像是在对朱利安说，又像是在看着纪桁说。 　　纪桁捏紧了拳头。 　　“杀了他……” 　　纪桁突然嗤笑出了声：“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以为单纯的语言能蛊惑人心了吗？还杀了他？老子今天先宰了你。” 　　朱利安并不理会他，而是继续高声地叫喊着。 　　不怪主脑气疯了。 　　林歇每玩崩一个世界，主脑的力量就会被削弱，而林歇会得以壮大。 　　“杀了他，你的纠结、担忧，被冷落后的彷徨、难过，就都会消失不见……摆在你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那是一台机器。机器怎么会有感情呢？难道你还奢望从他的身上得到回应吗？”主脑的语气激烈。 　　朱利安这时候已经抖动得旁边的人快压制不住他了。 　　奥德里奇摸过了一把枪。 　　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是人格分裂，还是鬼上身…… 　　但保护他乖巧善良又脆弱的教子，已经几乎成了多年来的一种本能。 　　“不……”朱利安的喉间突然嘶哑地挤出了一道语气截然不同的声音，“你错了……我从来就没指望过从他的身上得到回应。” 　　朱利安突然笑了起来，尽管在这个时候，笑容看上去多有些诡异：“你见过天主教的信徒们要求得到主全部的爱和同等的回报吗？他本就该是高高在上的。我本来就得不到，没谁能得到……” 　　朱利安突然吐出了一口血。 　　那是毒瘾发作到极致之后，人无法自控，咬了自己的舌头。 　　朱利安趴倒在了地上，半天再没了动静，像是死了一样。 　　纪桁在一旁的神色有些复杂。 　　爱是什么？ 　　爱掺杂了私欲，但从来不会完全被私欲所取代。 　　喜欢上一个人，想要得到他，那只是由爱延伸出的欲望。爱本身是令人愉悦的，而不是为得不到而苦恼、挣扎、陷入地狱。 　　那个玩意儿，指望用私欲取代爱，煽动人心…… 　　怎么可能？ 　　纪桁捏紧了手指。 　　朱利安这等蠢货都尚可做到这样的地步，他又怎么舍得为难亚岱尔？ 　　他厌憎朱利安对亚岱尔的痴迷。 　　但朱利安有一句话没说错——亚岱尔本就该是高高在上的。 　　为什么要因为他不肯为你走下神坛，而迁怒于他，进而想要杀死他呢？ 　　所以啊…… 　　从始至终，纪桁都坚定地认为，他永远不会有杀死亚岱尔那一天。 　　…… 　　“他死了。”卢卡低声道。 　　奥德里奇的脸色却相反变得更严肃了：“去请这方面的权威人士，到底是怎么回事，必须弄清楚。” 　　他不能允许还有危险潜藏在林歇的身边。 　　林歇扫了一眼朱利安，皱了皱眉。 　　朱利安的身体承受不住那样激烈的对抗，主脑失算了。 　　朱利安意外死亡…… 　　这个世界已经被改变了。 　　林歇转头又看了看纪桁。 　　纪桁忙冲林歇笑了笑。 　　“先上楼。”奥德里奇道。 　　他担心林歇面对这样的场景，会留下阴阳，所以不容置疑地将林歇带到了自己的书房。同时跟进去的还有纪桁。 　　没有了朱利安的威胁，纪桁也微微放松了一些。 　　他紧跟在林歇的身后，低声道：“亚岱尔。我决定要回华国了。” 　　如果说原本这个念头只是隐约产生了，但当朱利安横插进来的时候，纪桁彻底坚定了这个念头。 　　林歇顿住了脚步：“什么？” 　　去华国？ 　　这么早！ 　　按照剧情，不应该这么早。 　　纪桁简直提前了整个世界剧情的75%。 　　“亚岱尔，假如我一直守在华国，那么你所担忧的那些未来，永远都不会有出现的那一天。奥德里奇先生依旧稳稳地把持着整个欧洲。而你是他的教子，未来或许会继承他的位置，或许不会。但这些都没关系。我不会沾染这边的一分一毫……” 　　林歇的脸色变得怪异了起来。 　　这个决定…… 　　代表着未来故事剧情被拦腰斩断，然后生生拐向了另一个弯儿。 　　林歇突然有点想笑。 　　主脑知道自己的出现，反而加速了这个世界的崩溃吗？ 　　他的主角们，乃至他的其他NPC们都在脱离他的掌控。 　　林歇没有回应纪桁的话，他只是抬头看向了奥德里奇。 　　奥德里奇也正在看他，奥德里奇的眼眸里承载了许多情绪，他似乎有话要问自己。 　　林歇隐约察觉到是什么了。 　　人心或许是可以被欺骗的，但人是不可操纵的啊。 　　奥德里奇那样聪明，自然也有所发现。 　　“巴奈特，你先出去。”奥德里奇低声道。 　　纪桁都已经踏进书房了，但还是不得不折返了回去。 　　毕竟……想要追求亚岱尔，还得讨好奥德里奇。 　　“亚岱尔，那个故人是谁？”当书房门被关上，奥德里奇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一个想要杀死我的人。”林歇在奥德里奇面前端坐：“从很早很早以前，他就想要杀死我了。” 　　奥德里奇眼底怒意涌动：“是你生父生母的仇人？” 　　林歇摇头：“其实他说得没错，我像是一台机器。或许我比机器还要不如。机器有好的，有坏的。而我天生像是坏的。一个不该出现的产物，一个BUG。” 　　“您能想象，一个庞大，足以掌控无数世界的主脑，有一天发现自己的身体内衍生出了一个BUG，他的心底该有多么的愤怒吗？” 　　奥德里奇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神色平静。 　　尽管他暂时并不能理解透彻亚岱尔的意思。 　　“我就是那个BUG，而刚才占据朱利安身体的就是主脑。他想要杀死我，但他不能干扰这个世界。” 　　“……” 　　林歇忍不住身子微微前倾：“您不会觉得愤怒吗？原来这个世界，只是别人拼杀的场所。” 　　“亚岱尔，我一向是相信你的。尽管你现在说的话，那么不可思议。但我还是会竭力地去理解你的意思。”奥德里奇低声道：“假如，这个世界如你所说，只是一个别人拼杀的场所，那又怎么样？” 　　奥德里奇的声音没有一丝变化：“这里存在的每个人都是真实的，每个人之间的情感都是真挚的，彼此的经历也都是不可磨灭的。” 　　也许是因为心里知道，这个世界就快崩塌了。 　　所以林歇更按捺不住了。 　　他很想要知道，前两个世界他没能问得出口的问题的答案。 　　“但假如……在遇见您的时候，我当时已经不仅仅具备八岁孩子的情商和智商了呢？当时我的所有举动，都是刻意的讨好您呢？您还会觉得，我是你最喜欢的教子吗？”问出口的时候，林歇都有一丝茫然。 　　他似乎不应该这样问。 　　人类的情感都是脆弱的，谁能经受得起欺骗呢？ 　　“当然。” 　　当然什么？ 　　奥德里奇：“你想要害我吗？” 　　林歇：“不。” 　　奥德里奇：“你对我有所图谋吗？” 　　林歇：“有的呀，我希望您能更爱我。”爱我，爱到能尽全力地庇佑我。 　　奥德里奇笑了：“那就是了啊。” 　　“感情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你希望我喜欢你，所以你讨好我，于是我喜欢你，将你带在身边抚养。这是最简单的一种感情建立。这是真实的，不带欺骗的。” 　　“还不止这些，人的感情是会进阶的。” 　　“你送给我很多东西。第一次买给我的甜甜圈，你还记得吗？那时你太小了。不过你也许还记得。哦，还有袖章。手工人偶。还有你亲手做的食物……他们都还珍藏在我的书房里。” 　　“你带给了我很多东西。而我又陪着你经历了很长的时光。我见过你总是偷喝牛奶，长了一颗蛀牙，疼得睡不着，偷偷往嘴里塞磨牙饼干，顶着牙龈，但不解痛，还哭着抱住我的时候……” 　　“还有你过第一个生日，你费力地推开书房的门，你看看，就是你身后那扇门，你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眼泪汪汪地看着我，问我索要一个小蛋糕。所以那天，卢卡将厨子们驱赶走了。他买了食谱。卢卡给你做了蛋糕胚，你和我一起在上面画了很多裱花，歪歪扭扭……但第二年就熟练多了……” 　　“亚岱尔，这些都不是虚假的，它们是真实存在的经历。” 　　“你是我最喜欢的教子。”奥德里奇像个语重心长，还啰嗦不已的老父亲，他叹了口气，又像是带着纵容：“无论什么时候。”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亚岱尔？” 　　林歇动了动唇：“如果您最喜欢的教子离开了，您会照顾好自己吗？”不等奥德里奇回答，林歇又低声道：“您当然会的。毕竟从来都是您在照顾我啊。” 　　他又没有真心实意地喜欢过别人，更没有小心翼翼地照顾过别人。 　　“亚岱尔？”奥德里奇皱了皱眉：“你哭了。” 　　唔？ 　　林歇摸了摸脸。 　　没有水迹。 　　但是眼眶好像有点润。 　　哦。 　　原来这就是人类的感情。 　　…… 　　一股巨大的力量陡然被灌注入了这个空间，空间因此而微微扭曲。 　　奥德里奇猛地站了起来：“卢卡！”他厉声喝道。 　　但等到他话音落下。 　　等到书房门被推开的那一瞬。 　　林歇消失了。 　　他就这么凭空从那张椅子上消失了，像是从来不曾在过一样。 　　但奥德里奇沉默地站在那里，渐渐攥紧了拳头。 　　不是假的。 　　这一切都不是假的。 　　亚岱尔是真实存在的。那些记忆，他比亚岱尔记得更为深刻。 　　纪桁呆愣在了门口。 　　“亚岱尔呢？” 　　“他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但书房内寂静极了，无人能回答。 第88章 狗血的修罗场（1） 　　林歇有了知觉后的第一反应是，脖颈上冰凉的触感。 　　他睁开了双眼, 就见一个少女咬着牙, 将刀子放在了他的脖颈间，正磨牙嚯嚯, 琢磨着从哪儿下手比较快。 　　林歇突然睁开眼, 将少女吓得连滚带爬窜到了门口：“你、你怎么醒了？我不是给你下了药吗？” 　　林歇的大脑很快接入了这个世界的信息。 　　他穿成了一个同名的少年。 　　原主是狗血总裁文里的一个豪门私生子。而少女同为私生子。 　　两者不同的是，原主的父亲相当重男轻女, 所以只有原主被接回了家，而名为欧静月的少女却被留在了外头，艰难求生。 　　就在昨天, 原主的父亲去世了, 而原主也因为害怕得不到庇护, 惊惧之下昏倒了。 　　欧静月就这么摸上了病房门, 想要杀死林歇。 　　差一点儿啊…… 　　差一点, 他就被欧静月给剁了。 　　看来这次主脑学聪明了, 知道将他准确无误地卡在要被杀死的点上投放进世界。 　　林歇嘴角一翘，按响了床头铃。 　　欧静月懵了懵，完全没想到林歇会如此镇静, 等她终于从惊慌失措中清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门已经被一干医生护士撞开了。 　　而这时候同时走进来的，还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男人西装革履，面孔英俊，但却带着浓重的煞气。 　　他的长相非常符合总裁文里的惯用描述。——棱角分明的脸庞，幽暗深邃的黑眸, 斜飞入鬓的剑眉…… 　　还有着更不可忽视的，浓浓的霸道之气。 　　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同时也是原主的便宜哥哥，正经婚生子，欧凌。 　　哦，这个名字一听也是霸道总裁的标配。 　　“怎么回事？”男人嗓音冰冷地问医生。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林歇都总觉得他身上在往外喷洒着王霸之气。这大概就是狗血世界独特的魔力了。 　　医生护士们一拥而上，林歇直接被按在了被窝里。 　　护士摸着林歇的额头，耳后，脖子……摸得有点久，林歇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揩自己油了。 　　林歇的视线重新移回到男人的身上。 　　欧凌也正在看他，只是欧凌的视线冷锐，不带一丝亲情的味道。 　　林歇拧了拧眉。 　　哦，他想起来了，这个节点还真是卡得刚刚好…… 　　原主和上个世界的亚岱尔多有相似之处，他们幼年过得都比较悲惨，在骤然进入一个有钱的家庭之后，心理发生了突然的变化。 　　原主开始仗着欧家家大业大，开始了作死之路。 　　先是做个败家子，而后非要和大哥抢女人，把欧凌的未婚妻咣叽咣叽推下了楼，虽然这个未婚妻也是总裁文的恶毒女配。但这时候，女配还是欧凌的青梅竹马呢，欧凌的愤怒可想而知。 　　再后来，又把主动接近欧凌的女人挨个赶走。 　　再再后来，欺辱欧静月，和欧静月多次在公共场合对骂，将欧家名声坏了个干净。 　　再再再后来，大闹医院，指责欧凌害死父亲，惊惶之下，昏倒…… 　　于是就现在了。 　　别说欧静月想杀了他，现在欧凌也是想杀人的。 　　原剧情里，欧凌前来探望，撞见原主和欧静月打了起来，医院里不少人都白看了个笑话。 　　欧凌出声教训原主，却惹来原主的对呛，欧凌一怒之下，将原主按着往墙上一磕。 　　原主死了。 　　是的。 　　就这么死了。 　　毕竟林歇穿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原主蹦跶够劲儿了，便当热好，就等发放的时刻了。 　　林歇差点低笑出声。 　　主脑以为这样就行了吗？ 　　这头，林歇微微低着头，偏长的发丝遮挡住了他的大半脸庞，最晃人双眼的，就是他露着的小尖下巴。 　　好看得跟按照完美比例做出来似的。 　　但没有人乐意去欣赏一个人渣有多好看。 　　这头医生正说着话：“没什么大碍了，就是悲伤到极点，引起高热。” 　　欧凌冷酷地点了点头，那冷酷的目光几乎能令每一个柔弱的女孩儿心碎。 　　林歇按了按额角，突然抬手指向欧静月：“她要杀我……” 　　林歇的声音微微颤抖，含着一丝悲戚和害怕。 　　害怕？ 　　怎么可能。 　　林歇天不怕地不怕。欧凌冷笑。 　　他就看看林歇还要玩儿什么花招！ 　　“不，我没有……”欧静月本能地想要反驳。 　　“你为什么要杀我？”林歇猛地抬起头，大家这才瞥见那双被发丝掩盖的双眼，竟然已经红了。 　　湿漉漉的。 　　像是某种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不得不承认，当年欧家家主出轨的时候，给自己找了一位相当美丽的情人。所以他的私生子得以继承了这种美貌。 　　但当他们为之心肝儿颤的时候，又猛地想起了这位小少爷的斑斑劣迹。 　　欧凌却比他们更先察觉到了不对劲。 　　欧凌冷笑道：“林歇，你这是装什么委屈？别以为这样做，就能躲过去了。那笔账，我还没跟你算。” 　　林歇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眸：“什么账？”他眼底满是茫然，还掺杂着委屈之色，不似作伪。 　　欧凌分开人群，走到了林歇的身边坐下：“林歇，你……” 　　“你是谁？”林歇毫无预兆地开口问。 　　欧凌脸色一变：“林歇，你真的认不出我吗？” 　　林歇摇摇头，目光乖巧干净如稚子，再配上他那张如花似玉的面孔，杀伤力实在极其强大。 　　欧凌转头问医生：“不是说已经无碍了吗？” 　　医生也傻了眼：“烧……烧坏脑子了？”“不，我的意思是说，烧到某处神经，导致控制记忆区的那根神经出问题了？” 　　“我怎么了？”林歇又问。 　　欧静月已经认定他在装了，当即嘲讽道：“你爸死了，你担心你大哥对付你，就把自己气晕了。” 　　“我大哥？”林歇还是一脸茫然。 　　欧凌的脸色更阴沉了，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是真的冰冷。 　　林歇觉得这个世界有点不科学，就好比欧凌，身上仿佛按了一台冰箱。 　　“就是我。”欧凌沉声道。 　　“大哥！”林歇双眼一亮，满脸欢喜地扎进了欧凌的怀里，委屈地喊道：“那个女人刚才要杀我，我害怕，大哥你要保护我……” 　　欧凌：“？？？” 第89章 狗血的修罗场（2） 　　林歇保住了一条小命。 　　欧凌没有再愤怒地将他磕到墙上，把他干脆地磕死。 　　往往很多伤人的话和行为, 都出现在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消停的时候。当一方彻底消停下来, 再用水汪汪的眼眸盯着你，而且只盯着你, 除了你, 他对外界的其他人都怀有畏惧，只有对着你才亲近、撒娇的时候…… 　　那么你的怒气就好比一拳在了棉花上, 最后消匿于无形。 　　当欧凌又一次进入到病房的时候，林歇有气无力的，软绵绵地道：“大哥, 我头痛。” 　　欧凌冷冷地看着他。 　　霸道总裁是不会轻易折腰的。 　　“你要向文雯道歉。” 　　文雯就是欧凌的未婚妻。 　　林歇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都不认识她, 我不要。” 　　“林歇！别以为装傻充愣就能躲过去……” 　　“我不是我没有。”林歇眼圈一红, 倔强地盯着欧凌。 　　欧凌：“……” 　　“你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林歇委屈地说。 　　“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你以前对我很好的。”林歇掉了两颗眼泪珠子：“我刚回到欧家的时候, 你就让下人收拾了二楼最靠近花园的房间给我……” 　　欧凌：“……”那是二楼最偏僻最狭小的一个房间谢谢。 　　“你还教我用餐礼仪。” 　　那是为了羞辱你这个不知轻重妄图认父的私生子。 　　“你还给了我两颗水果糖。” 　　那是过期的。 　　“后来父亲嫌弃我纨绔, 克扣我的零花, 但你每个月还固定给我打钱……” 　　那是为了把你养废。 　　“你很喜欢我，我知道的。”林歇抽抽答答地说：“不然，不然, 我怎么偏偏忘记了别人，忘记了别的事，就你的事，一提就记起来了呢？他们说什么父亲，我都不记得了。但他们一说大哥，我就记起来你以前又多疼我了……” 　　“大哥, 现在你不疼我吗？” 　　欧凌觉得后牙龈有点疼。 　　林歇的面容无辜又纯真，还梨花带雨，欧凌都觉得自己的冷酷仿佛是世界上极大的罪过了。 　　欧凌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他极其冷酷地起身，极其冷酷地跨出了门。然后……神色微妙了起来。 　　以前他是一点也看不起林歇的。 　　但听了这番话，并且核实发现林歇眼底的确一片真诚的时候，欧凌就有些说不出话了。 　　难道在林歇心底，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有些可笑了。 　　如果他真心敬爱自己，又怎么会对文雯下手？ 　　…… 　　似乎是林歇的表现带给了欧凌过大的冲击，之后半个月，林歇都没能再见到欧凌。 　　但林歇一点也不急。 　　按照剧情推进，这时候女主要开始在欧凌的面前，揭露文雯的真面目了。欧凌发现自己被欺骗以后，就会推进和女主的感情。 　　同理可得，他也就不用背原主留下来的锅了。 　　· 　　这天是周五。 　　分分钟千万大生意的霸道总裁，此刻却坐在了林歇的病房里。 　　欧凌的神情有些疲倦。 　　距离上一次见林歇，这一次欧凌的心情更复杂了。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识人不清。 　　他从来都错把文雯当做好人，反而是林歇一直被他所不屑，甚至是不齿。 　　所以，他一直都错了吗？ 　　其实林歇也并没有那样坏？ 　　“我过来是有事要问你。”欧凌冷声道：“你之前到底为什么把文雯推下去？你只要说出真话，这件事一笔勾销。” 　　林歇缩了缩脑袋：“我不记得文雯是谁了，但我……我知道，为了大哥，我什么事都愿意做的。” 　　欧凌一怔：“什么？” 　　欧凌隐约意识到了点什么，但又始终触碰不到其核心。 　　他换了个问题：“那你告诉我，你以前为什么做出那么多荒唐事？” 　　林歇低下头不语。 　　“告诉我。”欧凌厉声道。 　　但随即他又意识到自己的口吻过于凌厉了，遂放缓语气：“还是这样，说实话，告诉我，过往的荒唐事，我就不和你追究了。” 　　“为了……为了……”林歇的肩膀微微抖动了起来，他埋着头，看上去像是在哭。 　　欧凌愣了愣。 　　难道他有这样凶？ 　　凶得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都哭了？ 　　欧凌伸手抬起了林歇的下巴。 　　他这才发现林歇不是哭了，而是……脸红，羞怯，甚至有点羞耻的表情。白皙的皮肤，染上浅淡的粉，还真有点……怪好看的。 　　这是欧凌头一次正视自己这个弟弟的模样。 　　“为了，为了大哥啊。” 　　欧凌气笑了：“又是为了我？你理由怎么那么多？” 　　“不多，就一条啊。”林歇嗫喏着道：“就一条，为了大哥。” 　　“强词夺理！” 　　“我不是我没有……”林歇气急，身体颤了颤，眼圈又红了：“我长大了，大哥对我不如以前亲近了，我很想和大哥亲近。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哥身边的人都很讨厌我。总说我想搅合大哥的事情，想要和大哥争家产。我很难过。我明明没有这样的心思。我只是想要从大哥这里获得一点关注，一点点也好……” 　　欧凌皱起了眉，真的是这样吗？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心底的确有了轻微的触动。 　　“而且，他们都不知道，我是不可能继承欧家半点财产的。” 　　“什么？”欧凌拧眉。 　　“我不是爸爸的孩子啊。” 　　欧凌：“……” 　　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了，欧凌大脑都快恍惚了。 　　不是？！ 　　怎么可能？！ 　　欧凌始终没见过那个生下林歇的女人，林歇进门，是在那女人死之后被接进来的。 　　回忆一下过去，林歇刚进门的时候，似乎的确是怯怯的，乖乖巧巧的，甚至是自卑的……什么都不敢碰…… 　　欧凌的心情实在太复杂。 　　这一个月内，他所接收到的消息，简直颠覆了他十来年的认知。 　　“我，我以后会乖乖的，你说的那些糟糕的事，我都不会再去做了……”林歇抽噎了一下：“你还会，还会疼我吗？” 　　“大哥……”他凄凄惨惨地叫了一声。 　　欧凌沉默半晌：“……会。” 　　但这建立在他确认林歇的确不是欧家子之上。不然林歇这些话，还是在骗他。 　　欧凌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歇：“别让我知道你在骗我。” 　　说完，欧凌就离开了病房，显然急着去调查这件事究竟怎么回事。 　　林歇哭上了劲儿，这会儿还没止住呢，忍不住打了个嗝才停下来：“嗝……已经骗你了啊……失忆的人哪里还记得这么多。”林歇扯了扯被子，翻个身，好累，睡一觉。 　　在医院的大半个月，林歇几乎天天都在睡觉。 　　这不是因为原主的身体有缺陷，而是林歇在进阶了。 　　就像是从一个小BUG，逐步变成了一个大BUG。主脑削弱多少力量，他就会增添多少力量。 　　按照上个世界的尿性，这个世界，主脑应该也忍耐不住的。 　　这一次……又会变成谁呢？ 　　主角不可能。他变成主角，这个世界就直接完蛋了。 　　欧静月？也不太可能。 　　主脑在上个世界吃足了亏，这个世界，很有可能会安插一个重要角色作为自己的眼线，甚至是自己直接化身为这个重要角色。 　　会是谁呢…… 　　唔。 　　林歇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几乎是第二天，欧凌就找上门来了。 　　他交出了一份检查报告：“你的确不是父亲的孩子，你的父亲是他。”欧凌轻点了一下纸面。 　　纸面上贴了一个人的照片，全身照，穿着西装，彬彬有礼，也算得上是好样貌了。 　　“你如果要去认亲的话，我可以作安排。”欧凌扯了扯领结，沉声道。 　　林歇摇摇头：“不认了，我只有大哥一个亲人。” 　　欧凌原本是想彻底断绝林歇的后路，如果他认了那个男人，就彻底失去了欧家的继承权。 　　但是乍然听见这句话，欧凌竟然还有点儿奇异的暖心。 　　欧家人口不多，欧凌自小到大就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如果、如果多个弟弟疼爱，而这个弟弟又乖巧自觉不捣乱的话，那么……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欧凌学着做个慈祥的大哥，拍了拍林歇的头：“嗯，那就随你。” 　　就在这时候，欧凌的助理进来了：“欧、欧总，方小姐她，她吵着要见您。” 　　欧凌脸色沉了下来。 　　助理哆哆嗦嗦地道：“人已经在门外了……” 　　“让她进来。”欧凌冷声道。 　　方小姐？ 　　是女主方佳佳吗？ 　　林歇朝门边看去。 　　就见一个容貌清秀的年轻女孩儿，穿着素净的白色裙子走了进来。 　　就是方佳佳了。 　　但方佳佳却先看了林歇一眼，才又看向了欧凌，然后她瞪着欧凌：“欧先生！你再不放我走，我要告你非法拘禁……” 　　欧凌当然是拿出了霸道又冷酷的姿态：“你去报警啊。” 　　方佳佳气急了，指着欧凌，咣叽摔了个大马趴，鞋带系得松松垮垮的高跟鞋直接飞了出去。 　　林歇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眼底闪过一丝明悟。 　　林歇差点拍床笑出声。 　　哦…… 　　原来是变成了女主。 　　主脑当真有牺牲精神。 　　这是决定勾住男主的心，然后蛊惑男主宰了他吗？ 第90章 狗血的修罗场（3） 　　方佳佳是被拎出去的。 　　就因为林歇靠着枕头，娇里娇气地喊：“她吵得我头疼……” 　　这时候欧凌还没有认识到方佳佳的独特清纯, 与外面的妖艳贱货完全不同。自然, 相比之下，欧凌还是选择了维护林歇。哪怕以前他也不喜欢林歇。 　　但霸道总裁翻脸快。这是定律。 　　方佳佳的声音很快就完全从耳边消弭了。 　　林歇站在门口, 故作悲惨地冲欧凌挥了挥手：“大哥明天也要来看我……” 　　欧凌颇为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他很少与人这样亲昵, 但感觉并不坏，也许正因为过于独特, 欧凌觉得自己的胸口都变得鼓噪了一些。 　　等他们都走了，林歇才笑出声。 　　但是笑着笑着，林歇又不自觉地沉默了下来。 　　他以前没有过大悲大喜的时候, 毕竟他虽然能有喜欢和厌恶的情绪, 但却无从体会人类的大悲大喜。那是他无法模拟的情感。 　　直到现在…… 　　好像加在他身上的一道枷锁, 就此被取下了, 于是他也通了人类的七情六欲。 　　林歇躺平在病床上, 闭上眼, 还是接着进阶吧。 　　· 　　转眼又是十天过去，欧凌给林歇办理了出院手续。 　　“你不能再在医院住下去了，在医院呆着, 没有病也待出病来了。” 　　林歇点点头，又娇里娇气地靠在了欧凌的胸膛上：“没力气，走不动。” 　　欧凌也无从他是真的没力气还是假的没力气，毕竟林歇的脸蛋儿是挺白的，看上去很是有些脆弱。 　　再捏一捏手腕，胳膊…… 　　软绵绵的。 　　欧凌就这么半抱着林歇, 将他带了下楼。 　　虽然……虽然和从前差异实在太大了点，但欧凌想了想，他也不能真松手把林歇给扔了啊。 　　自己从前误会了林歇那么多事，现在抱一下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想想，他还要叫自己一声“哥哥”呢。 　　等上了车，林歇也始终一副恹恹的样子，看着病弱到了极点，也等同于再没了作妖的力气。 　　欧凌很满意。 　　等到了欧家别墅外，他一高兴，直接把人打横抱进去了。 　　方佳佳早在别墅里听着动静了，在听见引擎声的时候，她就冲了出来。 　　“欧先生！”方佳佳正要继续演自己的女主挑衅男主，引起男主角关注的戏码……但她突然僵在了门口。 　　欧凌抱着林歇，从她身边绕过，进去了……进去了…… 　　这不中用的女主啊！ 　　方佳佳咬紧牙齿！ 　　她掉头，又冲了进去。 　　“方小姐小心脚滑。”林歇脆弱一笑，颇有点白莲花の必杀技的味道。 　　方佳佳原本脚下踩得稳稳当当，但被林歇这么一提醒，骤然又想起了被高跟鞋支配的恐惧。 　　“啪嗒！” 　　方佳佳又摔了一跤，大理石地面光滑，她劈了个叉。 　　“你……”方佳佳气愤地看着林歇，想哭又不敢哭。 　　不能哭。 　　女主角清新脱俗一朵花，才不是外面随便哭哭啼啼的女炮灰。 　　哭出声的话，就博不到男主的好感了。 　　方佳佳咬住了唇。 　　“好可怜啊……”林歇抓着欧凌的袖子，看着方佳佳的方向说。 　　欧凌也跟着看了过去。 　　方佳佳顿时得了鼓励，更卖力地表演起了坚强柔韧，我很痛但是我不说的戏。 　　但欧凌却拧起眉，冷笑：“她可怜什么？明天就让她给你做女佣去。” 　　方佳佳：“？？？” 　　林歇甜甜一笑：“大哥对我真好。” 　　方佳佳：“？？？？” 　　欧凌拍了下他的背，扶着林歇在沙发上坐直：“欧家人要有欧家人的气度，你过往在外头坏了欧家的面子，我也就不说了，但是以后……” 　　林歇眼巴巴地看着他：“可是头疼，这样坐着好累……” 　　方佳佳张了张嘴：“欧先生我……” 　　“那你想怎么坐？” 　　林歇拉过欧凌的手臂：“靠着大哥就好了。” 　　欧凌气笑了：“难道以后我去工作了，也要带着你去公司吗？” 　　“我，我不能去吗？”林歇怯怯地问。 　　欧凌沉默了：“……”以前没让林歇去，是觉得他心怀鬼胎，要争夺公司股份，又或是要故意给他捣乱，甚至大闹公司。但现在都已经确定林歇不会那么做了，那还有必要不许林歇去吗？ 　　“那我不去好了……”林歇垂下眼帘，声音也不委屈，只是轻轻的，低低的。 　　欧凌反倒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了：“能去……但不是现在。” 　　林歇点头。 　　方佳佳不死心地又开口：“欧先生……” 　　欧凌不痛快地回头：“没有人教你规矩吗？你是你父亲五百万卖到欧家的。” 　　方佳佳咬了咬唇，很好努努力：“但我不是做佣人的……” 　　“是。”欧凌冷笑：“你是来做暖床的。” 　　方佳佳脸上闪过羞辱的神色：“我……” 　　“你还没我好看呢。”林歇接口。 　　欧凌：“……”这他妈有什么可比的吗？他不自觉地低了下头。 　　还真他妈好看了十来倍！ 　　方佳佳快气疯了。 　　他！妈！的！ 　　好看有个吊用！ 　　那么多好看的炮灰女配，不最后还是炮灰女配吗？ 　　方佳佳从地上爬起来，眼泪垂下：“欧先生，我不会给你暖床的……” 　　“那你怎么还钱？”欧凌邪戾一笑。 　　“我……” 　　“大哥，她不会是想要给我暖床吧？”林歇拉着欧凌的袖子，惊恐出声。 　　欧凌脑子里霎地火气冲天。 　　给林歇暖床？ 　　狗屁？ 　　欧凌看了眼林歇的脸蛋儿，再看了眼方佳佳坚强的小脸，不屑道：“她不配。” 　　方佳佳：“？？？” 　　剧情不是这样的…… 　　等等…… 　　“把她赶回房间去，好好教教她女仆的礼仪。以后就让她打扫别墅。” 　　“是。”膀大腰圆的女仆们架着方佳佳就往外走了。 　　方佳佳恍恍惚惚被扔进了灰扑扑的小房间。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他都特意挑了个女性的身躯，并且还是女主。 　　这样就不会受林歇的蛊惑，甘愿为了林歇和他作对抗了。 　　但男主的脑子坏掉了吗？ 　　每个世界男主的脑子都被林歇打坏了吗？ 　　· 　　欧凌并没有立刻将林歇带到公司去，他给了林歇一个观察期，让林歇半个月内不闹事，就带他去。 　　半个月，加上之前在医院的一个月，对于昔日的纨绔林少来说已经是极限了。如果真能忍到那时候，他自然相信林歇的确是个好的，只是做了不恰当的事，引来了误会。 　　欧凌觉得自己这个主意非常好。 　　但是还没等到半个月结束…… 　　“欧先生，别墅出事了。”女仆慌乱的声音响起。 　　欧凌二话不说就从公司赶回去了，就剩下会议桌旁满满的人，愕然抬头。 　　“这是怎么了？” 　　“着…着火了？” 　　“这前不久欧老先生才走，还能是谁出事了……” 　　“怕是那位小少爷吧。” 　　大家相视一笑。 　　欧家小少爷三天两头挨打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毕竟总做混账事么。 　　这头，欧凌也的确在脑子里过了八百种花式打法…… 　　但等到了门外，欧凌却什么心思都没了。他只觉得失望。 　　林歇辜负了他…… 　　“在楼上，您快去看看吧。”女仆哭丧着脸说。 　　“他又干什么了？” 　　“方小姐……” 　　欧凌拧眉。他把方佳佳强上了？ 　　欧凌怒气冲天，哒哒哒踩着楼梯上了二楼。又哒哒哒疾速到了门外，他抬脚一踹—— 　　“林歇！” 　　“大哥……”欧凌的话音才刚落下，林歇就先呜咽了起来。 　　欧凌本能地觉得事情不对，他忙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房间内的景象。 　　林歇穿着系带式睡袍，此时睡袍的带子已经被扯开了，林歇坐在床上，露着大半个胸膛，白皙的皮肤因为受凉微微泛起了不正常的红，像是添了一笔渐变的绯…… 　　他的双腿也露在外头，纤长笔直。 　　还有哪里不对…… 　　他的额头！ 　　他的额头上有一块擦伤，渗了血丝出来，那一块皮肤都泛了青。 　　他受伤了！ 　　“林歇，怎么回事……”欧凌大步走了上前，本能地想要将林歇搂在怀里给他取取暖，但又本能地觉得，林歇这副姿态，似乎不太适合搂在怀里。 　　林歇指了指一边。 　　欧凌转头看去。 　　才见穿着女仆装的方佳佳，正跪倒在一边的地毯上，还正咬着牙，好一副凶悍的样子！ 　　“她勾引我……我不从……我头就在柜子上磕了……” 　　欧凌呆了呆。 　　显然没见过女人强男人的。 　　但林歇的模样的确是受了伤，而且委屈极了，眼底还带着惊惧之色。 　　再看另一头的方佳佳。 　　表情更凶了！ 　　方佳佳不知道欧凌的心思，只用力咬着唇。我都表现得这么坚强了。唇都快咬破了。怎么还不多看看我？ 　　林歇捂着头扎进了欧凌的怀里。 　　欧凌只觉得柔软的，冰凉的躯体靠在了他的怀里，柔弱无依，像是只有他能依靠了。 　　欧凌心底一软，不自觉地抬手抚了抚林歇的背。但等抚过的时候，又发觉手底下肌肤实在细滑。 　　欧凌心底一激灵，居然有了点奇妙的反应。 　　方佳佳挣扎着喊：“欧先生……” 　　“闭嘴。” 　　“把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拖下去……” 　　“不，我没有……”方佳佳悲戚地为自己辩解。很好，剧情就是这样的！ 　　“你竟敢勾引我弟弟！我欧凌的名声，你怕是没听过。” 　　“什…什么？” 　　“我欧凌眼底揉不得沙子。”欧凌冷着脸，霸道极了：“把她关起来，饿三天。”欧凌再一勾唇：“她不是有个初恋男友吗？找个人去勾引他。” 　　方佳佳头晕目眩：“？？？？” 　　再一看，那头林歇靠在欧凌怀里，像趾高气昂还极为得宠的皇贵妃。 　　方佳佳头更晕了。 第91章 狗血的修罗场（4） 　　欧凌摸着林歇的背，有点撒不开手。 　　格外的舒服。 　　林歇往他怀里靠得更拢了：“大哥别摸了, 痒……” 　　欧凌颤了颤, 快速地收回了手。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的反应有些敏感。 　　“大哥？”林歇抬起头看他。 　　“我让医生来给你看看。” 　　“好啊。”林歇伸长了腿。 　　欧凌被他的腿晃得心慌, 想也不想就扯过被子给林歇盖上了。 　　欧凌走到了门边, 但心跳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突然他转过了身：“还是我来给你上药吧, 房间里有放药箱。” 　　“嗯。”林歇翘了翘腿，舒舒服服地躺着。 　　欧凌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他慢条斯理地取了盒子, 又慢条斯理地在林歇面前蹲了下来。 　　膝盖触到了地面也面不改色。 　　他宽厚的手掌, 抚上了林歇的小腿, 上面有淤青, 显然也是在挣扎中磕碰到了。 　　欧凌的目光渐渐深沉下来。 　　林歇躺着享受了一会儿, 渐渐地,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欧凌的手掌炙热，涂抹按揉药膏的时候还是很舒服的……但他在自己的小腿肚上打转得有半个小时了吧。 　　林歇不由得睁开了眼。 　　他盯着欧凌看了会儿，但他只能看见欧凌的发旋儿, 因为欧凌正低着头，专注于他的小腿。 　　林歇被摩挲得那股热气，都快从小腿肚蔓延到大腿根了，他不自在地收了收腿，但却没拉动。 　　“大哥？” 　　欧凌没出声。 　　不太对劲。 　　林歇坐直身体，朝前探去。 　　他伸手想要去碰欧凌, 但却先被对方一手抓住了，力道强横，带着说不出的霸道意味。 　　和欧凌很像，但这却不是欧凌会有的反应。 　　林歇歪了歪头，声音却渐渐冷了下来：“你是谁？你不是欧凌。” 　　男人没动，还是专心地给林歇涂抹着药膏。 　　林歇想抬脚去踹，但没能抬得动。 　　有意思了。 　　林歇在心底冷笑一声。 　　他按住了男人的手背。 　　“等等，还有额头。”男人低声道，他的声音微颤。 　　他在克制什么？ 　　林歇突然有了个惊悚的念头。不会是主脑把朱利安的灵魂带入到这个世界了吧？ 　　男人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林歇望进了他的眼底。男人的眼眸深邃，里面像是包藏了无数的情意。这显然不是欧凌能有的眼神。 　　就算欧凌对他动了心思，也不应该是这么快…… 　　“朱利安？”林歇问。 　　但男人在听见这个名字之后，去是脸色微微变了，眼底酝酿着某种情绪，他沉声问：“朱利安是谁？” 　　他不是朱利安。 　　气场明显不同。 　　但这人很明显认识自己。 　　林歇开始挖掘起自己过往的记忆……而男人也定定地看着他，眼底酝酿着怒火，也酝酿着心酸和期待。 　　林歇又躺了下去：“大哥，你装神弄鬼骗我吗？” 　　男人的心嘭地落了地，他手一紧，林歇感觉自己的脚腕痛了下。 　　“你捏痛我了。”林歇冷冷地看着他。 　　“我是……”男人的嗓音哑了哑：“唐煊。”他无奈一笑，大约是知道林歇不会猜到他了。 　　或许，压根就不会记得他？ 　　林歇半点也不讶异。 　　眼底对他含着情意的，又作出这副姿态，他心底隐约有了人选。 　　但林歇在前几个世界里欠了不知道多少笔感情债，这会儿哪里捋得清？还是让对方心甘情愿说出来更好。 　　但是…… 　　“你怎么来的？” 　　“我……” 　　男人才刚开口说了两句话，他的眼神却又陡然恢复了清明之色。 　　林歇再看过去。 　　对方却是懵了懵，然后迅速松了手：“擦、擦完药了吗？” 　　“嗯，还有额头。” 　　对方却不敢看林歇，大步站起身，夹着腿走了出去，姿态别扭极了：“我让女仆给你上药。” 　　林歇抱怨了一句：“不要方佳佳这样的了……” 　　“不会有她这样的了。”对方作出保证。 　　林歇收起目光。啊，又变回欧凌了吗？ 　　所以是，欧凌的身体是藏下了第一个世界里唐煊的灵魂，而唐煊在适当的时机，被激活了，清醒了过来。 　　林歇的目光闪了闪，这是主脑动的手脚吗？ 　　也是，单单只是穿成一个女主，风险太大。但如果双管齐下，就会省事很多了。 　　林歇倒希望是他动的手脚。 　　主脑对这些世界干预越大，他的力量会越削弱，现在的主脑已经快要接近不堪一击了。 　　林歇笑了笑，翻了个身。 　　但是当他再闭上眼，却突然有些没了睡意。 　　那些久远的记忆好像突然一下子被勾了出来。 　　…… 　　方佳佳被关在小房间里，并不气馁。 　　她端坐在床上，闭上眼，脑子里还在飞快地运转着。 　　很快了…… 　　很快就能好了。 　　· 　　第三天。 　　林歇额头上的淤青已经散去了不少，他一手端着茶杯，坐在窗台下看书。 　　欧凌大约是心疼他的缘故，今天将林歇特地带到了公司。 　　林歇那张脸，惹得公司上下避之不及，他们都知道这位小少爷特别能折腾人。欧凌也看出了员工的害怕，无奈之下，干脆将林歇安置在了他的办公室里看书喝茶。 　　刚才欧凌被人请走了，这一走就是半个小时。 　　林歇觉得有些无趣，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早知道，还不如在家逗弄主脑玩儿呢。 　　现在他已然改变了原主的命运，欧凌不可能再杀他，他从这个世界离开是迟早的事。一下没了拼搏的动力，林歇觉得恹恹了起来。 　　还是回去吧。 　　主脑更好玩儿。 　　林歇抿了抿唇，正要放下手中的红茶，旁边却突然伸来了一只手，托住了红茶。 　　有人站在他的背后，而且是非常亲近地贴着他的后背。 　　林歇转过头。 　　男人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男人还是早上那副打扮，没有变过，但他却陡然沉默寡言了下来。 　　“大哥？” 　　男人没有应声。 　　“唐煊。”林歇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唐煊是谁？”男人的脸色刹那阴沉，眼底还跃动着妒火。 　　林歇：“？？？” 　　男人却再难按捺内心的愤怒了。 　　你知道我的绝望吗。 　　你知道我的日思夜想吗。 　　男人揪住他的手腕，将林歇拉到了怀里，他扣住了林歇的腰，然后狠狠地吻了下去，唇齿碰撞，舌尖蔓延开了一丝铁锈味儿。 　　林歇：“……” 　　“……袁森？”林歇艰难地推开男人，喘着气。 　　“是我。”男人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林歇刻进脑海里。 　　林歇张了张嘴：“你又是怎么来的？” 　　“又？”男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还有谁？刚才你口中的唐煊？” 　　男人眼底的光芒愈来愈盛，那是越加升腾的妒火。 　　林歇隐约有点明白主脑想干什么了，但还不等他说话，男人突然身体微微一颤。 　　“？”欧凌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将林歇紧紧搂在了怀里，而对方一副予取予求的姿态，嘴唇异常的红，像是刚刚被谁用力地亲吻过。 　　欧凌呆了一瞬，将林歇按进了沙发，然后也不敢看林歇，恍恍惚惚地就走出了办公室。 　　他他他亲了林歇？ 　　他亲了自己的弟弟？ 　　禽兽不如。欧凌把这四个字咬在唇齿间，说不出话来。 　　但奇异的，他的心底却又隐隐有什么在流淌。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欲望。 　　等欧凌走后，林歇没有再作停留，他直接起身，下了楼，打了辆车往别墅回去。 　　主脑打的什么心思。 　　林歇冷笑。 　　他就说，主脑再蠢，不至于蠢成这样子，原来是还有这样的招数在后头。 　　林歇沉着脸，颇有几分欧凌平日的风采，女佣们看着他步履如飞地朝着方佳佳所在的房间去了。 　　他们对视了两眼：“要不……打电话告诉欧先生一声？” 　　这两人，一个是别人送给欧先生的红粉佳人，一个是欧先生不待见的弟弟。 　　这两人打起来，哪个坏了都不好说。 　　女佣踌躇着去打电话。 　　林歇直接踹开了那道房间门。 　　“你来了。”方佳佳抬起了头，微微一笑：“你真聪明。” 　　“恰好，比你聪明一点。”林歇也微笑，他步履不急不缓，仿佛根本没将事情放在心上。 　　林歇拖过一把椅子，也不在乎上面的灰尘，直接在方佳佳的面前坐了下来。 　　方佳佳也不急，他知道，林歇会迫不及待地询问他的，但他不会告诉林歇，他要让林歇在气恼中，迎接死亡。 　　林歇淡淡道：“你将我变成反派，指望这些世界里的原住民杀死我，以借此削弱我的力量，要不了几个世界，我就会彻底消失，对吗？” 　　方佳佳疑惑地看着他。 　　这个不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吗？ 　　“所以，调换一下位置。假如，我让欧凌杀了你，你那所剩无几的力量是不是会被彻底击溃，然后从此——我取你而代之？嗯？” 　　方佳佳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她的脸色苍白，几乎说不出话。 　　掌握主动权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吗？ 　　“你……” 　　“你说我说得对吗？”林歇微微一笑，“我们彼此都杀不死对方，但却可以借外力。” 　　方佳佳憋不住了，她冷笑道：“你也不必得意，谁先死还是说不准呢。我没想到前头几个世界里的男人都会爱上你。但感情债，终究是一笔债。林歇，该到还债的时候了。” 　　林歇眉头都没动一下。 　　见他如此淡定，方佳佳忍不住加大了力度：“你知道吗？我将唐煊、袁森、纪桁弄到了一具躯体里，当他们发现彼此的存在，发现他们都曾是你的情人……” 　　“那可和在上个世界的时候不同。毕竟当给你戴绿帽子的男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哪个男人能容忍得了呢？” 　　“他们共同享有你？不，不可能的……” 　　方佳佳笑了起来：“他们会嫉妒，会因爱生恨，会动手杀了你……” 　　“如果他们发现你在玩弄他们的感情，那就更有意思了……” 　　林歇还是没动静。 　　方佳佳一个人说得兴奋，这会儿也显得干巴巴了。 　　她不得不收起了冷笑：“你不用装镇定……” 　　“其实，你完全可以把剩下的人也已经塞进欧凌的躯壳。比如说席彦青，比如说白启，比如说……” 　　方佳佳的脸色彻底青了：“你疯了！” 　　“我在很诚挚地给你建议呀。”林歇歪头看他，眼神天真又无邪，哪里有半点畏惧？ 　　“不过你塞不进来了，你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了。”林歇微笑：“你现在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击就能死亡。而我不同，我现在正当强盛时……就算我死在这个世界，我也不会因此而消亡。” 　　方佳佳张嘴，哇啦吐了一口血出来。 　　这脆弱的人类躯壳！真该死！ 第92章 狗血的修罗场（完） 　　林歇拍了拍方佳佳的头：“手感真好。” 　　方佳佳：“你！” 　　“好好休息，谢谢你和我分享你的计谋盘算。”林歇回眸一笑, 明艳动人。 　　林歇根本就是在套她的话！ 　　方佳佳又哽了一口血, 但却吐不出来了。 　　不能吐了。 　　再吐，她就自己先死了。 　　林歇轻轻松松地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欧凌, 他神色诡异又茫然又疑惑地看着林歇。显然, 他现在就是欧凌，并不是别人。但刚才林歇和方佳佳的谈话中, 屡次提到死来死去的字眼，并且还提到了他的名字，也难怪欧凌露出这样的表情。 　　林歇低声道：“大哥。”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她想杀了我。”林歇立马把锅丢给了方佳佳, 动作都不带顿一下的。 　　欧凌皱紧眉头, 就准备往里走。 　　“大哥别去了……”林歇拦住了他：“她的神经不大正常。” 　　欧凌钉住了脚步：“林歇, 你的嘴里, 究竟有多少句谎话, 又有多少句真话？” 　　林歇抬头看着他：“唐煊？袁森？还是纪桁？” 　　这次他没有再问唐煊是谁, 袁森是谁，或者纪桁是谁。显然欧凌听见的、看见的，会和灵魂体共享的。现在出现的这个灵魂, 不管是属于谁，他必然都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林歇不急不忙。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为了生存，作出有益于自己的选择，没错。 　　要是将几个世界分割成几辈子来看的话，他也并没有花心多情啊。不……准确来说，他似乎并没有情。 　　林歇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茫然。 　　那这些人在知道真相之后, 会怎么做？如主脑猜测的那样……杀了他吗？ 　　见林歇问完以后就再没了动静，男人的神色更复杂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歇，看似还平静地站在那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底已经掀起了何等的惊涛骇浪。 　　其实隐约有猜到。 　　为什么会忽然消失…… 　　为什么会走得那么快又离奇。 　　为什么他会说奇怪的话，为什么明明他被养在奥德里奇的膝下，却还担心自己被杀死……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是独特的。 　　男人闭了闭眼，手指微微颤抖着，他为了不暴露这一点，费力地将手指藏进了袖子中。 　　“亚岱尔，我是巴奈特。” 　　林歇顿在了那里。 　　记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随时随地都可能被一个字，一个词勾出来。 　　上一个世界距离他太近了，所以到现在，他都还能清晰记起纪桁在他跟前愚蠢地示爱的样子，还有奥德里奇拍过他头顶的大手…… 　　“这么快就再见了啊。”林歇低声道。 　　他本能地想露出微笑，但是突然又意识到，这个场合似乎不适合笑出来。 　　“快？”男人的眼神里隐隐带上了疲倦之色：“亚岱尔，我等了你五十年。” 　　林歇微微无措了起来。 　　五十年啊。 　　那么久啊。 　　够他去好几个世界了。 　　虽然对于一个BUG来说，这仅仅只是一个时间的概念，但是体验过那些真实的世界之后，林歇就知道，五十年究竟有多么的漫长了…… 　　简单推演一下，也能知道，那应该是在纪桁死亡之后，他的灵魂被抽取到了这个世界。 　　那唐煊呢？ 　　袁森呢？ 　　也是一样吗？ 　　他们也同样等待了四十年，五十年吗？ 　　林歇舌尖有些发麻。 　　明明只是一个单薄的数字，但却好像被赋予了深重的情感在其中。 　　“是欧凌在外头吗？”方佳佳听见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方佳佳冲了出来。 　　她看着欧凌阴沉的面容，笑出了声：“林歇，我赢了。” 　　“她是谁？”男人阴沉的目光落到了方佳佳的身上，尽管那目光冰冷，但方佳佳却并不觉得可怕，相反，她还微笑了起来。 　　“她就是要杀你的那个人，所以使得你从那个世界脱离开的人吗？”男人的声音更阴沉了。 　　林歇隐约觉得有点不对，等察觉到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戾气时，林歇才猛地反应过来。 　　主脑又失算了。 　　就算他们知道了整个真相，但他们第一时间憎恶的依旧是主脑。 　　是主脑强行将他塞进每个世界，又强行将他从每个世界脱离。 　　与其先去追究林歇有没有玩弄感情，他们更先会在乎的是，是谁带走了林歇，以致于他们无望却又执拗地等待了那么多年。岁月悠长，一个人太难过了…… 　　那些愤怒只会被发泄在主脑的身上。 　　林歇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但突然间，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能将他们的心思猜准，是因为早在和他们来往的时候，就已经将他们摸得透彻了。但林歇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好像…… 　　好像真的是欠一笔债。 　　这笔债令人觉得胸闷，心慌，站立难安。 　　“是你吗？”男人又问了一遍。 　　方佳佳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没敢应声。但这番心虚的表现，无疑已经坐实了结果。 　　“是你啊。”男人低低地道。 　　那瞬间，林歇总觉得他的语气变了。有点像是袁森的口吻，但又有点像是唐煊。 　　那一刹，方佳佳毛骨悚然。 　　男人盯着她，如同看着注定成为盘中餐的猎物。 　　男人摸出了一把手枪，转头问林歇：“这玩意儿能打死她吗？” 　　方佳佳猛地倒退一步：“不！” 　　疯了！ 　　这些男人都疯了！ 　　他们还没有看清林歇的本质吗？ 　　“看清了。”男人沉声道。 　　方佳佳这才发现自己在惊恐间，说出了口。 　　“那你们还……” 　　“你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吧？” 　　方佳佳浑身一僵：“？” 　　“喜欢是单向的，我喜欢他，愿意为他付出，尽管他并不喜欢我，但这不是他的错。只是恰好不够喜欢我而已。我为什么要憎恨他？”这是唐煊的口吻。 　　男人顿了下，却又接着开口了：“爱他的时候，会觉得什么都是能够包容的。”沉默，精简，像是袁森的风格。 　　“单身狗。呵。”嘴欠，又冷酷。像是纪桁。 　　林歇呆立在了那里。 　　三个灵魂都同时醒过来了吗？ 　　方佳佳的手抖了抖，羞愤欲绝：“神经病！” 　　“砰——” 　　那是欧凌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那一枪。 　　方佳佳倒了下去。 　　林歇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有什么枷锁慢慢从他的身上消散了。 　　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直到彻底没有了束缚的滋味儿。 　　主脑消亡了。 　　它存活了太多年，他和最初的林歇一样，虽然掌握了很多的知识，但却根本没经历过人世，当然也不会知道，人的感情是不可控的。 　　有薄情的，自然也有深情的。 　　林歇揉了揉眼睛。 　　就这么不凑巧啊…… 　　被主脑盯上的都是深情的，只有他一个人是薄情的。 　　林歇转过身来，就见欧凌茫然地看着他：“刚才方佳佳怎么了？” 　　林歇定定地看着他：“大哥？” 　　“嗯。” 　　林歇有点儿难受。 　　他按了按胸口，蹲了下去：“袁森呢？” 　　“谁？” 　　林歇更难受了。 　　难道他们会随着主脑的消亡而消亡吗？毕竟他们是主脑带进来的。 　　不，不对，现在主脑不存在了，但自己已经取代主脑了。 　　林歇抬头，冷冷地盯着欧凌：“巴奈特。” 　　“我是唐煊。”男人叹了口气：“想骗你一下，但是又舍不得……” 　　“你们能随意切换？”林歇皱眉。 　　男人沉默了几秒：“……这个，要看，谁的，拳头，大。” 　　林歇：“……” 　　“那欧凌呢？” 　　“哈，我们还会再放一个人出来占你便宜吗？”男人面无表情地说：“先让他压在后头吧。” 　　男人话刚说完，突然他的神情微微一变。 　　显然是又换人了。 　　还没等林歇判断换成了谁，来人将林歇往背后的大树上一压，热烈地吻了上来。 　　他手指探入了林歇的腰间。 　　林歇：“……” 　　男人脸上神色突然又一变。 　　林歇实在忍不住了，抬脚将人踹到了地上：“玩儿变脸就别找我……” 　　男人就这么坐在地上，微微扬起头，看着林歇。 　　这棵树特别大。 　　树冠茂密，无数的枝叶掩映间，有稀稀落落的阳光洒在林歇的脸庞上。 　　他的眉眼是那样的动人。 　　“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什么？”林歇有些焦躁。 　　这种突如其来的，被几个男人的深情包裹住的感觉，让他有点无措。 　　“我们都不是主脑创造出来的，而是从你诞生以后，位面发生了错误，才会有这些世界的诞生、演化。它们都是因你而生。” 　　“我们，也是因你而生。” 　　林歇微微一怔。 　　“为什么每个世界，总有那么多人爱上你呢，大概是因为从诞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对你心怀恋慕了吧。本质上，我们都是一个人啊，是因为先有了对你的喜欢，才有了我们。”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树下被裹着暖阳的风吹散开，像是优雅又迷人的大提琴。 　　林歇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诞生的时候，是个不被喜欢的错误，他尝不到世间万般滋味。 　　大抵以为，被主脑投进各个世界，也就这样过去了…… 　　他不会带走任何属于那些世界的东西。 　　原来早就已经注定，有人会等着他啊…… 　　男人还坐在地上没有动。 　　他的目光深情又缱绻地看着林歇。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啊。 　　余生的一切，都由他来教给少年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第二个世界的时候，讨论过袁队的容忍度问题吗？_(:з」∠)_主脑失算在了这里。 　　到此，存稿箱就爆无可爆了。 　　完结了。 　　这篇文笔力不足，有很多缺点，但我很努力地在表达自己想写的东西了。 　　到这里，写快穿的瘾已经彻底过足了，要转战别的题材去尝试了。 　　新文《大佬们争着当我爹》，不快穿，背景娱乐圈，就要走甜宠、温馨的路子了，当然，主角不苏的话，你们的作者就不得劲儿，所以肯定还是苏爽的。希望小可爱们给个面子，收藏我。 　　顺便感兴趣的话，再收藏一下专栏里名为《一个非常好看的重生文》的存稿坑，这是很想挑战的另外一个题材，看了文案如果有兴趣的话，就收藏吧，啾=3= 　　最后我的微博ID：故筝头上绿 　　大家留一点液体给我呀，我们下个文见。 本书由 yuqianshenjiuye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