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小农场》
作者：水晶翡翠肉


　　文案：
　　爸爸不疼妈妈不要的七岁小小少年叶池，来到陌生的小镇上，帮着爷爷种花种草，种出了令人惊叹的奇迹，收获另类的人生。
　　一句话简介：七岁小少年种菜种花种出奇迹。
　　1.本文温馨、治愈风。
　　2.轻小说！轻小说！轻小说！正文不长大！番外恋爱篇！

　　内容标签：种田文 励志人生 甜文 成长
　　主角：叶池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拥有治愈能力的七岁小小少年叶池，来到景山小镇爷爷家，面对小镇人们对他的不喜，天真又敏感的他回以治愈的笑容，勤劳地帮着爷爷种花种草种蔬菜，居然种什么活什么，瓜果蔬菜竞争成长，让荒芜的景山上下绿意环绕，让死气沉沉的小镇充满生机，而他好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渐渐成为小镇万人迷了……本文是篇温馨治愈，用小孩子的目光看待大人世界的轻小说作品。作者写出了小孩子的天真，小镇居民的淳朴，让人笑中带泪，感受到不一样的温暖。



第1章 
　　《云间小农场》
　　作者：水晶翡翠肉
　　2019年1月17日
　　昏暗的房间内，小小的叶池坐在一张床上，他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在陌生房间醒来了，小手轻轻地揉了揉眼睛，目光习惯性地来回打量着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很简陋，房顶孤零零地挂着一个小灯泡，米白色的墙壁也脱落的不成样子，整个房间内除了一张床一张大桌子，还有栓在角落里正在反刍的一头大黄牛。
　　大黄牛……牛立刻吸引了叶池的注意力，他的眼睛瞬间发亮，好大的牛啊，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轻轻地趴在被子，慢慢地爬到床尾，压着内心的喜悦地望着毛发顺滑的大黄牛，声音小小的脆生生地说一句：“大牛牛，你好啊，我叫叶池，树叶的叶，池塘的池，你叫什么名字啊？”
　　大黄牛自然不理他，他也不介意，伸手想摸一摸它慢悠悠地甩来甩去的牛尾巴，忽然听到门外有大人说话的声音。
　　是谁在说话？
　　他动作一顿，大黄牛继续悠闲地甩着尾巴反刍着，他却不敢再乱摸大黄牛了，从床上滑下来，在床下找到自己崭新的运动鞋，运动鞋鞋面上沾了些泥土，他伸出小手轻轻拍掉泥土，这可是妈妈今天刚给他买的，还有新衣服也是，不能弄脏了，不然会挨打的。
　　这时候他这才想起，今天妈妈不是给他放在哪个邻居家睡一会儿，而是把他送到多年不联系的爷爷家中住，妈妈说她要去多赚点钱，不然到了七周岁的话，他还是没钱上学。
　　现在妈妈应该走了吧，也不知道妈妈明天能不能回来，明天回不来的话，后天能不能回来呢？或者大大后天，大大大后天……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呢？
　　叶池心里有点难过，穿好鞋子，蹑手蹑脚地来到紧闭的木门前，趴在门缝处，窥视门外的情景，视线范围内是一所小小的院子，院子是用石头里围成的，里面光秃秃的，但是只要昂头就可以看到蔚蓝的天空和白白的云彩，夜里肯定还能看到星星，不像和妈妈在一起时，住在黑漆漆的地下室，连光都看不到。
　　这里就是爷爷的家了，叶池昂着头，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映着蓝天白云，嘴角忍不住噙了点笑意，这里还是挺好的，要是妈妈也能住在这里的话，那就更好了。
　　正欣赏着天空之景，又听到了说话声，他微微歪头，转移自己的视线，看见院子的一隅坐着四个大人，一个中年男人，两个中年女人，还有一个叼着旱烟袋的老人，就是他的爷爷。
　　妈妈说爷爷也姓叶，叫叶国盛，爷爷很瘦，颧骨凸起，皱纹很多，眉间的皱纹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头发也已经花白，靠坐在石墩上，一吧嗒烟袋嘴儿，一股青烟就缓缓地从他嘴里鼻孔里冒出来，围绕着他袅袅散去。
　　这是叶池第一次看这种烟，他好奇了，扭着身子看叶国盛吞云吐雾，忽然听到其中一个人提到他的名字，他一怔，侧耳贴到门缝处细听。
　　“那个孩子，叫什么，叶什么叶池是吧，还在睡？”
　　“嗯，是叫叶池，还在睡，上午跟他妈做汽车过来，中间走太多路了，在来的汽车上就睡着了，是她妈抱着过来的。”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
　　“那趁着他还睡着把他送走吧。”
　　“送哪儿去呢？”
　　“送哪儿去？我说爸！你不会看不出来吧，叶池妈根本不想要叶池这孩子，她讹上你了！谁家孩子第一次见爷爷，是睡着来见的，她就是怕叶池醒着甩不掉！所以才故意把叶池累的睡着了。爸，我和你说，叶池他妈这一走，这辈子都不会回来的！她是跟一个男人走的！她肯定是不要叶池了！”
　　不是的！叶池立刻在心里否定，妈妈没有不要他，妈妈没有跟男人走，妈妈是让他暂住爷爷这儿，等妈妈赚够了他的学费钱就会来接他的，他很生气，但是他得向爷爷他们解释一下。
　　他站正小身体用力地推门，门怎么都推不开，他停下手看了一下，发现门是用拉的，于是开始用力拉，终究力气太小，拉不动两扇门，两手小手就抓着一扇门，用力拉。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他着急出门，没有顾得上脚下的高门槛，一下被绊到，“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摔的他“哎哟”一声，衣兜的一颗巧克力摔了出来。
　　没有人扑上来扶他，他自己赶紧爬起来，捡起巧克力，顾不得手上震的发疼，就朝叶国盛身边跑，大声说：“爷爷，我妈妈没有不要我，她是去打工了，等她赚够钱，就会回来接我了，她说她会经常给我打电话的。”
　　叶国盛没有说话，看一眼身边的大儿子大儿媳妇和一个小女儿，继续吧嗒吧嗒地抽旱烟，抽的烟雾缭绕。
　　大儿子叶宏伟瞥一眼叶池，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小侄子，他还真是一点感情也没有，不对，他还是有一点感情的，那就是厌恶，这个眉目间又三分像他弟弟叶宏涛的小男孩，好看的令他讨厌。
　　叶国盛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六岁多的小孙子，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波动，或者说情绪都被叶池他爸给磨光了。
　　叶池看着一言不发的大人们，隐隐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不喜，就像姥姥姥爷他们也不喜欢他一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大人都不喜欢他，明明有邻居老爷爷老奶奶说过他好可爱好懂事的啊。
　　他小手不安地在衣兜里捏了捏巧克力，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大人喜欢，清澈的眼睛盯着叶国盛。
　　正在这时候，听见有人说一句“爸，你好好想一想吧，你今年都七十岁了，还能……，不说了，过两天我过来接人送走。对了，叶宏涛做的事儿，你也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听不太明白这个人说话全部意思，但是明白他们不想收留他，他转头看过去时，一男两女他们已经走了，院子里只有他和爷爷了。
　　他看着爷爷吧嗒吧嗒地抽旱烟，爷爷看也不看他一眼，他又抠了抠巧克力的糖衣，亮晶晶的眼睛写满的了不安，声音怯怯的，小声问：“爷爷，你要把我赶走吗？”


第2章 
　　要把叶池赶走吗——
　　叶国盛看着叶池，忍不住就想到自己的小儿子，也就是叶池的爸爸叶宏涛。
　　叶宏涛从小就长得好看又聪明，是小聪明，就是这份小聪明让他一到外地上中学就学坏了，跟着不三不四的人瞎混，嫌弃家里穷又想尽办法从家里骗钱。
　　骗不到钱，开始偷钱，从偷小钱，到偷大钱，后来偷走了他妈妈的医药费，将他妈妈气死，他连丧礼都没有参加，过了一个月之后才回来，继续向家里要钱，说自己有孩子了，需要结婚养孩子。最后还和叶宏杰打了一架，闹的整个景山镇的人都知道，都围过来在看叶家的笑话，他骂骂咧咧地走了，这一走，这么些年都没有回来。
　　景山镇的人都把叶宏涛当反面教材教育自家孩子，要不是叶池妈把叶池送过来，叶国盛以为叶宏涛已经死在外面了，尽管叶池妈说自己也是被叶宏涛骗了，说叶池长到这么大也没见过叶宏涛几面，十分可怜。
　　可是看到叶池那张三分像叶宏涛的脸，他就喜欢不起来，也不想回叶池的话，他又吧嗒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来，将铜制烟袋锅儿朝石头上磕数下，磕出烟袋锅儿里的烟叶渣，朝烟口袋里一装，拿着旱烟袋站起身来时咳嗽了两声。
　　叶池开口说：“爷爷，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叶国盛瞅叶池一眼，没有说话，把旱烟袋朝腰上一系，转身走进草房里，草房里装的满满的麦秸，他抱了一些，来到刚刚叶池睡过的房间，把麦秸扔到大黄牛的跟前，大黄牛立刻起身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叶池看一眼之后，又好奇地问：“爷爷，牛不是吃草的吗？它这吃的是什么呀？是草吗？黄色的草吗？黄色的草和绿色的草是兄弟吗？爷爷，牛牛长那么大了，你给这么一点儿黄草，它能吃饱吗？吃不饱怎么办呀？”
　　叶国盛一个人安静了很多年，猛地来个叽叽喳喳的孩子，他也不太习惯，转身又走出房间。
　　叶池立马跟上。
　　叶国盛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马上要落山了，现在是刚过完年，冰雪刚刚融化，还是天短夜长的时节，一会儿太阳一落山，天就马上黑了。
　　他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使，天一黑看东西就不太清楚，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去做饭吧，他走进厨房。
　　厨房看上去很整洁，特别夺目的就是房内的一个地锅灶台，尽管这年头到处都是煤气、燃气与电磁炉，但是叶国盛还是保持着很多年前的生活习惯，每年秋天的时候，去景山镇景山脚下的树林里扫树叶，用牛车运回来烧饭，这样做出来的饭菜香，是煤气、燃气与电磁炉比不上的香。
　　只是叶池却不懂这些，他一直和妈妈生活在城市里，第一次来到这种小镇，新奇地围着厨房里的地锅灶台看，问：“爷爷，这是什么东西？这个怎么用的？它是干什么的呀？”
　　叶国盛耳朵有点背，没有听到。
　　叶池看一眼自顾自忙着的爷爷，一句话也不搭理他，他忽然之间有些拘束，没有再问，站着原地看着叶国盛洗手，看着叶国盛摘小青菜，洗小青菜、葱和姜，切葱和姜，看着叶国盛从柜子里端出一篾箩干面条，看着叶国盛开始坐在灶台前点火，烧火，然后又站起来炒菜。
　　一会儿烧火一会儿烧菜，灶洞里的干树叶快要掉出来了，邻居家的老奶奶说火是很危险的，会把房子给烧着的，他立刻上前，学着叶国盛的样子，把快要掉出来的干树叶给推进灶洞里，一个没出意，小手被烫了一下，他“嘶”了一声，低头掰着手指着看一眼，烫红了，好疼，他放在衣服上按了按，又看到灶洞里的树叶快烧光了。
　　他想学叶国盛的样子，用火钳夹树叶朝灶洞里送，可是他不会用火钳，他就用小手抓，怕再次被烫到，抓一把树叶放进灶洞口，用木棍推进去。
　　再抓一把，再放进灶洞口，再次用木棍推进去。
　　在水蒸气白茫茫一片中下完面条的叶国盛，将锅盖一盖上，就看到灶台前坐着一个小小的小人儿，小人儿正认认真真地烧火，火光把小人儿的小脸蛋照的红红的。
　　可能是灶前太热了，小孩子身体火力又旺，这小叶池额头上都冒汗了，叶国盛心刚软下来，从叶池脸上看到了叶宏涛的影子，他立刻又不喜了。
　　“起来，我来烧。”叶国盛走到灶台前。
　　叶池昂头看一眼叶国盛，见他面无表情，他放下手中的木棍，从灶台前起来，站到叶国盛面前，看着叶国盛烧火，一直到面条煮好。
　　叶国盛盛了一小碗给叶池，外面天寒地冻的，叶国盛也没有去饭桌前吃，就坐在厨房里的案板前吃，叶池跟着吃，他从来都没有吃过么好吃的面条，而且是热气腾腾的，跟着妈妈的时候，经常吃外卖或者他自己泡方便面，就是一小碗没吃饱，他不敢开口再要一碗吃，挣扎了一下，拿起碗筷要去水池边洗。
　　叶国盛开口说：“放在那儿，我来洗。”
　　叶池回头看叶国盛一眼，放下碗筷，站在旁边看着叶国盛洗碗，他一直看着叶国盛，跟着叶国盛。
　　叶国盛去草房，他跟着去草房。
　　叶国盛喂鸡，他跟着去喂鸡。
　　叶国盛回厨房，他跟着回厨房。
　　叶国盛烧热水洗脸洗脚，他就在旁边看着。
　　叶国盛问：“你洗不洗？”
　　叶池赶紧点头：“洗。”
　　叶国盛给叶池打了水，叶池自己洗手洗脸洗脚，还把自己的小袜子给洗了，个子矮，挂不到绳上，就踮起小脚，吃力地把袜子挂在门鼻上晾晒，而后晃晃悠悠地把洗脚水给端倒了。
　　看着叶国盛走进牛房，他又噔噔地跑进牛房，他以为叶国盛肯和自己说话了，高兴地问：“爷爷，你为什么和牛睡一个房间啊？牛屎不臭吗？”
　　叶国盛叹息了一声，说：“睡觉吧。”
　　叶国盛吃力地脱掉棉裤，坐上床，掀开被子，坐进被子，蠕动了一下身体，便躺在进了被窝里，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没一会儿便听到大黄牛反刍的声音，带着一种吃饱喝足的满足感。
　　叶池站在床边，看着床头的一部电话，电话都不响，好一会儿昂起小脸看着房顶微弱昏黄的小灯泡，心里有点低落，房外忽然刮起一阵冷风，拍响了窗子，他吓了一跳，赶紧脱了鞋子脱了棉服和裤子，钻进被窝里，睡到叶国盛的脚边。
　　刚一躺下，房内的灯泡“啪”一声灭了，整个房间黑暗一片，他的听觉越加敏锐，听见了窗外呼啸的风声，感受到了厚重被子里的冰冷感，他睁大眼睛看向窗外，透过微微的缝隙，看到有树枝摆动，像鬼魅一般，显得冬天更加冷了。
　　他觉得自己也冷，冷的想妈妈，虽然妈妈经常忙碌，每天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或者邻居家，可是那是他妈妈，他从邻居老奶奶那里认识了拼音，看了一本儿童书，书上说，“妈妈”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一个词。
　　妈妈。
　　他想妈妈了，他在黑暗中一言不发地盯着电话的方向，死死地盯着电话。电话旁边的叶国盛也没有睡着。
　　这些年来，虽然老大叶宏杰一家总想着从他身上占点便宜的，但老头子他的钱早贴补孩子们贴光了，没钱了，所以日子过的还算平静，想着这几年自己种种地卖卖菜什么的，自己给自己攒点棺材本，就该到地下找老伴去，也不能指望孩子们什么。
　　毕竟，人老了，容易惹人烦。
　　孩子们长大了，也要负担起他们自己的家庭，他理解，只是没想到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他，撞上了叶池这小家伙，这可怎么办呢？
　　他老了，活不了几年了，自从叶宏涛让他一再心冷之后，他对“养儿防老”这句话就不信了。
　　年轻的时候他忙碌的忽略了孩子，总觉得自己的孩子不管怎么样都会对自己好，毕竟自己的忙碌也是为了给孩子更好的教育和更好的生活，孩子长大了也会理解的。
　　没想到、没想到……他觉得自己教育孩子挺失败的，他也负担不起叶池的人生了，要不，就让老大把叶池送走吧，随便送哪儿都行。
　　唉！
　　叶国盛在心里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翻动一下身体侧躺着，就在这个时候好像听见了一个弱小的哭声，他怀疑是自己耳鸣了，没有在意，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片刻之后，又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哭声，像猫咪呜咽一样。
　　怎么回事儿？
　　叶国盛这下屏息细听，结果在大黄牛的反刍声之外，还真听到了哭声，而且是个小孩子的哭声，哭的格外伤心，他缓缓坐起来，仔细辨认哭声的方向，在漆黑的房间内，缓缓地把目光移向自己的脚边，确定了哭声是脚边发出来的。


第3章 
　　是叶池。
　　叶国盛喊：“叶池。”
　　隔着被窝，叶池没有听到叶国盛的声音。
　　“叶池。”
　　叶池的哭声突然停止。
　　“叶池。”叶国盛又喊。
　　“嗯。”被窝里传来一个浓浓的鼻音。
　　“你哭了？”
　　“没有。”
　　“我听到你哭了，你是不是想家了？”
　　“我没有哭。”叶池坚定地否认。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他不能让人知道他哭了，太丢人，小手抹了一把眼泪，打死也不承认自己哭了，并且紧紧抓着被角隐藏自己，察觉到叶国盛又重新躺下了，他放松下来，趴在床单上默默落泪，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温暖的阳光自窗户缝隙洒进来映亮房间，他坐起来揉揉眼睛，发现爷爷已经不在房间了，连大黄牛也不见了。
　　他赶紧从行李包中找到一双新袜子，吭哧吭哧地给自己穿上厚衣服和小鞋子，走出房间就看到院子栓着的大黄牛，却没看到爷爷。
　　爷爷去哪儿了？
　　他到各个房间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想着爷爷可能去忙了，他不能乱跑给爷爷添乱，于是就坐在旁边的石墩上，捧着小脸看大黄牛，大黄牛可真大啊，比书上画的大太多了，他满眼好奇地看着，小声和大黄牛说：“牛牛，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以后你就叫大黄，我叫叶池，我们正式成为好朋友，好不好？”
　　大黄牛仍旧低头吃麦秸，但这不妨碍叶池和它说话，正说着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爷爷。
　　他立刻站起身，跑到院门口，看见叶国盛叼着旱烟袋拎着一兜大白菜进来了，见叶国盛很吃力的样子，叶池赶紧上前说：“爷爷，我帮你拎。”
　　叶国盛看看叶池。
　　叶池肯定拎不动，他抬手就抱住网兜，特别卖力地说：“爷爷，我们走吧。”
　　叶国盛看着叶池。
　　叶池对上叶国盛探索的目光，他立刻有些退缩，叶国盛忽然想到昨天晚上满脸泪痕缩成小虾米似的叶池……到底是六七岁的孩子，他开口说：“走吧。”
　　得到叶国盛的鼓励，叶池特别开心，卯足劲儿地抱白菜，还真减轻了叶国盛的重量，叶国盛把白菜放到地窖里之后，便开始和叶池吃早饭，早饭之后，叶国盛从草房的墙要取下来三根玉米棒，靠在石墩上，叼着旱烟袋开始搓玉米粒。
　　叶池蹲在旁边看着，问：“爷爷，你在什么呀？”
　　叶国盛不作声。
　　叶池看看叶国盛也不说话了，认真地看着一颗颗玉米粒落在小簸箕中，忽然听到叶国盛发出一阵咳嗽声，他赶紧起身，站到叶国盛身后，小手轻轻地拍着叶国盛的后背，好像在帮叶国盛顺气。
　　叶国盛微微一怔，心里掠过异样的暖意，接着又开始咳嗽起来。
　　叶池边拍叶国盛的后背边说：“爷爷，你别吸烟了，电视里面说，吸烟有害身体健康的。你看你咳嗽的，你得戒烟，张爷爷说，你吃糖就可以戒烟了，我有一颗巧克力，给你吃，爷爷你别吸烟了。”
　　叶池从口袋里摸出巧克力递给叶国盛。
　　叶国盛问：“你妈妈给你买的巧克力？”
　　叶池摇头：“不是，是我帮张爷爷遛狗，张爷爷奖励我两颗巧克力，特别特别好吃，爷爷这颗给你了。”
　　叶国盛没有接过来，问：“张爷爷是谁？”
　　“是我家邻居。”
　　“你帮邻居遛狗？”
　　“嗯，那天家里停电了，房间里都是黑的，妈妈把我放到张爷爷家，我跟张爷爷玩了半天，张爷爷对我特别好，比我姥姥他们对我好。”
　　“你姥姥对你不好？”
　　“不好。”叶池有点失落地说：“姥姥会骂我，会打我。哥哥特别坏，总打我，姥姥不骂哥哥，骂我，她说她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妈妈。”
　　叶池妈是被叶宏涛骗的，违背家人的意思生下叶池，所以家人不喜欢他们，叶国盛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看着叶池肉乎乎小手里面的巧克力，温声说：“爷爷不吃，你吃吧。”
　　“那你还吸烟吗？”叶池问。
　　“不吸了。”
　　叶池把巧克力重新装进衣兜里：“那我先把巧克力藏着，等你下次想吸烟了，就给你吃，你就不想吸烟了。”
　　叶国盛无奈一笑，伸手将烟锅儿里朝石头上磕两下，磕掉烟草渣，便将烟袋收了下来，起身杠着锄头，端着小簸箕走出院子。
　　叶池迈着小短腿就追上去，问：“爷爷，我们去哪儿？”
　　叶国盛回答：“去种玉米。”
　　“去哪儿种啊？”
　　“山脚下。”
　　“爷爷，我帮你种。”
　　“好。”
　　爷孙两人来到景山脚下，此刻积雪已经融化，大地之上冒出浓浓的绿意，不大不小的景山一派生机勃勃，不时传来鸟儿清脆的鸣叫声。
　　“哇！”
　　叶池脸上写着惊喜，他其实可以表现的更外放一点的，可是来到这儿的一天多里，叶国盛对他不冷不热的，所以他没有放很开，而是喜悦地望着四周。
　　到底是小孩子，再怎么隐藏，还是一副孩子天真烂漫的样子，叶国盛低头看着小叶池，发现这孩子好像和叶宏涛不太一样，虽然敏感，但是却活泼，并且自愈能力很强，就是不知道长大后会不会像他爸爸那样混蛋。
　　“爷爷！”
　　叶国盛闻言看向叶池。
　　叶池正蹲到路边，怀里抱着一只黑色的小奶狗，应该是刚生下来被人扔到路边的，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可能是冻着了，一被叶池抱起来，就转到叶池怀里。
　　叶池紧紧抱着小奶狗，说：“爷爷，它好可怜，我们把它抱回家，好不好？”
　　叶国盛问：“你喂他吃什么？”
　　叶池想了想，说：“以后我少吃一半，另一半就给它吃。”
　　叶国盛没同意也没有反对，转身就走了。
　　叶池抱着小奶狗跟着叶国盛走。
　　在叶国盛干活期间，叶池把小奶狗放到旁边，帮着叶国盛干活，干的特别卖力，等到干完之后，他又抱起小奶狗，跟着叶国盛朝家走。
　　路上，叶池给小奶狗取了个名字，叫大黑，因为大黄牛叫大黄，大黄可以陪着爷爷，以后大黑长大了，也可以陪着爷爷。
　　叶国盛听后，问：“叶池，你觉得爷爷好吗？”
　　叶池抱着大黑说：“好。”
　　“爷爷都不怎么理你，还好吗？”
　　“好。”叶池点头。
　　“为什么？”叶国盛不解地问。
　　“因为爷爷没有打我，爷爷给我饭吃，还带我去看山，还让我抱着大黑，爷爷好，我喜欢爷爷。”
　　孩子的世界真简单啊，简单的让大人自惭形秽。
　　“爸！”
　　前方传来一个喊声，叶国盛抬头看去，是叶宏伟。
　　叶宏伟先看一眼叶国盛身后的叶池，然后才看向叶国盛，问：“爸，你干什么去了？”
　　叶国盛走进院子，把锄头竖在墙边，说：“去种玉米了，你怎么来了？”
　　叶宏伟跟着进来：“我来说叶池的事儿。”
　　叶国盛看一眼叶池，发现叶池正盯着自己看，他说：“叶池，你去牛房里待一会儿吧。”
　　叶池点点头，慢悠悠地走进了牛房，站在床边，看着怀里睡熟的大黑，他敏锐地察觉到爷爷要赶他走了，他不想走，可是他是小孩子，他得听大人的。
　　他好想长大，一下长到三十岁，就可以自己生活了。或者，变成一座山，一直都在那里，永远都不会动，也没人能够让他动，还有很多花草树木和鸟儿陪伴着，那样就不怕暴风，不怕闪电，不怕黑夜了。
　　他低头想着，把大黑紧紧地抱在怀里，从衣兜里掏出那颗巧克力看了又看，这时候他听到外面了外面的争吵声，没一会儿声音停止，牛房的房门响了，叶国盛和叶宏伟同时进来。
　　叶国盛温声说：“叶池，你大伯联系了你姥姥那边的人，他把你送姥姥家去，好不好？”
　　叶池一言不发地走到叶国盛跟前，把大黑递给叶国盛，好一会儿才说：“爷爷，大黑给你。”
　　叶国盛没接。
　　叶池说：“张爷爷说，狗特别忠心，有次张爷爷在楼道摔倒了，是狗狗把他喊的人，张爷爷说，一个老人就应该养条狗狗的。”
　　叶国盛双手微微颤抖，慢慢伸出来，把大黑接了过来：“所以，你是给爷爷捡的狗？”
　　叶池不作声，恋恋不舍地望着还没有睁开眼的大黑，以后再也见不到大黑了。
　　这时候叶宏伟走过来，一把将叶池抱起来，另一只手拎起叶池的行李包，然后问：“爸，就这些行李吧？”
　　叶国盛慢半拍地点点头。
　　“好，那我知道了，我们走了。”
　　叶宏伟抱着叶池就出了牛房，出了院子。
　　叶国盛抱着大黑，跟着走了出来，看着叶宏伟怀里的小叶池，小叶池一直低着头，吭也不吭一声，他忍不住唤一声：“叶池啊。”
　　叶池闻言回头，清澈澄亮的眼睛红通通，小嘴撇了撇，一副要哭的样子，最后还是控制住没哭，声音奶奶又脆脆地说一声：“爷爷，再见。”


第4章 
　　再见……
　　叶国盛看着坐在叶宏伟怀里的叶池，一直红着眼眶望着自己，直到消失在远方，叶国盛才收回目光，抱着大黑，回到院子里。
　　小院子亦如十多年以来一般安静，院内的大黄牛卧在墙角，偶尔甩动一下尾巴，三只母鸡一只公鸡在院子里溜达，叶国盛抱着大黑走向牛房时，看见牛房门鼻上挂着一双小袜子，是叶池昨晚洗完脚晾在上面的，还湿着。
　　算了，一双袜子而已。
　　叶国盛没有再关注，抱着大黑进了房间，把大黑放到纸箱里，突然感到疲惫地坐在床上，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叶池，叶池长得真好看，白白嫩嫩的，又乖又懂事又开朗，这份开朗让他一开心，眼睛里都是光，亮眼的很。
　　叶国盛是个温和的人，对谁都好，特别是对小孩子，但是这两天内他对叶池真的不好，简直是坏透了，他希望叶池自己吵着嚷着要走，结果叶池非但不说要走，还说爷爷对他好，还说喜欢爷爷。
　　喜欢爷爷啊……
　　老头子活了七十年，第一次被人说喜欢，干涸的心田像是被浇了一汪清泉一样，立时有活力了，只是这汪清泉已经离开了……他真是舍不得啊，可是他养不了叶池啊。
　　十多年前叶宏涛以他的名义借钱，他到现在还在还着本息，养不了叶池啊，就让叶池跟着他姥姥吧，至少不会过苦日子。
　　可是下一秒，他的脑子里又浮出叶池稚嫩的话语：“哥哥特别坏，总打我，姥姥不骂哥哥，骂我，她说她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妈妈。”
　　那边人都不喜欢叶池的。
　　叶国盛有点坐不住了，他伸手烦躁地解下旱烟袋，赶紧拿火柴点了点，放在嘴里猛吸两口，跟着咳嗽两声，目光瞥见床头柜上一个小东西，他愣了愣，伸手拿起来一看，是巧克力。
　　巧克力。
　　叶池一直装在衣兜里的巧克力，肯定不是落在这里的，而是故意留给他的，让他戒烟的。
　　因为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老头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走出房间，看着院子里的一头牛，四只鸡，看着远处的景山，去年枯萎的老树，今年又抽了嫩叶出来，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他心头一凛，突然将还在燃着烟袋锅儿，朝墙上一磕，朝往腰上一别，回身将房门锁上。
　　出了院子，就急急地朝路上走，眼中看不见任何人的样子疾走了，路上有熟人问：“诶，老叶，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叶国盛理也不理地朝前走，慢慢地小跑起来。
　　熟人知道他耳朵时背时好，也不介意，说：“老叶啊，年纪这么大了，别跑这么快，小心摔着了。”
　　“就是啊，这个老聋子，慢点啊。”
　　“慢点啊。”
　　“什么事儿这么急呀。”
　　“……”
　　景山镇的邻居纷纷说着，叶国盛后来听到了，但是也来不及回答，一迳儿地向前跑，他正在自责，自己真是昏了头了才会讨厌叶池，才会把叶池送走。
　　叶池有什么错？
　　叶池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也不是他的选择，为什么要承担大人的罪过？
　　如果有罪过，那也不是叶池的罪过，而是叶宏涛的罪过，更是他叶国盛的过，他年轻的时候过于忙碌，没有关注叶宏涛，所以才让叶宏涛一再变坏。
　　这一切的起源都是他，和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叶国盛想通了这一点，对寻找叶池的心更急切了，他知道叶宏伟不管把叶池送到那里，为了快速一点，一定会先渡过沉沙河。
　　沉沙河是景山镇的一条人工河，早年可以打捞沙子盖房屋之类了，但是沙子质量不好，加上年轻人都到大城市打工，老年人又干不了体力活，渐渐地沉沙河就只是景山镇的一条河。
　　沉沙河离叶家并不算远，可是叶国盛却有些跑不动了，只好慢走着喘气，接着继续小跑，由大路转小路，由小路进树林，一刻也不敢停，唯恐追不上叶池了。
　　紧赶慢赶，终于出了小树林，看见茫茫一条河边上站着两个人影，一个高高的，一个小小的，是叶宏伟和叶池，两人正在等船。
　　是叶池！
　　叶国盛还没有喘匀气，高兴地就喊一声：“叶池！”
　　可是距离太远，叶池没有听到，叶国盛只好再朝前小跑着，眼看着船只就要靠岸了，叶国盛怕他们走远了，只得卯足劲了大声。
　　“叶池！”
　　抱着行李包站在河的叶池，直直地看着平静的河面，偶尔掠过河的水鸟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他心里想着对他很好的爷爷，想着漂亮的景山，想着还没有睁开眼睛的大黑，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听到叶宏伟说：“过来，船来了。”
　　他一言不发地朝河边走了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赶紧回头看，结果并没有人出现，他又低落地转过头。
　　跟着叶宏伟走到小船前，叶宏伟要抱他，他身子向旁边一扭，说：“我不要你抱，我自己上。”
　　“行，你自己上。”叶宏伟对叶池没什么怜爱之心，抬步自己先跨上小船，坐在小船上的凳子上冷眼看叶池上船，也没有要搭把手。
　　叶池抱着行李包走到船只跟前，知道自己这样爬不上去，便先把行李包扔进船里，扶着船沿抬起小脚就要上船时，突然又听到背后一声呼喊。
　　“叶池！”
　　这个声音格外清晰，连叶宏伟都循声看去了，看到了刚从树林里跑出来的叶国盛。
　　叶池心头一喜，是爷爷，他立刻大喊：“爷爷！”
　　喊完放下小脚，才触到地就要朝叶国盛奔，不过刚迈出去一步便被叶宏伟拦腰抱住，抱上小船。
　　“叶池！”
　　“爷爷！”
　　“宏伟，你让叶池下来！”叶国盛喘息着喊：“不让他走了，宏伟，不让他走了！宏伟，放下叶池！”
　　叶池一听呆了，爷爷不赶他走了？
　　叶宏伟一听却不高兴了，他就知道，就知道老头子是心软的，这才待在一起不过两天就舍不得这小兔崽子了，养了这个小兔崽子，那他家儿子以后怎么办？凭什么叶宏涛捞了那么多钱，最后还要让他儿子占便宜？
　　叶宏伟当作没听到叶国盛的喊声，抱起叶池就和船家说：“好了，开船吧。”
　　叶池赶紧说：“不能开，不能开！”
　　“开，不要听小孩子的。”
　　“不能开，不能开，我要找我爷爷。”叶池挣扎着：“放开我，我要去找爷爷。”
　　船家是个老年人，见惯了闹气的小孩子的，只当叶池是不听话的孩子，说一句“都做好了”，打开小船上的小马达，伴随着“噔噔噔”的机械声，小船立刻轻轻晃动起来。
　　眼看着马上就离开爷爷了，叶池急了，趴在叶宏伟的胳膊上，狠狠咬一下，叶宏伟疼的松手。
　　趁着船只晃动，叶池像个小泥鳅一样，一下蹿到船尾，顾不得身体随着船只在晃动，直接向下跳，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岩边的湿土上，他不管不顾，一个骨碌爬起来，踩着泥泞朝前奔，高兴地喊：“爷爷！”
　　叶国盛这时候也跑过来了。
　　叶池立刻扑上去，一把抱住叶国盛的腰，然后昂头问：“爷爷，你刚才说不让我走了吗？”
　　叶国盛喘着粗气说：“对，不让你走了。”
　　“今天不让我走了，那明天你还让我走吗？”
　　“明天也不让你走。”
　　“后天呢？”
　　“只要你不要走，就不走。”
　　“真的吗？”
　　“真的。”
　　叶池高兴的笑起来，笑的好看极了。
　　叶国盛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眉间的皱纹微微舒展了。
　　这时候船家的船只调了个头，也停到了岸边，叶宏伟一脸不悦地拎着叶池的行李包走过来，说：“爸，你过来干什么？”
　　“宏伟啊。”叶国盛郑重地说：“我想了想，还是不让叶池走了，这孩子毕竟姓叶，送到他姥姥家不太合适，听说她姥姥还有两个孙子要带，都挺不容易的。”
　　“所以，你要养着他？”
　　“嗯，养着。”
　　叶池听后，再次昂头看叶国盛一眼，然后走到叶宏伟身边，一把将自己的行李包抱过来，赶紧跑回到叶国盛身边站着，同叶国盛一起盯着叶宏伟看。
　　叶宏伟本来就不开心，突然又被叶池夺了行李包，心里燃烧着怒火，压了半天才没有冲上去打叶池一顿，憋着火气看着叶国盛说：“爸，你要拿什么养他？”
　　叶国盛摸着叶池的的头：“我拿什么养你们兄妹三人，就拿什么养他！”他是靠着山、田、牛和鸡把三个孩子养大的。
　　“你想的还真简单！”叶宏伟皱着眉头说：“现在和过去能一样吗？什么地方都要花钱，不是像过去那样吃一口饭就行了，衣服、上学，这些都要花钱的，衣服不说了，难道他以后不上学了吗？”
　　叶国盛稳稳地说：“我供他上学。”
　　“你供他上学？”叶宏伟嘲笑一声，说：“爸，您都七十岁，我说句不好听的，你是个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怎么养孩子？你能陪他多少年？不要顽固了，我送叶池走，我们都轻松。”
　　叶宏伟伸手就要拉叶池。
　　叶池赶紧朝叶国盛身边躲，叶国盛立刻将叶池护在身后说：“宏伟，我和你说，叶池这孩子我养定了，你们谁也管不了！”
　　叶宏伟愣了下，实在没想到一直温和的老头子这么强硬。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本温暖·治愈·升级成长·甜文哈，是为了弥补《崽崽杂货店》的遗憾写的，大美妞们收藏评论一下哈，明天见。
　　么么哒。


第5章 
　　叶池也呆了，昂起好看的小脸蛋盯着叶国盛看，心里暖融融的，默默地朝叶国盛靠了靠，感觉自河边刮来的风儿都是温暖的。
　　叶国盛还在和叶宏伟对峙。
　　叶宏伟被气的不行，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叶国盛伸手抚住叶池的后脑勺，说：“叶池，我们走，回家。”
　　叶池重重地点头。
　　爷孙二人转身朝镇上走。
　　叶宏伟大声喊：“爸！”
　　叶国盛回头。
　　叶宏伟气急了，也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爸，你非养叶池的话，别指望我给你养老！”
　　闻言，叶国盛笑笑说：“宏伟啊，我上次生病撑着去找你，你为了打麻将躲着我，我都知道，后来是邻居老吴陪我去的，我就想，等我老的动不了了，我就进敬老院，谁都不指望。”
　　叶宏伟脸色瞬间难看。
　　叶宏涛是个混蛋小子，叶宏伟是个自私自利的，可是叶国盛现在都不怪他们了，老伴儿死得早，他又太忙，没时间教育他们。
　　现在叶宏涛那样也就算了，叶宏伟把他一家子的日子过好就行了，叶国盛就没有打算给叶宏伟添麻烦过，至于叶池……他想，他现在得改变下思路，能多活一年就是一年，最好能够健康结实地活到叶池十八岁。
　　现在叶池快到七岁了，还有十一年，那有十一年叶池就十八岁了，那时候他八十一岁，按照景山镇男人的平均寿命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在叶国盛计划着这些时，叶池正歪头思考着什么问题，他忽然想通了一下，昂起小脸说：“爷爷！”
　　叶国盛低下头看叶池。
　　叶池说：“以后我给你养老！”
　　叶国盛笑了，眉间的褶子少了，脸上的褶子却多了，也多了一份岁月的坦然，他说：“好。”
　　叶池又说：“你生病，我带你看病。”
　　叶国盛说：“好。”
　　“你饿了，我给你做饭。”
　　“好。”
　　“爷爷，我现在就会做饭。”
　　“你现在就会做饭？”
　　“嗯。”
　　“会做什么饭？”
　　“泡方便面。”
　　“……厉害了。”
　　“爷爷，我还会打电话玩手机。”
　　“是吗？”
　　“嗯。”
　　“……”
　　爷孙两个不再理会叶宏涛，边说边朝前走，不一会儿就走进了刚刚的小树林，等到出来的时候，爷孙两个怀里都抱些许枯树枝，除此之外，叶国盛还挎着叶池的行李包。
　　叶池抱着枯树枝跟着叶国盛，由于腿短，所以迈步速度飞快，这完全不耽误他说话，他问：“爷爷，我们捡树枝干什么呀？”
　　叶国盛回答：“烧火。”
　　叶池想到了爷爷家的地锅，立刻说：“烧火做饭吃吗？就是烧那个洞洞锅吗？”
　　这孩子还真是聪明，叶国盛笑着说：“是啊，那不叫洞洞锅，叫地锅。”
　　“爷爷，你为什么不用电磁炉做饭呢？”
　　“电磁炉费电啊。”
　　叶池接一句：“电费要钱的。”
　　叶国盛笑着应：“对。”
　　“爷爷你也没钱吗？”
　　“有一点点。”
　　“啊！就一点点啊。”叶池一脸失望，继而又想通了说：“爷爷，你别怕，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就能赚大钱了，赚大钱都给你。”
　　叶国盛呵呵笑起来了。
　　叶国盛许久没有笑出声了，这一笑出声倒让景山镇路上的行人十分好奇，纷纷向叶国盛询问情况，刚刚叶国盛太着急追叶池了，没有理这些熟人，此刻挨个说话，说自己刚刚太急了，没来得及打招呼，并向大家介绍小孙子叶池。
　　“小孙子？你哪来这么大的小孙子？”一人凑到叶国盛身边，小声问：“这个不会是宏伟在外面的孩子吧？”
　　叶国盛赶紧说：“那不是，可别乱说，宏伟不是那样的人。”
　　那人避着叶池，又小声说：“难不成是捡来的？”
　　“别瞎猜，是宏涛的。”
　　叶国盛说出叶池的身份。
　　路上的行人听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叶池身上，还真的从叶池脸上寻出了几分叶宏涛的样子，突然就想到叶宏涛不但骗了叶家的钱，还以叶国盛的名义借他们的钱，要不是叶国盛厚道，默默地还钱给他们，这个“借”也成了“骗”。
　　他们的眼中都掠过了不喜，转而笑着同叶国盛寒暄，叶国盛看到了熟人们眼中的内容。
　　叶池敏锐地察觉到大人们的情绪变化，虽然不明白缘由，但他知道他们和姥姥姥爷一样不喜欢他，他微微低下头，眨巴两下眼睛，似乎是在消化这种“不喜”，也似乎是在调节自己，总之一直低着头。
　　叶国盛瞥叶池一眼，伸手轻轻地摸摸叶池的后脑勺。
　　叶池立刻昂头看叶国盛，感受叶国盛手掌的温度与安全感，他冲叶国盛开心一笑：“爷爷。”
　　“嗯，走，我们回家去。”
　　“好。”
　　叶国盛和路人告别朝前走。
　　叶池抱着枯树枝跟在其后。
　　察觉到叶池腿短，走不快，叶国盛就走慢一点，爷孙两个并排走着，叶国盛不时指着道路两旁的房屋向叶池介绍。
　　“叶池，这是超市。”
　　“爷爷，我知道的，超市是卖东西的。”
　　“对，这个是五金店。”
　　“爷爷，五金店是干什么的？”
　　“卖灯泡、插板、螺丝刀、起子和图钉这一些乱七八糟的。”
　　“哦，那有卖狗粮的吗？”
　　“要狗粮干什么？”
　　“大黑呀，喂大黑呀。”叶池现在心里还想着在路边捡到的小奶狗，问：“爷爷，大黑还在吗？”
　　叶国盛笑呵呵地说：“还在，在家等着你呢，不过不用喂狗粮，回头我们喂它点米糊就行了，狗粮太贵了。”
　　叶池高兴地答应：“行，就喂米糊，我们要省钱！”
　　叶国盛转头看叶池，叶池是一副欢欢喜喜的样子，并没有受老熟人目光的影响，这样挺好的，挺好的，至于别人的喜欢……嗯，还是先喜欢自己，先让自己变好，再看别人吧，他带着叶池高高兴兴地回家，和叶池说着一会儿午饭吃肉的事儿。
　　叶池高兴坏了，抱着几棵枯枝说：“爷爷，那我们走快点。”
　　叶国盛说：“注意脚下，别摔了。”
　　“好，快点。”
　　“注意点。”
　　爷孙二人开开心心地拐个弯，一眼看到了自家院子，也看到院子的石墩前蹲了一个人，那个穿着灰色羽绒服，个子不高，微胖，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样子，一脸愁容地抽着烟，余光中瞥见叶国盛，赶紧把烟掐了，站起来喊：“叶老哥，你终于回来了！”
　　叶国盛走上来说：“顺子，你来了啊。”
　　顺子搓搓手笑了一下。
　　叶国盛推开院门说：“快进来，外面冷。”
　　顺子诶了一声。
　　叶国盛把顺子请进院子，刚把怀里的树枝放进厨房，就要给顺子倒热水，顺子赶紧阻拦说：“叶老哥，别别别，别忙乎，我来这儿是有事儿找你。”
　　叶国盛说：“是钱的事儿吧。”
　　顺子点点头。
　　“我去给你拿。”叶国盛干脆地说。
　　顺子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其实本来也不用这么急的，但这不是刚过完年吗？家里的钱都花个差不多了，我大孙子马上就开学了，得交学费，所以不得已我就过来了。”
　　叶国盛说：“我知道。”
　　“叶老哥。”顺子说：“我也没办法，我和你弟媳妇儿，都是没本事的人。”
　　“明白明白。”
　　叶国盛连连说着，来到牛房，从床下拉出来一个木箱子，打开后，从最角落里换出一个卷筒，仔细一看是手卷成的，展开后里面是一卷钱，叶国盛手指沾了一下唾沫，数了数钱，在数钱的过程中听到顺子在房间外问：“那个，你小儿子还没有回来？”
　　“没有。”
　　“唉，要是你早点和我说，我当年就不会把钱借给他了。”
　　“借都借了，不说了，以前的事儿都不说了。”
　　叶国盛把钱数了三遍，又从衣兜里掏出六十块钱，放在一起，接着走出房间，一并交给顺子，说：“点一点，点一点够不够？”
　　“够了够了。”顺子根本就没想到欠了这么久的钱能够连本带利地要回来，根本就当是中了奖了，也是因为他对叶国盛的人品信任，只是不免为叶国盛伤感，把钱揣进兜里说：“以前应下的钱，快还完了吧？”
　　“嗯，差不多了。”
　　“差不多就好了，儿孙都是债啊。”
　　“是啊。”叶国盛也叹息一声。
　　顺子连忙转换语气说：“不过，从今以后，我们就两清了，两清了啊。”
　　叶国盛说：“嗯，两清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先回家了。”
　　“喝碗茶再走啊。”
　　“不喝了不喝了，你忙你忙，我走了，别送了。”
　　顺子拿着钱快步走了。
　　叶国盛还是把顺子送至院门口，直到顺子转个弯不见了，他才轻松地吐了一口气，又还清一笔债，他转身朝院里走，一台头看见院中抱着大黑的叶池。
　　叶池开口问：“爷爷，这下你更没钱了吧？”
　　叶国盛没有回答叶池。
　　叶池拧着小眉头说：“我看到你手帕里的钱都给光了。”
　　明明是稚嫩的语气，却说出了大人的样子，叶国盛忍不住笑了，说：“钱没有了，还可以赚啊，是不是？”


第6章 
　　叶池歪头想了一下下，一下下就想明白了，小眉头瞬间舒展开来，点头说：“是，没有再赚，再赚多点！”
　　“对。”叶国盛笑着说：“走吧，我们做饭吃去。”
　　“爷爷，也给大黑吃，好不好？你看，它都饿了。”
　　叶国盛朝叶池怀里一看，大黑闭着眼睛在舔叶池小小的手指头，看来是饿极了。
　　叶国盛在做午饭之前，先将早上的稀饭给热一热，浓稠的米糊在碗中搅拌至温，放到大黑嘴边，大黑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
　　叶池蹲在大黑身边，高兴地说：“爷爷，你看，大黑吃了。”
　　叶国盛在案板前跺鸡块。
　　叶池又说：“爷爷，它怎么不睁眼啊？”
　　叶国盛说：“狗生下来都是这样的，一个星期左右才能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了吗？”
　　“能。”
　　“也能看到爷爷了。”
　　“对。”
　　真是个爱说话的孩子，叶国盛回头看叶池一眼，开始烧菜，心里想着钱的事儿，以前他自己一个人过日子，花钱少，慢悠悠地攒着钱，也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多了一个叶池，一切都不一样了，比如眼下都春天了，叶池的行李包中倒是有一两件春天的衣服，但是也没有春天的鞋子啊，也不知道叶池他妈怎么想的……他得多些打算，吃过午饭之后，他喂了牛喂了鸡，而后要出去走走。
　　叶池立刻追上来问：“爷爷，你去哪儿？”
　　叶国盛说：“我出去走走。”
　　“我和你一起出去走走。”
　　叶国盛想了想说：“走吧。”
　　“带上大黑。”
　　叶国盛说：“不带大黑，大黑现在还小，又没有睁眼，不好带的。”
　　叶池立刻点头：“好，不带大黑。”
　　叶池把大黑放到纸箱子里，盖上衣服，接着便跟着爷爷一起离开小院子，他也不知道爷爷去哪里，反正就是跟着爷爷走，走过大路，走过小路，走过树林，又绕了一圈，爷孙两个又来到了景山。
　　叶池指着一块田地说：“爷爷，那是爷爷的地儿！”
　　叶国盛顺着叶池的手指方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我们来种玉米粒了。”
　　“对。”真没想到这小小的人儿，居然还记得这事儿。
　　“爷爷，我们今天还种玉米吗？”叶池朝叶国盛手里看，没看到锄头说：“你都没有带工具。”
　　“嗯，今天不带工具，也不种玉米了，就到处看看。”
　　“看看山吗？”
　　“嗯。”
　　“爷爷，我还没有看过山，爬过山呢。”
　　“那爷爷带你去？”
　　“好哇。”叶池开心极了。
　　叶国盛拉着叶池的手朝景山走，景山是个小山，山上除了有天然的树之外，还有人工种的石榴树、松树、枣树和竹子等，另外还有一些花生、红薯、豌豆等农作物，不知道是土质还是地势的原因，山上的农副产品，比山下的早熟、好吃。
　　在十几年前，景山是景山镇的香饽饽，人人都想要这块地，在工作之余赚点外块，得到之后，也都认真打理了，但是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随便出去打个工做个小生意的都比种地强。
　　一大批景山镇人都涌入大城市，景山也就没人争抢了，上头粗略一分，就分到了叶国盛等一些留守老人身上，头几年还有老人去打理一下，后来也就任由景山荒废，反正山小，也出不了什么高产量。
　　只有叶国盛还记着景山，时常来捡捡枯树枝枯树叶回去烧火，种田蔬菜什么的，天然又健康，最重要的是不用花钱去买菜了。
　　这些年来，叶国盛一直这么与景山相处着，他对景山有着不一样的感情，除了因为景山给予他天然的食物外，还因为景山脚下葬着叶池的奶奶。
　　他时常想，如果叶池奶奶活着，一切都不一样了，不过，世界上没有“如果”。
　　他带着叶池来到老伴儿的坟前。
　　叶池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古色平香的一个小房子，问：“我奶奶在这里？”
　　叶国盛点头。
　　“奶奶去世了？”
　　“嗯。”
　　叶池沉思了一下，抬起小脸说：“去世了就是去天堂了。”
　　叶国盛和蔼地笑了，说：“对，你还懂的挺多的。”
　　“嗯，张爷爷说我老聪明了。”
　　叶国盛微微笑一下，而后盯着小房子看。
　　叶池也跟着盯着小房子看，他对“死亡”还没有任何概念，当然他自己口中说的“天堂”，他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意思，可能是个极美好的地方吧，他只是听别人说，他跟着学而已，但是他感受到爷爷心情的不一样，他也受了感染似的，心里有几分凝重。
　　正在这时候听到爷爷说：“走吧。”
　　叶池问：“上哪儿？”
　　“上山。”
　　叶池跟着叶国盛向山上走，此时已是开春，景山山上山下都是绿意浓浓，顺着石板路向上走，低头可以看到旁边抽出花骨朵儿的小野花，昂头可以听到山间清脆的鸟鸣声，可以望见树缝间的蓝天白天，格外漂亮。
　　叶池高兴极了，小手指着天上说：“爷爷，看蓝天。”
　　“嗯，看到了。”
　　“爷爷，听，有鸟叫。”
　　“嗯。”
　　“爷爷，看，这里还有蚂蚁。”
　　“嗯。”
　　叶池迈着小短腿，飞快地向山上跑，他高兴极了，像是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鸟儿一般，真的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起来，在山间跑着叫着乐着。
　　叶国盛在后面喊：“叶池，慢点，别摔着了。”
　　叶池在前面说：“我知道的，爷爷，你快来，看，这边有蚂蚁。”
　　叶国盛在后走着。
　　叶池先爬到景山的山顶，累的小脸红扑扑的，还喘着粗气，但他觉得特别高兴，第一次站到山上，一切都是新鲜的，指着山下的房屋说：“爷爷，你看，那边好多房子，爷爷，我感觉我跑到了天上了。”
　　叶国盛笑着说：“找找咱家在哪儿？”
　　叶池当真认识地找起来，等到叶国盛上山之后，他拉着叶国盛说：“你看，爷爷你看，那儿是我们家。”
　　叶国盛朝远处看一眼，说：“还真让你找到了。”
　　“嗯，我看到大黄牛了，爷爷，你看。”
　　“爷爷看不到。”
　　“爷爷为什么看不到？”
　　叶国盛笑着说：“爷爷年纪大了，眼睛花了，小东西都看不到了，站在这儿，只能看到下面的房子，看不到大黄牛的。”
　　“爷爷，你是老花眼。”
　　“对。”
　　“那你得戴老花眼镜，张爷爷看报纸都是戴老花眼镜的。”
　　叶国盛乐了，转头看向叶池，突然发现叶池这孩子真不是一点聪明，而且越看他越觉得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叶宏涛，至少眉宇间没有叶宏涛那股子嘚瑟的小聪明劲儿，反而是一种像……像他老伴儿的体贴。
　　对，像他老伴儿！
　　这一发现让叶国盛真是开心，他喘匀气之后，说：“走，爷爷带你看看爷爷种的东西。”
　　叶池高兴地问：“朝哪儿走？”
　　“朝下走。”
　　“好，我先走。”
　　叶池抬步就跑。
　　叶国盛一句“小心”还没有说出来，叶池“啪”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摔的“呃”的一声。
　　叶国盛吓了一跳，赶紧喊：“叶池。”
　　叶池摔的一蒙，而后小双撑着地，转个身，坐在地上，先看看两只小手，然后两只小手搓了搓，又一起揉揉膝盖。
　　叶国盛立刻过来问：“叶池，没事儿吧。”
　　“嗯，我没注意，一下都快把我摔蒙圈了。”叶池笑着说：“但是一点都不疼，也没有破皮。”
　　“……”
　　“有东西绊我。”
　　叶池拍拍手，朝脚边看去，看到平整的地面上，冒出一个又黑又绿的东西，他开口问：“爷爷，你看，就是它绊我摔倒，它是什么？”
　　叶国盛看了一眼，说：“这是竹笋。”
　　“竹笋是什么？”
　　“就是我们中午吃的笋干，它长大后就是竹子。”
　　“竹子长在这里吗？”
　　“不是，这是爷爷种的，故意种，走，爷爷带你去看更多的竹子去。”
　　叶国盛突然想到自己种过竹子，真是年纪大了，什么时候种的都不记得的，他拉着叶池的小手，朝山下走，一眼看到一片绿色清新的竹林，他随意拿根木根，向地上刨了一会儿，刨出了两根竹笋。
　　叶池说：“哇，好大一根啊！”
　　叶国盛笑呵呵地问：“大吧？”叶国盛有一种丰收的骄傲。
　　“嗯。”叶池指着一片竹林说：“爷爷，这里都有竹笋吗？”
　　“都有。”
　　“很多吗？”叶池的问题总是很多。
　　“嗯，应该有很多。”
　　“可以吃吗？”
　　“挖了回家洗一洗，就可以炒肉吃。”
　　“吃不完怎么办？”叶池又拧起了小眉头看着地上的竹笋说：“太多了啊。”
　　叶国盛笑着问：“那你说怎么办？”
　　“吃不完，emmm……”叶池灵光一闪，说：“爷爷，吃不完，我们挖出来去卖吧！可以赚钱的哇！”
　　去卖？
　　赚钱？
　　叶国盛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叶池。
　　叶池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望着叶国盛。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主角是叶池、爷爷、小攻，还有大黑、母鸡、公鸡和大黄牛，应该不会有什么极品的，就是走温馨治愈风，让大美妞们暖暖地渡过冬天哈。
　　不知道你们喜欢不喜欢，望天ing……


第7章 
　　叶国盛今年七十岁，受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思想的影响，一度认为“买卖”是投机取巧的行为，虽然现在不这么认为了，但是“买卖”在他脑中还是没有一席之地，他可能会卖个鸡蛋，卖个破烂，又或者接个手工活赚点钱，但他从来没有把“买卖”当正经事儿去做。
　　经叶池这孩子一提醒，他觉得可以一试。
　　叶池问：“爷爷，这些竹笋是可以卖钱的是不是？”
　　叶国盛回答：“是。”
　　“那我们去卖吧。”
　　“得先把竹笋挖出来。”
　　“怎么挖呢？”
　　“回家拿工具。”
　　“走。”
　　爷孙两个拉着手下山，一起走回家，扛起锄头，挎着箩筐，拎着铲子，一起朝景山走，叶池高兴的很，没走两步就跳起来跑起来，跑到小竹林就开始找竹笋。
　　“爷爷，这有个冒头的。”
　　“好，我来挖。”
　　叶国盛把箩筐和铲子放到一旁，扛着锄头走到叶池跟前，让叶池往旁边站一站，他则对着一根竹笋刨起来，一旁竹笋不会独长，通常附近会有五六七八根。
　　叶国盛刨到一根，为防止刨坏旁边的竹笋，叶国盛就用铲子开始朝旁边挖土，然后再用手把土里的竹笋拿出来，递给叶池，叶池高兴的紧，接过一个就朝箩筐里扔，扔完就蹲到叶国盛看叶国盛挖，遇到难挖的，他皱着小眉头，咬着牙，一副替叶国盛使劲的样子。
　　挖了好一会儿，叶池看出门道来了，说：“爷爷，我来挖，我来挖。你歇会儿，歇会儿。”
　　叶国盛问：“你会挖？”
　　“我试试。”叶池说：“说不定我试一下就会了。”
　　叶国盛现在学会了让孩子独立行事，把铲子递给叶池说：“行，你试试，别伤到手了。”
　　“好。”
　　叶池接过铲子对着脚下的土地就是一顿戳，戳出一根竹笋后，觉得用铲子不顺手，把铲子一扔，像小狗刨土一样快速刨起土来。
　　叶国盛看到后赶紧阻止：“诶诶诶，叶池，你怎么把铲子丢了用起手了？”
　　叶池转头说：“铲子不好用，手快。”
　　“那伤了手怎么办？快过去，我来挖，你来捡。”
　　“那好吧。”
　　叶池起身蹲到叶国盛旁边，看到竹笋露出来，需要用手的时候，他赶紧说：“我来捡我来捡。”
　　接着小手就上去刨，把一根肥硕的竹笋抱着怀里的时候，笑的开心极了：“爷爷，看！出来了！”
　　“放到箩筐里去。”
　　“好。”
　　挖竹笋不是简单的话儿，并不是所有的竹笋都冒出地面了，冒出地面的竹笋也并不一定是适合食用的，所以除了挖之外，还要寻找，还要选择。
　　但是，叶国盛叶池爷孙二人还是挖了一箩筐，叶池指着脚下说：“爷爷，这儿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叶国盛收起锄头：“不挖了。”
　　“为什么？”
　　“装不下了。”
　　叶池看向满满的箩筐，确实装不下了。
　　叶国盛说：“不知道能不能卖完，挖太多了会坏的。”
　　叶池走过来说：“那好吧，不挖了。”
　　“嗯，回家吧。”
　　“回家。”
　　叶国盛扛着锄头挎着箩筐，箩筐里是铲子和极大部分的竹笋，另一小部分的竹笋由叶池抱着，这是为了给爷爷减轻重量。
　　爷孙两个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下山时，夕阳已经接近地平线。
　　叶池看看天空说：“爷爷，天快要黑了呀。”
　　叶国盛放慢了脚步：“嗯，太阳一下山就黑了。”
　　“那我们现在还去卖竹笋吗？”
　　“不去了，天黑了人家都回家了，我们明天再去卖。”
　　“明天会不会坏？”
　　“不会，可以放三天。”
　　“那我们回家也吃竹笋吗？”
　　“嗯，试试好吃不好吃再卖。”
　　“肯定好吃。”叶池坚定地认为。
　　叶国盛笑了，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叶国盛拿了两根竹笋，剥开清洗切条，配上肉片，大火翻炒，不必放什么特别的作料，就闻到了混和着肉味的特殊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叶池不停地吞口水。
　　等到吃的时候，叶池雀跃地说：“爷爷，好好吃啊。”
　　叶国盛尝了一下，清淡鲜嫩确实好吃，那他卖起来就放心多了，晚饭过后，叶国盛怕竹笋变质，又在上面盖了一层土，这才和叶池一起把牛牵到牛房，把鸡赶到鸡罩，爷孙两个洗漱之后，坐进被窝。
　　昨天叶池是睡到叶国盛的脚边，那是因为叶国盛故意忽略叶池，今天不一样了，叶国盛决定和叶池一起生活了，就让叶池和自己睡一起，等过两天有时间了，再把另一张小床收拾出来让叶池自己睡。
　　不过叶池显然很乐意和爷爷睡，把自己的行李包拿过来，从里面掏出铅笔、本子、卷笔刀和橡皮擦给叶国盛看，说是妈妈给他买的，他是上过幼儿园的，不过后来没钱，上不起，算是辍学了，叶池妈说等到这次九月份开学可以上一年级了。
　　叶国盛望向叶池，问：“你想上一年级？”
　　叶池点点头：“嗯。”
　　“幼儿园没上完，上一年级能跟上吗？”
　　“能啊，我会写好多字的。”叶池说：“妈妈说，幼儿园本来就是带孩子玩的，我会玩啊。”
　　“那行，等九月份开学就上一年级。”
　　“嗯。”
　　叶国盛看完叶池的的书本，继续看叶池的行李包，知道里面没几件衣服，盘算着除了给叶池买鞋子之外，还要买些春天穿的衣服才行。
　　“爷爷。”叶池又喊一声。
　　叶国盛看向叶池。
　　叶池把铅笔什么的装进行李包里面的小书包里，说：“等我上一年级的时候，我妈妈就会回来了。”
　　叶国盛没说话。
　　叶池想到叶宏伟说过的话，眨巴一下亮晶晶的眼睛问：“爷爷，你说，我妈妈她会回来吗？”
　　叶国盛迟疑了一下，说：“未来的事儿爷爷不知道。”
　　“我妈妈不要我了吗？”
　　叶国盛所答非问，说：“叶池，你妈妈肯定是在意你的。”
　　“为什么？”
　　“要不然你不会这么活泼开朗啊。”
　　“那她为什么非要把我送走呢？”
　　“因为生活不容易啊。”叶国盛摸摸叶池的头说：“养孩子特别的不容易，管你吃管你住还要管着教育你，你妈妈一个女人家很辛苦的，把你放在我这里，她才能够好好赚钱，好好生活，她好了，以后想要帮助你，也简单了，不然的话，你们两个都不好的。”
　　叶池听着听着开心了。
　　叶国盛说：“睡吧，明天爷爷去卖竹笋。”
　　叶池立刻接一句：“爷爷，我也去和你一起卖竹笋。”
　　“那你得早点起了，公鸡打鸣你就得起来。”
　　“我能起来的。”
　　“行，睡吧。”
　　“好。”
　　叶池往被窝里一钻，立刻闭上了眼睛。
　　叶国盛跟着也躺下来了，伸手将房间的灯泡给熄灭，房间陷入漆黑之中，显得周围格外安静，叶国盛没有立刻睡着，他静静躺着，思考着一整天发生的事情，从讨厌叶池，到收留叶池，再到挖竹笋以及现在被窝里就多了一个小孩子，这是他以前不敢想象的。
　　可能真的是血缘原因，他和叶池似乎没什么隔阂就相处在一起了。
　　仔细想想，有个孩子在身边挺好的，至少不用牛、鸡相伴，生活也充实，而且这么可爱的孩子，天天叽叽喳喳的，让他这个老头子也有活力了。
　　是的，他该多有些活力，这样才能活的久一点，多照顾叶池一点，至少也要活到叶池十八岁啊。
　　叶国盛这么想着，第一次这么早犯困了，没一会儿轻轻地鼾声就响了起来，这时候叶池却还没有睡，他还是有点想妈妈，两天了，妈妈都不给他打电话，他还是有点难过。
　　他朝爷爷身边靠了靠，闻到爷爷身上有一些些烟草味道，听着大黄牛反刍的声音，感受着被窝里热度，一切都挺舒适的，他心里渐渐没有那么难过，眼皮也越来越重，缓缓的他眼睛合上去。
　　次日天刚蒙蒙亮，不知道是第几次公鸡打鸣声传入叶池的耳中，叶池倏地坐起来，转头朝床上一看，身边没有人了。
　　“爷爷。”叶池喊了一声。
　　叶国盛叼着烟袋，穿戴整齐地探头进来：“醒了？”
　　叶池赶紧问：“爷爷，你去卖竹笋了吗？”
　　“还没有。”
　　“我跟你一起去。”
　　“好。”
　　叶国盛想赶景山镇的早市，所以起来的特别早，先朝景山跑步跑半个多小时，回来热了包子煮了鸡蛋的，喂了大黄牛、三只母鸡一只公鸡和大黑，然后挎着箩筐，带着叶池朝市场上走。
　　叶池的包子还没有吃完，一手捏着一个，左一口右一口，把小嘴塞的满满的，腮帮子鼓的像两个小气球，小跑着追叶国盛，叶国盛回头一看，忙停下步子，等到叶池咽下最后一口，才加快步子朝市场去。
　　唯恐去晚了。
　　爷孙两个人紧赶慢赶来到景山镇的菜市场，一眼看到热闹非凡的景象，人头攒动，吆喝不断。
　　爷孙两个一下呆了。


第8章 
　　叶池自有意识一来，就是在地下室生活，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幼儿园，从没有近距离见过这么多人，此时看着那么多人，突然产生了对未知的茫然。
　　而叶国盛一直过的是自给自足的生活，就算来过市场，那也是顾客身份，对“热闹”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态度，可是，这次不一样了。
　　这次他是来卖竹笋的，身份的互换让老头子产生久违的紧张，他一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下意识地低头看一眼叶池。
　　叶池昂起小脸问：“爷爷，去哪儿卖？”
　　没吃过猪肉，可是叶国盛见过猪跑啊，他知道市场里面都是有摊位费，是不给他这种小菜贩卖的，他左右看了看，看到不少人在市场的外面或坐或蹲或站着在小道旁边，而他们的面前要么是放着箩筐，要么是搁置着大盆，还有笼子的，反正酱菜、腊肉、鸡蛋、鱼，连鸡也卖的。
　　叶国盛四面看了看，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空位，拉着叶池和其他小菜贩并排蹲在地上，太多叶池叶国盛这样的新菜贩了，其他人瞥一眼叶国盛所贩卖的东西，不是和自己重样的，大家也就都不在意了。
　　甚至有个戴棉帽的开口问：“老大爷，你们这卖的是什么啊？”
　　叶国盛说：“竹笋。”
　　叶池特别骄傲地加一句：“我爷爷自己种的竹笋。”
　　叶国盛闻言，心里面有点甜。
　　戴棉帽的开口又问：“那怎么卖？”
　　叶国盛说：“别人怎么卖，我们就怎么卖？”
　　“那应该不行。”
　　“为什么？”叶池比叶国盛先发问。
　　戴棉帽的说：“因为别人七八块一斤的竹笋都是洗的干干净净的，瞧瞧你们的又是泥又是土的，卖相不好。”
　　叶国盛接一句：“我们的新鲜啊。”
　　叶池跟着重复：“我们的新鲜呀！昨天晚上刚挖的！”
　　戴棉帽的又说：“还是得看卖相的，现在人买东西就看卖相的，这叫什么‘颜值’来着。”
　　叶国盛盯着沾土竹笋不作声了。
　　叶池也不作声了。
　　爷孙二人也没有气馁，对自家好吃的竹笋非常有自信，但也没有盲目自信，听了戴棉帽的话，把箩筐的竹笋倒出来，拍拍上面的泥土，让竹笋看上去好看一点，便和其他小菜贩一样，蹲在路边等顾客上来询问，他们一定热情招待。
　　可是市场上的人倒是多，朝他们这边走的却是少之又少，好多人都不看他们的竹笋的，爷孙两个就蹲在路边蹲了将近半个小时。
　　叶国盛眉头不由攒在了一起，心里担心着东西卖不出去，不由得又想赚不了钱，怎么养活叶池呢。
　　叶池这时候腿都蹲麻了，站起身走一走，缓解一下腿麻，又蹲下来卖竹笋，看着爷爷掏出了旱烟袋，用手卷了烟草朝烟锅儿里塞。
　　他赶紧阻止：“爷爷，你别吸烟，你会咳嗽的。”
　　叶国盛笑呵呵地说：“不会的，爷爷前两天咳嗽是因为有点感冒，这两天再吸烟就不会咳嗽了，你看，我都没有咳嗽吧？”
　　叶国盛吧嗒两口烟给叶池看。
　　爷爷真的不咳嗽了，但是叶池还是谨记一句：“爷爷，吸烟有害身体健康，你得戒烟。”
　　叶池认真的样子可爱极了，叶国盛只好说：“我戒我戒，我慢慢戒行吧？我一天比一天少吸一口，不然会难受的，你说这样行不？”
　　“那、那行吧。”叶池勉为其难地答应。
　　叶国盛狠狠吸一口，把旱烟袋交给叶池，叶池拿着烟袋，找一块石头，将烟锅儿朝石头上磕数下，把烟草渣嗑掉，转头回来的时候，差点撞到人，定睛去看，发现一群人都急急忙忙朝一个角落跑去。
　　叶池转头垫着脚去看，可惜年纪小个子矮，再垫脚也是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可以听到，听到大家在说角落里有人卖小龙虾，听到更多的是小菜贩的吆喝声。
　　“来来来，都来看一看，自家养的刚捞出来的小龙虾啊，活蹦乱跳的小龙虾啊，便宜卖了，便宜卖了，来来来，不买不要紧，都来看一看呀，看一看呀，诶，大婶，二十块钱，那几个也都给你了！……”
　　叶池拿着旱烟袋听着，又听到路人说这虾贩子喊的真起劲儿，他们也去看看，东西好的话他们也买点。
　　叶池听后，跟着路人来到人群，用小手用力推人的腿和屁股，然后硬挤进人群，看见地上虾笼子、玻璃水缸里装着许许多多的龙虾。
　　再抬头看虾贩子，虾贩子一边卖龙虾一边吆喝着，他赶紧从人群中退出来，拿着旱烟袋跑回叶国盛的跟前说：“爷爷，爷爷，我们不能这么卖竹笋的！”
　　叶国盛问：“怎么卖？”
　　叶池说：“我们得吆喝！我们得大声吆喝！”
　　“怎么吆喝？”
　　“你看！”叶池指着远处的虾贩子说：“他就把人都吆喝他那边去了，我们也吆喝啊。”
　　叶国盛看了看虾贩子，他也知道卖东西需要吆喝，说实话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还真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吆喝过，但是既然是赚钱，就不能固守以前的行事风格，得吆喝，必须得吆喝，不然这些竹笋是卖不掉的。
　　叶国盛正做着心理建设时，突然听到一个嫩生生的声音：“来来来，都来看一下，我爷爷种的大竹笋，又大又好吃喔，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来着？
　　叶池一下子忘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吆喝了，停下来朝虾贩子那里看一眼，竖着小耳朵细听虾贩子在吆喝什么，于是又接着喊：“那个、那个——活蹦乱跳的竹笋，便宜卖了，便宜卖了，快来买呀，快来买呀！”
　　活蹦乱跳的竹笋？
　　对于叶池的行为，叶国盛是又惊喜又欣慰又觉得好笑，但是不得不说，这稚嫩独特的吆喝声，在一众吆喝声中，显得十分独特。
　　让叶国盛惊奇。
　　让叶国盛旁边的小菜贩也惊讶。
　　让戴棉帽的另眼相看。
　　让路人纷纷侧目看过来，惊奇极了。
　　“哟，那个有个小孩子在卖竹笋。”
　　“噗，活蹦乱跳的竹笋。”
　　“哎呀那个宝宝长得好好看啊，小脸肉乎乎，眼睛亮晶晶，他几岁了呀，五六岁有吗？”
　　“他在吆喝什么？”
　　“卖竹笋呢。”
　　“竹笋啊，我正想吃呢，我们去看看。”
　　“去看看。”
　　“……”
　　原本无人问津的角落，瞬间涌来一批路人，叶池高兴极了，转头说：“爷爷，有人来买竹笋了。”
　　叶国盛赶紧站起来，拽了拽衣摆，显得有些局促地招呼着：“这位同志，要买竹笋吗？都是我自己种的，看看想要哪一根？”
　　一个穿着藏蓝色绣花棉衣的中年女人问：“怎么卖的？”
　　叶池回答：“阿姨，七八块钱一斤。”
　　叶池的声音好听，脆脆的清亮的还带着未褪尽的奶味儿，让人一听内心就情不自禁地柔软起来，中年女人笑着问：“那是一斤是七块还是八块呢？”
　　“那、那、那，”叶池说：“那你说几块就几块吧。”
　　中年女人噗嗤一声笑了。
　　一众路人都跟着笑了。
　　叶国盛赶紧接过话茬说：“六块，六块钱一斤。”
　　中年女人好奇地问：“怎么又六块一斤了？”
　　叶国盛不好意思说：“刚挖出来，还带着土呢，就六块一斤。”
　　中年女人说：“有土才新鲜呢，就是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好吃的，昨天晚上我都知道吃过了。”
　　“你们这是刚挖的？”中年女人拿起一根竹笋问。
　　“昨天傍晚挖的。”
　　“那还是新鲜的，给我来两根吧。”
　　“哎好。”
　　叶国盛赶紧将秤砣拿出来，第一次做生意，难得手忙脚乱的，但还是生疏地将两根竹笋放到秤盘上，一斤八两，叶国盛口算算出来是十块八毛钱，他从箩筐内侧抽出方便袋。
　　这些方便袋是叶国盛日常买生活用品时收集起来的，可以二次使用，此刻正好可以给客人装竹笋。
　　递给中年女人装进方便袋的竹笋后，叶国盛接过十一块钱，找给中年女人两毛钱零钱，中年女人觉得自己买的竹笋又大又新鲜，赚大了，两毛钱就不要了，拎着竹笋就要走。
　　叶国盛赶紧说：“找你钱。”
　　“不要了。”中年女人走了。
　　叶国盛把两毛钱递给叶池，说：“快去送给她。”
　　叶池拿着钱就追客人，说：“阿姨，给你两毛钱。”
　　中年女人见小叶池这小模样好看极了，心都化了，说：“不要了，你拿着买糖吃吧。”
　　叶池说：“我不要。”
　　“为什么？”
　　“我爷爷让我给你的。”
　　叶池把两毛钱给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笑了接过来，说：“你爷爷真好。”
　　“嗯，我爷爷好，我家竹笋也好，你下次还来买喔。”
　　中年女人笑说：“好，我下次还来买。”
　　叶池和中年女人挥挥手，转身朝叶国盛跟前跑，跑到叶国盛跟前一看，箩筐空了，一下睁大眼睛问：“爷爷，我们的竹笋都卖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说我字数少，所以我一直加更。
　　我这样一直加更，你们难道不应该一直冒泡鼓励吗？


第9章 
　　叶池记得自己去送零钱时，箩筐还满满的，怎么一跑回来箩筐就空了呢。
　　叶国盛笑着说：“嗯，卖完了！”
　　叶池惊讶：“怎么卖这么快？”
　　叶国盛笑说：“你吆喝的呗。”
　　叶国盛话音刚落，又有人前来询问竹笋，可惜竹笋一根不剩，那人有些失望地离开，临走前表示明天再来买。
　　叶池闻言催促着叶国盛上山挖竹笋，叶国盛耐心地向叶池解释——景山镇市场容量就这么大，除非逢年过节，不然所有人赶的只有早市。
　　早市一过，市场上就没有什么人了，即便他现在上山挖来竹笋，也卖不出去，何况挖竹笋还需要一段时间。
　　叶池似懂非懂地问：“那我们一会儿不来市场了吗？”
　　叶国盛点头：“不来了，明天再来。”
　　“明天我也来。”
　　“行，我们先回家。”
　　叶国盛挎起箩筐，拉着叶池的小手，爷孙二人心情愉快地走出小菜贩队伍，可把戴棉帽的小菜贩给羡慕坏了，真没人想到这一老一小这么有本事，不到晌午就把带泥土的竹笋给卖光了。
　　这也是叶国盛想象不到的，刚才还是无人问津的竹笋，经叶池嫩生生的一吆喝，就一抢而空了。
　　这真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儿。
　　叶国盛活了七十年，尤其是最近十年左右，他的生活平静如一潭死水，他真的觉得自己的人生到了终点，什么事情都没有意义，也无需改变了，可是今天他突然像是找到人生的意义一样。
　　其实也就是尝试当一次小菜贩，卖了一次竹笋，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崭新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活泼的叶池影响着，心里只觉得有叶池真好，转头看叶池时，叶池正盯着某一个地方看。
　　叶国盛顺着叶池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个载着冰糖葫芦的电动车一闪而过，叶池还目不转睛地盯着。
　　叶国盛喊：“叶池。”
　　叶池转头看叶国盛：“爷爷。”
　　叶国盛问：“你想吃糖葫芦了？”
　　叶池立刻点头，接着又突然摇头，似乎觉得说谎不好，然后又说：“糖葫芦走了。”
　　“刚才糖葫芦在这儿的时候，你怎么不喊爷爷？”
　　“因为爷爷没钱啊。”他不想乱花钱。
　　叶国盛拍拍鼓鼓的口袋：“爷爷现在有钱了。”
　　叶池眨巴了两下眼睛，问：“爷爷你有多少？”
　　“不知道。”叶国盛煞有其事地压着小声说：“我们回家数一数去，看看我们有多少钱。”
　　叶池猛点头。
　　叶池高兴地拉着叶国盛的手，爷孙二人步子相当有力地朝家走，引的邻居们说叶国盛有了孙子有了钱，都跟着变年轻了，叶国盛呵呵笑着和叶池回到家。
　　一到家，叶池首先冲进房间看大黑睁眼了没有，看着仍旧闭着眼睛的大黑，他也没有失望，弄些水给大黑喝了之后，便和叶国盛蹲到院子里数钱。
　　刚刚叶池吆喝几嗓子之后，路人纷纷涌上来买竹笋，那一会儿就把叶国盛的竹笋抢光了，叶国盛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手忙脚乱的，接到钱就往口袋里塞，根本就没数，此时一抓一大把杂乱的小零钱出来，硬币顺着落下来。
　　“哎呀，掉出来一个，又掉出来一个。”叶池赶紧追着三四个硬币跑，捡到后，放到叶国盛面前的地上，和其他零钱放在一起。
　　面值十块的，五块的，一块的，五毛的，一毛的，皱皱巴巴地堆了一小堆，叶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高兴地说：“哇，好多钱啊。”
　　叶国盛笑着问：“多吧。”
　　叶池重重点头：“超多！”
　　“都是我们赚的。”
　　“数数。”
　　“数数。”
　　爷孙二人围着一小堆零钱，纸币捋顺，硬币码齐，叶国盛数纸币，叶池数硬币。
　　叶国盛问：“你认识钱吗？”
　　叶池说：“我认识的，我认识小钱，二十，十块，五块，一块，一毛，大的我不认识，我还会算术，五毛钱加六毛钱是一块一毛钱。”
　　“对，真聪明，数吧。”
　　“好。”叶池低头把硬币分类，一块的和一块的码在一起，五毛的和五毛的码在一起，一毛的和一毛的码在一起，然后再慢慢数起来。
　　爷孙两个数完一合计，总共一百九十六块八毛钱，去掉叶国盛原来有的五十二块两毛钱，就等于说赚了一百四十四块六毛钱。
　　叶国盛说：“我们赚了一百四十四块六毛钱。”
　　超过一百块钱，对叶池来说就是很多，叶池惊叹一声：“哇，好多啊！爷爷，我们好厉害啊！”
　　“对，我们好厉害。”
　　“我们以后可以赚更多。”
　　“没错。”
　　叶国盛的开心不低于叶池，虽然只有一百多块钱，并不能代表以后的成功，也不能解决眼下的窘境，但是这简直成了他新人生的开始，他觉得整个人都有活力了，把钱收起来，再装进兜里的同时，动作一顿，想了想，拿出一块钱给叶池说：“给，你的零花钱，自己存着。”
　　“我自己存着？”
　　“对。”
　　“我不存行吗？”
　　“你不存，你想干什么？”
　　叶池微微低头，小手抠着一块钱硬币，声音弱地说：“我想、我想、我想买糖葫芦吃。”
　　原来还在想糖葫芦啊，叶国盛无声地笑了，说：“先存着，你这一块钱不够买糖葫芦的，明天再卖了竹笋，爷爷给你买糖葫芦，买大串的，带水果和坚果的。”
　　刚才到市场卖竹笋的时候，叶国盛就看到了卖冰糖葫芦的，看着小孩子都围上去，想着给叶池也买串吃吃，没想到没一会儿那人就走了，但是他还是看到了几个孩子吃的那种，带水果、坚果的，看着就比别的好看。
　　叶池一听，两眼发光，赶紧问：“爷爷你说真的吗？”
　　“爷爷不会骗你。”
　　“那我们快去挖竹笋吧。”
　　“现在还不能去，先吃个午饭，下午再去，不然竹笋挖早了也不太新鲜。”
　　“行，那我们下午去。”
　　“好，先收拾收拾家里，把家里收拾的干净了，住的也开心。”
　　“好，我们先收拾收拾家里。”叶池重复叶国盛的话。
　　叶国盛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将就、凑合，反正是个快死的老人了，现在有了叶池就不一样了，至少得正正经经过日子了，他拿起扫帚便开始挨个房间打扫，也喊着叶池一起打扫。
　　叶池把大黑从纸盒子里抱出来，放在太阳下面之后，便和叶国盛一起收拾起来。
　　叶国盛的小院子其实说起来也不算小，但就是杂物多，他把一些杂物都收拾收拾放到东、西厢房和草房里，院子立刻空旷许多，接着又将收拾出来的电视机放到牛房，最后艰难地弄一张小床来，与他的大床并排。
　　收拾完这一切，差不多中午了，叶国盛也累了，可是叶池不累，他把自己的行李包放到床上，从行李包中拿出纸笔放到床头，然后扯扯被子被单，高兴极了，这以后就是他的床了。
　　他有自己的床了，而且跟爷爷、大黄牛离的都好近，他开心地绕着床铺看来看去，连中午饭都多吃半个馒头，吃完之后，爷孙两个坐在太阳下面晒太阳，剥花生。
　　下午的时候，叶国盛在磨刀石上磨磨锄头，让叶池在家待着，他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就推着一个小三轮车回来了。
　　叶池上前问：“爷爷，哪来的三轮车？”
　　“借的。”
　　“借三轮车干什么？”
　　“去挖竹笋。”
　　叶池立刻想到：“那我们就可以多挖点了。”
　　叶国盛笑了，发现叶池这孩子真是聪明，一点就通，真的比叶宏涛强太多了，他借三轮车就是为了多挖点竹笋，家里的小箩筐明显不能满足市场需求了。
　　不待叶国盛说，叶池十分有眼力价地把事先预备好的锄头、铲子和手套都放进三轮车的车斗里，说：“好了，爷爷，我们现在要走了吗？”
　　“等一下，我把门都给锁了，把牛和鸡再喂一遍。”
　　“那、爷爷，我们能带着大黑一起去吗？”
　　“你想带它？”
　　叶池认真地说：“嗯，它眼睛睁不开，看不见东西，到处都是黑的，它还是个宝宝，它会害怕的，我想着带着它。”
　　这说法……真是孩子，叶国盛哭笑不得，然后就答应了，叶池赶紧跑进房间把大黑带同纸盒子抱出来。
　　等把家里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他对叶池说：“叶池，准备上车，我们走吧。”
　　“爷爷，我上车你能推得动吗？”
　　“能的，爷爷很有力气的。”
　　“可是我很重的。”
　　“爷爷载过比你更重的大人。”
　　“还有大黑。”
　　“放进去。”
　　叶池把怀里的大黑朝纸盒子里一放，然后先把纸盒子放到车斗里面，自己扒着车斗沿，抬起小短腿，不用叶国盛扶，整个小身体趴到车斗上，用力蠕动一下，歪进车斗里，而后爬起来，气喘吁吁地坐在车斗的麦秸上，抱着纸盒子对叶国盛高兴地说：“好了，爷爷，我们走吧。”
　　“走了。”叶国盛推着三轮车，正要出小院子，小院子门口站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穿着厚实，背着一个书包，脸色不悦，冲着叶国盛开口就说：“爷爷，我没钱了，给我二十块钱。”


第10章 
　　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叶国盛的大孙子，也就是叶宏伟的儿子叶彦博，叶彦博今年八岁，现在在景山镇小学上一年级，学习成绩差且不论，这孩子特别爱要钱，要钱买吃的，要钱买玩的，就是不买学习用品。
　　但是会以买学习用品为借口要钱，不过叶国盛以“没钱”为由，把叶彦博给打发了，叶国盛坐上三轮车车座，回头让叶池坐好，接着用力一蹬，三轮车跟着驶起来，这是叶池第一次坐三轮车斗，新奇极了，抱着大黑转头迎着风，把嘴巴张的大大的，发出啊啊啊的声音，被风吹颤音来。
　　稚嫩的、天然的颤音。
　　叶国盛听的心情愉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景山脚下，他在前推着三轮车，叶池在后推着，爷孙二人用力地“嘿哟嘿哟”地把三轮车停到距离小竹林不远的位置。
　　“好了。”叶池拍着小手说：“就停在这里了。”
　　“行，我拿工具，你把大黑抱下来。”
　　“好。”
　　叶国盛拿着工具去小竹林。
　　叶池抱着纸盒子跟在后面，到了小竹林后，叶池把纸盒子放下，蹲在纸盒边，白白嫩嫩的小手轻轻地摸着大黑黑黝黝的小脑袋，说：“大黑，你好好地待在这里，不要怕，我和爷爷就在旁边挖竹笋，等我们挖好了，就带你回家，你乖喔。”
　　大黑胖脑袋拱了拱叶池的小手。
　　叶池咯咯地笑起来，又揉了片刻的大黑，这才把大黑放到纸盒子里，转身跑到叶国盛跟前，和叶国盛一起挖竹笋。
　　经过昨天半天的积累，爷孙二人都有了挖竹笋的经验，叶国盛主要是找、挖、拔，叶池负责将一根又一根的新鲜竹笋搬运到三轮车上。
　　爷孙二人搭档完美，在宁静闲适的景山上小竹林里忙碌着，爷爷微微弯着腰挖地，孙子来回在竹笋和三轮车间奔跑，还有一个大黑时不时把脑袋探出纸盒，又被噔噔的脚步声给吓回纸盒子里。
　　就这样，一个老人一个小孩子和一只小黑狗在小竹林里各司其职，一直到三轮车车斗里装着满满的竹笋，他们才停下来了。
　　“哎呀，终于装满了。”小孩子叶池开心地松了一口气。
　　老人叶国盛从三轮车车头取下保温杯，倒了半杯盖的白开水给叶池说：“来喝点水。”
　　叶池小手擦着红扑扑小脸上的汗说：“爷爷你先喝。”
　　叶国盛说：“没事儿，你先喝。”
　　“爷爷先喝。”叶池坚持。
　　“好，爷爷先喝。”
　　叶国盛快速地喝完半杯盖，又给叶池倒了一杯盖，叶池连喝三杯盖也没有缓解红扑扑的脸色，倒是让他精神百倍，他倏地站起来说：“爷爷，我们走吧。”
　　叶国盛说：“走。”
　　爷孙二人小心翼翼地将三轮车推到山脚下的平地，叶国盛坐在三轮车轮座上，还没有踩车镫子，车子却开始跑了，他回头一看，是叶池在推。
　　叶国盛问：“叶池，你不坐车上？”
　　叶池回答：“爷爷，我不坐，车上装太多了，你会骑不动的，我帮你推着，走吧。”
　　“你不累吗？”
　　“我不累的，爷爷，快走吧，天都要黑了！”
　　说实话，一车斗竹笋再加一个叶池，载起来确实吃力，叶国盛只好接受叶池的心意，踩起了车镫子。
　　叶池在后面推着。
　　到家时，天就快黑了，叶国盛赶紧进厨房做饭，叶池帮着去烧火，平时叶池像是林子里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是此刻怎么没事儿呢？
　　叶国盛做好晚饭，朝灶洞前一看，叶池趴在小凳子上睡着了，小脸小手都脏兮兮的，像是小花猫一样，但也说不来的可爱。
　　就这样就睡了，一定是太累了，叶国盛心里一柔，眼睛也跟着泛酸，他回房间拿个小毯子给叶池盖上，这才发现叶池衣袖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刮破了。
　　一会儿睡前再给他缝一缝吧，叶国盛给叶池盖好毯子后，自己烧起火来，等到饭菜都煮好之后，他才把叶池喊起来吃晚饭。
　　叶池先是迷迷糊糊的，洗个脸，闻到香喷喷的鸡肉香味，瞬间精神了，和叶国盛一起吃完饭，收拾完毕之后，他坐在被窝里，将棉服脱掉让叶国盛缝一缝。
　　叶国盛找出同色的细线，戴上老花镜，坐在灯下，一针一线地给叶池缝衣袖。
　　叶池喊：“爷爷。”
　　叶国盛专注地应一声：“嗯？”
　　“爷爷，你对我真好。”
　　“是吗？”
　　“是啊，我长这么大，都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你妈对你不好吗？”
　　“好，可是妈妈经常不在家，就我一个人。”
　　叶国盛听的心里涩涩的，伸手摸摸叶池的小脑袋说：“以后爷爷去哪儿都带着你，好不好？”
　　叶池重重地点头。
　　“睡吧，明天卖了竹笋，给你买双新鞋子，好不好？”
　　“好。”
　　“睡吧。”
　　“嗯。”
　　叶池乖乖地躺进被窝里，闭上眼睛，感受着房间的温暖，听着大黄牛的反刍，没一会儿就进入香甜的梦中，还真是香甜的梦里，梦里面边有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彩，云彩下面是满山的竹林，竹林里是遍地的竹笋，挖都挖不完，他和爷爷、大黑在林间忙碌着，赚了好多钱。
　　好多钱哇！
　　“汪！汪！汪汪！”
　　一阵狗吠声将叶池叫醒，叶池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看见大黑正在床边闻来闻去，接着他就看到了大黑黑黢黢的眼睛，他一下惊了，大喊：“大黑！”
　　大黑汪叽一声，它还小，还摸不清状况，听力也不行，只是感觉到周围的气息好像不一样了。
　　叶池又喊：“大黑。”
　　大黑：“汪。”
　　“大黑。”
　　“汪。”
　　叶池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抱起大黑就朝厨房跑，大声地喊着：“爷爷，爷爷，你看，大黑睁开眼睛了。”
　　叶国盛回头一看叶池还穿着衬衣，当即严厉地说一句：“快回去穿衣服，小心冻病了。”
　　叶池又抱着大黑，迅速跑回房，穿了衣服，继续和叶国盛说大黑睁开眼睛了，爷孙二人盯着大黑看了许久，然后叶池说：“爷爷，大黑长得真好看。”
　　“嗯，好看，全身上下都是黑的，像黑炭一样。”
　　“黑炭也好看。”
　　“嗯，好了，让它在家看家，我们去卖竹笋去。”
　　叶池恋恋不舍地把大黑放下，和叶国盛一起喂了鸡喂了牛，照样像昨天那样，叶国盛在前面骑三轮车，叶池在后面推三轮车。
　　有了昨天的经验，爷孙两个人今天来的特别早，市场外还没有那么多人，不过那个戴棉帽的已经来了，他昨天认定叶国盛带土的竹笋卖不掉，没想到后来被叶池“打脸”了，他也不介意，热情地与叶国盛打招呼。
　　“哟，老爷子，今天来得早啊。”
　　“早，早，早。”叶国盛说。
　　“今天带了那么多竹笋啊。”
　　“是啊，昨天没够卖。”
　　“今天的肯定也不够卖。”
　　“借你吉言，希望不够卖。”叶国盛笑呵呵地回一句，转头看向叶池。
　　叶池怕来市场晚了，包子都没有吃，装着就过来，此刻靠着三轮车车斗吧唧吧唧地吃着，察觉到叶国盛在看自己，他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小手抹一下嘴巴，问：“爷爷，要吆喝了吗？”
　　叶池扯着小嗓子就要喊，叶国盛连忙阻止说：“不急不急，先喝点水，别噎着了。”
　　叶池这才喝点水。
　　等到市场的上渐渐多起来，叶国盛才让叶池喊起来，经过昨天的锻炼，今天叶池已经驾轻就熟了，站在三轮车前就吆喝：“来来来，都来看一下，我爷爷种的大竹笋，又大又好吃的大竹笋，活蹦乱跳的大竹笋，快来买啊！”
　　这次是活蹦乱跳的大竹笋——不但一旁的菜贩子笑，连路人也笑起来，刚好昨天来买竹笋的中年女人也来了。
　　中年女人一见叶池就笑了。
　　叶池也看中年女人了，嘴特别甜地喊：“阿姨！”
　　中年女人眼睛一下就笑弯了。
　　“阿姨，你今天还买竹笋吗？”
　　“买！”中年女人斩钉截铁地说。
　　“昨天的你吃完了吗？”
　　“吃完了。”
　　“好吃吗？”
　　“好吃，特别好吃。”
　　被夸奖了，叶池开心了，上前扯着中年女人的衣摆说：“你来，你来，我昨天傍晚挖了一个超大的，我爷爷说，又大又嫩的，你看好不好看？”
　　中年女人看向车斗里的又大又新鲜的竹笋，而后看向叶池，看见叶池中的期待，她笑了，没有戳穿小家伙的心思，说：“好看。”
　　“那你今天还要买竹笋吗？”
　　“买啊。”中年女人说，她今天来市场就是为了买竹笋，确实如小叶池所说，他家的竹笋特别好吃的。
　　虽然阿姨说了今天会再买叶池的竹笋，但是叶池知道大人是健忘的，他再次期待地望着中年女人，问：“那你买我爷爷种的吗？我爷爷是在山上种的，特别好吃，那个、那个，你还买吗？”
　　叶池忐忑地对着小手指。
　　中年女人看到后，一下子笑起来。


第11章 
　　中年女人见过许多孩子，除了一些熊孩子外，还有一些可爱的，调皮的，捣蛋的，乖巧的，但是没有哪个孩子像眼前这个小娃娃那样天真地戳中自己的内心，听到他脆脆地问问自己还买吗？
　　她根本拒绝不了，何况这孩子卖的竹笋确实比其他家的好吃，她当即点头说：“买。”
　　叶池一下乐了，问：“你买几个？”
　　“两个，两个大的。”
　　“好。”
　　叶池抱出两个大的，用力把上面的土都拍掉，说：“这样就轻一点，就便宜一点。”
　　中年女人看着叶池带着肉窝的小手，心都化了。
　　叶池浑然不知，只想着给中年女人更好的服务，中年女人确实拿了两根最好的竹笋，这都是叶池的功劳，她除了给钱外，又帮着叶池吆喝着，她的词汇量可比叶池的“活蹦乱跳”丰富多了，什么味道鲜美，清甜可口的，堪比《舌尖上的中国》文案。
　　没一会儿，三轮车前就围了不少人，大家都嚷嚷着要买竹笋，叶池和叶国盛一下又忙了起来，等到所有的竹笋都卖的差不多的时候，叶国盛将剩下的要送给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说什么都不要。
　　“这是谢礼，要不是你，我们的竹笋不会这么好卖的。”
　　“那是你们家的竹笋好吃。”中年女人看向叶池说：“还有这小娃娃好看。”
　　叶池冲中年女人笑笑。
　　叶国盛说：“那你总是出了力的，这四五根竹笋，你拿回家吃吧。”
　　“不了不了，我买的两个够吃了，再多吃不了就浪费了。”中年女人百般推辞，正好又有人来买竹笋，她便顺势让叶国盛把竹笋卖给了别人。
　　就这样，一车斗的竹笋都卖光了。
　　叶国盛开心。
　　叶池更开心，小心思又活跃起来了，亮晶晶的眼睛瞟向不远处的糖葫芦，而后有点胆怯又有点期待地回头看叶国盛，声音带着祈求地喊：“爷爷。”
　　叶国盛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说：“去吧，买糖葫芦去。”
　　“买一个我们一起吃。”
　　“好。”
　　叶池拿着钱欢快地跑去买糖葫芦，买了带水果、坚果的，老大一串，他激动极了，舍不得吃，两只手攥着朝叶国盛走，快要走到叶国盛跟前时，听到了叶国盛和戴棉帽的对话。
　　戴棉帽的说：“你自己带小孙子？”
　　叶国盛说：“是啊。”
　　“他爸妈不给钱吗？”
　　“不给，以后就我养了。”
　　“那你这不容易啊？”
　　“是啊，不容易。”
　　“让你儿子闺女养你呗。”
　　“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啊，我还能动，就赚点。”
　　“……”
　　叶国盛和戴棉帽的说几句之后不说了，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叶池攥着一串大糖葫芦，看了又看，然后又跑回去和卖糖葫芦的说：“叔叔，我不要这么大一串的了，你给我换个小串的，你找我、找我一块五毛钱。”
　　“这个你舔过了吧？舔过了不能换的。”卖糖葫芦的说。
　　“我没有舔过，我还没舍得舔。”
　　“好吧，给你换一个。”
　　叶池拿着小号的糖葫芦高高兴兴地回来，说：“爷爷，看，糖葫芦！”
　　叶国盛看了一眼，说：“不是让你买大串的吗？怎么买了小”串的了？”
　　“大串吃不完，小串正好。”
　　叶国盛笑了。
　　叶池把糖葫芦举到叶国盛嘴边，说：“爷爷，你吃一下，特别甜。”
　　“你吃过了？”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特别甜？”
　　“我自己猜的！”
　　“……”真会猜！
　　叶国盛虽然七十了，但是牙口还不错，咬了一个山渣下来说：“真甜，叶池吃吧。”
　　叶池这才美滋滋地吃起来。
　　叶国盛现在还没有数钱，但是他知道今天比昨天赚了三倍多都不止，眼下已是中午，阳光照着大地，照的他都有点热，他转头看叶池，叶池额头也有细密的汗珠，视线下移，看见叶池还穿着棉鞋。
　　这个天还穿棉鞋，肯定很热的。
　　他喊：“叶池。”
　　叶池转拿着糖葫芦看过来。
　　“走，我们买鞋去。”
　　叶池低头看看脚下的鞋子说：“我有鞋子。”
　　“这鞋子现在穿太热了，买双新的。”
　　“新的好贵的。”妈妈都舍不得给他买的。
　　“没关系，我们有钱。”
　　“可是，钱好难赚啊。”叶池说的一本正经的，却还是稚气满满。
　　叶国盛笑了说：“慢慢赚，不急，走，买新鞋子去。”
　　叶池对新鞋子也是有期待的，他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对新的事物都抱着极大的好奇、热忱和喜爱，见爷爷坚持要给自己买，他心里弥漫着开心，点点头，坐上车斗，和叶国盛一起来到景山镇的小步行街。
　　之所以叫小步行街，是因为这条步行街只有几百米远，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卖各种衣服的都有，热热闹闹的。
　　叶池就喜欢热闹，开心地坐在车斗里，吃着糖葫芦，看着道路两旁的摊位，有卖衬衣的，有卖学习用品的，有卖汽车玩具的，种类繁多，看的叶池都顾不上吃糖葫芦了，他眼睛发亮地看着周围一切，一直到三轮车停在一家儿童鞋店前。
　　他从车斗里跳下来，看着琳琅满目的小鞋子，心里赞叹不已。
　　“叶池，看看喜欢什么鞋子？”叶国盛把三轮车停到旁边。
　　叶池来回看着。
　　店家上来迎接。
　　叶国盛拉着叶池进去。
　　店家开始向叶国盛叶池推销一双特别好看的春季运动鞋，军绿色的，鞋底钉状，看上去像是一只飞奔的豹蹄，穿上肯定又轻快又舒适，叶池喜欢，在店家和叶国盛介绍时，他悄悄地瞥一眼货架上面的数字——323元。
　　超过一百的就好贵啊，他看看爷爷又看看店员，转头看向店外摊位上摆的鞋子，看到一双白色的帆布小鞋子，旁边牌子上面写的是“二十五块一双”，他立刻说：“爷爷，我要那双，那双白的，好看。”
　　叶国盛和店员同时看向叶池。
　　叶池已经拿起白色帆布鞋，说：“我要这双。”
　　店员不管叶池，极力和叶国盛说，现在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给孩子当然要给最好的啊，一双小孩子的鞋子，三百多块也不贵等等，但是叶池坚持要二十五一双的。
　　末了，店员也不说，随便给鞋子包装一下递给叶国盛。
　　叶国盛交给叶池。
　　叶池美美地抱在怀里，走出鞋店的时候，看到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正直直地看着这里，叶池认出了小男孩，昨天向爷爷要钱没有要到的叶彦博。
　　叶彦博身边站着叶宏伟，叶宏伟喊一声：“爸。”
　　叶彦博喊一声：“爷爷。”
　　叶国盛“嗯”了一声，说：“彦博放学了。”
　　叶彦博说：“嗯，爷爷你来干什么呢？”
　　叶国盛也没有瞒着，说：“给叶池买双鞋子。”
　　“也给我买一双吧。”
　　叶国盛眉毛微蹙：“你不是有鞋子吗？”
　　叶彦博不高兴地说：“不够穿。”
　　“穿坏了再买。”
　　叶彦博有些生气，狠狠瞪了叶池一眼。
　　叶池抱着新鞋子上下打量着叶彦博，叶彦博八岁左右的样子，背着黑色小书包，五官端正型，可是看到叶池时，脸上却是极不好看。
　　叶池打量过后，便不再理叶彦博。
　　叶彦博想要鞋子便看向叶宏伟。
　　叶宏伟望着叶国盛说：“爸，听说你在卖竹笋？”
　　叶国盛把叶池扶上车斗说：“嗯。”
　　“上山挖竹笋？”
　　“嗯。”
　　“你那么大年纪了，天天往山上跑，万一要是遇到——”
　　“做家里就安全了吗？”
　　“……”
　　“放心，我说过的，我不会让你养我，出了事儿了，也不会连累你们家的。”
　　叶国盛坐上三轮车，说：“叶池坐好了。”
　　叶池说：“嗯，坐好了。”
　　“那就走了。”
　　叶国盛没有再理叶宏伟父子二人，骑着三轮车离开了步行街，回到家后，叶池穿上轻便的新鞋子，凑到大黑面前问：“大黑，看，我的鞋子好吗？大黑，你看。”
　　大黑绕着他穿。
　　叶国盛看着一娃一狗笑，将厨房里的一箩筐竹笋提起来就要出门，叶池看到后，赶紧跟上来问：“爷爷，你去哪儿？”
　　“去你陆奶奶那儿送三轮车。”
　　“我也去。”
　　“走吧。”
　　叶池坐上三轮车，跟着叶国盛在小镇上转了个弯，在一个干净的小院子前停下来，小院子的院门大开着，叶国盛从三轮车上下来，推着三轮进入院子，喊：“他婶儿，他婶儿在吗？给你送三轮车来了。”
　　院子里的大花狗汪汪叫不停，厨房里传来一个温和的女人声音，声音有点苍老：“谁啊？”
　　叶国盛笑着说：“我啊，宏伟他爸。”
　　“哎哟，叶老哥啊。”一个穿着体面的老妇人，系着围裙走了出来：“你来了啊。”
　　这便是叶国盛口中的“陆奶奶”了，叶国盛从车斗里抱出六根竹笋送给陆老太太说：“给你还三轮车来了。”
　　“还三轮车就还三轮车，你弄这些竹笋什么意思？”
　　“送给你吃啊。”
　　“怎么送这么多啊？”
　　“反正是自家种的。”
　　“……”
　　两个老人推搡来去，叶池却被刚刚汪汪叫的大花狗给吸引了，大花狗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看上去好看极了，叶池盯着大花狗看，看着大花狗朝自己走来，他有点害怕地朝后推两步，可是大花狗又围着他闻了又闻，并没有咬他的意思，他开心极了，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大花狗。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不许摸我的狗！”
　　叶池一惊，循声看去，看到一半开的窗子前站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凶巴巴地瞪着这边。
　　作者有话要说：小男孩：不许摸我的狗！
　　叶池：……
　　小男孩：你可以摸我。
　　叶池：？？？
　　肉肉：我瞎编的23333
　　叶池：……


第12章 
　　小男孩的声音引起了叶国盛和陆老太太的注意，陆老太太看向窗子温声说一句：“陆明放，你不是说要好好地看电视，现在又瞎喊什么？你看，你都吓着弟弟了。”
　　陆明放“哼”了一声，谁也不理，转身离开窗子。
　　“你这孩子……”陆老太太抱歉地看向叶国盛说：“叶老哥，让你见笑了，这我大孙子，陆明放，不喜欢见人。”
　　叶国盛声音放小了，问：“他婶儿，这孩子，就是刚从城里过来的那个？”
　　陆老太太点点头，同样小声地说：“其实，也不是刚来，都来一段时间了，就是不太合群，也不喜欢出门，所以你们还都没有见过。”
　　“他爸妈是不是……”接下来的话，叶国盛没有说。
　　“对。”陆奶奶接腔，跟着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正好看到站在身边的小小的叶池，见叶池模样俊俏灵动，百来挑一的好看，惊叹地问：“哎呀，叶老哥，这个就是你小孙子叶池，是不是？”
　　“是的啊。”叶国盛笑着摸摸叶池的脑袋说：“叶池，过来，和陆奶奶打声招呼，刚才光顾着说话呢，忘了这孩子，叫陆奶奶。”
　　叶池立刻说：“陆奶奶中午好。”
　　陆老太太笑着说：“好，好，好好。几岁啊？”
　　叶池回答：“我六岁多，快到七岁了。”
　　陆老太太轻轻地摸摸叶池的小脑袋说：“那比我家明放小一点，我家明放七岁生日刚过，孩子，你上学了吗？”
　　“还没有。”叶池回答：“不过，我九月份开学就可以上小学一年级了。”
　　“正好我家明放九月份也上学，回头一起上，好不好？”
　　叶池看着陆老太太，陆老太太是个温和的老太太，眼神、说话都和蔼，身上也是干净的味道，看上去也不讨厌他，他喜欢这样的老太太，他小嘴抿了抿，重重地点头，特别认真的样子。
　　“哎哟，这孩子真乖，真好看。”陆老太太高兴地冲叶国盛说：“叶老哥，你家小孙子真是又俊又懂事，真惹人疼啊。”
　　叶国盛礼尚往来说一句：“你家大孙子也俊啊。”
　　“我家大孙子不行，我家大孙子脾气太坏。”陆老太太像是怕陆明放听到似的，小声说：“坏的很呢，你也知道的，来这里几个月了，这里的人都不喜欢他，他自己也不出去玩，我现在每天都想着怎么教育他，也不能怪他，唉，都是他爸妈……”
　　接下来的陆老太太觉得是家丑了，没有再说下去，叶国盛也猜个八九不离十，无非就是家长不负责任，连累了孩子，他跟着叹息了一声，转而说别的话题，说着说着就说到养孩子上了。
　　陆老太太看一眼叶池，问：“叶老哥，你养这孩子行吗？”
　　叶国盛说：“行啊，你忘了，我身体一直很棒。”
　　叶国盛虽然瘦，但是向来身体结实，当年一个可以扛两口袋粮食，现在虽然七十了，但是身体也很硬朗，陆老太太转而问：“那他爸的钱还完了吗？”
　　叶国盛说：“快了，也没有多少了。”
　　“那就好，对了，你这两天在市场上卖竹笋卖的怎么样？”
　　提到竹笋，叶国盛脸上有点笑意，说：“挺不错的。”
　　“以后继续卖竹笋？”
　　“能继续卖就继续卖，不能卖再想别的办法。”
　　“那你还有别的收入吗？”
　　“有点低保，但是钱特别少。”叶国盛说：“不过比没有的好。”
　　陆老太太点点头：“唉，叶老哥你都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容易。”
　　“没什么的。”叶国盛这么说着，但是语气里也有些愁绪。
　　“……”
　　两个老人聊着，叶池站在旁边听着，大人觉得他小，听不懂他说的话，所以也没有避讳着，但是他都明白，他静静地听着，他挺喜欢听大人说话的，因为大人比孩子懂的多，他可以学到好多知识。
　　听了一会儿，他不由得转头看向刚刚的窗子，看见那个叫陆明放的男生坐在房间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给他的是一个好看的侧脸，他想这个叫陆明放的男生凶是凶了点，但是长得好看，那么就原谅他刚刚那么凶了。
　　“叶池。”
　　叶池闻声转向叶国盛。
　　叶国盛说：“好了，我们回家吧。”
　　叶池和陆老太太说一声再见，任由叶国盛拉着自己朝外面走，走出陆家院子，叶池想起了刚刚爷爷和陆奶奶的对话，然后问：“爷爷，我们家竹笋卖光了吗？”
　　叶国盛低头回答：“还没有。”
　　“那为什么把三轮车还回去了呢？”
　　“因为那是别人家的三轮车，别人也要用，不能耽误别的人事我。”
　　叶池点头表示赞同，片刻后又问：“那我们以后用什么装竹笋啊？”
　　叶国盛说：“用箩筐，然后扁担挑。”
　　叶池想了又想，从小脑袋来搜刮到“扁担”的对应物，知道扁担就是一根长条形竹木用具，两头系绳，绳下可以系很多东西，然后挑到肩上的，他明白后跟着就说：“爷爷，我帮你挑。”
　　叶国盛乐呵呵地说：“行，你能挑就让你挑。”
　　“嗯，以后我还帮爷爷挑玉米、花生、红薯！”叶池跟着就了一长串的农作物，都是叶国盛家里常用的。
　　叶国盛侧首问：“你还想卖玉米花生和红薯？”
　　叶池反问：“爷爷，你不想卖吗？”
　　叶国盛想过，既然竹笋都卖了，那么玉米、花生、红薯、辣椒等等这些都是可以卖的啊，他还来不及说，叶池已经说起来：“爷爷，我们可以把整座上都种上玉花、花生、红薯、竹子还有辣椒，一个卖五块钱，一百就五百块钱，一千个就五千块钱，两千个、两千个……我就不会算了。”
　　“那样会很累的？”
　　“那、那、那干什么不累呢？”叶池不知道这句话多么有哲理，就是随口一问。
　　说实话，叶国盛最近两天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但是一直在踟蹰，种菜卖合适不合适等等之类，听叶池这么一说，像是有了一个助力一样。
　　他既然都放下面子卖了竹笋，那么也就不在乎去卖红薯、花生以及玉米之类的了。
　　对，卖红薯、花生以及玉米，他这辈子最会的也就是种田了，那就种下去，月月收获一点，不需要交房租，不需要交公粮，更不需要交房贷，养活他和小孙子绰绰有余。
　　这么一想，叶国盛豁然开朗，感觉前方有了奔头，望向叶池说：“小孙子，你说得对！我们把满山都种上东西。”
　　“也种糖葫芦！”
　　叶国盛一下呵呵笑起来。
　　看到叶国盛笑了，叶池也笑了，他现在最喜欢看爷爷笑了，爷爷笑的每一条皱纹都像是星星发散出来的光芒，特别温暖，温暖的他蹦蹦跳跳起来。
　　叶国盛笑着说：“你慢点，别摔着了。”
　　叶池说：“我不会摔着。”
　　接着就“啪叽”一声摔在地上，摔的叶池哎哟一声，叶国盛赶紧去拉，叶池在爬起来的同时，听到身后传来“噗嗤”一声笑，他应声看去，看到陆奶奶家二楼站着一个小男孩，正是刚才的陆明放。
　　陆明放长得白白的，眼睛黑黝黝的，看上去特别好看，是叶池见过最好的男孩子，他心里想：“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不和你计较。”
　　叶池拉着叶国盛走了。
　　陆明放“哼”的一声下楼去了。
　　叶池回头再看时，看不到陆明放了，便说：：“爷爷，陆明放刚刚在偷看我们。”
　　叶国盛跟着回头看一眼，什么都没有看到，想到大家对陆明放的评价，陆明放这孩子特别古怪，比叶彦博那要刁钻几百倍，不由得别说一句：“以后见到陆明放了，离他远点知道吗？”
　　“为什么？”
　　“他脾气不好。”
　　“脾气不好就要离远点吗？”
　　“嗯，我怕他打你，你打不过他。”叶国盛对陆明放没有成见，只是怕叶池吃亏而已。
　　叶池不作声了，想着陆明放凶巴巴的样子，也确实不好相处，离远点比较好。
　　叶国盛摸摸叶池的脑袋说：“不过也不要担心，他都不出门的。”
　　叶池笑着点点头，陆明放也就抛之脑后了，接着他干劲十足地和叶国盛回家，路上爷孙两个讨论着种农作物的事儿。
　　叶池问：“爷爷，能种苹果吗？”
　　叶国盛说：“能啊。”
　　“在景山上种。”
　　“没问题，景山上长出来的东西，比别的地方好吃。”还有一点，景山的农作物周期短。
　　“我来种，我喜欢吃苹果。”
　　“嗯，明天起，我们开始买种子。”
　　“买了种子就能种了。”叶池拉着叶国盛的手，走着跳着说着：“种了以后就能长出苹果来了，苹果特别好吃。”
　　爷孙二人正说着，抬头一看，看到叶彦博正趴在院子的门上，鬼鬼祟祟地向院子里看什么东西似的。
　　叶池疑惑，叶彦博怎么又来了？
　　叶国盛则大喝一声：“彦博，你在干什么？”


第13章 
　　叶彦博正想办法进院子，听到身后一声喝，吓的倏地站直身体，看见叶池和叶国盛时，一脸心虚。
　　“你在干什么？”叶国盛立刻摆起脸问。
　　叶彦博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在看你在不在家？”
　　叶国盛板着脸：“我在这儿呢？有什么事儿？说吧。”
　　“没、没事儿，我就看看你。”
　　叶彦博厚着脸皮说完，一溜烟儿地跑了。
　　叶国盛哼一句“不学好”，而后拉着叶池走到院子门口，叶池不解地问：“爷爷，彦博他在干什么呀？”
　　叶国盛说：“他想从爷爷这里拿走东西。”
　　“拿走什么呀？”叶池还没有接受过叶彦博这种习惯性据为已有的小孩子。
　　叶国盛说：“看上什么，拿走什么。”
　　叶池气愤地说：“他太没有礼貌了！”
　　叶国盛本来很生气的，看到叶池这样子，反而觉得没什么了，跟着附和说：“对，叶池以后不学他。”
　　“不学他。”
　　叶国盛拉着叶池进了院子，一进院子叶国盛就从房间拿来纸和笔，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开始写写画画，叶国盛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在他那个年代，为数不多地上到了小学四年级，所以写字还是会的，只是年纪大了，一些汉字忘个差不多了。
　　“爷爷，你在写什么？”叶池抱着大黑坐在桌前问。
　　“写计划。”叶国盛说。
　　叶池探着脑袋看：“计划什么？”
　　“计划种哪些瓜果蔬菜。”
　　叶池笑了，说：“爷爷，我们是要开农场吗？”
　　“开农场？”叶国盛吃惊地看向叶池。
　　“是啊，小农场。”叶池搂紧乱动的大黑，说：“我知道农场，以前我在邻居家玩过QQ农场，QQ农场里面可以种好多瓜果蔬菜，熟了就可以收了卖钱。”
　　叶国盛不知道Q农场是什么东西，但是叶池的话提醒了他，他确实可以整个小农场出来。
　　他也不想做多大的农场，就把上头分给他的那点山那点地儿，给种上瓜果蔬菜，不说一年四季都有钱赚，起码要一年三季都有的吃有的花，不至于饿着他和叶池，不至于竹笋下市了，就没钱赚了。
　　叶国盛越想越觉得可行，下笔都流畅起来。
　　叶池认识的汉字有限，此刻指着纸上的字，问：“爷爷，这是什么字啊？”
　　叶国盛说：“番茄。”
　　“这个呢？”
　　“花生。”
　　“爷爷，我认识这两个字。”
　　“这两个是什么字？”
　　“土豆！”
　　“对，就叫土豆，真棒。”
　　“这个念日！草！”
　　“这不是日草，这是香菜。”
　　“啊，是香菜啊。”
　　“嗯。”
　　叶国盛停下了笔。
　　叶池歪头问：“爷爷，你怎么不写了啊？”
　　叶国盛在纸上写了又写，问：“红薯的‘薯’怎么写来着？草字头下面是什么来着？”
　　叶池愣了愣，说：“我也不知道。”
　　爷孙两个大眼瞪小眼，叶池灵机一动说：“爷爷，不会写的，你用拼音代替，SH—U—SHU薯，你写，你写。”
　　叶国盛早就不会拼音了。
　　叶池把大黑朝地上一放，对叶国盛说：“我会写，爷爷，让我来写，我来写吧。”
　　“行，你写，你写。”
　　于是一个所谓的计划书上，那是歪歪扭扭的汉字，加上歪歪扭扭的拼音，还画了圆圆圈圈的地图，不过，总算是把计划书写好了。
　　订好了计划书，接下来就是执行了，爷孙两个下午去挖竹笋的时候，就到景山上下勘察了一下地形，接着回来修改了一下“圆圆圈圈”。
　　第二天一早，叶国盛挑着扁担在前走着，叶池为了减轻爷爷的负担，抱着数根竹笋迈着小短腿在后面跟着跑着，可爱极了，之前对叶池是叶宏涛身份有所介怀的景山镇邻居们，看见叶池这样子，心里对叶池讨厌不起来。
　　不过，叶池对这些一无所知，今天他和爷爷为了把睁开眼睛后的大黑关注，浪费好些时间，再不跑快点，到市场上就迟到了。
　　他跑的小脸通红，终于到了市场，市场外的摊位已经被人占满了，根本没有空着的位置了。
　　叶国盛一愣，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叶池小脸也呆了。
　　“爷爷，没位置了。”叶池小声说。
　　“嗯。”
　　“那怎么办？”
　　“我看看。”叶国盛目光到处搜索。
　　叶池跟着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有位置，正在着急的时候，戴棉帽的看见了叶池，招手喊：“小叶池！”
　　叶池赶紧跑过去，喊：“棉帽叔叔！”
　　戴棉帽的说：“你爷爷呢？”
　　“我爷爷在找位置。”
　　“让他过来这边，我挪点空儿给他。”
　　“那、那，棉帽叔叔谢谢你了。”
　　“别客气。”
　　叶池拉着叶国盛来到戴棉帽的这儿，开始卖竹笋，为了感谢棉帽叔叔给自己一个位置，叶池也帮戴棉帽的吆喝了两声，刚吆喝完，便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小男孩。
　　陆明放！
　　这是叶池近距离地见陆明放，陆明放长的真好看，像是电视里面的人物，不对，应该是说像个小王子，陆明放穿的特别干净整洁，自带高贵的气势，可不就是个小王子吗？
　　但是陆明放的脸色特别臭，旁边的陆老太太弯腰和他说什么，他脸色更加臭了，突然他的目光撞到了叶池的目光，叶池一惊，想到爷爷说他脾气特别坏什么的，他赶紧把目光收回来，装作没看见陆明放的样子，继续低头帮爷爷卖竹笋。
　　等他再次抬头时，陆明放不见了，他松了一口气，卖完了竹笋，他和爷爷一起去市场里面买些菜种子菜秧子之类的，准备下午到山上去种，顺便买了些小面包和两瓶娃哈哈，留在上山吃。
　　回家的路上，叶池和叶国盛碰见路上三三两两聊天的熟人，叶国盛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叶池知道他们不喜欢自己，便安安静静的，然后就听到这些人在说陆明放。
　　“陆明放那小孩子今天出门了啊。”
　　“是啊，硬被他奶奶带出来的。”
　　“听说那小子脾气怪的很。”
　　“是啊，一言不合就发脾气摔东西，打人，上次不是把那个姓汪的儿子，脑袋给砸出血了。”
　　“这么没轻重？陆明放这孩子长大是个祸害！”
　　“是个祸害！”
　　“……”
　　叶池听着心里挺不舒服的，因为他也被人这么说过，因为他爸爸不好，所以大家就认为他也不好，明明他爸爸是他爸爸，他是他，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一个小孩子都懂，大人怎么不懂呢？
　　他不了解陆明放，但是这几个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他觉得是不好的人，他默默把这几个人的长相记住，暗暗决定以后不理他们！
　　就不理！
　　叶池揣着这个小心思，和叶国盛一起回家，吃了午饭之后，他抱着大黑，和叶国盛一起到景山去准备种红薯秧子，一到景山，叶池就先把大黑给放下，想带着大黑跑起来，可是大黑太小了，虽然眼睛睁开了，但是视力、听力和嗅觉都还稚嫩，腿又短，根本跑不起来。
　　叶池只好让大黑在一旁玩，他和叶国盛在山上锄地，锄了一会儿，山下传来一阵喊声。
　　“老叶！老叶！”
　　叶国盛应一声：“队长，干什么呀？”队长是景山镇片区的办事员，专管福利方面的事宜。
　　“来领东西。”
　　“什么东西啊？”
　　“大米，国家给你们这些老人家的福利，一袋大米，快来领啊，好大一袋，都在你们家门口了，快过来领一下，过期不候啊，哈哈哈。”
　　叶国盛一听，心里暗叹一声“国家真好”，立刻丢了锄头要去领大米，小跑两步忽然想起自己的小孙子，赶紧转头说说：“叶池啊，你在这儿等爷爷一会儿，爷爷去领大米，晚上给你和大黑，煮香喷喷的米饭吃。啊。”
　　叶池担心地问：“爷爷，你能搬动大米吗？”
　　“不用我搬，队长会帮忙的。”
　　“好，那你去吧，我和大黑在这儿等你。”
　　“别乱跑啊。”
　　“我知道。”
　　叶国盛高兴地下山了。
　　叶池拿起锄头，拿帮爷爷锄地，锄了好几下，锄的姿势还不对，还被锄柄磕了脑袋，他痛呼一声，用小手揉额头，正在这时，山间传来一阵狗吠声。
　　“汪！汪汪汪！”
　　好熟悉的狗吠声，叶池还没想起来这是谁家的狗叫时，大黑怂怂地钻进纸盒子里去了。
　　叶池：“……”这大黑也太怂了吧。
　　叶池循声向周围看去，没看到有人，便坐在纸盒子旁边，想吃一点爷爷买的面包和娃哈哈，他吃了一点点，喂给大黑一点点，剩下的就舍不得吃了，至于娃哈哈……等到爷爷来了以后，和爷爷一起喝。
　　他正这么想着，山下传来几个小孩子的说话声，叶池循声看去，然后就看到了为首的叶彦博。
　　叶彦博也看到叶池了。
　　叶彦博眼神不正，叶池感受到了，下意识地把纸盒子抱在怀里，叶彦博四周看看，没看到爷爷，想到爷爷好像去领大米了，他大模大样地走过来说：“你就是叶池？谁让你来我们景山镇的，啊？你爸那么坏，你怎么好意思还来这里，啊？”
　　叶池从树墩上起来，不理叶彦博。
　　在叶池起身的时候，叶彦博看到叶池手里拎着的方便袋，方便袋里好像是装的吃的，他立刻问：“你手里拿着的什么好吃的？”
　　叶池不作声。
　　叶彦博把手一伸：“拿来给我吃。”
　　叶池不给。
　　叶彦博说：“拿过来，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从第九章 到第十二章，重写了一遍，情节没有大变动，就是把一些事情发生的顺序做了微动，大美妞们其实不用重看。么么哒。
　　唉，每次开坑都超级没有自信，总觉得自己的不好，一个章节反复琢磨一下承接问题，总是怕你们不喜欢看，怕自己写不下去，写了这几年了，这最初的毛病还改不了，o(╯□╰)o


第14章 
　　叶池望着叶彦博，叶彦博比他高，比他胖，还比他凶，但他不怕叶彦博，他小手攥紧了方便袋，嫩嫩的小脸紧紧地绷着说：“这是我和爷爷赚钱买的，不是你的。不是你的，不能给你，你得讲道理！”
　　“鬼才跟你讲道理！”叶彦博怒了：“再问你一遍，给不给？”
　　“不给！”
　　“行！那我抢！”
　　话音刚落，叶彦博立刻扑向叶池。
　　叶池见状，小手抱紧纸盒子攥紧方便袋就跑，可是人小腿短，刚跑两步就被叶彦博抓住了后襟，勒到了他的脖子，勒的他难受，他转身伸出一只手打掉叶彦博的手，接着抱紧纸盒子继续跑。
　　刚跑两步，再一次被叶彦博逮住，这一次手中的纸盒子“啪”的声掉在地上，大黑跟着摔出来，圆圆的身体在地上滚了两圈，爬起来冲着叶彦博就龇牙汪汪叫，倒是吓的叶彦博的小伙伴们不敢上前。
　　可是叶彦博不怕狗，伸腿给大黑一脚：“死狗！滚一边去！”
　　大黑“汪叽”一声趴在地上。
　　“大黑！”叶池大喊。
　　大黑“呜”了一声，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叶池生气地推叶彦博一把，把叶彦博推的一个趔趄，站定之后再次扑向叶池，和叶池扭打在一起。
　　叶池是打不过叶彦博的，和叶彦博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很有技巧性地掰叶彦博的手指头，让叶彦博发不出来力气，只嗷嗷叫着，让叶彦博的小伙伴们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乖乖的小小的叶池，这么强悍。
　　“你们看什么！还不过来帮忙！”叶彦博发现自己被叶池占了优势了，立刻喊小伙伴们：“快点，他掰我手了！快点！”
　　小伙伴们闻言惊醒，纷纷上前，用力把叶池和叶彦博分开，将叶池狠狠制住。叶彦博因此而起身，一把将叶池手中的面包和娃哈哈夺过来，鄙夷地看叶池一眼，高兴地说：“最后还不是我的吗？”
　　叶池坚持说：“那是我和爷爷的。”
　　“反正最后还是我吃。”
　　“你是混蛋！”
　　“谁混蛋都比不上你爸混蛋！”叶彦博转身就和小伙伴们说：“诶，你们知道吗？就这家伙他爸特别混蛋！”
　　“怎么混蛋了？”立刻有小伙伴们附和。
　　“我知道，他爸骗人钱！”
　　“对，骗了所有人的钱不还！”
　　“还骗女人！”
　　“没错，他爸在外面睡了别的人女人，不要他和他妈了，他妈也不要他了，所以才把他扔在这里的。”
　　“他爸真恶心！”
　　“恶心！”
　　“……”
　　一句又一句话传入叶池耳中，说他爸骗人，说他爸混蛋，说他妈傻，说他混蛋，明明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冲着所有小孩子大吼：“你们才恶心！”
　　接着突然挣脱了两个孩子的桎梏，冲过去趴在叶彦博胳膊上就咬，咬的叶彦博嗷嗷叫，其他人赶紧把叶池扯开，叶池急了，毫无章法地胡乱打着，可是，终究年纪小，个子矮，力气弱，又被几个小孩子给制服。
　　他不服输地挣扎着，正用脚踢着叶彦博，被叶彦博捏出小脸的时候，山间传来一阵清晰的狗吠声。
　　“汪！汪！汪汪！”声音格外有力凶悍！
　　包括叶池在内的所有人都被震住了一下下，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大黑，可是大黑也被吓到了，一群孩子转而去看声源方向，接着就看到了半山腰有一只大花狗，大花狗的身边站着一个男生，男生长得是百里挑一，就是脸色很臭。
　　叶池却一下认出来了，是大花狗和陆明放。
　　陆明放牵着大花狗冷眼看着叶池叶彦博一众人。
　　叶彦博问：“这人谁？”
　　有小伙伴回答：“不知道。”
　　“不管他，我们走。”
　　“走。”
　　叶彦博一把将叶池推开就要走，忽然听到有人说：“等一下。”
　　叶彦博循声看向陆明放。
　　陆明放说：“把他的东西还给他。”
　　叶彦博说：“你是谁？”
　　陆明放臭着脸说：“和你没关系，还给他。”
　　“不还！”叶彦博想也不想地说。
　　陆明放不说话了，臭着脸走过来，叶彦博立刻感觉到一股子强大的压迫感，他嘴硬地说了两句“就不给”时，陆明放已经走到跟前，他登时不敢说话了。
　　其他的小伙伴也不敢说话了，这时候有人小声地说：“他是陆明放啊。”
　　“哪个陆明放？”
　　“就是打过铁蛋，把小汪砸出血的那个陆明放啊。”
　　“啊！听说他练过少林寺功夫的！”
　　“他好可怕的！”
　　“……”
　　这些话传入叶彦博的耳中，要知道他害怕的铁蛋都打不过陆明放的，他一下害怕了，看着陆明放走过来，从他手中夺过方便袋，他愣了一秒钟，立刻就去抢，一伸手就被陆明放踹了一脚，一屁股坐在地上。
　　叶彦博当即一愣。
　　叶池也呆了。
　　其他小伙伴也怔怔地看着陆明放。
　　陆明放说：“起来打。”
　　叶彦博昂头看着陆明放，刚刚自己挨那一脚，虽然不怎么疼，但是他估摸着自己是打不过陆明放的，正在这时身边的小伙伴都在劝着他赶紧走，正巧一个男孩拉起他，他有了台阶下，顺势跟着跑起来，还不忘放一句狠话给叶池“我们走着瞧！”。
　　叶池这时候也从地上爬起来，目光从叶彦博身上转向陆明放，陆明放走过来，把方便袋递给叶池。
　　叶池伸手接过来说：“谢谢你。”
　　陆明放嗯了一声，朝山下走，大花狗跟着追上去。
　　叶池喊一声：“陆明放。”
　　陆明放没理他。
　　他继续说：“陆明放，我们一起吃吧，面包特别软，娃哈哈超好喝的，你喝不喝？”
　　陆明放还是没理叶池，径直走了。
　　叶池拎着方便袋直直地看着陆明放，直到看不到陆明放的身影了，他才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里的面包和娃哈哈，一点儿也没有少，这才看到自己的新鞋子上面泥污一片，不仅仅鞋子脏了，衣服也脏了，他拍拍身上后，立刻蹲下来用小手清理鞋面上的草和泥。
　　这时大黑歪歪地走过来了，他伸手摸摸大黑的小脑袋，把大黑抱在怀里，又摸着大黑鼓鼓的小肚子，惊讶之后的声音带着些许哑哑的，问：“大黑，你刚才疼不疼？”
　　大黑拿头蹭叶池的小手，又用舌头舔，舔的叶池手心暖暖的，正在这时听到一个喊声，他抬头一看是爷爷回来了。
　　“叶池。”
　　“爷爷！”
　　叶国盛一眼看见叶池身上脏兮兮一片，喘着气问：“叶池，你怎么了？身上弄这么脏？”
　　叶池放下大黑，站起身来，气势一下弱了，说：“爷爷，我刚才打架了。”
　　叶国盛一愣：“跟谁打的？”
　　叶池一下不知所措起来，打架是不对的，他还记得在姥姥家时，在表哥打他的情况下，他反抗了，然后换来的就是姥姥的责骂，以及姥姥说不喜欢他，他怕爷爷也不喜欢他了，小声说：“跟、跟彦博打的。”
　　怕爷爷误会他是个坏孩子，他又急急地解释：“我没有惹他，他就过来抢我面包和娃哈哈，他还踢我大黑，我没有惹他，我都没有和他说话，他就过来了。”
　　“那他打疼你了吗？”叶国盛轻声问。
　　叶池一愣。
　　叶国盛三步两步走过来，把叶池身上的土啊草啊的都拍掉，检查了又检查问：“你受伤没有？”
　　叶池说：“没有，爷爷，我没有惹他，是他骂我爸爸，骂我妈妈，还骂我。”
　　“那你打他没？”
　　“打了。”
　　“那就对了。”叶国盛弯腰拍叶池腿上的尘土说：“以后咱们不先惹别人，别人惹咱了，咱也不是那么好惹的，该讲理讲理，该出手出手，咱不能怂！你做的对，以后叶彦博惹你，你就告诉他，你不是好惹的，不要怕他！”
　　叶国盛说完之后，半晌没见叶池有动静，他抬头看向叶池，叶池小嘴扁着，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亮晶晶的眼睛一眨巴，两颗金豆豆掉了下来。
　　叶国盛赶紧问：“怎么了？”
　　叶池又眨巴掉两颗金豆豆，说：“爷爷，以前都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以前我闯祸了，他们都骂我，说我是没有人教的小混蛋，还说我以后长大了也不是好人，呜呜呜。”
　　说着说叶池就哭起来了，刚才被几个大孩子围攻的惊慌和害怕顺着眼泪而流露出来。
　　叶国盛伸手把叶池搂进怀里，叶池这孩子表现的开朗、勤快又热情，哪怕遇到委屈的事儿，也是开朗、勤快又热情，其实不过是因为委屈无人懂，委屈无人在乎，只能自己吞了，自己消化了，如今终于遇上疼爱自己的爷爷了，委屈都压不住了，抱着叶国盛的胳膊哭起来。
　　哭着说他没见过爸爸，哭着妈妈不傻，哭说自己也不是小混蛋……哭的叶国盛眼睛都红了，爱怜地摸着叶池的小脑袋说：“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爷爷帮你找彦博算账去！”
　　叶池哭个差不多，他复杂的情绪也哭走了，内心重新平和起来，他小手抹一把眼泪说：“不用找彦博算账了。”
　　“为什么？”
　　“陆明放帮我打彦博了。”
　　“陆明放？”
　　叶池点头把事情经过和叶国盛说了一遍，叶国盛觉得这事儿有必要去和陆老太太说一声，免得又误会陆明放这孩子了，于是和叶池在种两畦红薯秧子之后，他回家整理了一下，便带着叶池来到陆老太太家。
　　陆老太太立刻上来迎接：“叶老哥，来，进来坐。”
　　叶池跟着两个老人进了房间，便四处找陆明放，叶国盛开口问：“他婶儿，你家明放呢？”
　　陆老太太指指东厢房：“在里面看电视呢。”
　　“陆奶奶。”叶池问：“我能去看吗？”
　　“能啊。”说完陆老太太又迟疑了一下，而后站起来说：“我去和他说说。”
　　陆老太太起身，将东厢房推开一条缝，温声说：“明放啊，你叶池弟弟过来了，让他和你一起看电视哈，不要闹啊，一起看电视。”
　　陆明放望着电视一声也不吭。
　　陆老太太对叶池说：“好了，你去吧，他要是不听话，你就来告诉奶奶。”
　　叶池点头，而后走进东厢房，顺手将东厢房的门给关了，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陆明放，又转头看向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哈利波特，还是英文版本的。
　　他悄悄地走到沙发前，试着用小手轻轻地摸一下摸沙发背，见陆明放没有反对，他挪动小脚，朝沙发处走两步，小心翼翼地坐下，小身板端的笔直，片刻之后，偷偷地瞄陆明放，又随着陆明放的目光看向电视。
　　好一会儿叶池开腔了：“我也看过哈利波特的。”
　　陆明放不作声。
　　叶池继续说：“我喜欢里面的海格。”
　　陆明放：“……”
　　叶池再说：“海格长得又高又胖的，头发卷卷的，特别好看。”
　　“……”
　　“明放，你喜欢谁啊？”
　　“……”
　　“你能听懂英文吗？”
　　“……”
　　“你怎么都不说话？你不说话不着急吗？”
　　“……”
　　“陆明放。”
　　“……”
　　“放哥。”
　　“……”陆明放终于有所反应，缓缓转头看向叶池。
　　叶池一惊。


第15章 
　　陆明放直直地望着叶池。
　　叶池心里有点喜悦有点忐忑，对上陆明放黑漆漆的眼睛，挤出一丝笑容，用语言掩饰内心的不安：“放哥，那个海哥一走起来，轰隆隆的，大地都动了，小房子都盛不下他，要是，要是……”
　　“再说话你就出去。”陆明放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叶池惊的张大嘴巴，而后缓缓地闭上嘴。
　　陆明放再次看向电视，不再说话。
　　叶池默了默，转头和陆明放一起看向电视机，虽然他看过哈利波特了，但是看的是国语版本，他听不懂英语，也不知道大家叽里呱啦在说什么。
　　可是陆明放看的很投入，陆奶奶说陆明放一直都是一个人，都没有朋友，也不说话也不笑，好孤单的样子，那他就、就、就陪着陆明放看电视吧，期间叶池真的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一直到爷爷喊他回家了，他才转头看向陆明放说：“放哥，我爷爷喊我了，我要回家了，不能陪你看哈利波特了。”
　　陆明放依旧不理叶池。
　　叶池说：“谢谢你今天帮助我，以后你要是需要我帮忙，你言语一声。”这个“言语一声”是和爷爷学的，叶池觉得自己用的恰到好处。
　　可是陆明放还是不理他。
　　“放哥。”叶池又说：“那、那我回家了喔。”
　　陆明放：“……”
　　“我过几天再来找你玩喔。”
　　“……”
　　“不过我得和爷爷一起挖竹笋，卖竹笋，种红薯，好忙的，挖竹笋好累的，我得过好几天再来找你。”
　　“……”
　　“我走了，再见。”
　　叶池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和陆老太太说了一声之后，便跟着叶国盛走出客厅，走到门口时，忍不住朝东厢房的窗户看，看到陆明放正朝这边看，对上他的目光，陆明放立刻移开了。
　　叶池跟着看向叶国盛。
　　叶国盛问：“怎么了？”
　　叶池拉着叶国盛的手，出了陆老太太的院子，然后才问：“爷爷，陆明放怎么都不爱说话呢？”
　　叶国盛说：“因为他病还没有好。”
　　“他病了？”叶池小脸惊讶。
　　“是啊。”
　　“什么病？”
　　“心理上的病。”
　　“为什么会得心理上的病？”
　　“因为他爸爸妈妈。”
　　“他爸爸妈妈怎么了？”
　　“他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叶国盛其实知道的也少，大概是陆明放爸妈在没有闹离婚之前，陆明放都很幸福，也特别聪明，学什么会什么，可是陆明放五岁左右的时候，陆明放的爸爸出轨了，好好的家庭一夕之间有了裂缝，裂缝中夹杂着双方的第三者，争吵与谩骂，渐渐让陆明放性格发生变化，父母都没有注意到。
　　等发现时，陆明放已经开始不爱说话，甚至暴躁不安，所以陆老太太才把他接到景山镇来的。这是叶国盛知道的粗略情况，具体发生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笼统地和叶池说一下：“他可能接受不了吧。”
　　叶国盛觉得叶池还小，肯定不明白这些事情，谁知道接下来就听到叶池说：“接受不了是因为……是因为他爱爸爸妈妈，所以、所以接受不了。”
　　叶国盛一愣，其实大人们总认为小孩子不懂这个不懂那个，但是试想一下自己很小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有自己的思维了呢？
　　叶国盛想到自己六七岁的时候，嗯……那个时候他已经到田里干活了，所以也不能太把叶池当小孩子看了，笑着说：“你说得对。”
　　叶池说：“爷爷，那陆明放真可怜。”
　　叶国盛想说，你比他还可怜，至少他爸爸妈妈还是挺在乎他的，而你……叶国盛没有说这些话，转而说：“以后，他要是愿意跟你玩，不欺负你，你就跟他玩。”
　　叶池昂头说：“他不欺负我的，他还帮我打了彦博。”
　　叶国盛说：“那你跟他玩。”
　　“嗯，等他愿意跟我玩的时候，我带他去卖竹笋，带他去上山种花生，种红薯，种苹果，还和他一起上学。”
　　“行。”
　　“就这么决定了。”
　　“行，就这么决定了。”
　　“爷爷，我们晚上还去种红薯吗？”
　　“不种了，回头煮米饭吃。”
　　“是队长发的米吗？”
　　“是啊。”
　　“那肯定好吃。”
　　“煮了才知道。”
　　爷孙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朝自己的小院子走，一进院子叶国盛就开始洗手做饭，把米淘了两遍，放到地锅里，让叶池烧火。
　　叶国盛准备烧些好吃的菜，到地窖里找来了大白菜、萝卜，想整个荤菜犒劳一下叶池，结果发现过年买的那点荤腥都吃完了。
　　自叶池过来，就吃过一顿荤菜，可是这孩子从来就不挑食，叶国盛看着坐在灶洞前，一边逗大黑一边烧火的叶池，小小的，乖乖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走到叶池跟前说：“叶池，晚上就炒个白菜，再烧个萝卜丝怎么样？”
　　叶池说：“好啊！”
　　“没有肉。”
　　“没有肉就不吃肉呗。”叶池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情。
　　“行，明天爷爷卖了竹笋就割一斤猪肉，红烧着吃。”
　　“好。”
　　叶池答应的十分干脆。
　　叶国盛心里也舒坦，拿着白菜萝卜就开始洗切，不一会儿做好了，爷孙两个坐着案板前，叶池饿极了，白菜萝卜吃的都特别香，叶国盛看着欣慰，想着尽快多挖点竹笋出来，免得竹笋都长老了，多卖点钱，然后给叶池买些好吃的吃一吃，让这孩子长胖一点。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个喊声。
　　“叶老哥。”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叶国盛眼睛不太好，闻声之后便眯着眼看向院外，问：“谁啊？”
　　叶池小手扶着小碗说：“爷爷，是陆奶奶。”
　　“是你陆奶奶？”
　　“嗯，我去开门。”
　　叶池把小碗往案板一放，跑出去给陆老太太开门，而后拉着陆老太太来到厨房，陆老太太手中拎着一个三层饭盒，笑容满面的。
　　叶国盛问：“他婶儿，你这是干什么？”
　　陆老太太把饭盒放到叶国盛的案板上，从里面取出一碗红烧排骨，一碗蒸鸡蛋还有一碗小汤圆，瞬间香气就飘入叶池的鼻头，叶池眼睛发亮，十分明显地吞了吞口水，而后控制着昂起小脸看叶国盛。
　　叶国盛问：“他婶儿，你这什么意思？”
　　陆老太太说：“我是来谢谢小叶池的。”
　　“怎么了？”
　　“我那大孙子明放啊，今天和他爷爷说话了，把他爷爷高兴坏了，知道是小叶池的作用，特意让我送吃的给他，我了不知道小叶池喜欢吃什么，就做了几个明放喜欢吃的，让他先尝尝，回头喜欢吃什么，让他和我说。”
　　叶国盛一头雾水地问：“叶池没做什么啊？”
　　陆老太太说：“小叶池陪明放看电视了啊。”
　　“就陪看个电视。”
　　“叶老哥。”陆老太太说：“你不知道，自他爸妈闹腾起，我们家明放就不喜欢和人相处，除了那大花狗，他谁也不理，我和他爷爷都怕这孩子憋出毛病来，没想到会让小叶池一起看电视，刚刚他爷爷从外面回来，和他说话，他还理了。”
　　陆老太太高兴的很。
　　叶国盛看看自家可爱的小孙子，作用等同于陆家的大花狗？不对，是自家小孙子把陆明放当大黑对待才对。
　　陆老太太不知道叶国盛在想什么，开心地和叶国盛说：“叶老哥，以后让你们家小叶池多找我们明放玩一玩，可好？”
　　叶国盛欣然答应：“好啊好啊，叶池在这儿也没什么朋友。”
　　“那就谢谢叶老哥了。”
　　“太客气了。”
　　“这些菜就给叶池吃吧。”
　　“你太客气了。”
　　“没什么的，叶池要是喜欢吃，我以后常给他做。”
　　叶池默默吞了下口水，转眸瞟排骨一下，又舔了舔小嘴，正好被陆老太太和叶国盛看到，两位老人都乐了，末了，叶国盛也就收下了。
　　陆老太太这才说：“那我就先走了。”
　　叶国盛说：“我送送你。”
　　“不用了，不用了，你年纪那么大了，别晚上乱走了。”陆老太太和叶国盛说着，抬步迈出厨房，走到院门口了，又折回来说：“你看看我这脑子，把最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正准备夹排骨啃一啃的叶池，听见陆老太太回来了，赶紧把筷子放下，小手蹭了蹭裤边，和爷爷一起站起来，再次迎接陆老太太。
　　陆老太太问：“叶老哥，你家竹笋卖完了吗？”
　　叶国盛说：“没有。”
　　陆老太太问：“剩的还多不多？”
　　“多不多都在山上呢，具体也不知道多少，我还得慢慢挖。”
　　陆老太太不懂得种植方面的事儿，问：“那你挖的过来吗？听说，竹笋长得很快，要是下一场雨，估计大半竹笋都长成竹子了吧？”
　　“是啊，所以得挖快点。”
　　“那行，明天我就让他们自己来挖。”
　　“谁们？”叶国盛没明白陆老太太的意思。
　　陆老太太说：“要买你竹笋的人啊。”
　　叶国盛又问：“谁要买我竹笋？”
　　“明放让他爷爷给你联系的人。”
　　“明放？”
　　叶国盛呆了。
　　叶池惊讶极了。


第16章 
　　其实陆明放统共也没有说几句话，就是饭桌上陆老爷子高兴地要感谢叶池时，他顺着陆老爷子的话，让陆老爷子找人买叶池家的竹笋，并且自己挖。
　　正好陆老爷子之前就吃过叶池家的竹笋，觉得竹笋味道十分鲜美，当即就打了电话联系一些下属，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陆老太太笑嘻嘻地向叶国盛和叶池解释，听的叶国盛一愣一愣的，他白天还在发愁挖竹笋的速度赶不上竹笋生长的速度，晚上陆老太太就带来这个好消息，这简直就是心想事成嘛。
　　叶国盛心里觉得高兴，同时又觉得不太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说：“他婶儿，你看这事儿——”
　　“叶老哥！”陆老太太知道叶国盛的为人，活了六七十年了，从来不占别人丝毫便宜，前两天用了她一次三轮车，还要送上六根竹笋感谢，她也不想和叶国盛推让，她觉得自己推不过叶国盛，直接转移重点说：“我这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感谢小叶池，你别那么客气了。”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办了，你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回头你给别人便宜个三五毛钱的不就行了。好了，就这样了，我该走了，不然一会儿我家明放又不开心了，明放这孩子脾气到现在还坏着呢，唉，就盼着他能像个正常孩子说笑就行了。”为了防止叶国盛推辞下去，陆老太太赶紧看向叶池，着急地说：“小叶池，奶奶走了。”
　　“嗯，奶奶再见。”叶池说。
　　“以后常去找明放玩啊。”
　　“好。”
　　陆老太太这次真的走了。
　　叶池和叶国盛一起把院门关上，叶池昂起小脸看向叶国盛，他听了两位老人的许多谈话，对一些信息还不太确定，开口问：“爷爷，明天会有很多人来买我们的竹笋吗？”
　　叶国盛点头。
　　叶池又问：“还帮我们挖？”
　　叶国盛说：“对。”
　　“那就不用我们挑到市场上了？”
　　“是啊。”
　　“太好了呀。”
　　“对，太好了。”
　　叶国盛是真的觉得太好了，想着竹笋卖个差不多后，整一整手里的钱，应该就能把欠的债还清了，接下来可以专心地在山上种些花生、辣椒、黄瓜、土豆什么的，等到夏天收获，放到市场上卖一卖，拢一拢钱，秋天的时候，不管叶池妈回不回来，他都可以送叶池上小学一年级了。
　　叶国盛这么计划着，感觉未来清晰美好，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低头看叶池时，叶池正眼神渴望地看向厨房。
　　叶国盛想到陆老太太送来的红烧排骨、蒸鸡蛋和小汤圆，连忙说：“走，我们去吃饭去。”
　　叶池猛点头。
　　一进厨房，叶池的眼睛又一次发亮。
　　叶国盛说：“吃吧。”
　　叶池立刻拿了筷子夹排骨，放在嘴里就咬，浓浓肉香一下在唇齿间弥漫，叶池都忘了自己有没有吃过排骨，只觉得嘴里的排骨超好吃，他吧唧吧唧地咬着，得空说一句：“爷爷，排骨，好好吃啊。”
　　叶国盛笑了，陆老太太是个厨房小能手，年轻的时候还帮着景山镇红白喜事儿做过掌勺，手艺肯定不一般的。
　　叶池吃的津津有味，也不忘说：“爷爷，你也吃啊。”
　　叶国盛解释：“爷爷牙齿不好，叶池吃。”其实是想让叶池多吃点。
　　可是叶池却想让爷爷和自己一起吃，这么好吃的肉肉，当然是要和爷爷一起吃了，叶池再三说：“爷爷这个烧的好好咬，你可以吃的。”
　　“没关系，叶池吃。”
　　“爷爷，你也吃。”叶池夹了一块肉厚的给叶国盛。
　　叶国盛没有拂小孙子的心意，咬了一口，确实烧的烂熟。
　　小孙子叶池问：“爷爷，咬得动吗？”
　　叶国盛说：“咬得动。”
　　“好吃吗？”
　　“好吃。”
　　“好吃我们一起吃。”
　　叶池说着又夹了一块给爷爷，给爷爷一块大的，他吃一块小的，再给爷爷一块大的，他再吃一块小的，爷孙二人没一会儿就把红烧排骨、蒸鸡蛋和小汤圆吃光了，叶池吃的小肚子鼓鼓的，也把大黑喂的肚子鼓鼓的。
　　叶国盛怕叶池积食，吃过饭之后，拉着叶池在景山镇上溜达一圈，路过叶宏伟家时，听到叶宏伟在大声吼叶彦博，叶彦博也顶撞了两句，爷孙二人装作没有听到。
　　回到家中，爷孙两个一起洗洗之后，坐在床上看电视，落后的小屏电视机只能看两个频道，一个是省卫视，一个是地方电视台，且每个频道都伴着细小的雪花点子。
　　但是一个老人、一个孩子、一头大黄牛和一条黑色小奶狗都看兴趣盎然，遇到不懂的叶池还会积极发问，叶国盛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阅历丰富，能延伸出许多知识出来，叶池听的入迷，连电视都不看了，一直到入睡。
　　次日天才蒙蒙亮，叶池叶国盛照样早早地去市场上把两箩筐竹笋卖光了，一回来就看到自家门口站着许多人，为首的是陆老太太。
　　叶池热情地跑到陆老太太身边，喊：“陆奶奶，你来了，你昨天晚上送给我和爷爷吃的排骨、鸡蛋和汤圆，特别好吃，我和爷爷一次就给吃光了。陆奶奶你做饭真是太好吃了！”
　　哎哟哟，瞧瞧这小嘴甜的，一句一个陆奶奶，这小叶池喊奶奶喊的比自家孙子还亲热，陆老太太心都被甜化了，不由得就笑了起来，摸着叶池的小脑袋说：“下次陆奶奶再给你做。”
　　叶池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陆老太太问：“你早上又去卖竹笋了？”
　　叶池点头：“今天天还没亮，我和爷爷就起来了。”
　　“……”这孩子真是辛苦，陆老太太不由心疼了，声音温柔了几分又问：“卖完了吗？”
　　“卖完了！”叶池说：“都没有够卖的。”
　　“真棒！”陆老太太揉揉叶池的小脑袋，问：“那景山山上还有吗？”
　　“有啊。”叶池喜欢爷爷和陆奶奶这样温和的老人，被摸脑袋了也开心，说：“小竹林还有好多呢？我和爷爷都挖不过来的。”
　　“带我们一起去挖好不好？”
　　“好。”叶池转身又跑回叶国盛跟前，小手拉着叶国盛衣摆，小声说：“爷爷，他们都是来挖竹笋的。”
　　“爷爷知道。”
　　叶国盛走到陆老太太跟前，和大家寒暄了几句，而后回到院子，带上锄头、铲子、镰刀、箩筐、秤以及方便袋，带着一群人直直地走向景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关注，其中包括叶宏伟和叶彦博。
　　叶彦博问：“爸，爷爷他和那小家伙干什么呢？”
　　叶宏伟说：“卖竹笋。”
　　“卖竹笋不就有钱了吗？怪不得爷爷给那小家伙买鞋子！”叶彦博愤愤不平地说：“爷爷都不给我买新鞋子。”
　　“那几个竹笋值能值几个钱？不要他买的鞋子，也不管他们，回家。”叶宏伟心里想着叶国盛一意孤行养叶池，一意孤行地到山上种这儿种那儿，回头摔一跤，摔出病来了，他可不养！
　　叶宏伟拉着叶彦博走了。
　　叶池叶国盛带着陆奶奶这群人上了山上，陆奶奶这群人虽然是在镇机关上上班，但都是住在市里面的，衣食住行用全靠在超市等地买，还真没有亲自到山上来挖个竹笋，竹笋新鲜不说，空气极其清新，各个都觉得新奇极了。
　　特别看到跑在最前面的小孩子，长得真好看，一群人都逗着和小孩子叶池说话，叶池也乐意说，没一会儿就和大家打成一片，看着叶国盛教大家挂竹笋，他虽然不会挖，但是他天天看爷爷挖啊，自告奋勇做了顾问，和哥哥姐姐叔叔阿姨说：“不对，这样挖不对，会挖坏的，你得这样这样这样挖。”
　　叶池说着伸出小手比划着，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到地上，他立刻爬起来，拍拍屁股继续解说，惹得一群人哈哈大笑，叶池不好意思，走到旁边就不说了，没一会儿，看到一个胖叔叔站着不动，左右看来看去，他走上去问：“叔叔，你不会挖吗？”
　　胖叔叔还没有说话，叶池已经开始无实物表演起来，说：“你这样这样挖，就能挖出来了。”
　　胖叔叔笑起来说：“叔叔会挖，就是累了，歇会儿。”
　　叶池不说话了。
　　胖叔叔又四周看了看，问：“小叶池，这山是你爷爷的吗？”
　　“不是，是国家的。”
　　国家的——这三个字让胖叔叔忍俊不禁，接着问：“那这山上的东西是你爷爷种的？”
　　叶池点头：“嗯，国家让我爷爷种的。”
　　“种的都有什么？”
　　“种的有枣树，有红薯，有玉米，有菜，以后还会种苹果树，然后种好多好多东西。”
　　胖叔叔又四周看了看，问：“你们就这么种农作物，都不上化肥什么的吗？”
　　叶池不解地问：“什么是化肥？”
　　胖叔叔笑了，说：“没什么，继续挖竹笋。”
　　叶池说：“我帮你吧。”
　　“行。”
　　叶池十分勤快地帮着胖叔叔找竹笋，拔竹笋，又过去半个小时后，叶国盛等人都停了下来。
　　真是人多力量大，还没有到一个小时，小竹林外堆了一堆竹笋，陆奶奶带头要买五斤，其他人跟着喊价，叶国盛拿着秤，一一给秤起来，叶池在旁边收钱，虽然忙但是有条不紊的。
　　没一会儿，一堆竹笋全部卖光了，陆老太太等人乐滋滋地和叶池叶国盛告别，接着浩浩荡荡地走了，小竹林里只有叶池和叶国盛。
　　叶国盛转头看向小叶池。
　　小叶池开心地拍着鼓鼓的衣兜说：“爷爷，看，这儿有好多钱钱啊！都鼓起来了，我们来数一数吧。”
　　自从有了叶池之后，叶国盛觉得自己好像找回童心了似的，说：“数一数。”
　　叶池朝地上一蹲，把衣兜的钱全部掏出来，叶国盛跟着围上去，爷孙两个头抵着头，按照以往的习惯，一个数纸币，一个数硬币。
　　正在这时，山间又传来了一个狗吠声，叶池听出来好像是大花狗的吠声，转头看时，果不其然看到了大花狗，还有陆明放。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叶池：放哥，你来看我了。
　　陆明放：没有。
　　叶池：我都看到你了。
　　陆明放：我没有看到你。
　　叶池：……


第17章 
　　是陆明放！
　　叶池开口就喊：“放哥，放哥！你来山上玩了呀！来啊，来这边一起玩啊，放哥！”
　　叶池极其热情地邀请陆明放，而陆明放仿若未闻，牵着大花狗顺着山间偏道直直地下山去，就这么把叶池晾在身后，惊的叶池张大了小嘴巴，好一会儿才眨巴两下亮晶晶的眼睛，闭上小嘴巴，小声嘀咕一句“放哥又不理我”。
　　他收回目光转向叶国盛时，叶国盛正眯着眼睛朝山下看，老花眼使叶国盛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小人影，也不知道是谁，开腔问：“叶池，你在喊谁呢？”
　　叶池回答：“喊放哥！”
　　“放哥是谁？”叶国盛不解地问。
　　“陆奶奶家的明放啊。”
　　叶国盛又疑惑了：“你怎么喊放哥？”
　　叶池反问：“爷爷是你和陆奶奶说的，我是明放的小弟弟，那我不就叫他哥哥吗？”
　　“……”说的很有道理，叶国盛瞬间语塞。
　　叶池问：“爷爷，我喊的不对吗？”
　　叶国盛只能说：“对。”
　　“那我以后继续还喊他放哥。”
　　“行。”
　　“可是他都不理我，我忙好了再去找他吧。”
　　“行。”叶国盛欣然答应，觉得叶池在景山镇能够有个朋友是件很好的事情，不过他也有他的担心，想着景山镇关于陆明放的传言，叶国盛忍不住说：“不过，他要是发脾气，你赶紧跑，跑快点，免得他打你。”
　　叶池点点头：“爷爷，你别担心，我能跑好快的。”
　　叶国盛笑了：“那就先数钱，等到不忙了再找他。”
　　叶池这才低下头来，继续数钱，刚刚数了多少来着？他忘了，于是又重新将硬币数一遍，交给叶国盛，看到叶国盛手里是厚厚的一沓钱，好多都是崭新的，他开心极了，小手扶着叶国盛的膝盖，眼睛发亮地看着叶国盛手里的钱，问：“爷爷，今天我们赚了多少钱啊？”
　　叶国盛难得打趣：“你猜。”
　　经过这段时间的市场经历，叶池对金钱渐渐有了概念，说：“三百块钱！”
　　“你再猜。”
　　“四百块钱！”
　　“足足五百块钱。”
　　“哇！好多啊！我们好厉害啊。”
　　“对，好多。”叶国盛扶着旁边的树，慢慢站起来，攥着手里的钱，看向小竹林，一边站直了休息一会儿，一边在心里盘算着，陆奶奶带的这些人解决了他一大半的竹笋，剩下的零零散散的都还没有长出来，即便是下雨也不怕了，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手头上的钱，拢一拢似乎是够还一笔债的了，他望向叶池说：“叶池。”
　　叶池跟着站起来，昂起小脸看叶国盛：“爷爷。”
　　叶国盛说：“走，我们还债去。”
　　“是还我爸爸欠的债吗？”叶池已经从景山镇大人口中知道了自己爸爸的事情。
　　“是啊。”
　　叶池有些气愤地说：“我爸爸真坏！”
　　叶国盛摸摸叶池的脑袋说：“叶池不能学爸爸，叶池将来长大了，要做个正直向上的人，做个对国家有贡献的人。”
　　“我知道。”叶池顺着接一句：“我长大了，我会做个顶好顶好的人，我对爷爷好，对妈妈好，对陆奶奶好，对放哥好，我还对国家好！”
　　“你还对国家好？”这个说法令叶国盛觉得新奇。
　　“嗯。”叶池解释：“因为国家让我们在山上种竹笋种花生种玉米种好多东西，国家还给爷爷发大米，国家是好国家，我以后长大了也对国家好。”
　　“你知道国家是谁吗？”
　　“国家就是我们大中国呀！”
　　叶国盛活了七十年，有意识以后，便随着新中国的成长而成长着，从三餐都吃不上，到挣扎在温饱线上，一直到现在能吃得上饭，能看得了电视，还能有点余钱，还得国家照顾，他对国家有深深的热爱，以及一种不同寻常的情怀在里面。
　　听到小孙子仿佛也和自己一样，他开心地哈哈笑起来，摸着叶池的脑袋说：“对，说得对，等我们叶池长大了，要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嗯。”叶池又问：“爷爷，什么叫栋梁之才？”
　　“栋梁之才啊，就是撑起房屋大梁的木材。”叶国盛再次蹲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个小房子，向叶池解释什么是栋梁之才，然后问：“叶池，懂了吗？”
　　叶池猛点头：“我长大了就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没错，记住了啊，要对国家好。”不能像叶宏涛那些做些损害别人的事儿。
　　“记住了。”
　　“那好，我们回家去。”
　　“回家。”
　　叶池弯腰捡起地上的铲子和秤，抱在怀里，和扛着锄头的叶国盛一起朝山下走，到了山下，爷孙二人先在院子里歇息一会儿，接着叶国盛叼着旱烟袋喂了四只鸡和大黄牛，一转头看见叶池正蹲在厨房门口喂大黑吃菜粥。
　　叶池是真喜欢大黑，宁愿自己少吃点，也要给大黑多吃点，大黑也是只忠心的狗狗，叶池觉得它太小，平时不带它去市场，也不带它到山上，它就乖乖地在家门卧着趴着等着，每次看到叶池回来了，高兴地就扑向叶池，抱住叶池的腿，舔叶池的手，叶池让它干什么就干什么。
　　连他这个老头子的话都不听，可能大黑也通灵性，知道当初救它命的就是叶池吧，叶国盛看了大黑一会儿，说：“叶池，你就在家待着，爷爷出去走一趟。”
　　叶池立刻抬头问：“爷爷，你去哪儿？”
　　“去还债。”
　　“那我也去。”可能因为以前总是被关在家里，所以现在的叶池特别喜欢跟着爷爷走街串巷的。
　　叶国盛问：“你在家不行吗？”
　　叶池支支吾吾地说：“我想和你一起去。”
　　见叶池这委屈的样子，叶国盛无可奈何地笑说：“那走吧。”
　　叶池一下开心了，立刻捧起大黑的黑脑袋说：“大黑，你在家看家，我和爷爷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喔。”
　　叶池起身和叶国盛出了院子，回头看大黑，大黑全身是漆黑一片，要不是两颗黑玻璃珠似的眼睛里面有亮光，真看不到眼睛在哪儿，叶池把院门关上，和叶国盛一起去债主家里还债。
　　路上，叶池小手拉着叶国盛的大手问：“爷爷，我们要还多少钱？”
　　叶国盛说：“两千块钱。”
　　“这么多啊？”
　　“嗯。”
　　“还完了，我们就不欠债了吗？”
　　“还欠。”
　　“还欠多少？”
　　“一千块。”
　　叶池想了想，又问：“那、那、那一千块还完了，我们就不欠了吧？”
　　“对。”
　　“那我们继续赚钱，我们卖竹笋，还可以卖小鸡。”
　　“嗯。”叶国盛看着积极向上的叶池，当即笑了，说：“不急，我们慢慢赚，会存到钱的，到时候给你买春天的衣服，夏天的衣服，还给你教学费，再存大学的学费。”
　　“也给爷爷。”
　　“行。”
　　爷孙二人边说边去了债主家，一到债主家，叶池就听叶国盛的话，见人就喊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的，嘴特别甜，加上叶国盛是主动还债，那家人对叶池格外友好，打心眼里觉得叶池不像叶宏涛，倒像人人称赞的叶池奶奶叶老太太。
　　叶国盛高兴地问：“像他奶奶吗？”
　　债主家奶奶说：“像，像极了，长得像，那嘴甜劲儿也像，我和他奶奶同岁，我记得他奶奶小时候就特别聪明，开朗，会来事儿，我说她儿子女儿怎么没有一个像她，原来是小孙子像她啊！可真是像啊！”
　　叶国盛听言看向叶池，突然间明白叶池这性格是怎么回事儿，合着是像了他奶奶，虽然性格里面有敏感、聪明，总能洞察人心，但是天性开朗，不拘小节，有点阳光就会很灿烂的。
　　怪不得，怪不得，叶国盛越看小孙子越像他老伴儿，越看就越好看，当初怎么就觉得像叶宏涛了呢，这个发现让叶国盛喜欢的不得了，不由得就夸一句：“嗯，我家小孙子就是聪明。”
　　债主家奶奶跟着也夸。
　　哎呀，好多人夸叶池啊，第一次有这么人夸自己，叶池有点高兴有点兴奋，小手不知道怎么放才好了，在身边轻轻地甩来甩去，最后实在不好意思了，拉着叶国盛的手说：“爷爷，我们回家吧。”
　　“好好好，我们回家。”
　　从债主家出来，叶池手里多了些糖果、花生和苹果，开心地跟着叶国盛朝家走，走着走着突然听见一阵狗吠声。
　　他闻声看去，看到了陆老太太家，继而想到了陆明放，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糖果、花生和苹果，而后抬眸看向叶国盛说：“爷爷，放哥帮了我们，我把苹果也分给他一个吃好不好？剩下一个我们两个吃。”
　　这爱分享的性子他像他奶奶，叶国盛笑着说：“行。”
　　叶池立刻将手里东西的一半分给叶国盛，剩下的一半自己抱在怀里，说：“爷爷，那我去找放哥了。”
　　“去吧。”叶国盛说：“你就在他家玩吧，吃饭的时候爷爷来喊你。”
　　“好，爷爷帮我看着大黑啊。”
　　“嗯，对了，要是明放打你，你赶紧跑啊。”
　　“知道了，爷爷再见。”
　　叶池抱着糖果、花生和苹果走到了陆老太太院门口，看到正在穿堂的陆老太太，陆老太太戴着一副豹纹镜边的老花镜，抿腿坐在一个马扎上，腿上放着一个小簸箕，小簸箕里面装着针、线、鞋样什么的。
　　陆老太太手里也拿着针、线和鞋样儿，似乎在做鞋子，旁边也坐了个白发老太太，白发老太太也戴了一副老花镜。
　　两个老太太边说话边做鞋子，听到门口传来声响，转头一看，陆老太太立刻笑了：“小叶池。”
　　叶池立刻甜甜地喊：“陆奶奶，陆奶奶我来给明放送东西吃的，你看。”
　　叶池把怀里的东西给陆老太太看。
　　陆老太太家境优渥，什么东西没见过啊，可是看到小叶池专门给陆明放送这些东西，开心的不得了，说：“呀，这么多东西，真的送给明放的吗？”
　　叶池点头。
　　“哎哟，真乖啊。”陆老太太指了指院里，说：“明放正在客厅里玩儿，你快去找。”
　　“那陆奶奶你吃糖果吗？这个糖果是软的，好好吃的。”叶池小手拿出两颗糖来，也给旁边的白发老太太说：“老奶奶，你吃吗？这个好吃，好甜的。”
　　人老了就格外喜欢小孩子，特别是活泼懂事又好看的孩子，两位老人见叶池这么乖巧，心都化了，陆老太太更早忍不住摸摸叶池的小脸说：“奶奶们不吃，你吃吧，快去客厅找明放吧。”
　　叶池点头，转身朝客厅里走了。
　　看着叶池离开，白发老太太问：“这孩子长的真好，又懂礼貌，谁家的孩子啊？”
　　陆老太太说：“叶国盛家的小孙子。”
　　“叶宏伟的儿子？”白发老太太咬断一根线，说：“我记得叶宏伟的儿子是叶国盛的大孙子呢？怎么成了小孙子？”
　　“不是叶宏伟的儿子，是叶宏涛的。”
　　“叶宏涛啊？”白发老太太脸上的笑容立马收了，脸上浮现出了不喜。
　　陆老太太看出来了，说：“大嫂子，你别这样，我瞧着叶池这孩子和他爹不一样，倒像他奶奶，天生善良。”
　　“是吗？”白发老太太半信半疑。
　　“是啊，特别讨人喜欢，你别像镇上那些人，因为对叶宏涛有成见，就给这孩子脸色，那我第一个不愿意，叶宏涛是叶宏涛，这孩子是这孩子，讨喜着呢。我打包票，这孩子以后绝对长不歪！人心地好着呢。”
　　陆老太太坚定地说着，不容许白发老太太说一句叶池的不好，不然就翻脸。能够让陆老太太打包票保证的人不多，白发老太太不由得就信服了，说：“行，回头别人要是说这孩子不好，我得跟他们好好说叨说叨。”
　　“就是。”
　　两位老太太正说叨着，忽然听到客厅里传来了电话铃声，就响了一声，貌似被陆明放接听了，陆老太太也就不管了，接着便听到“砰”的一阵巨响，紧跟着是陆明放的尖叫声：“你滚——！！”
　　两位老太太一怔。
　　陆老太太赶紧放下小簸箕，朝客厅跑，喊着：“明放，明放啊，怎么了？”
　　白发老太太慢半拍地放下小簸箕，跟着跑向客厅，接着就看到呆站在门口的叶池，以及已经跑向厅内的陆老太太，陆老太太一手搂着陆明放，一手接着电话说：“你又打电话过来干什么？你说了什么？啊！”
　　陆老太太把电话把往旁边一扔，搂着陆明放就进了东厢房，白发老太太和陆老太太关系不错，知道一些关于陆家的事儿，大致也猜出来是陆明放他爸打电话过来，不知道说什么话刺激了陆明放，所以让这孩子又发起了脾气，白发老太太叹息一声，转头看向叶池。
　　叶池吓的小脸呆住，呆了好一会儿，忽然上前，把散落在地的儿童读物捡起来放到茶几上，还将挂在桌腿上的电话把给放到座机上，然后呆呆地站着，眼睛可明亮了。
　　白发老太太看着，心想这孩子也太贴心了吧，当即对叶池的印象就转变了，甚至觉得自己刚才把叶池和叶宏涛之间划等号，太不应该了。
　　这时候陆老太太从东厢房出来了。
　　白发老太太问：“明放怎么样了？”
　　陆老太太说：“没事儿，今天纯属就是发脾气。”陆老太太吓坏了，以为陆明放又病了，还好只是发脾气，陆老太太松了一口气。
　　白发老太太问：“怎么突然发脾气了？”
　　陆老太太气愤地说：“还不是因为他那个不上贤的爸！这孩子好不容易等到他爸的电话，没说两句，里头就传来小三冲他爸撒娇的声音，这孩子一下子就火了，这不就摔东西了。”
　　“这、这……唉。”白发老太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年头，当爹的还没有当儿子的靠谱。
　　陆老太太说：“没事儿，他现在就是发个脾气。”
　　一直听话的叶池，听到陆老太太说没事儿了，这才开腔问：“陆奶奶，那、那、我还能去看看明放吗？我想把苹果给明放吃。”
　　叶池又把怀里的糖果、花生和苹果展示给陆老太太看。


第18章 
　　陆老太太看了一眼叶池怀里的糖果、花生和苹果，她挺想让叶池去和陆明放在一起玩耍的，上次叶池陪陆明放看一会儿电影，都能够让陆明放多说两句话，以后常在一起玩，肯定好处多多。
　　可是现在陆明放正在生气中，她怕陆明放没个轻重，打了吓了叶池之类的，她是真喜欢叶池这孩子的，于是温声说：“把东西给奶奶吧，奶奶转交给明放，好吗？”
　　叶池疑惑地问：“陆奶奶你不让我看明放了？”
　　“不是的。”陆老太太说：“是明放正生气，奶奶怕他凶你。”
　　“不会的，明放对我超好的，我们可以当好朋友的。”叶池坚定地说。
　　“他要是吼你，你不怕？”
　　“不怕的，他也不吼我。”
　　“……”对上叶池期待清澈的目光，陆老太太迟疑了一会儿，觉得陆明放虽然是发脾气，但也仅仅是发脾气，并没出现其他不正常的症状，她转头看向东厢房，轻声说：“明放，小叶池来看你来了。”
　　陆明放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但是眸光却闪了一下。
　　陆老太太见状，转头对叶池说：“孩子，你去吧，有事儿就喊奶奶，知道吗？”
　　叶池重重地点头，搂紧怀里的糖果、花生和苹果，小心翼翼地抬步朝东厢房走，走进东厢房后，转头看陆老太太，表示没问题。
　　陆老太太冲叶池笑笑。
　　叶池慢慢走到陆明放跟前，轻声说：“放哥，你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陆明放身体未动，漆黑的眼眸却朝叶池怀里瞟了一下，这一眼被陆太太敏锐地捕捉到，陆老太太笑着转头向白发老太太说：“走，我们继续纳鞋底去。”
　　白发老太太问：“这就走了？”
　　“走走走，趁着还没有晌午，去干活去。”
　　白发老太太面带担忧地说：“万一明放打小叶池怎么办？”
　　刚才白发老太太对叶池还是一副不喜的样子，此刻就心疼起来了。陆老太笑着说：“不会的，我家明放没有排斥小叶池进东厢房，说明明放不讨厌小叶池的，他不讨厌的人，他不会打的，走吧。”
　　“是这样啊。”白发老太太不太放心。
　　陆老太太再三说：“是的是的，是这样的，放心吧。”
　　白发老太太这才跟着陆老太太走向穿堂，再次开始纳鞋底，不再管小叶池了，小叶池已经开始和陆明放说糖果、花生和苹果的由来，并且一一展示给陆明放看。
　　叶池小手捏着一颗糖说：“放哥，你看，这糖是软糖，特别好吃。”
　　陆明放仅仅是看着，却没有说话。
　　叶池热情地介绍：“这个是玉米软糖，好好吃的。”
　　“……”
　　“这袋里面是花生，是椒盐味儿的，好脆的，我刚才和爷爷都吃了一个，好吃的。”
　　“……”
　　“还有这个苹果，爷爷说是新疆、新疆的什么苏的，我忘了，反正也好好吃的，我都给你放在这儿，你想吃就吃。”
　　“……”
　　叶池说完，陆明放一句也没有接，东厢房里安静一片，叶池小手蹭了蹭裤子，觉得不好说话好尴尬啊，接着又开口说：“放哥，我今天和我爷爷一起去还债了，还了两千块钱！还差一千块钱，我们就不欠债了，不欠债的话，我们以后赚的钱就是自己的了。爷爷说，过几天给我买新衣服！”
　　陆明放还是不说话。
　　叶池歪着小脑袋朝陆明放脸上瞅了瞅，瞅清楚陆明放脸上的怒气似乎未消，他抿了抿嘴，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放哥，你还在生你爸爸的气吗？”
　　闻言，陆明放转眸看向叶池。
　　“你不要生气了，那个，那个……我爸爸也不好的。”叶池低头小手抠着说：“我爸爸欠了好多钱，让我爷爷还。我爸爸还不要我和我妈妈，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陆明放直直看向叶池。
　　叶池也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陆明放，因为提到他爸爸了，他小脸上浮出些许委屈与难过。
　　陆明放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问：“你要看电影吗？”
　　可能“爸爸”二字对叶池来说，只是两个字而已，也可能叶池是天性乐观，所以听到“电影”二字，他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来，开口问：“是看《哈利波特》吗？”
　　陆明放点头。
　　“好啊。”叶池说：“我看过《哈利波特》的，我看过两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和《哈利波特与密室》，好好看，照片里面的人都会自己说话，我——”
　　拿到遥控器的陆明放突然转头看向叶池。
　　基于上次陆明放说过“再说话你就出去”，这时候叶池识相地闭了嘴，过了一会儿说：“放哥，我再说最后一句话，最后一句，好不好？”
　　陆明放轻轻嗯了一声。
　　叶池指了指电视机说：“那个，你能让哈利波特他们说中国话吗？他说的外国话我一句都听不懂的。”
　　陆明放：“……”
　　叶池又说：“电脑上都能换成中国话，要是、要是你这儿换不成中国话的话，我就不看了，我回家看我家大母鸡，它在孵蛋，爷爷说再过十多天，就能孵出小鸡了——”
　　不等叶池说完，陆明放举起遥控器，对着电视一番操作，电影里面传出来的就是中国话了，叶池瞬间听懂了，高兴地坐在陆明放旁边，和陆明放保持距离，一起看电影，一直到把一部电影看完了，叶池激动地对陆明放说：“他们说《哈利波特》还有第四部 ！还有第五部！还有第六部！” 
　　陆明放一副没理会叶池的样子，低头捯饬着遥控器，迅速找出哈利波特第四部 ，正要播放时，陆老太太缓步走进来说：“明放啊，小叶池，你们都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视了，别看了，不然要近视了，出来玩一会儿吧。” 
　　陆明放转头看向叶池。
　　叶池是个听老人话的孩子，当即就说：“那好吧，那就不看了。”
　　陆明放低头看手里的遥控器。
　　叶池站起身来说：“放哥，我们出去玩吧。”
　　陆明放将手中的遥控器放下，起身抬步走出了东厢房，叶池跟着到了院子里，此时已是中午，暖暖的阳光洒在院子里，不但人觉得温暖，连院子里的大花狗也舒适地趴在地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叶池指着大花狗说：“放哥，你看，大花在睡觉。”
　　陆明放跟着看过去，看到大花下巴抵着地面，眼睛都眯上了。
　　“我家大黑也爱睡觉。”见陆明放十分有兴趣的样子，叶池继续说：“大黑一睡觉就呼呼的，然后还不让人打扰，碰一碰他，他就汪一下，再碰他一下，他再汪汪两下，不碰它，它就头一歪，呼呼地睡着了。”
　　叶池模仿着大黑汪叫的样子，连“汪汪”声都发出来了，陆明放在旁边看着，一直紧绷着的小脸微微缓和，落入陆老太太眼中，陆老太太嘴角不由得噙了一丝笑容，正在这个时候，院外传来叶国盛的喊声。
　　“叶池，叶池，吃饭了。”
　　叶池一听，立刻转头看向院子门口，看到了叼着旱烟的叶国盛，他立刻喊：“爷爷。”
　　“诶！”叶国盛应了一声。
　　叶池立刻奔到叶国盛身边。
　　叶国盛伸手摸摸叶池的脑袋，和陆老太太寒暄了两句，陆老太太热情地挽留叶池吃午饭，叶国盛笑着拒绝了，然后对叶池说：“走，回家吃饭去。”
　　“嗯。”叶池点点头，然后对陆明放说：“放哥，我回家了，过几天再来找你玩，你要是有时间的话，你去找我玩呀！我每天都上山跟爷爷去种菜的。”
　　说完叶池拉着叶国盛的手走了。
　　陆明放望着叶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转头进了房间。
　　而叶池则拉着叶国盛的手，朝自己家走，也不知道乐呵什么，小脚踢着小石子玩儿，踢着踢着，看到路面上有一些横七竖八的枯树枝，他松开叶国盛的手，蹲下来就捡树枝。
　　叶国盛问：“你捡这树枝干什么？”
　　叶池小手捏着树枝说：“捡了回家烧火啊，爷爷，这个不能烧吗？”
　　“能。”这种散落在地上的枯枝，经过阳光长期照射和清风风干，基本没了水分，最适合烧火的。
　　“那我再捡点。”
　　叶池松开叶国盛的手，又蹲在地上捡了一根又一根，抱在怀里累的小脸通红，额头上冒出细密密的汗水，叶国盛伸手摸了一把叶池的额头，问：“热吧？”
　　叶池点头：“好热，我想脱衣服。”
　　如今已经是春天，叶池仍然穿着冬天的棉服，其实也是因为叶池并没有春天过渡的衣服，叶国盛摸着叶池的小脸说：“不能脱，受了风会生病的。”
　　“可是我好热。”叶池小手又抹了一把汗。
　　叶国盛接过叶池怀里的树枝，给叶池将拉链拉开，说：“忍一忍，到家别乱跑了，坐一会儿，下午天就凉了，明天卖了竹笋给你买件新衣服穿。”
　　叶池难受地扯着棉服，总想脱掉。
　　叶国盛摸着叶池的小脑袋朝家走，叶池一到家又和大黑玩在一起，玩热了也不敢脱衣服，一直穿到下午，天气变凉了，他才舒服一点，高高兴兴地和叶国盛一起到山上去种红薯，顺便挖了一些竹笋和一些小青菜。
　　晚上的时候，叶池和叶国盛一起把青菜扎成把，一小把一小把地和竹笋码在一起，第二天早上，爷孙两个一起到市场上卖竹笋，顺便将小青菜也给卖出去了。
　　叶国盛拿着手里的一百多块钱，带着叶池去步行街买衣服，爷孙两个都看上了一套卫衣，一问价格三百多块钱。这个价格把爷孙两个都吓到了，只好换家店问一问。
　　最后换来换去，终于花了九十九块钱买了一套红色印斑点狗的厚卫衣，穿在叶池身上，配上小白鞋，像个明艳的小王子一样，好看极了，一路上不停地有路人和熟人夸叶池。
　　“看，那个小男孩好好看。”
　　“他穿的小卫衣真俊。”
　　“喜庆，长得也讨喜。”
　　“哟，那不是叶老哥家的小叶池吗？真好看。”
　　“……”
　　新衣服簇新又轻便，叶池穿上就舍不得脱下来，不停地甩胳膊踢腿耍起来，但这似乎不能抒发他内心的喜悦，于是带着大黑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吓的公鸡支棱着翅膀乱飞。
　　叶国盛看叶池闲不住，就说：“叶池，你去山脚下拔两棵葱回来给爷爷做饭吧。”
　　叶池干脆地答应：“好！”
　　“不要跑远了，拔了就回来。”
　　“好的！”
　　叶池转头就和大黑招手，像极了去打日本鬼子的小八路，说：“大黑！我们走！”
　　大黑摇着短尾巴冲着叶池“汪”一声，看到叶池跑了，它四条小短腿像装了马达一样，追着叶池就跑起来。
　　“大黑，快跑！”叶池在前面喊。
　　“汪！”大黑在后面追。
　　但是大黑到底是只小狗，没一会儿就追不上了，开始耍赖不走，在原地绕圈偷懒，叶池没有办法，又跑回来，抱起大黑，点着大黑的黑脑袋，像个小大人一样，边训大黑边朝景山走。
　　“你个小大黑，怎么回事儿？跑一会儿就不跑了，怎么这么懒，啊，太懒了，你看看放哥家的大花，跑的比放哥还快！你还得让我抱着！”
　　叶池就这么跑着大黑朝景山走。
　　正在院中的叶国盛不放心小孙子，站在后院向景山眺望，看着红红的一个小人儿，抱着一个黑黑的小家伙，乖乖地朝景山山脚走，他温和一笑，就站在后院看着，一直看着，一直到红红火火的小人儿朝家跑了，他才走上去迎接。
　　叶池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把一把小葱递给叶国盛。
　　叶国盛接过来小葱夸了叶池一句：“真棒！”
　　叶池回身抱起地上的大黑，说：“爷爷，我刚才看到昨天那个叔叔了，我还给那个叔叔拔了一把葱和小青菜。”
　　叶国盛好奇地问：“哪个叔叔？我怎么没有看到？”
　　“就是昨天来挖竹笋的那个胖叔叔啊。”叶池伸手朝景山上指着说：“他说今天是星期六，他和朋友来景山爬山玩儿，问我葱和小青菜好吃吗？我就拔了一些给他们。爷爷你说过，菜是自己家种的，给别人一点没事儿的喔。”
　　叶池一副怕爷爷责怪他的样子，叶国盛反而笑了，说：“说的对，给别人一点菜没事儿的。”
　　叶池放下心了。
　　叶国盛也不放在心上，不过就是几根葱几棵青菜而已，给谁都可以的。他带着叶池回家，做了一顿青菜鸡蛋面，吃完以后，爷孙二人睡个午觉。
　　下午照常去景山上种红薯挖竹笋摘青菜，今天算是把红薯给种完了，叶国盛安心一点，蹲靠在山里的枯树身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看着染红半边天的夕阳，心里无限感慨着，想想自己的老伴儿，想想自己的儿子，想想自己的女儿……唉，转头看向身边在逗狗的叶池时，他心头一暖，所有的感慨都消失。
　　可是看到叶池还穿着红色的卫衣，没有穿棉服，他心里一惊，赶紧起身，把烟锅儿里的烟草全磕掉了，走上前摸摸叶池的小手小脸，还是热乎的，问：“冷不冷？”
　　叶池说：“不冷，暖和的很。”
　　叶国盛并不放心，害怕叶池生病，当即拿了锄头拿了铲子挎着箩筐就带叶池下山，回到家里叶国盛回想以前自己老伴怎么照顾孩子的，赶紧给叶池穿上厚衣服，又特意煮了红糖水，老大的一碗让叶池下去。
　　叶池喝的额头冒汗，又被叶国盛塞到被窝里，叶国盛还是不放心，他突然想到陆老太太，陆老太太年纪的时候是医院的护士，对照顾孩子极有办法。
　　他立刻给陆老太太打了个电话，和陆老太太说明叶池的情况：“我听说，最近小孩子生病的特别多，你们家明放好像就没有生病。”
　　陆老太太在彼端说：“叶老哥，别担心，就说生病了，也就感个冒，发个烧什么的，小孩子生病正常不要那么担心，再说了，你给小叶池喝了红糖水，又发个汗，晚上睡觉被子盖好了，一般夜里不会起热，不会发烧的。别那么担心。”
　　“哎好，好好。”
　　打完电话之后，叶国盛微微松了一口气，晚上睡觉时，特意让叶池和自己睡一个被窝，叶池不明白爷爷做这一系列的事情是干什么，躺在床上开口问：“爷爷，你怎么让我和你睡一起呀？”
　　叶国盛摸着叶池的脑袋说：“爷爷怕你生病。”
　　“我怎么会生病？”叶池还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因为现在是换季啊，小孩子一不小心就容易生病，下午的时候你穿那么少，万一冻病了怎么办？”叶国盛温声说：“爷爷是第一次单独照顾孩子，怕照顾不好你，让你生病的话，爷爷就不是一个好爷爷。”
　　叶池立刻接话：“爷爷，你是好爷爷的，你比我妈妈还好。”
　　叶国盛笑了，摸着叶池的小脸蛋，说：“爷爷也不指望你什么，就希望你健康快乐地长大。”
　　“爷爷，我不想长大了。”以前叶池有个愿望就是快快长大，一下长到三十岁就好了，可是他现在却不想长大了。
　　“为什么不想长大了？”叶国盛问。
　　叶池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叶国盛，看到叶国盛脸上的皱纹，很深的皱纹，小肉手摸上去，都膈手，他眼神有些黯淡，轻轻地说：“因为爷爷皱纹好多，我要是长大了，爷爷皱纹更多，电视上说，皱纹更多了，人就更老了，老着老着就会死了，我要是不长大了，爷爷就不会变老，也不会死，就可以一直和我和大黑和大黄牛和鸡在一起了。”
　　叶池的声音很嫩很清澈，如同一汪山间里的暖泉，流入叶国盛的心中，充盈他浑浊的双眼，他吸了下鼻子说：“行，叶池不长大，爷爷也不变老了。”
　　“嗯。”叶池是真的以为爷爷说不变老就不会变老，他开心极了，精神也好。
　　叶国盛搂着叶池开始给叶池讲一些神话故事，床下的大黑眯着眼睛趴在纸盒里，旁边的大黄牛轻轻地甩着尾巴反刍着，就这样夜渐渐深了，叶池入睡了，察觉叶池也没有发热的迹象，叶国盛摸着叶池肉肉的小脸，心里格外的踏实，没一会儿也跟着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叶池还是活蹦乱跳的，叶国盛放心地带着叶池去卖菜，卖的特别快，爷孙两个回来的时候，邻居们还在吃早饭。
　　正好叶国盛早上煮的稀饭没有喝多少，爷孙两个一人一碗稀饭，就着咸菜，坐在院子里的小桌子上吃，叶池边吃边听叶国盛说母鸡孵蛋的事儿，这个时候陆老太太来了。
　　叶国盛赶紧起身上前迎接：“他婶儿，你怎么来了？进来进来，快进来。”
　　“诶好好好。”陆老太太笑着走进来，问：“叶老哥，你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怕小叶池生病，我过来看一看，他昨天病了吗？”
　　“没有没有。”叶国盛笑呵呵地指着叶池，说：“你看，这孩子身体好着呢。”
　　陆老太太笑容满面地看向叶池。
　　叶池喊一声陆奶奶之后，一歪小脑袋看到陆老太太身后的陆明放，眼睛瞬间一亮，大声喊：“放哥！放哥，你来了！”
　　陆明放本来是正对着大家的，一听叶池喊自己，立刻微微侧身，把脸偏到一旁，一副不要理叶池的样子。
　　陆老太太：“……”
　　叶国盛：“……”


第19章 
　　叶池和陆明放相处不过两回，且每回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电影，一共说话可能还不超过十句，但他好像非常习惯陆明放的行事作风似的，丝毫不介意地陆明放将脸转到一旁，反倒十人热情地走过来，开心地说：“放哥，你来了啊！”
　　陆明放淡淡地嗯了一声。
　　叶池又问：“你吃过早饭了吗？”
　　陆明放点点头。
　　叶池顺着就说：“我也吃过了早饭了，我现在吃的是第二顿早饭。”
　　陆明放：“……”
　　叶池回头看一眼白色糯香的稀饭，问：“放哥，你要吃吗？这稀饭不是一般的稀饭，是国家发的大米煮的，超好吃的！你要不要吃？我给你去盛一碗！”
　　说着叶池转身就朝厨房走。
　　“小叶池小叶池。”陆老太太见状赶紧喊住叶池说：“小叶池，不用忙乎，明放他不吃，他今天早上吃了好多，我们家煮的稀饭他都没有喝完。”
　　叶池停下步子，睁大亮晶晶的眼睛，煞有其事地说：“陆奶奶，我们家的稀饭不一样的，我们家是国家发的大米，发给我爷爷的。”
　　国家发的大米——陆老太太忍俊不禁，这孩子真的太好玩了。
　　叶国盛也笑了。
　　一直绷着脸的陆明放眼睛也微不可见地弯了一下。
　　叶池看向陆明放，重新问一遍：“放哥，你要不要吃？”
　　陆明放摇头。
　　叶池有点泄气地走过来，说：“那好吧。”
　　陆明放眼光温和地望着叶池。
　　叶池重新走到小饭桌前，看着陆明放小声说一句：“真的好好吃的，你居然不愿意吃？”
　　陆明放抿抿好看的小嘴。
　　“小叶池。”陆老太太笑着接话说：“明放早上吃过了，吃很多，再吃就容易生病了，下次再和你一起吃。”
　　叶池说：“嗯，那我自己吃。”
　　“你快吃，不然就凉了。”
　　“好。”
　　叶池重新坐在小饭桌前，一手拿勺子一手拿筷子，稀饭就着咸菜吃的津津有味，小嘴红红润润的，超可爱，一旁的陆老太太和陆明放一直看着。
　　陆老太太不由得就笑了，羡慕地说：“叶老哥，你家小叶池可真是活泼健康啊。”
　　“嗯。”叶国盛有些骄傲地接话：“像他奶奶！”
　　“他奶奶？”
　　“对，他奶奶就这样，天性乐观。”叶国盛发现叶池像他老伴儿之后，感觉到特别骄傲。
　　“那敢情好啊！我家明放什么都好，就是太憋着自己了，这么点儿大，就知道憋着自己，挺不好的。”陆老太太说着转向陆明放，陆明放立刻就不开心别人说他了，陆老太太赶紧拉回话题，从衣兜里掏出两个小盒子，递向叶国盛，说：“叶老哥，我这有两盒红糖姜茶，专给儿童喝的，下次要是怕叶池生病，提前给他泡一块这个喝，这个比红糖水管用。”
　　“是吗？”叶国盛心动了。
　　“是啊，你拿着备着，这换季的天，孩子容易生病。说不定哪天就用着了。”
　　“那多不好意思。”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见叶国盛迟迟不肯收，陆老太太就知道叶国盛又客气了，伸手把红糖姜茶块放到小饭桌上，说：“叶老哥，你收下，要是心里头过意不去的话，回头你有了新鲜的菜给我一点不就行了。”
　　“菜又不值钱。”
　　“菜不值钱，你怎么卖那么多钱的，就这么说定了！”
　　遇到自己的事儿，叶国盛肯定会推辞，但是遇到叶池的事儿……就说这红糖姜茶来说，叶国盛心里头就想要接受的，但是他不习惯欠别人的，接受就想还，当即想到了景山山脚的野菜，问：“他婶儿，你们家人吃荠菜不？”
　　“荠菜？”
　　“嗯，野荠菜。”
　　“现在还有野荠菜吗？”
　　“有的，山上挖的。”说着叶国盛就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捆扎整齐的新鲜荠菜，说：“昨天下午挖的，还新鲜着呢。”
　　陆老太太惊奇地说：“还真是荠菜。”
　　叶国盛重新坐到凳子上说：“嗯，我昨天和叶池挖的，今天准备再去挖点，明天带到市场上卖。”
　　“有很多吗？”
　　“很多。”
　　“难挖吗？”
　　“不难挖，叶池都会。”叶国盛已经和叶池挖过一次了。
　　陆老太太看向小叶池。
　　小叶池正把一勺稀饭送到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看过来，冲着陆老太太猛点头，拿掉勺子说：“好好挖的，我能挖好多，陆奶奶，可以让放哥和我一起挖呀。”
　　陆老太太听言看向陆明放。
　　陆明放又将头扭到一旁，不理叶池。
　　叶池说：“放哥，挖荠菜好好玩的！你要是不会，我教你啊。”
　　陆明放翻了叶池一个白眼。
　　陆老太太乐了，低声问身边的陆明放：“明放，去不去？”
　　陆明放不说话。
　　陆老太太笑了，也不问了，转而叶池：“小叶池，你什么时候去挖荠菜啊？”
　　叶池看向叶国盛。
　　叶国盛说：“吃过饭就去。”
　　叶池跟着说一句：“吃过饭就去。”
　　陆老太太说：“那行，我回去和他爷爷说一说，要是他爷爷同意了，我们去景山找你们。”
　　叶池点头。
　　“那行，你们继续吃饭，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你们慢走。”
　　陆老太太带着陆明放走了。
　　叶池和叶国盛继续喝稀饭，稀饭喝完之后，叶国盛去洗碗，叶池到草房里，抱些干草给大黄牛，又去草房里抓把麦糠，撒到地上让鸡啄，最后蹲在狗盆边，看大黑呼哧呼哧地吃咸菜绊稀饭。
　　大黑吃的开心，他也看的开心，转头冲厨房里喊：“爷爷，一会儿，我们也带大黑上山好不好？”
　　“好吧。”厨房里传来叶国盛的声音。
　　“那爷爷我还穿新衣服好不好？”
　　“你不怕弄脏了？”
　　“我小心点呀，不然不然穿棉服好热的，不好干活。”
　　“行。”
　　“那我自己去换衣服了。”
　　“去吧，不要脱线衣了，知道吗？”
　　“知道了。”叶池起身跑向房间，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小床头上叠放整齐白红色印斑点狗卫衣，是他自己叠的，他可喜欢这套新衣服了，立刻脱掉棉服、裤子，换上一整套的卫衣，然后开心地跑到叶国盛面前，喊：“爷爷！看！”
　　叶国盛看叶池一眼：“好看！”
　　叶池开心。
　　叶国盛洗洗手，挎起箩筐，走到院子角落，解开牛绳，牵起大黄牛。
　　叶池好奇地问：“爷爷，你牵大黄牛干什么？”
　　“春天了，牵牛上山吃点新鲜的草。”
　　“爷爷，我来牵。”
　　“你不行，你还小，爷爷牵。”
　　“那好吧。”
　　于是一老人一孩子一头大黄头以及一只小黑狗，就这么浩浩荡荡地来到景山，景山还是片绿意盎然，与前段时间不同的是，绿意盎然中掺杂着些许白色粉色红色蓝色，是山脚的小野花儿开放了。
　　叶池一眼就看到了说：“爷爷，好多小花啊！昨天还没有呢！”
　　“嗯，春天万物都长得快。”
　　“爷爷，万物是什么？”
　　叶国盛想了想说：“万物是指花啊草啊树啊木啊等等所有东西。”
　　叶池顺口就问：“爷爷，那我也叫万物吗？”
　　小孩子的思想总是与众不同，叶国盛时常被小孙子问的不知道如何回答，此时想了想说：“你也叫万物。”
　　“那我和花草树木是一样的了。”
　　“对，都是有生命的。”
　　叶池问个不停。
　　叶国盛习惯了叶池的叽叽喳喳，以前觉得孩子太吵，现在要是叶池不吵的话，他还不习惯了，在回答中叶国盛将大黄牛栓到一旁的树杆，让大黄牛独自吃野草，叶国盛则带着叶池在山脚下的空地上挖荠菜。
　　昨天叶池已经认识了荠菜，但是还分太清楚，今天拿着小铲子，见着差不多的就挖，连草也挖进去了，叶国盛把野荠菜和野草对比数次，叶池才算真正认出荠菜来，而后拿着小铲子，挖一株朝箩筐里放一株。
　　挖荠菜可比挖竹笋轻松多了，叶国盛也不约束叶池赶紧挖，叶池挖着玩着，还唱着叶国盛经常在家听的黄梅戏女驸马的选段《谁料皇榜中状元》。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龙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呐，好新鲜呐！”
　　脆脆的小声音，唱的很好听，更让叶国盛惊讶的是，叶池居然把节奏都唱对了，这孩子还真像他老伴儿，他老伴儿以前就会唱戏，当年有个戏团来招人，招到了他老伴儿，可是那会儿他老伴儿年纪小，个子矮，撑不起戏服，家里又不同意，后来唱戏路就断了。
　　只是她还是爱唱，没想到这个也遗传给叶池了，叶国盛心里高兴，就是叶池这歌词儿不对啊，叶国盛说：“叶池，唱错了，唱错了。”
　　叶池站起身来问：“哪错了？”
　　“不是‘着龙袍’，是‘着红袍’。”
　　“为什么不是着龙袍？”
　　“龙袍不是状元穿的，是皇帝穿的，哪有中个状元就成为皇帝的？中个状元就成为皇帝，那天下不就大乱了吗？”
　　“不能啊？”
　　“不能的。”
　　叶国盛就此开始说龙袍与红袍听，叶池听的入迷，对皇帝没什么感觉，倒是对“状元”二字有无限的向往，说：“爷爷，等我上学了，我也当状元，大状元！”
　　“行，上学得先交学费。”
　　“我自己赚学费。”
　　叶国盛笑着问：“你自己怎么赚学费？”
　　叶池拿着小铲子说：“我挖荠菜卖了，攒学费，上学，考状元！”
　　叶国盛哈哈笑起来说：“好。”
　　“嗯，那我不说话了，我要多挖点荠菜！”叶池抿紧小铲子，开始找荠菜挖荠菜，可认真了。
　　认真不到十分钟，大黑冲着远方“汪汪”大叫，叶池抬眸看向远方，看到了陆老太太、陆老爷子和陆明放，他立刻站起来，冲着陆明放挥手喊：“放哥！”
　　陆明放跟着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走了过来，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一起同叶国盛说话，说反正在家也没事儿，就带着陆明放来看看，顺便帮着叶国盛挖些荠菜，叶国盛毫无意外地与陆老太太、陆老爷子推辞起来。
　　而叶池已经跑向陆明放面前，扯着自己的小卫衣给陆明放看，说：“放哥，你看，我穿新衣服了。”
　　陆明放真的认真在看。
　　“好看吗？”
　　“狗好看。”陆明放指着叶池身上的斑点狗。
　　叶池又问：“我好看吗？”
　　陆明放看叶池的脸，不说话了。
　　叶池自己回答：“我肯定好看的，爷爷说好看，我这衣服是新买的，九十九块钱，我和爷爷赚钱买的，特别暖和，特别软，你摸摸，你摸一摸。”
　　叶池拉着陆明放的手，让陆明放摸自己的衣服，陆明放不习惯地抽回来，叶池问：“软吧。”
　　陆明放：“……”
　　这时候叶国盛、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三人也推搡完了，叶国盛知道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是希望陆明放跟叶池玩儿，不要总是憋着自己，总是封闭着自己，他小时候虽然也有点高冷，但是不像现在这么封闭自己。所以叶国盛同意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一起挖荠菜，主动开口对叶池说：“叶池，你陆爷爷陆奶奶帮着你挖荠菜，你就带着你放哥去山上玩吧。”
　　叶池回头说：“我得挖荠菜赚钱啊。”
　　“不让你挖了，铲子不够，你先去玩会儿吧。”
　　“好吧。”叶池想着肯定是陆奶奶陆爷爷觉得挖荠菜好玩儿，所以想玩一会儿，那他就答应吧，于是转头看向陆明放说：“放哥，走，我们去上山玩去。”
　　陆明放没吭声。
　　叶池已经先朝山上跑了，跑了一会儿，发现只有大黑跟着自己，他回头看向还站着的陆明放，招手喊：“放哥，你来啊，来啊！”
　　陆明放抬眸看叶池，但是脚步却未动。
　　叶国盛、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也看着叶池，同时又转向陆明放，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特别紧张，害怕陆明放拒绝叶池，那样的话，真没有什么人能走进陆明放的生活了。
　　可是叶池丝毫没有察觉到大人的不同，继续招着手说：“放哥，过来，我们一起玩啊，我带你去看鸟窝。”
　　陆明放好一会儿都没动，甚至有了退缩的意思，但是在叶池的再三呼喊下，他终于还是迈开了步子。


第20章 
　　陆明放迈开步子了！
　　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激动的双手紧紧握住，眼泪几乎就要落下来了，没人知道这一年来，他们为陆明放操碎多少心，他们心疼陆明放小小年纪就目睹父亲出轨，体会父母谩骂，遭受冷遇，他们也一直在给陆明放做心理疏导，但是收效甚微，为此他们愁白了无数根头发，没想到这个时候碰上了小叶池。
　　小叶池真是上天派来的小可爱啊！
　　小可爱叶池根本不知道三个老人正在夸他，他还在喊陆明放快点上山。
　　陆明放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似乎就没有那么困难了，他直直地朝叶池走去，叶池站在高处招着小手，大喊：“放哥！快点！”
　　陆明放不由自主地就迈大了步子。
　　察觉到陆明放要追上来了，叶池转身继续向上跑，跑到半山腰时他停下来，回头看陆明放一眼，转身钻树林里，在一处极少有人涉足的地方停下来，等到陆明放走到他跟前时，他伸手朝上指，特别骄傲地说：“放哥，你看！”
　　陆明放抬头向上看，什么都没有看到，又重新看向叶池。
　　叶池重新指定位置说：“看那里，鸟窝！”
　　陆明放顺着叶池的手指看去，在一处树杈间，看到一个黑黢黢的鸟窝，陆明放再怎么高冷，再怎么封闭自己，到底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天性是好奇的，眼睛控制不住就闪烁了些许亮光。
　　叶池开心地问：“看到了吗？”
　　陆明放点头。
　　叶池非常自豪地说：“是我发现的，前两天我和爷爷过来溜达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爷爷说，以前这个山上各种鸟儿特别多，后来环境污染，就把鸟儿给污染死了，还有坏人，坏人打鸟，也把鸟打死了。爷爷还说，最近好多年，大家都外出打工了，没人来景山了，所以才又出现好多鸟儿的。”
　　叶池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学着叶国盛样子，对着地面敲敲打打，一来是找路，二来是作为防御工具，以防碰到蛇什么，他边敲着地面说边低头朝前走。
　　陆明放安静地跟着。
　　突然，叶池脚步一停，回头问：“放哥，你想不想看鸟窝里的小鸟儿？”
　　陆明放这次很快速地点头，他只在电视里见过小鸟儿，从来没有在现实中看过。
　　“那我们爬树！爬到树上就能看到！”
　　“……”
　　景山数目茂密，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又无人看管，所以树木长的东倒西歪的，刚好给叶池一个机会，他踩着一个又一个的歪脖子树，小心翼翼地来到鸟窝附近，开心地冲陆明放招手，怕惊扰了幼鸟，压着声音喊：“放哥，你也上来。”
　　陆明放迟疑。
　　“上来啊。”
　　“……”
　　“你不上来你就看不到！”
　　“……”
　　陆明放想看小鸟儿，终于学着叶池的样子，比叶池更稳当地踩着扶着一棵又一棵的树身树枝，来到叶池身边，顺着叶池的视线看去，看到不远处小小的鸟窝里蜷缩着四只黑身体尖红嘴的鸟儿，安然的睡着，看上去柔弱娇小极了，但是却可以感觉到它们积极的生命力。这种窥视其他物种的新奇感，让人有一种洗礼内心的温暖。
　　陆明放的眼睛再也不是漠然的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四只小幼鸟，似乎有一种大自然对弱小的怜爱和共鸣的情感弥漫。
　　“放哥，你看到了吧？”叶池小声问。
　　“嗯。”
　　“好看吧？”
　　“好看。”陆明放难得回答。
　　“知道它们是什么鸟吗？”
　　“不知道。”陆明放又回答了。
　　“我也不知道。”叶池也一动不动的看着，说：“它们在睡觉呢。”
　　“嗯。”
　　“它们可能不是在睡觉？”
　　“……”这睡不睡觉都让叶池给说了。
　　叶池接着说：“可能他们也像我的大黑一样，大黑小时候就睁不开眼睛，干什么都闭着眼睛，像个小瞎子一样！走路都会装到床腿，好笨的。”
　　小瞎子大黑在下面似乎听到自己被骂小瞎子了，当即发出抗议的汪汪叫声，惊扰了鸟窝里的四只小鸟儿，四只小鸟儿同时张大嘴巴，露出绯红的舌尖，发出尖锐的叫声。
　　这么小的身体，声音这么大！叶池和陆明放吓了一跳。
　　叶池站直身体说：“放哥，快跑，它们的爸爸妈妈要回来了，回来就啄我们的脑袋了，快跑。”
　　陆明放立刻扶着左右两边的树木，按原路返回。
　　叶池跟着朝下走，快要触到地面时，脚下一个打滑“砰”的一声坐在地上了，摔的“哎哟”一声。
　　不等陆明放反应过来，他一下爬起来，拉着陆明放的胳膊就说：“快点，不然鸟爸爸妈妈就回来了，它们要是生气的话，明年就不来这里了。”
　　叶池拉着陆明放一路跑到山顶上。
　　大黑跟着跑上来。
　　叶池气喘吁吁地回头，对着大黑跺一下小脚：“大黑！”
　　大黑四条小短腿吓的立刻停下来。
　　，
　　叶池生气地问：“谁让你叫的！你看，都把小鸟儿给吓到了！”
　　大黑“呜”的一声卧在地上，又委屈地呜呜两声。
　　叶池“哼”了一声。
　　大黑趴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叶池，轻轻摇动小尾巴，叶池走过来时，它瑟瑟发抖，感觉到叶池在摸它脑袋后，它闭上眼睛朝叶池怀里拱，用舌头舔叶池的小手。
　　舔的叶池痒痒的，忍不住笑起来，揉着大黑的黑脑袋说：“下次不要乱叫了喔，知道吗？”
　　大黑呜呜两声。
　　陆明放在旁边看着。
　　叶池安抚好了大黑后，站起身来，发现陆明放盯着自己的屁股看。
　　叶池好奇地问：“放哥，你看什么？”
　　陆明放问：“你屁股疼吗？”他看到他扑通一声摔下来的。
　　“不疼的！我以前都从楼梯上摔下来过，我都不疼，我也没有哭。”叶池无所谓地说。
　　陆明放不说话了。
　　叶池重新发现新乐趣，拉着陆明放的胳膊说：“放哥，你来，来这边看。”
　　陆明放跟着叶池到了景山最高处，把胳膊从叶池脏兮兮的小手中抽回来，悄悄拍了拍袖子，袖子上一片泥记，他眉头轻蹙，有些嫌弃。
　　抬眸看看叶池，叶池小脸白白净净，眼睛清澈明亮，他又低头看看袖子上的泥记，没有再拍。
　　叶池并没有发现陆明放的小动作，他正朝山下看，看到了叶国盛、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后，高兴地说：“放哥，你看！爷爷奶奶们在那儿！”
　　陆明放低头朝看，真的看到了爷爷和奶奶。
　　“爷爷！”叶池大声喊。
　　“……”
　　“爷爷，我和放哥在顶山上！”
　　“……”
　　“爷爷！”
　　“……”
　　叶池也没有指望叶国盛能够听到，他就是喊两嗓子心里痛快，他转头看向陆明放说：“放哥，你不喊爷爷奶奶吗？”
　　陆明放简单明了地说：“不喊。”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好吧，那我也不喊了。”
　　“……”
　　“好累啊，我要坐一会儿了。”
　　叶池朝四周看了看，就地坐在石头上，说：“放哥，你也来坐啊。”
　　陆明放跟着坐下来。
　　两个孩子坐在同一块大石头上，晒着太阳，沐浴着春风，看着远方，叶池不由得捧着小脸蛋说：“天好蓝啊，云彩好白啊，蓝天云彩下就是我们的景山镇，看，那里就是我和爷爷的院子，放哥，你看，那里就是你家的院子，你家大花也在院子里，但是我看不到，太远了，啊，天好蓝，云彩好白，天空好美啊！”
　　叶池眯着眼睛望着蓝天。
　　陆明放听着叶池的话，也望着蓝天白云，其实他来过山顶的，带着大花狗来了三次，每次来都是跟着大花狗走，根本不会注意鸟窝、树木或者蓝天白云的，就是跟着大花狗走一趟，世界的一切都好像与他无关。
　　可是听到叶池说天好蓝，云彩好白时，他真的就觉得天好蓝，云彩好白，天空好美，美的让他觉得心里不像以前那么重了，他看着看着，嘴角禁不住扬起来，正在这时候听到叶池说：“给你。”
　　陆明放转头一看，叶池递过来一颗玉米糖。
　　叶池说：“给你颗糖吃。”
　　陆明放没动。
　　“好好吃的呀。”
　　陆明放伸手接过来。
　　叶池歪脑袋问：“我上次给你的糖果、花生和苹果你吃了吗？”
　　陆明放点头。
　　叶池顺势说：“那你吃了我的糖，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好不好？”
　　陆明放一愣，抿了抿嘴，郑重地点头。
　　叶池开心地笑了，说：“好，以后我就有朋友了，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陆明放继续点头。
　　“那、那、那我再给你一颗糖！”叶池从卫衣前面的兜里又掏出一颗青苹果味儿的软糖，放到陆明放的手中说：“放哥，再给我最后一颗，不能再给你了，不然就不够我自己吃的了，我可喜欢吃糖了，不给你了喔。”
　　陆明放看着叶池的样子想笑。
　　叶池却是十分认真地拍拍卫衣前面的衣兜，小声说：“剩下的谁都不给了。”
　　陆明放低头看向手里的两颗软糖，感觉心情很不错。
　　叶池说：“放哥，你吃啊。”
　　陆明放拆开玉米软糖的糖衣，把玉米软糖的糖果放到口中，瞬间软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陆明放眉心舒展，接着将青苹果味的软糖装进衣兜里，看向叶池，叶池正吧唧吧唧嚼着玉米软糖，转头问：“放哥，糖好吃吧？”
　　陆明放轻轻“嗯”一声。
　　“等以后我赚多钱了，我也买多多的软糖吃，也带你吃。”
　　“……”
　　“不过，我赚钱了，我得先交学费。”
　　“……”
　　“交学费我就能上学了，陆奶奶说，我们可以一起上一年级，我告诉你，我会写字的喔，大、小、人、来、门，我都会写，我还会拼音字母的，爷爷还给我买了拼音字母贴，挂在墙上，一按它就会念出来，爷爷说省得我上学的时候忘了，我现在天天晚上都念的。”
　　“……”
　　“放哥，我以后上学是要当状元的。”
　　“……”
　　叶池小嘴说个不停。
　　陆明放十分耐心地听着，看着叶池手舞足蹈地挥舞时，他有时候吓的身体向后倾，有时候又想笑，不知不觉两个人在山顶上待了半个多小时，这时候山下传来叶国盛的喊声。
　　“叶池！叶池！”
　　叶池听到后，一下站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终于写好了！！
　　特别不容易，因为锁小黑屋结果锁错字数了，o(╯□╰)o。
　　那什么和编辑商量了一下，本文不长，入V字数也到了，所以明天入V，明天更新一万字，大美妞们一定要来看啊！
　　看到大家拿叶池和《崽崽杂货店》比，虽然都是崽崽，但是两个人侧重点不一样的，但相同点都是温馨治愈的（自己给自己打广告ing）
　　最后，大美妞们明天见，好忐忑，害怕你们明天不来，明天你们一定要来喔，爱你们！


第21章 
　　陆明放跟着站起来。
　　叶池赶紧捡起自己漏掉的糖衣，着急地：“哎呀, 我玩忘了, 我得去挖荠菜赚钱呢！我们赶紧下山吧！”
　　说着叶池起身就朝山下走。
　　陆明放和大黑也都起来，跟着叶池朝山下走。
　　“叶——池——！”山下传来叶国盛的呼喊声。
　　“爷——爷——”叶池从山上就开始应。
　　好在景山并不高, 两个孩子很快就下到半山腰了, 这时候叶池的回应声叶国盛也听到了，叶国盛、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也放下心来，喊着让叶池和陆明放慢慢走，别摔着了, 叶池和陆明放当真慢慢地下山了，一出景山就看到了山脚下了三位老人。
　　“爷爷！”叶池像个红色小蝴蝶一样, 飞奔到叶国盛身边，身后跟着黑色毛毛虫似的大黑, 小短腿跑的可快了。
　　陆明放则是一言不发地走向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 不过, 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看到陆明放面色平和，已经非常满意了，凡事不能操之过急。
　　陆老太太笑着走过来，为陆明放擦擦额头上细细的汗珠, 温声问：“爬到山顶了？”
　　陆明放点头：“嗯。”
　　陆老爷子忍不住又接问一句：“看到鸟窝了？”
　　陆明放说：“看到了。”
　　“看到里面的鸟儿了吗？”
　　“嗯。”
　　“有几只？”
　　“四只。”
　　难得孙子肯说话，陆老样子得意忘形, 还想再问两句, 察觉到衣摆被拽了两下, 他转头对上陆老太太的目光, 识趣地不再问下去，免得引起孙子的情绪波动，得听医生的话，循序渐进，但他心里真是高兴极了，和陆老太太一起感谢了叶池和叶国盛，接着带着陆明放要离开了。
　　“叶老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陆老爷子客气地说。
　　叶国盛说：“走吧走吧，我们忙完也回去。”
　　“你得注意身体。”
　　“会的会的。”
　　陆老爷子又专门看向叶池，笑容和蔼地说：“小叶池，那我们走了。”
　　叶池扬起小手，挥挥：“陆爷爷陆奶奶放哥，再见。”
　　“再见。”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一起说。
　　看着陆明放跟着陆老太太陆老爷子走远，都没有和他说再见，他开口喊：“放哥！”
　　陆明放回头。
　　叶池大声喊：“我过几天去找你玩啊！”
　　陆明放抿抿嘴，点头。
　　叶池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叶国盛，再看向叶国盛脚边的箩筐时，惊讶地发现箩筐里是满满的荠菜，他问：“爷爷，这都是你挖的吗？”
　　叶国盛说：“你陆爷爷陆奶奶帮忙挖的，我一个人一时半会儿肯定挖不了这么多。”
　　“真多啊。”
　　“是啊。”叶国盛从衣兜里掏出橡皮筋儿，便又蹲下来，说：“处理处理，明天拿市场上去卖。”
　　“我也来处理。”
　　“好。”
　　荠菜处理起来并不难，无非是剥掉荠菜根上的泥土，一个个地捋顺，用橡皮筋儿扎成小捆。可是叶池因为手太小，没法儿扎成小捆，就给叶国盛打下手。
　　爷孙两个配合的十分默契，不过十来分钟，一捆捆荠菜码放在箩筐中。
　　叶国盛扶着腰起身就要去挖竹笋。
　　叶池见状连忙说：“你歇会儿，歇会儿再挖竹笋吧。”
　　叶国盛手锤着腰，说：“没事儿，就是弯腰太久有点木。”
　　“那我给你捶一锤。”
　　叶池起身跑到叶国盛身后，小手攥成拳头，就开始给叶国盛锤起腰来，开口问：“爷爷，要不要用大力气啊？”
　　“那就再大一点力气。”
　　叶池多使了点劲儿，边捶边问：“爷爷，这样呢？”
　　捶的确实舒服，叶国盛笑说：“就这样，可以的。”
　　叶池咚咚咚地给叶国盛捶腰。
　　说起来叶国盛还没被小辈这么伺候过，高兴的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起了，也怕累着叶池了，片刻之后便说：“好了好了，不用捶了，不用捶了。”
　　“那爷爷你背还木吗？”
　　“不木了，不木了，走吧，去小竹林。”
　　叶国盛叶池拿着工具就朝小竹林走，小竹林里面的竹笋经过上次一群人的找与挖，已经剩余不多，所以叶国盛叶池也没有挖多久，挖了半箩筐之后，便到山脚下的空地上种了一会儿菜。
　　看着太阳爬到了天空正中的时候，叶国盛叶池才牵着肚子大大的大黄牛，慢悠悠地回家，爷孙两个人合作做午饭，做的是青菜鸡蛋面，美美地吃饭，便如往常一样睡个短暂的午觉。
　　这短暂的午觉还没有结束，床头的电话响了，叶国盛醒了，叶池也被吵架了，揉揉眼睛，看见叶国盛在接电话，猛地一下坐了起来，等到叶国盛挂上电话，急急地问：“爷爷，是我妈妈打来的电话吗？”
　　叶国盛微微一愣，如实说：“不是，是你姑姑打的。”
　　叶池微微低头，妈妈说过常给他打电话的，可是他都在爷爷这儿待很多天了，妈妈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
　　叶国盛见状，忍不住解释：“可能你妈妈要重新找工作，找工作很麻烦的，所以最近没有时间。”
　　其实叶国盛说这个理由也就只有小孩子能信了，小孩子叶池确实相信了，抬起小脸看向叶国盛说：“爷爷你说的对，我妈妈有时间了就会给我打电话了，那个，爷爷，姑姑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叶国盛边穿衣服边说：“你姑姑过来就是问问爷爷身体怎么样，说前几天从网上给爷爷买了一箱牛奶，今天应该到了，让爷爷收一下，还让爷爷注意身体。”
　　“姑姑真好。”在叶池眼中，但凡对爷爷好的人都是好的。
　　“是啊。”叶国盛接一句：“你姑姑是比你大伯好多了。”就是家境不太好。
　　“大伯是坏人。”
　　“也不能说是坏人。”叶国盛想和叶池解释一下坏人，转头看到叶池清澈的目光，觉得自己说一些是非黑白的话，他也听不懂，还是让他有个简单的童年，等他再长大一点再说。
　　叶国盛穿上鞋子，站起身说：“好了，走，我们出去等一等，说不定一会儿你姑姑买的牛奶就到了。”
　　“好。”叶池开始自己穿衣服。
　　“你慢慢穿衣服吧，我先去看看母鸡孵化鸡蛋孵化的怎么样。”前段时间叶国盛发现三只母鸡都下蛋了，特意创造了条件，看看母鸡能不能孵化出一些小鸡出来，到时候又是一笔小收入。
　　“爷爷，你等等我，我也去。”叶池着急地说。
　　“行行行。”叶国盛只好等着他：“那你穿快点。”
　　爷孙两个一起从房间里出来，弯腰走进墙角的鸡窝里看一眼正卧在窝里的母鸡们，屁股下面二三十个鸡蛋都被护的严严实实。
　　叶国盛也没有管，和叶池一起从鸡窝里出来，把小鸡窝的帘子给盖好，听到门口传来喊声：“有人在吗？叶国盛在家吗？叶国盛在家吗？叶国盛的快递到了。”
　　“在在在。”
　　叶国盛叶池闻言一起小跑到院门口，看见院外站着一个穿制服的年轻小伙子，小伙子手里抱着一个大箱子说：“叶老先生，这是你的快递您收一下。”
　　“谢谢，麻烦你了。”
　　“客气了。”
　　叶国盛接过箱子，抱着进入院子。
　　叶池跟在后面问：“爷爷，是姑姑买的牛奶吗？”
　　叶国盛说：“嗯，想喝吗？”
　　叶池点头，他都好久好久没有喝过奶了。
　　“行，现在就喝一瓶！”叶国盛把箱子放下，三下两下拆开，是纯奶，他从里掏出一瓶给叶池，叶池才接过来，听到院门外传来一个声音：“爷爷，我也要！”
　　叶池转头一看，是许久不见的叶彦博。
　　叶国盛的脸上露出了不喜，想要把牛奶收起来，可是叶彦博已经来到面前，说：“爷爷，我也要喝牛奶。”
　　叶彦博也是他的孙子啊，叶国盛只好从箱子里掏出一瓶牛奶给叶彦博，叶彦博接过来就说：“再给我一瓶。”
　　叶国盛立马不高兴：“一瓶不够你喝？”
　　“我想喝两瓶。”
　　“那你还吃不吃饭了？”
　　“我可以喝两瓶。”
　　“你还贪得无厌的是不是？”叶国盛训斥一句。
　　“抠门！”叶彦博说叶国盛一句，拿着一瓶牛奶，转头就跑了。
　　叶国盛气的语结。
　　叶池抬头看着叶国盛，懊恼地说：“早知道他在，我们就不打开了，他真烦人。”
　　看着皱着小眉的小孙子，叶国盛心情一下子就好了，笑着说：“没事儿，就给他一瓶，这里面还有好多呢。”
　　叶池点头：“爷爷，我们藏好了，不能让彦博发现了。”
　　“好，我们把它藏起来！”爷孙两个进了房间当真把牛奶藏的严严实实，然后叶国盛拿了两瓶到厨房，用开水烫了一会儿，和叶池坐在院子里喝起来。
　　“好喝吗？”叶国盛转头问。
　　“好喝。”叶池两手捧着牛奶瓶子，噙着吸管咕噜噜地喝起来。
　　“明天继续喝。”
　　“爷爷也继续喝。”
　　这大概就是叶池和叶彦博的区别，叶池不管有什么好处，总会想到自己在乎的人，可是叶彦博永远是自己第一，叶国盛在心里叹息一声，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吧，只希望儿孙都能活的好就行了。
　　叶国盛喝完牛奶，带着叶池一起整理一些种子，准备最近陆续给种上，等到彻底闲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叶国盛正准备去做饭的时候，又有人来了，这次来的不是陆老太太，而是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手里拎着四层木质饭盒，饭盒里装的是板栗烧鸡、奶油小馒头、银耳粥和烧土豆片，是陆老太太特意给叶池吃的。
　　陆老爷子顺便向叶国盛说一下陆明放的情况，说陆明放今天回家后心情很好，这陆明放每次和叶池玩一会儿，状态就好一些，希望叶池以后多多跟陆明放玩。
　　叶国盛肯定是愿意让叶池和陆明放玩，只是这么好的菜……这么好的菜，陆老爷子不允许叶国盛拒绝，说什么都要给叶池吃，不吃不依，最后陆老爷子拎着空的饭盒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叶池叶国盛看着案板上色相味俱全的四道菜，默了数秒钟，叶国盛说：“吃吧！”
　　叶池赶紧跑出去洗了小手。
　　这天晚上，叶池是吃的小肚子鼓鼓的，可是叶国盛心里过意不去啊，第二天叶国盛卖了菜之后，就割了两斤猪肉，包了荠菜猪肉馅儿的饺子，让叶池拎着送到陆老太太家中，说是给陆明放吃的。
　　惦记着吃饺子的叶池，把猪肉荠菜馅儿饺子送给陆老太太后，赶紧跑回家去吃饺子。
　　等陆明放听到叶池的声音跑出来的时候，叶池已经跑走了，陆明放转头看向陆老太太，似乎在问叶池刚才是不是来了。
　　“刚才来的是叶池，送了荠菜猪肉馅儿的饺子，放这儿人就走了。”陆老太太说。
　　陆明放闻言看向门外。
　　陆老太太说：“看不到了，你要是想跟他玩，就去找他啊。”
　　陆明放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找叶池，在家里如平时一样看儿童书，看电视，偶尔带大花狗去景山，但是都没有看到叶池。
　　他等了叶池好几天，叶池也没有来找他，说过来找他，结果都不来找他，他有些不高兴。
　　实际上，叶池最近特别忙，一不小心就把找陆明放玩儿这事儿给忘了，因为他必须天天帮着爷爷种蔬菜种水果，这样才能在夏秋之时，多收点东西，多赚点钱，所以每天还要和叶国盛一起浇水拔苗的，这一阵子比较忙。
　　不过叶池本人却是忙的开心，一点也不觉得累，每天跟着叶国盛认识许多农作物，叶国盛以前种的少许瓜果蔬菜的，都是自己吃，给儿子女儿吃，从来没有想过卖。
　　可是，女儿就算了，儿子也没有念过他的好，今年他谁也不给了，全部都收获了拿到市场上卖。
　　虽然数量上还是少，但是每天都有进项，和叶池每天都想着法子的赚钱，爷孙两个过的很滋润，滋润的连叶宏伟都羡慕不已，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一老一小的居然还真生活在一起了，他心里有点不服气。
　　这天，叶宏伟碰着才从市场上回来的叶池叶国盛了，忍不住又说两句：“爸，你现在年纪大了，累着了可都是事儿。”
　　“宏伟啊。”叶国盛语气平常地说：“我现在身体比以前好，我和队长他们说了，我真累个三长两短，不会找你的。”
　　叶宏伟气的转身就走。
　　叶国盛不知道为什么孩子年纪大了，怎么就总想着操控着父母，他也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和叶池继续朝家走。
　　叶池小手拿着一串大大的糖葫芦，是今天爷爷奖励他的，特别大串，上面有山楂有水果还有坚果，他喜欢极了。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想到这么一大串糖葫芦自己吃不完怎么办，那就去找自己唯一的朋友陆明放啊，于是说：“爷爷，我想去找放哥了。我上次说找他，我都好几天没有去找他了。”
　　叶国盛点头：“好，你去吧。”
　　“我要把糖葫芦分给他一半吃。”
　　“嗯，去吧。”
　　叶池喊着大黑就朝陆老太太家跑，还没有到陆明放家，大黑听到了大花狗的汪汪声，当即怂的朝后退，叶池喊也喊不来它，气的说一句“你回家吧”，大黑撒了欢地往家跑。
　　叶池：“……”大黑真怂，太怂了！
　　叶池只好一个人拿着糖葫芦来到陆老太太家门口，看到陆老太太家门是关着，他趴在门缝处朝里面看，没看到人，就看到大花狗。
　　他开口喊：“陆奶奶，陆奶奶，放哥在家没有？”
　　里面传来大花狗的汪汪。
　　叶池：“陆奶奶，陆爷爷，放哥！”
　　大花狗：“汪汪！汪汪汪！”
　　“放哥！放哥！”
　　“汪汪汪！”
　　“放哥，我给你带糖葫芦吃了。”
　　“汪汪汪！”
　　“……”
　　叶池站在门前喊了半天，只有大花狗应他，他捏着糖葫芦向四周看，看到那天和陆老太太一起在穿堂纳鞋底的白发老太太，当即热情地喊：“老奶奶。”
　　白发老太太转头看过来，一眼认出了叶池来，毕竟景山镇上，能长这么好看的孩子，除了陆明放就是叶池了，她笑呵呵地说：“啊，是你小叶池，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找明放，老奶奶，你知道明放去哪儿了吗？”
　　见叶池这么有礼貌，好像又长好看了，白发老太太忍不住想和叶池多说几句，问：“我知道啊，你找明放干什么呀？”
　　叶池举起手里的糖葫芦说：“我买了老大的糖葫芦，想带他一起吃。”
　　“是吗？买糖葫芦还想着明放啊，不过他今天不在家。”白发老太太早上出来溜达的时候，正好看到陆老太太一家人出门，所以也就知道了去向，说：“他和他爷爷奶奶去市里了。”
　　“去市里干什么？”
　　“他爸爸妈妈今天办离婚了，他去看看，随便看看病。”
　　陆明放爸妈之前闹里闹去，闹的景山镇的人都以为他们离婚了，其实因为利益牵涉太多，所以一直没有办法手续，今天正式离婚。
　　“离婚了啊。”叶池似懂非懂地应一声，但是他的关注点还是陆明放的病，问：“去看病回来就变好了。”
　　“嗯，就是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来，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
　　叶池一愣，问：“他以后也不回来了？”
　　白发老太太说：“谁知道呢？他爸爸妈妈都想带着他，也不知道后来会跟着谁，要是跟着他妈妈，八成是不会回来了。”
　　叶池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白发老太太看着叶池手中的大糖葫芦，也难为这孩子还想到小玩伴，心里对叶池的喜爱，又多了几分，说：“小叶池啊，糖葫芦你自己吃吧。”
　　叶池看着白发老太太，好一会儿，说：“我不吃，说不定放哥马上就回来了，我先给他留着。”
　　白发老太太笑了笑说：“行，说不定你放哥就回来了，那奶奶走了。”
　　“嗯，奶奶再见。”
　　叶池站在陆老太太家门口站了一会儿，而后才慢吞吞地回家，回到家时垂头丧气，和平时的活泼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叶国盛好奇地喊：“叶池。”
　　叶池抬起小脸看向叶国盛。
　　“怎么了？”叶国盛看着叶池手完好无损的冰糖葫芦，疑惑地问：“不是说把糖葫芦分给明放一半吃吗？怎么没分？明放打你了。”
　　叶池摇头，委屈的小嘴嘟着说：“放哥不在家。”
　　叶国盛放下手的活儿，走过来问：“去哪儿？”
　　“他去市里面了，老奶奶说可能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叶国盛想了想，也就想明白过来，听人说今天是陆明放的爸妈终于办离婚了，也确定了陆明放的去处，所以陆明放可能要跟着一个人走吧，可是陆明放如今的身体情况，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应该是不愿意让陆明放跟着爸爸或者妈妈的，所以叶国盛劝说：“应该会回来的。”
　　叶池惊喜地看向叶国盛。
　　叶国盛说：“你陆奶奶说，要让明放在这儿上学的，所以应该会回来的。”
　　“真的吗？”叶池一下来精神了。
　　“嗯。”
　　叶池高兴地说：“那我把糖葫芦给放好，等他回来。”
　　叶国盛笑了。
　　叶池转身把糖葫芦绑在房间的一根钉上，这样鸡够不到，大黑够不到，只有他和爷爷能够到，爷爷不会偷吃，他等着陆明放一起吃，这下他放心了，在家里等着陆明放回来了。
　　从中午等到下午，
　　从下午等到晚上，
　　从晚上等到第二天早上……陆明放没有回来，叶池跟着叶国盛一起到市场上卖小葱、小青菜和荠菜，回来的时候，一眼看到站在他家门口的陆老太太和陆明放，叶池瞬间眼睛放光，喊：“放哥！”
　　陆明放难得露出一丝丝笑容。
　　“放哥！”叶池一口气跑到陆明放跟前说：“放哥，你回来了？”
　　陆明放嗯了一声。
　　叶池气喘吁吁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明放说：“早上。”
　　“你怎么早上才回来了啊？”不等陆明放回答，叶池接着又问一句：“你昨天晚上在市里面住的啊？”
　　陆明放再次点头。
　　“那你病好了吗？”
　　陆明放点点头。
　　那边叶池和陆明放交流着，这边叶国盛也开口问陆老太太：“明放的病怎么样了？”
　　“好多了。”陆老太太小声说：“明放本来就是后天大人带来的心理问题，只要合适的干扰以及他自己想开，就没有什么问题，这次检查，医生说进步很多。都是叶池的功劳。”
　　“可别这么说，叶池还是个小孩子。”虽然这么说，叶国盛还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谁也不像小小孩子有心理疾病，接着又问：“那明放他爸爸妈妈——”
　　“他爸妈是开公司的，手低下也有我们景山镇的人，本来离婚的就传的沸沸扬扬的，大家都知道，明放也早知道了，这次是真的离婚了，明放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陆老太太说：“这样挺好的，明放判给他爸了，现在情况特殊我来带着。”
　　“哦，反正这事儿算是解决了。”叶国盛说。
　　陆老太太点点头：“嗯，我也放心了，接下来专心带着他，帮助他，以后他是要跟着他爸爸还是他妈妈，都随便他了。”
　　“嗯，唉，儿孙都是债啊。”
　　陆老太太说：“你的小孙子可不是债，我听说他帮你卖了不少菜啊。”
　　一提叶池，叶国盛就笑了：“是啊，这孩子学习能力强，看着别人怎么样，他跟着学就学会了，比他爸聪明。”
　　“还比他爸善良呢。”陆老太太说：“买了一个大的糖葫芦都想着我家明放，专门去找我家明放，我们一回来就听说，明放在这儿都等叶池等半天了。”
　　“是吗？”叶国盛想不通整天不说一句话的陆明放居然会等别人，等的还是叶池。
　　陆老太太高兴地点头。
　　两个老人同时看叶池和陆明放。
　　叶池因为陆明放回来了而高兴的不得了，拉着陆明放的胳膊就朝院子里，来到房间里，将房间里糖葫芦取下来，递给陆明放说：“放哥，给你的！”
　　陆明放伸手接过来，看了看，拿着就要走出房间。
　　叶池一把拉住陆明放。
　　陆明放疑惑地看向叶池。
　　叶池说：“那个，那个，给你一半，剩下一半给我，你要是要是全吃了，我就没得吃了。”
　　陆明放一下笑了。
　　叶池惊讶地说：“哎呀，你笑了，放哥，你还会笑。”
　　陆明放立刻敛起笑容，摆起小脸，把糖葫芦还给叶池，说：“分两半。”
　　叶池拿糖葫芦就朝厨房跑，把糖葫芦从中间用手拔开，露出竹签，用菜刀把竹签斩断，糖葫芦因此一分为二。
　　叶池递一半给陆明放，陆明放看着沾有糖稀的竹签，陆明放没接，叶池立刻意会，换了半个糖葫芦说：“那给你这个，这个没有粘糖稀。”
　　陆明放这才接过来，转头一看，看到叶池正在津津有味地舔手上的糖稀，模样看上去憨憨的，很可爱，好像舔的很香似的，他看向自己手里的糖葫芦，伸出细白的手指，点了点糖葫芦上的糖稀，然后放在嘴里舔了舔。
　　好像挺好玩的。
　　叶池看向陆明放问：“甜吧？”
　　陆明放点头，又用手沾了一下糖葫芦，放在嘴里舔了舔了。
　　等到陆老太太和叶国盛一起过来时，就看到叶池和陆明放二人好好的糖葫芦不吃，反而用手沾吃，叶国盛立刻呵斥了叶池：“叶池，那能这么舔吗？还不快去洗手。”
　　叶池陆明放一起去洗手，洗手的时候，叶池调皮地冲陆明放笑了，陆明放抿了抿嘴，然后两个人一起坐在院子里吃糖葫芦，吃着糖葫芦，叶池小嘴还停不下来。
　　叶池喊：“放哥！”
　　陆明放看向叶池。
　　叶池说：“一会儿，我还要和我爷爷去给蔬菜浇水，浇水的话，蔬菜就能长大了，放哥，你也去，好吗？”
　　陆明放点头。
　　叶池又问：“你知道用的是哪里的水吗？”
　　陆明放摇摇头。
　　叶池向身后虚指了一下：“就在山旁边呀，对了，跟你说喔，快到端午节了，你知道端午节吗？”
　　“……”
　　“端午节要包粽子的，爷爷说包粽子可以用芦苇叶，也可以竹叶包，到时候到时候，我家竹林里竹叶又可以拿到市场上卖钱了！”
　　“……”陆明放突然站起来。
　　叶池问：“你干什么？”
　　“等着。”陆明放简单扼要地丢下两个字，抬步走向陆老太太，陆老太太胳膊上挎着着一个大包包，他走到跟前，喊了一声奶奶，便将手插入大包中，接着从里面掏出一个大肚子的粉色猪，而后来到叶池跟前，交给叶池：“送给你。”
　　叶池接过粉色的小猪，看来看去，问：“是存钱罐吗？”
　　陆明放点头。
　　“给我存钱的？”
　　“嗯。”
　　叶池笑着说：“放哥，谢谢你啊。”
　　看到叶池治愈的笑容，陆明放不由得抿了抿小嘴，没有说话，今天是他这两三年说话最多的了，不远处的陆奶奶看的欣慰，心里又是对叶池感激不已。
　　叶池低头仔细地看着粉色小猪存钱罐，可能是因为做工十分精细，所以越看越好看，叶池也越看越喜欢，拉着陆明放进了房间，从一个黑色的行李跑侧边，用力地掏出了十几块钱，一一放进粉色小猪的肚子里，然后晃了晃，粉色小猪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他开心极了。
　　开心之余他觉得自己没有东西送给陆明放，这个似乎不太好，他灵机一动，找出了叶国盛的圆珠笔，对陆明放说：“放哥，你把手伸出来。”
　　陆明放疑惑地看向叶池。
　　叶池又说：“你把手伸出来，我送给你礼物。”
　　陆明放伸出了右手。
　　叶池立刻拉着陆明放的右手，而后握着圆珠笔开始在陆明放手腕上画线，片刻之后，一个简笔画的机器人出现在陆明放的胳膊上，陆明放看向叶池。
　　叶池说：“送给你一个机器人！我送给你的！”
　　陆明放：“……”
　　“你不要嫌弃，等我有钱了，我再给你买真的喔。”叶池抱紧粉色小猪说：“这里面的钱不能给你买，这个钱得给我妈妈买礼物。”
　　陆明放点点头。
　　叶池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陆明放继续点头，看着手腕上一个歪歪扭扭的机器人，又抿了抿嘴，另一只手摸了摸机器人，这是他收到的最别致的礼物。
　　叶池则把粉色小猪给放在床头，拉着陆明放出了房间，跟着叶国盛一起去景山，给蔬菜浇水，又摘了一些小青菜之类的回来，走在路上，叶国盛正和叶池陆明放说着一些山间小故事时，叶池突然冲着前方招呼一声：“叔叔，你好啊。”
　　叶国盛和陆明放同时抬头看去，看见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迎面走过来，叶国盛都不认识眼前的两个男人，不明白叶池怎么就喊人叔叔了，叶国盛刚想向两个男人道歉时，其中一个微胖的男人喊：“哎呀，小叶池，是你啊。”
　　叶池热情地说：“是我啊，叔叔下午好。”
　　“好好好，你这是干什么呢？”微胖男人笑着问。
　　叶池扬着手里的葫芦瓢，说：“我和爷爷去山脚下，给蔬菜浇水呢。”
　　微胖男人问：“你们又种蔬菜了呀？”
　　“嗯，种了好多。”
　　“种的什么呀？”
　　“这次我们种好多好多啊，辣椒、番茄、玉米，好多好多，夏天秋天收的，我们都种了，长大了就能卖了。”
　　叶池跟微胖男人聊了起来，叶国盛作为家长，眼看着叶池马上话题就要跑偏，连忙上来说：“这位先生，你好，那个——”
　　微胖男人这才把目光转向叶国盛，问：“大叔，您不认识我了？”
　　叶国盛看着微胖男人，说实话他没想起来是谁，这人肯定不是景山镇的人。
　　微胖男人说：“您老肯定忘记了，那我就自我介意一下吧，我姓李，叫李力绅，就是那天和陆征远先生的夫人一起去景山挖竹笋的其中一位啊。前几天你家小孙子不给了我几把小葱和小青菜呢，味道好极了。”
　　“哦哦！”叶国盛这下想起来了说：“想起来了想起来，是你啊，哎哟哟，我是老了，记性不好。”
　　“可是你家小孙子记性好，一下就记住我了。”
　　叶国盛笑着摸摸叶池的脑袋，心里可自豪了！
　　叶池站在叶国盛腿边说：“因为叔叔长得温暖。”
　　李力绅哈哈笑起来。
　　叶国盛也跟着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有点小尴尬尴尬的，说：“小孩子调皮，那什么，你忙，你们忙，我们就回家去了。”
　　“行，行，您老慢走，我们回见。”
　　回见？
　　回见什么？叶国盛觉得自己都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也不是景山镇的人，估计这次见过之后，这辈子都不会见了吧。
　　结果下午的时候，这个叫李力绅就找上门来了，并且手里头还拎着娃哈哈、苹果和小面包。


第22章 
　　叶国盛的第一反应是李力绅走错院门了，不等他开口, 叶池已经热情地喊出来：“李叔叔。”
　　站在院外的李力绅应一声：“诶！”
　　“李叔叔你怎么来了呀？”
　　“我来看你啊。”
　　“来看我啊。”叶池瞬间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心里美滋滋的，以更大的热情说：“那你快进来, 快进来。”
　　叶池赶紧把院门打开，叶国盛跟着走到过来。
　　李力绅十分礼貌地喊：“叶叔。”
　　叶国盛连声应着，把李力绅请进院子里, 转身进厨房去给李力绅倒水，进了厨房才想起来，家里不常来客人, 连个招待人的用具都没有, 当即刷了两个杯子, 现泡了一杯茶，端给李力绅。
　　李力绅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来说：“谢谢叶叔，谢谢叶叔，叶叔你太客气了。”
　　“又不是什么好茶, 都是我自己种的。”叶国盛说。
　　李力绅惊奇地问：“叶叔你还种茶？”
　　叶国盛笑笑说：“都是瞎种的，种的不好，自己捯饬捯饬，反正自己喝，上不了台面, 你也不要嫌弃。”
　　李力绅赶紧尝一尝, 味道确实算不上好, 但胜在清香，很不错的，他如实夸了两句，放下杯下，环顾叶国盛的小院子。
　　小院子面积不大，但是整齐干净，显得有空间感，侧面的一间房上挂着一串串火红的辣椒、黄澄澄的玉玉、白色的大蒜和一条条的干豆角等等，很朴实的味道，让人心情不由得静下来。
　　李力绅转头看向叶国盛问：“叶叔，这辣椒、玉米棒子什么的，都是你一个人种的？”
　　“是啊。”叶国盛回答。
　　“这么多。”
　　“也不多。前两年更多。”
　　“那你平时吃喝什么都不用买了？”
　　“嗯，反正我一个人闲着也没什么事儿。”叶国盛如实说：“山也空着，地也空着，就种种各季节的吃的，根本也不需要买。”
　　“吃的完吗？”
　　“吃不完啊，年年都送给儿子女儿亲戚他们吃，再吃不完就做些咸菜、干菜。”每年叶国盛送给儿子女儿的不少菜，特别是给儿子叶宏伟，无形之中给叶宏伟省了不少钱，但仍旧是吃不完，所以他今年都没有种便宜的大白菜，直接花一两块钱买了一网兜，说：“也就今年把菜拿出去卖了。”
　　“怎么今年就卖了呢？”
　　叶国盛看一眼身边的叶池，笑笑说：“因为今年开始要养孙子了。”
　　“怪不得。”像爷爷奶奶带孙子孙女生活的情况在中国比比皆是，李力绅也就见怪不怪了，也就没有过问，转而说：“那叶叔你的意思以后还会继续种菜卖了？”
　　“是啊。”
　　“那不如卖给我吧。”
　　“没问题啊。”叶国盛笑着说，反正他现在就是卖菜的，卖谁都行的。
　　见叶国盛答应的如此干脆，李力绅就知道老爷子误会了他的意思，他连忙向叶国盛解释，他虽然是在市机关工作，但是闲暇之余，他跟爱人一起开了家蔬菜水果超市。
　　本来只是赚点外块，可能因为他和爱人经营有方，这蔬菜水果超市越做越大，已经在市里开了分店，他也比以前上心，就想着拓展一下业务，正好那天陆征远问一问大家买不买天然的竹笋，他跟着就来了景山镇，顺便勘察了附近的情况，认识了活泼的小叶池，和小叶池对话中，他迸发了灵感。
　　后来小叶池还送了他一把葱和一把小青菜，吃着味道确实不错，那一刻，他就决定要从叶国盛这儿进菜卖。
　　李力绅说：“叶叔，我就是这么个意思，你看成不？我按高于市场价的价格先买你些菜，试卖，怎么样？”
　　“不对啊。”叶国盛说：“现在农村蔬菜基地，塑料大棚要什么菜有什么菜，你为什么非要买我的？”
　　“你的纯天然啊！”
　　“纯天然？”叶国盛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李力绅解释：“化肥农药什么的都不用的，不是吗？”
　　“那倒是，上肥料不好，景山上的农作物不需要上肥料，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吗？”
　　“你家小孙子告诉我的啊，正好这就是我一直想要找的卖点。”李力绅没有向叶国盛隐瞒自己的想法：“我准备在总店，专门开设一个纯天然无污染的蔬菜水果小专栏，专卖你的蔬菜水果，看看效果，要是效果好的话，我们继续合作，你看怎么样？”
　　叶国盛愣了愣，这才明白李力绅过来的原因。不待他回答，叶池突然开口就说：“好！”
　　叶国盛和李力绅同时看向叶池。
　　叶池低声说：“好啊。”
　　叶国盛问：“你听懂你叔叔说什么了吗？”
　　其实李力绅的好多话叶池是听不懂，他听懂的是：“李叔叔要买我们的菜啊，我们的菜好啊。”
　　“没错。”李力绅说：“现在‘纯天然’三个字十分值钱，但凡沾上这三个字，价格都会很高，但其实很多并不是纯天然，只是搞个噱头，而你们的是纯天然，应季的，这样的瓜果蔬菜，孕妇吃着都放心的，叶叔你觉得的怎么样？”
　　“可是现在田里并没有什么农作物了啊？”
　　“没关系，有什么给我什么，没有专栏就空着，反正我们卖的是纯天然应季的。”
　　叶国盛想了想，又问：“那我还可以到市场上去卖给别人？”
　　“当然可以。”李力绅说：“我只是你众多客户中的一位，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要是蔬菜水果专栏效果好，你就不能去市场卖了，这也是我专门过来和你说的原因，因为可能菜都不够一家卖的。”
　　“怎么可能，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叶国盛笑着说，他真的认为地里种的一些菜啊什么的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要不是为了养叶池，他估计都是送人送完了。
　　李力绅了解叶国盛这老一辈子的思想，也没有强行扭转，笑着说自己的事儿：“那叶叔，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行，反正卖谁都是卖。”
　　“诶好，那我现在先给一千块钱定金。”
　　说着李力绅就要从衣兜里掏钱，叶国盛见状立刻阻止说：“不用，不用，不用，不用什么定金，你想要什么菜，只要我有的，你过来买就行了。”
　　“那行，我现在就从你这儿拿些菜。”
　　“现在没什么菜了，田地里只有一些菠菜、蒜苗和香菜。”
　　“可以，那就给我些菠菜、蒜苗和香菜。”李力绅伸手指着墙上的玉米棒子、干辣椒、大蒜和干豆角，说：“这些也卖给我些。”
　　“这些你也要？”
　　“要！”李力绅斩钉截铁地说。
　　“那行，这些我都送给你了。”
　　“别别别，我买。”
　　叶国盛说：“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就是去年吃不完的，我给做了风干的。”
　　“谁说的，到我超市就值钱了。”
　　李力绅坚持要给叶国盛钱，叶国盛也不再多说，从墙上取下来一些玉米棒子、干辣椒、大蒜和干豆角，拿起锄头和叶池一起带着李力绅来到景山脚，在一片绿油油的田地里，拔蒜苗、香菜和菠菜。
　　期间叶国盛向李力绅介绍景山和景山脚下的数亩地，近年来上头倡导环保，不允许砍伐树木，叶国盛作为景山镇的一份子，是最维护景山的，除了在空地种菜，其他区域绝不动用。
　　即便如此，他每年种的蔬菜都吃不完，特别是景山的农作物，不知道是土质不同，还是怎么回事儿，山上的农作物长得特别快特别壮，生长周期也比山下短。
　　在叶国盛向李力绅介绍时，他和叶池已经拔了一箩筐的菠菜、蒜苗和香菜，而后看向李力绅问：“太多了吧。”
　　“不多不多，行行，我都带走。”
　　“好吧。”
　　叶国盛又挎着箩筐回家，加上玉米棒子、干辣椒、大蒜和干豆角，拿着挨个秤了一下，叶国盛不知道市场价，但是李力绅知道，当即掏出两百一十块钱给叶国盛。
　　叶国盛连忙推辞说：“这太多了！”
　　“一点都不多。”李力绅指着地上两口袋的菜说：“我们都是按照市场进价来了，叶叔，以后我们就按照市场价来，清晰明了好做生意，你看怎么样？”
　　“你也送了这么多的礼物过来。”
　　“礼物是我给小叶池的，这孩子太惹人疼了，要不是他和我聊天，我还想不出这个专栏呢。给孩子吃，叶叔，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见李力绅这般说，叶国盛也就收下了二百一十块钱，和叶池一起把李力绅送到院门口，李力绅将东西放到后备箱，发动车子和叶国盛说再见。
　　特别又和叶池说一句：“小叶池再见。”
　　叶池挥动小手说：“李叔叔再见。”
　　李力绅这才笑着摇起车窗，发动了车子。
　　目送着李力绅的车子离开，叶池昂起小脸问：“爷爷，以后李叔叔都到我们这儿买菜了吗？”
　　叶国盛说：“卖的好就会来买菜。”
　　“卖的好会天天来买菜？”
　　“嗯。”叶国盛也不知道能不能卖的好，总觉得自己的东西就是普普通通上不了台面的，但是叶池问了，他也就顺着叶池回答了。
　　“那我们就能天天在家赚钱了？”
　　“嗯。”
　　“太好了！”
　　叶国盛也觉得太好了，叶池简直是个小福星，要不是这孩子爱说爱笑的，估计也碰不上李力绅这个好客人。现在不管李力绅的瓜果蔬菜超市销售怎么样，至少他今天赚了两百一十块钱，可都是叶池的功劳啊。
　　二百一十块钱对别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却是叶国盛的生活来源，他心里说不上来的开心，正在这时路上走来几个熟人。
　　熟人们同叶国盛打招呼，叶国盛也笑着让叶池喊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叶池立刻就有礼貌地喊。
　　熟人本来对叶池是叶宏涛的儿子有些许成见，听到叶池的喊声，也都是礼貌性地回一句，转而询问叶国盛刚才开车的是什么人。
　　叶国盛说：“来我这儿买菜的。”
　　“怎么跑你这儿买菜了？还给你带牛奶苹果的。”
　　“之前来这边买过竹笋，后来和我们家叶池聊上了，挺喜欢我家叶池的，过来的时候就带点东西给叶池。”
　　叶国盛说这话时，面露骄傲，可是熟人们却觉得叶国盛是往叶池脸上贴金，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呢，他们还是不喜欢叶池，也觉得看不上山上那点菜钱，不过叶国盛人好，大家都温和许多，只是没有像夸别人小孩子那样夸叶池。
　　叶池没有说话。
　　叶国盛却是知道这些人不喜欢叶池，笑容渐渐凝住，摸摸叶池的脑袋和熟人们告别，心里面着实不舒服，低头看叶池时，叶池开口说：“爷爷，他们不喜欢我。”
　　叶国盛一愣，这孩子还是感受到了，接着又听到叶池说：“可是，爷爷喜欢我，陆爷爷喜欢我，陆奶奶也喜欢我，放哥更喜欢我。”
　　叶国盛听后又是一愣，直直地看着叶池，一个人活着这个世界上，是为自己而活，也是为在乎的人而活，不必要过于在意其他人的看法，这么简单的道理，很多大人不明白，可是却是叶池简单的想法，叶国盛笑了，说：“对！”
　　叶池也笑了，然后说：“放哥特别喜欢我，还送我存钱罐。”
　　“嗯。”
　　“爷爷，我一会儿给放哥送娃哈哈喝，好不好？”
　　“好。”
　　回到家叶池就把娃哈哈拆了，给叶池两瓶，叶池转头看向苹果和小面包，犹豫了一下说：“爷爷，苹果和小面包也好多啊。”
　　叶国盛笑了笑说：“是啊。”
　　“那、那、那也给放哥苹果和小面包，好不好？”
　　“你想拿给放哥？”
　　“嗯。”叶池点头说：“放哥是我朋友。”
　　“好。”
　　叶国盛又给了叶池苹果和小面包，叶池抱着苹果、小面包和娃哈哈迈着小步子就朝陆明放家走，还没有到陆明放家，就看到陆明放站在二楼的窗前朝下看大花狗。
　　“放哥！”叶池高兴地喊，想要冲陆明放挥手，因为手里抱着东西，不能挥舞，只能兴奋地跺着小脚喊：“放哥！”
　　陆明放循声看过来，眼睛微亮。
　　叶池继续脆生生地喊：“放哥，我来找你了。”
　　“嗯。”陆明放抿了抿嘴，抬步就要走向楼梯。
　　叶池怕他下楼说：“放哥，你别下来，我去找你！”
　　陆明放立刻停下来。
　　叶池抱着苹果、小面包和娃哈哈走进陆家院子，走进客厅，然后爬上二楼，气喘吁吁地走过来，把怀里的东西都塞到陆明放怀里。
　　陆明放疑惑地看叶池。
　　叶池笑着说：“放哥，给你吃的！”
　　陆明放抿抿嘴，说：“谢谢。”
　　叶池说：“我还没有吃，我们两个人一起吃，好吗？”
　　陆明放点头。
　　叶池又陆明放怀里的两瓶娃哈哈，两个苹果和两个小面包放到窗台上，伸手拿起一块面包，顺着面包装齿轮，将包装袋拆开，拿出香香软软的面包，用力咬一口，一脸幸福地说：“哇，好好吃啊！”
　　陆明放见状也照做，轻轻咬了一口，其实他吃过很比这个面包软的、甜的、香的，但是没有哪一块面包有这块面包味道美，所以叶池询问他好吃不好吃时，他重重地点头。
　　叶池开心地笑了。
　　陆明放也跟着抿抿嘴，嘴角轻轻上扬。
　　叶池趴在窗台上高兴地陆明放说，前几天那个胖胖的李叔叔过来买他家菜，他爷爷赚了二百一十块钱，好开心呀，叶池说：“好开心，我以后要多干活赚钱！”
　　叶池笑了，笑的眼睛弯弯，治愈又好看，陆明放跟着也笑了，正在这时楼下响起了一些小孩子的声音。
　　“咦，那不是骗人精的儿子小骗人精叶池吗？”有个小孩子伸手指着二楼上的叶池喊：“看，叶池在那儿。”
　　“就是啊，是小骗人精！”
　　“小骗人精的爸爸是骗子，欠我家钱还没有还！”
　　“他爸爸是大坏蛋，他是小坏蛋！”
　　“小坏蛋小坏蛋，叶池是个小坏蛋。骗人精骗人精，叶池爸爸骗人精。爹不要娘不要，叶池就是没人要！没！人！要！”不知道哪个恶意的孩子，把叶池骗成歌儿给唱出来了。
　　“……”
　　这些话这首歌毫不意外地传入叶池和陆明放的耳中，两个孩子同时朝下看，看到了四五个七八岁的孩子，其中有一个是叶彦博。
　　刚刚还笑的叶池，一下子不笑，冲楼下怼一句“你们才没人要，你们这些坏蛋”，骂完之后，又接收到四五个小孩子的一波恶意中伤，叶池有点招架不住，看看陆明放，怕陆明放嫌弃他是小混蛋，可是他又反驳不了那些孩子们的话，默默地低下了头。
　　这时握着娃哈哈的陆明放，将娃哈哈朝窗台上一顿，转身就朝楼下走。
　　叶池扭头问：“放哥，你去哪儿？”
　　陆明放难得开口说话：“我去打他们！”


第23章 
　　说完，陆明放噔噔地下楼。
　　叶池跟着就跑下去, 他比陆明放小, 比陆明放个矮，等他跑出院子时, 陆明放已经站到了五个孩子面前，板着俊脸问：“歌是谁编的？”
　　五个孩子同时噤声。
　　叶彦博被陆明放打过，看见陆明放, 他本能地向后缩，另外四个孩子知道陆明放的“大名”，都不敢说话, 陆明放声音拔高又问一遍：“谁编的？！”有一种“再不说就一起挨打”的气势。
　　五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 一向带头的叶彦博不服气地开口反驳：“又没有唱你, 我们唱的是叶池那个野孩子！”
　　“啪！”陆明放一巴掌打在叶彦博脸上。
　　叶彦博一愣。
　　四个孩子也呆了，知道陆明放厉害，不知道陆明放这么厉害的！
　　下一秒，恼羞成怒的叶彦博就扑向陆明放，陆明放早就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立马和叶彦博缠打在一起。
　　刚刚出来的叶池看到，大喊一声“不要打我放哥”，跟着就跑过来扯叶彦博。
　　另外四个孩子是叶彦博的朋友，听到叶彦博喊帮忙，愣了一下一起上去撕打叶池和陆明放, 于是二打五的局面在陆明放家旁边展开。
　　被叶国盛使唤着来找叶池的大黑看到了, 看到叶池被人围攻, 全身黑毛几乎竖起来，冲着七个孩子汪汪大叫，而后猛地扑上去，一下咬住叶彦博的裤腿，卯足了劲儿地往后拽，一下让战况更加激烈了。
　　“死狗！放开！”叶彦博想踹大黑。
　　叶池死命地拽叶彦博：“不许动我大黑！”
　　“放开！”
　　“我打死你！”
　　“……”
　　七个孩子六个叫着，只有陆明放闷不吭声，将一个个孩子撂倒在地，最后把叶彦博狠狠地摔在地上，扶住将要被拽倒的叶池，狠狠地对五个孩子说：“下次再骂叶池，我打死你们！”
　　四个孩子直直地看着陆明放，心里产生了惧意，躺在地上的叶彦博手撑着地面坐起来，把手翻开一看，刚刚在摔到的时候，手按到了石头，被石头戳破了点儿皮儿，此时冒出一点血来。
　　血啊——叶彦博“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从地上爬起来，边哭边朝家走，另外四个孩子见状，跟着叶彦博赶紧跑走，这场“战争”就以叶池陆明放的胜利而结束。
　　叶池小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转头看向陆明放。
　　陆明放也看向叶池，第一次主动说：“不要难过，下次他们还说你，我还打他们。”
　　叶池一愣，他不知道说什么了。
　　陆明放又说：“我们回去吃面包吗？”
　　叶池怔怔地点头。
　　陆明放抬步转身朝家走。
　　叶池抬头看向陆明放，第一次体会到朋友真好，心里格外的温暖，就像曾经雷电交加，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地下室里害怕时，妈妈突然回来了一样，特别安全特别开心，他看一眼脚边的大黑，蹲下来用小手捧着大黑的黑脑袋，亲了亲大黑的脑门说：“大黑，我要去找放哥，你回家吧。”
　　大黑汪汪两声，扭头跑了。
　　叶池小跑着追上陆明放，边走边伸手朝陆明放身上拍，说：“放哥，你身上有泥，我帮你拍。”
　　陆明放没作声。
　　叶池边走边拍，一会儿说：“好了，拍干净了。”
　　陆明放转头看着叶池笑了。
　　两个人又重新回到了二楼，一人抱一瓶娃哈哈，笑嘻嘻地喝着，昂头看着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彩，叶池说：“放哥，你知道吗？天上是有神仙的！”
　　陆明放转头看向叶池。
　　叶池说：“天上有好多好多的神仙。”
　　陆明放依旧望着叶池。
　　叶池继续说：“我是看电视知道的，我小时候看好多电视，我喜欢看动物世界，我最喜欢看带神仙的，因为天上的神仙都是好的，神仙在天上什么都能看到，他们下来会捉妖怪会捉鬼会打坏人，还会保护好人还会保护小孩，也会保护我，我是好小孩。”
　　陆明放点点头。
　　“他们都是坐着云彩过来的。”
　　“……”
　　“放哥，你也是好小孩，回头神仙也保护你。”
　　“……”
　　“放哥，你对我好好。”叶池声音软软的说：“我以后也要对你好，一辈子都对你好好。”
　　陆明放看着叶池，嘴角轻轻上扬，重重地点头。
　　叶池也笑了，而后小手指着天空，说：“放哥，你看。”
　　陆明放看向天空。
　　“看那个云彩，像不像狮子？那是观音菩萨的养的！观音菩萨都是坐着它下凡的。”
　　“狗。”
　　“啊？”叶池没有听清楚陆明放说什么。
　　陆明放说：“像狗，云彩像狗。”
　　“像狮子呀！”
　　“像狗。”
　　“狮子！”
　　“狗！”
　　“狮子！！”
　　“那就像狮子。”
　　“那边那个像鸟。”
　　“像鳄鱼。”
　　“像鸟！”
　　“像鸟。”
　　“那个像大黄牛。”
　　“嗯。”
　　“……”
　　两个孩子对着蓝蓝天空上的云彩，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说着自己的想象物，不过最后陆明放都会认同叶池。
　　两个人看着天空，吃着面包喝着娃哈哈，吃完了面包喝完了娃哈哈，又一起捧着苹果啃，啃完了之后，一起指着天空中随风浮动的一片云彩，异口同声地说：“那个云彩像鸡！”
　　叶池接着就说：“放哥，我家的鸡蛋快变成鸡了，等变成鸡之后，我来喊你看喔。”
　　陆明放点头。
　　“你见过小鸡破壳吗？”
　　“没有。”
　　“我看过，我在《动物世界》里看过的。”叶池正冲陆明放说着，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叶池。
　　“叶池！”
　　是谁在喊？
　　叶池陆明放闻声看向楼下，接着就看到了叶彦博，以及旁边叶宏伟，叶宏伟身后又跟着四个孩子。
　　叶彦博还哼唧哼唧地哭，叶宏伟一脸怒气地喊：“叶池，叶池在哪儿呢？”
　　叶池脸色一愣。
　　陆明放皱起小眉头。
　　叶宏伟已经来到陆明放的家门口，抬头一眼看到叶池，凶悍地说：“叶池，你给我下来！”
　　叶池小脸瞬间一凝，心里突生害怕。
　　陆明放一下拉住叶池的小手，拉着叶池朝楼下走，叶池起初有些退缩，但是被陆明放用力一拉时，他不再退缩，跟着陆明放来到楼下，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叶宏伟、叶彦博以及四个孩子。
　　叶宏伟严厉地问：“叶池，你打彦博了？”
　　叶池不作声，他就是打叶彦博了，刚刚在撕打的时候，他狠狠打了叶彦博也好几下，他承认。
　　一旁的陆明放也不吭声。
　　叶彦博还在哼哼唧唧哭。
　　叶宏伟厉声问：“说，是不是你打彦博的？”
　　叶池诚实回答：“我打了。”
　　闻言，叶宏伟瞬间脸色更难看了，正在这时路上出现不少路人，看到陆明放家围了这么多人，都上前询问情况，叶宏伟直接说：“叶池打了我家彦博。”
　　众人自然劝说：“小孩子打架没什么的。”
　　“他把彦博手打出血了。”叶宏伟气愤地说：“这有点过分了，别说我是他大伯的，就算不是他大伯，作为一个镇上的人，我也得教训教训，不然这孩子会越长越歪的。”
　　都打出血了，众人看着叶池的乖巧的模样，纷纷惊叹议论起来：
　　“这有点严重了。”
　　“看不出来啊。”
　　“平时看着挺乖的孩子，怎么——”
　　“想想他爸……”
　　“……”
　　大家一副了然的样子，同时噤了声，现场一阵安静，这种安静让叶池敏感地察觉到大家对自己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他冲着叶宏伟：“我没有长歪，是他先骂我的。”
　　叶宏伟问：“骂你你就打他了？”
　　叶池说：“他也打我。”
　　“打你你就把他打出血了？”
　　“不是我打出血的！是他自己摔的！”
　　“谁让他摔出血的？”
　　叶池始终不说是陆明放打的叶彦博，陆明放是他的朋友，他要保护他的朋友。
　　正在这时，陆明放向前一步，把叶池拽到身后，说：“是我让叶彦博摔出血的。”
　　叶宏伟看着陆明放一愣，说实话他还没有听陆明放说过话的，这小小的孩子一说话，还真有点那么回事儿。
　　叶彦博不作声了。
　　四个孩子也不吭声。
　　叶宏伟说：“你不替他顶错，我就知道叶池这孩子不是个好孩子，叶池你给我过来。”
　　叶池不过去。
　　“叶池，给我过来！”
　　陆明放护着叶池，不让叶池过去。
　　“干什么呀这是？”突然一个声音传过来，大家应声看过去，就看到陆老太太、陆老爷子和叶国盛过来了，叶国盛问：“叶池呢？怎么回事儿？”
　　叶池探出脑袋喊：“爷爷。”
　　叶国盛问：“过来。”
　　叶池立刻跑向叶国盛，伸手搂住叶国盛的腰。
　　叶国盛搂着叶池，问：“怎么了？”
　　叶池还没有开口，叶宏伟已经开腔了，说：“爸，叶池这孩子你得好好教训教训了。”
　　叶国盛问：“怎么了？”
　　叶宏伟把叶彦博扯过来，翻开叶彦博的手说：“你看，叶池把彦博手都打出血了，这孩子太不像话了！”
　　叶国盛低头看向叶池，叶池赶紧说：“爷爷，是他先骂我的！”
　　陆明放再次说：“是我打的叶彦博。”
　　陆老爷子和陆老太太惊讶地看向陆明放，陆明放站出来说：“是叶彦博和四个人一起骂叶池，骂叶池爸骂叶池，骂叶池是小混蛋，是没人要的孩子，是我下楼打的叶彦博，跟叶池无关。”
　　陆老太太呆了。
　　陆老爷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自己的大孙子居然会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了，这、这、这太让人意外了！陆老爷子激动极了。
　　陆老太太差点落泪了。
　　叶宏伟突然插话进来：“这孩子撒谎！”


第24章 
　　撒谎？
　　陆老爷子和陆老太太脸色当即一板，他们的大孙子虽然脾气古怪, 但是从来不屑于撒谎, 也从来没有撒过慌，包括之前被人喊“小哑巴”后发脾气砸破别人的脑袋, 都诚诚实实地接受大人的训斥，现在就为了叶彦博的手蹭破点皮儿就撒谎？
　　根本不可能！
　　陆老太太首先不高兴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明放撒谎？”
　　叶宏伟说：“我儿子和明放说的不一样。”
　　陆老太太态度坚守地说：“那肯定是你儿子撒谎。”
　　叶宏伟一愣。
　　叶彦博立刻心虚。
　　陆老太太准确地扑捉到，当即看向叶彦博, 目光严厉地开口问：“彦博，陆奶奶问你，你是怎么摔倒的？”
　　叶彦博不说话。
　　陆老太太说：“没事儿, 大大方方地和陆奶奶说。”
　　叶彦博还是不回答。
　　陆老太太看向叶宏伟。
　　叶宏伟拍了一下叶彦博说：“老实和你陆奶奶说。”
　　陆老太太又问一遍：“彦博, 你是怎么摔倒的？”
　　叶彦博终于支支吾吾地说：“是叶池推的！”
　　叶宏伟跟着就说：“陆婶儿你听, 就是叶池，不是你家明放。”
　　陆老太太不理会叶宏伟，继续问：“叶池那么小，怎么推得动你？”
　　叶彦博说：“他用力推的。”
　　“他为什么用力推你？”
　　“因为我和他打架。”
　　“你为什么和他打架？”
　　“是他来打我。”
　　“他为什么来打你？”陆老太太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问，不给叶彦博喘气机会。
　　叶彦博跟着就回答：“因为我和陆明放打架。”
　　“你为什么和陆明放打架？”
　　“陆明放先打我的。”
　　“陆明放为什么打你？”
　　“我、我唱歌骂叶池, 我又骂他，他就来打我。”
　　“你唱什么歌骂叶池？”
　　“唱、唱他爸爸是坏蛋，他也是坏蛋，唱他没人要。”
　　“谁教你唱的这些。”
　　“是——”
　　“彦博！”叶宏伟打断叶彦博的话，叶彦博一愣, 到底只是八岁的孩子, 禁不住陆老太太的气势和连珠炮, 把什么东西都说出来了，还不自知。
　　可是叶宏伟知道啊，也知道了叶彦博撒谎了，他抢先一步询问：“是谁打的你？”
　　叶彦博还在说：“是叶池。”
　　“真是叶池吗？”
　　“就是叶池！”
　　“说实话。”叶宏伟大声吼一句。
　　叶彦博被吓到了，立马改口：“是、是陆明放。”
　　叶宏伟立刻被气到。
　　叶国盛搂着叶池，手爱惜地摸了摸小孙子嫩嫩的小脸。
　　陆老爷子和陆老太太十分欣慰大孙子没有说话，陆老太太怕别人不懂，又加一句：“这下知道谁说谎了吧？”
　　叶宏伟脸色不好看。
　　路人们同时沉默，因为他们突然都明白了，自己错怪叶池了，叶池赶紧替陆明放解释说：“陆奶奶，因为彦博他们骂我，放哥才帮我打彦博他们的。”
　　陆奶奶反问：“彦博怎么骂你的。”
　　叶池立刻就说出来：“他们骂我，小坏蛋小坏蛋，叶池是个小坏蛋。骗人精骗人精，叶池爸爸编人精。爹不要娘不要，叶池就是没人要，没！人！要！”
　　叶池记忆力很好，听一两遍就一字不落地背出来，背给陆老太太、陆老爷子、叶国盛以及所有的人听，最近这些年不管国家、学校还是家长们都十分注重孩子的心理教育，听到这个“歌儿”，立刻明白这些话对一个孩子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况且这“骗人精”、“叶池爸”、“坏蛋”、“没人要”的话，要不是大人教的话，有几个小孩子会想着说这些又会说这些呢，大家对叶彦博和叶宏伟的目光立马有所不同。
　　特别是陆老太太、陆老爷子和叶国盛。
　　陆老太太、陆老爷顿时皱起了眉头，叶国盛脸色已经铁青了，他搂着叶池，望着叶宏伟，有些痛心疾首的意味：“宏伟啊，叶池好歹是你的亲侄子。”
　　叶宏伟脸色不好看，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了，只能硬着头皮圆回来说：“爸，这不是误会吗？”
　　“误会什么？”叶国盛拔高声音说：“骗人精！叶池爸！没人要！这些话谁教的！啊！你不说他会知道！”
　　叶国盛十分不给任何面子的训斥叶宏伟。
　　叶宏伟低着头，心里憋着气，但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反驳叶国盛。
　　“你一个大伯有这么对侄子的吗？叶宏涛就算借了你的钱，我是不是帮他还了，叶池有什么错？他到现在还没有七岁，他懂什么，他做过什么错事，你到处败一个七岁孩子的名声，你想干什么？”
　　“爸——”
　　“别叫我爸！”叶国盛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真的特别心疼，他的叶池那么小那么乖那么暖，比他养的三个孩子都好，却接二连三地遭受着周遭的语言暴力，叶宏伟不保护着就算了，还编着让自己儿子散播，他是养了个什么儿子啊！叶国盛气的不轻：“我没你这个儿子！”
　　叶宏伟抬头说：“爸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
　　叶国盛勃然大怒：“要什么意思？！你要什么意思？”
　　“你为了这样一个孩子值得吗？”
　　“怎么样一个孩子！啊，怎么样一个孩子，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叶国盛向来是个温和的人，对谁都温和，这么多年以后，和任何人都没有红过脸，可是这次突然发火，不但叶宏伟呆了，其他的路人也呆了，纷纷都上前劝说。
　　叶国盛不为所动，指着叶宏伟厉害声说：“我就问问你叶池是怎么样一个孩子？他是撒谎了，是骂人了，是打人了，是偷东西了还是抢东西了？他爸爸不是好人，他当儿子的就一定不是好人吗？那你这个当亲哥是不是也不是好人？！我这个当亲爹是不是该去死！！”
　　叶宏伟被说的脸红。
　　陆老太太、陆老爷子望着叶国盛，心有触动，叶国盛老伴走的早，叶国盛为了供三个孩子，拼命地工作赚钱，忘了这个家，结果这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过分。
　　一旁的路人也一下被叶国盛说清醒了，叶池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他有什么错？错在不会投胎，当了叶宏涛的儿子，除此之外，叶池不但没做过错事，而且一直活泼开朗的，比一般孩子都好看聪明啊。
　　陆明放和叶池站到一处，昂起脸蛋看叶国盛，叶池亮晶晶的眼睛中带些许水光。
　　叶国盛是早就受够了儿子的自私自利，但是他总是劝自己，好歹是自己的儿子，那就能贴补就贴补，尽管叶宏伟从来没有给过他一针一线，他也没有计较过，但是现在他发现，一切都是白搭，还不如养条大黑。
　　至少他让大黑赶鸡，大黑就会赶鸡！
　　“既然你觉得叶池和你关系。”叶国盛又说：“那以后也和我没关系吧。”
　　叶宏伟惊愕地看向叶国盛，没想到叶国盛会说出来这样的话，行，既然他这样说，那他就走，他拉着叶彦博说了一句“走，”转身就要走。
　　忽然听到身后，陆老太太、陆老爷子和叶国盛一起说：“不许走！”
　　叶宏伟一愣，转身看过来，看着三个老人，三个老人异口同声地说：“给孩子个说法！”
　　叶宏伟脸色一脸诧异，给孩子一个说法，很显然他不愿意，可是三个老人由不得他愿意或者不愿意。
　　叶国盛直直盯着叶宏伟。
　　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一脸严肃。
　　叶宏伟看看陆老太太、陆老爷子、叶国盛，又看看身边的围观人员，大多是叔叔阿姨辈的，他咬咬牙，也就和三位老人说了对不起。
　　陆老太太说：“不是向我们说，是向孩子说。”
　　叶宏伟当即脸色大变。
　　陆老太太冷着脸说：“我需要为了我大孙子讨回公道，他没有撒谎，我不允许别人说他，我要让他知道，他爷爷奶奶相信他，也不容许别人诋毁他。”
　　“他打了我儿子！”叶宏伟辩驳。
　　“需要我跟你往上翻账吗？那我就好好跟你翻一翻。”把刚才孩子们唱的那首歌也翻出来，看看是哪个大人居心不良，在背后编排自己的兄弟和侄子！看看谁没有脸！
　　“……”叶宏伟瞬间不说了，这个陆老太太平时和叶国盛一样，温温和和的，这时候却突然钢硬的不得了，最重要的是陆家是景山镇最不能惹，不说陆明放的爸爸妈妈有钱有势，就陆老爷子来说，也不是一般的小人物，他不敢惹，也惹不起。
　　综合下来，叶宏伟只好硬着头皮咬着牙冲陆明放说：“明放，叔叔错了，叔叔不该说你的，你没撒谎，撒谎的是叔叔。”
　　陆明放不作声，还有点生气的样子。
　　陆太太接着说：“还有叶池。”
　　叶宏伟非常不情愿，但是能怎么样呢？只好再次咬牙又心不甘情不愿地冲旁边的叶池说：“叶池，大伯冤枉你了，大伯回家就好好教训彦博。”
　　叶池将脸歪在叶国盛的腿边，乖乖地歪着，一言不发。
　　叶宏伟这才看向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压着心里的不服气，问：“陆叔陆婶，这样可以了吗？”
　　陆老太太转头问旁边的叶池和陆明放说：“两个小宝宝，这样可以吗？”
　　两个小宝宝一起点头。
　　陆老太太这才开口说：“可以了。”
　　叶宏伟气呼呼地转身，才走两步，又听到叶国盛喊：“等一下。”
　　叶宏伟不耐烦地回头问：“又怎么了？”
　　叶国盛说：“今年把欠我的一万块钱还给我，就打欠条的那一万块钱。”
　　叶宏伟听后，脸色当即大变。


第25章 
　　叶宏伟转头看向叶国盛，他小到大习惯性地向叶国盛伸手, 伸手要吃的, 伸手要喝的，伸手要穿的, 伸手要钱……即使是结婚了，也是如此，他都不知道自己伸手要过多少东西, 总认为一个老头儿也吃喝穿用不完，他是老头儿的儿子，应该得到这些, 只有一次性要一万块钱, 叶国盛稍稍犹豫, 他就打个欠条给叶国盛了。
　　但他从没有想到叶国盛会向他要钱，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爸，你说什么？”
　　叶国盛脸色凝重地说：“把那一万块钱还我。”
　　叶宏伟倒抽一口凉气。
　　叶国盛发狠话说：“今年要是不还，我就到法庭起诉你。”
　　叶宏伟完全被震住了。
　　叶国盛向来温和, 但是愤怒起来，却比常人更加有威力，叶宏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见旁边的人都看着他，他恼怒地说：“好, 我还你！你以后有事儿别找我！”
　　“我不找你！”叶国盛说。
　　“行！你别后悔！”
　　叶宏伟气的臊的脸通红, 拉着叶彦博转身就走了, 刚刚还跟着叶彦博的四个小孩子一直都没有机会说话，此刻叶宏伟叶彦博都走了，他们终于可以说话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坏孩子，赶紧七嘴八舌地向大家说明情况并解释自己是好孩子，没有恶意的。
　　“是叶彦博教我说的，他给了我话梅糖吃。”
　　“叶池就是没有打叶彦博，是叶彦博让我们唱歌，骂小池，然后然后陆明放才下来打人，把叶彦博推倒了。”
　　“嗯，叶彦博回家还告状。”
　　“告状说是叶池打的，他想让他爸爸打叶池。”
　　“就是的！”
　　“叶彦博还说还说还说是他爸爸说叶池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
　　这个年龄的小孩子之间没有大人所谓的“交情”，也不管“交情”，他们心中有的只是真相，这么一句两句就把事情经过给说了出来，然后有个结巴的小孩子说：“我们我们不是不是故意打叶池的。”
　　陆老太太听到后，笑着说：“对，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后也要做好孩子，不能撒谎，知道吗？”
　　四个孩子一起说：“知道了。”
　　“真棒！特别棒！”
　　得到了陆老太太的夸奖后，四个孩子如释重负又开心地走了，刚刚围观的路人得知真相后，都觉得自己刚才对叶池太过苛刻了，心里均是内疚不已，干巴巴地说些安慰叶国盛的话。
　　转头看向叶池时，叶池小胳膊搂着叶国盛的大腿，肉呼呼的小脸靠在叶国盛的腿上，微微低着头，小模样真是好看极了，路人们心里更加内疚了。
　　三位老人也干巴巴地应着，路人们离开了，陆老太太的院门口只余下叶国盛、陆老太太、陆老爷子、陆明放和叶池，叶国盛看向陆老太太夫妇说：“他婶儿，他叔，给你们添麻烦了，也让你们见笑了。”
　　陆老太太说：“叶老哥，别这么说，是我们家明放先出手的，不然也不会冤枉了叶池。”
　　“明放也是为了叶池啊。”
　　“那是你们叶池够好，不好的话，明放可是不会帮忙的。”陆老太太笑着说：“我可是三年多了，没有看到我家明放说这么多话了。”
　　三个老人你来我往地说着，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末了一起把目光放向两个孩子身上，先看陆明放，陆明放小脸一如往常地绷着，他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根本就不在乎叶彦博叶宏伟前来找茬。
　　可是叶池不一样，叶池虽然受人诟病，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个大人带着五个孩子过来找他算账，还冤枉他，他当时害怕极了，只有陆明放站出来护着他，所有的大人都说他的不是，他都听到了。
　　接着爷爷、陆爷爷和陆奶奶都来了，都护着他，特别是他的爷爷据理力争地维护他，还和大伯吵起来了，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以前姥姥冤枉他骂他的时候，妈妈都没有这么帮过他，还让大伯向他道歉，只有爷爷、只有爷爷对他这么好，他刚才的害怕和委屈终于找到突破口了，抱着叶国盛的腿，小脸轻轻地蹭着叶国盛的裤子。
　　陆老太太温声问：“叶池，怎么了？”
　　陆老爷子和陆明放也看向叶池。
　　叶池还在用小脸蹭叶国盛的裤子。
　　叶国盛低头喊：“叶池。”
　　叶池带着哭腔地嗯了一声。
　　叶国盛听出了不对劲儿，解开叶池的手，慢慢蹲下身，还没有摸着叶池的小脸，叶池小胳膊一把搂住叶国盛的脖子，小脸埋在叶国盛的颈窝呜呜呜地小声哭起来了，像个小动物一样。
　　叶国盛立刻明白过来，叶池是受了委屈的，抚摸着叶池的后脑勺说：“没事儿，没事儿，以后谁再敢欺负我们家叶池，爷爷都不依！我们叶池最好了，好了，好了，不哭了。”
　　叶池说：“也不能欺负爷爷，欺负爷爷我打他，我长大了，变大了，我打死他们！谁都不能欺负我爷爷！”
　　叶国盛哈哈笑起来，心里真的像灌了蜜一样的甜！
　　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跟着也笑起来。
　　陆明放抿了抿嘴。
　　叶国盛搂着叶池说：“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你看你放哥在看你呢。”
　　放哥？
　　叶池趴在叶国盛的颈窝，微微歪头，一只眼睛偷瞄陆明放一下，赶紧用小手擦干眼泪，站正身体，对身边的陆明放说：“放哥，我没有哭！”
　　陆明放伸出小手，把叶池眼角没有擦干的眼泪抹掉，没有说一句话。
　　叶池继续说：“我以后也不会哭。”
　　“嗯。”
　　“我是男子汉，我以后保付你们。”
　　“保护。”陆明放纠正叶池说错的字儿。
　　“嗯，我以后保护你们。”
　　“嗯。”陆明放点头。
　　叶池怕别人不信，转头和陆老太太陆老爷子说：“陆爷爷陆奶奶，我没有哭。”
　　陆老太太陆老爷子同时说：“对！”
　　叶池这松了一口气，好像心中也没有什么负面情绪了，伸手抹了一把眼泪，转头看向陆明放时，冲陆明放嘻嘻一笑，陆明放也笑了。
　　叶池立刻指着陆明放，回头和陆老太太陆老爷子说：“陆奶奶，陆爷爷，你看，放哥又笑了，又笑了。”
　　陆明放瞬间敛起笑容。
　　叶池回过头来看到绷着小脸的陆明放，说一句：“放哥他又不笑了。”
　　陆明放：“……”
　　这下三位老人哈哈笑起来。
　　见大人们笑了，叶池也跟着笑起来。
　　陆明放则是不屑地将小脸偏到一旁，这次没有生气，而是小嘴不自觉地抿了抿，不理三位老人。
　　老人叶国盛慢慢收起了笑，对陆老太太陆老爷子说：“他婶儿，他叔，这都中午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陆老太太连忙挽留：“中午在这儿吃饭啊。”
　　“我都做好午饭了，就是来喊叶池吃饭的。”
　　“这么快，我刚才去隔壁聊天去了。”
　　“嗯，要不让明放去我家吃饭吧。”
　　“不了，下次去。”陆老太太打算中午的时候，给陆明放再做个心理辅导的。
　　叶国盛大致明白了，也没有勉强，点头说：“那行，那我和叶池回去了。”
　　陆老太太迟疑了一下问：“叶老哥，那你家宏伟的事儿……”
　　“没事儿，我是他爹，我了解他。”
　　“你也别太伤心。”
　　“不伤心。”叶国盛说：“都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不伤心了，我今天觉得很轻松，以后我带着叶池好好过日子。”
　　“叶池这孩子长大肯定是个出息的。”
　　“什么出息不出息啊，健康快乐成长就好了。”叶国盛真心希望叶池健康快乐，和他爸爸大伯不一样就行了。
　　陆老太太笑着认同。
　　叶国盛说：“那你们忙吧，我们就回家了。”
　　“诶好。”
　　叶池回头和陆老太太、陆老爷子、陆明放挥着小手说再见，然后拉着叶国盛的手走出了陆家院子，一走到大路上，就看到了在路边等待的大黑。
　　大黑一看到叶池，立刻站起来，短小的黑色尾巴就摇个不停。
　　“大黑！”叶池高兴地喊。
　　“汪！”大黑叫。
　　“大黑！”叶池扑过去，把大黑抱在怀里，转头开心地和叶国盛说：“爷爷，刚才我们打架，大黑帮我了，帮我咬了叶彦博的裤子。”
　　叶国盛笑说：“是吗？我们的大黑现在长本事了！”
　　“是的，爷爷，大黑超棒超棒的！”
　　“对，超棒的！”叶国盛看着叶池开心的小脸，弯弯的眉眼，心情也跟着好了。
　　叶池伸手抚摸着大黑的脑袋，大黑舒服地趴在叶池的怀里，轻轻地掏着尾巴，一直到家中，叶池才把大黑放下，一放下大黑就朝鸡窝里跑，跑到鸡窝前就汪汪叫不停。
　　叶池喊：“大黑，出来！爷爷不让你进鸡窝的！”
　　大黑没有进去，就在鸡窝的帘子前叫个不停。
　　“你叫什么呀？”叶池好奇地钻进鸡窝里，不过两秒，开心跑出来，大声喊着：“爷爷！我家小鸡破壳了！”


第26章 
　　叶国盛惊喜地问：“破壳了？”
　　叶池兴奋地点头：“嗯。”
　　叶国盛赶紧走向叶池，掀开帘子看见鸡窝里卧着的三只母鸡, 其中一只母鸡鸡屁股后面两颗鸡蛋蛋壳已经裂开, 里面缩成一团的嫩嫩的黄色绒毛清晰可见，叶池小手指着, 激动地问：“爷爷，那个黄色的是不是小黄鸡？”
　　叶国盛笑着说：“是小黄鸡！”
　　“小黄鸡现在还是一小团呢。”
　　“嗯，等等就不是一小团了。”
　　缩成一团的小黄鸡慢吞吞地舒展濡湿的小身体, 伸出脑袋顶开旁边的蛋壳，摸索着向外蠕动，小小的弱弱的, 可爱极了, 叶池兴奋的两眼发光, 说：“爷爷，看出来是小黄鸡。”
　　叶国盛应：“对。”
　　“它好小喔。”
　　“鸡蛋就不大。”
　　“小的好看。”
　　叶池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总是说出让人舒适的话，叶国盛忍不住就笑了。
　　叶池忍不住蹲到小黄鸡跟前仔细看，看着看着, 突然站起来，说：“爷爷，我去找我放哥！”
　　“找你放哥干什么？”叶国盛疑惑地问。
　　“我说小鸡破壳，要和他一起看的。说话要算话的。”
　　“行，那你去吧。”
　　叶池立刻跑走, 跑到陆老太太家, 拽着陆明放来到鸡窝前, 两个孩子一起看着两只小黄鸡爬离蛋壳，惊奇地说不出话来，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看，感觉十分美妙。
　　在叶国盛的解说下，两个孩子知道了小鸡自己破壳，自己出壳，自己站起来，以后才成为一只强壮的小鸡，这叫靠自己。
　　靠自己，才能有更好的自己。
　　两个孩子明白之后，继续看着两只小黄鸡，直到两只小黄鸡站立起来，他们才跟着叶国盛做了盛放小黄鸡的纸箱子，作了喂小黄鸡的食盒与熟米，然后一起小心翼翼地把小黄鸡放进纸箱子里。
　　两个孩子趴在纸箱子里看，像看新奇玩意儿一样，连饭都是胡乱吃一点。
　　为了能够多看一会儿小黄鸡，陆明放跟着叶池一起去景山种菜，种菜时两个人还心心念念着小黄鸡，再次回到家时，又有两只小黄鸡破壳而出，等到晚上时候，一共出来的了六只小黄鸡。
　　这时候陆老爷子来找陆明放了，陆明放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回家了，而叶池继续看着小黄鸡。
　　叶国盛怕小黄鸡冻死，给纸箱子上盖了一层薄被子，放在床头，晚上叶国盛都躺到床上，叶池最终是忍不住爬下床，小心翼翼地掀开小被子，看一眼六只小黄鸡，然后重新钻进被窝里。
　　叶国盛问：“叶池，它们还好吧？在干什么呢？”
　　叶池侧身过来，小声说：“它们卧倒在睡觉了，可好看了！”
　　“哪里好看？”
　　“毛茸茸的一团，超可爱的。”说这话时，叶池嘴角挂着可爱的笑容，比小黄鸡可爱的多。
　　“毛茸茸的就可爱了？”叶国盛笑着问。
　　“是啊。”
　　叶池躺在叶国盛身体，眼睛发亮，心里眼里都是小黄鸡，完全忘了白天叶宏伟那些事儿，也没有了难过的意思，叶国盛放心了，给叶池掖好了被子。
　　叶池说：“谢谢爷爷。”
　　叶国盛笑着说：“不客气。”
　　叶池嘻嘻笑出声。
　　叶国盛问：“小家伙，你笑什么？”
　　叶池说：“我开心呀。”
　　叶国盛问：“和爷爷说说，你为什么开心？”
　　“因为我们家的小鸡破壳了，以后好多鸡蛋都破壳了，就会有好多好多的小鸡，然后生好多好多的鸡蛋，我们就可以赚好多好多的钱钱啊。”
　　“赚钱你这么开心？”
　　叶池极其认真地点头：“嗯啊，因为有钱了，爷爷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呀。”
　　叶国盛笑而不语。
　　“爷爷。”叶池又接着说：“明天开始我还要好好养小鸡，把小鸡卖给别人养！”
　　叶国盛说：“行。”
　　“我要和放哥一起养，放哥也喜欢小鸡。”
　　“好。”
　　“爷爷，我还要继续种菜，种菜我好开心的。”
　　“可以啊。”
　　“我什么都可以干。”叶池在叶国盛面前十分自然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可厉害了！”
　　叶国盛笑呵呵地说：“没错，不过，叶池也得好好学习，将来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呢。”
　　“我会学习的，我拼音学的可好了，有拼音的字，我现在全部都会读的，我真是个厉害的小孩子呢！”
　　“是吗？厉害的小孩子，那你给爷爷读个小故事怎么样？”以前叶国盛从来不注意小孩子的玩具书本之类，现在都注意了，上午去市场买肉时，看到地摊上有卖旧书的，三块钱一本，他就卖了一本儿童故事书，塞到枕头下面。
　　此刻，叶国盛拿出书本，戴上老花镜，又说一遍：“叶池给爷爷读小故事好不好？”
　　“好哇！”叶池答的干脆，干脆地钻进叶国盛的被窝，躺在叶国盛的怀里，一起靠着大枕头，就着昏黄的灯，叶池小手指着字，开始给叶国盛念：“c—ong—从，q—i—an—前，y—ou—有，从前有一z—u—o—座小山，小山上有一座m—i—ao—庙，庙里有个——”
　　叶池就这么连字带拼音地读给叶国盛听，叶国盛听的也格外认真，连房间里的牛、狗和鸡也静静地听着，一直到叶池上下眼皮打架了，他还小声读着“小牛说，小牛说，说——”，叶国盛笑着接过来书本，把叶池放好，摁灭灯，而后躺正身体。
　　他没有立刻入睡，年纪大了，睡眠就少了，尤其是心里有事儿的时候，他想着叶宏伟的事儿，虽然白天时他发了狠话，也没有后悔自己那么做，可是到了晚上，他心里还是有些凉意的。
　　然而难过没多久，听到身边传来一个奶里奶气的呓语“爷爷，爷爷”，叶国盛刚刚还有些凉意的心里，一下暖了，他侧身对着叶池，摸摸叶池的小脸，不知道是不是受叶池良好睡眠的影响，不一会儿，他也陷入睡眠之中。
　　第二天早上，爷孙两人一起床就看小黄鸡，六只小黄鸡活的好好的，两人放心了，随便吃了早饭之后，叶池就要和叶国盛一起市场卖菜。
　　防止小黄鸡出事儿，叶池捧着大黑的黑脑袋，说：“大黑！”
　　大黑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叶池。
　　叶池说：“我和爷爷要去卖菜了，你在这儿看着大黄鸡，不能出事儿，知道吗？”
　　大黑汪一声。
　　叶池也不知道大黑有没有听懂，不过他跟着叶国盛出院门，大黑立刻摇着尾巴跟上来，叶池跺着小脚说：“和你说好了，让你看着小黄鸡，你怎么又要跟来，回去！回去看小黄鸡去！小黄鸡要是出事儿了，我就不跟你玩了！”
　　大黑不情愿地趴在地上，可怜巴巴的样子。
　　叶池又跺一下小脚：“回去！你去外面会有别的狗狗咬你，你都咬不过，会受伤的，快回去！”
　　大黑“呜”的一声，不情不愿地调头进了院子。
　　叶国盛把院门锁上。
　　叶池跟着叶国盛朝市场走，叶国盛这次扁担里除了极少的竹笋外，就是小青菜、菠菜、蒜苗和香菜之类的，他现在和叶池在市场上都有名气了，特别是叶池，常到市场上买菜的，都知道叶池。
　　每次叶池跟着叶国盛一到市场上，菜就卖的很快，今天也是如此，叶池叶国盛早早地收摊，戴棉帽笑着说：“叶池，你们又要回家了？”
　　叶池说：“是啊。”
　　“你回家这么早干什么呀？”戴棉帽的和叶池叶国盛一样，每天准时准点摆摊卖菜，天天见面聊上几句，大家也就熟悉了，越熟悉越觉得叶池这孩子可爱，他总是忍不住要和叶池多聊几句，要不然饭都吃不香似的。
　　叶池也愿意和别人聊天，说：“我回家养鸡！”
　　“你还养鸡了？”
　　“嗯。”叶池骄傲地点头说：“是我家母鸡孵化的喔，等我家小黄鸡长大一点了，我和爷爷没有菜卖了，我们就来卖小黄鸡，棉帽叔叔，你要买小黄鸡养吗？小黄鸡超可爱的。”
　　戴棉帽的哈哈大笑，冲着叶国盛说：“叶大叔，你家这小孙子真是天生会做生意啊！”
　　叶国盛觉得挺难为情的，不等他解释，戴棉帽的笑着摸叶池的脑袋，与：“行，等你家小黄鸡大了，卖给棉帽叔叔两只，可好？”
　　“好！”叶池高兴地点头。
　　叶国盛连忙阻止说：“别别别，别听小孩子瞎说。”
　　戴棉帽地说：“我可没有瞎说，我是认真的，正好家里也需要买两只小鸡喂着，买谁的不是买，你说是不是？”
　　“可是——”
　　“正好买你家的。”戴棉帽打断叶国盛，说：“我相信叶叔家的小鸡，肯定比别家的小鸡健康！”
　　就这样，才孵化出来的六只小黄鸡卖出了两只，叶国盛看着叶池，一脸无可奈何，叶池开心地跑过来，拉着叶国盛的手，和和戴棉帽的说再见，回到家时，家里的小黄鸡又破壳三只，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有小黄鸡破壳。
　　叶池、叶国盛都开心的紧，同时觉得山上山下的蔬菜都没有什么可以卖的，正好可以歇一歇，养养鸡什么的，叶池也觉得好，爷孙两个商量着，就在小院子里围一个小鸡舍，在地上铺上纸板，专门给小黄鸡用的。
　　小鸡舍做好之后，叶池说：“爷爷，这可以放好多只小黄鸡呀！”
　　叶国盛检查着鸡舍牢固性：“盖这个鸡舍就是为了放好多小黄鸡的，放在纸箱子里太挤了，容易生病的。”
　　“那我去找放哥一起来放啊。”陆明放是叶池最好的朋友，叶池遇到有趣的事情，总是会第一时间想起来陆明放。
　　“你放哥不在家吧？”叶国盛忽然想起来，今天陆明放要到市里面检查心理：“他好像去医院检查了。”
　　叶池小手拍下脑袋说：“对喔！放哥去医院！那就我们来放吧，等放哥回来了，我和放哥一起喂鸡。”
　　“行啊。”
　　“我去搬纸箱子。”
　　叶池积极地朝房间里抱，和叶国盛一起，从房间里搬出来一个又一个纸箱子，小心翼翼地把一只又一只的小黄鸡，放到宽敞的鸡舍里，撒裹着麦麸的熟米粒，小黄鸡们立刻欢腾起来，明亮的黄色，加倍的热闹。
　　叶池叶国盛围在敞篷鸡舍前望着，笑着，忽然听到院门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
　　“爸！爸！”
　　叶池叶国盛同时看向院门口。
　　叶池还没来得及问，叶国盛已经开心地应一声，而后小跑着去开门。
　　“爸！”
　　“诶，来了来了。”
　　叶国盛小跑着去开门了。
　　叶池跟着小跑到院门口，然后就看到了一个拎着各种礼物的女人，女人是黑色卷发，穿着米色大衣，长得看上去像叶国盛，颧骨有点高，但是很好看的，叶池一下想起来自己第一天来这儿，趴在门缝上看到的那个女人。
　　是姑姑？
　　叶池没敢上前喊，直直地看着叶国盛，叶国盛说：“凤霞，你怎么来了？不上班吗？”
　　叶凤霞说：“我最近两天调休，就过来看看你了啊。”
　　“来就来了，还带那么多东西，真是浪费啊。”
　　“哪能说浪费啊。”叶凤霞笑着对身后说：“灵灵，快进来，姥爷在这儿呢，快喊姥爷。”
　　接着就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捏着一串快吃光的糖葫芦走了进来，弱弱地喊一声：“姥爷。”
　　叶国盛眼睛都笑弯了：“灵灵啊，来看姥爷了。”
　　“嗯。”灵灵有点胆小，说完就藏到叶凤霞身后，偷偷地看叶国盛。
　　叶凤霞笑着说：“是你姥爷，你怕什么啊。”
　　叶国盛笑呵呵地接过叶凤霞手里的礼物，招呼着叶凤霞和灵灵进院子，三人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小手里还攥着一把米粒的叶池。
　　叶凤霞一怔。
　　灵灵也望着叶池。
　　叶池主动地喊：“姑姑好。”
　　叶凤霞微愣，看向叶国盛问：“爸，他认识我？”
　　“他上次见过你。”叶国盛骄傲地说：“见过一次就记住了，这孩子聪明着呢。”
　　叶凤霞没理叶池，问：“爸，你吃午饭了吗？”
　　叶国盛说：“还没有呢。”
　　“一会儿我给你做。”
　　“我给你做。”叶国盛说：“你来了，哪能还让你做饭。”
　　“那我和你一起做。”
　　“好。”叶国盛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要说心里有些欣慰的就是这个女儿了，女儿心里有他，时不时打个电话问候，定期来看看他，他真的非常满足了，开心地给女儿、外孙女倒水、拿牛奶、拿糖果的。
　　结果女儿来一句：“爸，大哥给我打电话了。”
　　叶国盛脸色当即摆下来说：“他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也没什么。”叶凤霞声音很小地说：“也就是和我说说你最近的情况，说你养了二哥的儿子，说你让他还一万块钱。”
　　“然后呢？”叶国盛气呼呼地放下糖果：“还有呢？”
　　“也没说什么，就说你每天山上挖竹笋，去卖菜，种菜的，觉得你年纪这么大了，就该老老实实地坐在家里，你这么折腾的话——”
　　“年纪大了，就应该坐着家里混吃等死吗！”叶国盛直接冲叶凤霞一句：“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向温和的爸爸突然就发脾气，叶凤霞立刻不说话了，知道爸爸是真的生气了。
　　爸爸叶国盛气的坐在灶前再次吧嗒吧嗒地吸起了旱烟袋，叶凤霞就默默地洗菜切菜，出去淘米的时候，看见了院子里的叶池，上次她见叶池时，叶池在床上睡着，她没有看清楚叶池的长相，这次看到了，发现这孩子真是长得俊，浑身上下还透着一股子灵气，比他爸爸要好看太多了。
　　真是个好长相啊！
　　可是好长相又有什么用，爸爸不管妈妈不要的，还是成了别人眼中的累赘，叶凤霞叹息一声，在水龙头前淘米，叶池突然跑过来，拎个小米桶放在水龙头下，说：“姑姑，淘米水不要倒，下午可以浇到后院的菜，菜就能长得更好了。”
　　叶凤霞惊奇极了，压根儿没想到这回事儿，再看向叶池时，叶池跑过去玩了，她低头继续淘米，再次回到厨房，突然发现吧嗒吧嗒吸烟的爸爸，感觉爸爸精神头比上次好多了，难道是叶池的功劳？怎么可能呢，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懂什么？
　　像她儿子都九岁了，还是只会吃喝玩的，叶凤霞又看一眼叶国盛，继续默默地做饭，菜烧好了之后，叶凤霞走出厨房要喊灵灵吃饭，看见一向胆小的灵灵，正跟叶池蹲在院子里抚摸一只小黑狗。
　　小黑狗闭着眼睛趴在地上，特别温顺地让两个孩子抚摸，叶池还笑嘻嘻地问：“灵灵，你不害怕了吧？”
　　灵灵声音小小地“嗯”了一声。
　　叶池声音特别温柔地说：“这是我养的狗，它叫大黑，特别聪明特别乖，不会咬你的。”
　　“大黑。”
　　“对。”叶池摸着大黑的脑袋，学着大人和小孩子交流的方式，问：“灵灵，你几岁了呀？”
　　“我五岁了。”灵灵声音嫩嫩的。
　　“我马上就七岁了，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哥哥，我叫你妹妹。”
　　“嗯，哥哥。”灵灵立刻就喊了哥哥。
　　“诶！”叶池高兴极了，除了陆明放以外，又有一个朋友了，他一低头，看见灵灵的鞋带开了，说：“灵灵，你别动，哥哥给你系鞋带啊。”
　　灵灵立刻说：“好。”
　　叶池笨拙地给灵灵系鞋带，等到灵灵起身走两步，鞋带又开了，叶池还要给灵灵系，叶凤霞开口说：“叶池，我来系吧。”
　　叶池闻声看向叶凤霞，喊：“姑姑。”
　　“嗯。”
　　叶凤霞点点头，冲叶池笑了一下，叶池分辨出叶凤霞眼中的友好，他抿抿嘴，心里有点开心，他喜欢别人对他友善的笑，这代表“别人”不讨厌他，但他也没有得意忘形，吃饭的时候谨遵爷爷的教导，吃相特别讲究的。
　　叶凤霞看看叶池，又看向叶国盛，询问叶国盛一些种菜的事情，吃过饭之后，叶池帮着收了一下碗，看见叶国盛又掏出了旱烟袋，立刻凶巴巴地说：“爷爷，你别吸烟了！”
　　叶国盛手一顿说：“我就吸一下。”
　　叶池说：“你今天吸过一下了。”
　　“没有。”叶国盛觉得叶池肯定不知道自己在厨房吸过了。
　　“你骗人，我刚刚都闻到你身上的烟味儿了！”
　　叶国盛笑呵呵地收起烟袋，说：“好好好，爷爷骗人，爷爷错了，爷爷向叶池道歉，现在爷爷爷把烟袋收起来了，好吧？”
　　“嗯。”叶池点头。
　　叶国盛真的就不吸了。
　　叶凤霞惊讶地看看叶国盛，又看向叶池，心里纳闷的紧，她这个做女儿的，时常劝老爷子少吸点军，老爷子嘴上答应的好好，但还是照吸不误，没想到老爷子倒是听这个小家伙的了。
　　小家伙叶池说完之后，就拿饭喂大黑，灵灵看着新奇，就蹲在叶池身边看，说：“哥哥，大黑在吃饭呀。”
　　叶池说：“是啊。”
　　“等它吃饱，我们一起玩。”
　　“你要和我和大黑一起玩吗？”叶池高兴地问。
　　“嗯。”
　　“那我带你去找我的好朋友玩，好不好？”
　　“好。”灵灵点头，可爱的羊角辫微微颤动，轻轻一笑，露出一口小米牙，然后转头和叶凤霞说：“妈妈，我要和哥哥一起玩。”
　　叶凤霞怔怔地点头。
　　等到大黑吃完之后，叶池将大黑的食盆，照墙角一放：“爷爷，放哥应该回来了，我和灵灵去找放哥玩去。”
　　“好。”叶国盛说：“照顾好妹妹啊。”
　　“我知道。”
　　叶池拉着灵灵的小手说：“灵灵妹妹，我们去找放哥玩。”
　　灵灵的羊角辫又颤动两下。
　　“可是大黑不能去？”
　　“为什么鸭？”灵灵歪着脑袋问。
　　“大黑怕放哥家的大花狗，它不敢去的。”
　　“那怎么办鸭？”
　　“我们先去找放哥，然后和放哥一起带大黑玩，好不好？”
　　“好。”
　　“我放哥超厉害了！”叶池边走边和灵灵介绍陆明放，在叶池心中，他唯一的朋友陆明放是全世界最厉害的朋友了，不接受反驳！
　　灵灵问：“放哥怎么厉害了？”
　　“放哥长得超好看，超聪明，超厉害。”
　　“比哥哥厉害吗？”
　　“比哥哥厉害多了。”叶池高兴自己的朋友比自己厉害！
　　两个孩子就这么说着走着，到了陆老太太家门口，陆老太太家门果然开了，也就是说陆明放在家了，叶池很开心，接着听见大花狗的一阵汪汪叫声，一回头果然看见大黑像火烧屁股一下跑走了。
　　叶池：“……”
　　灵灵：“……”
　　“好了，我们不管大黑了。”叶池拉着灵灵的小手说：“我们去找放哥！”
　　叶池一踏进院门就喊：“陆奶奶，陆爷爷，你们在家吗？我来找放哥！放哥！放哥！”
　　叶池的声音刚落，就听到楼上传来噔噔的脚步声，他昂起小脸一看，看见陆明放趴在栏杆上向下来，他立刻喊：“放哥！”
　　陆明放眼中带了些许笑意。
　　叶池喊：“放哥，你下来！我们玩！”
　　陆明放点点头，噔噔地下楼，一口气跑到叶池身边，叶池问：“放哥，你回来了？”
　　陆明放点点头。
　　“我都等你好久了。”叶池说。
　　陆明放听了抿抿嘴，这时候余光才瞥见叶池旁边站着一个小女孩，他转头看去，看见小女孩长得小小的，眼睛不大不小但是圆圆的，可好看了。
　　叶池拽拽灵灵的小手，说：“灵灵，快叫放哥。”
　　灵灵唤一声：“放哥。”
　　陆明放脸色瞬间一绷，转身就走。
　　灵灵：“……”


第27章 
　　陆明放脸色瞬间一绷，转身就走。
　　灵灵：“……”
　　叶池：“……”
　　灵灵不解地转头看向叶池, 叶池拉着灵灵跟在陆明放后面, 一路喊着“放哥，放哥”来到了东厢房, 先询问陆明放的身体情况，从惜字如金的陆明放口中得病情越来越好，他心里特别美好。放开灵灵的小手, 走到陆明放面前说：“放哥，灵灵是我妹妹。”
　　陆明放不作声，脸上写着不高兴。
　　叶池声音脆脆地向陆明放介绍：“灵灵是我小姑姑的女儿, 她小名叫灵灵, 放哥你也可以叫她灵灵的。”
　　“……”
　　“她超乖的。”
　　“……”
　　“放哥, 以后她也叫你放哥，好不好？”
　　“不好。”
　　陆明放严厉地直接拒绝。
　　叶池一愣，好看的小脸呆萌萌的，片刻之后，干脆地说：“好, 那灵灵就不叫你放哥了，以后我叫你放哥，灵灵叫你陆哥，好吗？”
　　“……”陆明放看向叶池。
　　叶池屏息，期待地眼光望着陆明放, 怕陆明放不同意, 继续说：“灵灵是我妹妹, 她喊我哥哥，也让他喊你哥哥好吗？”
　　陆明放点头。
　　“那就喊你陆哥，不然都喊哥哥，我都不知道她是喊谁了。”
　　陆明放再次点头。
　　叶池一下笑了，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陆明放抿抿嘴。
　　叶池拉过灵灵的手，说：“灵灵，过来叫陆哥。”
　　灵灵刚才被陆明放突然一出给吓到了，现在不敢喊了，叶池哄了一会儿，灵灵才喊：“陆哥。”
　　陆明放嗯一声。
　　叶池站在中间，开心地说：“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三个就是好朋友了！”
　　陆明放：“……”
　　灵灵：“……”
　　见陆明放没有什么反应，叶池又向陆明放询问：“放哥，我们三个是好朋友了是不是？”
　　陆明放点头。
　　“那我们也带灵灵玩，好不好？”
　　陆明放再次点头。
　　“放哥，灵灵小，是妹妹，我们一起对妹妹好，好不好？”
　　陆明放“嗯”了一声。
　　叶池这下彻底放下了，吐了一口气，伸出小手抹一把小额头上的汗，轻声说一句“哎呀，累坏我了”，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但他没有停下来歇着，拉着陆明放灵灵一起玩玻璃珠，一会儿顾着陆明放，一会儿顾着灵灵，陆明放看着叶池，默不作声地就照顾了灵灵，到了他看儿童书的时间，他拿起素描本，画画给叶池和灵灵看。
　　灵灵声音软软地说：“哥哥，陆哥在画树啊。”
　　叶池说：“嗯。”
　　灵灵睁大眼睛看陆明放画画：“哥哥，他还画了太阳。”
　　“还有云彩。”
　　“房子。”
　　“狗狗。”
　　“两只狗狗。”
　　“对。”
　　“哥哥，你也会画吗？”
　　“我会的。”
　　“那你也画我好吗？”
　　“好啊。”
　　叶池向陆明放要了铅笔和白纸，小手紧紧攥着铅笔，边说边画：“我先画一个太阳，再画一个树，再画一个房子，再画一个放哥，再画一个灵灵，再画一个我，再画一个大黑，再画一个大花狗！好了！”
　　一副充满童趣的儿童画完成，画中有一座房子，房子旁边有一颗树，树前是站着的两条狗狗，两条狗狗旁边站着三个手拉手的孩子，叶池指着边上一个简笔画孩子说：“灵灵，这个就是你。”
　　灵灵开心地笑了：“是我啊。”
　　“是啊。”叶池问：“灵灵，哥哥画的好看吗？”
　　灵灵特别捧场：“好看。”
　　叶池高兴地把自己的画作拿给陆明放看，问：“放哥，你看我画的好看吗？”
　　陆明放指着三个看不出来性别，看不出来面相以及看不出来是“人”的人，问：“这是什么？”
　　叶池一一介绍：“这是我们啊。”
　　“我们？”
　　“嗯，这个是灵灵，这个是我，这个是放哥你啊，都是我画的。”叶池骄傲地问：“好看吗？”
　　“不好看！”
　　“……哪里不好看了？”
　　陆明放伸手拿过橡皮擦，将画作中的“灵灵”给擦掉，擦的干干净净，然后画一个一模一样的“灵灵”，在大黑和大花狗身边，说：“好看。”
　　叶池：“……”
　　灵灵：“……”
　　叶池转头问：“灵灵，好看吗？”
　　灵灵点头：“好看。”
　　叶池一下就笑了，说：“放哥画的就是好看。”
　　灵灵点头：“嗯。”
　　两个人一起凑到陆明放跟前，看陆明放画花草树木，陆明放不花了，叶池就拿着儿童书，按照拼音读给陆明放和灵灵听，读累了，喝着陆老太太送过来的酸奶，补充一会动力，一起玩起了玻璃珠。
　　陆明放灵灵都不会玩，其实叶池也不会玩，不过他和妈妈有一段时间租二楼的房子住，妈妈经常不在家，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他每天看一会儿电视，都会趴在窗子前看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彩，后来有一段时间经常看到楼下有三四个孩子玩玻璃珠，虽然他不能和他们一起玩，但是他可以趴在窗前看，可以和他们聊天。
　　很快地，他也学会了玩玻璃珠，现在他像个小老师一样教陆明放和灵灵玩玻璃珠，陆明放和灵灵到底是孩子，学会了之后就玩的忘我，被叶池带着开始说话开始笑。
　　不远处的陆老太太陆老爷子看着三个孩子开心地玩耍，特别是陆明放，他们明显感觉到陆明放的闭塞的心扉渐渐裂开了一条缝，而叶池像一道光一样，慢慢地照进这条缝中，他们欣喜地看着陆明放，又看向叶池，满心都是喜欢。
　　叶池对此却一无所知，他也是第一次玻璃珠，玩的小脸通红，感觉到热，想脱衣服，发现自己穿的是红色卫衣，只好继续热着，后来他和灵灵都累的不行了，三个人才坐在院内的凳子上歇一会儿，这时听到门外传来叶国盛的呼唤声。
　　“叶池，灵灵！”
　　叶池和灵灵一起应声。
　　叶国盛笑着走进来。
　　叶池喊：“爷爷。”
　　灵灵也跟着喊：“爷爷。”
　　叶池扭头说：“你不是叫爷爷，你是叫姥爷。”
　　灵灵连忙改口，声音弱弱地喊：“姥爷。”
　　叶国盛、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都笑了。
　　叶国盛看着叶池，问：“都傍晚了，还玩吗？累不累？”
　　叶池嘿嘿笑。
　　叶国盛转头看灵灵，问：“你累不累？”
　　灵灵小手放在嘴边，有点害羞地说：“我不累。”
　　叶国盛温声问：“那你跟不跟姥爷回家？”
　　灵灵转头看向叶池，挪着小步子小跑到叶池身边，软软地说：“跟哥哥回家。”
　　叶池扭头说：“哥哥跟爷爷回家。”
　　灵灵接一句：“灵灵跟哥哥爷爷回家。”
　　“姥爷。”
　　“姥爷。”
　　“对，我们回家。”叶池拉着灵灵的手，和陆明放说：“放哥，天要黑了，我们先回家了。”
　　陆明放眼中有些不舍。
　　叶池说：“我明天再来找你，我们一起看小黄鸡！”
　　陆明放终于点头。
　　叶池和灵灵跟陆老太太陆老爷子说再见，接着手拉手一起跟着叶国盛朝家走，路上叶池和叶国盛说下午玩的什么，玩的可痛快了，痛快的他都热了，他扯了扯衣领，转头看向灵灵时，灵灵在拉衣服的拉链，他立刻停下步子，拉住灵灵的小手说：“灵灵，你不能脱衣服，会冻病的。”
　　灵灵说：“哥哥，我热。”
　　“先忍一忍，不然生病，要打针的。”
　　“热。”
　　“那哥哥给你拉链拉开一点点，你别再拉了，好不好？”
　　“好。”
　　叶池把灵灵的拉链拉开一半，然后说：“走吧。”
　　灵灵歪歪地跟着叶池走。
　　叶国盛跟着两个孩子身后走，一抬头看到院内的叶凤霞，他脸色立刻不大高兴了，他觉得这个女儿是被大儿子蛊惑了，总想着让他扔了叶池，这些人根本不懂得叶池的好，谁都不明白叶池的好，谁也别想把叶池再扔掉了，谁让他扔，他不喜欢谁，现在他不想理叶凤霞，板着脸回到家，招呼两个孩子洗手吃饭。
　　吃完饭之后，叶凤霞主动洗碗，叶国盛就让她洗，他去西厢房收拾一个床铺出来，给叶凤霞和灵灵母女两个睡，收拾完了之后，来到厨房就对叶凤霞说：“床给你收拾好了，今天你们睡西厢房。”
　　“好。”
　　叶国盛没有再多说。
　　叶池看看叶国盛，又看看叶凤霞，不太明白姑姑和爷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他让灵灵去和叶凤霞睡觉后，便带着大黑和叶国盛一起把小黄鸡捉进纸箱子里，把大黄牛牵进房里，把院门锁上，一起进了厨房，开始烧热水，看到爷爷脸色和煦了，他才和爷爷说话，问：“爷爷，你怎么了？”
　　叶国盛说：“没怎么啊。”
　　“可爷爷你的脸像阴天一样。”
　　本来叶国盛心里有点儿气叶凤霞，可是听到小孙子一本正经地说这句“爷爷你的脸像阴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控制不住地笑起来，笑过之后，叶国盛拉着叶池的手说：“爷爷有点生气。”
　　“为什么生气啊？”
　　“因为你姑姑。”
　　叶池想了想，问：“爷爷，是不是姑姑也不喜欢我了呀？”
　　“……”叶国盛伸手摸摸叶池柔顺的头发，没有回答叶池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说这个话题，只好转移到另一个话题说：“叶池头发长了，明天爷爷给你剪一剪，可好？”
　　叶池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带偏了，小手摸摸自己的头发，点头说：“好。”
　　“那我们洗洗睡觉，明天剪头发。”
　　“嗯。”
　　叶池叶国盛洗了脸之后，叶国盛端着一盆热水来到房间，先用儿童霜给叶池涂一涂小脸，然后让叶池脱鞋洗脚，叶国盛也弯腰脱鞋子，不知道是自己今天袜子穿太厚了，还是女儿买的鞋子太紧了，总之，他脱掉一只后，另一只怎么脱鞋都脱不掉，累的直喘气。
　　正在解鞋带的叶池，看到后连忙起身，跑到叶国盛面前，说：“爷爷，我帮你脱啊！”
　　叶国盛问：“你怎么帮我脱啊？”
　　“我帮你拔啊。”叶池两只小胳膊帮着叶国盛的鞋子，用力地向后挣，小嘴里嘿嘿呀呀地喊着，接着说：“爷爷，你也用力啊。”
　　“爷爷用力了。”
　　“嘿呀！”
　　“……”
　　爷孙两个的对话声传出房间，刚从西厢房出来的叶凤霞，闻言走到门口，看见的就是叶池用力地给叶国盛拔鞋子，终于拔掉时，叶池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看的心里一惊，想着这下该哭了，结果叶池高兴地爬起来，把叶国盛的鞋子放回原地，叶国盛把叶池转个身，给他拍身上的泥，问：“摔疼没有？”
　　“没有。”叶池皱着小眉头说：“爷爷，你这鞋子好难拔啊。”
　　叶国盛笑呵呵地说：“是啊，那下次爷爷不穿这鞋子。”
　　“嗯，下次不穿这鞋子了。”
　　“我们开始洗脚。”
　　“洗脚。”
　　爷孙两个就着一盆洗脚水，小脚叠大脚地洗脚，活泼的叶池调皮地用肉肉的小脚拍水，声音脆脆地说：“爷爷，你看，我的脚像不像鱼？”
　　叶国盛笑着说：“像！”
　　“爷爷，你的脚也像鱼，像大鱼！”
　　“你的像什么鱼？”
　　“我的像小鱼，小鱼追大鱼，呼呼呼。”
　　叶池小嘴说个不停，把叶国盛逗的哈哈大笑，门外的叶凤霞看看叶池，又看看叶国盛，她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爸爸这么大笑，也太久没有看到爸爸这么有活力了……她试着让爸爸开心过，经常打电话、送东西，可看到的都是爸爸短暂的笑容，她感受更多的是爸爸的孤单和认命。
　　她和所有的年纪人认为，老年人大概就是知道的，生命的末端可能就是孤单和认命吧，可是现在爸爸改变了她这个想法，不对，是叶池改变了她这个想法。
　　可能生命没有末端一说，“末端”是“人”说的，也是“人”做的。
　　看到这样鲜活的爸爸，叶凤霞眼睛微微一热，再看向小小的叶池，正好看到叶池在笑，笑的温暖、治愈又好看，真的惹人喜欢，她静静地看着，她无法陪伴爸爸左右，叶池陪伴挺好，而且叶池也需要她爸爸的陪伴，其实现在挺好的，至于以后，走一步算一步，毕竟未来不可知。
　　踏着叶池叶国盛的笑声，叶凤霞离开房门口，转身进了西厢房，一眼看见灵灵正趴在床上朝下滑，小脚已经触地，她立刻喊：“灵灵！”
　　灵灵重新爬上床。
　　叶凤霞赶紧上前，为灵灵擦着小脚，问：“你下床干什么？”
　　灵灵扭头说：“妈妈，我想找哥哥。”
　　“你哥哥在家呢，你上哪儿找去？”
　　“不是哥哥，是叶池哥哥。”她不找她亲哥，她找叶池。
　　叶凤霞一愣，看向灵灵，她这个女儿胆小又内向，连她亲哥她都不主动，这次要主动找叶池，这小叶池魅力可真大啊，她忍不住问：“你喜欢叶池哥哥？”
　　灵灵点头，声音嫩嫩的：“喜欢的。”
　　这个话真是出乎叶凤霞的意料，要知道灵灵喜欢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叶凤霞好奇地问：“那你告诉妈妈，你喜欢叶池哥哥哪里？”
　　“叶池哥哥好，好看，叶池哥哥给我糖吃，带我玩，给我系鞋带，还给我苹果吃，叶池哥哥好好，我喜欢和叶池哥哥玩。”
　　叶凤霞沉默了一会儿，哄着灵灵，让灵灵明天早上再找叶池玩，没一会儿灵灵在她怀里睡着了，她把灵灵放到床上，从床上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说：“大哥，我觉得叶池挺好的。”


第28章 
　　叶凤霞话音刚落，彼端传来一阵气愤的声音, 正是叶宏伟, 叶宏伟不敢相信叶凤霞居然被老头子说服了，一声高过一声地训斥叶凤霞, 叶凤霞听着辩解着，足足辩解了一个小时，而后无力地挂上电话。
　　躺在床上, 叶凤霞翻来覆去，许久才入睡，次日一早, 叶凤霞提前起床, 想着给老爷子做个丰富营养的早饭。
　　结果一进厨房, 就感受到厨房里暖乎乎的，掀开锅盖一看，锅里放着热气腾腾的馒头、咸菜、土豆片和白菜炒肉，显然是老爷子为她留的，但是怎么不喊她吃饭而是留饭呢。
　　她纳罕地走出厨房, 看见院子里的鸡、牛和狗都各就各位了，却没有看见老爷子，她喊一声：“爸。”
　　没人就应声。
　　“爸。”
　　还是没人应声。
　　爸爸不在，叶池应该在吧，她走进叶国盛的房间, 看见房内一大一小的床上空无一人, 连叶池都起床了？她要离开房间时, 眸光瞥见墙上挂着拼音字母表、机器人贴纸，还有放在电视前粉色小猪存钱罐、铅笔、本子，花花绿绿的给房间添了生机。
　　她忍不住走上前，认真地环顾四周，房子格局多少年都没有变，但却因为多了些孩子的东西而多了些许暖意。她拿起一本田字格本，本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叶池”二字，稚嫩的很。
　　打开小本子，里面是一排排的汉字——大、小、人、爷、田、字等等，再往后面翻两页，停在其中一个页面上，视线范围内都是“妈妈”二字。
　　叶凤霞即将翻页时，瞥见同一页面上的最后四个格子里写的并不是“妈”，而是笔画繁多的四个字，写的歪歪扭扭又有点糊，看不太真切。
　　她低头细看，看清楚是“我好想你”四个字，其中那个“想”字右上角的“目”里面多加了一横，多加的这一横好像更具力量一般，一下戳中她的泪腺，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
　　她看了良久才放下本子，稳了下情绪，从房间出来，再次喊“爸，爸”，均是无人应声，她正纳闷时，看见卧着院内的小黑狗忽然站起来，摇着尾巴朝院外跑，紧接着就听到叶池兴奋的声音：“大黑！大黑！我回来了！我回来啦！”
　　叶凤霞赶紧朝外走，一眼看见了挑着扁担的叶国盛和抱着大黑的叶池，叶国盛正和叶凤霞生着气呢，没怎么理叶凤霞，倒是叶池高兴地开口就喊：“姑姑，早上好啊。”
　　叶凤霞情绪还没有彻底收回来，也就没有立刻回应叶池，得不到回应的叶池尴尬地有些不知所措，他向来习惯性地用语言掩饰自己的情绪，当即开口和叶国盛说：“爷爷，我们、我们到家了！”
　　“嗯。”叶国盛立刻回应叶池，问：“你抱大黑累不累？”
　　“不累的。”
　　“行，那你就抱一会儿，马上把它放下来。”
　　“好。”
　　叶池跟着叶国盛进了院子，叶池放下大黑就去草房抓熟米粒喂小黄鸡，叶国盛把扁担竖在墙角，手里拎着一条子新鲜的猪肉，他虽然气女儿，但是该给女儿加餐的，他一点也不少，这大概就是所有父母的心思吧。
　　叶凤霞伸手接过来猪肉，开口问：“爸，你一大早去哪儿了？”
　　叶国盛回答：“卖菜去了。”
　　“现在还有菜卖吗？”
　　叶国盛面无表情地解释：“就是山上种的一些菜和野菜，也没多少，但是每天能有一点收入。”
　　“叶池也跟着你去卖菜？”
　　“嗯。”
　　“天天都跟你起这么早吗？”叶凤霞惊讶地问。
　　“嗯。”
　　“这么小就起这么早——”
　　“小孩子早睡早起好！”叶国盛以为叶凤霞又要说一些不好听的话伤害叶池，不由得就拔高了声音打断叶凤霞，也是因为他声音太大了，惊扰了叶池，他看向叶池时，叶池正回头巴巴地看着他，他赶紧温声说：“没事儿，叶池，你继续喂鸡。”
　　叶池继续喂小黄鸡。
　　叶凤霞只好把话给吞下肚去，私心里想和叶国盛说些什么，叶国盛不想理叶凤霞，气呼呼地进了厨房开始烧热水，烧了热水给叶池洗头，找件破衣服给叶池围着，拿出剪刀来，亲自给叶池剪了一个形容不上来的发型，不知道是不是老爷子眼神问题，总之整个发型像被大黑啃的一样，要不是颜值高，根本撑不起来。
　　“……”叶凤霞忍不住说：“爸，我来给他修修吧，修好看点。”
　　“不让你修。”叶国盛赌气。
　　叶凤霞：“……”
　　叶国盛将剪刀放回原位，出来的时候正好邻居来找他帮忙，应了一声就出去了，院子里只余下叶池、叶凤霞，叶凤霞都没有来得及好好地和老爷子说句话，这时候西厢房传来灵灵的喊声：“妈妈，我醒了，妈妈。”
　　“诶，来了。”叶凤霞立刻应一声，跑进了西厢房，开始给灵灵穿衣服，灵灵睡眼惺忪地坐在叶凤霞怀里，看见门口的叶池后，当即眼睛发亮，大声喊：“哥哥！”
　　叶凤霞闻声抬眼朝门口看，一眼看到叶池趴在门口，探出一个小小的小脑袋来，对上她的目光，他赶紧就缩了回去，叶凤霞心里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酸涩，轻声喊：“叶池。”
　　叶池再次探出小脑袋，望着叶凤霞：“姑姑。”
　　叶凤霞笑着说：“过来啊，妹妹喊你呢。”
　　叶池这才从门口走过来，走到叶凤霞跟前。
　　叶凤霞笑着问：“叶池，你早上吃饭了吗？”
　　叶池点头：“吃了。”
　　“吃饱了吗？”
　　“吃饱了。”
　　“那中午姑姑给你做红烧肉吃，好不好？”
　　“好。”叶池乖乖地说。
　　“妈妈，我想吃鸡肉。”这时候灵灵声音软软地说。
　　叶凤霞边给灵灵穿衣服边说：“姥爷家里没有鸡肉。”
　　“可是我想吃。”
　　叶凤霞转头看向叶池，问：“叶池，你想吃鸡肉吗？”
　　叶池立刻点头，点完又摇头。
　　这一点头一摇头就是一个孩子的心理活动的转变，叶凤霞读懂了，笑了说：“一会儿姑姑给你买鸡肉吃去。”
　　叶凤霞一笑，眉眼间格外像叶国盛，叶池心里不由得就轻松很多，他开口说一句：“姑姑，在市场上才能买到鸡肉。”
　　“是吗？”叶凤霞说：“你知道市场在哪儿吗？”
　　“我知道，我天天都和爷爷去市场。”
　　“你天天都和爷爷去市场上卖菜？”叶凤霞顺着说。
　　“嗯，我还和爷爷一起去收菜，收菜卖菜可以赚钱。”
　　“是吗？你那么小就收菜卖菜，累不累？”
　　“不累，我喜欢和爷爷去市场卖菜。”
　　叶凤霞听了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因为自己是个母亲，可能因为叶池是她的小侄子，也可能是因为叶池这个孩子太惹人疼了，她望着叶池，声音不由得都温柔起来，说：“那一会儿你带姑姑去，好不好？”
　　“好。”叶池点头。
　　“真乖。”叶凤霞摸摸叶池的脑袋。
　　叶池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瞄一眼叶凤霞，小嘴抿成一条缝，而后乖乖地站在灵灵身边，说：“灵灵，你别动，不然不好穿衣服。”
　　“好，哥哥，我不动。”
　　“嗯，灵灵真乖。”
　　灵灵嘻嘻笑了。
　　叶凤霞也露出笑容，给灵灵穿了衣服，出了西厢房，简单地吃完早饭，叶国盛还没有回来，她怕去市场晚了就买不到菜了，留了一句话给叶国盛，便带着叶池和灵灵去市场上，买鸡、鱼和水果，才刚拎到手里，叶池就上手说：“姑姑，这好重的，我帮你拎着，我帮你拎着。”
　　叶池这孩子太暖了，叶凤霞怎么忍心让这孩子拎这么重的东西，连忙说：“不用，不用，你帮姑姑拉着妹妹就行了。”
　　“好吧。”叶池转头拉住灵灵的小手说：“姑姑，我拉好妹妹了。”
　　“行，你们跟紧姑姑，别乱跑。”
　　“嗯，爷爷说，乱跑的话，被坏人抓到了，会被卖掉的。”
　　“对，不乱就行了。”
　　“嗯。”
　　叶凤霞带着两个孩子从市场出来，走到了步行街，看到卖糖葫芦、棉花糖、炸鸡柳等等，灵灵小声说着想吃，叶池拉着灵灵问：“灵灵，你想吃哪个？”
　　“哥哥，我都想吃。”
　　“不能都吃的，太贵了。”叶池小声哄着灵灵说：“而且小孩子吃多了，肚肚会疼。”他都忘了自己也是个小孩子。
　　“可是哥哥我想吃。”灵灵已经吞唾沫了。
　　“那、那……”叶池从口袋里掏出今天叶国盛刚给他的一块钱说：“那、那哥哥给你买个棉花糖，你不要吃别的了好不好？哥哥只有一块钱。”
　　灵灵点头。
　　叶池和叶凤霞说要买棉花糖吃，得到回应后，转身就拿一块钱去买棉花糖，结果棉花糖最少要两块钱一朵，他说：“棉花糖叔叔，我只有一块钱，你能不能给我绕小一点，小一点给我妹妹吃。”
　　卖棉花糖的笑起来，真没有见过这么会说的小孩子。
　　叶凤霞听的忍不住笑了，走上来，给叶池灵灵买了糖葫芦、棉花糖和炸鸡柳，买完之后，叶凤霞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带着叶池灵灵来到童装店，选了两套春装和两双鞋子，让叶池试，叶池拿着衣服问：“姑姑，你要给我买衣服吗？”
　　叶凤霞说：“是啊。”
　　“姑姑，你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呀？”
　　“因为姑姑是你的亲姑姑啊。”
　　“那姑姑、姑姑你不讨厌我吗？”
　　“谁说姑姑讨厌你了，姑姑喜欢你啊。”叶凤霞终于承认这点，她真的很喜欢叶池这个孩子，不管叶宏涛做错过什么，叶池都没有错。
　　姑姑喜欢他？
　　叶池睁大眼睛看向叶凤霞。
　　叶凤霞摸着叶池的小脸说：“叶池那么好，姑姑当然喜欢叶池了。”
　　“可是你昨天都不喜欢我的。”
　　叶凤霞有两个孩子，都是她带的，她知道和孩子相处要真心，所以她也真心地和叶池说：“昨天是因为姑姑没有和叶池相处，今天和叶池相处了，发现叶池特别惹人喜欢，所以姑姑从今天开始就喜欢叶池了，可以吗？”
　　又多一个人喜欢他了，叶池开心地笑了，笑的格外治愈美好，仿佛世界都明亮了，他重重地点头说：“可以，我从今天开始我也喜欢姑姑。”
　　“好。”叶凤霞笑了：“那来试试衣服，姑姑给你买衣服。”
　　“不要买衣服，我有衣服，而且而且衣服好贵的。”叶池扯着身上的红色卫衣说：“我这衣服九十九块钱，好贵的。”
　　“没关系，姑姑有钱给你买衣服。”
　　“那、那好吧。”叶池也就答应了：“买一套。”
　　叶凤霞照顾着叶池试新衣服，试了三四套，选了两套和两双鞋子，然后带着叶池灵灵朝家走，回到家时，叶国盛还没有回来，叶凤霞实在看不下去叶国盛给叶池剪的头发了，重新给叶池身上系一件衣服，拿起剪刀开始给叶池修头发，说：“叶池，别动，姑姑给你修修头发，修好看一点。”
　　叶池点头：“好。”
　　“说别动，怎么点头了啊？”
　　叶凤霞声音温和，叶池敏锐地感知到，忍不住嘿嘿笑了。
　　一旁的灵灵也跟着嘿嘿笑。
　　叶凤霞扭头说：“小丫头，你笑什么？”
　　灵灵捂嘴又笑，模样俏极了。
　　叶凤霞没再管女儿，让叶池别动，她拿着剪刀，很认真地给叶池修头发，叶池当真一动不动，并且把小身体绷的紧紧的，姑姑剪头发和爷爷剪头发一点都不一样，姑姑的手比爷爷细滑一点，摸着他的额头时，他都不疼的，看着姑姑认真给他剪头发，他好开心啊，因为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人喜欢他。
　　他嘴角禁不住上扬，不一会儿剪好了，叶凤霞拿着镜子对着叶池，问：“看看，好看吗？”
　　不等叶池说话，灵灵先开口了：“哥哥好看！”
　　叶凤霞笑着看女儿一眼。
　　叶池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有点羞涩地点头。
　　叶凤霞也夸一句：“我们叶池长得好，怎么剪都好看。”
　　叶国盛可没有这么夸过叶池，叶池心里高兴极了，从凳子上跳下来，拉着灵灵的小手，带着灵灵去吃糖葫芦、棉花糖和鸡柳。
　　灵灵舔着糖葫芦说：“哥哥也吃。”
　　叶池说：“哥哥先不吃，等爷爷回来了，给爷爷吃了，再给放哥吃了，哥哥再吃。”
　　“那我也不吃了。”
　　“你吃，没关系的，你小你可以吃。”
　　叶池捏了一根鸡柳给灵灵，灵灵昂着小脸张大嘴巴接鸡柳，一旁的叶凤霞看着十分欣慰，叶池真的不像二哥叶宏涛，一点也不像，她的记忆里二哥虽然聪明好看，但是和大哥一样会说话却不做事，也没有像叶池这么关心照顾过别人。
　　说来，叶池和她妈妈一样，有一颗善良温暖的心，和爸爸在一起真的挺好的，她正这么想着，院门响了，她转头看去，看到从外面回来的叶国盛，她立刻喊：“爸。”
　　叶国盛轻轻应了一声，转头看见院子里喂灵灵吃鸡柳的叶池，叶池看到叶国盛，立刻兴奋地喊：“爷爷！”
　　叶国盛一下笑了。
　　叶池赶紧奔过来：“爷爷，你去哪儿了？怎么去那么久啊？你累着了吗？你饿了吗？姑姑给我买了鸡柳糖葫芦和棉花糖，我给你留了！”
　　叶池一见叶国盛话就多起来。
　　叶国盛还没有回答一句，叶池已经转身跑进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衣服，手里拎着鞋子，得空还拿着糖葫芦、棉花糖和鸡遛，像献宝似的说：“爷爷，你看，这是衣服、鞋子、袜子，还有糖葫芦、棉花糖、鸡柳，都是姑姑给我买的，姑姑说，姑姑说喜欢我！”
　　闻言，叶国盛看向叶凤霞。
　　叶凤霞转头望向叶国盛，她挣扎了一天多，甚至在昨天晚上她差点被叶宏伟又拉偏了，直到早上看到叶池的“妈妈我想你”，她又找回自己的立场，带着叶池到市场上走一圈，她才确实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支持老爷子。
　　叶宏伟总说，老爷子年纪大了，养叶池是累赘，可是事实情况是老爷子有了叶池后，状态越来越好。叶宏伟又说，老爷子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走了，可是生命无常，年轻人也有意外的时候。不能因为害怕生命结束，就不去好好活着了啊。
　　人生本来就是活在当下，未来是由当下构建的，当下努力了，就无惧未来。
　　所以叶凤霞看着叶国盛说：“爸，我挺喜欢叶池的。”
　　叶国盛一愣。
　　叶凤霞又说一句：“就养着叶池吧，好好抚养，挺好的。”
　　叶国盛呆了。
　　叶池也听懂了，呆呆地看着叶凤霞。


第29章 
　　其实叶国盛和叶池说过，爷爷在哪儿, 哪儿就是他的家, 谁说的都不算作数，可是一路走来, 统统都是不同的声音，突然多了一个人认同他的存在，像是一种无形的力量扶助了他, 让他多了底气。
　　他呆呆地看过叶凤霞之后，又看向叶国盛，叶国盛知道女儿是受到大儿子的蛊惑了, 他铁了心要与女儿斗争到底, 没想到女儿让他养叶池了, 他不敢相信地问：“凤霞，你说什么？”
　　叶凤霞说：“爸，我支持你养叶池。”
　　叶国盛缓了缓情绪，再次开腔：“你大哥不是和你说——”
　　“爸，大哥是大哥, 我是我，你是你，我们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们都要互相尊重不是吗？这可是以前你教我的啊。”
　　“我教你了吗？”叶国盛笑着说：“我没这么有文化啊。”
　　“你用行为教的啊。”
　　“那你大哥二哥怎么没学到？”
　　提到叶宏伟叶宏涛这二人, 叶国盛势必要低落一阵, 为防止老爷子情绪变化, 叶凤霞立刻接一句：“因为我比较聪明，最聪明，爸，你说是不是？”
　　孩子不管多大，在父母眼中永远是孩子，听到叶凤霞这么俏皮一问，叶国盛一下笑了，说：“对，你是最聪明的。”
　　叶凤霞开心地笑起来。
　　大人们一笑，气氛跟着轻松，孩子们也跟着放松下来，不知道笑什么，反正呆呆地跟着大人们笑就是了。
　　这时候叶池也敢说话了，抱着怀里的衣服、鞋子和小吃，又和叶国盛说：“爷爷，你看，你看，这些都是姑姑给我买的，两套衣服，两双鞋子，还有还有糖葫芦、棉花糖和鸡柳，爷爷你看看，糖葫芦、棉花糖和鸡柳给你吃，鸡柳特别好咬，爷爷你可以吃的，爷爷，你帮帮我，我快抱不动了。”
　　叶国盛赶紧伸手接过来，感觉沉甸甸的，看向叶凤霞，温声说：“你怎么给叶池买这么多东西啊。”
　　“不就两套衣服两双鞋子吗？”
　　“多少钱？”叶国盛伸手开始掏衣兜，他知道叶凤霞有两个孩子，负担很重，不能让叶凤霞多花钱，于是从衣兜里掏出一卷钱，数都没数就要交给叶凤霞，叶凤霞说什么都不要，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做饭。
　　叶国盛只好把钱收起来，进厨房坐灶洞前烧火，叶池灵灵坐在院里的凳子上吃糖葫芦，灵灵的半串吃完了，便和叶池说：“哥哥，我还想吃。”
　　叶池把自己的糖葫芦给灵灵吃。
　　灵灵指着草房：“哥哥，房里还有一个。”
　　“那个不能吃，那个是给放哥的。”
　　“给放哥的。”
　　“灵灵，你不能叫放哥，你叫陆哥。”叶池纠正灵灵。
　　灵灵乖乖地改口：“陆哥。”
　　“对，等我们吃好了午饭，我们就拿着糖葫芦去找他，好不好？”
　　“好。”灵灵乖巧答应。
　　“那灵灵别吃那串糖葫芦了，一会儿我们吃饭，好不好？”
　　“好。”
　　“真乖！”
　　“嗯。”
　　叶池把自己的糖葫芦又分给灵灵一半，两个孩子坐在大黑跟前，晒着太阳，看着小黄鸡，身后是忙碌了叶凤霞，叶凤霞边忙碌边和叶国盛说着生活上的事儿，说着叶池的事儿。
　　叶国盛说：“现在可比以前生活好多了，国家照顾的多，听说我们这儿上小学都不要学费，就交一些杂费就行了，过几天把小黄鸡、莴笋卖一卖，凑够一千块钱，欠的债一还，就存钱给叶池上学，虽然卖菜赚不了多少，但是每天都赚点，积少成多，小学要不了多少钱，存够中学高中大学的学费。”
　　叶凤霞说：“大学可以上他自己申请向国家向学校助学金什么的，工作后五年还上就行了。”
　　“还能申请助学金？”叶国盛不太懂这个。
　　“能的，像叶池那么聪明，学习肯定好，也肯定能申请上。说不定还能得一笔奖学金呢。”
　　叶国盛乐了，真心说一句：“国家真好，以前都没有助学金奖学金的，也怪那时候国家也穷，现在国家富了还记得我们这些穷人，上次还给我一袋大米呢。”
　　叶国盛一颗爱国心，叶凤霞自小是知道的，她也深受影响，听到叶国盛这么说，她笑了，又同叶国盛说些种地的事儿，不一会儿饭便做好了，喊着叶池灵灵洗手吃饭，这顿饭菜做的极其丰富，鸡鱼肉蛋菜皆有，色相味俱全，两个大人两个孩子围着小饭桌正要吃饭时，叶宏伟来了，不过没有进院门，直接喊了叶凤霞出去。
　　叶凤霞看一眼叶国盛，站起身来，叶池和灵灵同时看向叶凤霞，灵灵喊：“妈妈，你去哪儿？”
　　叶凤霞说：“妈妈出去一下，你在这儿和哥哥好好吃。”
　　“好。”
　　叶凤霞走出院子，十分钟左右叶凤霞又回来。
　　叶国盛问：“他喊你干什么？”
　　叶凤霞伸手将灵灵嘴上米粒捏掉，顺便也捏掉叶池嘴角上的，回答：“喊我去吃午饭。”
　　“吃什么午饭？怕是不安好心。”
　　“也就和以前说的差不多，我拒绝他了。”叶凤霞笑呵呵地说完，给叶国盛夹块烧的熟烂的红烧肉，说：“爸，你放心，我尊重并且支持你的。”
　　叶国盛哼了一声，但是心里却是因为女儿的支持而稍稍觉得安心，埋头吃红烧肉，叶凤霞抬手将两个鸡腿分别夹给了叶池和灵灵。
　　灵灵夹起来就吃，叶池则愣了一下，抬眸看向叶凤霞。
　　叶凤霞笑着说：“吃啊，没事儿的，多吃点。”
　　叶池点点头，咬了一口鸡腿，想着刚刚姑姑不但给他捏掉嘴上的米粒，还给他大鸡腿吃，和爷爷一样好，心里不由得就开起一朵朵小花花，美滋滋。
　　美滋滋！
　　吃完饭之后，叶池依旧美滋滋的，要帮着叶凤霞洗碗，说以前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妈妈中午不回来，他都是吃烫方便面，自己洗碗，他会洗的，听的叶凤霞眼睛都红了，不但没让他洗碗，反而拉着他和灵灵，用肥皂给他和灵灵洗小手，可把叶池高兴坏了。
　　高兴的叶池在院子都有些手舞足蹈，看到草房里草垛上插着一串糖葫芦，突然想到陆明放，拉着灵灵要去找陆明放，叶国盛便说：“现在去吗？”
　　叶池点头。
　　“那行，你现在去，一会儿带着妹妹到山上找爷爷。”
　　“爷爷要去山上吗？姑姑也去吗？”
　　“嗯，清明快到了，爷爷姑姑要给你奶奶烧点纸钱，一会儿洗了碗就去山脚下，你知道你奶奶在哪儿吧？”
　　“知道，那个小房子就是奶奶的家。”
　　“对。顾好妹妹啊。”
　　“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带妹妹去山上找你们喔。”
　　“嗯。”
　　叶池拿着棉花糖、鸡柳和糖葫芦，拉着灵灵的小手朝陆明放家走，路过一家小便利店时，隔着玻璃，灵灵看到里面好多好吃的，说：“哥哥，我想吃辣条。”
　　“我们有好多吃的，不吃辣条了。”
　　“嗯不，我想吃辣条。”
　　“不吃不行吗？”
　　“我想吃。”灵灵眼巴巴地看着便利店。
　　提起辣条，叶池就有点流口水，他也想吃，摸摸手里的一块钱，心里想着就花今天的一块钱，以后都不花了，以后的都存起来，于是说：“那好吧，哥哥买。”
　　叶池今天的一块钱，在步行没有花掉，现在要在便利店花掉了，他拉着灵灵的小手，到便利店爽快地买了两袋辣条，防止灵灵在路上走神以及闹气，他像胡萝卜吊着驴似的，把灵灵吊到陆明放家，又和陆明放把灵灵朝景山上吊着。
　　灵灵软软地说着：“哥哥，我要吃辣条。”
　　叶池哄着：“我到山上就吃。”
　　灵灵吞了下唾沫，说：“哥哥，我现在就想吃辣条。”
　　叶池继续哄着：“现在别吃，吃东西走路容易摔跤，摔跤会疼，你会疼哭的，我们现在不吃，好好走路，到山上了我们一起吃，一起吃超好吃的，好不好？你看，大黑都跑到前面，我们跑快点去追它，好不好？”
　　“好。”灵灵软软地应。
　　灵灵答应的好好，一会儿又说：“哥哥，我想吃辣条。”
　　叶池继续哄着。
　　陆明放在旁边看着听着。
　　就这样一直哄着，叶池陆明放把灵灵快哄到了景山山脚下时，看见叶国盛和叶凤霞跪在叶老太太坟前，三个孩子跑到跟前时，叶国盛和叶凤霞急忙拭泪，灵灵没看见，朝叶凤霞怀里扑，叶池和陆明放却看见了。
　　陆明放转头看一眼墓碑，没有作声。
　　叶池慢慢地叶国盛跟前，他现在还不明白坟墓的代表意义，也不知道什么叫“怀念”，但是他隐约感受到一种悠长的情感，将墓内墓外的人链接了起来，他轻声喊：“爷爷。”
　　叶国盛说：“过来给你奶奶磕个头。”
　　叶凤霞也说：“灵灵，去和哥哥一起给姥姥磕个头。”
　　灵灵乖乖地走到叶池跟前，陆明放也非常有眼力价地来到叶池跟前，三个孩子对着坟墓郑重地磕了一个头，起身时叶国盛和叶凤霞脸上都没有了悲伤的表情，扛着锄头要去旁边种菜、挖菜。
　　叶池知道在哪儿种菜挖菜，如往常一样，提前向前跑去。
　　叶凤霞喊住叶池。
　　叶池回头看叶凤霞：“姑姑。”
　　叶凤霞问：“你干什么？”
　　叶池回答：“我去种菜挖菜。”
　　叶凤霞笑了：“今天姑姑在，不让你种菜挖菜了，你去和妹妹明放去玩吧。”
　　叶池迟疑地看向叶国盛，叶国盛笑着说：“你去吧。”
　　“我要是去了，爷爷会很累的。”
　　叶国盛笑起来：“不会，现在菜少，不会累的。”
　　叶凤霞跟着说：“去吧，一会儿我们种好菜了，去找你。”
　　叶池这才答应，然后和陆明放、灵灵一起朝山上爬，灵灵年龄小长得小又是小女孩，爬不到山顶，叶池陆明放就带着灵灵坐在半山腰歪倒的树身上。
　　灵灵始终没有忘记：“哥哥，我吃辣条。”
　　坐在中间的叶池，把盒子里的辣条、棉花糖、鸡柳和酸奶都拿了出来，平均分成三份，分给他们三个，最后一串糖葫芦给陆明放说：“放哥！这个给你的！”
　　陆明放看着糖葫芦。
　　叶池说：“你吃啊。”
　　陆明放问：“你吃了吗？”
　　叶池伸出手说：“我吃了两个。”剩下的都给灵灵吃了。
　　陆明放立刻把糖葫芦递向叶池：“你再吃一个。”
　　叶池也想吃，当即咬掉一个，小手捏着舔。
　　灵灵看到后就软软地说：“哥哥，我也吃糖葫芦。”
　　叶池看向陆明放。
　　陆明放没说给灵灵吃，也没有说不给。
　　叶池犹豫了一下，语气中带着商量，说：“放哥，也给我妹妹吃一个好不好？我妹妹小。”小的话，我们做哥哥的疼她一点。
　　陆明放点点头，又从糖葫芦上撸掉一个递给灵灵。
　　灵灵舔着糖葫芦又喊：“哥哥。”
　　叶池立刻扭头看灵灵。
　　“哥哥，我辣条撕不开。”
　　“我给你撕。”
　　“哥哥，我还吃棉花糖。”
　　“好。”
　　“哥哥，鸡柳我也一个。”
　　“嗯。”
　　旁边的陆明放直直地看着叶池，等到叶池正身之时，他强行坐在叶池和灵灵中间，灵灵一抬头看见的是陆明放，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而后歪着小脑袋，视线越过陆明放，喊：“哥哥。”
　　叶池说：“没事儿，你坐那儿吃吧。”
　　灵灵点头说：“好。”
　　灵灵看到旁边坐着的陆明放，她不作声了，慢慢地吃着手里的东西，陆明放非常安心地坐在中间，转头看叶池，叶池专心吃零食，于是他也低头吃，三个孩子吃完了糖葫芦、棉花糖、鸡柳，开始吃辣条，一个个小嘴被辣的红通通的，不停地吸溜吸溜的，还停不下嘴来。
　　叶池和灵灵一起说：“好辣啊。”
　　陆明放把手里的酸奶递给叶池。
　　灵灵见状说：“陆哥，我也喝奶。”
　　陆明放这才拿吸管，插进酸奶洞里，递给灵灵，灵灵抱着酸奶就不说话了，陆明放和叶池一起喝着酸奶，看着远方，看着远方绿意浓浓的春意，看着蓝天白云，听着山下大黄牛哞了一声。
　　叶池将吸管从嘴里抽出来，跟着：“哞~~”
　　灵灵见一样就学一样：“哞~~”
　　叶池：“哞~~~~”
　　灵灵：“哞~~~~”
　　陆明放：“……”
　　叶池扭头和陆明放说：“放哥，你也学牛叫啊。”
　　陆明放说：“不学。”
　　“你不会。”
　　“我会。”
　　“你会你叫一声，叫一声我们都是牛牛了。”
　　“不叫。”
　　“你叫一声啊。”
　　陆明放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他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喜欢自然喜欢动物，看见大黄牛哞哞叫，看见叶池灵灵跟着学，他实在压抑不住心里某些东西，小嘴张了张，急的叶池跟着张嘴发出哞的一声。
　　陆明放又试了一下，发出哞的一声，虽然非常不标准，但是已经非常难得了，万事开头难，一旦开头了，很多事情慢慢都会变得自然。
　　叶池说：“放哥，就是这样叫的，哞~~”
　　灵灵：“哞~~”
　　陆明放：“哞~~”
　　山下的大黄牛又哞了一声。
　　叶池陆明放灵灵三人齐声哞。
　　大黄牛像是和他们比赛一下，再次哞了一声。
　　叶池一起哞。
　　如此反复几次，大黄牛不哞了！
　　叶池三人觉得自己胜利了，哈哈笑起来，叶池更是对着山下说：“你个大黄，叫不过我们三个吧，略略略。”
　　灵灵喜欢模仿叶池，跟着就冲山下：“略略略。”
　　叶池：“略略略。”
　　一旁的陆明放看着叶池做着鬼脸，对着家里的大黄牛略略略，模样活泼又可爱，好看的不得了，陆明放抿抿嘴，后来抿不住了，就轻轻笑了，一直以来凝重闭塞的心里，慢慢有些舒畅，他就这么看着叶池玩闹。
　　直到山下传来呼唤声，他心情很好地跟着叶池灵灵朝山下跑，跑到山下时，叶国盛和叶风霞手里都拎着菜，然后牵着大黄牛朝家里。
　　到家后，叶池陆明放灵灵蹲在鸡窝前，看鸡蛋破壳。叶凤霞则要开始给叶国盛叶池洗衣服，叶国盛死活不让，叶凤霞只好作罢，喊灵灵。
　　叶池陆明放灵灵一起出来，灵灵问：“妈妈，干什么？”
　　叶凤霞说：“走，我们回家了。”
　　“回哪儿家？”灵灵问。
　　“回我们自己家。”
　　灵灵一下愣了。
　　叶池也呆了，走上来问：“姑姑，你要走了？”
　　叶凤霞说：“是啊。”
　　叶池舍不得，他喜欢姑姑，他不喜欢分离，他喜欢所有的人都在一起，妈妈、爷爷、放哥、姑姑、灵灵、陆爷爷和陆奶奶都生活在一起，一辈子都生活在一起，一辈子都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他呆呆地开口问：“姑姑，你能不走吗？”
　　叶凤霞笑了，说：“不能啊。”
　　“为什么不能啊？”
　　“因为姑姑的家不在这里啊。”
　　“姑姑你不能把家搬在这里吗？我们都在一起啊。”
　　叶凤霞又笑了，笑的心里暖暖的，走过来摸着叶池的小脑袋说：“现在不能搬在这里啊，因为姑姑要上班，要赚钱，这样才能好好地生活啊，姑姑先去上上班，等放假之后，姑姑就来看你和爷爷，好不好？”
　　叶池知道自己说不好也没有用，他看着姑姑，其实他很明白，为什么大人那么复杂，为什么大人一赚钱就要到外地，为什么大人总是喜欢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他想不明白，他觉得大人总是有好多“因为”，这些“因为”根本回答不了“所以”，可是他又找不到更准确的“因为”，只能不舍地点头。
　　“真乖，叶池好好地成长，健康快乐地成长。”叶凤霞温声说：“等到端午节的时候，姑姑过来给你包粽子吃，到时候姑姑在这儿多住几天。”
　　叶池点头。
　　叶凤霞安慰好了，拉着灵灵的小手要走，灵灵甩开叶凤霞的手，一下扑到叶池怀里。
　　叶池吓了一跳。
　　陆明放也愣了下。
　　叶凤霞问：“灵灵，你干什么？我们回家啊。”
　　灵灵嗷嗷大哭：“我不回家，我要和哥哥一起玩，我不回家，爸爸呀，我不回家，爸爸呀，我要和哥哥一起。”
　　抱着叶池，哭着喊着“爸爸呀，我不回家”，本来是挺伤感的事儿，叶国盛和叶凤霞愣是被灵灵给哭笑了，好一会儿，叶凤霞伸手拉灵灵，灵灵眼泪鼻涕一大把，抹在叶池身上，抱在叶池就是不松手。
　　叶凤霞：“……”
　　叶国盛：“……”
　　陆明放：“……”
　　叶池：“……”


第30章 
　　叶池无措地看向叶凤霞。
　　叶凤霞越是哄灵灵，灵灵越是哭喊着“爸爸呀, 我不回家呀, 爸爸呀，我要哥哥呀”, 叶国盛十分不解地看向叶凤霞，叶凤霞明白叶国盛的疑惑，说：“她爸疼她, 一喊爸爸呀，她爸爸就什么都答应了。”所以才不喊“妈妈呀”而是喊“爸爸呀”。
　　叶国盛哭笑不得，哄也哄不动灵灵。
　　叶凤霞弯腰扯灵灵, 灵灵抱叶池抱的更紧了, 说什么都不要和哥哥分开, 末了叶凤霞说：“灵灵，你先把哥哥松开，我们今天不回去了，明天再回去。”
　　灵灵瞬间止哭，转头眨巴两下圆溜溜红通通的眼睛, 问：“明天再回去啊？”
　　叶凤霞点头：“嗯，不闹气了，好不好？”
　　灵灵想了想，觉得明天需要很长很时间才能到来，当即点头说：“好。”
　　“那我们说定了, 到时候不能再闹气了, 知道吗？”
　　“知道了。”
　　“好了, 跟妈妈一块去洗脸。”
　　“也给哥哥洗。”
　　“行，把你们两个花猫脸给洗干净。”
　　灵灵立刻破涕为笑。
　　叶凤霞拉着叶池灵灵去洗脸，洗完之后和叶国盛说明天再走，叶国盛自然开心，当即开始收拾一些家里的青菜、蒜苗、香菜、莴笋等等，等到饭后都交给叶凤霞：“凤霞，你把这些菜带着，省的到市里再买菜了。”
　　“不用，你留着卖吧，我到市里再买。”
　　“再买不要花钱吗？拿着，都是爸种的，没有化肥没有农药的，对身体好点呢，下个月就要过端午节了，回头你们一家子来这儿过节。”
　　“行。”叶凤霞也就没有推辞。
　　叶国盛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卷钱给叶凤霞，说是叶池的衣服钱，还有给灵灵兄妹两个买零食的钱，叶凤霞再次拒绝了，让叶国盛赶紧去睡觉，她也喊着灵灵睡觉。
　　灵灵一整个下午都和叶池陆明放玩，等到陆明放回家，他继续和叶池玩，玩的不愿意和叶池分开，叶凤霞便带着灵灵躺坐在叶池的床上，给叶池灵灵念故事听，叶凤霞的吐字比叶国盛清晰，声音比叶国盛温柔，又富有感情，灵灵和叶池听的入迷，特别是叶池。
　　叶池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叶凤霞，在昏黄的灯光下，叶凤霞身上被笼罩了一层暖光，发出细碎的光芒，好看极了，叶池转头看向灵灵，灵灵正依偎在叶凤霞怀里。
　　他又看到叶凤霞一脸温柔，胆子不由得大起来，忍不住学起了灵灵，但是没有灵灵那么放得开，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小脸靠在叶凤霞的肩头上，和灵灵一起看故事，闻到叶凤霞身甜甜的味道感受到暖暖的体温，他想到了妈妈。
　　妈妈身上的味道也是甜甜的，他在甜甜的味道中陷入香甜的梦中，许久之后叶凤霞才察觉到叶池和灵灵都入睡了，她起身对旁边的叶国盛说：“爸，你睡吧，我带灵灵回西厢房睡了。”
　　叶国盛连忙要起身说：“我来抱。”
　　“你别起来了。”叶凤霞赶紧说：“我抱得动，抱得动，你睡吧睡吧。”
　　叶凤霞下了床，一把将灵灵抱起来，叶国盛顺势给叶池掖了掖被子，免得叶池冻着了，一抬眼看见叶凤霞的毛衣，开口说：“凤霞，你这旧旧的线衣都脱线了啊。”
　　叶凤霞低头看一眼，笑着说：“没有脱线也不是旧的，就是这样式的啊，流行的。”
　　“什么流行，我看就是脱线。”叶国盛笃定地说。
　　叶凤霞笑了，抱起灵灵说：“爸，你们睡觉吧，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去了，不耽误上班。”
　　“好，我早上给你们做点饭吃。”
　　“不用做，明天去买点早饭吃就行了。”
　　“早饭要花钱，又不卫生，明天爸给你做。”
　　“不用不用，真不用，爸你多睡一会儿。”
　　“没关系，反正我早上也要做饭。”
　　“还是别做了，我带叶池去吃小笼包。”
　　“……”
　　可是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叶凤霞刚刚醒来就闻到厨房里偏来的香味，爸爸到底还是做了早饭，她叹息了一声，出去一看，叶池也醒了。
　　“姑姑。”叶池高兴地喊。
　　叶凤霞惊讶地说：“叶池，你怎么醒这么早？”
　　“我要和爷爷一起去卖菜啊。”
　　“你不困吗？”
　　“不困，我天天都起这么早的。”
　　“真棒！”
　　叶凤霞是真心地觉得叶池棒，比一般孩子都要棒太多了，叶池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他只知道姑姑夸他了，他开心地说：“姑姑，你过来吃饭，过来吃饭。”
　　叶凤霞走过来。
　　叶池又问：“灵灵妹妹呢？灵灵妹妹不吃饭了吗？”
　　叶凤霞笑说：“不喊她，不然她又哭又闹，一会儿要走的时候姑姑再喊她，抱着她坐车。”
　　“那好吧。”
　　叶池乖乖地坐在案板前和爷爷姑姑吃起早饭，吃完早饭天才刚亮，叶凤霞喊醒灵灵，抱着迷迷糊糊的灵灵，和叶国盛叶池一起出了院子，来到路边等汽车。
　　叶国盛把早早准备好的菜递给叶凤霞，交待了一些话，叶凤霞点头，又和叶国盛说一些注意身体的话，而后看向叶池，叶池开口就说：“姑姑，你快点回来喔。”
　　叶池说的是“回来”，叶凤霞笑了，说：“好啊，叶池要好好和爷爷一起生活喔。”
　　叶池重重地点头。
　　叶凤霞笑着摸摸叶池的头发，正巧这时汽车过来了，叶凤霞一手抱着灵灵一手拎着青菜，上了汽车，汽车停了不过十多秒钟就起动了。
　　叶凤霞坐在车窗前冲叶国盛叶池挥手，趴在车窗上看，直到看不见叶池和叶国盛了，她才收回目光看向怀里的灵灵，灵灵刚才醒来了，此刻又睡着，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灵灵再次醒来，迷迷瞪瞪地看向叶凤霞：“妈妈。”
　　“诶。”叶凤霞轻声应。
　　“哥哥呢？”灵灵还在想叶池：“哥哥怎么不来找我玩啊？”
　　“哥哥和姥爷去卖菜了。”
　　灵灵转头圆溜溜的眼睛，迷茫地问：“那我们去哪儿？”
　　叶凤霞说：“我们去找灵灵的爸爸呀。”
　　“找我的爸爸。”
　　“对。”
　　灵灵像是没有睡醒一般，呆呆地说一句：“妈妈，我想我爸爸了。”
　　“想爸爸了啊，不急，一会儿我们就能见到爸爸了。”叶凤霞温声问：“灵灵要不要喝水？”
　　“要。”灵灵软软地说。
　　“妈妈给你拿，你姥爷专门给你装了保温杯的水。”叶凤霞伸手从包包里取出保温杯，打开交给灵灵，让灵灵自己咬着吸管喝，回身要拉上拉链时，瞥见包包里一抹红色，她手上动作一停，伸手掏出来一看，一卷面值一百的钱，好像比昨天给她的时候还厚一点。
　　应该是老爷子给她放保温杯的时候放的，她一张一张地将钱抻直了，捋在一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余光中看见自己毛衣上的流苏。
　　突然回想起了老爷子昨天晚上的那句“什么流行，我看就是脱线。”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赶紧伸手擦眼泪，可是灵灵还是发现了，小手捧着儿童保温杯，软软地问：“妈妈，你怎么哭了？”
　　叶凤霞没回答。
　　灵灵又问：“妈妈，你怎么哭了呀？”
　　叶凤霞哽咽着说：“因为妈妈想妈妈的爸爸了。”
　　灵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妈妈的爸爸是谁，叶凤霞紧紧地抱着灵灵，转头看向窗外，看向景山镇市场的方向，景山镇市场上此时正是忙碌的时候，叶国盛正张罗着卖菜，叶池忙乎着与人打招呼。
　　如今除了中年女人和载棉帽的外，叶池还多了不少妈妈粉，大家都因为叶池可爱，叶国盛的菜新鲜天然，所以只要一看到叶国盛，都纷纷过来卖菜，顺便和叶池聊聊天。
　　“小叶池，你今天的菜不够卖的啊。”一个微胖的女人说。
　　“明天再来卖。”
　　“明天多挑点过来啊。”微胖女人说。
　　“不可以多挑点的。”
　　“为什么呢？”
　　“多挑点，爷爷会累的。”
　　“那你挑啊。”
　　“我现在还小，我还得再长大一点，长高一点，我才能挑动的，等我长大了长高了，我卖给你们多多的菜啊。”
　　“等你长高了，我们就老了啊。”
　　“不会的，我以后长个子子，不涨年龄，你们就不会变老了。”
　　只涨个子，不涨年龄——多么稚气又暖心的话啊，一群菜贩子和路人都哈哈笑起来，笑的叶池有些不好意思，站到了叶国盛的身后去了。
　　叶国盛笑说：“好了，菜卖光了，我们回家吧。”
　　叶池点头，和旁边的菜贩子说再见，戴棉帽的见状，连忙说：“等一下，小叶池，你说把你们家的小黄鸡卖给我，怎么没有带来？”
　　叶池说：“得等它们长大一点，不然容易死的。”
　　“那行，记得给棉帽叔叔留二十只啊。”
　　“二十只要一百块钱的。”这个之前叶国盛就和叶池算过了，最近卖小黄鸡的话，就按照小黄鸡的大小抗病能力，依照现在的市场价十块钱两只小黄鸡，一百块钱就是二十只小黄鸡。
　　“行，叔叔给你。”戴棉帽从衣兜里掏出崭新的一百块钱给叶池，叶池利落地收下来，转头和叶国盛说：“爷爷，我们过两天给棉帽叔叔送二十只小黄鸡喔。”
　　叶国盛笑着说：“先把钱给棉帽叔叔，等鸡送来了再收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嘛。”
　　叶池觉得叶国盛说的有道理，又把钱还给了戴棉帽的，但这还是让叶池很兴奋，回家的路上，他小手拉着叶国盛的衣摆，高兴地说：“爷爷，我们的小黄鸡可以卖出去了啊。”
　　“就是的。”
　　“明天就卖吧。”
　　“不行的。”
　　“为什么呀？”
　　“因为小黄鸡太小了，现在就卖出去的话，照顾不周就容易生病容易死亡，我们放在家里再养养一段时间，再卖的话，价格高一点，成活率也高一点。”
　　“养一段时间的话，其他的小黄鸡也破壳了。”
　　“对，到时候我们就有近百只小黄鸡了。”
　　“好多啊。”叶池高兴地说：“爷爷，我们自己也养小黄鸡好不好？我来喂。”
　　“好啊。”
　　叶池一下就更开心了，小手拽着叶国盛的衣摆，摇头晃脑地走着，小嘴里还哼着黄梅戏“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龙袍，帽插宫花好哇，好新鲜呐！”
　　这唱的还是“龙袍”，叶国盛也不纠正叶池了，他唱就让他唱，就让他开心的唱，叶国盛也不管，叶池也唱的欢，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路人们纷纷看向叶池，如果说他们开始对叶池有成见，但是这么久以来，看着叶池这么小的孩子，跟着叶国盛卖菜、种菜、收菜，他们越来越不忍心指责叶池了，不过，叶池一向不关心其他人，他有七个喜欢他的人，妈妈、爷爷、姑姑、放哥、灵灵、陆爷爷和陆奶奶，这样已经很多了，他都满足了！
　　他开开心心地跟着叶国盛回到家，一到家叶国盛就进房间给叶凤霞打电话，问：“凤霞，你到家了吗？灵灵醒了吗？”
　　叶池听不懂叶凤霞的声音，但是可以听到叶国盛说的话，叶国盛握着电话把说：“那些钱是我给你的。”
　　“……”
　　“没关系，爸每天都赚着钱呢。”
　　“……”
　　“你两个孩子负担重，市里花钱的地方多。”
　　“……”
　　“哭什么，别哭，都多大人了，爸爸好着呢，好了，霞子啊，别哭了，别哭了，好好上班吧，端午节都来这边过啊。”叶国盛忍不住唤出了叶凤霞的小名来。
　　“……”
　　“放心，爸身体好着呢，叶池也乖的很，不会被欺负的。”
　　“……”
　　叶国盛挂上电话，一转头看见叶池正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自己，他问：“你看爷爷干什么？”
　　叶池问：“爷爷你哭了？”
　　“没有啊。”叶国盛伸手擦一擦浑浊的眼睛。
　　“可是我都看到你眼睛红了。”
　　“红了又没哭。”
　　叶国盛摸着腰间的旱烟袋朝房间外走，捡了一个太阳直射的地方蹲下来，靠着石墩，将锅袋锅儿伸手烟袋子里，来回舀一舀，便掏出火柴点燃。
　　叶池跟过来，和大黑一起蹲到叶国盛，叶池问：“爷爷，你眼睛为什么红啊？”
　　叶国盛也没有介意叶池是个孩子，直接就说了：“因为想你姑姑啊。”
　　“为什么想我姑姑啊？姑姑不是刚走吗？”
　　叶国盛叹息一声：“因为她是爷爷的女儿啊，只要不在身边，爷爷就会想念啊。”
　　叶池不太懂。
　　叶国盛吧嗒吧嗒地吸着烟，看着院子里晒的衣服，是他和叶池的，都是女儿给洗的，他又说：“你姑姑日子过的很辛苦啊。”
　　“为什么啊？”
　　“负担重，没钱啊。”
　　“没钱就赚啊！”叶池说：“钱赚一赚就有了呀，我们努力赚钱，等我们赚多多的钱钱了，我们可以帮着姑姑啊！”
　　叶国盛闻言看向叶池，是啊，没钱就赚啊，赚一赚就有了，也不是什么问题，没必要这么悲观的，他发现和叶池这样的孩子相处，总能看到事情最本质的东西，他笑了笑，摸摸叶池的脑袋说：“叶池，跟爷爷生活累不累啊？”
　　“不累。”
　　“天天起那么早不累吗？”
　　“我也睡好早啊。”
　　“那你觉得难过吗？”
　　“为什么难过？”
　　叶国盛想了想，说：“你看你放哥，你放哥吃的好喝的好穿的好，还有钱还能看电影，可是你什么都没有，你不难过吗？”
　　叶池说：“不难过啊，我有放哥啊，放哥的都会给我的，放哥买东西带我吃，放哥带我一起看电影，放哥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说的对，而且我们叶池也有好多东西，善良、乐观、平和、温暖，还有长得超好看。”这个“超”字就是跟叶池学的。
　　“爷爷我好看吗？”
　　“超好看。”
　　被夸超好看，叶池有点害臊，为了缓解害臊，他跟着说一句：“放哥比我好看，放哥是最好看的！”
　　叶国盛吧嗒一口旱烟说：“你们两个都是最好看的。”
　　叶池乐了，靠着叶国盛坐在晒太阳，晒的身上暖融融的，他愉快地说：“爷爷，太阳好暖和啊。”
　　“嗯。”
　　“我要去喊放哥一起来晒太阳。”
　　“去吧，喊你放哥过来，和你一起看书。”
　　“好。”
　　叶池立刻起身，抬步就朝院外跑，叶国盛喊着慢点慢点，叶池还是一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哎哟，小叶池，你这是干什么啊？”
　　叶池抬起小脸一看，立刻惊喜地喊：“李叔叔！你来了！”


第31章 
　　李叔叔不是别人，正是上次买菜的胖叔叔李力绅, 李力绅数天没有出现, 以为小叶池这个小孩子早把他给忘了，没想到叶池一眼就认出他来, 他高兴的哈哈大笑：“小叶池，你还记得李叔叔啊？”
　　叶池认真地说：“啊，我天天记得李叔叔的。”
　　“天天记得？”
　　“嗯。”叶池重重地点头。
　　李力绅更乐了, 伸手摸摸叶池的小脑袋：“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李叔叔问你，你爷爷在家吗？”
　　“在啊, 在晒太阳。”
　　“那带我去找你爷爷好吗？”
　　“好啊, 你进来。”
　　叶池伸出小手, 拉着李力绅的袖子，边把李力绅朝院子拉边大声喊：“爷爷，爷爷，李叔叔来了！”
　　正在院内吸旱烟的叶国盛听到喊声，朝院门口看, 一眼看到了李力绅，当即把旱烟袋朝石头上一磕，磕掉烟草渣，把旱烟袋拿在手中，迎上来, 他还没有开腔, 李力绅先热情地喊了：“叶叔好啊。”
　　“好好好。”叶国盛将旱烟袋别在腰间, 问：“李同志，吃午饭了吗？”
　　李力绅笑着说：“这离午饭还早着呢。”
　　“那一会就在这儿吃吧。”
　　“再说再说，我现在有其他的事儿和叶叔说。”李力绅将手里拎着的一箱纯牛奶放到地上。
　　叶国盛问：“什么事儿？”
　　李力绅起身说：“就是买菜的事儿。”
　　买菜的事儿？
　　叶国盛脸色凝重。
　　叶池也抬起小脸看向李力绅，他知道李叔叔从爷爷买菜拿到超市去卖，爷爷说要是去超市的人喜欢爷爷的菜，以后就可以多赚一些钱，他觉得爷爷的菜是最好的，非常自信地说：“李叔叔，你还要买爷爷的菜吗？”
　　不等叶国盛开口，李力绅先回答叶池了：“是啊。”
　　叶国盛微微一愣。
　　叶池继续问：“你要买多少啊？”
　　李力绅说：“越多越好呀！”
　　叶池一下开心了。
　　叶国盛却有些不相信地看向李力绅，李力绅明白了叶国盛的意思，向叶国盛解释，那天他拿着蔬菜、干辣椒、玉米棒回去蔬菜水果超市，专门设置了一个纯天然的专栏，专栏里摆放着叶国盛新鲜的蔬菜、干辣椒、大蒜和玉米之类的，由于卖相不够好看，价格又定的高，起初是无人关注的。
　　李力绅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估算错了城里人的想法，结果第二天早上，两个老人发现了这个专栏，认出这种纯天然出来，当即就买了不少，从众心理作祟，当即就有不少人也要买，那天就卖了一半。
　　又过了一天，两个老人一进蔬菜水果超市就直逼纯天然的专栏买叶国盛的菜，还说纯天然的味道，和那种伪天然的就是不一样，顺便烧一烧，不放作料都好吃的不得了，当即就把剩下的菜买了一大半，到了晚上的时候，纯天然的专栏里已经空空如也，并且有不少老顾客前来询问并且订购。
　　李力绅开心地说着。
　　叶池似懂非懂地听着。
　　叶国盛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真卖光了？”
　　“不止，还有预订呢。”
　　“还有预订……”叶国盛喃喃地在重复一遍，他其实一直觉得地里生长出来的东西不值钱，以前也都是送给亲朋好友吃，今年因为要养叶池，才厚着脸皮拿出来卖，私心里还是觉得自己的蔬菜上不了台面，而且没别家的那么大那么挺拔，只是没想到居然让市里的人喜欢，特别是“预订”二字，他觉得这是个高档牛气的词儿，用在他的身上，他总有害臊，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接李力绅的话。
　　李力绅猜出了叶国盛这种老实人的朴实心理，笑着说：“叶叔，你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蔬菜有多好吗？”
　　叶国盛说：“没多好吧。”
　　“您老真的太谦虚了，就你那竹笋、荠菜和菠菜的，我带回家当天就烧了吃，我家人都比平时多吃了一个馒头呢！”
　　“这么好吃吗？”
　　“当然好吃了！”李力绅也确实觉得纯天然的蔬菜确实味道更美一些，他自己都比平时多吃了两个馒头，这次过来不仅仅是为了买菜卖，也为了买菜吃，迫不及待地开口问：“叶叔，还有菜不？”
　　“有啊。”
　　“那都卖给我啊。”李力绅急急地说。
　　“都在山上呢，而且也没有多少了。”
　　“有多少要多少，我帮你们挖。”李力绅十分积极。
　　“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李力绅笑着说：“以后我们都是要经常合作的人，要是你们挖不过来，我帮着你们挖。”
　　“那太耽误你宝贵的时间了。”
　　李力绅笑起来，向叶国盛解释，他虽然是在机关单位上班，还开了两三家蔬菜水果超市，但是他其实特别闲，在机关单位里他不是什么中流砥柱，蔬菜水果超市又是他妻子当家，他唯一的作用大概是会吃，吃的很胖了，他妻子天天鞭策着他减肥，正好可以借着挖菜瘦瘦身。
　　叶国盛听后说：“你不胖啊。”
　　叶池跟着说：“李叔叔不胖，李叔叔超好看！”
　　李力绅问叶池：“小叶池，李叔叔真的超好看吗？”
　　叶池点头，非常认真以及郑重地说：“真的超好看！”
　　“那李叔叔再瘦一点，会不会更好看呢？”
　　叶池歪头细想，然后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李力绅哈哈笑起来说：“那李叔叔瘦下来给你看看，看看好看不好看，行不？”
　　叶池点头。
　　“行，那我们去挖菜瘦身去。”
　　“不行！”叶池说。
　　“为什么？”李力绅纳罕地问。
　　“我得先找我放哥。”
　　“你放哥是谁？”
　　“我放哥是我最好的好朋友。”
　　李力绅其实并没有多喜欢小孩子，可是他对小叶池就不一般，从第一次和叶池说话，到叶池回回都以热情招呼他，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叶池，明知道和小孩子对话，会充满着幼稚杂乱，但他就是喜欢和叶池多说两句，此刻又问：“小叶池你还有最好的好朋友啊？”
　　叶池重重地点头。
　　“那你把你最好的好朋友喊过来，我们一起去挖菜。”
　　“我放哥不会挖菜的。”
　　“你教他呗。”
　　叶池一想，李叔叔说的有道理，当即点头，和叶国盛说了一声之后，便跑到陆老太太家，看见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非常有礼貌地打招呼，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一见叶池就开心，不仅仅是因为陆明放病情越来越好，也因为叶池这孩子真的像个小太阳一样，走哪儿哪儿温暖，让人想不喜欢都难。
　　听说叶池来找陆明放去景山挖菜，他们特意给两个孩子找了小型铲子，让两个孩子去，叶池拿到小铲子之后，开心的不得了，一路上和陆明放说个不停。
　　“放哥！这个小铲子好好啊！”
　　“嗯。”陆明放知道这个两个小铲子是爷爷特意定做给他和叶池用的。
　　叶池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铲子说：“我可以用它挖好多好多菜！”
　　“嗯。”
　　“挖好多菜就可以卖好多钱！”
　　“嗯。”
　　“卖好多钱，就可以给爷爷花，给妈妈花，给姑姑花。”叶池停顿了一下，又说：“还可以给放哥买东西！”
　　给放哥买东西——陆明放闻言看一眼叶池，抿了抿嘴之后，嘴角轻轻上扬，看叶池蹦蹦跳跳的走路，说：“你别跳，小心摔倒了。”
　　“好，那我好好走，我和放哥一起好好走。”
　　“嗯。”
　　叶池安稳地和陆明放走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问：“放哥，你会挖菜吗？”
　　“会。”陆明放回答。
　　“好，我们一起挖。”
　　两个孩子一起来到叶国盛家，然后跟着叶国盛李力绅一起到了景山脚下，叶国盛、李力绅一起挖菜，叶池和陆明放也凑在一处开始挖。
　　陆明放自从和叶池成为好朋友之后，天天都和叶池一起玩，一起在山下玩，一起在山上玩，也看过叶国盛和叶池挖菜，他早就想挖了，但是一直憋着没说，此时他手里拿着小铲子，终于可以挖了。
　　尽管陆明放面色还是一如往常的严肃，但是心里可开心了，拿着小铲子就铲，铲掉一根香菜，他心里就产生了成就感，刚要铲第二根的时候，叶池突然说：“放哥，不对！”
　　陆明放看向叶池。
　　叶池说：“香菜是要把根拔起来的。”
　　陆明放拿着铲子大刀阔斧地撅土。
　　叶池又说：“放哥，不对，你这样会伤了旁边的蒜苗的。”
　　陆明放便轻轻地铲土。
　　叶池又开口：“放哥，那根不是香菜。”
　　陆明放改而铲另外一根。
　　叶池继续说：“放哥，你拿铲子拿的不对，你得——”
　　叶池话还没有说话，陆明放“啪”的一声把铲子扔老远，将脸向右一偏，不理叶池了，叶池愣了下，眨巴两下亮晶晶的眼睛，起身跑向远处。
　　蹲下来把铲子捡回来，然后再蹲在陆明放面前，低下头做示范，挖出一根香菜，说：“这个是香菜，香菜和其他的菜不一样，他有香味的，你要是要是认不出来，你可以闻一下呀，闻一下就知道它是不是香菜了啊。”
　　陆明放绷着小脸不作声。
　　叶池又眨巴了两下眼睛，说：“放哥，你都不理我，你生气了，我也生气了，我自己去挖菜去。”
　　陆明放：“……”
　　说完叶池转个身，背对着陆明放开始挖香菜、荠菜等等他能够认出来的菜，不理陆明放了，陆明放看看叶池的小背影，又看看地上的小铲子，再看看叶池的小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叶池都没有回头。
　　他拿起铲子，学着叶池的样子先掐了香菜叶子，闻到一股明显的味道，确实是香菜，他再次学着叶池的样子，挖了两下挖出一根完整的香菜，他开心地拍拍叶池。
　　叶池回头。
　　陆明放把一根香菜递给叶池。
　　叶池立刻睁大眼睛说：“放哥，你挖对了！”
　　陆明放抿抿嘴。
　　叶池开心地说：“对，这个就是香菜。”
　　陆明放问：“你不生气了？”
　　叶池说：“我不生气。”
　　陆明放嘴角轻轻向上扬了扬。
　　叶池接过陆明放递过来的香菜，问：“放哥，你也别生气了，别发脾气了喔。”
　　陆明放点头。
　　“那我们还是好朋友。”
　　“嗯。”
　　“我们一起挖菜。”
　　“嗯。”
　　“那开始吧。”
　　“开始。”
　　闹了不足一分钟的别扭，两个孩子又和好了，蹲在一起，低头挖着各种菜，叶池一边教着陆明放一边和陆明放聊着天，正确地说，是叶池说话，陆明放在听，挖了好一会儿，不远处的叶国盛喊：“叶池。”
　　叶池回头应：“爷爷。”
　　“你挖好久了啊，过来喝口水啊。”叶池虽然总是跟着叶国盛干活，但是叶国盛并没有让他干许多活，怕把叶池给累坏了，比如现在，他带着水、零食和酸奶给叶池补充着。
　　叶池连忙说：“好。”
　　叶池丢下铲子，跑向叶国盛，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儿童保温杯，和陆明放坐在旁边的石墩上，把保温杯递给陆明放说：“放哥，你喝水。”
　　陆明放说：“你先喝。”
　　“你先喝。”
　　“你先喝。”
　　叶池也就不再客气，抱着保温杯先喝了两口，再把保温杯递给陆明放，一向被陆老太太称为有洁癖的陆明放，接过保温杯，咕噜噜地喝了两口，接着和叶池一起坐在石头上悠闲地晒太阳，顺便看同样坐着歇息的叶国盛和李力绅。
　　尽管陆明放见过李力绅，但是叶池还是要给陆明放介绍一遍，说：“李叔叔是来买我们菜的！”
　　陆明放说：“我知道。”
　　“可是你不知道他要买我们很多菜！”
　　“要买很多？”
　　“嗯啊！要把我和爷爷的菜都买光的，但是我和爷爷本来也没有多少菜的，所以他只能买一点。等到我和爷爷在山上山脚种的菜，都长出来的时候，可以全部卖出去，到时候我和爷爷就有钱了。”
　　“嗯。”
　　“不过，我和爷爷现在都没有钱钱。”
　　“……”
　　“过几天我和爷爷卖小黄鸡，又有钱了。”
　　“小黄鸡要卖？”陆明放问。
　　“嗯，我家现在有好多小黄鸡了。”
　　“很多是多少？”陆明放难得第二次好奇地发问。
　　叶池想了想，回答：“有一百只！放哥，你想要小黄鸡吗？”
　　“嗯。”陆明放点头：“我想要养小黄鸡。”
　　叶池爽快地说：“可以啊，不过你得给钱，现在小黄鸡还小，五块钱一只，过几天大了，就要十块钱一只了，放哥，你有钱吗？”
　　陆明放：“……”


第32章 
　　叶池见陆明放不吭声，又开口说：“放哥, 你要是没钱的话, 你可以先欠着，等你有钱了再还给我们, 好不好？”
　　陆明放：“……”
　　“这样不好吗？”叶池又问。
　　“……”
　　“那、那怎么办呢？”叶池一脸苦恼，小手挠着小脑袋，他想给放哥小黄鸡养, 又想给爷爷赚钱钱，这可怎么办呢？他愁的小眉头攒在一起了。
　　这时候陆明放开腔了：“我有钱。”
　　叶池立刻看向陆明放问：“那你要买我家的小黄鸡吗？”
　　陆明放点头。
　　“十块钱一只也要买吗？”
　　“嗯。”
　　叶池的苦恼顿时一扫而光，开心地和陆明放商量, 以表示自己其实是在乎朋友的：“放哥, 那我给你抓最大的小黄鸡养喔！还给你米！”
　　陆明放迟疑了一下, 而后点头。
　　叶池高兴极了，忍不住说一句“那我去和爷爷说去”，转头就跑到叶国盛和李力绅身边，和叶国盛说：“爷爷，放哥他要买我们的小黄鸡养, 我们选大只的给放哥喔！”
　　叶国盛诧异地问：“明放要买小黄鸡养？”
　　叶池点头。
　　“你不送给他？”
　　“不送啊。”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是啊。”
　　“那你怎么不送两只小黄鸡让他养呢？”
　　“因为小黄鸡是爷爷的，不是我的呀，爷爷要赚钱的！”
　　“你是这样想的？”
　　“嗯。”叶池点头之后，又问：“爷爷不对吗？”
　　“对。”叶国盛笑着说：“这批小黄鸡是爷爷单独处理孵化的，那就是爷爷的, 等到下次再孵化鸡蛋时, 就是爷爷和叶池的了。”
　　“嗯, 那爷爷，给我放哥最大的小黄鸡，可以吗？”
　　“可以！”叶国盛斩钉截铁地说。
　　“谢谢爷爷。”叶池高兴极了，说：“爷爷，那我还去挖菜了喔。”
　　“去吧。”
　　叶池开心地跑走，一旁的李力绅开口问：“叶叔，你家还有小黄鸡？是那种刚破壳的小黄鸡吗？”
　　“是啊。”
　　“哪个养鸡场买的？”
　　“不是养鸡场买的，是我家三只母鸡孵化的。”
　　李力绅大为吃惊：“叶叔，你还会这个。”
　　“又不是什么大本事。”叶国盛笑笑说：“以前没有养鸡场水炕房的，不都是自己孵化小鸡吗？只要条件创造了，母鸡自己会抱窝的，本来我也不想孵化的，但是家里鸡蛋吃不完，我就想孵化出来小鸡养一养。”
　　李力绅抓住关键词，问：“你家的鸡蛋吃不完？”
　　叶国盛说：“是啊。”
　　“现在还有吗？”
　　“有啊。”
　　“一并卖给我呗。”
　　“但是家里的鸡蛋不能孵化鸡蛋了。”
　　在孵化小黄鸡之初，叶国盛已经通过用灯光照鸡蛋的观察法，淘汰了一批未受精的鸡蛋。在孵化过程，依照同样“照蛋”的方法，又淘汰一比无法实现孵化的鸡蛋，能够孵化的，他都让三只母鸡抱着了，不能孵化的就放在家里，供食用。
　　这一点李力绅也有所了解，不过他不关心这个，他说：“我就买不能孵化的鸡蛋。”
　　“你买不能孵化的鸡蛋干什么？”
　　“吃啊。”
　　“……”叶国盛发现了，但凡是吃的，李力绅都想买，正好他和叶池也吃不完，思考了一下就点头说：“那行，卖给你一些，剩下的留给我孙子吃。”
　　李力绅当即答应。
　　叶国盛又和李力绅挖了一会儿菜，将三只箩筐都挖满了，叶国盛提议停一停吧，李力绅这才停下来，和叶国盛一起喊着叶池回家。
　　叶池转头就说：“放哥，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陆明放说：“好。”
　　叶池立刻起身，把陆明放拉起来，拉着陆明放的胳膊跟着叶国盛李力绅朝家走，到家之后，叶国盛李力绅便开始将蔬菜分类，上称，再将储存的鲜鸡蛋，腌制的咸鸡蛋、干菜等等统统都给李力绅。
　　李力绅看着满满的两个麻布口袋，心里甭提多开心了，当即从衣兜里掏出六张崭新的红色人民币，叶国盛说：“没有零钱吗？我破不开。”
　　“那就不破了，钱你都拿着。”
　　“那怎么行啊，我去给你到小超市找零去。”叶国盛拿着钱就要朝镇上的小超市走去，李力绅赶紧拉住叶国盛说：“叶叔，叶叔，算下次的啊，下次我肯定还来买你的菜。”
　　“那得多久啊。”叶国盛年前种的蔬菜卖个差不多不说，储存的鸡蛋、咸鸡蛋、干豆角、大蒜以及干辣椒等等，都被李力绅买去了大半，不到新菜上市，他是没有东西卖给李力绅了，叶国盛实话实说：“下次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李力绅笃定地说：“我半个月后就过来。”
　　叶国盛说：“半个月后没有菜成熟啊。”
　　“你有竹叶啊，包粽子啊，指不定到时候供不应求呢。”
　　“……”
　　“竹叶卖完之后，你山上的苋菜、大蒜什么的跟着就成熟了，我肯定隔三差五就过来买菜的，叶叔，你说是不是？我觉得我这肥肯定能减成功了。”
　　“对。”叶国盛笑着说：“你说的对。”
　　“那这六百块钱你就拿着吧，别找零了。”
　　“那不行。”叶国盛还是不愿意，到底去超市跑了一趟，买了一包烟，换了零钱交给李力绅，又将李力绅拎来的纯牛奶还给李力绅。
　　李力绅说：“牛奶给你和小叶池喝的。”
　　叶国盛说：“上次都送过了。”
　　“上次是上次的，这次是这次，叶叔你就收下吧，不就一箱子牛奶吗？”李力绅主要是太喜欢叶池了，总想着给叶池点什么东西，本来是想买玩具的，但是今天太匆忙了，在超市里也没有看到玩具，就拎了一箱纯牛奶过来了。
　　可是叶国盛不接受：“你第一次来拎礼物我都收下了，哪能次次收啊，像什么话啊，赶紧的拎回去吧。”
　　李力绅最终没有坳过叶国盛，不但收回了纯牛奶，还接了叶国盛给的一包烟，看着老爷子一脸的朴实之气，他突然觉得自己能够和这样的人共事，真是一件舒适的事情。
　　低头再看向叶池时，叶池伸手出小手和他说再见，李力绅立刻笑了，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和清澈，他也同叶池叶国盛说再见，而后把东西放进小汽车的后备箱中，坐到驾驶座时，还和叶池叶国盛挥手，最后才发动车子。
　　看着李力绅的车子走远，叶池陆明放转头看向叶国盛，叶国盛从口袋里掏出两根荔枝味儿的棒棒糖递给叶池和陆明放，是刚才他去买烟的时候，顺便给两个孩子买着吃的。
　　叶池伸手接过来。
　　陆明放却没有动，抬眼看着叶国盛。
　　叶国盛说：“明放，拿着啊。”
　　叶池已将棒棒糖糖纸撕掉，糖果晒进嘴里唆起来，见陆明放不接棒棒糖，叶池凑过来说：“放哥，你拿着啊，好好吃的。”
　　叶国盛跟着说：“是啊，拿着，很好吃的。”
　　陆明放望望叶池，看看叶国盛，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接过来，这是除陆老太太、陆老爷子和叶池外，他第一次从别人手里接过来吃食，感觉特别不一样，忍不住看向叶国盛。
　　叶国盛和蔼地笑说：“没事儿，拿着吃，帮着爷爷挖了那么久的菜，吃根棒棒糖算什么，走，进院子里晒太阳，叶爷爷给你做午饭吃。”
　　“走。”叶池伸手就将陆明放拉进院子。
　　进了院子之后，叶国盛就进厨房开始做饭，叶池拉着陆明放来到灶台前，坐在灶洞前，叶池扭头说：“放哥，你在这儿坐着，我来烧火，我烧火做的饭超香的。”
　　陆明放抿了抿嘴，看着叶池坐在灶洞前，又是添柴又是擦火柴的，没一会儿灶洞里就燃起了熊熊火焰，这是陆明放没有见过的，整个景山镇除了叶国盛，大概都是用电磁炉、煤气或者燃气，所以陆明放看的非常惊奇。
　　叶池向陆明放解释地锅和灶洞，解释到一半，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于是说：“爷爷，你说，你来说。”
　　叶国盛呵呵笑起来，接着就向陆明放介绍厨房里的地锅、灶洞、案板、菜橱等等，为了让陆明放有些代入感，叶国盛特意到地窖里，将年前储存的红薯扒出来两个，扔进灶洞里烧，等到饭菜做好了，红薯也被烧的外焦内嫩。
　　陆明放先是皱起小眉头，闻到红薯甜甜的香味，小眉头不自觉地舒展，等到叶国盛将红薯掰开，露出里面糯沙的红瓤时，他的眼睛都直了。
　　叶池赶紧拿过来两个小勺子，递给陆明放一个，说：“放哥，你尝尝，特别甜。”
　　陆明放接过勺子，看着叶池舀一勺红薯瓤，他却没有动。
　　“放哥，你怎么不舀啊？”叶池把手里的一勺子红薯瓤，送到陆明放嘴边说：“放哥，你吃这个，吃吃看。”
　　叶国盛在旁边说：“明放，吃吃看。”
　　陆明放终于绷不住，张开嘴巴，咬了一点点，瞬间甜糯软香在口腔中弥漫，他的眉眼不自知地温和了，叶池叶国盛同时问：“好吃吗？”
　　陆明放毫不迟疑地点头。
　　叶国盛说：“那就继续吃。”
　　陆明放回答：“好。”然后用勺子舀红薯瓤，他本意是舀了之后给叶池吃的，把叶池用的那个勺子给换回来，结果一抬眼，看见叶池将刚刚他吃过的吃进嘴里了，他愣了下，随后眉间一弯，笑了。
　　“好好吃啊。”叶池吃一口红薯瓤之后，发出内心深处的感叹，接着又咬一勺给叶国盛说：“爷爷，你也吃，你也吃。”
　　“好，爷爷吃。”叶国盛咬了一口说：“叶池和明放吃吧，吃完了，我们开始吃午饭了，明放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陆明放还没有回答，叶池先说了：“好！”
　　叶国盛说：“我问你了吗？你好的倒是干脆。”
　　叶池握着勺子，不好意思地用小手捂着小嘴嘻嘻笑。
　　叶国盛重新问陆明放：“明放，中午在叶爷爷这儿吃饭，啊。”
　　陆明放点头。
　　“好，叶池赶紧吃完，吃完去收拾饭桌去，我们吃饭。”
　　“吃饭。”
　　叶池赶紧把半个红薯吃光，接着跑向院子，熟练地将凳子都放到饭桌前，而后拿三双筷子，拉着陆明放让陆明放坐到饭桌前，他又跑回去端馒头，最后听话地坐在饭桌前。
　　不一会儿，叶国盛便端着两菜一汤上来，同叶池一起招待陆明放，陆明放才刚拿起筷子，叶池便看着餐桌上肉片惊叹：“哇，爷爷有肉吃啊。”
　　“是啊。”叶国盛回一句：“快吃吧。”
　　“爷爷，有两份肉啊。”平时只有一份肉或者没有，即使家里有肉，爷爷都会储存着，慢慢地吃。
　　“是啊。”叶国盛笑着回。
　　“怎么会有两份肉呢？”
　　“爷爷把家里的鲜肉都给做了呀。”
　　“都做了，那以后我们不就没得吃了？”
　　“以后可以天天吃，快吃，吃完了和爷爷一起去还债。”
　　叶池惊讶地问：“爷爷，你攒够一千块钱了？”
　　叶国盛点头。
　　叶池睁大眼睛问：“那我们以后就不欠债了？”
　　“嗯，不欠了。”本来还差点，今天李力绅过来买些蔬菜，就不差了，还上最后欠了一千块钱，他也就安心多了。
　　“爷爷，我们以后会赚更多是吗？”
　　“是啊。”
　　“李叔叔下个月还来我们这儿买菜，我们就能赚更多了。”
　　“就看他来不来吧。”
　　“他肯定来！”叶池肯定地说：“爷爷，以后我们会有越来越多的钱钱，可以给姑姑，给灵灵花。”
　　叶国盛笑起来，给叶池陆明放一人夹一块肉片，说：“好，那就肯定会来，来，你们多吃点肉，一会儿吃完了，我们去还钱。”
　　“好。”叶池夹一片就往里放，然后咀嚼着，转头对陆明放说：“放哥，我爷爷做的肉肉超好吃。”
　　陆明放小吃了一口。
　　叶池说：“你大口吃啊。”
　　陆明放便将一整片肉片放进嘴里。
　　叶池还要说话，叶国盛先开腔了：“叶池，吃饭别说话，好好吃。”
　　叶池顿时不说话了，但闲不住的他，还是扭头看了陆明放，大口吃肉吃菜看着陆明放，好像在挑衅陆明放一样，陆明放看着叶池小嘴油油，腮帮子鼓鼓的样子的像头胖鱼仔，很可爱，他想笑，但他忍住了，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夹肉片夹青菜夹豆腐，吃相很好看的，在叶国盛给他夹菜时，他很礼貌地说谢谢，可是依旧吓到了前来找陆明放的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
　　“明放。”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一起喊。


第33章 
　　陆明放叶池闻声同时转头看向院门口, 院门口的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是一脸愕然,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们自闭、洁癖以及暴躁的大孙子会在别人家吃饭, 而且吃的特别香, 这太让两位老人惊喜了。
　　两位老人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叶池首先招呼：“陆奶奶, 陆爷爷, 你们来了呀。”
　　陆老太太先回神儿还没有开口，叶国盛手里的馒头还没有放下, 便站了起来, 招呼二老说：“他叔, 他婶儿, 来来来, 进来坐，坐下来一起吃点啊。”
　　叶池跟着招呼。
　　陆明放没说话，看着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的眼神却温和清明许多，陆老爷子高兴的不是知怎么说话了。
　　还是陆老太太比较冷静，笑着说：“不了，不了，明放爷爷把午饭都做好了, 我们来就是喊明放回家吃饭的。”
　　其实刚才陆老太太去小超市买盐的时候，碰上叶国盛，叶国盛说中午留陆明放在家吃饭，她不在意地应一声, 觉得陆明放不会在这儿吃饭, 特意过来喊陆明放回家吃饭, 没想到陆明放真愿意了。
　　叶国盛说：“明放都在我家吃了，就让他继续吃吧。”
　　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自然是求之不得，他们恨不得陆明放可以和所有小孩子打成一片，欢声笑语不断，但是他们还是得尊重陆明放的意愿，问：“明放，你在这儿吃，还是回家吃？”
　　陆明放说：“在这儿吃。”
　　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笑了，陆老爷子说：“行，你在这儿吃，我和奶奶回去再给你端两样菜过来。”
　　叶国盛连连阻止，但是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还是回家端了许多菜过来，正准备回家吃时，又被叶池叶国盛拉住，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推辞不掉，便坐下来，准备两家一起吃饭。
　　叶池特别有眼力价儿地跑向厨房了，拿了两双筷子递给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陆老太太当即就夸叶池：“哎哟，我们的小叶池真的体贴了，都给爷爷奶奶拿筷子了。”
　　叶池又继续体贴地说：“陆奶奶陆爷爷，你们吃菜，吃菜。”
　　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一起说：“都吃都吃。”
　　陆老太太特意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给叶池，又夹了一块给陆明放，最后夹了一块给叶国盛说：“叶老哥，这排骨做的特别烂，你可以吃。”
　　“诶好。”叶国盛没有客气，说：“都吃都吃，大家都吃。”
　　“好好，都吃。”
　　“都吃都吃。”
　　“……”
　　三个老人客气地让来让去，没一会儿就边聊着边吃着，旁边的叶池看中了糖醋排骨，用筷子夹一块，放到碗里，小手捏着吃，吃一块又吃一块，吃的小嘴油乎乎的，转头看向陆明放时，陆明放在慢条斯理地吃青菜，他凑过去小声说：“放哥，你怎么不吃糖醋排骨啊，好好吃的。”
　　陆明放说：“我等会儿吃。”
　　“等会儿就被我吃光了！”
　　“……”
　　“你快点吃啊，好好吃的，我都控制不住我自己。”
　　“……”
　　“快吃啊。”
　　“那你吃吧。”反正陆明放天天都能吃到。
　　“我不能吃完，我给你留点。”
　　叶池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感觉像是吃什么绝无仅有的美味佳肴一般，旁边的陆明放盯了叶池一会儿，抬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咬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像是比以前好吃了。
　　叶池凑过来说：“好吃吧。”
　　陆明放点头：“嗯。”
　　“好吃就多吃点，瞧你瘦的！”叶池完全不觉得自己更瘦更矮小，就随口这么一说，继续啃排骨。
　　陆明放嘴角抿了抿，也啃起排骨来。
　　一碟子排骨一碟子梅菜扣肉吃的干干净净，叶池陆明放的小肚子都吃的鼓鼓的，一起放下筷子，叶池说：“爷爷，我吃饱了，吃好饱。”
　　叶国盛说：“那就带着你放哥到处走走，爷爷和陆奶奶陆爷爷继续吃点。”
　　叶池点头说：“我去喂大黑，喂小黄鸡，再喂大黄牛。”
　　“大黄牛你别喂，小心它发脾气踢着你。”
　　“我吼它吓住它，它就不踢我了。”
　　“万一它踢了呢？大黄牛一会儿爷爷来喂。”
　　“那好吧。”
　　叶池带着陆明放一起喂大黑喂小黄鸡，叶国盛继续和陆老太太陆老爷子吃饭聊天。
　　陆老爷子见大孙子状态越来越好，心理疾病马上就要治愈的样子，他太高兴了，饭量也极好，硬是和陆老太太、叶国盛把剩下的饭菜都吃完了，吃完了之后陆老爷子陆老太太要给叶国盛洗碗，叶国盛坚持不同意。
　　末了陆老爷子收回自己的碗和碟子，坚决不让叶国盛洗，一定要带回家自己洗。
　　陆老太太则喊陆明放：“明放，我们回家吧。”
　　陆明放正在和叶池喂小黄鸡，手里抓了一把沾了麦麸的熟米，朝鸡舍里撒，听到陆老太太的喊声，他转头看向陆老太太，心里是不愿意回家的。
　　陆老太太说：“叶池和你叶爷爷中午要睡觉，我们不能打扰他们呀，你说是不是？”
　　陆明放点点头，将手里的熟米粒全部撒向鸡舍，而后拍拍手朝陆老太太走，叶池立刻喊住陆明放说：“放哥，你回家了呀？”
　　陆明放点头。
　　“那我有空了，我就找你玩喔。”
　　陆明放再次点头。
　　“放哥再见。”
　　“再见。”
　　陆明放跟着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走了，叶池叶国盛送到门口，接着叶池突然跑向院子，叶国盛问：“你干什么这么着急？”
　　叶池说：“我还没有喂好小黄鸡，没喂好，它们会饿的。”
　　“那行，爷爷去洗碗，等会儿我们忙好了，就去还债。”
　　“好。”
　　一刻钟之后，叶国盛从厨房出来，到草房里拿了些干草给大黄牛，接着进到房间里，从席子下面翻出一个卷起来的手帕，展开手帕，里面是几张红色人民币，他数了数，又从衣兜里掏出五百四十五块钱，凑够一千块钱，塞进衣服的内兜里，然后对身边的叶池说：“叶池，我们走。”
　　叶池昂着小脸说：“爷爷，你把钱放好了，别丢了。”
　　叶国盛笑着说：“不会的，我们走吧。”
　　叶池点头，伸出小手，拉着叶国盛的手，一起走出院子，顺着景山镇平坦的路面，朝西边走去，叶国盛真的怕一千块钱丢了，一路上不停地伸手摸衣兜，隔着衣服感受到钱的棱角，他才放心。
　　十五分钟的路，叶国盛摸了不少五十次，终于到了债权人家里，将一千块钱数给债权人，与对方说了两清的话之后，叶国盛拉着叶池朝家走，走在路上叶国盛重重地吐了一口长气。
　　听到声音的叶池昂起小脸问：“爷爷你叹气干什么呀？”
　　叶国盛嘴角带笑说：“爷爷不是叹气。”
　　“那爷爷在干什么呀？”
　　“爷爷是吐气。”
　　“为什么吐气呢？”
　　“因为爷爷的债还清了呀。”叶国盛有许多年没有感到这么轻松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无债一身轻”吧，他终于不要时时想着那些压在他肩头的债了，他也终于有心情看一看周围了，他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春天已经来过了。
　　此时，路上绿意盎然，路边窄小的绿化带上白花粉花点缀着绿意，微风一吹，小花朵儿像是在同叶池叶国盛招手一样，极其可爱，叶国盛对低头对叶池笑。
　　叶池问：“都还清了吗？”
　　叶国盛说：“都还清了。”
　　叶池高兴地问：“以后我们就不欠债了吗？”
　　叶国盛高兴地回答：“不欠了。”
　　“那我们还有钱吗？”
　　“……”叶国盛笑容一僵。
　　叶池尴尬了一下，昂着小脸问：“没有了啊？”
　　看着叶池嫩嫩的小脸上是尴尬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叶国盛总想笑，这孩子来他这儿之后，真的是越来越好看了，他说：“还有一点。”
　　“还有一点。”叶池重复了一句，歪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东西，片刻之后，重新高兴起来说：“爷爷，没关系的，没有钱了，我们再赚！再赚的钱就是我自己的了！”
　　“没错！”
　　“回去挖菜，明天赚钱。”
　　“明天赚钱！”叶国盛跟着说。
　　叶池高兴地拉着叶国盛的手，就蹦蹦跳跳起来，叶国盛也没有要求叶池好好走路，就看着他又蹦又跳又唱黄梅戏，倒是路过的白发老太太看到叶池后，笑着同叶国盛说：“叶老哥，你家这小孙子，可真是活泼呀。”
　　叶国盛呵呵笑着说：“可不是嘛。”
　　“活泼了好，活泼了健康，活泼了惹人疼。”
　　“惹人疼什么，别惹人烦变行了。”叶国盛说的实话，他不需要别人疼叶池，只要不因为叶宏涛累及叶池就行了。
　　“说哪儿的话，我就喜欢小叶池。”白发老太太直接说。
　　不管白发老太太这话是真是假，叶国盛听了就开心，不由得也谦虚起来说：“有时候也调皮的很。”
　　“小孩子难免的嘛。”
　　叶国盛笑了，转而和白发老太太寒暄两句，便拉着叶池回家，一到家叶池就伸出九根小手指给叶国盛看。
　　叶国盛问：“干什么呢？”
　　叶池煞有其事地说：“爷爷，现在有九个人喜欢我！”
　　“是吗？”叶国盛坐到石墩上捋散落的干豆角：“和爷爷说一说，是哪九个人呀？”
　　叶池朝叶国盛跟前走了走，说：“爷爷，你看着我手，看我手，我数给你看。”
　　叶国盛笑着看叶池的手。
　　叶池开始掰着小手指头，数个叶国盛看：“爷爷你看，这个手的大拇指是妈妈，二拇指二拇指是爷爷，三拇指是放哥，四拇指是姑姑，小拇指是陆奶奶，这边这个手的大拇指是陆爷爷，二拇指是棉帽叔叔，三拇指是李叔叔，四拇指是白奶奶，五加四等于九，是不是就是九个人？”
　　叶国盛看着叶池的小手指，指着中指问：“这个是什么指？”
　　叶池快速回答：“三拇指。”
　　叶国盛指着无名指又问一遍：“这个呢？”
　　“四拇指。”叶池毫不怀疑地回答。
　　“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取的。”
　　“你有什么根据？”
　　“我没有根据啊，我自己的手我自己做主啊。”
　　叶国盛居然觉得叶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他还是捏着叶池的小手，说：“你自己的手你自己做主没错，但是呢，我们也得知道它有个统一的称呼。”
　　“什么称呼？”
　　“大拇指就是大拇指，因为它是五根手指最大的。”叶国盛又摸着叶池嫩嫩的小手，说：“这个可以叫二拇指，但是统一叫法是食指。”
　　“食指，为什么叫食指呢？”
　　“因为在古代，还没有筷子的时候，人们习惯用二拇指去试汤试菜捏食物，所以就给它取食指，食物的食。”
　　“那这个呢？”叶池又主动问中指。
　　叶国盛凭借自己七十年的人生经验，说给叶池听，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延伸，延伸着就停不下来，躺在床上准备睡午觉时，叶池还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让叶国盛说神话故事，叶国盛只好将叶池讲睡了，他才睡下。
　　醒来之后，叶池叶国盛牵着大黄牛，带着大黑，一起到景山脚下，这次不是挖菜，而是拔山上山下田地里面的野草，叶池拎着野草问：“爷爷，野草能卖吗？”
　　“不能，但是可以喂牛。”
　　“好吧。”
　　爷孙二人拔了草放进箩筐，留着晚上给大黄牛吃，拔一会儿，爷孙两个歇一会儿，喝点水吃个苹果，坐在石头上看看天空，吹吹春天的风，一下午过去了，爷孙两个又牵着大黄牛，带着大黑踏着晚霞回家。
　　第二天去市场上卖菜，卖了四五天，山上山下的时令蔬菜都卖光了，接着把孵化出来的八十只小黄鸡，卖了七十五只，赚了将近六百块钱。
　　叶池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可以存银行存支付宝里涨利息，结果因为叶国盛那个久不使用的老年机，无法安装支付宝软件，而将其中五百块钱存到了银行了。
　　拿着存折从银行回来的路上，叶国盛心里热乎乎的，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存款过了，以前手上稍微有点钱不是贴补家用，就是给孩子花，除了被叶宏伟借走的一万块钱，这算是第一次有属于自己的存款吧，他低头看着叶池说：“这就是你以后上学的学费，爷爷给你存到大学毕业。”
　　叶池说：“爷爷不要你存，我自己会赚钱的。”
　　叶国盛哈哈笑了。
　　叶池说：“爷爷，我们明天不去市场上了吗？”
　　“不去了，没菜了。”
　　“那什么时候有菜啊？”
　　“下个月竹叶、苋菜、大蒜又可以卖了。”
　　“好棒呀！”叶池高兴之余，又问：“那我们天天干嘛呀？”
　　叶国盛思考了一下，说：“爷爷去地里捉虫、掐花、浇水，你在家里看书写字，可好？”
　　“我也去捉虫。”
　　“虫又不多。”
　　“那我也去。”
　　“行吧，捉完虫回来，你就得看书写字，不然上一年级了，你什么都不会，那可惨了。”
　　“嗯，我喊着放哥一起看书写字。”
　　“好。”
　　回到家之后，叶国盛将存折放在枕头下面，想了想，觉得不太安全，又放在席下面，又一会儿又塞进柜子里，隔一会儿再拿出来，最后塞到箱子下面，这才算安心，走出房间照常在院子里忙乎。
　　下午的时候，爷孙两个都坐在院子里闲着，平时都是下午挖菜，次日早上卖菜，形成了良好的生物钟，突然闲下来，爷孙两个有点不适应，叶池问：“爷爷，不去山上捉虫？”
　　叶国盛说：“不急，闲两天。”
　　“好吧。”
　　“要不，爷爷教你写字吧。”
　　“爷爷也教放哥吧。”
　　“好。”
　　“那我去找放哥。”
　　“去吧。”
　　不一会儿，叶池喊来陆明放，和叶国盛一起坐在小饭桌前，叶国盛教叶池陆明放写中国，叶池陆明放握着铅笔就在田字格本上照着写。
　　“爷爷，我会写了，你再教我们写两个。”叶池说。
　　“好，还教你们写什么呢？”叶国盛想了想，觉得打小培养爱国之心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情，当即就说：“再教你们写‘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好吧？”
　　“好。”叶池说。
　　叶国盛握着铅笔写“中华民”，到“族”字的时候卡住了，看向叶池问：“族怎么写来着？”
　　叶池开口就说：“不会写的用拼音。”
　　“我教你们写汉字，怎么能用拼音呢？”
　　“可是爷爷你都不知道汉字怎么写的啊。”
　　“爷爷想想，想想。”
　　叶国盛很认真地想，试着写几次，也没有写对，正在这时一只握着铅笔的小手伸过来，流畅地在纸上写了个“族”字，叶国盛看了一下字，又转头看向人，写出字的人不是叶池，而是陆明放。
　　陆明放手收回来之后，低下头。
　　叶池趴到叶国盛的胳膊处，看着自己不认识的字，问：“爷爷，放哥写对了吗？”
　　叶国盛说：“写对了。”
　　叶池立刻望向陆明放说：“哇！放哥你好厉害呀，这么稠的字你都会写，好棒啊！”
　　叶国盛跟着说：“对，明放太棒了，爷爷不会的，明放都会。”
　　叶池叶国盛轮流夸着陆明放。
　　陆明放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嘴角却禁不住扬起来了，接下来，叶国盛不会写的，看一下陆明放，陆明放都写出来了，根本就没有难倒陆明放过。
　　叶池一脸崇拜地说：“放哥你太厉害了！”
　　陆明放抿抿嘴说：“你要是学习了，你也会写。”
　　“你学习了吗？”
　　“以前我爸教过我，很多字。”
　　“我没有爸爸。”叶池顺着来一句。
　　叶国盛听的心里一酸，看向叶池时，没有从叶池脸上看出悲伤来，他伸手摸摸叶池的脑袋，继续陪着叶池学习，为了让叶池有学习的兴趣，叶国盛又去市场上淘了些便宜的儿童可读的书，和陆明放一起读，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故事，难得的是叶池陆明放都感兴趣。
　　正好最近是闲暇的时间，叶国盛也就天天给叶池陆明放读，在院子里读，在山上读，在山下读，坐着读，蹲着读，遇到不认识的字儿，一老两小可劲儿地猜，连猜带蒙地读故事。
　　最后陆明放拿出自己的智能手机，遇到不认识的字，咔嚓一拍，手机里立刻出来读音和解释，可是又衍生出来一个问题，知道读音了，解释的一句话里面又多出四五个生字，让一老两小一头雾水，于是继续连猜带蒙地继续读故事，读的特别来劲儿，时间也快的飞速，又到了傍晚。
　　叶池叶国盛陆明放从山上下来，身后跟着长大许多但是仍旧怂嗒嗒的大黑，叶池和陆明放说：“放哥，下次把你家大花狗也带出来玩好不好？”
　　陆明放说：“大黑不是怕大花吗？”
　　叶池说：“天天见就不怕了呀，不然我家大黑老怕你家大花的话，它长大了也怕，就不帅了呀！放哥，你下次带来好不好？”
　　陆明放想了想，点头。
　　叶池开心地笑了。
　　陆明放也抿了抿嘴。
　　叶池看着前方的叶国盛说：“爷爷在我们前面，放哥，我们比赛看谁先跑到爷爷跟前。”
　　“好。”
　　“预备。”叶池发号施令：“一二三，开始，跑！”
　　两个孩子一起朝前冲，到底是陆明放个高一点，腿长一点，首先跑到叶国盛跟着，叶池气喘吁吁地服输，站到叶国盛跟前。
　　于是一老两小再加一只小黑狗向前，正要走上大道时，一辆崭新的黑色的小轿车缓缓地停到了他们面前。


第34章 
　　叶池叶国盛陆明放同时停步, 一起看向黑色小汽车，小汽车的车门在这时打开, 一个男人从里面迈出来，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 穿着西装, 虽然有点发胖，但是长得还是很英俊，面相上有点像……有点像……陆老爷子，这一点叶池立刻捕捉到，而后疑惑地问叶国盛：“爷爷，他是谁啊？”
　　叶国盛觉得面熟, 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倒是男人十分客气地喊一声叶叔，叶国盛反应了一会儿，不太敢认地说：“你是志诚，陆志诚？”
　　“叶叔，是我啊。”陆志诚说。
　　叶国盛这下明白车子为什么停在他面前了, 敢情这是陆明放的爸爸啊，他笑着说：“还真是志诚啊, 好几年没见了, 一下子没认出来, 听你爸说, 你一直在外地, 怎么突然回来了啊？”
　　“回来看看。”
　　“看看好啊, 看看好啊，对了，正好明放也在这儿。”叶国盛低头和陆明放说：“明放，看你爸回来看你了。”
　　陆明放一言不发地盯着陆志诚。
　　陆志诚赔笑着喊：“儿子。”
　　陆明放抿了抿嘴，叶池知道放哥这是开心的意思。
　　陆志诚继续说：“走，跟爸爸去奶奶家。”
　　陆明放看向叶池。
　　叶池说：“放哥，你先回去吧，我和爷爷和大黑和大黄牛，走回去，我们明天再见。”
　　陆明放点点头。
　　陆志诚和叶国盛说再见，载着陆明放去了陆家，叶池叶国盛站在原地看着，叶池开心地说：“爷爷，放哥爸爸来看放哥了！好开心呀！”
　　“你替你放哥开心啊？”
　　“嗯，我和放哥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说得对，爷爷也替你们开心。”
　　“好。”叶池重重地点头，拉着叶国盛的衣摆，和叶国盛一起朝家走。
　　叶国盛转头看向叶池，他其实一直很想问一问叶池对他爸爸是什么看法，可是又觉得对孩子来说太残忍了，所以一直避着，到底没有问出口，想着还是等叶池再大一点，再说吧。
　　他伸手摸摸叶池的脑袋，和叶池一起回家做饭吃饭，吃完饭了之后，带着大黑在路灯下散步时，听到镇上的人说陆明放又发脾气了，又摔了不少东西，还把他爸的手机摔了，一群人纷纷叹息陆明放这孩子是长不好了。
　　叶池转头看向叶国盛说：“爷爷，放哥是好人！”
　　叶国盛点头。
　　“爷爷，我想去看看放哥。”
　　“走，爷爷和你们一起去。”
　　叶池叶国盛把大黑赶回家，而后一起朝陆家走，到了陆家后，没有看到陆志诚的小汽车，叶国盛十分好奇地问：“志诚呢？”
　　陆老太太说：“走了。”
　　“怎么走了？这大晚上的。”
　　“我赶走的。”
　　接下来的话，叶国盛不好询问，不过陆老太太没把叶国盛当外人，便直接和叶国盛说了，本来陆志诚来看陆明放，陆明放很开心的，之前陆老太太也给陆明放做过心理活动，说是爸爸妈妈会各自结婚，陆明放接受良好，他唯一接受不了的是爸爸和那个第三者在一起。
　　刚刚好陆志诚过来就是和陆老太太陆老爷子说结婚的事儿，说和第三者结婚的事儿，他也怕儿子见了第三者会有心理阴影，所以没敢带第三者来见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拿着手机让第三者和陆老太太陆老爷子开视频，希望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能够同意他和第三者。
　　不待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拒绝，第三者已经出现在手机中，两位老人才刚摆起脸色，陆明放过来了，看到第三者与陆志诚、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对话，立刻就变了，抓过陆志诚的手机就摔，用脚踩，连对陆老太太陆老爷子也吼起来，陆老太太是第一次看陆明放这样的歇斯底里，怎么哄都没有用。
　　陆老太太赶紧把陆志诚赶走，现在陆明放连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都不理了。
　　听了这些，叶国盛才开口问：“明放怎么对第三者情绪这么激烈？”
　　“第三者是明放妈妈的好朋友，明放认识的。”陆老太太不高兴地说：“都怪志诚，我都没脸说，他对我们对工作是没话说，可是对明放他妈真的有亏，一直吵架，一直吵架，那个小三也胆子大，趁着明放和明放妈不在家，跑到他家里找他，两个人、两个人、两个人亲热就正好被明放看到了。心理医生说，明放是长期压抑和突然刺激，才出现心理疾病的，不是这孩子愿意的，所以有时候孩子行为有点过激，你们也别太怪他。”
　　叶国盛没有觉得陆明放行为过激，一直觉得陆明放是个乖孩子的，只是听到陆明放对陆老太太吼叫，这事儿他有点不理解，问：“那他怎么对你们也吼？”
　　陆老太大叹息了一声，说：“我们和第三者视频了，他觉得我们也背叛了他，背叛了他妈妈。”
　　叶国盛叹息了一声。
　　叶池在旁边听的云里雾里，问：“那放哥在哪儿？”
　　陆老太太说：“在东厢房，门关着，不让我们进。”
　　“我去喊他。”
　　“去吧。”
　　“等一下。”叶国盛喊住叶池说：“让他晚上到我们那儿睡，你问他愿意不愿意？”
　　叶池点头，然后跑向东厢房。
　　陆老太太本来对陆明放开门都不抱希望，但是经过叶池长达十分钟的絮叨，陆明放真的开门了，并且愿意和叶池去叶国盛家，叶国盛和陆老太太说了放心，然后拿着手电筒，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家。
　　回家之后，叶池叶国盛先把鸡、牛都安顿好了，才顾上陆明放，去厨房打了热水，一老两小洗了脸洗了脚，然后钻进被窝里，叶国盛仍旧单独睡大床，叶池和陆明放睡小床，叶池转头问：“放哥，我被窝凉吧。”
　　陆明放不作声。
　　叶池又说：“但是这是我爷爷铺的新被子。”
　　陆明放还是不作声。
　　“新被子里是新棉花，棉花被子就是这样的，刚睡进去凉，睡一会儿就超暖和的，放哥你别怕冷，一会儿就暖和了。”
　　陆明放仍旧一言不发。
　　叶池好久没有见过一句话都不说的陆明放了，叶国盛也是，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向陆明放解释陆老太大和陆老爷子并没有想要和第三者视频，他们还是很在意明放和明放妈妈的，叶国盛说了一些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一些生活上的细节，表示他们很爱陆明放的。
　　陆明放听后眼睛微微闪动一下。
　　叶池问：“放哥，你讨厌你爸爸吗？”
　　陆明放回答不上来。
　　叶池说：“我好讨厌我爸爸！”
　　叶国盛听的心里一咯噔。
　　叶池继续说：“大家都说他是坏蛋，大家都说了，我也觉得他是坏蛋，可是爷爷没说他是坏蛋，妈妈也没说他是坏蛋，我又觉得他不是坏蛋，可是可是他都不管我和我妈妈，还让爷爷还钱，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他，好多人都说让我爸这个坏蛋去死，死了的话就没有了呀，我也不想我爸爸去死，我、我想他做好人，做好事，不要去死的。他要是做好人做好事，我就决定不讨厌他了。”
　　叶国盛终于听到叶池的心里话了，他又欣慰又心酸，眼泪无声地往下落，他很开心是叶池内心深处是善良的，也很开心叶池妈妈从来没有在叶池面前说过叶宏伟的一句不好，没有在叶池心里种下埋怨与仇恨，他伸手擦一下眼泪，转头看向叶池和陆明放。
　　叶池脸对陆明放的脸说：“放哥，你讨厌你爸爸吗？”
　　陆明放缓了一会儿说：“我爱我妈妈。”
　　叶池开心地说：“好巧，我也爱我妈妈！”
　　陆明放抬眼望着叶池。
　　叶池开心地说：“我妈妈特别忙，但是我妈妈超好。”
　　“我妈妈也好。”
　　“我妈妈会抱我亲我。”
　　“我妈妈也会抱我亲我。”
　　“我妈妈会带我去游乐场。”
　　“我妈妈也带我去。”
　　“我妈妈给我讲故事。”
　　“我妈妈也讲。”
　　叶池开心地说：“哎呀，我们的妈妈都是好人呀。”
　　“嗯。”
　　“那我们一起不管爸爸，爱妈妈，好不好？”
　　“好。”陆明放说。
　　“还爱爷爷奶奶。”
　　“嗯。”
　　“放哥，我跟你说，有九个人喜欢我。”叶池掰着小手指，又把九个人给说出来，说：“我现在也喜欢这九个人，等我长大了，要对九个人好好，我还要疼我灵灵妹妹。”
　　陆明放直直地望着叶池。
　　叶池又说：“那放哥，你别难过了，别发脾气了喔。”
　　“嗯。”陆明放瞬间答应。
　　“以后谁对我们好，我们就对谁好。”
　　“嗯。”
　　一旁的叶国盛没发现叶池说什么大道理啊，这就把陆明放给安抚好了？他想了想，大概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吧，不需要什么逻辑也不需要什么道理，只要有真情让他们感受到，他们就能回以真情，叶国盛在旁边看着听着叶池和陆明放聊天，一直到两个孩子睡着，他才伸手给两个孩子掖被子。
　　看着叶池憨憨的睡颜，他忍不住伸手摸了又摸，在心里感慨，小孙子真是老天给他的礼物，来弥补他人生缺憾的，他看了叶池一会儿后，困意来袭，跟着也入睡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时，叶国盛便醒了，才打开院门，就看到院外站着的陆老爷子陆老太太，叶国盛赶紧说：“他叔，他婶儿，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在这儿啊，快进来，快进来。”
　　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走进来，陆老爷子迫不及待地说：“我们才刚到，看你没有醒来，就等了一会儿，就是问一问我家明放怎么样？”
　　“好了。”
　　“好了？”
　　“嗯，被我家叶池安慰好了。”
　　“那他还怪我和他奶奶吗？”
　　“不怪了。”叶国盛说：“小孩子哪记得这个啊。”
　　“是吗？”陆老爷子半信半疑，他觉得自己的孙子是个记仇的。
　　“是啊，别担心别担心。”
　　两位老人在房间外说着陆明放的事儿，房间内的陆明放已经醒来，坐在趴在窗前，看着陆老爷子陆老太太，扁了一下嘴，吸了一下鼻子，而后从床上下来，走到院外，把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吓了一跳。
　　特别是陆明放走到陆老太太跟前，拉着陆老太太的手说：“回家。”
　　陆老太太快高兴哭了。
　　陆老爷子趁机说：“明放，我们一会儿去市里医院再看看。”
　　陆明放点头。
　　陆老爷子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对叶国盛连连说感谢，特别想感谢叶池，但是叶池还在睡着，便和叶国盛告了别。
　　叶池近来不用起早卖菜，特别能睡，等他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照进院子了，他小手揉着眼睛来到院子，呆了一会儿才说：“爷爷，我放哥呢？”
　　叶国盛笑起来说：“去医院了。”
　　“又去医院了？”
　　“嗯，按时检查身体和心理。”
　　“哦，放哥会越来越好的。”
　　“对。”
　　下午陆老太太陆老爷子和陆明放从市里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回家就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叶国盛家里，感谢叶池，说是陆明放的情况好了大半，假以时日是可以痊愈的，二老实在是太高兴了，拉着叶池的手不放，叶池叶国盛都替陆明放开心，但是仍旧没有收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的礼物。
　　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只好按老法子，给叶池叶国盛送了一个星期的晚饭，把叶池的小脸喂的肉嘟嘟的，晚上的时候叶池掀开自己的衬衣说：“爷爷，你看我肚子，都吃大了。”
　　叶国盛说：“别掀，小心冻病了。”
　　“不会冻病的，现在天都热了。”
　　“那也不能乱掀。”
　　“好吧。”叶池放下衣服，爬上自己的床上时，床头的电话响了，他伸手就接：“喂，你好，你是谁呀？”
　　“哥哥，是我，灵灵。”彼端传来灵灵软软的声音。
　　叶池立刻高兴地喊：“灵灵！”
　　灵灵在彼端高兴回：“哥哥！”
　　“灵灵！”
　　“哥哥！”
　　“……”叶国盛看不太下去了，说：“叶池，别喊了，问问灵灵什么事儿？”
　　叶池转头说：“灵灵说她也不知道什么事儿，是她抢姑姑电话的。”
　　“把电话给我，我来说。”叶国盛伸手。
　　叶池把电话交给叶国盛，便坐在床上，眼睛亮晶晶地听着叶国盛讲电话，叶国盛说了一会儿，挂上电话后，叶池亟不可待地问：“爷爷，姑姑要来了吗？”
　　叶国盛笑着点头。
　　叶池开心地问：“什么时候来？”
　　“下个星期五晚上，在这儿过端午节。”
　　“太好了！我又能见到姑姑了。”
　　叶池话刚落音，电话又响了。


第35章 
　　叶池以为是叶凤霞的电话, 抓起电话把就喊：“姑姑！”
　　彼端没有声音。
　　叶池不确定地喊：“姑姑？”
　　彼端还是没有声音。
　　叶池感觉十分奇怪，想着可能不是姑姑，便转成了日常接电话的语气：“喂, 你好, 你是谁呀？你说话呀？不说话我就挂电话了喔。”
　　这下彼端终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小池。”
　　叶池瞬间一呆, 下一秒“哇”的一声哭起来, 一旁的叶国盛被吓了一跳, 刚想接过电话查看情况, 就听叶池握着电话把哭喊着“妈妈，妈妈, 妈妈……”，叶国盛忍不住朝电话机前凑了凑，听到了叶池妈的声音：“小池, 是妈妈, 是妈妈, 别哭了。”
　　叶池仍旧哭着：“妈妈，呜呜呜……”
　　叶池妈妈在彼端安慰着：“宝贝，不要哭了。”
　　“好。”叶池听话地擦眼泪：“妈妈。”
　　“小池是不是想妈妈了？”
　　“嗯，我想妈妈。”
　　“妈妈也想小池，小池在爷爷家待的好吗？”
　　“好，爷爷好疼我。”
　　“那你乖不乖呀？”
　　“乖, 我好乖的。现在都有九个人喜欢了, 加上灵灵妹妹, 就有十个人喜欢我了, 大家都对我好好，陆爷爷陆奶奶做饭给我吃，放哥陪我玩，姑姑给我买衣服，棉帽叔叔天天都陪我聊天，李叔叔送我牛奶喝，他们都夸我好看，夸我聪明。”
　　“真棒！”叶池妈妈在彼端吸了下鼻子。
　　“嗯。”叶池问：“妈妈，你现在在哪儿呀？”
　　“妈妈在打工赚钱啊。”
　　“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等、等……等妈妈赚够钱就去接你。”
　　“妈妈你赚钱辛苦吗？”叶池说完，听筒里没了声音，他赶紧问：“妈妈，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池说，妈妈听着呢。”
　　叶池听出妈妈声音的异样，问：“妈妈，你感冒了吗？”
　　“有、有点。”
　　“那你要吃药喔。”
　　“好。”
　　“还要盖好被子。”
　　“好。”叶池妈妈声音有点哽咽说：“小池，妈妈要忙了，不和你说了，你和你爷爷好好的，就这样啊，妈妈去忙了。”
　　叶池赶紧喊：“妈妈，等一下。”
　　“……”
　　“妈妈，你再和我多说两句话啊。”
　　“下、下、下次妈妈再给你打电话。”
　　“下次什么时候啊？”
　　“有空的时候，宝贝，妈妈永远爱你。”
　　“妈妈，我也爱你，妈妈，放哥送给我的存钱罐里有好多钱钱了，等你回来，我给你买礼物喔。妈妈。”
　　“嗯，宝贝再见。”
　　“妈妈再见。”叶池话刚落音，听到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响，代表妈妈已经挂上电话，他握着话筒好一会儿才放下，转头看向旁边的叶国盛，小嘴扁了扁，亮晶晶的眼睛眨巴两下，眨出一泪珠儿，他低不可闻地说一句“妈妈挂电话了”，而后一下扑到叶国盛的怀里，搂着叶国盛的腰，呜呜呜地哭起来，说：“爷爷，我想我妈妈，想我妈妈。”
　　叶国盛抚摸着叶池的小脑袋说：“爷爷知道。”
　　叶池用小脸来回蹭着叶国盛的衣服，声音弱弱地：“可是她都不回来看我。”
　　“她忙啊。”
　　“忙什么？”
　　“赚钱啊。”
　　“不赚钱不行吗？”
　　“不赚钱你怎么上学？”
　　“我不上学！”
　　“傻孩子。”叶国盛继续抚摸着叶池的小脑袋说：“不上学的话，以后怎么出人头地，怎么照顾你妈妈呢？”
　　叶池昂起小脸说：“上学就能照顾妈妈吗？”
　　叶国盛说：“是啊，知识改变命运，你看爷爷给你讲那么多故事，厉害的是不是都是读过书的？”
　　叶池重重地点头。
　　叶国盛说：“所以读书好处多多啊。”
　　叶池跟着就说：“那我也读书，读好多书，变成厉害的人，这样的话，妈妈和爷爷就不辛苦了！”
　　“没错！”
　　“我现在就读书！”叶池突然找到动力似的，猛地站起身来，走到大桌子前，踮起脚尖，拿一本叶国盛买的旧书，趴在床上就按照自己读起来，这一读读到了晚上九点了，叶国盛问：“叶池，读的怎么样了？”
　　叶池扭头说：“爷爷，我会背一首诗了。”
　　“背给爷爷听听看。”
　　“白日依日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背的一字不错，叶国盛惊奇地问：“上面的字你都认识？”
　　叶池说：“我会拼音！”
　　“真是太棒了！”
　　“我以后上学了会更棒的！”
　　叶国盛笑着说：“没错，不过，现在天色晚了，我们早点睡吧，明天早上还要起来带大黄牛到山上吃草呢。”
　　“那我再读一会儿。”
　　“行，再读十分钟。”
　　“好。”
　　叶池趴在床上又读了十分钟，然后才躺在床上，把自己会背的一首读又背给叶国盛听，叶国盛又夸了叶池一遍，叶池心里美滋滋的，这时候再想妈妈时，没有难过，反而有一种兴奋，开心地和叶国盛说：“爷爷，我妈妈给我打电话了，我妈妈说她想我了。”
　　叶国盛笑着说：“对。”
　　“我妈妈还说，她有空还给我打电话。”
　　“嗯。”
　　“爷爷，我妈妈超好的。”
　　“对。”
　　叶池不停地说，第二天早上去找陆明放时，也和陆明放说，一遍又一遍地说，反正陆明放不作声，就听着，也没觉得叶池烦，叶池就一遍一遍地说，一直说到山上，陆明放跟着叶国盛看地上的苋菜，看看是不是可以摘了，叶池还在不停地说。
　　陆明放终于忍不住回头：“叶池，你累吗？”
　　叶池说：“不累啊。”
　　“你说了好多话。”
　　“说话又不累。”
　　“那你继续说吧。”
　　“好。”叶池毫不客气地来到陆明放和叶国盛中间看苋菜，开始说苋菜的事儿，问：“爷爷，苋菜可以卖了吗？”
　　叶国盛笑说：“可以了。”
　　“那我们把它拔出来去市场上卖啊。”叶池说着就要去拔苋菜，叶国盛连忙阻止叶池说：“明天早上拔，苋菜拔的快，拔好了就去市场上卖，新鲜又好看。”
　　“那、那今天不拔呀。”
　　“不拔，就来看看。”
　　“好吧。”
　　叶国盛又带着两个孩子在山上溜达了一圈，看看花生苗看看红薯秧再看看竹叶等等，一切农作物的生长都让叶国盛的满意，他心情很好地和叶池说：“好了，下山玩去，明天开始干活赚钱！”
　　“下山，明天开始干活赚钱！”叶池跟着说，说完之后看向陆明放说：“说，放哥，你也说。”
　　“说什么？”
　　“说‘下山，明天开始干活赚钱！’啊。”
　　“不说。”
　　“你为什么不说？”
　　“不想说。”
　　“那我帮你说，下山，明天开始干活赚钱！”说完叶池乐呵呵地一手拉着叶国盛，一手拉着陆明放，说：“爷爷，我们走，走下山。”
　　叶国盛说：“走。”
　　叶池也说：“走。”
　　陆明放被叶池逼的也说：“走。”
　　一老两小带着一只小黑狗走下山，坐在大黄牛旁边石头上，叶国盛用水果刀给叶池陆明放削水果吃，说：“我们在这儿坐一会儿，等大黄牛肚子再吃大一点，我们就回去，你们说好不好？”
　　叶池陆明放异口同声地答应，而后坐在石头上昂头看蓝天白云，不时指着天空中的云彩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末了拽着叶国盛要听神话故事。
　　叶国盛知道的故事还真不少，吃着苹果就说了起来，一直说到大黄牛吃草吃圆了肚子，一老两小才停下来，准备回家，正在这时候，远方传来一个声音：“叶叔！”
　　叶国盛眯眼去看，低声叶池问：“谁啊？”
　　“是李叔叔！”叶池立刻冲李力绅招手：“李叔叔！”
　　“诶！小叶池！”李力绅高声喊。
　　“你怎么来了？”叶池大声回。
　　“来看看你啊。”
　　叶池扭头对叶国盛说：“爷爷，李叔叔来看我们的。”
　　叶国盛说：“应该是来买菜的，来的真是时候。”
　　叶国盛抬步去迎李力绅，李力绅快步走过来说：“叶叔，刚刚去你家找你们，没找到你们，就知道你们在这儿呢。”
　　“嗯，来放牛呢。”叶国盛上下打量着李力绅说：“你瘦了呀，比前段时间瘦了一点啊。”
　　“就一点，我爱人还嫌弃胖。”李力绅接着说：“所以我赶紧过来，想着帮帮你们的忙，顺便减肥了。”
　　叶国盛笑起来。
　　李力绅问：“山上的竹叶和苋菜、韭菜长的怎么样了？能卖了吗？”
　　叶国盛说：“能。”
　　李力绅开心地说：“那就开始吧。”
　　叶国盛惊奇地问：“现在？”
　　李力绅说：“对啊，下下个星期一就是端午节，现在正是超市需要竹叶的时候啊。”
　　“那竹叶不需要处理一下吗？”
　　“怎么处理？”
　　“晒一下，或者煮一下，这样好包粽子呀。”
　　“不用，直接新鲜的，让他们回家自己处理。”
　　“那行。”
　　“那就开始吧。”李力绅着急地说。
　　“行。”
　　叶国盛又将大黄牛栓到山下，而后带着叶池陆明放和李力绅上山，本来叶国盛打算让李力绅第一次少弄点竹叶和苋菜，怕卖不掉，李力绅笑着说自己有订单的，硬是弄了一后备箱的竹叶苋菜和韭菜，顺便把叶国盛的攒六十个鸡蛋买走了五十个，连中午都没有在叶国盛这儿吃，给清了叶国盛钱，而后开着汽车便走了。
　　叶池叶国盛陆明放看着李力绅的车子走远，叶池回头看叶国盛手中的红皮儿，立刻说：“爷爷，把钱存起来！涨利息！”
　　自从上次去银行一趟，叶池是知道把钱放在银行是会涨利息涨钱的，他现在一看到红皮儿，立刻就想到放银行，叶国盛捏着手里的红皮儿，说：“太少了，再等等，明天我们也开始卖菜了，到时候攒一攒，再去银行，再说了，下星期五你姑姑一家要来，我们得买点鸡鱼肉，你说是不是？”
　　“那、那好吧，再等一等。”
　　“嗯。忙了一上午，我们去做饭吃。”叶国盛扭头看陆明放说：“明放，也在叶爷爷这儿吃午饭吧。”
　　陆明放欣然点头。
　　叶池凑过来说：“放哥，我教你烧火。”
　　陆明放说：“好。”
　　最近陆明放跟着叶池学叶国盛学了不少生活小常识，越学习越贴近自然，性情也越来越好，话也比之前越来越多，也愿意教叶池认字，教过之后叶池要是写错了，他还会说一句“你个小笨瓜”，然后提示叶池哪里错了，让叶池改正，现在也是虚心地跟着叶池学烧火。
　　学了一会儿，两个孩子一人烧一个地锅，一个锅里面煮稀饭热馒头，一个锅里面烧菜，没一会儿，午饭就好了，一老两小围在一起吃午饭，吃完了午饭忙乎了一会儿，坐在院子里休息，叶池陆明放趴俯在叶国盛身边的石凳上看陆明放的儿童书。
　　陆明放的儿童书可比叶国盛在市场上淘的旧书之类的高端许多，不管是从插画、文字清晰度和故事可读性，都优质太多，即使有些词儿不知道什么意思，两个孩子也能看图想象，很快将一本书看完，防止近视，没有再继续看下去，来到院子门口坐着，朝远处眺望。
　　一下望见了路上的叶彦博，叶彦博正和几个小朋友比谁好看，叶彦博说自己好看，但是衣服丑。
　　叶池听后，小声趴到陆明放耳朵旁边小声说：“放哥，要是衣服会说话，肯定会嫌叶彦博长得丑！”
　　陆明放听后“噗嗤”一声笑了。
　　不远处的叶彦博听到陆明放的笑声看过来，冲叶池陆明放哼了一声，然后离开，叶池和陆明放继续玩，一直玩到傍晚了，陆老太太来喊陆明放。
　　叶池和陆明放说：“放哥，明天我和爷爷就要去卖菜了，就没有时间找你玩了。”
　　陆明放说：“我来找你。”
　　叶池惊讶地问：“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卖菜吗？”
　　“我跟你们一起挖菜。”陆明放还不习惯面对市场上那么多的人。
　　“那也好呀，那明天见。”
　　“嗯，明天。”
　　叶池根本忘了和爷爷要起来很早，也没有告诉陆明放，结果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叶池跟着叶国盛起床，一打开院门，就看到了站在院外的陆明放。
　　叶池高兴地喊：“放哥！”
　　陆明放抿抿嘴。
　　叶国盛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明放说：“刚来。”
　　“你爷爷奶奶知道吗？”
　　“知道。”
　　“他们放心你来？”
　　陆明放点点头。
　　好吧，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也是对孙子放心，叶国盛看着越来越健康的陆明放，夸了两句，带着两个孩子朝山上走，到了山上时，天刚亮，他们一起到山上。
　　叶国盛让叶池陆明放拔苋菜，带泥也没事儿，他则摘竹叶，割韭菜，三个人配合着，半个小时就把两个箩筐装满了，叶国盛许久没卖菜了，怕卖不出去，箩筐一装满就喊停，带着叶池陆明放下山。
　　到了山下，陆明放便和叶池叶国盛说再见，跑回了陆家，叶池昂头和叶国盛说：“爷爷，放哥还不习惯人多。”
　　叶国盛点点头：“那我们去市场。”
　　去市场路上，叶国盛还担心到了没有摊位了，也怕菜贩子换了一批又一批，没有熟悉的人了，没想到一到市场上就看到了戴棉帽的，不过戴棉帽的因为天热不戴棉帽了，戴的是布帽子，叶池仍旧喊他：“棉帽叔叔。”
　　“哎哟，这不是小叶池吗？”戴棉帽的热情地喊。
　　“棉帽叔叔好久不见呀。”
　　“好久不见，叶池越来越会说。”
　　“棉帽叔叔也越来越好看了。”
　　“是吗？”
　　叶池点头。
　　“会说，叔叔喜欢。”棉帽叔叔赶紧把自己的摊位朝旁边移一移，让叶国盛和叶池到自己旁边摆摊，戴棉帽伸手摸摸叶池的小脑袋问：“怎么这么久没来卖菜呀？”
　　“山上菜都没熟，现在才熟。”
　　“是吗？都是什么菜？”
　　“竹叶，包粽子的。苋菜，下面条吃的。韭菜，可以随便吃的。”
　　“那一会儿给棉帽叔叔一把韭菜可好？”
　　“好，不过你得给钱，我们是山上长的韭菜，好贵呢。”
　　戴棉帽的哈哈大笑。
　　叶国盛在旁边说：“叶池，不能这么和叔叔说话。”
　　戴棉帽的说：“没事儿，没事儿，孩子说的是实话。”
　　叶国盛当即拿两把韭菜给戴棉帽的，戴棉帽的看着衣着朴素，但是他作为一个天天卖菜的菜贩子，收入可比坐办公室的高多了，不差钱，当即掏钱给叶国盛，与叶国盛推让好一会儿，叶国盛打了八折把两把韭菜卖给戴棉帽的，接下来，叶池便站在戴棉帽的旁边开始吆喝卖菜。
　　不但帮自己赚了吆喝，也帮戴棉帽的赚了吆喝，不少叶池的妈妈粉们都过来买菜，没一会儿，叶国盛的两个箩筐就空了，戴棉帽的顺带着卖了不少。
　　戴棉帽的对叶池说感谢：“每次你小家伙一来，叔叔的菜都多卖，叔叔谢谢你啊。”
　　“棉帽叔叔不客气。”叶池笑着说：“棉帽叔叔，我们家的小黄鸡，你养的好吗？”
　　“好啊，好的很，都长大了长胖了。”
　　叶池一听就开心了说：“我家的也长大了，黄色的羽毛都变了。”
　　“对，回头越长越变的。”
　　“嗯。”
　　叶池跟戴棉帽的聊起来，一直聊到叶国盛整理好箩筐，然后跟着叶国盛回家，爷孙两个有一个月左右没有卖菜赚钱，突然又有收入了，两人都开心的不得了。
　　一回到家，就蹲在院子里数钱，一毛一毛的数，一块一块的数，苋菜、韭菜和竹叶都不算贵，所以两箩筐菜也没卖到一百块钱，但这丝毫不能减少叶池和叶国盛的喜悦，叶池高兴地说：“爷爷，存起来，存起来，把钱存起来。”
　　叶国盛呵呵笑着说：“不急不急，再攒攒，攒多了再去一次银行。”
　　“好。”
　　叶国盛按照习惯掏出一块钱给叶池，叶池高兴地把一块钱塞进粉色小猪里面，和叶国盛干劲十足，每天都忙的不得了，叶池现在一看到钱就忍不住说一句“爷爷，存起来存起来，把钱存起来”，攒到一个整数的时候，叶国盛终于说：“好，走，我们去存起来，顺便去接你姑姑。”
　　“姑姑要来了吗？”叶池问。
　　“是啊，你姑姑说她请了几天年休假，可以多在这儿住两天了。”
　　“真的啊？”叶池高兴地睁大眼睛：“灵灵妹妹也来吗？”
　　“来啊，你姑姑和灵灵先来，过几天你姑夫和灵灵哥哥再来，回头我们一起过端午节。”
　　“太好了。”
　　“走，我们去存钱，存完之后，去大超市里买点肉和零食，然后我们去路上等你姑姑和灵灵。”
　　“好，我给灵灵买串糖葫芦，等灵灵过来一起吃。”
　　“行。”
　　“我用我自己赚的钱给灵灵妹妹买。”
　　“行。”
　　于是爷孙儿两人拿着存折，带着零钱整钱去了银行，把一块五毛的钱都数给银行，存了一千五百块钱，而后开心地朝超市去，买了糖葫芦，买了猪肉鸡肉和一条鱼，又称了一些小饼干果冻的，一起来到景山镇的岔路口，向远处眺望。
　　一看到有公共汽车晃晃悠悠地过来，停在路口，爷孙两个就凑上去看，看了数次之后，已经傍晚，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也给爷孙两个身上罩了一层柔柔的光晕，爷孙两个浑然不觉得，依旧热切地看向远方，远方又有一辆公共汽车晃晃悠悠地过来。
　　爷孙两个赶紧从旁边的石墩上起身，朝公共汽车跟前凑，公共汽车缓缓停下来，车门“哧”的一声打开，爷孙两个人一起抻着脑袋朝车门里张望。


第36章 
　　一个个陌生的乘客从车上下来，叶池叶国盛想着叶凤霞和灵灵可能也不在这辆车上, 但是爷孙两个还是抻着脑袋朝车内看, 正在这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嫩嫩的小声音。
　　“哥哥！”
　　叶池叶国盛询声探看, 看到正朝车门口走的灵灵和叶凤霞, 灵灵今天穿着白色的打底裤, 粉红的小裙子，粉色的小鞋子，扎着两个羊角辫, 可爱极了。
　　叶池叶国盛一起喊：“灵灵。”
　　灵灵高兴地喊：“哥哥，我来了！”
　　“灵灵。”
　　“哥哥！”
　　叶池叶国盛一起伸手把灵灵从车上护下来，叶凤霞也跟着下来了, 叶池高兴的眼睛都发出碎光来, 喊：“姑姑！”
　　叶凤霞一见叶池就笑。
　　叶池不知道为什么，平时会想姑姑，想见到姑姑，一见到姑姑, 突然又有点害羞了, 他向来习惯用语言掩饰情绪，又喊一遍：“姑姑。”
　　叶凤霞摸着叶池的小脸，说：“好孩子, 又长好看了。”
　　叶池说：“姑姑也好看了。”
　　叶凤霞笑弯了眼睛, 转而看向叶国盛, 喊：“爸。”
　　“诶！”叶国盛脸上的喜色难掩, 伸手就要帮叶凤霞拎行李, 叶凤霞不但不让叶国盛拎，反而将叶国盛手中的方便袋放在在了行李箱上拉着走，说：“这样省力气。”
　　叶国盛说：“那我来拉。”
　　叶凤霞死活不让，说：“又不重，走吧走吧，赶紧回家，我都快渴死了，赶紧回家喝水吧。”
　　叶国盛连声说好，转头看向叶池时，叶池和灵灵正在吃一串糖葫芦，叶国盛笑了笑说：“叶池，灵灵，别吃了，我们先回家了。”
　　叶池灵灵应一声，但是仍旧舍不得糖葫芦，两个孩子一路上你咬一口我咬一口，回到家时愣是吃不完了，正好一起接过叶凤霞递过来的零食、水果，叶凤霞还提前给叶池买了一套夏装凉鞋。
　　叶池惊喜地接过来。
　　叶国盛嘴上数落着叶凤霞乱花钱，其实心里挺高兴的，一转身从口袋里掏出没有存进银行的一百块钱给叶凤霞，叶凤霞说：“爸，你干什么？”
　　叶国盛说：“你日子过的不容易，别乱花钱。”
　　“没有乱花钱，给孩子买衣服不是应该的吗？”
　　“那也不能让你买啊。”
　　“谁买不是买啊。”
　　“那不一样。”叶国盛硬把钱朝叶凤霞手里塞说：“拿着，爸现在有钱了，有钱给叶池买衣服，不用你破费。”
　　“爸你哪来的钱？”
　　“卖菜啊。”
　　叶国盛将最近卖竹叶、苋菜、韭菜等菜的事儿说给叶凤霞听，说他现在每天都有收入，回头到夏天了，山上的蔬菜差不多都熟了，那时候会赚的多一点，存的钱越来越多，日子也不用紧巴巴的。
　　叶凤霞替叶国盛高兴的不得了，同时又担心叶国盛和叶池，老的老小的小，叶国盛笑着说：“你爸身体好着呢，每天早上都学着电视里的老头老太太，朝山上跑一圈，平时连个感冒都没有呢。”
　　自从有了叶池之后，叶国盛生活有了目标，他自己也注意身体起来，也确实看上去比以前有精神，也比以前结实了，这点叶凤霞也承认，可是她死活不愿意要叶国盛的钱，叶国盛也就把钱收下来了。
　　看着天色渐黑，叶国盛便开始做饭，叶凤霞跟着去帮忙，顺便聊一下家长事儿，一直到吃过晚饭，一起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叶凤霞还和叶国盛说着一些生活上的事儿。
　　灵灵坐在叶国盛怀里说：“妈妈，你别说了，你今天说了好多话了，我们安静看电视，好吗？”
　　叶国盛笑了。
　　叶凤霞捏了一下女儿的鼻子也就不作声了。
　　一旁的叶池看着爷爷姑姑和灵灵开心地笑，连晚上睡觉时做的梦都是开心，直到第二天早上，家里公鸡打鸣声将他吵醒，他刚揉下眼睛准备起来，就听到叶国盛说：“叶池，你今天别起来，我和你姑姑去挖菜，你在家睡觉，好不好？”
　　叶池迷迷糊糊地问：“我不去了呀。”
　　“嗯，不去了，在家好好睡觉啊，爷爷走了。”
　　“嗯。”叶池应了一声，一翻身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是被一阵哭声给吵醒的，他仔细听：“妈妈，妈妈你在哪儿？”
　　是灵灵！
　　叶池来不及穿衣服，赶紧下床，穿上小拖鞋，跑出房间，接着就看到灵灵两个羊角辫歪在蓬乱的小脑袋上，穿着粉色的小衬衣，赤着小脚，站在院子里哭的脸都花了。
　　“妈妈，妈妈你在哪儿了？”
　　“灵灵！”叶池喊。
　　“哥哥。”
　　“你哭什么？”叶池跑过去伸手给灵灵擦眼泪。
　　“哥哥。”灵灵继续哭着说：“我找不到我妈妈了。”
　　叶池顿了一下，想到自己迷迷糊糊时爷爷说过话，说：“姑姑和爷爷去山上挖菜去了呀。”
　　“上哪儿挖菜了呀？”灵灵哭着说：“我要去找妈妈。”
　　“你现在不能去找你妈妈。”
　　“为什么？”
　　“你衣服都没有穿好，上山被风吹会生病的！生病要打针吃药的！”
　　“可是我想找我妈妈，呜呜呜呜，我要我妈妈。”
　　“好好好，你别哭别哭了。”叶池哄着灵灵说：“你先穿衣服，穿好衣服，哥哥带你去。”
　　“可是我不会穿新裙子，新裙子我没有自己穿过啊。”灵灵又要哭起来了。
　　叶池赶紧说：“你别哭别哭，哥哥给你穿。”
　　灵灵一下不哭了。
　　“你别动，不然脚就脏了，哥哥帮你抱回去。”叶池微微弯身，搂着灵灵的腰，把灵灵抱起来，抱到西厢房。
　　叶池的本意是像大人把小孩子抱到床上一样，把灵灵抱到床上给灵灵穿衣服，可是他自己太小了，吭哧哼哧地用力也没有灵灵送上床，于是把灵灵放下床说：“灵灵你自己爬上床吧。”
　　灵灵爬上床去。
　　叶池用小手把灵灵脚上的泥土拍掉，找了一双花色的小袜子给灵灵穿上，然后再让灵灵下床，给灵灵套粉色的小裙子。
　　一开始套到灵灵的头上，套到一半卡住，卡的灵灵啊啊叫，叶池才发现小裙子后面的拉链没有拉开，赶紧拉开，这才解救了灵灵，给灵灵穿上小裙子，小鞋子，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而后跑进房间里也给自己穿衣服，接着把灵灵拉到水龙头前，把毛巾浸湿后，学着大人的样子就朝灵灵脸上捂，捂的灵灵向后踉跄了两叔，他赶紧伸手抓灵灵，说：“好了，哥哥再洗好脸，我们就一起找姑姑和爷爷。”
　　灵灵点头。
　　叶池踮起脚尖，甩了几次才将毛巾甩到绳上，拉着灵灵的小手，带着大黑出了院门，踮起脚尖，将门鼻上的两根绳子系上，而后拉着灵灵朝山上走。
　　灵灵蓬乱的头发在风中舞动，她小手摸了一下快要松掉的羊角辫，软软地说：“哥哥，你没有给我扎辫辫。”
　　叶池回答：“哥哥不会扎。”
　　“可是我的辫辫要掉了，我的辫辫掉了，我就不好看了鸭。”
　　“没掉，你好看。”
　　“要掉了，我快要不好看了。”
　　“那怎么办呢？”叶池停下来看着灵灵说：“哥哥又不会扎。”
　　“我妈妈会扎，我爸爸也会扎辫辫的，姥爷也会扎。”
　　“那我们上山，找到姑姑，让姑姑给你扎，好不好？”
　　“好吧。”灵灵答应了。
　　叶池拉着灵灵朝景山走，还没有走到山脚下时，大黑看到了叶国盛，便开始“汪汪汪”的叫起来了。
　　叶国盛最是熟悉大黑的叫声，闻声就向山下看，同时叶凤霞也跟着望下看，然后就看到了叶池和灵灵，父女二人当时就呆了，等到叶池和灵灵走近了，父女二人忍不住笑起来，叶凤霞把最后一把韭菜扎成捆儿，放进满满的箩筐之后，赶紧下山迎叶池和灵灵。
　　离得近了才发现，灵灵哪知头发蓬乱，裙子穿的歪歪扭扭，裙子里穿的是松松垮垮的秋裤，唯一穿对的大概就是鞋子了，叶凤霞忍俊不禁，问：“你自己穿的衣服吗？”
　　“不是。”灵灵指着旁边的叶池说：“是哥哥给我穿的。”
　　叶凤霞惊讶地转头：“叶池是你给妹妹穿的？”
　　叶池点头：“嗯，灵灵她老哭，哭着找妈妈，然后我就给她穿衣服了，她还让我给她扎辫辫，我不会。”
　　叶凤霞笑起来说：“叶池，你真是棒极了！”
　　叶池开心抿了一下嘴。
　　叶凤霞摸摸叶池的脑袋说：“谢谢叶池了，灵灵快谢谢哥哥。”
　　灵灵说：“哥哥，谢谢你。”
　　叶池声音小小的，有点害羞地说：“不客气。”
　　“干什么了说不客气？”这时候叶国盛挑着箩筐下来了，问：“叶池，不是让你在家睡觉吗？怎么又过来了？”
　　叶池扭头解释：“灵灵妹妹哭了，要找姑姑，我带灵灵妹妹找姑姑。”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嗯。爷爷，我们要去卖菜了吗？”
　　“嗯。”
　　叶凤霞起身说：“叶池，你别去了，姑姑去。”
　　叶池反问：“那灵灵怎么办呢？”
　　“就是啊。”叶国盛看着小脸没有洗干净的灵灵说：“凤霞，你就带灵灵回家，在家里等着，我和叶池去市场，一会儿就回来了。”
　　叶凤霞想了想说：“那行，我先回家把早饭做了，等你们回来吃早饭。”
　　今天叶国盛想着昨晚看电视看的太晚，女儿和外孙女儿都起不了床，特意没做早饭，准备从市场上回来时，买些油条辣糊汤的，便说：“不用做，一会儿我和叶池回来买点就行了。”
　　叶凤霞打趣说：“爸，这个时候你就不觉得花钱了？”
　　“该花的还是要花的。”
　　“不用花了，我在家做，你们回来就可以吃到，也卫生一些，好吧，那你们赶紧去吧。”叶凤霞也不给叶国反驳的机会，催促着叶国盛快去快回。
　　叶国盛也就和叶池一起去市场上了，在市场上待了大约一个小时，两箩筐的菜卖光了，爷孙两个一刻也没有耽搁就回到家里，吃上热气腾腾的早饭，早饭之后叶凤霞便开始给叶国盛又是洗又是刷的，一刻也不停地在家里忙碌。
　　叶池把陆明放找来一起玩了一会儿，十分勤快地帮着叶凤霞做家务，叶凤霞真的越来越喜欢叶池这孩子，可能因为父母不在身边，所以叶池才这么懂事，她对叶池又多了几分疼惜。
　　接下来每天早上都让叶池睡到自然醒，她和叶国盛一起上山挖菜，再到市场卖菜，让她惊喜地是卖菜的生意居然不错，不错在菜市场的生意不错，老爷子居然还有一个蔬菜水果超市的大客户，忙到将近端午节的时候，老爷子赚了不少呢。
　　得知这一切机遇都因为叶池时，叶凤霞更喜欢叶池了，这时候叶凤霞的老公赵冯松和大儿了昆昆也过来了，叶池习惯了亲戚与陌生的讨厌，想着说不定姑夫和哥哥也会讨厌自己，令他意外的是姑夫非但没有讨厌他，还夸他聪明懂事，哥哥昆昆友好地与他玩在一起。
　　他高兴地带着昆昆灵灵和陆明放一起玩，在景山上玩，在景山下玩，在陆家玩，在叶家玩，期间遇到了叶宏伟和叶彦博，只有昆昆叫了舅舅和哥哥，叶池灵灵陆明放都没有说话。
　　好在叶宏伟叶彦博现在不想和叶国盛有什么瓜葛，所以并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叶池四人玩到中午准备回家，陆明放要回陆老太太家。
　　叶池说：“放哥，你也去我家吃饭好吗？”
　　陆明放说：“我不去。”
　　“为什么啊？”
　　“你家人多。”
　　“人多你就不愿意去吗？”
　　“嗯。”
　　“我姑姑今天用新鲜的竹叶包粽子啊，你不去吃吗？”
　　“不去。”
　　“那好吧，我给你留着，等姑姑他们走了，你再来我家吃，好不好？”
　　陆明放点点头，牵着大花狗回家去了。
　　叶池回头向远处看，这时候躲在草丛的大黑才探出黑黑的脑袋，发现大花狗和陆明放走了，赶紧迈着小短腿，旋风似的奔向叶池。
　　叶池：“……”
　　昆昆和灵灵没有注意到大黑有多怕大花狗，依旧和叶池开开心心地朝家走，走到家之后，叶国盛在晒他的烟草，叶凤霞和赵冯松一起在院子里包棕子。
　　早上的时候叶凤霞就将糯米泡上，竹叶清洗，收集了全家的爱好，弄来的红枣、蜜枣、豆沙和猪肉，准备甜的咸的原味的棕子都包。
　　叶池灵灵和昆昆看着新奇，纷纷站到桌边看叶凤霞和赵冯松包粽子，看着看着灵灵和昆昆都忍不住上手，叶凤霞说了几次不顶用，单独弄了一个水盆，放些糯米和竹叶，让昆昆灵灵和叶池一起包原味的粽子玩儿。
　　三个孩子当即都伸出小手，开始像模像样地包粽子，虽然没有一个包成功，但是都开心的不得了，昆昆和灵灵不停地喊着“爸爸你看，妈妈你看”，惹得叶凤霞和赵冯松哈哈大笑。
　　叶池跟着笑，看着姑姑一家四口乐不停，他突然好想妈妈，也想“爸爸”了，要是爸爸能够像姑夫一样就好了，他有片刻的出神儿，也只是片刻。
　　片刻之后他被房间里的一阵电话铃声给吸引，转头看向房间，心里想着是妈妈，赶紧是妈妈，赶紧跑进房间，拿起电话就接：“妈妈！”
　　彼端响起一个十分硬朗的声音：“喂，你好，请问是叶国盛家吗？”
　　叶国盛是爷爷的名字，叶池知道，握着电话说：“是呀，叶国盛是我爷爷，你是谁呀，你找我爷爷干什么呀？”


第37章 
　　对方听出来叶池的童音，但说话语气依旧硬朗, 只是加了“小朋友”三个字, 说：“小朋友, 我们是公安局的人, 找你爷爷有事儿, 喊你爷爷来接个电话，可以吗？”
　　“可以。”叶池爽快地答应。
　　“那你现在去喊，我们等你。”
　　“好。”
　　叶池把电话挂上后, 小跑着出了房间就喊：“爷爷，电话，找你的电话, 快来接啊。”
　　“好好好。”叶国盛刚刚好把烟晾晒完毕, 转过头来，笑着问：“谁的电话找我啊？”
　　叶池回答：“公安局。”
　　叶池还小，对“公安局”三个字的理解就是警察叔叔工作的地方，警察叔叔是好人, 那么警察叔叔工作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他还不明白公安局打上门意味着什么，但是叶国盛、叶凤霞和赵冯松这三个大人却是知道的。
　　叶国盛面色一僵。
　　叶凤霞和赵冯松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
　　叶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呆呆地看向叶国盛, 叶国盛此时已经大步走过来, 同时叶凤霞和赵冯松也起身过来, 他们和叶池一起看向房间内的叶国盛。
　　叶国盛看起来有些紧张, 双手在衣服上撑了两下, 而后接起电话，十分客气地说：“喂，你好，我是叶国盛，请问公安同志，有什么事儿？”
　　叶池、叶凤霞和赵冯松都站在门口，并没有听到公安人员的话，只看见叶国盛的表情一点点地变化着，直到最后挂上电话，彻底呆在电话机前。
　　叶凤霞连忙上前喊：“爸，爸。”
　　叶国盛扭头看向叶凤霞。
　　叶凤霞焦急地问：“爸，怎么了？”
　　叶国盛想要开口，但是看了一眼身边的叶池，便让叶池去把院子里的烟草翻一翻，叶池闻言走了出去，叶凤霞向前一步问：“爸，是二哥的事儿吗？”
　　叶国盛点点头。
　　叶凤霞愕然地问：“是不是二哥犯事儿了？”
　　叶国盛再次点头：“嗯。”
　　叶凤霞和赵冯松同时抽了一口气。
　　叶国盛眉间的皱纹更深了，说：“公安局的人说，他和几个朋友去吃夜宵什么的，跟人摆地摊卖烧烤的打起架了，把人打的住院，那人伤势严重。”
　　叶凤霞听的心惊，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两个月了吧，现在才被抓。”
　　“那现在怎么办？”
　　“公安局的人让我去公安局一趟。”
　　“去干什么？”叶凤霞实在不想让年迈的爸爸折腾。
　　“我也不知道，就大概说了这个情况，其他的，等我到地方再说。”
　　“那让冯松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叶国盛拍拍身上的泥土说：“冯松下午就要回市里，明天还要去上班，跟我去了，上班怎么办啊？为了叶宏涛这样的人不值当！”
　　提到叶宏涛，叶国盛有点咬牙切齿的劲儿，可是他仍旧得去。
　　叶凤霞说：“爸，那我跟你一起去，反正我年休假还没有休完，还有好几天的，都是带薪的。”
　　“你跟我去了，孩子们怎么办？”
　　叶凤霞看看身边的叶池，不说话了。
　　叶国盛转身翻柜子，找了身干净的衣服换上，让叶凤霞好好地照顾着孩子，又和赵冯松说了抱歉，想了想，到底是从箱子底下，将存折取出来，塞进了衣服里面，抬步就要走。
　　叶凤霞赶紧说：“爸，你不吃个粽子再走？”
　　叶国盛说：“不吃了。”
　　“可是今天是端午节啊。”
　　“端午节公安人员都上班呢。”
　　叶国盛径直朝院门口走。
　　正在翻烟草的叶池看到后，连忙起身喊：“爷爷！爷爷！”
　　叶国盛回身看向叶池。
　　叶池赶紧跑过来，拉着叶国盛的衣摆问：“爷爷，你干什么去？”
　　“爷爷去市里面。”
　　“去市里面干什么呀？”
　　“有点事儿。”
　　“我和你一起去。”叶池舍不得和叶国盛分开。
　　叶国盛温声说：“不行啊，家里就你和爷爷两个人，爷爷要是走了，谁来招呼你姑姑和姑夫呢？听话，帮爷爷招呼姑姑和姑夫他们啊，不然的话，他们下次就不来了，好好招呼着。”
　　叶池听言，看看姑姑和姑夫，他想姑姑和姑夫一直在这儿，于是就不追着爷爷去了，转而问：“那爷爷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爷爷办完事儿就回来。”
　　“爷爷你什么时候办完事儿？”
　　“很快的，听话，把爷爷好好招呼姑姑他们。”
　　“好。”叶池重重地点头，说：“爷爷，那你快点回来。”
　　“好。”
　　叶国盛迈出院子，朝路上走。
　　叶凤霞回头看一眼赵冯松，赵冯松拎着黑包，拉着昆昆疾步走过来，说：“凤霞，我带着昆昆一起走，一会儿跟着爸到市里了，我把昆昆放到他奶奶家，你好好带着灵灵就行了，别担心，我会看好爸的。”
　　叶凤霞在家的时候是个好姑娘，嫁人以后也是好媳妇，在赵家出事儿艰难的那几年，她对赵家付出了不少，好在赵冯松是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虽然赚钱不多，但对她对孩子对叶国盛都没话说，她心存感激地说：“冯松，谢谢你。”
　　赵冯松郑重地说：“说什么呢？你别太担心，我会安慰爸的。”
　　“嗯，有什么问题就给我电话。”
　　“知道了。”
　　赵冯松拉着昆昆和叶凤霞说了再见，本来一个团圆的端午节过成这样，叶凤霞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转身要走进院子时，衣袖突然被拉住了，她低头看去，是叶池。
　　“姑姑。”叶池喊。
　　“怎么了？”叶凤霞问。
　　“姑姑，警察叔叔是不是抓坏人的？”
　　“是。”
　　“那他们是不是抓了我爸爸？然后打电话给我爷爷，让我爷爷去打我爸爸啊！”
　　叶凤霞心里一惊，暗想叶池这孩子太聪明了，他们说话已经够小心了，但还是被叶池这孩子察觉到了，在与叶池的的相处过程中，叶凤霞知道了叶池是个积极向上的孩子，不管有什么事儿，叶池总有自己的积极向上的想法，所以她不打算瞒着叶池，免得叶池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些事儿的时候，会起反作用。
　　她伸手拉起叶池的小手，把叶池拉进院子里，院门关上，而后搂着叶池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和叶池说叶宏涛的事儿，说叶宏涛打了人，做了错事儿，所以警察叔叔才会把他关起来。
　　叶池跟着说：“警察叔叔做的是对的！”
　　叶凤霞听后微微一愣，而后望着叶池，伸手摸摸叶池嫩嫩的小脸，说：“叶池啊，姑姑希望你长大后也能这么开朗，一直这么开朗。”
　　叶池眨巴眼睛看着叶凤霞。
　　叶凤霞握着叶池的两只小手说：“叶池，以后不管别人怎么说你爸，怎么用你爸来攻击你，你都不要难过，不要自暴自弃，要承认他们说的，然后做好自己，爷爷、姑姑和姑夫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叶池点头。
　　“以后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和姑姑说啊。”
　　“好。”
　　“好孩子。”
　　“姑姑，我懂事的，我知道的，我爸爸不是好人，放哥的爸爸也不是好人，但是我和放哥都是好人，我们以后都是要做好人的，爷爷说，我长大是成为国家栋梁之才的！”
　　“对。”叶凤霞说：“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
　　“我不耍赖的，要不我们拉钩。”叶池伸出小手指。
　　叶凤霞伸出小拇指。
　　姑侄两个才刚拉上，一直玩糯米的灵灵过来，软软地说：“妈妈，哥哥，我也拉钩，我也来拉钩。”
　　叶池说：“姑姑，那我们三个拉。”
　　“行。”
　　叶凤霞一个小拇指勾住叶池灵灵两个肉肉的小拇指，一起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不许变！”
　　拉完了之后，灵灵才发现自己的爸爸和亲哥走了，“哇”的一声哭了，瞬间又被一个草莓派给安抚了，和叶池一起帮着叶凤霞做饭。
　　虽然大家都走了，但是叶凤霞还是煮了棕子，烧了好菜给叶池灵灵吃。
　　吃完之后叶凤霞接到了赵冯松的电话，说是他把昆昆送到奶奶家了，现在和叶国盛一起朝公安局走，赵冯松时不时向叶凤霞汇报着他那边情况。
　　叶凤霞原以为叶国盛赵冯松晚上就回来的，结果并没有，第二天叶国盛赵冯松还在市里面待着，叶国盛担心赵冯松的工作问题，硬把赵冯松赶去上班了，不准赵冯松再跟着自己，然后叶国盛就一个人去见了受害者家属，之后还在市里面待着。
　　叶国盛手里没有手机，也不朝家里打电话，一下联系不上，让叶凤霞十分担心，在家里带着叶池和灵灵也放下不下，直到第三天赵冯松打来电话说：“凤霞，别担心，我刚才在汽车站看到爸了，他坐上汽车了，估计一个小时就到镇上了。”
　　叶凤霞这才放下心来，想着爸爸这几天应该都没有吃好，赶紧去厨房做了饭菜，做完了之后，带着大黑，拉着叶池和灵灵去岔路口等，等了十分钟仍旧不见叶国盛回来。
　　叶池问：“姑姑，爷爷怎么还不回来？”
　　叶凤霞看了看手机上的时候，这都一个半小时了，按理说应该回来了啊，会不会和他们走岔路，已经回家了呢？
　　叶凤霞拉着两个孩子又走回家，家里的各个房门都锁着，叶凤霞又再次来到岔路口，拉住一辆公共汽车询问他们公司是否路上有车辆损坏耽误行驶的情况，得到的答案是一切车辆正常发车与运行。
　　叶凤霞不由得担心起来。
　　叶池也皱起了小眉头。
　　灵灵说：“妈妈，姥爷迷路了吗？”
　　叶凤霞心里惶惶的，没理灵灵。
　　叶池小眉头皱的更深了，然后说：“姑姑，我们再回家看看，说不定爷爷已经在家了。”
　　“走。”叶凤霞拉着叶池灵灵朝家走，还没有到家时，大黑突然冲着景山“汪汪”叫不停。
　　灵灵软软地问：“大黑，你叫什么呀？”
　　叶凤霞没理大黑。
　　叶池顺着大黑的方向朝景山看，转头说：“姑姑，爷爷会不会在山上。”
　　叶凤霞不解地问：“爷爷为什么到山上？”
　　“因为奶奶在那里啊。”
　　叶凤霞立刻明白过来，当即拉着叶池灵灵朝景山走，这时候夕阳已经压上地平线，半边天被染成昏黄，笼罩着整个景山镇，叶凤霞叶池灵灵带着大黑，踩着最后一丝亮光来到景山脚下。
　　这时夕阳已经落下，天边只余下一缕昏黄之光，借着这微弱的光，叶凤霞叶池和灵灵看到了叶老太太坟墓前的叶国盛，叶国盛背对着他们蹲着，嘴里叼着旱烟袋，吧嗒吧嗒地吸着，看上去像个孤独的流浪者。
　　“爷爷！”
　　“姥爷！”
　　不等叶凤霞喊出声，叶池和灵灵就喊出来了，叶国盛闻言回头，看见三个孩子，没错，叶凤霞在他眼中也是孩子，看着三个孩子，他笑了，将烟锅里的烟草一磕，手扶着小房子前的墓碑站了起来，应着朝叶凤霞叶池和灵灵走来。
　　“姥爷，你去哪儿？”灵灵问。
　　“姥爷去市里了，灵灵乖不乖？”
　　“乖啊，我和哥哥一样乖。”
　　叶国盛呵呵地笑了。
　　叶池走上前拉住叶国盛的手。
　　叶国盛笑着握住叶池的手，说：“叶池，这两天卖菜吗？”
　　叶池说：“卖了。”
　　“真棒！”
　　“嗯，赚的钱都放你箱子里了。”
　　“好。”叶国盛转而看叶凤霞，说：“霞子啊，这两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叶凤霞问：“爸，你在这儿多久了？”
　　“也没多久吧。”
　　“你回来了怎么不回家啊？我们都在路口等你一个小时了，担心死了。”
　　“冯松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
　　“说我去溜达溜达，让你们不要担心的。他可能忘了说了。”
　　原来是赵冯松忘了说了，不管怎么样，爸爸回来就好了，叶凤霞没有询问叶国盛关于叶宏涛的详情，而是拉着叶国盛赶紧回家吃饭。
　　在外面奔波了那么久了，肯定饿了，一到回到家，叶凤霞就将地锅里热着的饭给端上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聊着这两天景山镇的事儿，聊着吃着，没一会儿就吃好了，叶凤霞把手机给叶池灵灵玩一会儿，她则去厨房洗碗，洗好之后，找不到叶国盛了，他厢房、牛房和草房都没有看到叶国盛，一出院子，就看见坐在马路牙子上的叶国盛。
　　叶凤霞步子顿了一下，走上前喊：“爸。”
　　叶国盛没有回头，好一会儿，伸手用袖子擦了两把浑浊眼睛，声音发颤地说：“霞子啊，爸没教好孩子，现在国家帮爸教了。”


第38章 
　　关于叶宏涛的事儿, 叶凤霞也是从赵冯松那里获知, 可是赵冯松仅仅只陪了叶国盛半天，其他时间抽空去看叶国盛, 所获知的也都是叶国盛告知的, 叶国盛没说的，他不知道, 叶凤霞也不知道。
　　此刻听叶国盛这话, 事情似乎很严重, 叶凤霞开腔问：“爸，二哥他……”
　　“判刑了。”叶国盛说：“五年半。”
　　叶凤霞顿时一惊。
　　叶国盛低声说：“他和那几个朋友坏事做的太多了，那个卖烧烤不和解不要钱, 就要你二哥他坐牢，联系了旁边的其他小贩, 联名告了你二哥他们, 你二哥的几个朋友异口同声说, 主使人就是你二哥, 所以就你二哥判的最重。我早和他说, 不要做坏事, 不要做坏事, 天都在看着呢，会有报应的，他就是不信！”
　　叶国盛再次抬手用衣袖蹭了一把眼睛。
　　叶凤霞痛心叶宏涛的所做所为, 但更心疼老父亲, 她走上前, 蹲在老父亲叶国盛身边。
　　借着路灯微弱的光，看到老父亲布满褶子的脸上，挂着没拭干净的泪水，叶凤霞鼻头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轻轻喊一声：“爸，我们不管二哥了不行吗？他又不是孩子了，别说他被判五年半，就是判十年，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可是叶池呢？本来别人就因为他爹不好，讨厌他。要是知道他有个坐牢的爹，大家都怎么看他啊，他以后会不会自卑？会不会被欺负啊？以后长大了，会不会因为成分不好找不到工作啊？”
　　“不会的。”叶凤霞坚定地说：“不会的，爸，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社会的包容性很强，只要以后叶池正直努力，同样可以受到别人的尊重。”
　　“说是这样说，镇上的这些人不还是背地里说叶池。”
　　“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叶池，你看陆婶儿他们多喜欢叶池，爸，你以前就和我说过，人，这一辈子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少之又少，我们只需要为这少之又少的人活着就行了，不要被大众左右。怎么轮到你身上了，你反倒不懂了呢？”
　　叶国盛扭头问：“爸说过这话吗？”
　　“说过。”
　　叶国盛苦涩一笑：“爸都不记得了。”
　　“我记着呢，现在还给你，你不要替叶池太担心，我对叶池有信心的，至于二哥的事儿，我说句不好听的话，那是他自作自受！”
　　叶凤霞接着将一些道理说给叶国盛听，叶国盛静静地坐在马路牙子上听着，虽然觉得叶凤霞说的有道理，但是心里的郁结，还是结在那里，一直到夜深了，他和叶凤霞一起回房间，叶池灵灵已经躺在他的床上睡着了。
　　“爸，我把灵灵抱回西厢房，给你打热水洗脸洗脚。”叶凤霞抱着灵灵说。
　　叶国盛回一句：“我自己打水。”
　　“我来给你打。”
　　叶凤霞快速地抱着灵灵回到西厢房，而后给叶国盛倒来热水，叶国盛洗了脸洗了脚之后，赶着叶凤霞赶紧入睡，他将房门栓上，坐在自己的大床上，从衣服的内兜里掏出存折，存了那么多天，现在余额显示为零。
　　他合上存折掏了掏衣兜，掏出了几个硬币，他伸手一个个塞进了叶池的粉色小猪里面，转头看向小床上的叶池，叶池已经睡着了，褪去了平时的活泼，乖巧的让人心疼，叶国盛伸手摸摸叶池的小脸，忍不住抱叶池抱到自己的大床上，搂在怀里。
　　搂了一会儿，叶国盛终于入睡，而他怀里的叶池却醒了，是热醒的，也是尿憋醒的，他睡觉前姑姑给了他一杯牛奶，他喝光了之后，和灵灵玩的太开心了，根本就没有去上厕所，此时他揉揉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他转头看到身边的爷爷，肯定是他睡觉不老实，又跑到了爷爷怀里。
　　爷爷怀里真温暖呀，叶池高兴地起身，熟练地找到床头柜上的手电筒，而后走出房间，在院子里的便桶中小解了一下。
　　再次回到房间时，又小心翼翼地钻进了爷爷的怀里，平时他钻进爷爷怀里，爷爷总会醒的，今天却没有什么反应，叶池心里纳罕，但也闭上了眼睛，睡意还没有来临，他感受到了爷爷身上很烫，他记得爷爷说过，要是额头很烫很烫的话，那就是发烧了。
　　他试着伸出小手，摸向爷爷的额头，立刻感觉到了烫，他立刻喊：“爷爷，爷爷！爷爷！”
　　叶国盛缓缓睁开眼睛。
　　“爷爷！”
　　“怎么了？”叶国盛问。
　　“爷爷，你发烧了呀！”
　　“……”叶国盛睡前就觉得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但是他心里郁结的都是叶宏涛的事儿，即便是睡的很难受，也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现在被叶池这么一提，他瞬间感受身体无力，开口说：“哦，是有点发烧了，没事儿，爷爷吃点药就行了。”
　　叶国盛说着就起身，可是刚一坐起来，又忽然“扑通”一下倒到床上，一下吓到叶池了，叶池立刻吓到了，惊恐地喊：“爷爷！爷爷！”
　　“没事儿没事儿。”
　　“那你怎么摔倒了呀？”
　　“发烧烧的，爷爷起不来了，你去给爷爷拿药。”
　　“药在哪儿？”
　　“在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有个白色的小瓶，瓶里装的药就是退烧的，扑热息痛，你给爷爷拿了之后，去厨房把小水瓶拿来，小心点，要是摔倒了，把小水瓶扔远点，别烫着自己。”
　　“好。”叶池照做。
　　叶国盛又特别交代：“不要喊你姑姑，也不要大喊，免得你姑姑担心，知道吗？”
　　“知道了。”
　　可是叶池一进厨房就被叶凤霞发现了，叶池只好老实交代，叶凤霞赶紧拉过小水瓶来到叶国盛的房间，给叶国盛量了一下体温，问了一下情况，照顾着叶国盛吃药，叶国盛躺下后，对叶凤霞说：“凤霞，没事儿，爸就是发个烧，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你去睡吧。”
　　叶凤霞坐着没动说：“爸，你还是想不开。”
　　“有啥想不开的啊，都想开了。”
　　“你就是没想开，闷病了。”叶国盛身体一向好，为了能够更好，风雨无阻的晨跑，这次发烧，病根儿就在心上。
　　“没有的事儿，快去睡吧，爸也要好好睡觉了，不然灵灵醒了就要哭了。”
　　叶凤霞坐了一会儿，明显感觉到叶国盛退烧了，她才离开房间，而叶池却躺在叶国盛的身边，睁大眼睛看着叶国盛，叶国盛说：“你怎么不睡？”
　　叶池说：“我要看着爷爷。”
　　“爷爷没事儿。”
　　“有事儿，爷爷是为我生病的。”
　　“胡说八道。”
　　“不胡说八道，我都听到了，我爸坐牢了，坐牢的是大坏人，以后镇上的人知道了，会说我是小坏人，爷爷，你不要担心，我不是小坏人，我以后是大好人，别人要是要是说我是小坏人，我就不理他！”
　　叶国盛侧躺着望着叶池。
　　叶池继续说：“爷爷，你不要难过，也不要生病了，好不好？”说着说着叶池突然哭了。
　　叶国盛赶紧问：“怎么了？是不是刚才爷爷起不了床吓到你了？”
　　叶池哭着“嗯”一声。
　　“那是发烧烧的头有点沉，现在就没事儿了。”
　　“可是我害怕。”
　　“害怕什么啊？”
　　叶池伸手抹眼泪，说：“我害怕爷爷你死了，你要是死了，我就没有爷爷了，爷爷你不要死，等我长大了，我肯定不像我爸爸，等我长大了，我就是好人，我照顾你，我给你买好吃的，好多好多好吃的，你别死，我不要爸爸，我要爷爷。”
　　在叶池的认知中，爷爷虽然年纪大，但是身体一向硬朗，上山、挖菜、洗衣服、骑三轮车以及挑扁担，完全没有问题，对叶池来说，爷爷就是大山大树一般的存在。
　　可是刚刚爷爷要起来，非但没有起来，反而“扑通”一下摔到床上了，对叶池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他的大山大树一下被冲倒了一下，他一下就害怕了，也一下颠覆了自己前段时间“不想长大”的想法，他想快点长大，成为爷爷的大山大树，照顾着爷爷，不让爷爷受丝毫疼痛。
　　叶国盛明白小孙子的这种害怕，心里又酸又涩，更多的是被需要的温暖，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需要他的，他看着泪流不止的叶池，像奔腾的洪流一般，一下冲进他的心里，将他心里的郁结冲的一干二净。
　　他突然就接受了叶凤霞输入过来的道理。他不需要为叶宏涛负责，需要为叶宏涛负责的是叶宏涛本人。
　　他现在遗憾的是叶宏涛给国家添麻烦了，也给叶池添麻烦了，好在他还有一口气在，有一口气就要做对国家有意义的事儿，做对自己和叶池有意义的事儿。
　　他用自己跨时代的思想，终于让自己豁然开朗，他心疼地给叶池擦着眼泪，说：“放心，放心，爷爷不会死，爷爷还要看着叶池长大，看着叶池上高中，考大学，看着叶池成为国家栋梁之才啊。”
　　“爷爷，你真的不会死吗？”
　　“不会，爷爷只是发个烧，烧退了就好了。”
　　“那你说要看我成为国家栋梁之才的，爷爷，你不能骗人。”
　　“爷爷不骗你，不哭了。”
　　“嗯。”
　　“乖。”叶国盛搂着叶池。
　　叶池吸了吸鼻子，突然“嗝”了一声。
　　叶国盛笑着说：“哟，还打嗝了，这是哭饱了啊。”
　　叶池咯咯地笑起来说：“我哭好久了呢。”
　　“是吗？”
　　“嗯，我现在都哭累了，嗝。”
　　“那还哭。”
　　“我刚刚难过的，嗝。”
　　“别难过，爷爷会没事儿的。”
　　“嗯。”
　　“……”
　　爷孙两个在房间内说着，房间外的叶凤霞吐了一口气，同时心里有点酸酸的，自己这个亲女儿说了半夜，还不如小孙子哭一下管用，爸爸真是偏心，叶凤霞心里这么想的，脸上却挂上了笑容，抬步回到了西厢房。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叶凤霞起床，才走出西厢房，就看到挑着扁担从外面回来的叶国盛，扁担里放的不是苋菜韭菜之类的，而是包子、油条、麻圆还有咸鱼、鸡肉和猪肉。
　　不等叶凤霞询问，又看到了叶国盛屁股后面跟着的叶池，早上天还有点凉，叶池穿的有点厚，是那件九十九块钱的红色卫衣，精神又俏皮，两只小手拎着三四袋豆腐脑，一看见叶凤霞就露出太阳花一般的笑容，开心地喊：“姑姑！”
　　叶凤霞一脸惊愕地喊：“爸，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


第39章 
　　叶国盛乐呵呵地回答：“去卖菜了啊。”
　　叶凤霞惊讶地问：“卖完回来了？”
　　“是啊。”
　　“可是, 爸你昨天晚上——”
　　“早没事儿了。”叶国盛抢先说。
　　“没事儿了？”
　　叶凤霞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叶国盛, 叶国盛笑着向叶凤霞解说，他昨天夜里吃了药，发了汗，半夜烧就退了，心里想开了，身体也跟着舒坦了，睡的非常好。
　　早上一起来，感觉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接着他穿好衣服，晨跑了半个多小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回来之后碰上叶池也醒了，爷孙两个去山上挖菜, 挑着就去市场上卖菜，顺便买了早饭，叶国盛说：“一点事儿都没有了。”
　　叶凤霞蹙眉说：“那你也得多休息两天啊。”
　　叶国盛说：“又不累。”
　　“可是你烧刚退啊, 得爱惜身体啊。”
　　“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的很呐。”叶国盛挑着扁担又问：“好了好了, 过来吃早饭吧，对了，灵灵起来了没？”
　　“还没有。”
　　“那等她起来再吃饭吧。”
　　“我们先吃，给她留着。”
　　“也行。”
　　叶凤霞先接过叶池手中的豆腐脑, 伸手摸了摸叶池的小脑袋, 然后又帮着叶国盛卸肩膀上扁担, 随口问一句：“爸，你又买这些肉干什么？”
　　“过节。”叶国盛放下扁担说。
　　“过什么节？”
　　“端午节。”
　　“端午节不是都过了吗？”
　　“我们再过一次。”叶国盛转头有些愧疚地说：“你一家人好不容易过来过端午节，结果谁都没有过好，欠冯松和昆昆的，回头中秋节补，既然你和灵灵在这儿，那我们就再过一次，一会儿跟爸上山再整些竹叶去。”
　　叶凤霞笑着看着叶国盛。
　　叶国盛：“你看我干什么？”
　　“爸，你真的想开了？”
　　“想开了，人得为自己负责。日子得过，得好好过。”叶国盛是真的想开了，叶宏涛是他儿子没错，他看到叶宏涛出事儿很难过，那些被叶宏涛伤害的人也是有父母的，他们不是更难过吗？
　　所以站在远一点看事情，那就是叶宏涛的错的，如今国家出手管教，是好事儿，叶国盛忍不住说：“我听说，好多进了监狱再出来的，都被劳改好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觉得宏涛进里面是好事儿，我得感谢国家。”
　　“对！”叶凤霞高兴地附和。
　　“好了，吃早饭去。”
　　叶国盛拎着鸡肉鱼肉和猪肉在前走着，叶池拎着包子跟着，最后面的叶凤霞，叶凤霞手里拎着四袋豆腐脑，微笑地看着叶国盛，而后目光转到叶池身上。
　　说实话，一开始她对叶池是有抗拒的，不仅仅是叶宏涛的行为原因，也因为叶池是个小孩子，但凡小孩子都是麻烦的，是基础的吃喝拉撒都要照顾，更别说闹脾气不听话等等其他孩子都特有的熊的成分。
　　可是和叶池接触一下，她发现叶池不一样的，叶池也有熊的时候，比如疯起来高兴起来，也停不下来，也会犯错，但是只要大人稍稍提一句，叶池总会很好地理解，并且向对的方向改正，有时候比大人还明白道理，天真又贴心，像个小天使一样。
　　叶凤霞忍不住想，要是叶池没有留下来，爸可能就过不去这关了，还好还好叶池在，望着叶池的目光不由得就带着笑意了，正好叶池回头，看见姑姑对自己笑，他也有点憨憨地跟着笑。
　　叶凤霞问：“小家伙你笑什么？”
　　叶池回答：“姑姑笑，我也笑。”
　　“那你知道姑姑为什么笑？”
　　“因为我们又要过端午节了，这次我们和爷爷一起过，超开心的。”
　　“你说得对，你把姑姑的心思都猜对了，真厉害。”
　　叶池高兴极了，也不知道回什么话好，走进厨房就邀请着姑姑吃早饭，早饭之后，叶凤霞没有让叶国盛去上山采竹叶，而是喊着叶池一起去，没一会儿就采了足的竹叶。
　　姑侄二人还没有进院子就听到院子里喜气洋洋的黄梅戏，叶池叶凤霞都知道是叶国盛心情好，叶国盛心情一好，就喜欢放些戏曲听，特别是欢快一点的，什么《谁料皇榜中状元》、《对花》等等，叶池跟着都会哼两句。
　　这个时候叶池又跟着哼起来了，叶凤霞看一眼叶池，抿嘴笑起来，走进院子一眼看见院子里的叶国盛，叶国盛坐在小马扎上，身边站着扎着羊角辫的灵灵，灵灵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国盛手中的细竹条，连妈妈回来了都没有注意到。
　　叶凤霞开口喊：“灵灵。”
　　灵灵这才抬头喊一声妈妈，转头继续专心地看叶国盛忙乎。
　　叶凤霞看了一眼叶国盛手里的活计，明白了原因，可是叶池不知道，叶池走上前问：“爷爷，你在干什么呀？”
　　灵灵抬头说：“爷爷在做风筝。”
　　“你不叫爷爷，你叫姥爷。”叶池纠正灵灵。
　　“姥爷在做风筝。”
　　“是天上飞的风筝吗？”
　　“嗯。”灵灵点头说：“还是大风筝喔。”
　　叶池只在儿童书上看过天上飞的风筝，飞在蓝天白云间，自由又悠远，特别美好，他一直向往，但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跟着也起了玩心，看着爷爷手中凌乱的竹条，怎么看怎么都不像风筝，他不相信地问：“爷爷，你是在做风筝吗？”
　　叶国盛说：“是啊。”
　　“可是不像啊。”
　　“一会儿糊了纸就像了。”
　　“像什么呢？”
　　“老鹰。”
　　“那它可以飞起来吗？”
　　“可以。”
　　“一会儿弄好了，亮开了，带你们去放。”
　　“太好了！”叶池开心极了，转头看向叶凤霞时，叶凤霞已经晾晒竹叶了，特意晾晒了一些小竹叶，是准备给叶池灵灵包着玩儿的。
　　叶池在旁边看着，眸光闪了闪，走到叶国盛跟前小声说了两句话，叶国盛示意他询问姑姑，于是他一会儿走到叶凤霞跟前，看叶凤霞忙乎着，一会儿又走到叶国盛跟前，看叶国盛做风筝，来回走动地看，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叶凤霞抬眸看一眼叶池问：“怎么？想包粽子玩？”
　　叶池点头。
　　“姑姑给你留了小竹叶，特意用热水烫了一下，一会儿你和灵灵包着玩儿，要是包好了，就煮着吃，好不好？”
　　“好。”叶池爽快答应，又有点吞吞吐吐地说：“那、那——”
　　叶凤霞好奇地问：“那什么？”
　　“那我可以叫放哥也来包棕子，也来吃我们包的棕子吗？放哥没有包过粽子，放哥也没有看过风筝。”怕叶凤霞不答应，叶池有些紧张，语速快极了，快速地把陆明放的优点说出来，证明陆明放：“放哥特别好，帮我和爷爷挖菜，帮我打坏蛋，还帮爷爷写字，放哥对灵灵也好，放哥特别特别好，姑姑，也让放哥来好吗？”
　　说完，叶池屏息看向叶凤霞，眼神里有些不安，他喜欢放哥，也喜欢姑姑，他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也能够互相喜欢，大家在一起是最快乐的了。
　　看着叶池这个样子，叶凤霞一下笑了，接着说：“可以啊，让他过来一起过端午节啊。”
　　“姑姑，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叶凤霞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和其他孩子友好地玩在一起。
　　“那、那我现在去喊放哥。”
　　“去吧。”叶凤霞点头。
　　叶池高兴地就朝陆老太太家跑，还没有到陆老太太家就开始喊“放哥！放哥！”，径直跑进陆老太太家院子，一下跟听见声音急急跑出来的陆明放撞个满怀，两个孩子同时摔倒在地。
　　旁边的陆老太太“哎哟”了一声，她都感觉到疼，但是叶池陆明放爬起来跟没事人儿一样，叶池高兴地和陆明放说家里要再过一次端午节，还有风筝玩儿，让陆明放一起去。
　　陆明放不愿意。
　　叶池小脸一凝，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啊？”
　　陆明放说：“你家人多。”
　　“不多的，就我、爷爷、姑姑和灵灵的。”
　　“那也多。”
　　“不多啊，加上你才是五个手指头那么多。”
　　“那我也不去。”
　　“为什么呀？”
　　“……”叶池这几天除了开始拉着灵灵昆昆来找陆明放之外，没有来找过陆明放，陆明放也没有去找叶池，原因很简单——他不喜欢人多。
　　他勉强可以和灵灵昆昆玩一下，但是和灵灵叶凤霞等人吃饭，陆明放不愿意。
　　叶池不放弃地说：“好多好吃的，你不想吃吗？”
　　陆明放不想，转头进东厢房，坐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播放《哈利波特》，想让叶池陪着他看的，可是叶池根本就不看，坐在他跟前说：“真的好多好吃的。”
　　陆明放：“……”
　　“有鸡有鱼还有肉，还有菜，菜都是我和爷爷种的，都超好吃的。”
　　“……”
　　“我姑姑超厉害的，会做炸鸡柳，比市场上卖的好吃多了，吃一口，嗯……哇，好香啊。”叶池无实物表演吃到美味的样子，令陆明放侧目看过来，向来无表情的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叶池继续说：“还有鱼，鱼……姑姑说小孩子吃的话要注意，不然会被卡到，卡到得去医院，不过，我们可以吃肉，我姑姑会做米粉肉，吃一口，嗯……哇，好好吃啊。”
　　“……”
　　“还有棕子……”
　　“……”
　　《哈利波特》里一群孩子的尖叫声都没有盖过叶池的声音，叶池坐在陆明放身边，对着陆明放喋喋不休地说话，陆明放貌似专心地看着电视，偶尔眨巴两下眼睛，好像不理叶池的样子。
　　东厢房外的陆老太太看到这一幕，没有被自家孙子逗乐，心倒是被叶池给萌化了，站在门口就说：“明放，要不你就去小叶池那儿吃饭吧，奶奶给你带着礼物拎去。”
　　陆明放不作声。
　　“没事儿的，小叶池的姑姑人特别好的，跟小叶池一样，都是善良的人，一起吃个饭没事儿的，你看看，小叶池这个好朋友，都邀请了你那么久，你要是不去，他会难过的，是不是，小叶池？”陆老太太转眸看向叶池。
　　陆明放跟着也看向叶池。
　　叶池点头如捣蒜说：“嗯，我真的超难过的。”
　　陆明放问：“我去你就不难过了？”
　　叶池点头。
　　陆明放看向陆老太太。
　　陆老太太说：“去吧去吧，没事儿的，之前你都在小叶池家吃过饭的，这次不过就多了小叶池姑姑一个人。”
　　“两个。”陆明放说。
　　“还有谁？”
　　“灵灵。”
　　“……”陆老太太觉得陆明放说的十分有道理，又有哪里不对，不过他也没有纠结，承认陆明放说的，笑着安慰：“没事儿，就多两个人，不碍事的，奶奶给你拿些东西过去，你跟灵灵、小叶池一起吃啊。”
　　陆明放终于点头。
　　叶池吐了一口气，而后拉着陆明放就朝叶国盛家奔，奔到院子里，陆明放把带来的礼品放到堂屋的桌上，便不再说话，叶凤霞几次要把礼品还给陆明放，陆明放只说一句“给你们的”就不再说话，叶池拉过叶凤霞说：“姑姑，你别逼放哥，放哥身体不好，会难受的。”
　　“……”叶凤霞自省一下，自己逼叶池的放哥了吗？没有吧，但是看到叶池那么护着陆明放，又见陆明放沉默寡言的样子，于是也不说其他了，笑着说：“好好好，明放这孩子长得真俊啊。”
　　陆明放不作声。
　　叶池拉着陆明放一起看叶国盛编风筝，刚才他走的时候，风筝还是个框架，现在叶国盛已经用极细极细的细线缝油纸了，老鹰的样子也渐渐成型，叶池陆明放都觉得神奇，灵灵眼看着成形的，激动地一只小手拉叶池，一只小手拉陆明放，说：“哥哥，陆哥，你看是老鹰，是老鹰！”
　　叶池说：“嗯。”
　　陆明放则悄悄把灵灵的小手拨弄掉，可是不自知的灵灵又抓上陆明放的手，陆明放再次把灵灵的小手拨掉，而后悄悄转身，远离灵灵，走到了叶池身边站定。
　　灵灵再次伸手，抓个空，转头一看，陆哥跑到哥哥那边了，没关系，抓着哥哥也是一样的，她开心地看着风筝，直到风筝成型，一只红色油纸粘的老鹰出现了，还真是像老鹰。
　　“哇！红色老鹰！”灵灵兴奋地喊。
　　叶池陆明放也开心，叶池问：“放哥，你说世界上真的有红色老鹰吗？”
　　陆明放说：“不知道。”
　　“那你觉得有吗？”
　　“有吧。”
　　叶池嘿嘿一笑：“那我也觉得有！”
　　陆明放不自觉地抿了抿嘴。
　　这时候叶凤霞喊着叶池陆明放和灵灵包棕子，三个孩子快速地来到院子的小桌子前，叶池灵灵前几天刚学过包粽子，可是仍旧不会。
　　叶池发誓今天要包出棕子来给爷爷姑姑吃，学起来格外认真，居然让他歪歪扭扭包出来一个，就是不会系绳子，也因为手小无法系绳子，叶凤霞赶紧帮忙系了一下，叶池人生的第一颗棕子就包好了，兴奋的不得了。
　　转头看向陆明放时，陆明放像个贵公子一样，拘谨地坐在放着竹叶和糯米的水盆前，盯着竹叶看，叶池拉过陆明放的手就朝水盆里放，然后一点点地教陆明放。
　　陆明放看了半天也没有看会，最后就搭个手，帮着叶池系绳子，这也算是包棕子了，陆明放心里还是开心的，叶池灵灵也开心，说话声不断，其中夹杂着叶凤霞偶尔温柔的提点或者斥责声，让陆明放越来越放松。
　　等到吃饭的时候，陆明放也没有那么拘谨了，不过也不像叶池灵灵那样吃的毫无形象，他依旧斯斯文文慢条斯理地吃着。
　　一旁的叶凤霞笑着和叶国盛说：“爸，你看明放吃饭，一看就是家教优良的孩子。”
　　陆明放被说的低下头。
　　叶国盛知道陆明放的情况，怕陆明放发脾气，紧接着就夸了几句，见陆明放全然不是刚来景山镇的易怒模样，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真的越来越好了，他也替陆老爷子和陆老太太高兴，特意开了一瓶的可乐，一人一杯地喝，他也在饭桌上说了一席话，大概就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接下来大家要一起努力过好日子。
　　叶池陆明放灵灵这三个孩子听的半懂不懂的，叶凤霞却听的开心，虽然知道叶国盛身上最新刚存的一千五百块钱，全部贴补了叶宏涛，但好坏是没有债了。这就够她一直开心了，她想喝酒，去西厢房里拿了一瓶白酒，和叶国盛一人喝了一小酒盅，无伤大雅。
　　饭后都回去小眯了一会儿，醒来后精神很好，这时候红色老鹰风筝也好了，正好叶凤霞叶国盛也要去景山看看农作物，便和叶池陆明放灵灵带着风筝一起去景山放风筝。
　　叶池陆明放和灵灵三个孩子，只有灵灵有放风筝的经验，但都是她亲哥和爸爸放好了，将风筝线把交到她手上，所以她这经验等同于无。
　　叶国盛只好拿着风筝教三个孩子玩，教了好一会儿，一个人拿着风筝，一个人拿着线把，两个人线是一起跑，等到风筝开始将要飘起来的时候，拿风筝的放开风筝，拿线把的继续朝前跑，看情况慢慢松线。
　　叶池和叶国盛合作了几次，叶国盛累的都喘气了，也没有把风筝放起来，叶凤霞笑着说：“爸，你教他们步骤就行了，让他们自己玩吧，我们去看菜去。”
　　“行，叶池，那你们自己玩吧。”
　　叶池答应。
　　叶国盛叶凤霞上山去看菜，虽然如此，但还是注意着山下的孩子们，叶池仍旧拿着线把，一会儿让灵灵拿风筝，一会儿让陆明放拿风筝，他一次又一次地跑，跑的小脸红扑扑的，也没有把风筝放起来。
　　灵灵皱着小眉头说：“哥哥，放不起来的。”
　　叶池说：“可以的。”
　　“放不起，它太重了。”
　　“不是的，是风向不对，我们没有逆风，逆风就能飞起来，我们要逆风才能飞起来。”叶池解释。
　　“那哥哥，哪边才是逆风呢？”灵灵软软地问。
　　叶池也皱起小眉头。
　　陆明放和叶池一起抬头向景山上看，景山上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在清风中徐徐颤抖，两个人的目光又落向山脚下，顺着夹着小野花的野草，看向脚下，看到脚向一朵白色小野花微微颤抖，看不懂风是哪个方向，片刻之后，小野花不停地向左倾斜。
　　叶池陆明放同时指向左边说：“那边逆风！”
　　灵灵看向左边。
　　叶池陆明放一起起身，叶池拿着线把，陆明放拿着风筝，叶池说：“放哥，我们这次跑快点。”
　　陆明放说：“好。”
　　“我们一起念，一起跑。”
　　“好。”陆明放点头。
　　“一，
　　“二，
　　“三，
　　“跑！”
　　叶池陆明放一起逆着风向前跑，一个穿着红色的卫衣，一个穿灰色的卫衣，像两抹对比鲜明的亮光一样，破着绿浪向前冲，一直一直冲，冲到风在耳边开始呼啸时，两个人一起喊：“放！”
　　接着就看到红色老鹰缓缓向上升，一向没什么情绪的陆明放突然紧张起来，说：“叶池，放绳子，继续跑。”
　　灵灵在更远处，蹦着喊：“哥哥，跑快点，哥哥，加油！”
　　叶池一边放绳子一边跑，连看也不敢回头看风筝，但他还是感觉到了风筝在慢慢升起。
　　风筝确实在慢慢升起，不远处的陆明放昂头看着，看着贴近蓝天白云的红色老鹰渐升渐高，显现出老鹰的风姿，他心里一片晴明，顺着微不可见的风筝线，他向下看，看到穿着红色小卫衣，像火一样奔跑的叶池，他笑了，露出牙齿地笑，笑的俊气又不失天真。
　　可是下一秒他突然听到叶池喊：“放哥，我跑不动了，你快救救我，救救我呀！快救救我和风筝呀！”


第40章 
　　陆明放定睛望去, 就见叶池拉着风筝线还在奔跑着，边跑边喊着救救他, 陆明放瞬间抬起步子朝叶池追去。
　　这时候叶池的步伐已经慢了许多，陆明放很快追上，接过叶池手里的线把，让叶池歇息一会儿, 他向前小跑一段路程，听到叶国盛喊“明放，不用跑了，掌着线把不让它掉下来就行了”，他这才停下来，握紧手里的线, 回头一看，风筝果然在天上飞着。
　　叶池高兴地跑过来说：“放哥, 看！风筝飞起来了, 都没有掉下来。不会掉下来了。”
　　陆明放点点头。
　　叶池转身冲景山喊：“爷爷, 姑姑！”
　　叶国盛应一声。
　　叶池指天空大声喊：“风筝飞起来了。”
　　“我们看到了。”
　　“飞好高！”
　　“看到了, 你们玩吧。”
　　“好。”叶池话音刚落, 看到不远处跌跌撞撞朝这边跑的灵灵，他赶紧迎上去, 拉住灵灵的小手说：“灵灵，看, 风筝飞起来了！”
　　“嗯, 哥哥, 我也想拿线把，我也想放风筝。”
　　“一会儿放哥玩好了，就给你拿给你放，好不好？”
　　“好。”
　　叶池拉着灵灵来到陆明放跟前，一起昂着小脸看蔚蓝天空中翱翔的红色老鹰，悠远、自由又辽阔，包括陆明放在内的三个孩子清澈的眼眸中，都带着对自然对天空的憧憬和喜爱，一直看着，怎么也看不倦似的。
　　这时候陆明放慢慢地放线，把风筝放的高高的，察觉到风筝已经稳定了，把将风筝把递给叶池，说：“给你玩。”
　　叶池说：“先给灵灵玩。”
　　“给你玩。”陆明放坚定地递向叶池说。
　　“那好吧。”
　　叶池接过来兴奋地玩了一会儿，在陆明放的同意下，才将风筝把交给灵灵，三个孩子轮流玩了一会儿，风筝把再次落到叶池的手中，叶池拉着风筝来到景山山脚下，交给灵灵后，要帮着叶国盛和叶凤霞干活。
　　其实也没有什么活，就是看看蔬菜长势，捉一捉菜间的虫子，拔一拔田间的草，所以叶国盛没让叶池干活，叶池便和陆明放坐在山间的石头上，看灵灵在山脚下放风筝，也就看到了路上玩耍的叶彦博等小孩子，他们看一眼叶池，而后小声说着什么，叽叽喳喳地走了。
　　叶池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突然想到了爸爸的事情，心情一下子低落了，脑袋也跟着垂下来，一旁的陆明放见状，喊：“叶池。”
　　叶池抬头看向陆明放。
　　陆明放问：“你怎么了？”
　　叶池反问：“放哥，我们是好朋友吗？”
　　陆明放坚定地说：“是。”
　　“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嗯。”
　　“那会变吗？”
　　“不会。”
　　叶池迟疑了一下，问：“那、那如果我是坏人的儿子，你会变吗？”
　　“不会。”
　　“可我就是坏人的儿子。”
　　“……”
　　叶池声音变弱了些：“我爸爸、我爸爸他坐牢了。”
　　陆明放一脸愕然。
　　叶池看一眼陆明放的表情，接着说：“因为我爸爸做了坏事，被警察抓起来了，他做的是坏事，所以他得坐牢。”
　　“……”
　　“坐牢的就是大坏人。”
　　“……”
　　“放哥，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愿意。”陆明放毫不迟疑地说。
　　叶池眼睛立刻发亮，问：“真的。”
　　陆明放点头：“你爸是坏人，你又不是坏人。”
　　“对！”叶池一下有了精神，他从小到大没有见过爸爸，“爸爸”这两个字带给他的都是批评、嘲讽和不屑，即便如此他还是拥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让自己快乐的生活。说到底，他内心深处并不是那么在意爸爸这个人的，可是他怕他喜欢的人因为他有个坏爸爸，而疏远他。
　　在看叶彦博他们小声嘀咕时，他首先想到他们可能在嘀咕他爸爸，说不定哪一天就让放哥听到了，那时候放哥要是不跟他玩了，他会伤心的，所以他赶紧向陆明放询问，得到满意的答案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了，再次活泼起来，把和爷爷的话说给陆明放听，说他以后要好好上学，成为一个有用的好人，同时又劝陆明放也要开开心心地生活。
　　陆明放看着叶池笑了。
　　叶池跟着说：“放哥，以后你要多笑笑，爷爷说，笑一笑十年少，你老是绷着脸，会变成小老头的。”
　　陆明放一下把脸绷起来了。
　　叶池敏锐地察觉到陆明放生气了，陆明放身上毛病不少，不但有洁癖，还爱臭美，不介意叶池用任何浮夸的语言夸他帅夸他聪明夸他厉害，但是介意说他不好看！
　　叶池赶紧补救：“放哥你就算是小老头，也是好看的小老头。”
　　陆明放：“……”
　　“是个超好看的小老头！”
　　“……”
　　“那不然就是超超好看的小老头？”
　　陆明放倏地一下起身，抬步就朝山下走，叶池赶紧去追，拉着灵灵一直追到陆明放家，和灵灵一起陪着陆明放看了一部儿童电影，叶池才感觉到陆明放不那么生气了，正好这时候已经是傍晚，各家各户都开始做饭了，叶池又一次邀请陆明放到他家吃饭。
　　这次陆老太太阻止了，说：“哪能一天两顿在你家吃啊。”
　　叶池昂着小脸，问：“陆奶奶，为什么不能？”
　　陆老太太突然发现叶池似乎吃胖了一点，脸上肉嘟嘟的，又嫩又滑，让人看一眼心都化了，她真的太喜欢叶池这孩子了，当即就笑弯了眼睛，说：“因为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让别人知道了，会笑话明放爱吃的。”
　　叶池略微一思考，觉得陆老太太说的有道理：“那好吧，过两天再让放哥到我家吃饭。”
　　“行。”陆老太太点头。
　　“那放哥陆奶奶再见。”叶池向陆老太太和陆明放挥动小手。
　　“等一下。”陆老太太喊住叶池，从厨房里端出一碟子糖醋排骨给叶池，她知道叶池特别喜欢她做的糖醋排骨，本来是想留叶池在家里吃饭的，但是想着叶池姑姑来做客，她把叶池留在这儿吃饭，于情于理也不太合适，所以刚才多做了一份排骨，让叶池带回家吃。
　　叶池喜欢别人送他东西，但是一直都不好意思接受，总觉得欠了别人，不知道该怎么还，他是不想接的，但是灵灵都要流口水了，陆老太太又一直塞给他，他只好接受了。
　　陆老太太怕叶池端不稳，拿了个小竹篮让叶池挎着回去，叶池说：“那陆奶奶，我明天把箩筐和碟子还给你喔，因为今天天都要黑了。”
　　陆老太太笑着说：“好。”
　　叶池转头看陆明放说再见，然后挎着箩筐走了。
　　陆明放转身上了二楼，站在栏杆前，看着挎着箩筐朝家走的叶池，看着叶池一直阻止灵灵捏一个吃，还跺脚温声训斥灵灵，他觉得特别逗，忍不住就笑出声，一低头看见自家奶奶正昂头看着自己，他立刻又绷起小脸。
　　这下换陆老太太笑出声了，笑着进了客厅，忍不住拿起电话，熟练地拨了医生的号码，向医生反馈自己大孙子的情况，得到医生的回复之后，陆老太太再次笑出声，挂上电话，撸起袖子，决定使出自己终身所学，做出各种各样的美食来给叶池吃。
　　叶池对此浑然不知，他挎着箩筐，直直地来到厨房，厨房中叶国盛在烧火叶凤霞在洗菜，父女两个正聊着种菜收菜的事儿，看到叶池挎着箩筐回来，都一脸惊讶。
　　叶池回头见灵灵追过来了，他摸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向姑姑和爷爷解释箩筐和糖醋排骨的由来，叶凤霞听后看了叶国盛一眼，接着严肃地和叶池灵灵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做人要堂堂正正，不贪图小便宜”以及“无功不受禄，不能仗着自己是小孩子，不能仗着别人的喜欢，不能仗着以前优点去做一些越线的事儿”。
　　灵灵听的云里雾里，但也知道妈妈在教训自己。
　　叶池却听懂了，心里很开心，能够被人教育是一件特别快乐的事儿。
　　教训都教训完了，叶凤霞接着说：“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能这样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知道吗？”
　　叶池点头说：“知道。”
　　“灵灵你呢？”
　　“我也知道。”灵灵软软地说。
　　“那你们就吃排骨吧。”
　　“我等爷爷姑姑一起吃。”叶池说。
　　叶凤霞听言就温柔地笑了，说：“爷爷姑姑在忙着，你们先吃，没关系的，姑姑让你们吃，你们就吃。”
　　“那给爷爷姑姑留一大半，我和灵灵吃一小半。”
　　“好吧。”
　　叶凤霞拿了一只碗过来，拨了一半，剩下一半放在案板上，叶池灵灵赶紧去洗了小手，把大黑喊过来，围坐在案板前，用手抓着排骨啃起来，软香烂熟的排骨一入口，两个孩子就快乐地笑起来了。
　　一旁的叶国盛叶凤霞看一眼，便继续聊天，聊接下来收菜的事儿，聊赚钱存钱的事儿，聊山脚下的一片麦子的成熟期等等。和灵灵一起啃排骨的叶池都听在耳朵里。
　　他还听到了附近邻居家的狗吠声、路上小吃的叫卖、隔壁狗血电视的咆哮声，最吸引他注意的是灶洞里柴禾哔剥声响，他转头看向灶洞，灶洞里翻滚着烈烈火舌，非但不凌厉，反而温暖，映在爷爷身上，在地上投射出来爷爷的影子，偶尔与姑姑走动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感觉到非常亲近。
　　叶池啃着排骨的动作一停，看看自己的影子，而后挪动自己的凳子，朝前坐一坐，带动自己的影子靠近了爷爷的影子，等到姑姑走动时，姑姑的影子又能和他重叠在一起，他感觉开心极了，忍不住转头看向姑姑。
　　姑姑叶凤霞问：“小家伙，你啃排骨，你看我干什么？”
　　叶池嘿嘿一笑，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有多欢喜，欢喜此时的一分一秒一声一火一厨房，低头继续啃排骨，排骨才刚啃完，晚饭做好了。
　　愉快地吃完晚饭之后，叶凤霞收拾碗筷，叶国盛喂牛喂鸡，叶池灵灵喂大黑，忙乎完之后，叶池叶凤霞和灵灵坐在院子里，看叶国盛修昆昆不小心弄坏的凳子。
　　叶国盛边修边给孩子们说一些往事。
　　比如说叶国盛小时候吃不上喝不上，天天饿肚子，一家人穿一条裤子的生活；再比如长大一点了，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的日子；再再比如他和叶池奶奶结婚时，他的彩礼就是两袋麦子一头猪，叶池奶奶的嫁妆就是一口铁锅等等。
　　这些叶凤霞没有听过，她知道爸爸总是忙碌，没有时间和她说这些，叶池灵灵更是第一次听，灵灵年纪还小，听的一知半解的，叶池稍微大一点，能听懂个大概，觉得很有趣，也特别心疼爷爷。
　　晚上睡觉的时候，钻进叶国盛的被窝里，搂着叶国盛的脖子说：“爷爷，以后我们都不会饿肚子。”
　　叶国盛笑了起来，说：“是吗？”
　　“嗯，我们会赚钱，我们就不会饿肚子。”
　　“可是爷爷现在没钱了啊。”
　　“我们存银行的钱呢？”
　　“没了。”
　　“为什么没了？”
　　“给你爸买东西什么的，就没了。”
　　叶池愣了下，而后开朗地说：“爷爷，没关系，没了我们再赚，赚了谁也不给了，我们自己花！”
　　叶国盛真是开心啊，有了叶池他真的每天都过的很开心，这是他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过的踏实与开心，感觉生活有劲儿，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说：“好，我们自己花。”
　　叶池点头：“不过，爷爷，我们可以带姑姑花的对不对？”
　　“对。”
　　“也带姑夫。”叶池能感觉到赵冯松的好。
　　“行。”
　　“昆昆和灵灵。”
　　“嗯，还有你放哥。”
　　“那当然，放哥是我最好的好朋友。”叶池想了想，说：“还有我妈妈，也带我妈妈花，好不好？”
　　“好。”叶国盛伸手摸摸叶池的小脸蛋，问：“热不热？”
　　叶池跟着说：“热啊。”
　　“那你回自己床上睡。”
　　“我不，我要跟爷爷睡。”叶池搂进叶国盛的脖子。
　　叶国盛呵呵地笑着问：“你没闻到爷爷身上臭吗？”
　　“没有，爷爷身上是香的。”
　　“胡扯。”叶国盛这么说着，其实心里是非常开心的，他伸手揉了揉了两只眼睛，而后抚摸着叶池的小脑袋说：“天要开始热了，马上山上山下的菜就陆续成熟了，我们就要忙起来了。”
　　“忙着挖菜吗？”叶池立刻就问。
　　“也不全是挖了，还有摘的呢。”
　　“摘什么菜呀？”


第41章 
　　叶国盛年前年后都种菜了, 受品种、天气、种植时间、生长周期、土质等影响，成熟先后顺序也不同，他想了想, 回答说：“可以摘的菜可多了。”
　　叶池又问：“那都有什么呢？”
　　叶国盛也不嫌烦地说：“豆角啊, 你忘了，之前我们还一起用竹条给豆角搭架子呢。”
　　叶池跟着说：“哦, 对, 放哥也帮着搭架子了。”
　　“对，搭架子的就要摘。”
　　“那还有吗？”叶池又问。
　　叶国盛笑着回答：“还有黄瓜啊。”
　　“还有呢？”
　　“茄子啊。”叶国盛说：“不过，这些要晚一点成熟，我们要先抽蒜薹。”
　　“就是蒜苗上长的蒜薹吗？”
　　“嗯。蒜苗特别有用, 蒜苗虽然生长周期长, 但是它期期都有收获, 种的时候多撒一点, 待它长幼苗的时候, 可以拔出多余的烧菜吃, 烧个蒜苗鸡蛋，蒜苗咸肉, 都是提鲜的。等它长大了，就能从芯里抽长出花茎，也就是蒜薹, 就是我们要抽的蒜薹。蒜薹抽完了, 它继续长, 这个时候就变老, 叶子啊茎啊都会枯萎的。”
　　叶池紧跟着问：“爷爷，它就死了吗？”
　　叶国盛说：“没有，它只是把所有的营养都供给了根部，根部就是大蒜，大蒜可以吃可以入药也可以留种，年底把蒜瓣种进土里面，来年又能收获了。”
　　“哇，那蒜苗好棒啊。”
　　“是啊，人也是这样，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价值，还能代代相传。”
　　“爷爷，人是这样的吗？”
　　“是啊，不过啊，有的人也像蒜苗，死了是真的死了，有的人死了，其实他还活着。”叶国盛感慨地说。
　　叶池不解地问：“那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了呢？”
　　叶国盛笑起来，知道叶池小，不懂这些道理，便不和叶池说这个，转而继续说菜，说菜的同时不由得就加了一些小故事的。
　　叶池听的津津有味，但耐不住困意来袭，趴在叶国盛怀里睡觉了，叶国盛摸摸叶池的小脑袋，准备睡觉。
　　转身找手电筒，明明手电筒就在床头柜上，他愣是把手电筒看糊成了保温杯，他揉了揉眼睛，自嘲自己老花眼了，而后把手电筒放到床头，跟着躺下来，受叶池规律的鼻息声影响，叶国盛很快也入睡了。
　　叶国盛如常起来跑步，上山挖菜，卖菜，等到叶池自然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赶紧穿上自己的衣服，跑出房间，一眼看见坐在院子里叶国盛和叶凤霞。
　　叶国盛手里拿着一个叶池不知道的工具，叶凤霞手里则是握着一把青绿青绿的蒜薹，叶池立刻问：“爷爷，你去过山上了？”
　　叶国盛说：“是啊。”
　　“那你去卖菜了吗？”叶池操心地问。
　　“卖完回来了啊。”
　　“那你怎么不喊我？”
　　“你姑姑不让喊你的。”叶国盛看向叶凤霞，叶凤霞笑着看向叶池说：“你昨天和灵灵明放又是放风筝，又是疯跑的，肯定累了，正好姑姑想吃蒜薹了，所以就和你爷爷一起去山上，让你多睡一会儿了啊。”
　　“那菜都卖完了？”
　　“卖完了。”叶凤霞瞅着叶池操心的样子，笑着说：“姑姑去市场上看到你棉帽叔叔、汪阿姨他们了，他们还问你呢，说一天不见你就都想你了。”汪阿姨就是最初买竹笋的那个中年女人，一见叶池就买菜，后来叶池就开始喊她汪阿姨了。
　　叶池听到棉帽叔叔汪阿姨他们都想自己了，是“都”，他有点喜悦又有点不好意思，挪步到叶国盛身边，靠在叶国盛的身上，缓解了一下害羞，看着叶国盛手中的工具，问：“爷爷，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蒜抽子。”
　　“蒜抽子是干什么的？”
　　“抽蒜薹的啊。”
　　叶池转头看向叶凤霞手里以及脚边箩筐里的蒜薹说：“这些就是用蒜抽子抽出来的？”
　　“是啊。”
　　“怎么抽这么多，为什么不卖啊？”
　　“这些不卖，留着给你姑姑带走的。”
　　“带哪儿？”
　　“带回你姑姑家啊。”
　　叶池小脸一凝，问：“姑姑要回家了？”
　　叶国盛说：“是啊，年休假都休完了，该回去上班了。”
　　“不能不上吗？”
　　“不能啊。”
　　叶池舍不得，可是他知道姑姑是要走的，他能做的就是跟着姑姑后面，看着姑姑收拾这收拾那，然后开始送姑姑和灵灵。
　　这时候叶国盛也收拾了半袋子的菜拎过来，看向灵灵，因为提前给灵灵做了心理建设，所以这一次，灵灵没有哭，只是拉着叶池的手，和叶国盛叶凤霞朝公共汽车站走。
　　一路上叶凤霞和叶国盛说个不停，说：“爸，你要注意身体。”
　　叶国盛说：“我知道。”
　　“上山的时候手里拿个拐杖，免得摔着了。”
　　“好。”
　　“还有，二哥的事儿你不要想太多了，既然是国家管教他，那就让国家管教吧，你过你自己的生活。”
　　“好好好。”
　　“还有啊，赚钱不要那么拼命啊，现在国家政策好，上学不用花那么多钱的，别有那么大的压力。”
　　“知道知道。”
　　“还有——”
　　“别还有了，车来了，赶紧上车吧。”
　　叶凤霞向右一看，车子果然来了，她喊一声：“灵灵，我们走吧。”向灵灵伸出手。
　　灵灵恋恋不舍地拉着叶池的手说：“哥哥，我中秋节再来喔。”
　　叶池说：“好。”
　　“中秋节你和陆哥还带我玩喔。”
　　“嗯，我们等你。”
　　“嗯。”
　　灵灵把小手放到叶凤霞的手中，跟着叶凤霞上了公共汽车，叶国盛把行李箱和蔬菜递上去，看着公共汽车晃晃悠悠地走了，叶国盛叹了一口气，低头看向叶池。
　　叶池昂头望着叶国盛说：“爷爷，我舍不得姑姑和灵灵。”
　　“爷爷也舍不得。”
　　可是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相聚和一场又一场的离别，叶国盛伸出手掌说：“走吧，回家吧。”
　　叶池握住叶国盛的两根手指头，一起朝家走，路上遇到几个熟人，叶国盛停下来与人打招呼，打着打着招呼，那人便开口说一句：“听说宏涛判刑了？”
　　叶国盛脸上不太好看，问：“你怎么知道的？”
　　“那谁谁的丈母娘的女儿的侄子在市公安局上班的，她说宏涛要做五年半，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叶国盛面色有些尴尬。
　　“哎呀，怎么会这样啊。”
　　“自作自受呗。”
　　“唉。”
　　“那个，你忙，我们就先回家了。”
　　“好好好，你别想太多了，现在什么事儿都不算事儿。”
　　“诶！”
　　叶国盛知道熟人可能是只是出于好奇，并不是恶意，但是这种事情拿出来问，他着实不好受，又怕叶池难受，可是事情就这么巧，他越是不想听到这些事儿，越是在路上就听到有人讨论起来。
　　“诶诶诶，你们听说了吗？叶宏涛好像坐牢五年半。”
　　“谁说的？”
　　“全镇的人都知道了。”
　　“真的假的啊。”
　　“真的啊，你不记得前几天叶老爷子出门好几天没回来，好像就是为了这事儿啊。”
　　“唉，叶宏涛就没做过一件好事情。”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叶宏涛的事儿全镇都知道了，这些人议论着，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叶池和叶国盛就在身后，叶池小手捏了一下叶国盛的手，吸引了叶国盛的注意，他昂着小脸说：“爷爷，别人说别人的，我们不理他们就好了，我们是好人。”
　　望着叶池清澈的眸子，叶国盛真的觉得心里清净很多，正好这些人也走了，他拉着叶池继续朝家里，走到家里没一会儿叶宏伟过来了，说是听说了镇上关于叶宏涛的传言，询问一下是不是真的，害怕叶宏涛惹的人会牵涉到他，他明确地告诉叶国盛，自己可不替叶宏涛背监狱外的锅。
　　叶国盛气的骂了叶宏伟几句，叶宏伟知道叶宏涛的事儿也牵连不到自己，便放心地走了，完全不提自己欠叶国盛的那一万块钱。
　　叶国盛也没提，他了解大儿子叶宏伟，叶宏伟肯定时刻记着一万块钱的事儿，不还不提，就是想和老头子叶国盛打马虎眼，可是叶国盛是老头子，却不是老糊涂，他给叶宏伟一年的时间，一年不还钱，他就真的去告他。
　　所以看着叶宏伟走远，叶国盛也没有喊住他，没一会儿陆老太太陆老爷子带着陆明放过来了，二老也是听说了这事儿，不过他们不是也追问原因，也不是看笑话的，而是真心实意地为叶池叶国盛考虑。
　　说陆老爷子打电话问了一些有权威的朋友，说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没有什么成分不成分，也没有什么牵连问题，只要叶池以后有本事，照样可以受国家重用的，让叶国盛不用担心，同时三个老人在一处又说起来儿子女儿的事儿，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三个老人掏心掏肺的聊着，说到深处，三个老人都眼泪汪汪的，尽管没有哭出来，但是心里倒是开阔了，还要继续聊时，叶池跑过来，说：“爷爷，天气预报说下午要下雪了！”
　　叶国盛问：“天气预报什么时候说的？”
　　“现在说的呀，我和放哥正在看电视啊，我们得收衣服了。”
　　“好。”
　　叶池跑出房间开始收衣服。
　　陆老太太陆老爷子想着叶国盛需要忙，也就不耽误他了，喊着陆明放走时，陆明放表示不愿意回去，二老就让陆明放在这里帮着叶池叶国盛收拾东西。
　　陆明放点点头。
　　陆老太太陆老爷子也就走了。
　　陆明放转头看向叶池时，叶池在院子不停地跑来跑去，一会儿抱着衣服朝西厢房跑，一会儿搬着凳子朝厨房钻，一会儿又拎着袋子进草房……陆明放看了好一会儿，算是看明白了，也跟着叶池把院子里的东西朝房间里拿、抱、搬。
　　而叶国盛则是把小鸡朝鸡窝里赶，把院子扫一遍，把菜收起来，把大黄牛拉进牛房里，这些都弄完了，叶国盛赶紧到床头柜跟前，给叶凤霞拨了个电话，确定叶凤霞和灵灵已经到家了，他也放心了。
　　从房间出来，雨下还没有下来，天气有点闷，叶国盛看向累的额头冒汗的叶池，笑着上前给叶池抹了一把汗，问：“听天气预报时，听到下雨下多久没有？”
　　叶池啊了一声，说：“我忘了。”
　　“三天。”陆明放突然开口。
　　叶池转头问：“要下三天吗？”
　　陆明放点头，怕叶国盛不相信，他从口袋里掏出他的小手机，搜索了一下天气预报，上面确实显示三天雨，叶国盛特意让叶池进房间，拿了老花镜，看了又看，摘下老花镜之后，叶国盛说：“三天啊，那牛的草不够啊。”
　　叶池问：“那怎么办？”
　　“去割吧，得给牛存一点吧。”
　　“爷爷，我也去。”
　　“好。”
　　“爷爷，要不要给大黑也存吃的啊？”把鸡、牛和大黑放在一起，大黑是叶池心中的第一，只要叶国盛为鸡为牛考虑，叶池就会为大黑考虑。
　　大黑被点名了，“汪”了一声，摆动着尾巴饶着叶池转悠，叶池没理大黑，直直地望着叶国盛。
　　叶国盛去拿镰刀和箩筐说：“不用，大黑吃狗饭不够的话，吃我们的剩饭就够了。”
　　叶池这才放心，走向叶国盛，然后同时看向一旁的陆明放，陆明放说：“我也去。”
　　叶池叶国盛一起说好，一老两小一只狗外加一个扁担两个箩筐两小把铲子，一把镰刀就朝景山走，在景山脚下就有不少野草，叶国盛微微弯腰割长草，叶池陆明放拿着小铲子铲小草，并且弯腰抱长草短草，把所有大黄牛爱吃的草抱到箩筐里，两个箩筐装的满满的时候，天色更沉了。
　　叶国盛挑着扁担快步朝家走，叶池陆明放大黑小跑着追，一到家，噼里啪啦的雨点落下来了，落后于陆明放叶国盛的叶池，站在穿堂抹着小脑门，说：“哎呀，有三个雨点子亲我脑门了。”
　　叶国盛听后哈哈笑起来了。
　　陆明放跟着也弯了嘴角。
　　叶池蹲下来，小手捧着大黑黑黝黝的脑袋说：“大黑，我看看雨点子亲你了没有！”
　　大黑扑腾地摇头不配合叶池。
　　叶池就捧着大黑的黑脸看。
　　大黑挣脱不掉叶池的小手，一伸舌头舔了叶池鼻子一下，叶池赶紧放开大黑，抹一把鼻子，跺脚吓唬大黑，说：“你个小坏蛋！”
　　大黑根本不怕叶池这招，自顾自地甩身上的水，叶池转头再看向外面时，哗啦啦的雨滴落下来了。
　　叶国盛心情愉快地说：“终于下雨了。”
　　叶池问：“爷爷，下雨好吗？”
　　“现在下雨好啊，庄家正需要雨呢。”
　　“那多下点吧。”
　　“那可不行，大小雨下三天，正好可以了。”叶国盛说：“这三天之后，天肯定就一热起来了。”
　　“为什么肯定热起来呢？”
　　“年年都是这样的，爷爷也不知道原因的。”叶国盛说。
　　“这是暖锋过境的天气特征。”陆明放突然开口说。
　　叶池叶国盛同时看向陆明放问：“什么叫暖锋过境？”
　　陆明放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看电视看到过。”
　　叶国盛笑着说：“明放就是聪明，看电视就能记住，以后肯定也是文化人，国家栋梁之才。”
　　叶池跟着就说：“对，放哥最聪明，放哥就算‘不知道’，也是超厉害的。”
　　叶国盛：“……”真会吹。
　　陆明放看一眼叶池，而后微微低头抿了抿嘴，嘴角情不自禁地就扬了起来，心里欢喜的很。


第42章 
　　叶池叶国盛习惯了陆明放的沉默寡言, 也就没有刻意地去关注, 转而将目光投向大雨中, 大雨冲刷着视线里的树木、路面、房屋, 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的样子。
　　叶国盛放下转头看向陆明放，说：“明放, 下大雨了, 中午别回去了，就在叶爷爷这儿吃吧？”
　　陆明放欣然点头。
　　“想吃什么？”
　　“都可以。”
　　“那叶爷爷煮个稀饭, 煎三个韭菜盒子行不？”
　　“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
　　和陆明放说定之后, 叶国盛首先给陆老太太打了个电话，说了留陆明放吃饭的话之后，便进厨房做饭, 叶池赶紧就拉着陆明放进厨房, 一进厨房叶池就开始忙碌了，一会儿帮着搬凳子, 一会儿帮着摘韭菜, 一会儿又帮着烧火, 吃饭的时候, 首先让给叶国盛吃, 吃过饭以后还要求主动洗碗，当然叶国盛没有让叶池洗。
　　叶池便和陆明放在房间里玩陆明放的手机游戏, 写字, 看电视, 一直到傍晚, 叶国盛感觉周遭的寒冷，怕陆明放冻病了，便决定送陆明放回家。
　　叶池赶紧说：“爷爷，我送我送，我送放哥。”
　　叶国盛手持一把大黑伞，问：“你送行吗？”
　　“行的，我走路特别稳，跑步也稳。我不怕摔的。”
　　“好，那你快去快回啊。”
　　叶池点头，接过叶国盛撑起的大黑伞，高兴地站在雨里，对陆明放说：“放哥，进来，进来鸭。”这个“呀”字被叶池咬重了音，就变成了“鸭”有一种别样的可爱。
　　叶国盛站在房间内微笑。
　　陆明放钻进伞里。
　　叶池双手撑着伞把，转头说：“爷爷再见。”
　　叶国盛说：“小心别摔着了啊。”
　　“我知道。”叶池带着陆明放走出房间，走出院子，还不忘回头说：“爷爷，你别出来，你就在家里，我一会儿就回来了喔。”
　　叶国盛站在穿堂答应。
　　叶池这才撑着伞，带着陆明放向前走，走着走着，遇到一股风吹来，他小手赶紧抓紧了伞柄，朝陆明放身边偏了偏，陆明放看叶池一眼，伸手接过来伞柄说：“我来打。”
　　陆明放比叶池高一点胖一点，力气也相对大一点，他一撑伞，叶池就轻松了，轻松地吐了一口气，回头看。
　　陆明放难得开口问问题：“你看什么？”
　　叶池回答：“看我爷爷。”
　　“看你爷爷干什么？”
　　“看我爷爷有没有乱跑。”
　　“他又不是小孩子。”在陆明放眼里“乱跑”是形容小孩子的。
　　“可他是老人啊。”
　　“老人怎么了？”
　　“老人走路也会不稳的呀，老人是不能摔跤的，上个月你知道吗？就叶彦博的坏朋友毛蛋，毛蛋爷爷追他家狗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都送进医院了，现在还有没有好。现在下雨天，路好滑的，要是要是我爷爷摔倒了，会好疼的，我也会很难过的。”
　　陆明放看看叶池没说话。
　　叶池又继续嘀咕：“我就一个爷爷。”
　　“我也就一个。”
　　“你还有奶奶。”
　　“……”
　　“我爷爷特别疼我，我也要疼爷爷。”说着叶池又回头看一眼正在朝这边眺望的叶国盛，惹得陆明放也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接下小声说一句：“我爷爷也疼我。”
　　虽然小声，但叶池还是听到了，跟着就说：“是啊，你爷爷奶奶都超疼你的，所以你也要对你爷爷奶奶好，因为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好不容易的！”至于怎么不容易，叶池也不知道，他其实也不大理解，他只是听大人这么说，他也这么说，反正这么劝人是对的就行了。
　　陆明放闻言不作声，撑着伞，顾着叶池默默向前走，还没有走到家就听到叶池喊：“陆奶奶！”
　　陆明放抬头一看，陆老太太撑着伞走过来，笑着说：“小叶池啊，你送明放回来了？”
　　“嗯，爷爷说天冷了，天也要黑了，让放哥早点回来的。”
　　“真乖，谢谢小叶池。”
　　“不用客气。”
　　陆老太太笑弯了眼睛，要和陆明放一起送叶池回家，叶池赶紧拒绝，表示自己可以回家，而且一转身就能看到叶国盛站在穿堂朝这边看着，不需要送的。
　　陆老太太这才作罢，然后和陆明放说：“明放，我们回家吧。”
　　陆明放看向叶池。
　　叶池伸手接过来伞柄说：“放哥再见。”
　　陆明放钻进陆老太太的伞中，陆老太太当即搂着陆明放的脖子，并且将伞微微倾向陆明放，这个行为连陆老太太都没有注意到，以前陆明放也不会注意，可是他现在会注意了，他不由得抬眸看向陆老太太，看陆老太太花白的头发，看陆老太太深深的皱纹……
　　可是陆老太太浑然不知，她一直盯着肩膀上扛着大黑伞的叶池，忍不住提醒一句：“小叶池，不要玩水喔。”
　　叶池扛着大黑伞转过身来，像儿童彩画里面的Q版小刺猬一样萌萌哒，应一声：“陆奶奶，我不玩水。”
　　“好，你直接走回家。”
　　“好。”
　　叶池再次转身，留给陆老太太的是一个圆圆的伞面，以及伞面之下飞快迈动的小短腿，陆老太太心都被叶池这副模样给融化了，一转头看见自家孙子正看着自己，笑着问：“明放，看奶奶干什么？”
　　陆明放低头不说话。
　　陆老太太说：“走回家吧。”
　　“我扶着你。”
　　陆明放突然开口的同时，伸手扶着陆老太太的胳膊，陆老太太整个人都惊住了，大孙子居然居然……会扶她，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但她知道大孙子内心受过创伤的，所以她没有做出任何异常的行为，而是笑眯眯地问：“为什么扶着奶奶啊？”
　　陆老太太以为陆明放又会不作声，可是陆明放却开口了，说：“老年人不能摔跤。”
　　“谁说的？”
　　“叶池。”
　　陆老太太眉心不由得就舒展了，问：“所以，你怕奶奶摔跤，怕奶奶疼，是吗？”
　　陆明放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老太太说了一句“我们家明放真好”，便没有多说，回到家之后，陆老太太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拉着陆老爷子就把这事儿说了，两个老人背着陆明放，激动地一起给主治医生打电话，争先恐后地向主治医生说陆明放的情况。
　　“你是说他主动扶你？并且承认怕你摔跤怕你疼？”主治医生问。
　　“是啊。”
　　“这是好现象，说明他已经开始不再关闭自己，开始把自己解放出来，注意周遭人的情感，也渐渐愿意和别人搭建情感桥梁。不错不错，这样会越来越好的，上次他来检查，我就发现他变好了很多。”
　　陆老太太陆老爷子高兴极了，陆老太太笑着说：“这都因为他一个小伙伴儿，叫叶池，那孩子天性活泼，也不嫌弃我家明放闷，小嘴每天叨叨叨叨地说个不停，愣是把我家明放给叨叨好了。”
　　主治医生说：“和这样的孩子接触是好的。”
　　“是啊是啊。”陆老太太开心之余，又有点担心说：“可是明放，现在只是和熟悉的人这样，他还是不愿意和陌生人接触，多个陌生人吃饭他都不大乐意的。”
　　“别急，慢慢来，他现在已经进步很大了。”
　　陆老爷子跟着就说陆老太太一句：“就是啊，别急，急什么啊你。”
　　陆老太太反驳一句：“你比我还急。”
　　陆老爷子无言以对。
　　挂上电话后，两个老人的开心不减，晚上做饭时，陆老太太随便把自己亲手准备的小零食给做出来，准备送给叶池吃时，陆明放拒绝了，原因很简单——下雨了，路滑，容易摔跤。
　　于是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都听孙子的，没有去，第二天早上天阴阴的，陆明放拎着陆老太太做的炒黄豆、炒玉米、炸南瓜饼、鸡柳、牛肉干等等，来到叶国盛家，递给叶池。
　　叶池清澈的眼睛瞬间发出光芒，但是他想到姑姑说不能随便接受别的给予，便没有要，还是陆老太太电话打给叶国盛，叶国盛才让叶池接受了陆老太太的自制零食。
　　接下来的三天的雨天，叶国盛为了生命安全，也就没有挖菜卖菜。
　　叶池陆明放每天都凑在一起，要么是带着零食在陆家看电影，看儿童图书，听陆老太太陆老爷子讲故事，要么就是在叶国盛家写字，听戏曲，吃零食，干一些农活，听叶国盛回忆过去的生活，偶尔也会坐在门坎着，吃着零食，看着淅沥沥的雨，然后叶池对着陆明放吹彩虹屁，把陆明放吹的绷不住发笑……
　　总之，两个孩子这三天过的十分充实，第四天果然如天气预报显示的那样，天晴了。
　　天晴了，一下就热起来了，不过叶国盛没让叶池立刻脱衣服，而是坚定一句俗语——“春捂捂，秋冻冻”，尽管已经不是春天了，但叶国盛还是贯彻着“春捂捂”，叶池也就听话地穿着红色卫衣，准备去上山挖菜摘菜赚钱钱。
　　叶国盛说：“现在不能摘。”
　　“为什么呀？”
　　“下了三四的雨了，土又松又软的，我们不好走路，菜也不好摘的。”
　　“那怎么办呢？”
　　“再等两天，等太阳把地面给晒干了，我们就能摘菜了。”
　　“那好吧，我们就等等。”
　　接下来的两天确实是晴天，很快地面就被晒干了，第三天早上吃完饭，陆明放主动带着大花狗过来了，把大黑吓的钻进鸡窝里，被大公鸡啄出来，又朝大黄牛跟前跑。
　　叶池气的跺脚喊：“大黑！出来！”
　　大黑就是不出来。
　　叶国盛笑着说：“一见大花就怂。”
　　叶池跑过来要把大黑拽出来，大黑“汪叽”着往后缩，就是不敢出来，叶池气的松开手说：“我不管你了！”
　　叶国盛笑着问陆明放：“明放，大花是公的还是母的？”
　　陆明放说：“公的。”
　　“大黑也是公的，可能大花看起来比较凶吧。”叶国盛转头看兀自生气的叶池，说：“好了，叶池，不管大黑了，我们去上山吧。”
　　叶池冲大黑“哼”了一声，跟着叶国盛陆明放带着大花离开院子，等走到路上的时候就看到大黑从院墙下面的狗洞里钻了出来，远远地跟着叶池。
　　叶池：“……”突然对大黑就没有气了。
　　又回头看一眼大黑，叶池便和大花狗说：“大花，一会儿我家大黑过来的时候，你不要咬它喔，它特别乖的。”
　　大花狗不理叶池。
　　叶池觉得自己的任务完结了，也就没有再管大黑了，跟着叶国盛陆明放来到景山脚下，一眼看见的就是冒高了一大截的农作物。
　　叶池忍不住“哇”了一声。
　　叶国盛一脸丰收的喜悦，问：“长高了吧？”
　　叶池猛点头说：“长高了好多，玉米杆都比我高了。”
　　“嗯，因为是老天爷浇的水。”叶国盛说。
　　叶池跟着就接一句：“老天爷浇的水最有营养了。”
　　“没错。”
　　“那我们现在要挖菜了吗？”
　　“先看看，先到处看看，摘点吃，看看是下午来摘，还是明天早上来摘，明天再去卖菜。”
　　“那就先看看。”
　　于是叶池叶国盛陆明放在踩着松软的泥土，在山脚下绕了一圈，又到山上看了一圈，经过几天的雨水灌溉，不管是刚发芽的，刚开花的，还是刚结果的，都猛长了一大节，不知道是今年的天气原因，还是因为有小叶池，农作物长的出奇的好。
　　不管是生命力顽强的南瓜、土豆，还是有点难搞的辣椒和茄子等等，都长得十分好，一老两小下山的时候，还摘了几根黄瓜吃。
　　嘎嘣脆的黄瓜到嘴里面，香甜无比，叶池冲着叶国盛和陆明放说：“好好吃啊。”
　　“你吃什么都好吃。”叶国盛转而问陆明放：“明放，你觉得怎么样？”
　　“很甜，很脆。”
　　“那一会儿带点回去给你爷爷奶奶尝一尝。”
　　陆明放不愿意拿，径直跑回家了。
　　末了还是叶国盛送了新鲜的黄瓜、蒜薹以及山上早熟的辣椒和豌豆等过去，以感谢陆老太太陆老爷子对叶池的好，等到叶国盛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叶池站在家门口，昂着小脸和李力绅说话。
　　李力绅又来了！
　　叶国盛想着这许久都不见了的，李力绅的那个纯天然蔬菜专栏都不做了的，没想到还在做，而且还是一直等着叶国盛的蔬菜，叶国盛上前与李力绅寒暄一阵，便说：“没有菜的时候，你那个专栏空着，不就占地方了吗？”
　　李力绅笑着说：“怎么占地方呢，没有菜的时候，那个专栏我就给他改成图片墙，宣传着呢，有菜的时候，专栏就摆出来，反正是为了吸引住老客户。”
　　叶国盛不懂李力绅搞的这个噱头卖点的生意论，反正李力绅要买他的菜，他就卖，他现在赚钱就行了，一番交谈之后，叶国盛叶池带着李力绅就朝景山走。
　　一到景山山脚下，李力绅就开心了，看着这些菜，李力绅就高兴的不行，再见到山上一大片菜的时候，李力绅更激动了，说：“叶叔，你怎么能种这么多菜？”
　　“不是一天种出来的，年前年后都种，也不是我一个人种的。”叶国盛伸手摸摸叶池的小脑袋说：“每天都和我小孙子来山上走一趟，种一点，种的可不就多了。”
　　“你们真是厉害啊。”
　　“也没什么，其实并没有多少菜，主要是山上可种菜的面积也不多的。”
　　李力绅喜悦地四处看看，指着旁边的绑的严实的树苗说：“叶叔，你还种树，这什么树？”
　　“苹果树。”
　　“你还种苹果树啊？什么时候长苹果啊？”
　　“嗯，叶池说喜欢吃苹果，我就去市场上买了一些水果秧子，直接种在山上，能不能活还不一定，要是能活也得一两年以后才能结果子。”
　　“叶叔，你真厉害啊。”李力绅四处看看了，看着新鲜的蔬菜，可以任意搭配鸡鱼肉蛋，他感觉自己又要胖了，不过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和叶国盛说了几句之后，便确实可摘的蔬菜，都摘一摘。
　　花了一两个小时，又弄了一后备箱的菜走，拿到现钱的叶国盛心里也跟着踏实了，这下钱都存着，谁都不给了，送走了李力绅之后，叶国盛开始思考李力绅给他留下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菜相继都熟了，他和叶池摘不完怎么办？还有他种的一些麦子呢。
　　叶池歪头想了想，说：“摘不完让放哥帮忙摘啊。”
　　叶国盛说：“你放哥是小孩子，帮忙也摘不完。”
　　“那就请个大人呗。”
　　“请谁？”
　　叶池反问：“请谁呢？”


第43章 
　　请谁呢？
　　这还真是个问题, 叶国盛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合适的人, 好在这事儿也不着急, 叶国盛便没有再深想下去，转而和叶池说：“先不想了, 我们先摘菜, 卖两天菜再说。”
　　“卖两天菜说不定就能请到人了。”
　　“对。”叶国盛思考了一下, 说：“到时候还得给人算工资。”
　　“还算工资啊？”
　　“是啊，请人就是请人来给我们打工, 当然要给工资了。”
　　叶池微微蹙眉想这个打工和工资的事儿, 叶国盛看了一眼, 被自己的小孙子给可爱到了, 忍不住摸摸小孙子肉肉的脸蛋，说：“好了，别想了, 我们先回家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早上起早摘菜，菜新鲜还好卖。”
　　叶池思绪瞬间被拉回来，接着就说一句：“新鲜就卖的快。”
　　“就是这个理儿。”
　　“就是这个理儿！”叶池学着叶国盛的语气说一遍, 接着和叶国盛一起弯腰抱着摘菜工具, 带着大黑回了家。
　　到家后, 爷孙两个先做了午饭, 午饭之后, 带着大黑到景山脚下放牛, 一场及时雨之后, 不但是农作物疯涨，连杂草也疯涨，大黄牛头都不抬地起到傍晚，吃到肚子圆滚滚的，叶国盛才牵着大黄牛朝家走。
　　叶池看着大黄牛的肚子说：“爷爷，大黄的肚子吃好大啊！比我还大。”
　　叶国盛笑说：“因为吃饱了。”
　　“吃饱了该干活了。”
　　“它现在不干活。”
　　“为什么不干活呢？”
　　“因为现在不用它干活啊。”叶国盛轻声说：“知道爷爷为什么养牛吗？”
　　“因为爷爷说牛能犁地。”
　　“嗯，还因为它老实，能陪着爷爷在山上待着，晚上还能睡到墙角，热乎乎的。”叶国盛看叶池一眼，说：“再养两年，等叶池上三年级的时候，就把它卖了。”
　　“为什么卖呢？”
　　“给你存着上中学的学费啊。”叶国盛现在已经着手给叶池存学费什么的。
　　“不要卖啊，大黄那么好啊。”叶池接着又说一句：“我上学不用爷爷交学费的，等到八月三十一号的时候，我妈妈就会回来给我交学费的。不要卖大黄牛。”
　　叶池是一个很容易就对人和动物产生感情的人，这点和他奶奶很像，叶国盛笑着说：“到时候看吧，这牛挺贵的，可以卖一万多块钱呢。”
　　“哇，好多钱啊。”
　　“多吧？”
　　“嗯，好多。”
　　“就是多。”
　　叶国盛伸手摸摸大黄的背，叶池跟着摸摸大黄的肚子，爷孙两个到家后，天色就暗下来，吃过饭之后，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叶国盛坐在床头柜跟前数零钱，明天又要去卖钱了，得零钱给准备好了，刚数好电话就响了，叶国盛伸手接听之后说：“叶池，你放哥的电话。”
　　“啊，是放哥找我啊！”叶池开心地起来，扑到床头柜上接听：“喂，放哥。”
　　陆明放问：“你今天干什么了？”
　　“我上山放牛了呀。”
　　“怎么不喊我？”
　　“你要去吗？”
　　“……”陆明放在彼端不作声了。
　　叶池继续说：“我不知道你要去啊，你都没有和我说。”
　　“……”
　　叶池想了想，又继续说：“今天都过去了，要不明天我再去找你，我们再上山，好吗？”
　　陆明放终于发声：“好。”
　　“不过，得到明天下午才能找你。”
　　“你上午干什么去？”
　　“我早上要起好早去摘菜，摘完了要和爷爷去市场上卖菜，卖完回来要吃午饭，吃完午饭我和爷爷要睡午觉，所以下午才能去放牛的。”叶池一一说出来。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去找你，就这样。”
　　“好，那放哥——”叶池话未说完，听见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响，他嘀咕一句“都不让我把话说完”，心里一点也不介意地把电话挂上，而后坐在凳子上继续看动画片。
　　动画片看完了之后，便和戴着老花镜的叶国盛在灯下念故事书，遇到没有拼音的字儿便问爷爷，爷爷不会的就画个圈圈回头问放哥，读了两篇故事之后，爷孙两个躺在床上讨论，什么大灰狼小红帽的说起来，一直说到入睡。
　　第二天早上叶国盛按时起来跑步，跑完回来，看到院门口站了一个小孩子，他揉了揉眼睛又向前走两步才认出来是陆明放，当即喊：“明放啊。”
　　陆明放穿着蓝色的运动服，绷着小脸喊“叶爷爷”，小小年纪却有一种清冷的英俊，叶国盛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来和你们上山摘菜。”
　　“你爷他奶奶知道吗？”
　　“知道。”
　　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提前和叶国盛说过，陆明放主动去做一些事情，就说明他对这个世界是有主动性，这对他的病情有好处，特别是与大自然接触，这更是好事儿。
　　所以叶国盛没有拒绝陆明放的好意，笑着把陆明放请进院子，让陆明放把叶池喊醒，他则去厨房煮点稀饭。
　　陆明放转身朝房间走，这时候房间里还是昏暗一片，他伸手拉开房间的灯，看见叶池正爬在床上呼呼地睡着。
　　他喊一声“叶池”，叶池没有醒，他就站在叶池的床边看着叶池睡觉，睡的像个小乳猪似的，还是正在做美梦的小乳猪，陆明放没再喊。
　　等到叶国盛进来时，就看到陆明放站在床前喊叶池睡觉，他笑着说：“明放，你怎么不喊叶池？”
　　陆明放说：“他困。”
　　“喊醒了就不困了。”
　　陆明放看一眼叶池，没喊。
　　还是叶国盛上前，拍叶池的小脸，把叶池拍醒，叶池揉揉眼睛，一下看到陆明放，当即两眼发光，兴奋地喊：“放哥！”
　　“……”陆明放微微转身，背着叶池。
　　叶池丝毫不受影响，一下趴到床上，抻着小脑袋，又喊：“放哥！你来了！”
　　陆明放“嗯”了一声。
　　叶国盛笑着将叶池的衣服放到床上，说：“别放哥放哥了，赶紧穿衣服起来了，别冻着了。”
　　叶池这才没有喊下去，赶紧穿了衣服，刷了牙，喝了一碗稀饭，然后装了两个包子和叶国盛陆明放一起朝景山走。
　　“放哥，给你一个包子吃。”
　　叶池右手递给陆明放一个包子的同时，已经开始咬左手上的包子了，陆明放从来没有边走边吃东西过，更没有这样接受过别人用手递给来的包子，可是叶池递过来的，他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和叶池一样咬了一口，感觉不但包子好吃，整个感觉都不一样，不由得就心情愉悦起来。
　　到了上山之后，和叶池叶国盛一起摘菜，摘满了两箩筐之后，陆明放就要回家。
　　叶国盛问：“明放，你不跟我们去市场？”
　　“我不去。”说完陆明放朝家跑走了。
　　叶池昂着小脸看向叶国盛说：“爷爷，放哥还是害怕人多。”
　　叶国盛唉了一声。
　　叶池说：“放哥以后就不怕了。”
　　“对，我们走吧。”
　　爷孙两个熟门熟路地来到市场上，和往常一样与戴棉帽的摊位摆在一起，戴棉帽的又是许久不见叶池，和叶池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转头看向箩筐里面的菜，嫩生生的绿，笑说：“叶叔，你这菜真新鲜，又是早上刚摘的？”
　　“蒜薹昨天抽的，其他都是刚摘的。”
　　“就你们卖菜良心，说新鲜是真新鲜。”
　　叶国盛笑着说：“要不然怎么卖出好价格呢？”
　　以前叶国盛不知道市场价格，知道之后，他的蔬菜比别家的蔬菜稍微贵那么一点点，但是因为新鲜、天然，又有叶池吆喝着，每次都能在短时间内卖光。
　　今天叶池刚一吆喝，又有不少熟人来买菜，叶国盛热情招呼的同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一个穿着灰色大掛的男人，正朝这边探看。
　　叶国盛立刻喊：“顺子！”
　　叶池抬眸看去，他想了想，认出了顺子，就是他刚来爷爷这儿时，来向爷爷要债，然后爷爷把钱都给了他的那个人，顺子。
　　顺子闻言惊喜地看向叶国盛，喊：“叶老哥！”
　　叶国盛卖菜技能娴熟，边卖菜边和顺子寒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开口问：“顺子，好久不见了啊。”
　　顺子有些腼腆地说：“是啊。”
　　“最近过的怎么样？”
　　“就那样吧。”
　　这时候有个买菜的人挤过来买菜，叶国盛应了一句，便对顺子说：“顺子，过来这边站着，让人买菜。”
　　“诶！”
　　顺子应了一声，便站在叶国盛旁边，想着让一个人自己便能出去了，没想到涌过来越来越多的人，他愣是走不掉，看着叶池叶国盛忙乎，他也不好意思站着，笨拙地搭把手，直到两箩筐蔬菜卖光了，买着没买着的人群才渐渐散去。
　　叶国盛这才有空和顺子说话，顺子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之前因为缺钱，所以上门向叶国盛要叶宏涛欠的债，叶国盛爽快给了，他总有点不好意思，和叶国盛说起话来，总觉得有点心虚。
　　叶国盛很快发现了问题，说：“顺子，以前我们关系多好啊，现在怎么这样了？”
　　顺子说：“叶老哥，上次钱的事儿，我家实在困难，所以才上你家……”
　　“我知道，我都知道。”叶国盛笑着说：“我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你做的没错。”
　　“可是——”
　　“怎么我这个欠钱的都没什么，你这个被借钱的人倒跟做错什么似的。”
　　“主要这钱不是你借的，是你儿子。”
　　“他是以我的名义借的。”叶国盛说：“要不然的，你也不借给他是不是？这说明你把我当兄弟啊，亲兄弟明算账，应该的。”
　　顺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国盛转而问：“这大早上的，你来干什么？”
　　顺子说：“来买菜啊。”
　　“买什么菜？”
　　“买些小儿子小媳妇喜欢吃的。”
　　“你小儿子小媳妇不是在外地吗？”
　　“回来了。”顺子一脸苦色地说：“最近回来了。”
　　“回来了不是好事儿吗？你怎么愁成这样？”
　　“唉！”顺子叹息了一声，把小儿子小媳妇的事儿说给叶国盛听，其实也没有什么极品的事儿，就是小儿子小媳妇最近生意出了问题，没赚到什么钱，想把六七岁的孩子放到他这儿养，他都养了一个大孙子了，不能不养这个小孙子吧。
　　问题是自从这边的钢厂侄闭，给他提前退休后，他就找不到工作了，近年来跟着人到处干点散活，今天去乡下收点粮食，明天打个零工的，也赚了一点点的小钱。
　　可是最近大家都嫌弃他年纪大了，怕出事儿，有活儿也不喊他了，他和他老伴生活节俭一点，没什么问题，现在儿子媳妇有难处，他也想搭把手帮一帮，但是没有能力啊。
　　叶国盛听的叹气。
　　叶池天天跟着叶国盛后面，叶国盛有着七十年的生活经验，像一个巨大的生活宝藏，时时刻刻向叶池灌输着各种各样的知识，让叶池有着孩子的天真，也有点不一样的理解力，比如现在，他轻易地听懂了顺子爷爷的事儿，小眉头不由得皱着，忽然眉头一展，声音清亮地说：“顺子爷爷，那你来给我爷爷打工啊，我爷爷给你工资啊。”
　　顺子闻言一愣。
　　叶国盛转头说：“你不能喊他顺子爷爷，顺子是他的小名。”
　　叶池自知自己说错，小手捂一下嘴，而后趴到叶国盛耳朵，小声问：“爷爷，那我喊他什么？”
　　叶国盛说：“他姓杨，在家排行老三，你喊杨三爷就行了。”
　　叶池点头，立刻冲着顺子喊：“杨三爷。”
　　顺子笑着应：“诶，叫三爷就行了，不用叫杨三爷，多见外啊。诶这孩子真俊，宏伟的？”
　　“不是。”叶国盛顿了一下，说：“宏涛的。”
　　顺子微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能够想通，孩子是无辜的，对叶池依旧保持着善意的微笑，这时候叶国盛才再次思考起叶池的话，问：“叶池，刚刚地说什么？”
　　叶池回答：“杨三爷。”
　　“不是这句。”叶国盛说：“你让你三爷给爷爷打工？”
　　叶池点点头。
　　叶国盛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顺子。
　　顺子问：“叶老哥，打什么工？”
　　“跟我来。”叶国盛没有立刻正面回答，而是收拾起来箩筐，正准备用扁担挑的时候，顺子赶紧抢过来说：“叶老哥，我来挑我来挑。”
　　“没事儿，我来。”
　　“我来我来，我比你年纪，比你壮实，我挑这个跟玩儿似的。”顺子很熟练地把扁担挑起来，然后问：“去哪儿？”
　　叶池抢先回答：“去山上。”
　　叶国盛闻言看向叶池。
　　叶池昂着小脸问：“爷爷，我说的对不对？”
　　叶国盛笑着摸摸叶池的小脑袋：“对极了。”
　　叶池开心地说：“我带路。”
　　“好，你带路。”
　　叶池立刻迈起小短腿，朝前跑，不时回头和顺子说：“杨三爷，就在前面。”
　　“好，你跑慢点。”
　　叶池在前面跑着。
　　叶国盛在后面和顺子介绍自己的“小农场”。
　　叶池跑到岔路口的时候，冲着自家院子大喊喊起来：“大黑！出来！我们走！”
　　而后盯着院墙下面的狗洞，默数了“三、二、一”，一个黑黢黢的小东西从狗洞里钻出来，可不是就大黑嘛！
　　“大黑！”
　　“汪！”大黑摇起尾巴。
　　“我们走！”叶池小手一挥，朝景山跑去。
　　大黑蹦起来追叶池。
　　走在后面的顺子说：“叶老哥，你家养狗了？这狗好聪明啊。”
　　“是有点聪明，就是胆小的很，连家的大公鸡都怕。是叶池从路边捡的，叶池对它好，它跟叶池也亲的很。”
　　顺子看着在路上带着小黑狗奔跑的叶池，看着叶池脸上笑容，转头和叶国盛说：“叶老哥，我怎么瞅着叶池像叶嫂呢？”
　　“像吧？”叶国盛一脸骄傲。
　　“像，长得的像，那个活泼劲儿也像。”
　　“我也觉得像。”
　　两人走着说着就到了景山脚下，看到绿油油的蔬菜，顺子当即一愣，转头说：“叶老哥，你今年怎么种这么多菜？”
　　叶国盛笑。
　　叶池气喘吁吁地吃力地抱着大黑说：“杨三爷，山上还有菜呢，都是我和爷爷种的。”
　　“你们种的？”
　　“嗯。”叶池把大黑放下，小手一挥说：“就这样一撒，都能长出好多小白菜出来，好简单的。”
　　“好简单？”
　　叶国盛说：“主要是山上土质好，都不需要施肥什么的，自己生长就行了，所以就比较简单，山下就得浇浇水，施施农业肥了。”
　　“叶老哥，你真有本事。”
　　叶国盛说：“没本事，慢慢种天天种的，种完了，马上就一起熟了，我和叶池肯定忙不过来，所以顺子，你要是有空，可愿意给老哥帮帮忙呢?”


第44章 
　　帮忙？
　　顺子没想到叶国盛话题转的如此快, 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又听到叶国盛说：“顺子你放心, 老哥肯定不会让你白帮忙，会给你工资, 就是有点少。”
　　顺子当即说：“叶老哥，你太见外了, 提什么工资不工资的。”
　　“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啊。”
　　“你不嫌弃我年纪大, 干活笨就行了。”
　　“有我年纪大吗？”叶国盛反问。
　　“没有。”顺子实话实说，叶国盛比他大十来岁。
　　“那不就行了。”叶国盛又问：“愿意帮个忙不？”
　　“你不嫌弃，我随时可以干活。”顺子最近在家里面都快闲的发霉了，别说给工资让他干活，就算是不给工资，让他给叶国盛干活，就冲着叶国盛的人品，他也是愿意的。
　　“哪会嫌弃你啊！”叶国盛呵呵笑了。
　　顺子开心地笑了。
　　叶池见两位爷爷都笑了，他也跟着笑。
　　叶国盛脸上带着笑容，说：“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顺子说：“说定了。”
　　“好，回头我去市场上问问工资，就按市场价给你开。”
　　“成,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来干活？”
　　“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随时都有空。”
　　“那明天吧。”
　　“成。”
　　“不过, 我先和你说说我和叶池平时都是什么时候干活。”
　　“行。”
　　叶国盛带着顺子朝山上走，边走边和顺子说一下工作流程, 山上土壤营养丰富, 免去施服农药的阶段, 让总体工作轻松许多，大部分工作集中在上午，下午基本没事儿，有事儿也让叶池叶国盛自己干完了，所以顺子正常情况下上半天班就行了。
　　顺子连连说没问题。
　　叶国盛说：“早上得起早。”
　　顺子丝毫不介意地笑说：“咱们都是苦日子过来的人，起早算什么。”
　　事实确实如此，叶国盛顺子这个年代的人吃苦耐劳的精神，真的没得说的，叶国盛点头赞同，说：“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见。”
　　“好，明天早上见。”
　　顺子转身要走，又被叶国盛喊住，叶国盛从山上山下摘了一抱的蔬菜塞给顺子，让顺子带回家吃，顺子再三推辞推辞不掉，便抱在怀里，心里眼里对叶国盛都是感激，嘴笨也说不出来，摸着极其新鲜的蔬菜说：“叶老哥，你家菜长得真好，比人化肥冲的都好。”
　　“今年确实比往年长得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说不定是沾了你小孙子的福气呢。”
　　“他有什么福气。”
　　“说不定呢，我看这孩子长得就是有福气的样儿。”
　　叶国盛看叶池一眼，他也觉得叶池以后肯定也是福气的，他笑了笑，说：“健康快乐长大就行了。”
　　“肯定会的。”
　　“那就行了，不要求多。”叶国盛看了眼天色说：“好了，顺子，你早点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就开始干活了。”
　　“行！”顺子底气十足地答应，开心地抱着蔬菜朝家走，这副样子就像刚出社会的大学生，在经过各种嫌弃之后，终于被世界五百强录取了一样，连步伐都是稳健又轻快的。
　　叶国盛微笑地看着顺子的背影。
　　叶池昂着小脸问：“爷爷，以后我们就请杨三爷帮忙了吗？”
　　叶国盛说：“对啊。”
　　“那还请放哥吗？”
　　“请呀。”
　　“那下午我就去找放哥。”
　　“行。”
　　叶国盛顺手摘了点菜，扔进箩筐中，挑起扁担，带着叶池大黑回到家，一到家爷孙两个就把今天赚的钱倒在小桌子上，一块一块地数，一毛一毛地数，数完之后，爷孙两个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叶国盛又给了叶池一块钱。
　　叶池立刻装进粉色小猪存钱罐里面，而后抱着小猪晃了晃，晃出哗啦啦的硬币声，他高兴地说：“爷爷，你听，我有好多钱钱啊。”
　　“嗯，继续存着，存多了，回头买小汽车。”
　　“买不了小汽车。”叶池知道爷爷在打趣他，他有点害臊地搂着粉色小猪说：“小汽车好贵的。”
　　叶国盛笑说：“没关系，你长大肯定能买得起的。”
　　“嗯，我长大了，买小汽车，带爷爷坐。”
　　“好，爷爷等你。”
　　“嗯。”
　　叶池许给了爷爷一个愿望，深深地记在心里，转身把粉色小猪放到电视机前，看了又看，而后才转身和叶国盛一起做午饭，下午的时候照常喊陆明放一起去放牛。
　　第二天天蒙蒙亮，叶池还在睡梦中时，叶国盛已经起床，穿上女儿买的老年运动鞋，打开院门，正准备去跑步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顺子。
　　“叶老哥！”顺子一脸欣喜。
　　叶国盛惊讶地问：“你怎么来这么早？”
　　顺子看叶国盛一眼说：“你这不是要出发了吗？”
　　“不是，我去跑步？”
　　“跑啥步啊？”
　　“锻炼身体。”
　　“怎么锻炼身体了你？”顺子说：“你以前不整这一套的。”
　　叶国盛笑着说：“现在不一样了，年纪大了，锻炼身体才能多活两年，既然你都来了，走，咱哥俩个一起去跑步。”
　　叶国盛拉着顺子一起朝景山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又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陆明放，顺子小声询问叶国盛，叶国盛解释了几句之后，便带着陆明放顺子进院子，没一会儿，叶国盛顺子一人挑起一个扁担朝景山上走。
　　到了景山之后，顺子不用叶国盛教就会摘菜，而且叶池陆明放和叶国盛三个人的速度也没有赶上顺子自己，没多久，四个箩筐装的满满的。
　　陆明放照常回家了，叶池叶国盛和顺子一起来到市场，平时叶国盛叶池带着两箩筐蔬菜，很快就卖光了，这次是两倍多的蔬菜，叶国盛有点担心卖不完。
　　没想到他带着叶池刚一到市场上，立刻就有人来抢新鲜的蔬菜，和平时差不多的时间，四箩筐蔬菜全部卖光，叶国盛的钱包也比平时厚一倍。
　　叶池顺子惊呆了，没想到蔬菜这么好卖。
　　叶国盛收拾着箩筐和扁担，开心地说：“走，回家。”
　　叶池接着就说：“走，回家。”
　　顺子看这爷孙两个十分可爱，不由得也跟着说一句：“走，回家。”
　　不过，叶国盛并没有立刻回家，早上因为有顺子在，所以叶国盛没有来得及做饭，让叶池喝瓶奶就过来，现在忙乎了这么久，他也饿了，带着叶池顺子来到早餐摊位前，要了三碗鸡汁豆腐脑，两笼灌汤包。
　　叶池这是第一次在早餐摊位上吃早饭，也是第一次吃景山镇的灌汤包，皮薄肉厚，汁液丰富，色香味俱全，好吃的不得了，叶池一个接一个的吃，小嘴吃的油乎乎，被叶国盛喊了暂停，他才吧唧一下嘴说：“爷爷，灌汤包好好吃。”
　　“好吃，也不能吃这么多啊。”
　　“嗯，我不吃了，我想带一笼给放哥吃。”
　　“行。”
　　叶国盛又要了一笼打包的，与顺子抢着把早餐钱付了，再次挑起扁担带着顺子叶池朝家走，路上顺子说：“叶老哥，你卖菜的生意真好。”
　　叶国盛笑着说：“都是看着叶池面子买的。”
　　“叶池可爱，菜好吃。”
　　“对，昨天给你的菜，你吃了没？怎么样？”
　　“好吃！跟我们平时买的就是不一样。”
　　“那一会儿你再带点回去。”
　　“那不行！菜都是钱，哪能让我天天往家带。”
　　“是自己地里长的嘛。”
　　“那也是你和叶池辛苦种出来的！”顺子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要蔬菜，转而和叶国盛说：“老哥，我刚才看还有不少人没买着我们的菜，不如明天我们多弄点菜过来卖，我看山上的南瓜好像也熟了。”
　　南瓜品种众多，叶国盛种的属于蜜本南瓜，又叫黄皮南瓜，青嫩的时候可作为蔬菜食用，成熟以后可以做粥、甜点等等，而且是一种产量极大的农作物，如今景山的南瓜正是青嫩的时候，只有一个南瓜就能占半个箩筐了，叶国盛想了想说：“就四个箩筐，摘多了，装不下啊。”
　　“买个三轮车啊。”
　　“暂时没钱。”叶国盛说。
　　“那先用我家的。”
　　“你家的？”
　　“嗯，反正我家的也不常用，一个斗子可比四个箩筐还能装菜。”顺子说：“明天我就骑过来。”
　　“那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回头你赚钱买新的，不就好了。”
　　叶国盛想了想，说：“那我到时候给你点使用费。”
　　“不用不用。”
　　“给你点菜。”
　　“不用，真不用。”
　　两个老人一路上就三轮车和蔬菜的事儿讨论着，叶池拎着打包好的灌汤包在旁边听着，等到到家的时候，两个老人还在聊，叶池等不及，便轻轻地拽叶国盛的衣摆，叶国盛停止说话，看向叶池。
　　叶池扬了扬手中的灌汤包说：“我去给放哥送吃的。”
　　叶国盛点头。
　　叶池立刻欢快地朝陆老太太家跑，跑进院子就喊：“放哥，放哥！”
　　陆老太太陆老爷子陆明放都出来迎接叶池，叶池抬起小手说：“我给放哥送灌汤包来了，好好吃的。”
　　陆老太太热情迎接，正好陆明放早饭也吃过好久了，眼下应该也饿了，陆老太太特意拿了小碟子，放上少许醋、麻油和酱油给陆明放蘸着吃，又特意给两个孩子两杯牛奶。
　　叶池咕噜咕噜把一杯牛奶喝光了之后，看着陆明放慢条斯理地夹着一个灌汤包，沾了醋酱油和麻油之后，才轻轻咬一口，他立刻睁大眼睛问：“放哥，好吃吗？”
　　陆明放点头。
　　“我吃了好多了！”
　　“嗯。”
　　“我爷爷和杨三爷也吃了，今天我们摘了那么多菜，都卖光了，赚了好多钱啊！”
　　陆明放边吃边点头。
　　“杨三爷说，我们摘的菜都不够卖的，要把他家三轮车骑过来，这样就能多摘一点，可以装好多，又能多卖钱了。”
　　“嗯。”
　　“卖了钱之后，我和爷爷就可以买新的三轮车，到时候就不用杨三爷的三轮车了。”
　　“嗯。”
　　“以后我们会越来越有钱了！”
　　“嗯。”
　　“有钱的话——”叶池盯着陆明放正在吃的灌汤包说：“有钱的话，可以买好多好多灌汤包吃。”
　　“嗯。”陆明放继续吃灌汤包。
　　叶池吧唧了一下嘴，又吞了吞唾沫，喊：“放哥。”
　　陆明放应了一声。
　　“灌汤包还有好多啊。”
　　“嗯。”
　　“你吃不完吧？”
　　“嗯。”
　　“那我帮你吃一个吧！”
　　叶池伸出小手就要抓，陆明放先一步用筷子敲了一下叶池的小手，叶池赶紧把手收回去，陆明放看着叶池说：“你刚才不说，你吃了好多吗？”
　　“对呀，我都消化了啊。”
　　“……”
　　“消化完了，我又想吃了呀。”
　　“……”
　　叶池又把小手伸向碟子，陆明放再一次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叶池的小手说：“等一下。”
　　叶池哦了一声。
　　陆明放起身进了厨房，从厨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筷子和小碗，说：“用筷子夹着吃。”
　　“好。”叶池赶紧接过来，夹了一个灌汤包，咬了一口，然后拿起小碟子，将小碟子里的醋酱油和麻油小心翼翼地倒进灌汤包里一点点，然后咬一大口，一脸享受地说：“好好吃啊。”
　　陆明放盯着叶池看。
　　叶池说：“放哥，你也这样吃，好好吃的，我卖完菜在早餐摊上看到别人这样吃的，好吃的。”
　　陆明放心里蠢蠢欲动，被叶池三下两下地鼓动，他也学着叶池的样子，拿酱料朝灌汤包里倒，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叶池问：“放哥，这样好吃吧。”
　　陆明放点头：“嗯。”
　　“那、那、那放哥你再给我一个，我还会别的吃法。”
　　“……”


第45章 
　　陆明放抬眸看一眼叶池，点头应允了。
　　叶池心中大喜, 飞快地夹一个灌汤包, 直接咬了一口说：“这样吃，也好好吃的。”
　　陆明放：“……”
　　叶池嚼完口中的包子。
　　陆明放又问：“还吃吗？”
　　叶池忙不迭地点头：“嗯。”
　　“继续吃吧。”
　　叶池立刻将筷子伸向碟子, 接着看到碟子里仅有两个灌汤包了, 他又放下筷子说：“哎呀, 好饱啊，我不吃了。”
　　陆明放说：“真不吃了？”
　　叶池坚定地说：“不吃了。”
　　陆明放还是夹了一灌汤包给叶池吃, 他则低头吃另一个, 叶池看着小碗中的灌汤包，又看看陆明放, 心里喜滋滋的，放哥对他就是好, 他大口将灌汤包吃完，和陆明放在院子里玩玻璃珠拼图。
　　玩的满头大汗，热的才受不了要回家换衣服, 一到家就看到正在做饭的叶国盛，叶池立刻跑上前说：“爷爷，我来烧火！”
　　叶国盛扭头问：“玩好了？”
　　“嗯。”
　　“明放把灌汤包吃完了？”
　　“嗯, 我也帮着吃了, 吃了三个。”
　　“那你中午饭还能吃下吗？”
　　“能的，我现在就饿了。”叶池伸手摸摸肚子，以证明自己是真的饿了。
　　“……面条吃吗？”
　　“吃。”
　　叶国盛下了两碗青菜鸡蛋面条，没有特别的作料和装饰, 可是叶池就是呼哧呼哧地给吃光了，像个小粉猪一样好养，叶国盛笑着洗碗，这才有时间捋一捋上午的菜钱。
　　“爷爷，捋错了。”叶池指出来。
　　“哪错了？”叶国盛问。
　　“你把二十的，当成十块的了。”
　　“哪里？”叶国盛揉了揉眼睛，看到后笑起来说：“没注意没注意，算少了，我们多赚了十块钱呢。”
　　叶池笑嘻嘻地接一句：“对，又多赚了十块钱。”
　　叶国盛笑。
　　叶池说：“明天有三轮车了，会赚多的。”
　　叶国盛点头：“对。”
　　“回头我们还能自己买三轮车。”
　　“没钱。”
　　“太棒了！”
　　叶国盛笑着把整钱收起来，零钱装进钱包了，留着到市场上找零，接着睡午觉，下午去山上溜达，这一天又过去了，第二天早上，顺子果真骑了三轮车过来了。
　　“哇，这能装好多菜啊！”叶池感慨一句。
　　顺子说：“肯定比四个箩筐装的多得多。”
　　“比八个箩筐还多。”
　　“没错。”顺子附和了叶池一句之后，转头看向叶国盛问：“老哥，你觉得怎么样？”
　　“行是不行，就怕菜多了卖不出去。”叶国盛卖菜就是卖个新鲜，不新鲜的话也不好卖了。
　　“我们装少一点啊。”
　　叶国盛想了想，说：“那也行，先装少一点。”
　　顺子把三轮车骑到山脚下，和叶池叶国盛陆明放一起山上摘菜挖菜，叶国盛顺子手快，叶池陆明放到底是年纪小，速度上差了一大截，叶国盛便让两个孩子把蔬菜有序地抱向山下的三轮车上。
　　等到叶池陆明放把三轮车车斗装的差不多时，叶国盛顺子一人抱一捆蔬菜下山，放到三轮车车斗上，叶国盛说：“好了，今天就装这么多。”
　　叶池说：“还没有装满呢。”
　　“先看看今天能不能卖完，要是卖完的话，明天再装满。”
　　“那好。”
　　叶国盛转向顺子。
　　顺子说：“老哥，走吧。”
　　“走。”
　　顺子在前骑着三轮车。
　　叶池叶国盛陆明放跟在后面，走到岔路口的时候，陆明放如往常一样，不跟叶池他们去市场，而是朝家走，顺子好奇地问：“老哥，这孩子怎么不爱凑热闹？”
　　叶国盛还没有开口，叶池先回家：“我放哥就这样的，怕生人，等他再熟一点了，就爱凑热闹了。”
　　顺子问：“是你放哥啊？”
　　“嗯，放哥特别好的。”
　　顺子呵呵笑起来。
　　叶国盛也笑，就知道小孙子护短，只要是小孙子在意的人与事儿，哪怕知道缺点重重，也不容许别人明面上说，叶国盛笑笑摸摸叶池的小脑袋，让叶池跟紧顺子的三轮车，两老一小没一会儿就到了市场上。
　　叶国盛本来还在担心蔬菜可能会卖不完，可是事实却让他惊讶，如今已经入夏，正是吃瓜果蔬菜的时候，又加上大家生活水平的提高，接受反季节的同时，更青睐时令蔬菜，都知道叶池家的蔬菜是纯天然的，根本不愁卖不出去。
　　不到三个小时，三轮车上的蔬菜全部卖光，叶池叶国盛和顺子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开心，开心的叶国盛还要请顺子去早餐摊吃一顿，顺子不愿意占叶国盛的便宜，叶国盛也就作罢了。
　　两老一小走出市场，顺子便对叶池说：“小叶池，来，坐车斗里，三爷爷载着你。”
　　叶池想坐，但是他下意识地看向叶国盛，叶国盛冲他点点头，他利落地爬上车斗了，只不过是坐个三轮车，就开心地不得了。
　　顺子慢慢地骑着。
　　叶国盛在旁边和顺子谈工资的事情，说自己已经打听了周边的工资待遇，和顺子说了个数，顺子觉得太高了，比他打零工的时候高不少，叶国盛说：“你在我这儿不是零工，是长期的，以后这儿需要你的地方多着呢，说不定过两天市里的超市来人，你下午还得帮着摘菜呢。”
　　顺子也就应承着了。
　　这边叶国盛顺子说着话，那边叶池坐在三轮车的车斗里，看着道路两旁的树木，他模糊的记得他刚来景山镇的时候，树木都是枯的，现在不但长了树叶，而且一个个树叶都变得绿意盎然。
　　微风轻轻一吹，这些绿绿的树叶都哗啦啦地向他招手，一个个都好热情啊，叶池心里好开心呀，他看着树叶看着蓝天看着白云，忍不住就想哼歌儿，才哼出来，看见前方一辆熟悉的小轿车朝这边驶来，他立刻喊：“爷爷，李叔叔又来买菜了！”
　　叶国盛回头一看，还真是李力绅的小汽车。
　　顺子问：“谁？”
　　叶国盛说：“刚刚还说下午让你帮着摘菜，今天中午就得让你帮着摘菜了，你现在忙吗？”
　　“不忙不忙。”
　　顺子很乐意干活，自从退休之后，他到处找活儿干，他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技术，更不会花言巧语，所以没一个稳定的工作，他好像也找不到自己的价值了，这次跟着叶国盛做事儿，算是稳定了，他也有了劲儿，把三轮车一掉头，就跟着叶国盛叶池一起到景山脚下，给李力绅装了一后备箱的蔬菜。
　　李力绅一走，顺子就要走，叶国盛要给顺子新鲜蔬菜，顺子也不要，骑着三轮车就回家了，叶国盛叶池跟着也回家，一到家，爷孙两个人就蹲在地上数钱，今天一天赚的比平时一个星期的还要多。
　　“哇！”叶池惊叹地睁大眼睛说：“爷爷，我们要发财了！”
　　叶国盛笑起来：“这点钱，发不了财。”
　　“可是好多啊！”
　　“就是比平时多，离发财远着呢。”
　　“那我们给它存起来吧。”
　　“行，存起来！”
　　爷孙两个说存就存，当即就到镇上的银行，把钱存起来，回来的时候，叶国盛特意割了两斤猪肉回来给叶池加餐，吃的好睡的好才能干的更好。
　　接下来的数天，叶国盛叶池每天的收入都喜人。爷孙两个也不嫌麻烦，手里有个三五百，就要存银行里，说是交给国家保存，于是隔三差五，爷孙两个就去一趟银行，存折里面的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这时候气温也渐渐升高，叶池再也不穿他那套红色卫衣了，叶国盛又给他买了套薄的T恤衫背带裤运动鞋，穿上去可帅可帅了，穿上的当天，特意跑到陆老太太家，询问陆明放自己帅不帅。
　　在叶国盛给叶池买套衣服的同时，叶凤霞也从网上给叶池叶国盛寄了两双鞋子，刚一收到，叶凤霞的电话就打来了，叶国盛正在和面，叶池就拿着电话把给叶凤霞聊天，说：“姑姑，我现在和爷爷赚好多钱。”
　　“是吗？”
　　“是啊。”叶池十分熟悉地说：“我们每天都卖一个三轮车车斗那么多的菜，赚的比以前多多了。”
　　“那你们忙得过来吗？”
　　“我们请了杨顺子杨三爷，爷爷还给他发工资了，拿到工资的时候三爷爷可开心了，还给我买了酸奶喝。”
　　“你们都请人了？”叶凤霞最近工作孩子都忙的不得了，偶尔给叶国盛打个电话，都是询问叶国盛身体的，根本没有和叶国盛细说过，听叶池这么一说，她惊喜极了。
　　正好这时候叶国盛来了，叶国盛和叶凤霞说了卖的情况，因为年前年后在山上山下种了菜，特别是年后，叶国盛想着要养叶池，所以每天下午都带叶池到景山，锄个地儿撒些种子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叶池有福气，随便撒的菜都长得很好。
　　像韭菜、南瓜、豆角和黄瓜等这种可以重复一次或者多次收获的，也比往年长得好，促使今年的蔬菜产量特别高，收入也跟着上来了。
　　叶凤霞高兴地说：“爸，还让你们捯饬成功了呢。”
　　叶国盛说：“可不是嘛，现在收入不比你们上班差了。”
　　“比我们上班强多了。”叶凤霞开心的不得了。
　　“还行，那个你缺钱不——”
　　“不缺。”叶凤霞立刻打断叶国盛的话说：“爸，你别让人知道你有钱，特别是大哥，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用你的钱呢。”
　　“我这不就问你一个人吗？你和他们不一样。”叶国盛是知道女儿的为人，宁愿自己穷着，也不拖累他，还时不时从指缝里扣钱，给他买牛奶买衣服什么的。
　　叶凤霞说：“我不用，你赚的钱你自己存着吧，别再被大哥二哥骗走了。”
　　“知道了，知道了。”叶国盛笑着问：“你最近可好？两个孩子好吗？冯松呢？”
　　“都挺好的，最近单位周年庆，给每个员工都发了些福利，给我发了两张儿童游乐场的全门票，正好有个同事孩子生病了去不了，门票就送给我了，是挺大挺好玩的游乐场，反正是免费的，爸，你看，要不，我让冯松下午去接叶池，让叶池过来市里玩一天，第二天我跟他一起回去，再到你那儿过两天怎么样？”
　　“让叶池到游乐场玩儿？”
　　“嗯，不要钱的，叶池走得开吗？”
　　“有危险吗？”叶国盛一辈子没有去过游乐场，对游乐场没什么概念，只是出于本能地关心叶池。
　　“没有。”
　　“那叶池去的话，给你们添麻烦吗？”
　　“不麻烦的，反正票都拿到了，不玩也浪费了。”叶凤霞说：“正好也让叶池见见世面，开心开心嘛。”
　　叶国盛不想一直拘着叶池，于是说：“那行吧。”
　　“那下午我就让冯松去接了？”
　　“行。”
　　挂上电话后，叶国盛就和叶池说了这事儿，叶池一听是游乐场，顿时两眼放光，当即收拾了行李，下午的时候，赵冯松就过来，把叶池接走了。
　　看着叶池高兴地坐上汽车，叶国盛笑着挥手，回到家以后，家里一头牛一只狗数只鸡，明明比以前还多了一只狗，他觉得忽然觉得院子里太安静，安静的他有点不适应，心里不由得就担心起叶池来。
　　想着也就去两天而已，后天下午就回来了，叶国盛便开始喂鸡，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转头一看，是陆明放。
　　“叶爷爷，叶池呢？”陆明放问。
　　“叶池啊，去他姑姑那里了。”
　　“什么时候去的？”
　　“刚去的。”
　　“他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下午。”
　　陆明放不说话了，转头失落地离开。
　　叶国盛见状说：“后天就回来了。”
　　陆明放没说话，垂头丧气地回家了，回到家里就不高兴，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站在二楼看着天空发呆，一直到夜幕降临，他才听从陆老太太的话，下楼吃晚饭。
　　与此同时叶国盛因为没有叶池在家，随便热了馒头，就着咸菜对付了晚饭，喂了狗喂了牛喂了鸡，习惯性地喊一声“叶池啊”，喊完之后才想起来叶池不在家。
　　习惯真是可怕，叶池这一走，还真是感觉哪哪都不对，叶国盛连睡觉都没有睡好，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又看到了陆明放和顺子，三个人便去到山上摘菜，没有了叶池，陆明放连话都不说了，整个世界都安静的不得了。
　　陆明放帮忙摘了菜，就回家去，叶国盛跟着顺子去卖菜，下午的时候李力绅又来了，顺子已经回家了，正好陆老太太陆老爷子没事儿，就带着陆明放去帮着叶国盛干活，一直忙到日落西山。
　　李力绅走了。
　　陆家二老帮着叶国盛收拾工具，陆老太太问：“听说，叶池去他姑姑那儿了？”
　　叶国盛说：“是啊，他姑姑说是带他去游乐场玩儿，他开心的不得了，当天就收拾东西去了。”
　　一旁的陆明放听后，脸绷的更紧了。
　　陆老太太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明天。”
　　“他这一走，你该不习惯啊？”
　　“是啊。”叶国盛笑着说：“你也知道，他那小嘴一天到晚不停地叭叭叭叭的，跟个小喜鹊似的，这一走，家里安静的都不像话了。”
　　“是啊，我都觉得安静了，怪想他的。”
　　“是啊。”
　　叶国盛是真想小孙子了，平时待着身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这一走啊，心就牵挂着，总怕叶池在外面被人欺负似的，想的紧，他叹息了一声。
　　陆明放低头不作声。
　　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帮忙收拾工具。
　　突然听到大黑冲远处“汪汪”叫了两声，接着突然向远处奔去，叶国盛陆明放四人好奇地看向远处，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夜色渐渐拉开帷幕，前方灰蒙蒙的，但是清晰地看见一个黑色的小人影，小人影朝这边狂奔而来。
　　“叶池！”陆明放整个人都有精神了，第一次表现激动地冲陆老太太说：“奶奶，叶池回来了！”
　　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惊喜地看向陆明放。
　　叶国盛则高兴地看向远处。
　　“爷爷！”叶池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听声音就能听出来他的振奋和喜悦。
　　“诶！”叶国盛精神抖擞地应了一声。
　　“爷爷！我回来了！”
　　“好。”
　　“汪！”大黑这时候已经跑到叶池身边，朝叶池身上一跳，一下把叶池冲倒了，它兴奋地围着叶池转，用舌头舔叶池，叶池咯咯笑着搂着大黑，一抬头看见气喘吁吁的陆明放，开心地喊：“放哥！”
　　陆明放嗯了一声，把叶池拉起来。
　　叶国盛和陆老太太陆老爷子也走了过来。
　　叶池喊：“爷爷，陆奶奶，陆爷爷。”
　　叶国盛问：“不是说明天回来吗？怎么今天回来了？”
　　“因为他想你们想哭了呀。”叶凤霞拉着灵灵走过来，冲陆老太太陆老爷子打完招呼后，就把叶池去市里的事儿说给大家听，叶池本来是兴致冲冲地去了，晚上和昆昆睡的，今天就带叶池去游乐场玩，玩的也挺开心的，一直玩到下午。
　　他还高兴地说想带爷爷和放哥来玩，可是回到家后，他坐在阳台看着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他默默地抹眼泪，默默地抹了许久叶凤霞才发现。
　　叶凤霞询问原因，他说这个时候大黄牛吃饱了，爷爷要牵着大黄牛带着大黑回家了，放哥也要吃晚饭了……他没说要回来，就是叶凤霞也想景山镇了，所以带着东西和两孩子就回来了。
　　叶国盛听的心里暖暖的，这种被惦记被想念的感觉，让他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陆明放也不生莫名其妙的气了。
　　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和蔼地笑了。
　　叶池有点不好意思地趴到叶国盛的身上，把脸埋起来，不让人看到，叶国盛哈哈笑起来，拉着叶池的小手朝家走，叶池跟着走的同时，伸手拉着陆明放的手说：“放哥，走，我给你带了好多玩具呢。”
　　陆明放任由叶池把他拉到了叶国盛家。
　　到家后，叶池把小书包里的礼物呼啦一下倒在床上，对陆明放特别豪爽地说：“放哥，这些东西你随便选吧！”
　　陆明放看着床上一堆的小机器人，小弹力球，小汽车等等，问：“你在哪儿买的？”
　　灵灵软软地回答：“不是买的，不要钱的。”
　　陆明放问：“哪来的？”
　　“去游乐场玩游戏，人送的呀。”
　　“……”
　　“要钱的，哥哥都不要的。”灵灵再次指出真相，叶池可会省钱了。
　　“……”
　　陆明放看向叶池，叶池还一脸得意样儿，特意趴到床上，向陆明放介绍劣质小礼品，他有点嫌弃，可是看到叶池好看的小脸，亮晶晶的眼睛，他又觉得这些小礼品分外的可爱，叶池送给他一个，他就拿一个，最后叶池把礼品分了一半给陆明放。
　　陆明放心里甜丝丝的。
　　叶池趴在床上就和陆明放说游乐场的事儿，说的天花乱坠，陆明放听的抿嘴，灵灵感觉自己好像和哥哥去的不是同一个游乐场，一直到说到吃饭。
　　叶池灵灵强留陆明放吃饭，陆明放也想和叶池继续玩，就在叶池吃饭了，吃完饭之后，叶池特意从小礼品中选一个和蔼可亲的圣诞老人给叶国盛，说：“爷爷，这个给你。”
　　“什么啊？”
　　“圣诞老人。”
　　“圣诞老人？”叶国盛揉揉眼睛，凑近了看，笑了笑，说：“哟，还真是个白胡子老人家呢。”
　　叶池又掏出一个小礼品：“嗯，还有这个机器人。”
　　叶国盛继续揉下眼睛，凑近看。
　　一旁的叶凤霞开口问：“爸，你眼睛怎么了？怎么老揉眼睛啊？”


第46章 
　　“没什么，就是老花眼, 看东西不太清楚。”叶国盛说着又揉了揉眼睛：“揉一揉, 看的清楚一点。”
　　叶凤霞纳罕地说：“我记得你早就老花眼了，以前可没见你这么揉过。”
　　“你爸我以前比现在年轻。”叶国盛打趣说完, 又和叶池看起来小礼品, 有了叶池叶国盛就是快乐, 和叶池、陆明放、灵灵在一起，倒像四个孩子一样可爱。
　　叶凤霞被叶国盛逗乐, 但是心里仍旧存着疑惑, 睡觉的时候给赵冯松打电话时，说明这个问题, 赵冯松在彼端说：“你要是不放心，带爸去做个体检叭。”
　　叶凤霞说：“可是爸特别怕去医院。”
　　“为什么？”
　　“他总觉得一到医院, 没病也查出有病了。”
　　“那你别说去看病，说是体检。”
　　“体检他也不去。”
　　“你想办法说说啊。”
　　“好吧。”
　　叶凤霞答应了，挂上电话后, 不放心地走出西厢房，来到叶国盛的房间，站在门口就听到房间里叶池叶国盛陆明放的声音。
　　叶池不过是才离开景山镇一天多, 就想老爷子和陆明放想的不得了, 吃过晚饭后，还不让陆明放走，拉着陆明放和老爷子挤在一张床上，此刻叶凤霞听着三个人一起读故事书的声音, 一个苍老两个稚嫩，有一种说不来的和谐，她暂时不想打破这种和谐，转身去睡觉了。
　　而叶池陆明放叶国盛还在读故事，终于把一个故事读完了之后，叶国盛摘掉眼镜说：“好了，读完了，睡觉吧。”
　　叶池转头对陆明放说：“睡觉吧。”
　　陆明放点头。
　　叶池陆明放爬到叶池的小床上，说是睡觉，没一会儿两个孩子又嘀嘀咕咕地说起来，听到叶国盛再强调一遍睡觉了，两个孩子怕打扰叶国盛睡觉，干脆钻进被窝里嘀咕。
　　叶池压低声音说：“放哥，这下爷爷听不到了吧？”
　　陆明放嗯了一声。
　　“我们不能打扰爷爷睡觉。”
　　“嗯。”
　　“那我们说话声音都小点喔。”
　　“你小点。”陆明放自觉叶池一天说了他两三个月的话。
　　“你也小点。”
　　“好。”
　　“那我给你说游乐场好好玩的。”
　　“嗯。”
　　“游乐场里有呼呼的火车，还有……”
　　“……”
　　隔着被子，戚戚促促声音传入叶国盛的耳中，不但不吵，反而有点可爱，叶国盛没再要求两个孩子入睡，他则在叶池和陆明放的说话声中入睡了。
　　而叶池陆明放不但没睡，叶池还将小手伸出被窝，摸到了床头的小手电筒，而后在被窝里和陆明放小脑袋挨着小脑袋，细看劣质小礼品，极为认真地说：“放哥，你看，这个是孙悟空。”
　　陆明放看了看说：“是沙僧。”
　　“孙悟空。”
　　“沙僧。”
　　“你看它都拿着金咕噜拉拉棒呢。”
　　“什么棒？”陆明放没听懂。
　　“金咕噜拉拉棒。”
　　“……”陆明放艰难地扭头看一眼叶池，真不知道“金咕噜拉拉棒”是从哪里听出来的，他纠正叶池说：“这个棒子叫如意金箍棒。”
　　“啊。”叶池恍然大悟说：“叫如意金箍棒啊。”
　　“嗯。”
　　“没有金咕噜拉拉棒拉风！”
　　“……”陆明放无言以对。
　　叶池指着小人说：“那它就是孙悟空了。”
　　“可是它是沙僧的脸。”
　　“但是是孙悟空的身体啊。”
　　“……”
　　所以不要钱的就是不要钱的，一点也不负责任，搞的孙悟空的身体，装的是沙僧的脸，但这完全不影响叶池陆明放喜欢这些小礼品，在细看小礼品之中，两个孩子的友谊因为一天的分开，而更加坚固，看着小礼品看到了深夜。
　　第二天早上两个孩子醒来的时候，叶国盛顺子已经卖蔬菜回来了，连灵灵都起床了，叶池心里一阵内疚，叶凤霞边给灵灵梳羊角辫边说：“没事儿，今天不去市场，那就明天再去，都行的。”
　　叶池心里舒服很多，转头看向叶国盛。
　　叶国盛晃晃手中的钱包说：“过来数钱？”
　　“好！”叶池欢快地跑到叶国盛跟前，一起蹲在地上数钱，开心地问：“爷爷，今天的菜卖完了吗？”
　　“卖完了。”
　　“是用三轮车载的菜吗？”
　　“是啊。”
　　“都卖完了。”
　　“嗯，看看，卖这些钱。”钱包都鼓起来了。
　　叶池知道这个钱包鼓起意味着什么，当即捧着小脸，开心地说：“哇，好多！”
　　“对，好多！”叶国盛跟着笑起来。
　　小孩子的快乐是简单的，越是简单越能够打动人心，叶国盛的情绪轻易地被叶池感染着，连叶凤霞都觉得其实快乐很简单的，在叶池叶国盛数钱的时候，陆老爷子过来喊陆明放回家吃饭，陆老爷子与叶国盛寒暄了几句，便带着陆明放走了。
　　叶池叶国盛继续数钱。
　　叶凤霞让灵灵洗过脸后，自己去涂儿童霜，她则进厨房开始把早饭磁端上来。
　　如今已是夏天，不怕饭菜凉，就怕饭菜凉的慢，叶凤霞将包子、馒头、炒土豆片、炒青菜、鸡蛋羹、稀饭等等一一端到小饭桌上，丰富的早饭把小饭桌占的满满的，叶凤霞喊叶池叶国盛吃饭。
　　叶池说：“等一下，马上就数好了。”
　　叶凤霞就在旁边笑看着，看着看着，又看到叶国盛揉了一下眼睛，她心里纳罕，坐到饭桌上吃东西的时候，说：“爸，明天我们去市里体检一下吧。”
　　叶国盛问：“体检什么？”
　　叶凤霞说：“就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啊。”
　　“我身体好好的，去检查什么。”
　　“检查看看有什么其他病症啊，防患于未然啊。”
　　“什么然不然的，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不检。”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叶凤霞发现爸爸这一辈的人就是很惧怕医院，总觉得进医院是一件大事情，有病了宁愿自己抗一抗，或者自己买药吃一吃，也不愿意去医院，不仅仅医院贵，也因为医院对他们来说，是判定病症的地方，他们害怕。
　　叶凤霞记得小时候，镇上有个叔叔因为去了一家三无小医院，小病拖大病，大病差点没挺过去，是镇上的老中医给治好了，从此这个叔叔各种恶传医院的不好，尽管黑医院被封了，人也被抓了，但是这个叔叔的话，还是植根于叶国盛这些老人心中。
　　叶凤霞向叶国盛解释，医院的各种好处，叶国盛低眉吃饭，也不搭腔，大有一副老顽固的样子，叶凤霞想了想说：“爸，那些小医院不行，大医院可以的，大医院都是国家开的。”
　　国家开的——这四个字让叶国盛有所反应了，叶凤霞继续说：“国家是为了咱们老百姓好，是老百姓服务的，你看，这次我们单位发个体检卡，就是让我们去国家医院看病的。”
　　“真的？”叶国盛对“国家”二字总是有着强烈的热爱。
　　“真的，爸，我们就去体检体检吧。”
　　“体检什么呀？”
　　“看看你缺不缺钙，血压高不高，要是有这些小毛病的话，食补一下啊。”叶凤霞说：“市里的老太太老爷子，年年体检，按时体检，发现什么毛病，根本不需要吃药，平时饮食注意一下就能解决了。”
　　叶国盛犹豫了一下，说：“万一我查出来生病呢？”
　　“放心，没病就不会给你查出来有病。”
　　叶国盛沉思。
　　叶凤霞问：“爸，你连国家都不相信了？”
　　“那肯定相信。”叶国盛坚定地说：“国家不能相信，那还有谁能相信？”
　　“那我们就去体检一下。”
　　“过两天再去。”
　　“为什么？”
　　“再多卖两天菜，我答应了李力绅，两天后给他多弄点菜，让他拉到市里卖，不能不讲信用的，还有我得和你顺子叔说一声，然后再去。”
　　“行。”
　　只要叶国盛愿意去体检，那就行了，叶凤霞也不想逼迫叶国盛，反正慢慢来，她主要也是就担心爸爸年纪大了，有什么小毛病，发现问题提前治疗，总比小病拖成大病的好。叶凤霞心下轻松，当即给叶国盛夹菜，让叶国盛吃。
　　吃完之后，叶凤霞又开始给叶国盛洗衣服洗床单收拾房子，不管叶池叶国盛怎么阻止，叶凤霞都要干活，叶池就跟在叶凤霞后面，帮着叶凤霞干活，两天后，叶凤霞需要上班，就带着灵灵回去了。
　　叶池叶国盛看着公共汽车消失许久之后，才恋恋不舍地朝景山走，到景山时，和顺子一起给李力绅准备蔬菜，顺子扭头问：“老哥，凤霞走了？”
　　叶国盛说：“走了。”
　　顺子叹息一声说：“还是闺女好啊，闺女好啊，知冷知热知道心疼父母，哪像儿子就知道啃爹。”
　　叶国盛笑着说：“也有好儿子。”
　　“好儿子少！太少了！”顺子说：“还是闺女好，要是有一个闺女，我乐死了，想想我们年轻的时候啊，那么多人去做那什么超，就那可以照出是男孩女孩的超。”
　　“B超。”叶国盛记得这个词儿。
　　“对，就是B超，那么多人看到闺女就打掉，生了闺女就扔了，我真心疼啊，我命不好，生不了闺女，看到你家凤霞这么好，我就羡慕啊。”
　　“教育好了，男女都一样。”
　　“不一样，闺女就是好。”顺子就是因为没有闺女，又看到别人的闺女特别疼父母，缺什么就觉得什么好。
　　叶国盛笑了笑，也不和顺子辩解，继续摘菜，忍不住又用手揉了揉眼睛，顺子边摘菜边转头看了一眼，说：“老哥，你怎么又揉眼睛了？”
　　“看不清楚，揉揉能看清楚一点。”
　　“怎么会看不清楚呢？”
　　“老花眼啊。”
　　“我也老花了，但是也不用常揉眼睛。”
　　“你年纪小。”
　　“我大哥年纪大，比你还大。”顺子说：“他也没有常揉眼睛，老哥，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你这揉眼的频率太高了，是不是看东西比以前模糊很多？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白内障青光眼什么的，老年人特别爱得这个。”
　　之前叶凤霞和叶国盛说体检医院的事情时，叶国盛没觉得有什么，可是此时听顺子一说，叶国盛莫名的心理一咯噔，接着又听到顺子说：“之前，就我们条街，你知道的，老齐今年七十多岁了，得了白内障还有青光眼吧，去医院治疗，也不知道怎么治疗的，也不知道去哪儿治的，带着纱布回来，结果回来没几天，纱布取掉了，眼睛更模糊了，现在就像是个睁眼瞎子。”
　　睁、睁眼瞎子——叶国盛脸色都白了。
　　顺子继续说：“他现在每天出门做个什么事儿，都得他老伴陪着，幸好他有老伴。”
　　顺子老实巴交，又没什么心思，有时候说话也不太思考，听到镇上什么风言风语，就按照风言风语说给叶国盛，压根儿没有看到叶国盛难看的脸色。
　　叶国盛不由得就把老齐的情况往自己身上套，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寒噤，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叶池，叶池正在豆角架前，垫着小脚摘豆角，他能看清楚叶池的身影，却看不清楚叶池的小脸。
　　明明以前这个距离都能看到的啊，怎么现在看不清楚了呢，他心头一骇，赶紧用手揉眼睛，揉了又揉，终于看清楚叶池的小脸。
　　叶池正好朝这边看，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天真的喜悦，可是看到叶国盛脸色不大对，他小脸不由得一凝，虽然他天真乐观，但是他对大人的情绪感知极其敏感，感觉到爷爷的不对劲儿，他拿着手里的豆角小跑过来，问：“爷爷，你怎么了？”
　　叶国盛从恍惚中抽离，望着叶池。
　　叶池喊：“爷爷。”
　　叶国盛不自然地应：“唉。”
　　“你怎么了？”叶池昂着小脸仔细看叶国盛。
　　叶国盛赶紧说：“没怎么。”
　　“没怎么你怎么老看我啊？”
　　叶国盛笑笑说：“就想看看你。”
　　“爷爷，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不是。”
　　“那你是不是累了啊？你要是累了话，你就歇会儿，我来摘豆角，我现在摘好快的，一会儿就能把李叔叔的后备箱给装满了。”
　　叶国盛看着叶池，忍不住笑了，笑中带着不安。
　　叶池当叶国盛的累了，小手拉着叶国盛的手，把叶国盛从蔬菜田里拉出来，拉到旁边的石头上坐着，将爷爷的保温杯递给爷爷说：“爷爷，你坐着歇会儿，我去摘豆角。”
　　叶国盛说好。
　　叶池又开心地跑去摘豆角。
　　叶国盛握着保温杯，却没有喝水，望着活泼可爱的叶池，心里升起一阵阵的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请记住我是甜文肉，什么虐文我从来不写，我写的都是甜文！！之前的言情文《重生奋斗在八十年代》，完全不虐，是爽文好吗？《崽崽杂货店》超甜超温馨的，“虐”这个字在肉肉的字典里是不存在的！！
　　明天见


第47章 
　　这种恐惧一直埋在叶国盛的心理。到了傍晚，李力绅拉走蔬菜, 顺子跟着下班了, 他带着叶池回到家时，恐惧又一次冒出头来, 他望着旁边的叶池, 鼻眼模糊, 赶紧用手揉一下眼睛，稍微清晰之后, 又再一次模糊, 他的恐惧达到一个峰值。
　　“爷爷。”叶池喊。
　　叶国盛赶紧应。
　　“我们做饭吗？”
　　“做。”
　　“晚上吃什么呢？”
　　“你想吃什么？”
　　“吃面条好不好？”叶池说：“面条好方便的，煮一下就行了。”
　　“好, 那我们晚上就吃面条。”
　　“青菜面条。”
　　“爷爷弄点肉丝，再加两个鸡蛋。”
　　“好, 我最喜欢吃鸡蛋了！”
　　“你什么都喜欢吃！”
　　叶池嘿嘿地笑了。
　　叶国盛放下旱烟袋，起身和叶池进厨房，一个烧火一个下面条, 面条是叶国盛在市场上买的湿面条，也就是新鲜面条，保质期短, 但是味道比包装挂面好许多, 叶池叶国盛都爱吃，没一会儿两碗色香味俱全的青菜肉丝鸡蛋面就做好了。
　　爷孙两个也没有收拾小饭桌，就坐在小凳子上，围着案板吃起来了, 叶国盛看着叶池还算肉乎的小手握着筷子，挑起面条，小嘴撮着吹了吹，再把面条挑高，昂着小脑袋用小嘴去接，接到后嚼两口，转头睁大亮晶晶的眼睛，对着叶国盛：“爷爷，面条好好吃喔！”
　　叶国盛一下笑了。
　　叶池说：“真的好好吃，还有肉丝，肉丝做的好烂啊，爷爷你可以吃，这个大肉丝给你吃。”
　　叶池从自己的中碗里，夹了一根肉丝到叶国盛的碗中，叶国盛看到碗里的肉丝，再看看自己的小孙子，心里弥漫着欣慰、酸涩、喜爱和害怕。
　　年轻人热血冲头，开口闭口可以来一句“大不了一死”，年纪大了，经历世间百态，明白所有的坎坷、悲伤都会过去，世界大部分时间都美妙的，至少与死亡相比，活着的世界是明亮的，是美妙的，是有温度，也是有牵挂的。
　　这个时候，反而胆小了，反而害怕死亡了，叶国盛就是如此，叶池是他心里最大的牵挂，他每天晨跑锻炼，就是想多陪叶池一天，可是刚刚听到顺子说白内障青光眼会致盲，那么他还怎么陪伴叶池？
　　叶国盛心里装着事儿，吃也吃不下去，不过在叶池的关心下，他还是将一碗面条吃光，洗了碗之后，他坐在院子里一边看叶池喂大黑，一边吧嗒吧嗒地吸旱烟，吸了一小锅，又要上一小锅，被叶池阻止了。
　　“爷爷，你不能偷偷多吸的。”
　　叶国盛笑呵呵地停了手，把烟锅儿里的烟草渣给磕掉后，说：“不吸了不吸了。”
　　叶池这才做罢。
　　叶国盛别着旱烟袋，和叶池一起收拾院子，喂鸡喂牛，把掂牵进房间里，而后洗个澡，一起坐在床上看电视，如今天气已热，不过因为是晚上，所以温度怡人。
　　爷孙两个一起看抗战片，叶池气愤地骂着日本鬼子，叶国盛却什么都看不下去，时刻注意着叶池，叶池今天的运动量挺大，没一会儿叶池便睡了。
　　叶国盛用遥控器关上电视机，给叶池掖了掖薄被子，坐在床上思考，躺在床上思考，翻来覆去的，心里对自己的眼睛情况，越来越没有底儿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老的没法和疾病抗争了。
　　想当年，他受伤、挨饿、生病什么的，根本就不用药，都是直接扛过来的，病在他眼中都不算个事儿，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可是现在，一个眼睛模糊就把他给吓着了。
　　人老了，胆子也小了。
　　他还是睡不着，打开手电筒，照一照床头的闹钟，快到十点了，这个时候昆昆和灵灵睡了，凤霞应该没有睡，他犹豫了一会儿，坐起来，拿起电话，拨了叶凤霞的电话。
　　响了两声，叶凤霞的声音在彼端响起：“爸。”
　　“诶。”叶国盛声音非常轻：“睡了吗？”
　　“还没有。怎么了？”叶凤霞赶紧问：“爸，你是不是有事儿？是身体不舒服，还是什么情况？”
　　“没事儿，我就是问问你上医院体检的事儿。”
　　“爸，你不愿意去了？”叶凤霞语气里带着警惕。
　　“不是不是。”叶国盛问：“我就是问问体检，能不能检查出来眼睛的毛病？”
　　“能啊，爸，你是不是感觉眼睛不舒服了？”
　　“不是，就是觉得老花的厉害了。看看是不是害眼什么的，没什么大事儿。”叶国盛笑着说：“那什么，什么时候去医院啊？我准备一下。”
　　“后天吧，后天冯松调休，我让他去接你。”
　　“诶好。”
　　叶国盛又和叶凤霞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挂上电话，他其实不相信医院，但是他相信国家的医院，现在心里怕极了，怕自己真的离开这个世界了，孙子怎么办，女儿怎么办啊，他还没有存一点家产给女儿和孙子呢，他想了很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午夜才入睡。
　　第二天早上，他照旧和叶池一起卖菜，顺便和顺子说一下，明天他要去医院体检一下，明天就放顺子一天假，顺子一听体检，赶紧问：“老哥，你没事儿吧？”
　　叶国盛笑着说：“没事儿，就是闺女让去体检，说是体检好，我就去检查检查。”
　　“哦哦，还是女儿好。”
　　叶国盛笑笑说：“所以，明天你就在家休息休息吧。”
　　“行，我后天再过来。”顺子说。
　　“行。”叶国盛点点头。
　　卖完菜顺子就骑着三轮车走了，叶国盛带着去早餐摊又吃了叶池特别爱吃的灌汤包，又打包了一份，和他一起来到了陆老太太家，两个孩子去玩，他就和陆老太太说自己要去市里一趟，让陆老太太搭眼帮他看一下家，陆老太太欣然答应。
　　叶国盛回到家后，又和邻居说说，麻烦邻居也帮自己看一下家门，叶国盛在景山镇口碑极好，所以他麻烦的事儿，大家都欣然答应了，叶国盛回到家后，便开始为去市里面做准备。
　　叶国盛上次去市里还是因为叶宏涛坐牢，他又找出自己那身做工还算不错的衣服，把钱包里的钱捋一捋，把存折也拿了出来，等到叶池回来的时候，和叶池说：“明天爷爷要去医院体检，你是和爷爷一起去，还是在镇上玩呢？”
　　“和爷爷一起。”
　　“你不在镇上和你放哥玩了？”
　　“先和爷爷一起去医院体检，再和放哥玩。”
　　“那行，爷爷给你找衣服穿。”叶国盛给叶池找了一套自认为好看的衣服，然后说：“那你跟着爷爷姑夫到了市里面，不要乱跑，跟紧我们，知道吗？”
　　“好，到时候我就拉着爷爷的衣服不放手。”
　　“成。”叶国盛笑着点头。
　　第二天早上，叶国盛照旧起来晨跑，做早饭，不过他因为体检不能吃，而是做给叶池吃的，吃过了以后，爷孙两个开始安排好鸡、牛和大黑，把各个房间的门都锁上之后，爷孙两个穿戴整齐地坐在院子里等赵冯松。
　　等了一会儿不见赵冯松过来，爷孙两个都有点急了，特别是叶国盛焦急里带着忐忑，他站起张望了一会儿，也没见人，叶池说：“爷爷，我们要不然去公共汽车站口等姑夫吧，姑夫肯定是坐公共汽车来的。”
　　“行。”
　　叶国盛和邻居打了声招呼之后，带着叶池来路口公共汽车停靠站，看着一辆又一辆的公共汽车驶过，也没见赵冯松，直到一辆半旧不新的灰色小汽车停在两人面前，两人才看清楚车内的赵冯松。
　　“姑夫！”
　　“冯松。”
　　叶池叶国盛一起喊。
　　赵冯松赶紧下车，说：“爸，你们一大早怎么在这儿？”
　　叶国盛说：“在这儿等你啊。”
　　“你们这么早就来等，等很久了吧？”
　　“也没有多久，就刚到。”
　　赵冯松看到叶国盛身边的叶池，问：“那小叶池吃饭了吗？”
　　叶池回答：“我早吃过饭了。”
　　“爸，你吃了吗？”
　　“我没有，不是说体检不让吃饭吗？”
　　“对。”赵冯松边拉车门边说：“你们真是起太早，小叶池也是怎么这么早，昆昆和灵灵都没有起床呢，凤霞让我早点来，我都这么早了，没想到还让你们等这么久。”
　　“不要紧不要紧的。”和叶池一起坐进车内的叶国盛说着，打量着车内说：“冯松，你买车了？”
　　“没有。”赵冯松坐进车厢里，笑着说：“这是同事的车，因为医院在郊区，坐车打车太麻烦，所以就借了同事的车，这样方便。”
　　“哦哦，借了要不要钱？”
　　“不要不要。”赵冯松说：“都是处的很好的朋友了，回头给他加点油就行了。”
　　“那一会儿我来出钱给他加油。”
　　“不用不用的。”赵冯松一直笑呵呵地说：“现在油还满着呢，不用加不用加。”
　　“那需要钱的时候和我说。”
　　“成成成。”
　　赵冯松知道老丈人的为人，他说要给钱加油，那么加油的话他就肯定会给钱的，赵冯松实在没办法，转移了话题，说叶凤霞今天比较忙，没有办法陪着体检，一会儿要送昆昆去小学，送灵灵送幼儿园，今天她单位有领导视察，不然她也请假过来陪着了，一路上赵冯松见叶国盛紧张的不行，便不停地说话来缓解叶国盛的紧张感。
　　收到效果之后，赵冯松又把叶池拉进话题里，叶池开始因为坐汽车去市里感到新鲜和兴奋，正仇没话题说呢，这一说他就停不下来，倒真的缓解了叶国盛的不安。
　　可是到了医院，看到医院里来来往往的医生病人，整个医院里都有种清冷的喧闹，他又有些不安了，这时候叶池怕自己迷路了，伸手抓住了叶国盛的手，无形之中给叶国盛安慰了。
　　叶国盛低头看叶池。
　　叶池小声说：“爷爷，你饿吗？你早上都没有吃饭，你饿的话，就忍一忍，我听姑夫说，检查完了，立刻就能吃饭，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那边有卖稀饭和包子的，检查完了，我们就去吃，我也带钱了，我给你买。”
　　叶池小手拍自己的衣兜，拍出哗啦啦的硬币声，是他想着要到市里了，得带着钱，从粉色小猪屁股后面抠出来的几块钱。
　　本来叶国盛除了紧张害怕之外，没什么情绪的，看着小孩子这样子，他觉得心里头酸酸的，同时也暖暖的，忍不住伸手摸摸叶池的小脑袋，说：“没事儿，爷爷忍一忍就过去了。”
　　叶池点头。
　　这时候挂好号了赵冯松匆匆走过来说：“我们都来这么早了，没想到还这么多人，看来只能排队了，还好体检的并不多，爸，我们走吧。”
　　叶国盛点头。
　　叶池拉着叶国盛的手，跟着赵冯松走。
　　赵冯松按照单子上的指示，按个给叶国盛检查体重、血压、内外科、耳鼻喉科等等，赵冯松知道知道叶凤霞的意思，就是给叶国盛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着重检查眼镜，所以赵冯松把眼睛检查这一项做了重点关注，按医生要求先检查别的，有的项目可以立刻出结果，有的则需要等。
　　叶池紧紧攥着叶国盛的两根手指头，跟着赵冯松一项一项地检查，期间看到不少病态的老人，有的需要人搀扶，有的看不见，有的坐轮椅，有的脸色不好看，大家都不太好的样子，叶池看的心里好难过，他眨巴亮晶晶的眼睛，环顾四周，而后看向自己的爷爷，心里莫名地感觉到一些孤独和凄凉。
　　他自己形容不好这种感受，就是觉得凉凉，他默默地朝叶国盛走走，小脸贴在爷爷的身上，感受到爷爷身上的温度，闻到爷爷身上夹杂着隐隐的烟草味儿，他才觉得没有凉，仍旧看着周围的人与事儿。
　　“小叶池，累不累？”
　　头顶响起一个声音，他昂头看是姑夫，小声说：“姑夫，我不累，我都没有干活。”
　　“那我们再排一会儿队，检查完眼睛就差不多了，一会儿结束了，姑夫带你吃好吃的。”赵冯松说。
　　叶池点点头。
　　赵冯松转而看向叶国盛说：“爸，我看了一下，前面几项出来结果的显示你身体都挺好的，现在我们检查一下眼睛，我们排一下队，前面就四个人了，很快的。”
　　“好好好。冯松今天辛苦你了，辛苦你了。”叶国盛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还不如一个女婿待自己好，别人的儿子都是怎么生的啊，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赵冯松笑说：“没事儿，没事儿，我们等一等啊。”
　　“诶好。”
　　在等待的过程中，叶国盛又问了一下赵冯松父母的身体情况，没一会儿前面排队的离开了三个人，到了第四个人的时候，检查时间有点长，赵冯松有点急了，就让叶池叶国盛在原地等着，他则去门口看一看。
　　叶池叶国盛便在原地等着，他们身后排队的人也急，就听到身后有人在谈论：“肯定是检查出来问题了。”
　　“什么问题？”
　　“眼睛问题啊。眼睛出问题了。”
　　“唉，眼睛出问题那是大事儿。”
　　“谁说不是呢，我同事他爸就是在这儿检查出问题的，开始让他来检查，他不来检查，后来来检查了，白内障，晚期，本来是要动手术的，结果有什么其他的病症，不能动，就一拖再拖，后来就瞎了，我同事是农村的，爸爸在农村也没有人好好照顾，眼瞎生活又不能自理，其他儿子不孝顺，照顾的时候也不走心，没两年老头子就去世了。”
　　“哎哟！”
　　顺着陌生人感慨又叹息一声的“哎哟”声，叶池叶国盛心里都“咯噔”了一声，这时候爷孙两个听到赵冯松在喊他们，他们赶紧向前走一步，来到了检查室里，赵冯松拉过叶国盛，让叶国盛坐在办公桌前，面对着医生。
　　医生询问叶国盛，叶国盛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按照医生的直视，他把眼睛对准一个他也叫不上来名字的仪器上，医生一眼不发地在电脑里看了又看，后来又掰着叶国盛的眼皮看。
　　叶池赵冯松在一旁紧张地望着。
　　医生放开了叶国盛，又和另外一个同事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说：“老人家白内障都这么严重了，怎么现在才来检查啊？”
　　赵冯松微微一愣。
　　叶池小脸凝住了，他前天听到顺子说过白内障什么的，刚刚又听到人说了，他一下子就害怕了。
　　叶国盛整个人呆滞住了，没想到真的是。
　　赵冯松赶紧问：“医生，那这怎么治疗呢？”


第48章 
　　医生看着电脑上的数据, 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动手术, 他这种情况必须得动手术了。”
　　“今天能动吗？”赵冯松赶紧问。
　　“今天不能, 最快也要明天。”医生走到叶国盛跟前，用手轻轻掀开叶国盛的眼皮，和赵冯松说一下叶国盛的眼部情况, 而后说：“眼睛不是小事儿，老人家年纪大了，血压血糖各方面都要检查一遍再动手术。”
　　“动了手术就好了, 是吗？”
　　“看个人情况，但白内障治愈率非常高。”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呢？”
　　“确定手术日期，提前一天住院。”
　　“诶好, 谢谢医生。”
　　“不客气。”
　　从医生手里接过体检表, 赵冯松看向叶国盛，见叶国盛整个人都呆了, 他明白老人家对疾病的恐惧，伸手搀扶着叶国盛说：“爸, 检查好了，我们走。”
　　“检查好了？”叶国盛从恍惚中惊醒。
　　“嗯。”
　　“真是白内障？”
　　“嗯，不过, 医生说了, 动手术就好了。”
　　叶国盛没作声。
　　赵冯松转头说：“小叶池，跟上。”
　　从进检查室开始叶池的手一直抓着叶国盛的衣服，就没有松过，此刻听到后, 赶紧抓紧了，跟着爷爷姑夫在医院里穿梭，把最后一项体检做完之后，三个人站在医院的门口，赵冯松望着叶国盛问：“爸，你看我们什么时候方便动手术？”
　　叶国盛有点失神。
　　“爸。”赵冯松又喊了一遍。
　　叶国盛看向赵冯松。
　　赵冯松说：“爸，要不我们今天就办住院吧？”
　　叶国盛问：“住院干什么？”
　　“动手术。”
　　“动手术就能治好了吗？”
　　“医生说治愈率非常高。”
　　“那也不是完全能治好，还有治瞎的。”
　　“我没听过有治瞎的。”
　　“我听过。”
　　“……”赵冯松知道老头子的顽固劲儿上来了，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叶凤霞的电话打来了，他赶紧把情况给叶凤霞说了，叶凤霞也吓了一跳，不过听到赵冯松说治愈率很高，再联想到自己对病症的了解，心宽了不少，转而让赵冯松把手机给叶国盛，她来劝叶国盛。
　　“爸，凤霞的电话。”赵冯松把手机递给叶国盛。
　　叶国盛接了过来，温声喊：“凤霞啊。”
　　“爸，冯松都跟我说了。”
　　“嗯。”
　　“你别怕，能治好的，我们收拾一下今天住院吧。”
　　“不住院。”叶国盛说。
　　“爸——”
　　“我这两天都听人说，白内障都给治瞎了。”
　　“胡说，不治才会瞎。”
　　“不治慢慢瞎，治了一下就瞎了。我情愿慢慢瞎！”
　　“爸，你怎么连国家医生的话都不信呢？”
　　“我……”
　　“爸真的。”叶凤霞在彼端劝说：“我身边有个朋友，她妈妈都八十了，做了白内障手术就好了，现在也没有复发，好的很呐，要是不做的话，肯定会成问题啊。你不想想自己，你也得想想叶池啊。”
　　叶国盛低头看叶池一眼。
　　叶池从听到医生说爷爷得了白内障开始，他的心里惶惶的，一直抓着爷爷的衣摆，昂头看着叶国盛，眼神中满是不安，叶国盛心头涌出一阵凄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先回家想想，想一想再说。”
　　“那好吧。”叶凤霞也没有逼叶国盛，安慰说：“爸，别担心，没事儿的，就是一个简单小手术，做完就行了。我现在让冯松把你和叶池送回家，你好好想想。”
　　“好，我知道了。”
　　叶国盛把手机递给了赵冯松，赵冯松和叶凤霞说了两三分钟，挂上之后看向叶国盛说：“爸，我们先吃点饭吧。”
　　“不吃了，回家再吃。”
　　“饭店就在旁边。”
　　“还是回家吃吧，你就别送我们了，我们坐公共汽车回去就行了，你赶紧忙去吧。”
　　“……”
　　赵冯松和叶国盛争执了一会儿，他非送叶池和叶国盛不可，最后把爷孙两个送回了景山镇，他这才离开，叶池叶国盛一起朝家走，路上看到陆明放了，叶池没有像以往那样兴奋地喊“放哥”，等到陆明放走过来的时候，他才声音低低地说：“放哥，我今天不想玩了，我和爷爷先回家了。”
　　看着叶池走了，陆明放也没有跟上去，看看陆老太太，而后和陆老太太一起回家了，这时候叶池叶国盛已经到了家，叶池跟着叶国盛一起喂牛喂鸡喂大黑，喂完之后，叶池转头问：“爷爷，你饿了吧？”
　　叶国盛反问：“你饿了吗？”
　　“我不饿，爷爷你早上都没有吃饭，我给你泡方便面吃吧？我泡的方便面好好吃的。”
　　叶国盛笑了，说：“你想吃方便面了？”
　　叶池摇头。
　　“想吃面条了？”
　　叶池又摇头。
　　“那你想干什么？”
　　叶池看着叶国盛说：“我想爷爷吃饭。”
　　不知道是疾病让叶国盛觉得凄凉，还是叶池让他觉得可怜，总之这一刻，他心里非常难过，但是他也觉得温暖，暂时把疾病抛到一边说：“被你一说，爷爷也饿了，我们做饭吃，好不好？”
　　叶池睁大眼睛问：“爷爷你饿了？”
　　“饿了！”
　　“我也饿了！”
　　“我们多做些好吃的！”
　　“多做些好吃的。”
　　叶国盛拉着叶池进厨房，叶池烧火，叶国盛炒菜，没一会儿，爷孙两个就做好了午饭，鸡肉蛋都有，十分丰富，爷孙两个坐在一起吃饭，吃完之后，爷孙两个带着大黄牛一起上山看蔬菜。
　　此时已经入夏了，阳光直射，温度上升，叶池叶国盛都感觉到热气袭来，连大黑都在阳光吐舌头，叶国盛拉着叶池喊着大黑坐到树下，微风轻轻一吹，瞬间感觉到了怡人凉意。
　　叶国盛说：“真凉快啊。”
　　本来应该附和的叶池却低头不作声。
　　叶国盛喊：“叶池。”
　　叶池扭头看叶国盛。
　　叶国盛问：“怎么了？”
　　叶池问：“爷爷，你会不会死啊？”
　　叶国盛微微一愣，没想到小孙子会突然说这么一句。
　　叶池小嘴扁了一下，接着说：“我听医院的爷爷奶奶说，得了白内障，没好好治疗，后来就看不到了，就死了，爷爷，你会不会死啊？”
　　“爷爷会死，人都会死的。”叶国盛实话和叶池说。
　　“那爷爷你能不能不要死？”
　　“这个不是爷爷能决定的。”
　　“那是谁决定的？”
　　“老天爷啊。”
　　“老天爷在哪儿？”
　　“老天爷就是天啊。”叶国盛看向天空。
　　叶池跟着看向天空，蔚蓝的天空，白白的云彩，宁静澄澈，一直都是他喜欢的，以前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只要看到天空，他就觉得自己有伴了，天空、阳光、云彩都是他的伙伴，都是能够让他开心的伙伴，这也是老天爷，那么老天爷就是好的，他转头就和叶国盛说：“爷爷，老天爷是好的，你一定不会死的。”
　　叶国盛笑了。
　　叶池继续说：“姑夫说，动手术的话，眼睛就能好了，爷爷，你动手术吧。”
　　叶国盛看着叶池没有说话，伸手摸摸叶池的小脑袋，好一会儿才说：“好孩子。”
　　叶池静静地看着叶国盛，没有等到叶国盛的回答，他就坐在叶国盛身边待着，一直待到下午，回家吃了晚饭，坐床上时，叶池又说让叶国盛治疗的事儿，叶国盛心里有自己心里的想法。
　　他总认为是药就有三分毒，动手术就有风险。他害怕有风险，万一，万里有一的风险假如降临在他身上了，他就瞎了，就不能照顾叶池了，既然这样还不如不治疗，慢慢变瞎，他还能抓紧时间赚点钱，留给叶池，或者还能给女儿留点，等到真的瞎了，就找个地方解决自己，不给他们添麻烦。
　　想到这里，他伸手摸出席下面的存折，打开来看，好不容易存了点钱，不能再花了，再次把存折塞进席下面时，他的目光放到墙角的大黄牛身上，过两天把大黄牛卖了，听说最近牛又涨价，按照大黄牛的体格来说，卖个一万多不是问题吧。
　　叶国盛在心里默默算着，忽然听到院门被拍响。
　　“爸！爸！”
　　叶池一下坐起来说：“是姑姑。”
　　叶国盛也听出了叶凤霞的声音。
　　“我去开门。”叶池从床上跳下来，穿了拖鞋就朝房间外跑，没一会儿就拉着叶凤霞进来了，叶凤霞还穿着工作的制服，看到叶国盛就喊：“爸。”
　　“你怎么来了？”叶国盛连着问：“吃饭了吗？怎么来的？灵灵呢？”
　　叶凤霞中午听说叶国盛得了白内障，想着爸爸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话，自己把自己给吓着了，她下午上班上的不安心，提前和赵冯松说了一声，一下班就赶上公共汽车过来这边了，她喘着气和叶国盛说：“坐公共汽车来的，还没有吃饭，灵灵昆昆都跟着冯松呢。”
　　“那你怎么来了啊？”
　　“我来看你啊。”
　　“来看我干什么啊，大老远的。走，我给你做饭吃去。”说着叶国盛就朝厨房走，叶凤霞拉都没拉住，叶国盛硬是给叶凤霞煮了一碗面条。
　　叶凤霞单位今天有领导来视察，十分忙碌，中午没吃好不说，刚才下午还加了会儿班，不然不至于到现在才过来，她也确实饿了，一碗面吃的光光的，收拾了厨房之后，拉着叶国盛回房间，这才和叶国盛说动手术的事儿。
　　“爸，现在医学很发达的。”
　　叶国盛不作声。
　　“你放心，手术都用不到一个小时就治好了，不会致盲，不会出事儿的，这几年白内障治愈率高达百分百，不是什么大病，你不要害怕。”
　　叶国盛依旧不吭声。
　　“我不知道你听谁说的，你肯定听错了。白内障很好治疗的，不是大事儿。”叶凤霞不停地说。
　　叶国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万一出事儿了呢？”
　　“不会有万一。”
　　叶国盛又不吭声了。
　　叶凤霞突然明白了，叶国盛可能是担心钱，也可能是真的怕手术台上出现情况，然后就走了。
　　虽然知道没有什么风险，也不会致命，可是到底是病，想到白内障这么久了她才带他到医院，她心里特别难受，望着叶国盛，望着爸爸，望着头发花白皱眉深刻的爸爸，曾经像大树一样有强壮生命力的爸爸，怎么就老了呢，一下悲从中来，眼睛就酸了，声调就变了，忍不住就哭了：“爸，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都跟你说了没事儿没事儿，你怎么还不愿意治疗啊。”
　　叶国盛没想到女儿会突然哭了，从来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情感，只低着头不说话。
　　叶凤霞继续哭着说：“你就去治疗不行吗？不会有事儿的，你要是不治疗的话，肯定会瞎，到时候谁会照顾你，大哥二哥肯定不会管你，我都那么辛苦了，你还让我怎么办啊？妈走的早，大哥二哥根本不疼我，从小就不疼我，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要是走了，你让我怎么办啊，我还要不要活了啊？”
　　叶凤霞越想越觉得难过，最后只哭也不说了。
　　叶国盛终于抬头看叶凤霞，也看向叶凤霞旁边的叶池，叶池穿小睡衣小拖鞋，站在一旁，小手对着小手，眼泪也是吧嗒吧嗒地向下落，叶国盛忽然觉得自己想岔，因为有人比他更担心自己的情况。
　　既然有可能会治好，那么就试一试吧，他沉吟片刻，说：“得花多少钱？”
　　叶凤霞立刻停止哭声：“花不了多少。”
　　“花不了多少是多少？”叶国盛还是担心钱的问题。
　　“你不是有医保吗？国家给报的，看看报的比例，肯定花不了多少的，大哥不是还欠你一万块钱吗？给了吗？”
　　“没有还。”
　　“我去给你要去！”
　　说着叶凤霞就起身朝外走，叶国盛赶紧喊：“凤霞，他——”
　　叶凤霞回头说：“他也是你孩子，他小时候生病，下着大雪，你背着他走四五里路去治疗，现在你生病了，让他还钱怎么了？不要你管，我去要！”
　　一句话把叶国盛给堵住了。
　　叶凤霞转身走出房间，走出院门，顺便把院门给带上了，叶国盛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叶池，然后说：“叶池，先去睡觉，爷爷去找姑姑去。”
　　叶池问：“姑姑是去找大伯吗？”
　　“嗯。”
　　“找大伯要钱？”
　　“对。”叶国盛伸手给叶池抹一抹眼泪，拉着叶池走到床边，用力把叶池抱到床上，说：“你在这儿等爷爷和姑姑，我们马上就回来。”
　　“可是外面天都黑了，爷爷你能看清楚路吗？”
　　“爷爷拿着手电筒。”
　　“我陪爷爷去吧。”
　　“不用了，小孩子晚上出门不好的。”
　　叶国盛还有点迷信，总觉得小孩子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后，不应该出门，不然会碰上什么鬼鬼怪怪的，他坚持不让叶池出门，叶池只好点头说：“那爷爷，你走路小心点儿。”
　　“爷爷知道。”
　　把叶池安排好了之后，叶国盛拿着手电筒，走到院门口，却死活拉不开院门，这才发现院门被叶凤霞从外面用绳子给系上了。
　　“这孩子！”叶国盛没办法又拿着手电筒回来。
　　叶池立刻问：“爷爷，你怎么回来了？”
　　“你姑姑怕院门系上了。”
　　“为什么系上？”
　　“怕我去找她，怕我对你大伯心软。”
　　“那怎么办？”
　　“就在这儿等。”
　　“那就等吧。”
　　爷孙两个坐在灯下等，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叶凤霞回来了，叶国盛说一句：“你怎么把门系了？”
　　“就怕你心软。”
　　叶国盛无奈一笑。
　　叶凤霞说：“还好你没去，你去的话，说不定就说‘没钱就别还’了。”
　　“怎么了？”
　　“跟我哭穷啊。”
　　“……”
　　“还好有点良心，我说爸你生病了，他说最近筹筹钱还你。”
　　其实情况并没有叶凤霞说的那么简单，叶宏伟一听是白内障，就觉得是小毛病，是老人都会得，用医保报销一下就行了，可劲儿地向叶凤霞哭穷，叶凤霞向来尊重大哥二哥的，可是这次却是气到了，指着叶宏伟大骂，让他睁开眼睛回头看看，也向前看看老爷子为儿女们做的那些事情。
　　叶凤霞一件件细数给叶宏伟听，再告诉叶宏伟，上梁不正下梁歪，小心叶彦博向他学习，不知道是叶宏伟良心发现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还是怕叶彦博将来不过问他，总之他答应近期还钱了。
　　叶国盛也就不说什么了。
　　叶凤霞开始和叶国盛说住院治疗的事儿，顶多住院三天就可以回来了，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叶池怎么办，叶国盛叶凤霞一起看向叶池。
　　叶池立刻说：“我也去，我去照顾爷爷。”


第49章 
　　叶国盛叶凤霞面面相觑, 两人本来的意思是想让叶池留在景山镇, 在邻居家或者在陆老太太家待个两三天，可是有些犹豫, 怕打扰到别人, 也怕别人因为叶宏涛而讨厌叶池, 见叶池执意要跟着去医院。
　　叶国盛看向叶凤霞说：“要不就让他去吧。他不会乱跑的。”
　　“那他睡哪儿？”
　　“睡我脚边。”
　　叶凤霞望向叶池。
　　叶国盛接着又说：“把他一个人放在镇上我不太放心。”
　　叶凤霞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吧。”
　　叶池立刻向叶国盛询问：“爷爷, 我可以去医院照顾你了吗？”
　　叶国盛点点头。
　　“太好了。”
　　叶国盛笑笑。
　　叶凤霞开始帮叶国盛收拾东西，准备住院，在收拾行李期间, 叶凤霞再次告诉叶国盛，白内障就是个小手术，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做好了, 做好之后, 在医院待个一两天观察一下，这一两天内，因为她和赵冯松都需要上班接孩子，所以不能全天陪，不过会一天到医院三次的。
　　叶国盛说：“不用来的, 到时候有叶池呢。”
　　“叶池能干什么？”
　　“别看不起叶池，叶池能干的可多了。”
　　叶凤霞笑着摸摸叶池的小脑袋。
　　叶池抿嘴笑笑。
　　叶凤霞又叶国盛拿了水杯水壶之类，叶国盛也没帮上什么忙, 便走到床头柜前要打电话，叶凤霞问：“爸，你给谁打电话？”
　　“给老张。”
　　“老张是谁？”
　　“买牛的。”
　　“你要把牛卖了？”
　　“是啊, 眼睛不行了，怎么养牛啊？”
　　“什么眼睛不行啊。”叶凤霞简直要生气了，说：“都跟你讲了，做了手术眼睛就会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你不要想那么多啊。牛好好的头着，回头还可以帮你干点活儿，你现在卖了怎么办？”
　　见女儿有点动气了，叶国盛只好放下电话，笑着说：“行行行，先不卖先不卖。”
　　叶凤霞这才作罢。
　　收拾好之后，叶凤霞去了西厢房睡觉，叶国盛把门关上，和叶池说了一会儿话，让叶池先睡觉，他躺在床上，想着明天要住院了，想着要开刀了，想到开刀的过程中，万一出了意外，要是瞎了，那他就不活了，免得连累女儿和孙子；那要是死在手术台上呢？
　　老爷子对白内障手术一无所知，全靠脑补，越脑补越害怕，最后睡不着了，在心里设想着要是自己这关闯不过去，他该怎么办，翻来覆去地想，他想叶池妈妈可能不会回来了，他就把叶池托付给女儿。
　　女儿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再养一个叶池怎么办呢，负担太重了啊，不能再给女儿增加负担，可是把叶池托付给别人，他又怕叶池被虐待，叶池那么好，要是被人虐待了怎么办啊。
　　还是让女儿养吧，他把牛卖了，鸡卖了，房子卖了，地也卖了，都给女儿，只要女儿给叶池一口饭吃一件衣服穿，其他不用过问，养到十八岁就行，对，十八岁叶池就懂事儿了，剩下的路让叶池自己走。
　　老爷子这么想着还不放心，他坐起来，打开床头的灯，从桌子找到叶池的练习本，撕下来两张，拿出日常用的笔，趴俯在桌前，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写：
　　“写给十八岁的叶池——叶池，爷爷这信是写给十八岁的你，你小时候就懂事，十八岁更应该懂事，爷爷年纪大了，没法陪着你长大，可是又怕你一个人不行，所以爷爷把tuofu给你姑姑，原谅爷爷刚刚用了拼音，实在想不出来那两个字怎么写，快七岁的你，和爷爷说过，不会写的字用拼音。
　　“你肯定能看懂的，对吧？
　　“这个时候你该和你姑姑他们生活十多年了吧，你姑姑和姑夫生活不容易，也没有养你的yiwu，是我kenqiu她给你口饭吃，让你活下来。
　　“你现在十八岁了，和所有的十八岁孩子一样，也和他们不一样，因为你没有爷爷没有奶奶，也没有爸爸和妈妈可以yikao，你要自己独立，自己养活自己……”
　　叶国盛没什么文化，通篇都是朴素的言词，歪歪扭扭的字里夹杂着一个又一个的拼音，写了许久才写好，写好了脸上的泪水也干了，把信叠好了，从柜子里抹出信封，又给叶凤霞写一封。
　　写完之后，他总算安心，刚坐上床，叶池醒了，叶池揉揉眼睛望着叶国盛喊：“爷爷。”
　　“嗯。”
　　“我做恶梦了，我害怕，想和你睡。”
　　“过来吧。”
　　叶池迷迷糊糊地爬到叶国盛的床上，搂着叶国盛的脖子，没一会儿轻轻地鼻息声传入叶国盛的耳中，无形之中平抚了叶国盛的紧张，叶国盛可能心里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没一会儿他也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没有去跑步，不过顺子来了，他跟着顺子去山上摘了菜，去市场上卖，因为摘的不多，所以卖的很快，回来的路上，叶国盛顺便和顺子说了自己要去医院动手术的事儿。
　　顺子吓了一跳：“要动手术？”
　　“嗯。”
　　“什么病？”
　　“白内障。”
　　顺子也不大了解，反正听说要动手术，就觉得事儿挺大的，倒是叶国盛故作镇定地安慰顺子说：“没事儿，我过两天就出院了。”
　　顺子一听，也就相信了叶国盛。
　　叶国盛剩下不好的话，暂时也就没有说，与顺子分开之后，叶国盛回到家，看到了叶凤霞，却没有看到叶池，叶国盛好奇地问：“叶池呢？”
　　“去明放奶奶家了。”
　　“去那儿干什么？”
　　“说是和明放说一声，他要去医院待三天，不然的话，明放找不到他，会生气的。”
　　叶国盛笑了。
　　原本陆明放早上都是帮助摘菜的，但是叶国盛因为眼睛问题，提前打电话给陆老太太，就没有让陆明放过来，所以叶池来到陆老太太家时，陆明放还在睡觉。
　　叶池和陆老太太打声招呼后，便来到陆明放的房间，看着陆明放还在睡着，他就小声喊：“放哥，放哥。”
　　陆明放还在睡。
　　“放哥，放哥。”
　　陆明放睡的很香，根本没有听到。
　　站在门口的陆老太太说：“小叶池，你声音大点不就把他喊醒了吗？”
　　“我舍不得喊。”叶池扭头说：“放哥睡好香。”
　　“那怎么办呢？”陆老太太问。
　　“陆奶奶。”叶池站起身来，朝陆老太太跟着走，说：“陆奶奶，等放哥醒了以后，你和放哥说，我爷爷生病了，我要和爷爷去市里面待三天，三天后爷爷就好了，我就回来了。”
　　“真不喊明放了？”
　　“嗯。”
　　“那行，陆奶奶帮你代话。”
　　“这个给放哥。”
　　叶池手里拎着一笼灌汤包，是刚刚叶凤霞让他去买早饭时，他用自己的钱给陆明放买的，交给陆老太太后，叶池就朝家跑了。跑到家里，正好姑姑爷爷在等他吃饭，他刚吃完饭，陆明放拎着灌汤包过来了，问：“叶池，你还能吃吗？”
　　叶池毫不犹豫地回答：“能。”
　　“那们一起吃。”
　　“好。”
　　在叶凤霞收拾厨房的时候，叶池陆明放坐在院子里吃灌汤包，陆明放转头问：“奶奶说你也要去医院了？”
　　叶池边吃灌汤包边说：“嗯，我要陪着爷爷。”
　　“叶爷爷生病了？”
　　“嗯。”叶池点头说：“我好担心的。”
　　“你担心什么？”陆明放疑惑地问。
　　“爷爷一生病我就担心的，我不想爷爷生病。”
　　“放心，叶爷爷这次生病好了之后，就不会再生病了。”
　　“嗯。”叶池重重地点头，看着陆明放就笑了，笑的格外治愈好看，所有看见的人都会因为他的笑容，而心情美好。
　　陆明放也抿了抿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五个硬币，递给叶池，说：“包子钱。”
　　叶池说：“我给我买的。”
　　“不让你买，我有钱。”
　　“那好吧。”叶池丝毫不客气地把五个硬币接过来，说：“我装到小猪里面去，等我给我妈妈买好礼物，要是还剩下钱的话，我都给你买礼物。”
　　陆明放笑着点头。
　　叶池拿着五个硬币又装了存钱罐里，等到他和陆明放再出来的时候，赵冯松开着车子已经过来了，叶池看向陆明放说：“放哥，我们三天后再见。”
　　陆明放问：“三天后什么时候到？”
　　“我也不知道要三天还是四天。”叶池说：“姑姑说，这个得看医生怎么说了。”
　　“那我在这儿等你，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嗯。”叶池答应了。
　　接着叶池拉着叶国盛的手，刚要上车子的时候，叶宏伟走了过来，叶宏伟支支吾吾地表示，自己没有凑那么多钱出来，就凑了三千块，不等叶国盛说话，叶凤霞把三千块钱接过来，然后说：“还有七千，尽快还吧。”
　　叶宏伟笑了笑，冲着叶国盛说：“爸，不要担心，白内障是小事儿，开个刀就好了，那么什么彦博学校的老师让我去开家长会，我走不开，就让凤霞陪着你吧。”
　　说完不等叶国盛等人回答，叶宏伟径直走了。
　　叶凤霞直翻白眼。
　　叶国盛也知道叶宏伟的为人了，也就不予理睬，转而和叶凤霞说：“凤霞，我们走吧。”
　　叶凤霞点点头。
　　叶池跟着坐进了车子里，趴在车窗上和陆明放挥手，一个多小时后，叶池跟着大人们来到了医院，一到医院赵冯松因为工作便走了，叶凤霞留下来帮着办理住院，她明显感觉到了叶国盛的紧张。
　　住院办后之后，叶凤霞安慰了叶国盛一会儿，便要回去上班了，单位领导刚视察完，她一会儿休年假一会儿又请假的不太好，所以趁着叶国盛还没有动手术，她先回去上班，明天再请半天假。
　　但还是不太放心说：“爸，你别紧张，没事儿的，好好检查，你一紧张的话，影响检查结果的。这又得耽搁了，别紧张，小事儿小事儿。”
　　叶国盛点头说好，不想给孩子们添麻烦，也在努力调节自己。
　　叶凤霞没有办法，把昆昆日常带着的手机给叶池用，教叶池使用，让叶池有事儿给她打电话，在这艰难的情况下，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即将七岁的孩子身上了。
　　叶池瞬间感觉自己肩上的任务重，郑重地说：“姑姑，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爷爷的。”
　　叶凤霞“噗嗤”一下笑出声了。
　　叶国盛也被叶池大人的模样逗笑了。
　　叶凤霞看了看时间，不得不赶紧走了，于是只余下叶池叶国盛了，叶国盛还没有做手术，所以并不需要叶池照顾，爷孙两个在病房呆着，和临床说话聊天，听着临床对叶国盛的安慰与笑谈，叶国盛渐渐的没那么紧张了。
　　等到医生过来检查身体时，他的各项指标都正常，再观察几个小时，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基本就可以按照原计划动手术，也就是明天下午三四点钟手术。
　　医生走后，叶池摸着挂在脖子上的手机，看着叶国盛说：“爷爷，我给姑姑打电话喔。”
　　“你会打吗？”
　　“我会的，这个手机比放哥的手机容易多了。”
　　“行。”叶国盛坐在病床上，笑容和蔼地说：“好，你打你打。”
　　叶池靠在床上，认真地按着老式手机的键盘，肉嘟嘟的小脸在阳光的照射下可以看到细小的绒毛，像是刚出生的小黄鸡一样可人儿，叶国盛看着，他真是舍不得这个小孙子啊，在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让他多活几年吧，多活几年看着小孙子长大，他也可以瞑目了。
　　“爷爷，姑姑让你接电话。”叶池突然把手机伸过来。
　　叶国盛惊喜地问：“你打通了？”
　　“嗯。”叶池骄傲地点头。
　　叶国盛接过手机，和叶凤霞说了情况之后，挂上电话，下午和叶池在病房里待了待，傍晚的时候，在医院的后院逛了逛，又到食堂里吃了营养饭。
　　出来以后，叶国盛问：“医院的饭好吃吗？”
　　叶池毫不犹豫地回答：“好吃！”
　　“真好吃吗？”叶国盛年纪大了，口味也就比较重一点，觉得医院里的饭菜没滋没味的，正好医生不让他多吃，他也没有多吃，连叶池也没怎么吃，可是叶池却说好吃，他不大相信。
　　叶池又说：“就是没有爷爷做的好吃。但是医生说了，有营养！有营养的就是好的！”
　　叶国盛笑了。
　　叶池拉着叶国盛的手朝病房走，晚上的叶国盛去水房打点水，去旁边洗手间，和叶池洗洗，就让叶池睡到自己的脚边，第二天早上，医生又来给叶国盛检查了一次，决定下午三四点钟动手术，问：“老爷子，没有家属吗？”
　　叶池向前一步说：“医生，我就是家属。”
　　医生：“……”瞬间无语。
　　病房里其他的病人都被叶池逗笑了，这一笑让叶池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有些害羞地朝叶国盛身上趴，把小脸埋起来，叶国盛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向医生解释：“下午的时候，我女儿女婿就过来了。”
　　“那就行了，放松心情，很快就做好的。”
　　“诶好，麻烦医生了。”叶国盛笑着送走医生。
　　叶国盛本来心情挺放松的，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近，叶凤霞赵冯松的到来，叶国盛紧张的不行，叶凤霞叶池一起握着叶国盛的手，叶凤霞不停地想办法让叶国盛别紧张，一直到叶国盛躺在床上，被推到手术室。
　　叶池叶凤霞赵冯松都在外面等着，叶凤霞也知道白内障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得白内障的是她的爸爸，她就不由得担心，紧紧地握着赵冯松的手，赵冯松说：“没事儿的，别紧张，别紧张。”
　　叶凤霞应一声，伸手搂过身边一言不发的叶池，叶池靠在叶凤霞的肩膀头，他其实是茫然的，他很多事情都不理解，也不明白，一些对医院、手术的概念都是抽象的，特别是看着医生们把爷爷推进一个房间，他觉得这种陌生让他惶然，他直直地盯着手术门，一直盯着。
　　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手术室门打开，叶国盛被推了出来，叶池一眼看到病床上的爷爷，看到爷爷的眼睛被厚厚的纱布包盖住，他瞳孔微微一缩，接着看到姑姑和姑夫赶紧上前询问，听到爷爷微微的声音，叶池一下找到了自己，然后跟着姑姑姑夫后面朝病房里进。
　　看着姑姑姑夫忙乎，他想帮忙，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帮，又怕帮倒忙，于是就站在床边，一直盯着叶国盛看。
　　叶国盛躺到床上后，叶凤霞温声说：“爸，没事儿了，没事儿了，过两天拆掉拆布就好了。”
　　“真的就好了吗？”叶国盛声音有些沙哑地问。
　　“真的就好了，我问过医生了。”叶凤霞伸手摸摸老父亲苍老的脸庞说：“别担心，好好休息。”
　　“叶池呢？”叶国盛还是时刻担心着小孙子。
　　“在这儿呢，我看着呢，放心吧，今天晚上我守在这里，不会让叶池出事儿的。”
　　叶国盛应了一声。
　　叶凤霞让赵冯松看着叶国盛叶池，她又去向医生询问相关情况，回来之后便让赵冯松赶紧回去接孩子，她今天就在医院陪着了。
　　赵冯松离开没多久，天就黑下来了，这时候叶国盛也醒了，感觉自己状态还不错，他放心了不少，就是年纪大又刚做完手术，眼睛要被纱布包盖住，没办法吃喝，好在叶凤霞在，从食堂打来清淡的稀饭，喂叶国盛吃一点，再次告诉叶国盛，今天有个做白内障，年纪小一点做完一个小时就回家了，根本就没有住院。
　　叶国盛听了又放心很多。
　　叶凤霞也放心了，笑着让叶池看着叶国盛，她则去把垃圾扔掉。
　　叶凤霞一走，叶国盛便开口喊：“叶池。”
　　叶池赶紧来到床边，趴在床边，握着叶国盛的手喊：“爷爷。”
　　叶国盛笑了：“以为你跑丢了。”
　　“我没跑，我一直都在这儿。”
　　“真乖。”
　　叶国盛伸手想摸叶池的脑袋，但是又看不到，叶池发现了之后，把脑袋主动蹭向叶国盛的大手，叶国盛心里暖暖的，叶池赶紧地看着叶国盛的眼睛上的纱布，说：“爷爷，外面的天黑了，你的天也是黑的吧？”
　　叶国盛笑说：“是啊，黑的。看不见就是黑的啊。”
　　叶池忍不住用小手轻轻触一下纱布，然后摸着叶国盛脸边的皱纹，小声说：“那爷爷，你也别怕，别怕黑，因为天一黑，星星就出来了，星星会陪着你的，我也陪着你，你别怕喔。”


第50章 
　　软软的小手，稚嫩的声音, , 干净的想象, 纯粹的情感, 每一样都让叶国盛倍感温暖, 他笑着说：“好, 爷爷不怕，有叶池在，爷爷不怕的。”
　　“嗯, 爷爷也别担心，医生说过两天就好了。”
　　“好, 爷爷不担心。”
　　“那爷爷你疼吗？”
　　“不疼。”
　　“头晕吗？”
　　“不晕。”
　　“……”
　　叶凤霞扔掉垃圾回来, 一见便看到小叶池趴在床边，趴在老爷子的耳边小声说话, 虽然她听不到说的什么, 可是看到这副画面, 她却被暖的眼睛发酸, 这一刻, 她无比庆幸老爷子身边有叶池, 不然这一关, 不知道是怎么样的难渡呢。
　　她虽然是女儿, 时刻想着爸爸能够健康快乐，但是她到底还有自己的家，明知道爸爸会孤单, 她也对现实无可奈何。
　　还好，还好有小叶池陪着爸爸身边，叶凤霞心存感激地望着病床前的一老一小，笑着走过去，询问叶国盛的情况。
　　确定没什么问题，向护士台租了一张折叠床，放在叶国盛的床旁边，吩咐叶池睡到叶国盛的身边，叶池刚一躺下，就抱住叶国盛的胳膊。
　　叶凤霞笑着说：“叶池，别碰着爷爷的眼睛了。”
　　叶池点头：“我知道的。”
　　“真乖。”
　　叶池嘿嘿地笑了。
　　把叶池叶国盛安排好之后，叶凤霞躺到了折叠床上，折叠床发出“吱扭”一声，叶国盛听到了，问：“凤霞，你睡那儿行吗？”
　　“行。”
　　“床能睡不？”
　　“能，就是有点老旧。”
　　“要不，你回家睡吧，我在这儿没事儿的。”
　　“不用，就一晚上而已，爸你睡吧。”叶凤霞不可能把叶国盛叶池丢在这里的。
　　叶国盛睡不着。
　　叶凤霞发现老爷子没睡，开口喊一声：“爸。”
　　叶国盛应一声。
　　“想什么呢？”
　　“想你们小时候，想你妈，你妈要是没生病，活着的话，你们三个肯定都好好的，特别是你，你妈那么希望你以后有出息，结果——”
　　“爸，我现在很好啊。”说着叶凤霞也不知道是想念妈妈，还是觉得人生委屈，眼泪忍不住往下落，轻声说：“我真的觉得我现在挺好的，冯松对我很好，昆昆灵灵也都乖，本来嘛，人生就没有那么多如意的，爸，你别总想着对我内疚，我真的对现在的生活挺满足的。”
　　“是真的吗？”
　　叶凤霞沉默片刻说：“是真的，特别是冯松对我，你也看到了，要是换个人生，我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人啊。”
　　“是啊，冯松确实不错。”
　　“嗯，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也没有委屈着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把我放在第一位。”
　　叶凤霞真心真意地觉得遇到赵冯松是件幸福的事儿，她把自己的幸福说给叶国盛，叶国盛心头轻松，她也释然很多，说着说着话题扯到叶凤霞的工作同事上，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开心憋屈都说给叶国盛听。
　　说到医院的人声渐息，父女两个怕打扰到别人，叶凤霞也怕打扰到叶国盛休息，便催促叶国盛睡觉。
　　叶凤霞也跟着睡觉，第二天早上，叶凤霞早早地起来，把早饭送到病房里，给叶池叶国盛吃，吃完了之后，医生过来给叶国盛检查一遍，并用了药，对叶凤霞说：“恢复的很
　　好，下午你们就可以出院了。”
　　叶凤霞惊喜地问：“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嗯。”医生点头说：“不过，纱布暂时别拆掉，戴个两三天，拆掉之后，也不要用眼过渡，不要在强光下面待着，最后先戴一段时间的墨镜，一些出力气的活儿，都要注意，免得伤了伤口，还有……”
　　医生说着，叶凤霞听着，怕记不住，特意写到手机里面，等到医生走后，叶凤霞高兴地和叶池叶国盛说：“我们可以出院了。”
　　叶池问：“爷爷没事儿了？”
　　“没事儿了。”
　　“哎呀，太好了。”叶池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叶国盛叶凤霞都听到了，两人都笑出了声，叶凤霞立刻打电话给赵冯松，然后去办出院手续，办好之后，赵冯松开着车子过来了，帮着叶凤霞拎行李，带着叶池叶国盛上车。
　　叶凤霞说：“冯松，开慢点，开稳点。”
　　赵冯松笑说：“知道。”
　　叶凤霞坐在叶国盛身边询问一下叶国盛的情况好，打开包包将手里钱塞到叶国盛的口袋里，叶国盛猜出来是钱了，问：“凤霞，你这是干什么？”
　　“还你钱。”
　　“还我什么钱？”
　　“大哥还你的三千块钱啊，不过现在不到一千了，剩下的都交医药费了。”
　　“怎么剩这么多？是不是你们偷偷贴钱了？”
　　“没有。”叶凤霞笑着说：“国家医保啊，开始住院的时候，我是垫了两千块钱，交了五千块钱给医院，出院的时候，用医保卡结算一下，报销了一大半，所以我没有花钱，也你就花二千多点。”
　　“其他的都是国家付的钱？”
　　“是啊。”
　　“国家真好啊。”
　　“对，国家超好的。”叶池接一句。
　　叶凤霞笑容满面地摸摸叶池的脑袋，她的心情因为叶国盛情况的转好而转好，到了景山镇，她早早地开始做饭，吃了午饭之后，她向叶国盛叶池交待一些事情，她和赵冯松就要回去了，毕竟他们还要上班养家。
　　最近因为叶国盛的事儿，请假调休，再请假的话，领导是会有意见的，叶国盛也催促着叶凤霞赵冯松赶紧走，叶凤霞不放心，要去叶宏伟或者邻居说一声，麻烦他们照料一下叶国盛。
　　叶国盛向来不喜欢麻烦人，特别他现在和叶宏伟也断了，更不愿意，说：“放心，也就两三天，这两三天我和叶池就在家里待着，买着吃，没事儿的。”
　　可是叶凤霞还是和邻居说了两句，让他们搭眼看一下，叶凤霞这才离开，邻居是真的好邻居，一下午来看叶池叶国盛五六回，连陆老太太老爷子和陆明放也带着礼物来看叶国盛了。
　　一看到陆明放，叶池就眼睛发亮：“放哥！”
　　陆明放走到叶池身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上午回来的。”
　　“怎么没去找我？”
　　“我爷爷现在包着纱布，我走不了。”
　　陆明放看向叶国盛，叶国盛眼睛上包盖着纱布，坐在院子里和陆老太太陆老爷子谈话，他点了点头，问：“叶爷爷能看见东西了吗？”
　　“拆掉纱布就可以看到了。”
　　“那就没事儿了？”
　　“没事了！”叶池开心地说。
　　“纱布还要包多久呢？”
　　“医生说两三天。”叶池接着又说：“我得照顾我爷爷两三天，就不找你玩了。”
　　“我陪你照顾叶爷爷。”
　　叶池惊喜地问：“真的？”
　　陆明放点头，然后走到陆老太太面前，就说这两三天他要住在叶国盛这里，陆老太太起初不愿意，后来想想叶国盛看不到，叶池一个小孩子也太孤单了，也就答应了，不过是从明天开始才陪着叶池，晚上的时候，陆老太太没有让叶国盛邻居照看叶国盛，而是亲自给叶池叶国盛做了晚饭，洗了碗，然后才带着陆明放回家。
　　叶国盛感谢的不得了，接到叶凤霞电话时，也在说陆老太太的好，得知爸爸获得镇上那么多的关怀，叶凤霞心安不少。
　　“不用那么担心，就两三天看不见，熬过去就行了。”叶国盛安慰叶凤霞：“都是小事儿。”
　　叶凤霞想想，手术都那么成功了，确实不是大事儿了。
　　挂上电话之后，叶国盛突然发现挺难的，因为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能做，这对于日常忙碌的他来说，落差挺大的，还好有叶池在身边，他喊：“叶池。”
　　没人应。
　　“叶池！”他拔高了声音。
　　“诶！爷爷我在。”
　　“你在哪儿？”
　　“我在厨房烧热水呢。”
　　这时候叶池进房间，拉住叶国盛的手说：“我烧热水洗脸洗脚。”
　　叶国盛再次发现，这些小事儿其实挺难的，他问叶池：“你会烧热水吗？”
　　“会啊，我天天看爷爷烧的。”看的多了就会了。
　　“你和爷爷说怎么烧？”
　　“就在灶洞里烧，把水烧开了。”
　　“怎么算水开？”
　　“锅盖四围都冒白汽就是烧开了。”
　　“水开了之后呢？”
　　“灌水瓶里留着喝，剩下的兑了冷水洗脸洗手洗脚洗澡。”
　　叶国盛笑了，说：“走，爷爷陪你烧热水。”
　　“好，我扶着你。”叶池拉着叶国盛的手，慢慢地朝厨房走，边走边说：“爷爷，慢点慢点，这里地不平喔，爷爷我们到厨房门口了，这有门槛儿。”
　　叶国盛一路笑着，坐到了厨房。
　　叶池坐到灶台前继续烧火，把锅给烧响了，叶国盛听到了，说：“响锅不开，开锅不响。”
　　叶池问：“什么意思啊？”
　　“就是这种声音不是水开的声音。”
　　“为什么呢？”
　　“这个啊，爷爷不知道。”
　　“爷爷居然不知道。”
　　“爷爷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爷爷等叶池长大，知道更多的东西，然后告诉爷爷。”
　　“好！”
　　叶池答应完，接着烧火，终于把锅盖四周烧的冒白汽了，他兴奋地说：“水开了，爷爷，我给你舀水喝。”
　　他伸手就去掀锅盖，刚一掀起，灼热的白汽立刻扑向他的小胳膊，他疼的赶紧丢掉锅盖，向胳膊内层一看，通红一片，好疼，他嘴巴一撇就想哭，抬眸一看看到包着纱布的爷爷，坐在那儿等着他倒水，他立刻忍住了哭，但是亮晶晶的眼睛里却蓄着两泡眼泪。
　　叶国盛听到声音不对，问：“是不是烫到了？”
　　“没有。”
　　“是不是被气哈到了？”
　　叶池没有说话，轻声承认：“嗯。”
　　“过来我看看。”
　　“你看不到。”叶池声音里有一丝丝委屈，主要是胳膊疼。
　　“……破皮了没有？”
　　“没有。”
　　“那就是红了？”
　　“嗯。”
　　“去拿牙膏过来。”
　　叶池拿了牙膏走向叶国盛，叶国盛把牙膏扭开，挤了一小截到叶池手里说：“在上面涂一点点。”
　　叶池涂了一点点。
　　“疼吗？”
　　“嗯。”
　　“疼的很吗？”
　　“不很。”
　　叶国盛心疼坏了，虽然他六七岁的时候，就跟着父母做饭、下地干活，觉得六七岁应该做些事情了，可是轮到孙子身上，他就舍不得了，搂着叶池说：“先不灌水了，等着水凉了再灌。”
　　叶池看着自己的胳膊问：“那样行吗？”
　　“行啊，反正都夏天了。”
　　“那好吧。”
　　爷孙两个坐在厨房里，吃陆老太太白天送来的面包麻花之类的小零食，叶池一包包地拆说：“爷爷，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的，还有这个。”
　　“别拆了，拆多了吃不完。”
　　叶池坚定地说：“我可以吃完的，我吃东西可以吃很多的。”
　　“吃多了容易积食。”
　　叶池这才不拆了，坐在叶国盛身边吧唧吧唧地吃了一会儿，这时候锅里的水已经变温，叶池在叶国盛的指导下，倒了一杯水给叶国盛喝，然后把水瓶放在一块木板上，然后用水瓢，舀热水，朝水瓶里灌，把水瓶周身洒的都是水，他有些懊恼。
　　叶国盛说：“没事儿没事儿，灌半瓶够我们喝的就行了。”
　　叶池这才将半瓶水拎到房间，又拿来洗脚盆，倒了热水，给叶国盛洗脚，跑去拿毛巾，把叶国盛的脚从水盆里捞出来擦，差一点就怕叶国盛给擦哭了。
　　叶国盛说：“好了好了，爷爷来擦，爷爷看不到，可以感觉到的。”
　　叶国盛伸手擦脚。
　　叶池站在旁边看着，然后“嘿哟”一声将洗脚水端起来，颤悠悠地来到水池边，终于将洗脚水倒了，他自己也洗个澡，穿上衣服才发现后背没有洗到，他也不洗了，继续穿好衣服，扶着叶国盛来到房间，他和叶国盛睡到一张床上，本来是想看电视的，但是爷爷又看不到，于是他说：“爷爷，我读故事给你听吧。”
　　“好啊。”
　　叶池从柜子里找出一本叶国盛买的旧书，按着上面的拼音，磕磕绊绊念给叶国盛，直到把自己念困了，窝在叶国盛怀里睡着了。
　　叶国盛摸索着摸到叶池的小脸蛋，给叶池盖好小毯子，又摸到床头的灯，关上灯，平躺着，摸摸眼睛上的纱布，叹息一声，先忍一忍，忍个两三天就好了。
　　叶国盛如此劝着自己，这样才慢慢入睡，第二天在公鸡的打鸣声中，叶国盛醒了，感觉到叶池似乎也醒了。
　　“叶池。”叶国盛试着喊。
　　“爷爷。”
　　“你怎么醒了？”
　　“我要起来卖菜。”
　　“爷爷眼睛不行，今天就不卖菜了。”
　　“可是我也要喂鸡喂牛啊。”
　　因为叶国盛眼睛问题，牛一直拴在院子里，它和鸡一样，不按时喂食就会捣蛋，不待叶国盛和叶池说话，叶池已经穿好了衣服，从床上跳下来，带着大黑跑到外面，先昨天晚上的剩饭拿出来，喂给大黑吃，接着跑到草房里，抓一把麦子，扔到鸡舍里，公鸡母鸡这才停止闹腾。
　　安排好了鸡，叶池又跑进草房，抱了满怀的杂草，小心翼翼地来大黄牛身边，怕大黄牛踢他，他快速地把杂草扔进牛槽中，没有受到大黄牛的任何攻击，他开心地看向一直追随他的大黑，说：“大黑，我厉害吧？”
　　“汪！”大黑冲叶池叫一声，仿佛在认同叶池的话。
　　叶池哈哈笑了：“我太厉害了。”
　　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一个声音：“叶池。”
　　“是放哥！”叶池高兴地大喊：“放哥！”
　　“嗯。”
　　“你来找我了？”
　　“嗯。”
　　“我给你开门！”叶池赶紧跑到门口，把院门打开，看到了站在门的陆明放，问：“放哥，你怎么来这么早？”
　　“帮你摘菜。”
　　“爷爷说今天不摘菜的。”
　　叶池话音刚落，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喊声：“叶池。”


第51章 
　　叶池陆明放应声转头，看见顺子骑着三轮车朝这边驶过来, 叶池瞬间热情地喊：“三爷。”
　　“诶！”顺子远远地回应：“小叶池, 你爷爷也回来了吗？”
　　“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中午。”
　　三轮车驶到叶池陆明放身边, 顺子熟练地下车, 询问：“治疗的怎么样？”
　　“治好了。”
　　“你爷爷呢？”
　　“在院子里。”
　　“去看看。”
　　顺子知道叶国盛住院, 但是不知道叶国盛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只是带着水果礼品之类的，来碰运气探病，顺便上班, 没想到叶国盛真的回来了，他拎着水果进了院子, 和叶国盛就是一番推搡。
　　末了, 叶国盛也就收下了顺子的水果礼品。
　　顺子开口说：“那我就去上山摘菜了。”
　　叶池跟着说：“我也去。”
　　叶国盛却说：“今天不去了。”
　　顺子问：“为什么不去，都两三天都没有卖菜了。”
　　“我这样没法摘菜卖菜啊。”叶国盛摸摸眼上的纱布。
　　“不用你去, 我和叶池就行了。”
　　“那不行。”
　　“怎么不行了？我们卖不多, 可以卖少啊。”
　　“就是啊。”叶池跟在后面附和：“再不去卖菜, 地里的菜都要变老了, 不能吃了。”
　　“就是就是。”顺子附和。
　　“我可以和三爷一起卖啊。”叶池再说。
　　顺子再次附和。
　　这一老一小没一会儿就把叶国盛给说服了, 叶国盛拿了零钱包给叶池, 询问叶池：“价格你都知道吗？”
　　叶池点头：“我知道。”
　　“找零会吗？”
　　“会。”
　　“电子秤会认吗？”之前戴棉帽的见叶国盛用秤砣秤菜, 还要口算, 太麻烦了，就把他家那个多余的二手的电子秤便宜卖给了叶国盛，叶国盛叶池一直在用。
　　“我早会了。”叶池笃定地说。
　　“那行, 一会儿跟着你三爷，别乱跑。”
　　“嗯，爷爷，你在家等一会儿，我一会儿买了早饭回来给你吃，你先忍一忍。”
　　“行，爷爷又不饿。”
　　“好，那我走了。”
　　叶池在走之后，捧着大黑的黑脑袋，让大黑陪着叶国盛，大黑果然不追叶池了，叶池跟着陆明放顺子就朝景山镇走，三天没来景山，景山上下的蔬菜长高了一截，不过，叶池三人因为叶国盛的交待，并没有摘很多，主要是怕卖不完，没一会儿摘了半三轮车。
　　顺子说：“叶池，我们就摘这些，好不好？”
　　叶池看了一眼，点头：“摘的少，就卖的快，我就能早点卖早饭回家给爷爷吃了。”
　　顺子笑了，心想这孩子真是贴心啊，比他几个孙子都贴心，他抱着满怀的蔬菜下山，和叶池陆明放说：“我们走。”
　　“走。”
　　顺子在前骑着三轮车。
　　叶池陆明放在后面快走着，到了岔路口，陆明放和叶池说了一声，再次朝家跑了，叶池顺子调个头刚要去市场时，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了眼前。
　　叶池喊：“李叔叔！”
　　李力绅笑着下车，问：“小叶池，去卖菜？”
　　“嗯。”
　　“山上还有菜吗？”
　　“有。”
　　“也卖给李叔叔可好？”
　　“好！”
　　叶池爽快地答应了，可是顺子却为难了，顺子把叶池拉到一边，和叶池说：“小叶池，你爷爷眼前不行，怎么卖菜给你李叔叔啊？”
　　叶池说：“摘了不就卖了吗？”
　　“谁摘？”
　　“你摘啊，再不摘的话，蔬菜就老了，不能吃了，只能喂牛了！”
　　“那卖菜怎么办？”
　　“我自己去卖啊。”
　　“你会吗？”
　　“我会呀。”叶池为了让顺子信服说：“有好几次，我爷爷去市场上买东西，都是我自己卖菜的，我会电子秤，我还会算账的，我过几天就七岁了！”
　　顺子半信半疑。
　　一旁的李力绅不知道这一老一小在讨论什么，开口喊：“小叶池，怎么了？现在可以摘菜给我吗？”
　　顺子赶紧笑着问：“现在要吗？”
　　“嗯，我中午的时候要去出差，差不多两三天才能回来，所以提前把蔬菜弄好，怎么了，有困难吗？”
　　“没有没有。”顺子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是知道客户的重要性，这送上门的客户，不能因为自己而黄了，而且山上山下的菜确实都是该收了，他思前想后，决定听叶池的，先把叶池送到市场上，让戴棉帽的帮忙照顾一下，他则上山给李力绅摘菜。
　　反复确定之后，顺子这才同李力绅说：“李同志，你先在这儿等一下，我把小叶池送到市场，回来就给你摘菜。”
　　李力绅以为叶老爷子也在市场上，当即点头。
　　顺子对叶池说：“小叶池，我们走。”
　　叶池跟着顺子走的同时，不忘和李力绅挥手说再见，李力绅冲着小叶池发笑，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顺子便小跑着过来了，两个人正要朝山上去，又碰见跑回来的陆明放，顺子笑着喊：“明放，干什么呢？”
　　“我找机器人。”刚才放在兜里的机器人跑掉了。
　　“找到了吗？”
　　“找到了。”陆明放左右看了看，问：“叶池呢？”
　　“在市场上。”
　　“他一个人？”
　　“嗯，我一会儿忙完了就去。”
　　闻言，陆明放脸色立刻一凝，不过顺子心里也着急，带着李力绅赶紧朝景山走，所以没有看到陆明放的表情，陆明放非常生气，像是要打人一般，但是他控制住了。
　　站在原地盯着市场的方向，漆黑的眼眸中带着坚定也带着挣扎，像是在做什么艰难且重大的决定一样，突然他迈开步子朝市场上跑去。
　　市场上人头攒动，多是赶早市买菜买早饭之类的，陆明放许久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了，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甚至有些烦躁。
　　他的第一想法就是逃，逃回家，逃回自己的小房间，安安静静地待着，或看书或看电视，绝不在这儿多待一秒，可是他还没有找到叶池，他四周扫视，手心开始冒汗，因为拥挤因为嘈杂，他的心情越来越烦躁，他感觉自己快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在崩溃的边缘，下一秒就要爆发就要尖叫了，突然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手。
　　“放哥！”
　　陆明放转头一看是叶池。
　　叶池看到陆明放就笑了，笑的明亮笑的治愈：“放哥，你来了！”
　　“嗯。”
　　“你怎么来了？”
　　“找你。”
　　“真的呀！”叶池的笑意更浓，感觉自己被重视了，心里美滋滋，同时又担心地问：“你不害怕吗？”
　　“……”陆明放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已经不好看。
　　叶池也感觉到了，尤其陆明放手心已经冒汗，他赶紧把陆明放朝身后拉，说：“放哥，你站我后面，站我后面，你别害怕，大家都是好人，好好的好人，不会骂人不会打人的，对我超好的。”
　　陆明放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叶池翻开陆明放的手心，看到汗津津一片，用力蹭了蹭，蹭掉汗水说：“你在这儿待着，不要怕，等我卖完菜了，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陆明放点头。
　　“那你在这儿别动，我卖菜了。”
　　“嗯。”
　　叶池冲陆明放治愈一笑，而后就开始吆喝，一开嗓子就把陆明放给吓了一跳，自他到景山镇起，他来市场的次数不超过三次，回回来到就走，更不知道叶池是怎么卖菜，此刻看到叶池这样，着实惊叹。
　　更令他惊叹的是，叶池一吆喝，居然真的过来许多人来买菜，叶池像是认真大家一样，挨个喊“汪姨、赵叔、李大爷”，都不带重复的，跟谁都能聊一起，大家伙好像特别喜欢叶池似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慈善和蔼的笑容，跟叶池说话也是温声细语。
　　看到一个个的笑脸，陆明放的烦躁立刻消了大半，转头看向叶池时，叶池拿着一把豆角放到电子秤上，忙的小脸通红地说：“杨奶奶，你别急，别急，我我我先秤一下李大爷的豆角喔，李大爷的五块钱。”
　　“好咧！”
　　叶池一手接钱，一手递菜，接着继续秤菜，看上去熟练的很，根本不用旁边的戴棉帽的帮忙，就是累的脸通红，还微微喘气。
　　这一切都看着陆明放的眼中，陆明放在无知无觉中，心里的紧张烦躁和恐惧销声匿迹，他直直地看着叶池，直到有个顾客要买一个南瓜。
　　叶池应了一声，趴在车斗里抱南瓜，因为累了，也因为个子不够高大，硬是抱不起来，一旁的戴棉帽的正要帮忙时，陆明放先一步上前，把南瓜从车斗里抱出来，放到了电子秤上。
　　叶池立刻高兴地说：“放哥，谢谢你！”
　　陆明放：“……”
　　万事开头难，万事开了个头，接下来似乎就没有那么难了，陆明放抱了一个南瓜后，没有再退回叶池的身后，而是和叶池并排站在三轮车前，听到别人说要买什么菜，他就帮忙拿什么菜，大大减少了叶池的工作量。
　　没一会儿，三轮车车斗里只剩下一把小葱了，叶池陆明放累的靠在三轮车车斗上，心里却是火热，觉得自己不再是吃白饭受管制的小孩子，而是特别中用的大孩子了。
　　旁边的戴棉帽的不停地夸叶池，连带着也夸陆明放，两个孩子都高兴的抿着嘴，正在这时，来个中年人要买叶池最后一把小葱，一出手就给了叶池一张五十的纸币。
　　叶池对着红皮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
　　中年人问：“小朋友怎么了？”
　　叶池问：“你有零钱吗？”
　　中年人翻了翻衣兜，说：“没有。”
　　“那好吧。”叶池接过五十块钱，递给戴棉帽的，趴在戴棉帽的耳边，小声说：“棉帽叔叔，这钱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戴棉帽的忍俊不禁，但也认真地看了看，说：“真的。”
　　叶池这才放心地接过来钱，正要从挂在身上的钱包里找零钱时，突然一愣，又趴到戴棉帽的耳朵，小声说：“棉帽叔叔，五十块钱减一块六毛钱，等于多少啊？”
　　大家买菜，一般都给零钱，叶池能够快速地算出二十块钱以内的找零，到了五十，他就没法快速算出来，又怕算错了，这个戴棉帽的是此刻才知道，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旁边听到的人都哈哈大笑，连中年人也笑起来了，心情愉悦地教叶池算钱，找零之后，中年人拿把小葱，开心地走了。
　　叶池的菜卖完了，叶池浑身轻松地对陆明放说：“卖完了！”
　　陆明放点头说：“你真棒！”
　　“不是我真棒，是我们真棒。”
　　陆明放笑了。
　　叶池向周围看了又看，没看到顺子的身影，可能菜还没有摘好吧，他不打算等顺子了，和戴棉帽的说一声，便要和陆明放一起回家。
　　戴棉帽的把三轮车从人群中推出来，交给叶池，叶池非常礼貌地向戴棉帽的说谢谢，戴棉帽的非常乐意帮叶池，不仅仅因为叶池一到，他的蔬菜销售就上涨，也因为叶池这孩子太可人疼了。
　　看着叶池推着三轮车走出人群，他才放心继续卖自己的菜，这边叶池已经艰难地推着三轮车来到早餐摊，他时刻记着爷爷还没有吃早饭，从脖子上挂着的钱包里，掏出十块钱说：“老板，我要一笼灌汤包，两碗豆腐脑。”
　　“好咧。”老板应一声。
　　叶池转头看一眼陆明放，又从钱包里掏出十块钱，说：“不对，老板，我要两笼灌汤包，三碗豆腐脑。”
　　说完，叶池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嘀咕一句“我好饿怎么办啊”，看看手里的钱钱，犹豫了一下，开口说：“老板我三笼灌汤包，三碗豆腐脑吧，两笼的话，我可能吃不饱。”
　　老板：“……”
　　陆明放：“……”
　　付钱的时候，陆明放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要给老板，被难得大方的叶池给拦下来，说：“你今天帮我好多忙，我来付钱，我请你，不然的话，爷爷会说我抠门的。”
　　陆明放：“……”
　　接到三笼灌汤包三碗豆腐脑，叶池吞了吞口水，好想现在就吃啊，不过不能吃，要和爷爷一起吃，他把早餐放到三轮车车斗，转头对陆明放说：“放哥，我们走吧。”
　　陆明放点点头。
　　叶池不会骑三轮车，一直推着，陆明放在旁边扶着，两个人推到大路上时，两人都累的脸通红了，叶池说：“推着好累，爷爷说，骑着比推着轻松，我来骑吧。”
　　陆明放怀疑地看着叶池，问：“你会骑吗？”
　　“我天天看爷爷和三爷骑，我、我试试吧。”
　　陆明放一脸戒备地看着叶池，叶池大胆地坐在三轮车车座，脚还不能把车镫子踩到底，但是却敢骑了，只是三轮车一驶起来，他就掌握不住方向，整个三轮车跑着向旁边树上撞，惹的叶池大叫起来。
　　陆明放吓了一跳，赶紧住车斗边缘，把三轮车拽停，这才没有撞到树上，叶池吓的一手心的汗，不好意思地回头看陆明放。
　　陆明放说：“我来骑。”
　　叶池问：“你会吗？”
　　“嗯。”
　　叶池不大相信，问：“你真的会吗？这个好难骑的。”
　　“嗯。”
　　“那你小心点，慢点，不然跑起来我抓不住。”
　　“嗯。”
　　陆明放把三轮车重新推到正路上，坐上去，先是慢悠悠地踩车镫子，接着再轻轻的加速，三轮车居然一直匀速直行，一旁的叶池看的睁大眼睛，小跑着追上陆明放，继续小跑着说：“哇塞！放哥，车子跑了啊！”
　　“嗯。”
　　“放哥，你好厉害啊！”
　　“嗯。”
　　“放哥，你超厉害的！”
　　“……”
　　“放哥，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


第52章 
　　叶池一直挺爱夸人，别人会的他不会, 他就会发自内心地赞美, 特别是这个“别人”是陆明放的时候，叶池可以用尽词语与热情地夸奖、崇拜, 甚至拿着陆明放向别人吹牛。
　　陆明放被叶池夸的小嘴抿着，抿着就抿不住了，笑了。
　　叶池也开心地笑了，开心地问：“放哥，你能骑稳了吗？”
　　陆明放回答：“能。”
　　叶池又问：“放哥，你能载我吗？”
　　“能。”
　　“那你骑慢点, 我爬上去坐着，好不好？”
　　“嗯。”
　　陆明放立刻放慢了速度。
　　叶池把钱包扔进车斗内，灵活地趴到三轮车上, 小腿一抬, 翘上三轮车车斗的外壁上, 向前一拱，拱进车斗内，也拱的三轮车轻轻一晃, 叶池就这么坐在车斗里一直准备的小凳子上了。
　　他先捡起车斗里的钱包, 左右看看, 拉链没有裂开，他将钱包带子挂在脖子上，钱包抱在怀里，然后才开心地大声说：“放哥, 我坐进车里了。”
　　“嗯。”
　　一到车上，不用走路，就能感受到旁边徐徐的风，带着旁边浓密树叶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叶池吐了一口气说：“哇塞，坐在上面好棒啊。”
　　“……”
　　“放哥，你真厉害！”
　　“……”
　　叶池扭头看向坐在车座上的陆明放，继续说：“放哥你不但会卖菜，会说英语，你还会骑三轮车，我都不会的，你真厉害！”
　　“……”
　　陆明放在前面默默骑着，叶池在后面叽叽喳喳地说着，两个孩子就这么一个骑一个坐，在路上行驶着，引来不少路人的侧目，他们依旧享受在自己的快乐中，到达通往景山的岔路口时，陆明放停下来，一转头看见顺子急匆匆地朝这边走。
　　叶池立刻喊：“三爷！”
　　顺子刚刚送走了李力绅，心里懊恼着不应该把叶池一个人放在市场上，万一被别人抱走了，他如何向叶老哥交待，他心里突然就急起来了，急的嘴上都快长泡了，步子也加紧了，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叶池。
　　“三爷！”
　　“小叶池！”顺子赶紧朝叶池跟前跑，伸手拉着叶池胳膊来回看，没发现异样，赶紧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卖完菜了呀！”
　　“卖完了？”顺子朝车斗里一看，果然一干二净，吃惊地问：“都卖完了？”
　　叶池点头：“都卖完了！”
　　顺子不大相信，毕竟叶池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怎么这么快就卖完了，察觉到了顺子的质疑，叶池将怀里揣着的钱包给拉开，把里面的钱给顺子看：“三爷，你看。”
　　顺子惊呼：“真的卖完了？”
　　叶池重重地点头：“我还买了早饭，我们回家吧。”
　　顺子每天都在家里吃过早饭，再过来干活的，但这不妨碍他开心，他开心地附和着叶池，跟着陆明放骑车的速度，和车斗中的叶池聊天，询问叶池卖菜的经过。
　　叶池一一回答，正回答着，听见前方一阵狗叫，叶池一下子听出是大黑的声音，转头看去，便看到院子门口坐着叶国盛，叶国盛腿边站着大黑。
　　叶国盛隐约听到了叶池的声音，微微扭头，提高声音问：“是叶池吗？”
　　“爷爷，是我！”
　　叶国盛笑了。
　　三轮车停下后，叶池赶紧从车斗里跳下来，奔到叶国盛跟前，拉着叶国盛的手，说：“爷爷，我把菜卖光了。”
　　叶国盛笑呵呵地说：“这么厉害啊？”
　　“嗯，我和放哥一起卖的。”
　　“你放哥也去了？”
　　“嗯，我和三爷爷先去的，三爷爷走了，一会儿放哥就过来陪我了。”
　　叶国盛没听见陆明放发声，他还记得陆明放讨厌且害怕到人多的地方去，疑惑地问叶池：“他不害怕了吗？”
　　“不害怕了，放哥超厉害，超勇敢的，放哥还会骑三轮车，放哥载着我回来的。”
　　一旁陆明放听的抿了抿嘴，嘴角禁不住上扬，而顺子几次想插话，和叶国盛说一说早上的情况，都因为小叶池太能说而没插上嘴，他时刻关注着叶池说话，叶池一会儿说卖菜，一会儿又给叶国盛“看”钱包，说自己卖了好多钱，根本停不下来。
　　等到叶池稍稍有停顿的时候，顺子赶紧把话茬接过来，叶池有个很好的优点，那就是大人说话他不打岔，这是叶国盛教的。
　　顺子这才和叶国盛说起早上的事儿，顺便将李力绅给的钱交给叶国盛，又夸奖了叶池陆明放两句，然后骑着三轮车要离开。
　　知道顺子都是在家吃过饭再来，叶国盛没有挽留，想送给顺子一些菜，眼睛不好使，又没法送，只好说：“等我眼睛好了，请你和你家小孙子过来吃饭啊。”
　　顺子坐着三轮车车座应：“好咧！那我明天过来继续卖菜？”
　　“行。”
　　顺子喜欢干活，只要干活，他就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了价值，自己也有了价值，得了叶国盛的准话儿，他高兴地骑着三轮车走了。
　　叶池陆明放手里拎着灌汤包和豆腐脑，叶池说一句：“爷爷，我们和放哥一起吃饭。”
　　叶国盛说：“好。”
　　叶池把右手中的灌汤包，也放在左手拎着，空出来的右手，抓着叶国盛的手说：“爷爷，走，你跟着我，我们进院子。”
　　“诶好。”叶国盛呵呵笑起来。
　　叶池拉着叶国盛的手，慢慢朝院子里进，问：“爷爷，你怎么出院子的呀？”
　　叶国盛握着叶池的手：“爷爷自己摸索的啊。”
　　“你怎么就模索对了呢。”
　　“因为爷爷住在这儿住了许多年了，出个门还是没问题的。”主要他是太担心叶池了，在院子里待不住，就摸着墙壁出来，又摸着石头坐下，一直朝着市场的方向“看”来着，就等待着叶池归来。
　　“那爷爷你饿了吗？”
　　“有点。”
　　“我买了早饭了，买好多，你坐在着等我，我去拿碗盛一下，我们马上就吃饭。”
　　“行。”
　　叶池把叶国盛安顿在院子里，和陆明放一起抬了小饭桌，摆齐小凳子，然后把早饭放进碗里碟子中，叶池再次拉着叶国盛的手，让叶国盛坐到饭桌前，才刚坐下，房间电话响了，他立刻跑去接电话，是姑姑的电话，姑姑询问爷爷的情况，再教他如何照顾爷爷。
　　挂上电话后，叶池和叶国盛说了电话内容，便拿着叶国盛的手，让叶国盛触摸到豆腐脑和灌汤包，说：“爷爷，左边是豆腐脑，里面有勺子，你自己可以喝吗？”
　　“可以可以。”
　　“还有这边。”叶池又拿着叶国盛的手说：“这边是灌汤包，你筷子夹不住，就用手拿，一会儿我给你洗手，灌汤包里有汤，你小心点，别烫着了，姑姑说，你现在不能吃辣椒不能吃硬也不能吃醋和酱油，你就这样吃，好不好？”
　　“好。”叶国盛笑着问：“你姑姑教你做的？”
　　“嗯，爷爷我做的好不好？”
　　“棒极了！”
　　叶池开心极了，招呼着叶国盛陆明放吃早饭：“爷爷，放哥，我们吃，我们一起吃。”
　　叶国盛手捏灌汤包慢慢地吃。
　　陆明放用筷子夹着灌汤包慢条斯理地吃。
　　只有叶池是呼哧呼哧地吃，他一早上太忙了，也太辛苦了，肚子都叫了好几回，吃了半笼灌汤包，喝了半碗豆腐脑，他才慢下速度，开始朝灌汤包里倒醋和辣椒油，然后大大咬一口，小嘴油乎乎地说：“哇，好好吃哇。”
　　叶国盛听了笑，陆明放看着叶池的眼睛发光，嘴角也扬着笑。两个人都因为叶池的引导，而觉得早餐分外好吃，三个人乐融融地吃着早饭，这时候陆老太太来了。
　　“陆奶奶！”叶池先喊。
　　陆明放才开口喊：“奶奶。”
　　陆老太太手里拎着自己做的早饭，看到一老两小还在吃着，大为惊讶，说：“叶老哥，我这才给你们做了早饭了，你们怎么就吃上了？”
　　叶国盛已经站起来，笑着向陆老太太解释，不想麻烦大家，所以早饭是叶池陆明放在市场上买了，陆老太太抓住了关键词，问：“明放，也去市场上了？”
　　陆明放说：“嗯，我和叶池一起去卖菜了？”
　　陆老太太一脸错愕：“你和叶池去卖菜了？”
　　陆明放点头。
　　“去市场上卖菜？”陆老太太有点激动。
　　“嗯。”
　　“有很多人的那个市场？”
　　“嗯。”
　　“你不害怕吗？”
　　“开始有点害怕，后来就不怕了。”陆明放顿了一下说：“市场上的人都很好，对我和叶池都很好。”
　　天啊！大孙子居然去了市场上，去卖了菜，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陆老太太差点就想坐地大哭了，医生说她的大孙子只要愿意接触人，像小时候一样不惧怕人多嘈杂，那么心理疾病就差不多治愈了。
　　她激动地放下手里的饭盒，拉着陆明放的手询问卖菜的情况，一再确认，又向叶池询问后，陆老太太终于确定大孙子已经具有了生活主动性，愿意去接触更多的人了。
　　她心里翻滚着喜悦的波涛，但都被她压住了，她不能吓着两个孩子了，在努力压制情绪的时候，听到陆明放说：“奶奶，我想这几天都在叶池这儿，可以吗？”
　　陆老太太赶紧说：“可以啊可以啊，奶奶还给你带早饭了，你们还吃吗？”
　　陆明放还没说话，叶池赶紧说：“我吃。”
　　陆明放：“……”
　　叶国盛接过话茬：“叶池，你都吃一笼灌汤包了，还没有吃饱吗？”
　　“没有”叶池诚实回答：“还差一点点，我还差一点点才能吃饱，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怎么这么饿……”
　　叶国盛：“……”
　　陆明放：“……”
　　“今天卖菜太辛苦了，累饿了呗，小孩子在长身体，看看叶池现在都长高一大截了，能吃是好的，能吃是福。”陆老太太笑着接话，笑的眼睛都弯了，她真的太喜欢叶池这孩子了。
　　笑着把饭盒打开，饭盒里面是精致的早点，之所以说是精致是因为陆老太太把简单的包子馒头都做成了动物的形状。
　　比如猪头豆沙包，兔子馒头，还有心形赤豆糊，颇有童趣，叶池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拿着就美滋滋地吃起来，吃完了之后，陆老太太也走了，叶池把叶国盛拉离饭桌，他把碗筷子放到院子里的水槽里，拿着抹布擦桌子。
　　陆明放在一旁看着，问：“叶池，我能帮你忙吗？”
　　“等下你帮我抬桌子。”
　　“还有呢？”
　　“我们一起喂鸡。”
　　“好。”
　　叶池擦好了小饭桌，和陆明放一起搬到一旁，然后叶池把自己特意剩下来的馒头，加一些麦麸热水，绊进半碗豆腐脑里，倒进狗盆里喂大黑，蹲在狗盆边，看着大黑把狗盆舔干净了，他摸摸大黑的脑袋说：“好了，早上就吃这么多了，啊。”
　　大黑冲着叶池，张口就是一声：“汪！”
　　叶池也不让着大黑，回一句：“汪汪！”
　　大黑继续：“汪汪汪！”
　　叶池再：“汪汪汪汪！”
　　大黑：“汪汪汪汪汪！”
　　叶池：“汪汪汪汪汪汪汪！”
　　大黑：“……”
　　陆明放：“……”
　　叶国盛：“……”
　　叶池好像跟大黑玩上瘾了似的，对着“汪”个不停，陆明放上去拍拍叶池的肩膀，叶池转头看向陆明放，陆明放说：“别汪了，要喂鸡了。”
　　“哦，对。”
　　叶池拉着陆明放来到草房，从草房抓数把米，来到鸡窝前，把大鸡小鸡都朝鸡舍里引，向鸡舍里数把麦粒米粒之后，赶紧将鸡舍的栅栏门关上，接着喂牛，把小动物们都安排好了。
　　叶池终于可以数钱了，这是叶池最喜欢的一件事情，他把钱包里的钱全部倒出来，倒到叶国盛的面前，一个个地数，数完了之后，放到叶国盛的手里说：“爷爷，你摸一摸，看看好厚的钱啊，好多呢。”
　　“是啊，好多，叶池真有本事。”
　　“嗯。”
　　“一早上累坏了吧。”
　　“不累。”
　　“不累也歇一歇。”
　　“好。”
　　这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柔和地撒着小院子里，叶国盛因为休息充足，所以精神格外好，怕叶池累着了，让叶池坐下来歇着，晒晒太阳，有助于钙的吸收，等到太阳毒辣时，一老两小又挪到房间里，叶池陆明放趴在小桌子读旧书给叶国盛听。
　　叶国盛靠着门板坐着，听着叶池陆明放的声音，感受着太阳穿过纱布渗透眼皮映出红红的光感，这大概就是一种幸福吧，他已经知道自己不会瞎了，心里轻松很多，只是这几天苦了叶池了，再忍两天，忍两天就能摘掉纱布了，到时候戴着墨镜也行了。
　　他这么计划着，听着叶池嫩嫩的小声，心里越发安宁，有一种岁月如水，带着甜的美好，他嘴角带笑地听着叶池陆明放读书，偶尔他也给叶池陆明放讲些古老的传说和往事，两个孩子听的如痴如醉的。
　　一直到堂屋里的摆钟敲了十二下，叶国盛才转移话题说：“这么快，都中午了。”
　　叶池跟着接话：“中午要做饭了吗？”
　　“不做了，去买饭。”
　　“买饭的话，大黑吃什么呢，我看大黑早上都没有吃饱。”叶池时刻不忘大黑。
　　被提名的大黑趴在叶池的脚边，感激地甩了甩黑黑的小尾巴。
　　叶国盛问：“那你说怎么办呢？”
　　叶池想了想，说：“我们下面条吃吧。”
　　“你会下面条吗？”
　　“会，放点油，油热了，把葱姜放进去炒一下，然后倒水烧开了，放面条进去，煮熟了就行了。”爷爷就是这么做的。
　　叶国盛真是没想到小孙子观察能力这么强，本来不想让叶池做饭的，回想一下他小时候家里贫困，他其实六七岁的时候也开始做饭了，此刻因为家里还有一只大黑要吃饭，那就煮面条吃吧，也当是锻炼一下叶池了，不过他还是开口就说：“注意点，别又被烫到了。”
　　“好。”
　　第一次做饭啊，叶池有点兴奋，拉着陆明放朝厨房里跑，陆明放也没有做过饭，同样兴奋，两个孩子一起洗青菜，剥葱，坐在旁边当监军的叶国盛不许两个孩子用刀，怕伤了手，他们便用小肉手掰葱抠姜片，然后叶池对陆明放说：“放哥，你来烧火，我来做饭。”
　　陆明放点头。
　　两个孩子说干就干，灶台有点高，叶池站着看不到锅底，便搬了一个小凳子过来，站在小凳子上面做饭。
　　在叶国盛的指导下，倒点油进去，油热了之后，把葱姜放进油里炒一下，炒出香味，接着倒冷水，叶国盛再次提醒说：“叶池，等会儿下面条的时候注意一下，锅盖顺着拿掉，别烫到了。”
　　叶池笃定地说：“爷爷你放心，这次肯定不会烫到我的。”
　　叶国盛笑着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呀？”
　　“因为我把面条下进冷水了啊。”
　　“？？？”
　　“下进冷水里，就不会有白汽哈我了。”叶池一边美滋滋地说着，一边站在小凳子上，非常得意地将一大把面条统统都倒进冷水锅中了。
　　“……”


第53章 
　　叶国盛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他清楚地听到锅盖盖上的声音, 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叶池, 面条下了？”
　　叶池高兴地说：“下了。”
　　“都下完了？”
　　“嗯。”
　　“下在冷水里？”
　　“嗯呐！”
　　“……”
　　叶国盛不说话了，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 说叶池错吧，叶池想法是对的，不能打算孩子的积极性；说叶池对吧，叶池的做法又错了。他有点哭笑不得，同时还有点心疼叶池, 他默了一会儿说：“叶池, 一会儿去王记饭店买些炒菜回来吃, 好吧？”
　　叶池好奇地问：“为什么要买烧菜呢？面条不够吃的吗？我下了好多啊。”
　　“面条下的不能吃了。”
　　“为什么？”
　　“下坏了。”
　　“怎么会下坏呢？”叶池还是没察觉到自己的错误操作。
　　“冷水会让面糊掉。”
　　“可是一会儿冷水就烧热了呀, 放哥在烧呢。”
　　叶池认为冷水热水下面是一样，反正都是煮面嘛, 可是他不知道面粉是溶于水的, 在热水还来不及给面条表面上一层“隔离膜”, 它们就已经互相在一起了, 叶国盛用简单的话语向叶池解释, 叶池听不大明白, 正好这时候，锅盖周围冒起的白汽, 坐在灶洞前的陆明放说：“好像不对劲儿。”
　　叶池转头问：“怎么不对劲儿？”
　　“有烧焦的味道。”
　　“烧焦的味道？”
　　叶池叶国盛同时吸了吸鼻子，确实闻到自水蒸气飘出来的烧焦的味道，叶国盛立刻说：“是面条粘锅, 烧焦了。”
　　“啊！”叶池惊呼一声，赶紧站到小凳子上，滑着锅盖，把锅盖掀开，看到锅里的情景就呆了。
　　陆明放跟着站起来一看，也呆了。
　　叶国盛问：“怎么了？”
　　叶池跟着说：“怎么回事儿啊，旁边的都烧焦了，中间怎么还是生的啊。”
　　叶国盛说：“因为受热不均啊。”
　　叶池懊恼极了，看着锅里难看的面条不作声，觉得自己特别笨，也特别心疼这么多的面条，好浪费啊，倒是叶国盛察觉到叶池的情绪，笑着说：“没事儿，焦了就焦了吧，当作一次生活体验。”
　　“可是都不能吃了啊。”
　　“谁说不能吃了。”
　　“还能吃？”叶池眼睛突然发亮。
　　“能。”
　　“怎么吃？”
　　“给大黑吃。”
　　“都焦了，大黑吃吗？”
　　“吃的。”叶国从衣兜里掏出一卷钱递给叶池，说：“给你钱，你去王记买些烧菜回来，一会儿弄点荤菜菜汁倒进锅里，把面条翻煮一下，大黑喜欢吃着呢。”
　　“真的吗？”
　　“真的，快去买菜吧。”
　　“好！”
　　叶池拿着钱，接着陆明放正要去买菜时，陆老太太又拎着饭盒来了，询问之下，就把叶池陆明放拦了回来，一进厨房看到叶池陆明放做的面条，陆老太太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接着让陆明放继续烧火，她则按照叶国盛所说的，将荤菜的汤汁倒进锅中，给大黑做了狗饭。
　　半盆面条放到大黑面前时，大黑尾巴摇的极欢，扑到盆边呼哧呼哧地吃起来，吃的可香了，叶国盛说：“叶池，看，大黑多喜欢你下的面条。”
　　“嗯。”
　　“说明叶池很厉害的。”
　　“嗯。”
　　看着大黑那么捧场，叶池的懊恼一扫而光，这么看来，他和放哥的第一次做饭并没有失败，至少大黑是喜欢的，而且他和放哥也涨了不少知识，一改刚刚的失落，叶池又重新活泼起来，高兴地说：“这是我和放哥陆奶奶一起做的。”
　　陆明放抿嘴。
　　陆老太太笑了笑，喊着叶池陆明放把小饭桌给收拾好，把午饭给摆上，让叶池陆明放和叶国盛吃她做的饭，叶国盛挺不好意思的，可是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没法答谢陆老太太，只好让叶池将早上摘的新鲜蔬菜给陆老太太许多。
　　陆老太太知道叶国盛不愿意欠人情，就笑着接了蔬菜，让陆明放不要调皮，便带着食盒和碗离开了，叶池三人开始吃午饭。
　　午饭吃完之后，叶池本来想把剩下的骨头给大黑吃，想着大黑中午吃的挺多，又有一盆面条后备，他便将剩下的骨头都装进小袋子里，留大黑下顿吃，他则拿着碗筷到水龙头前洗，陆明放跟着来到叶池身边。
　　叶池问：“放哥，你会洗碗吗？”
　　陆明放说：“不会。”
　　“你想洗吗？”
　　“……”陆明放犹豫了一会儿，点头：“嗯。”
　　“那我教你。”叶池递给陆明放一个干净的碟子，手把手教陆明放洗：“就这样，用沾了洗洁精的抹布一擦，再冲一冲就特别干净了，你看，干净了吧？”
　　“嗯。”
　　“你试试。”
　　“嗯。”
　　“对，就是这样的，放哥，你真厉害！”
　　“……”
　　“我们再一起洗这个。”
　　“……”
　　“洗完了要冲一遍，再冲一遍，不然，吃了洗洁精是要生病的！”
　　“……”
　　叶池稚嫩的声音不停地在院子里响起，他一会儿说个东，一个说个西，说话内容都不带重复的，全部都是说给陆明放和叶国盛听的，叶池说的快乐，陆明放叶国盛也听的快乐，在快乐中，叶池陆明放洗了碗收拾了厨房，还喂了鸡喂了牛，拉着叶国盛进房间看电视睡午觉。
　　电视机还在播放着广告，叶池陆明放叶国盛已经熟睡，趴在叶池床边的大黑，趴在自己黑黝黝的爪子，一下一下地摇着自己的短尾巴，黑眼皮微微眯着，轻轻打起了呼噜，整个人房间随之陷入一片安静之中，炙热的太阳从中空，向西偏移，但是天气非但没有凉快，反而更热了。
　　叶池起床后，在水池边用毛巾擦了一下小脸，把毛巾递给陆明放说：“哎呀，天好热啊，我都出汗了，放哥，你热吗？”
　　陆明放午睡刚醒，有点床气，嗯了一声。
　　叶国盛坐在院子里说：“夏天来了，当然热了。”
　　叶池转头问：“夏天来了吗？”
　　“早来了，不过现在才热起来。”
　　“哇，我喜欢夏天。”
　　“你有不喜欢的天吗？”叶国盛反问。
　　“没有，有爷爷妈妈和放哥的天，我都喜欢！”
　　简简单单的一句，让叶国盛心里暖融融的，正在擦脸的陆明放听到后，看叶池一眼，浅浅一笑，伸手将湿漉漉的毛巾挂在院内的绳子上，接受着太阳的暴晒，傍晚的时候毛巾，玩的一头是汗的叶池，一抹毛巾，便惊呼：“哇，毛巾都干了啊。”
　　陆明放走上前，伸手摸一下。
　　“放哥，干了吧？”
　　“嗯。”
　　“好快，夏天真好呀。”
　　夏天确实有很多好处，尤其对于景山小镇来说，傍晚的时候除了有美丽夕阳，比春天秋天和冬天多了许多小商贩，在各个街道吆喝，比如卖米线的，卖凉粉的，关东煮，馄饨，水饺，豆腐脑以及麻辣串的也多起来。
　　叶国盛不想再麻烦陆老太太了，便让叶池去通知陆老太太一声，晚上他们吃馄饨凉粉了，叶池跑了一趟陆老太太家，刚回到院子便听到四面八方的吆喝声。
　　“卖凉粉了！好吃又清凉的凉粉来！”
　　“关东煮哟！”
　　“手工馄饨水饺了！”
　　“麻辣串啊！炸鸡炸肉炸丸子啊！不好吃不要钱！”
　　“……”
　　一声声吆喝声传入叶池的耳中，叶池听的就要流口水了，但他并不确定这些人在哪条街道上，四周看了看，准备挨个去拦截，这时候听到爷爷开腔说：“叶池，别急别急，他们马上都会到这条路上来的，我们慢慢等，等他们来到我们面前我们再买。”
　　于是叶国盛叶池陆明放并排坐在院外的石头上，等着小商贩的到来，其中叶池怀里抱着大黑，一老两小下午的时候去景山溜达了许久，现在都饿了，都在等吃的。
　　连大黑都舔叶池的手面了。
　　叶池朝大黑脑门摸一把：“别舔。”
　　大黑“呜”了一声，趴在叶池怀里，突然拐弯出响起清晰的吆喝声“手工馄饨水饺了！”，叶池激动地一起身，大黑滚到地上，“汪叽”一声，迅速站起来，转头一看叶池朝小商贩奔，它撒欢地追叶池。
　　叶池陆明放不但买了水饺凉粉，还买了关东煮、米线和麻辣串，叶国盛吃了黄瓜鸡蛋馅儿的水饺，叶池陆明放则坐小饭桌前吃关东煮、米线、麻辣串，两个孩子吃的小嘴油乎乎的，把每一样食物都分享给彼此。
　　叶池正吃着炸素鸡，扭头一看陆明放正在水煮鱼丸，立刻说：“放哥，给我一个丸子吃，我还没有吃丸子。”
　　陆明放转头把竹签平行对着叶池，叶池把小嘴凑上去，咬出一个丸子，从竹签上捋下来，笑容满脸地对着陆明放说：“放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好朋友。”
　　陆明放笑了。
　　叶池吧唧吧唧地吃丸子，好像吧唧出声是对陆明放的感谢一样，叶国盛在旁边听着，说：“听说这种东西不能多吃，今天吃过了，明天后天就不能吃了。”
　　“嗯，不吃了。”叶池点头：“等我再长大一点再吃，我还和放哥一起吃，放哥，你喜欢吃吧？”
　　“喜欢。”
　　“等我们长大了再吃。”
　　“好。”
　　叶池陆明放将买回来的晚饭吃的一干二净，和叶国盛坐在院子里聊天消食，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星星月亮都出现了，叶池指着天空说：“爷爷，放哥，你们看，有星星有月亮。”
　　陆明放昂头看。
　　叶国盛没动。
　　叶池坐到叶国盛身边说：“爷爷，我帮你看星星月亮喔。”
　　“你怎么帮我看？”
　　“我看到的说给你听。”
　　“好，你说你说，爷爷听着。”叶国盛十分好奇叶池要怎么说给他听。
　　叶池昂着小脸，看着满天繁星就开始说起来：“天上好多好多的星星，围着月亮，它们一闪一闪地想要去月亮那儿玩耍。”
　　“为什么想去月亮那儿玩耍？”
　　“因为月亮大啊，星星要到月亮上去的话，就可以和其他星星手牵手玩了，不然的话，它们会孤单的，还有，在我头顶上有两个特别闪的星星的，他们是一起闪的，他们一定在聊天。”
　　叶池天天看儿童故事书看多了，一脑子的奇思妙想，叶国盛听着觉得十分有趣，问：“他们在聊什么？”
　　“聊衣服。”
　　“聊衣服？”
　　“是啊，天气热了，一颗小星星肯定和另一颗小星星说，‘哎呀，天热了，都没有衣服穿了，怎么办呢，要不然我们一起去买衣服吧’，就说这。”
　　“它们会去哪儿买衣服呢？”
　　“去……去王母娘娘那儿啊。”
　　叶国盛听不懂了，问：“为什么去王母娘娘那儿买衣服呢？”
　　“因为七仙女会织布啊，爷爷你不是说，七仙女是王母娘的女儿吗？那七仙女会织布，王母娘娘不就可以卖衣服赚钱了吗？”
　　叶国盛茅塞顿开哈哈大笑。
　　一旁的陆明放跟着笑出声，被叶池听到了，叶池立刻凑到陆明放跟前说：“放哥，你笑出声了。”
　　陆明放相当矜持地说：“没有。”
　　“笑出声了，我听到了。”
　　“没有。”
　　“你还不承认。”叶池继续朝陆明放跟前凑。
　　“没有。”陆明放把叶池往外推。
　　叶池继续朝陆明放身上扑。
　　陆明放继续推。
　　叶池笑着再次朝陆明放身上扑，笑着说：“有。”
　　“没有。”
　　“有，我听到了。”
　　“没有，你站好。”
　　“就不站好。”
　　“……”一向脾气不好的陆明放，也没对叶池发脾气，相反他还笑了。
　　结果就是两个孩子一个扑一个推，接着就在院子里你追我赶起来，爱玩的大黑，也跟着追起来，两个孩子一条狗就在院子里跑起来，欢声笑语不断传出，前来看叶国盛的陆老太太陆老爷子远远就听到了。
　　两个老人过来帮着叶国盛烧了热水，给叶池陆明放洗了澡，陆老爷子也照顾了叶国盛一番，然后再离开，叶池陆明放换上干爽的睡衣坐到床上，叶池和叶凤霞通过电话汇报爷爷的情况之后，伸出肉肉的小胖脚跟陆明放对比：“放哥，看我脚好白。”
　　陆明放：“我白。”
　　“是我白，我又白又胖的jiojio啊。”
　　“……”
　　“我jiojio也好看。”
　　“……”
　　“我jiojio白。”叶池俏皮地用自己的脚挠陆明放的脚心，挠一下，又挠一下。
　　陆明放特别怕痒，赶紧把脚往后缩，叶池伸脚追。陆明放再缩，叶池再追；陆明放还缩，叶池还追……陆明放对叶池无语了，但还是开心的。
　　坐在床上的叶国盛说：“都洗过澡了，不许闹了啊，不然又是一身汗。”
　　叶池这才停下来。
　　陆明放乖乖地躺好。
　　叶国盛也跟着躺下，伸手将灯给灭了。
　　房间一下暗下来了，叶池转头说：“爷爷，明天我还要去卖菜。”
　　叶国盛说：“好，后天爷爷去了纱布给你过生日。”
　　“后天可以去掉纱布了吗？”
　　“嗯。后天就是你生日了。”虽然叶国盛对叶宏涛失望，叶池来景山镇之前，他也没有见过叶池，但是叶池出生的时候，他是知道的，他记得叶池的生日，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叶池立刻说：“我什么礼物都不要，我都有，爷爷放哥姑姑都给了我好多礼物的。”
　　这孩子真是知足常乐啊，叶国盛笑笑，说：“总得要一样吧，过生日嘛，想一想，要什么？”
　　“嗯……”叶池当真认真地想了想，好一会儿说：“啊，我想到了，我想要一辆三轮车！一辆和三爷爷家一样的三轮车！”


第54章 
　　三、三、三轮车——叶国盛陆明放同时“扑哧”了一声, 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生日礼物, 侧身诧异又觉得好笑地对着叶池，陆明放看到叶池好看的眼眸像是借了天上的繁星一般，在漆黑中流光溢彩，分外美好, 又听到叶池清亮又稚嫩的声音说：“你们别笑我。”
　　陆明放忍不住又“扑哧”一声。
　　叶池转身说：“放哥，你别笑, 别笑我。”
　　陆明放说：“好。”
　　“我讲的是真的。”
　　“是吗？”
　　叶池又转向叶国盛说：“爷爷，我说的是真的。”
　　叶国盛笑：“那你和爷爷说一说, 说一说你为什么想买三轮车呢？”
　　“因为三轮车好处好多啊。”
　　“哪些好处？”
　　“卖菜啊！有了三轮车之后，我们就不用借别人家的了呀, 这样爷爷就不用总担心弄坏了呀。”每次叶国盛用顺子的三轮车, 总会小心再小心，就怕弄坏了，欠人情。其实不弄坏, 他也觉得欠人情, 总是不停地在叶池面前念叨这事儿。
　　久而久之, 叶池也就记住了，只是叶国盛没有想到叶池会记住, 他心里热乎乎的，想看一看叶池的小模样，但是眼睛上的纱布让他视线里一片黑暗。
　　在黑暗中他又被叶池感动了一把，伸手摸索到叶池的小脸，轻轻摩挲着, 叶池继续说：“买了三轮车以后，我也能学会了，学会了以后，我骑着三轮车载着爷爷卖菜，不让爷爷辛苦的！”
　　叶国盛笑着说：“好，那我们就买三轮车。”
　　“后天就买。”
　　“行。”
　　“那、那——”叶池突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叶国盛问：“那什么？”
　　“那我们有钱吗？”
　　“有。”
　　“可是我们医院花了很多钱啊。”
　　叶国盛笑说：“国家给报销了啊，上次你大伯还的三千块钱，都没有花完，我们卖菜的钱，都存银行呢，我们有钱呢。”
　　叶池一听，说出了叶国盛经常说出的那句：“国家真好。”
　　“没错。”
　　“那我们就有钱买生日礼物，我就七周岁了。”
　　“对，真正是七岁的孩子了。”
　　七周岁了，感觉和六岁完全不一样了，叶池有种自己慢慢长大的兴奋感，转头就对旁边的陆明放，说：“放哥，我过两天也七岁了。”
　　陆明放如常地嗯了一声。
　　“我和你就一样大了。”
　　“嗯。”
　　“我们都是七岁了。”
　　“嗯。”
　　“太好了！”叶池高兴地搂陆明放。
　　陆明放不明白叶池随时随地都高兴的点儿在哪儿，可是被叶池搂着好热，陆明放把叶池推开，说：“别搂，太热了。”
　　“我不热。”
　　“我热。”
　　“你忍一忍就不热了，忍一忍就不热了呀。”
　　“……还是热。”
　　“不热。”
　　叶池搂着陆明放耍赖，再耍赖，哈哈笑着耍赖。
　　论耍赖，陆明放是永远抵不过叶池，见叶池一直不撒手，他就放弃挣扎了，任由叶池搂着，倒是旁边床上的叶国盛说话了：“叶池，别闹，睡好。”
　　“喔。”叶池这才躺好，但是手在毯子下还是戳陆明放，陆明放真的对叶池无语了，但是也不生气，也不告状，由着叶池胡闹，偶尔他也和叶池闹一闹，一直到入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顺子过来了，叶池陆明放赶紧爬起来穿衣服，洗把脸，和叶国盛说一声，就跟着顺子去景山摘菜，摘好之后，叶池陆明放跟着顺子的三轮车走。
　　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叶池问：“放哥，你今天也去市场上卖菜吗？”
　　陆明放犹豫。
　　叶池说：“今天也去吧！”
　　陆明放望向叶池期待的目光，点点头。
　　叶池立刻开心了，拉着陆明放的手，追着顺子的三轮车跑，顺子想让两个孩子轻松一点，就停下三轮子，把两个孩子抱坐在车斗沿，说一句“坐好了”，便骑着三轮车朝市场上去。
　　回来的时候，依旧载着叶池陆明放，不过叶池陆明放不是坐在车斗沿，而是坐在车斗内，享受着初夏的舒适的暖风。
　　看着旁边缓缓飞过的郁郁葱葱的树木，两个孩子心情非常好，特别是陆明放。陆明放自小就在市里生活，要么是人群中喧嚣，要么是父母的争吵，要么是家里的冷战，他从来没有试过像今天这样，像叶池那样与一些不认识的纯朴的人说话，听着他们的大嗓门，看着他们的大笑脸，感觉像是打开了新世界一样，妙不可言。
　　他昂头朝天上看，看到早上的太阳从树叶的缝隙间，闪烁着道道光芒，耀眼的像、像叶池的笑容，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叶池，叶池紧紧抱着鼓鼓的钱包，不时上下左右的察看，唯恐会漏钱一样，这时候三轮车慢慢停下来。
　　到家了，叶池说一句“放哥，到了”，而后跳下三轮车，一手紧紧搂着钱包，一手拎着早饭，转头就喊：“爷爷！”
　　“诶！”叶国盛头上包盖着纱布，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早早地就等在了院门口：“叶池回来了。”
　　“嗯，我们今天装了好多菜，都卖完了。”叶池拍拍怀里的钱包：“你听，好多钱。”
　　叶国盛笑了，和顺子说了几句话之后，与顺子告别，拉着叶池的手进了院子，一进院子，叶池就不停地和叶国盛说市场上的事儿，说今天装了好多菜的，说别人家的菜涨价，他决定明天也涨价，说放哥好厉害的，今天都帮着他卖菜了，说钱多的钱包都装不下了，都是他在收钱，他超级开心的。
　　叶国盛笑着说：“叶池，真棒！我们先吃早饭。”
　　“好吧。”叶池这才压住了兴奋，和陆明放叶国盛一起吃早饭，早饭后，叶国盛和叶池说明天要去医院一趟。
　　叶池一愣，问：“还去医院？”
　　叶国盛说：“嗯，你姑姑早上打电话来了，说是去医院拆纱布，再看看恢复情况。”
　　“医生不是说眼睛都好了吗？”
　　“是啊，得拆下纱布，看看情况啊。”
　　“那会不会有事儿啊？”叶池最担心的就是爷爷再生病，也害怕爷爷生病了。
　　“不会，就是看看恢复情况，也让你姑姑放心。”
　　叶池呆了呆，轻轻应一声：“哦。”
　　“不要担心，明天早上你姑夫来接爷爷，等到爷爷再回来的时候，就能看见叶池了。”
　　虽然只有两三天没看到叶池，但是叶池叶国盛都觉得好像过了两三年那么长一样。
　　听说明天就能够看到了，爷孙两个都开心，同时叶国盛又说：“所以爷爷明天早上就和你姑夫去医院，也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你和明放卖菜回来之后，就跟着明放到陆奶奶家里待着，爷爷回来之后，就去找你，好不好？”
　　叶池点头说：“好。”
　　“在陆奶奶家不能那么调皮了。”
　　“嗯。”
　　“也别毛手毛脚的，一会儿推明放一下，一会儿又搂明放一下的，知道吗？”
　　因为爷爷和放哥喜欢叶池，叶池总喜欢和爷爷放哥闹一闹，不仅仅喜欢戳陆明放搂陆明放，还喜欢搂着爷爷，不过爷爷说不能那么毛手毛脚，他就立刻答应：“知道。”
　　“那我们就这样说了。”
　　“嗯。”
　　“等爷爷回来就给你过生日。”
　　“好。”
　　次日早上，叶池陆明放如常坐着顺子的三轮车回来，却没有看到院门口的叶国盛，他和陆明放下了车，和顺子再见，打开院门，大黑立刻冲上来，叶池本来想喂鸡喂牛的，发现鸡和牛都喂过了，他把门锁上，和陆明放一起来到陆老太太家。
　　陆老太太特别喜欢叶池，昨天晚上接到叶国盛的电话，说是要把叶池放在这儿一天，她开心的不得了，一大早起来就做了丰盛的早饭给叶池，叶池陆明放一到她家就吃上丰盛营养的早饭。
　　叶池看到后，眼睛发亮“哇”了一声之后，说：“陆奶奶，这是我第一次来你家做客。”
　　“对啊，以后常来啊。”
　　“嗯，陆奶奶你好厉害啊，做了这么多好吃。”
　　陆老太太说：“是啊，都是给你吃的。”
　　“陆奶奶，你对我太好了！我好感动呀。”
　　陆老太太哈哈笑起来说：“别感动，别感动，吃饭吃饭。”
　　叶池咬着一个肉包子说：“陆奶奶，你包的包子太好吃了！”
　　陆老太太眼睛一下笑弯了。
　　“稀饭也好好喝！”
　　“那多喝点多喝点。”
　　陆老太太不停地给叶池东西吃，完全冷落了旁边的陆明放，陆明放也不理他们，低头斯斯文文地吃自己的早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叶池才是陆老太太的亲大孙子，而陆明放只是外人呢。
　　早饭刚吃过，陆老太太就问叶池午饭想吃什么，在叶池陆明放吃着水果零食在西厢房看电影时，陆老太太休息了一会儿，便开始和陆老爷子在厨房忙碌丰盛的早饭，期间不时站在院子里，透过窗子  向西厢房看看，看看自家大孙子会不会发脾气之类。
　　结果发现自家大孙子除了话少一点，已经和正常孩子没有区别了，正在这时候，客厅电话响了，她还没动，叶池便催着陆明放去接电话了，陆明放十分听话地起身，抓起客厅里的电话。
　　陆老太太听不到对方说什么，就听到陆明放的说话声：“我手机没电了，在充电。”
　　“……”
　　“爷爷奶奶在厨房做饭。”
　　“……”
　　“嗯，我在看电视。”
　　“……”
　　“看了书。”
　　“……”
　　“嗯嗯，我知道。”
　　“……”
　　陆老太太在想会不会明放妈时，陆明放的声音传出来：“奶奶！”
　　“诶！”陆老太太赶紧走进客厅。
　　“电话。”陆明放把电话递给陆老太太。
　　“谁的？”陆老太太问。
　　“我妈。”
　　陆老太太接过电话，彼端便响起陆明放妈妈有些清冷却不失礼貌的声音，虽然明放爸先做了错事儿，明放妈之前也昏了头的报复，两人都给陆明放造成了心理阴影，但是两个对比起来，明放妈是十分疼爱明放的，同时对陆老太太这个婆婆也相当尊重，隔三差五地电话询问明放的情况。
　　她没料到明放能够接她电话了，她激动地和陆老太太说感谢之类的，陆老太太也同她说了一会儿，而后挂上电话，对陆明放说：“你能够接你妈妈的电话，你妈妈开心极了。”
　　陆明放抿了抿嘴，“嗯”了一声，转头进西厢房了，刚坐到沙发上，叶池就问：“你怎么接电话那么久啊，刚才好精彩你都没有看到，现在都是广告了。”
　　陆明放说：“因为是我妈妈打的电话。”
　　“你妈妈给你打电话了？”
　　“嗯，她经常给我打电话。”
　　叶池瞬间不作声了。
　　陆明放好奇地看向叶池，问：“怎么了？”
　　叶池低眉眨巴了两下眼睛，声音小小地说：“我妈妈就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而且没说几分钟，就迅速挂上电话了。
　　陆明放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叶池不再说话。
　　陆明放正愁着接下怎么办时，陆老太太端着一碟子炸鸡柳炸薯条过来了，笑眯眯地说：“叶池，明放，来，尝一尝，尝一尝奶奶做的炸鸡柳炸薯条，是不是比肯德基麦当劳还好吃。”
　　这次不等叶池回应，陆明放率先接过来，倒让陆老太太吃了一惊，转念一想，现在大孙子不一样了，她要习惯，于是和陆明放说：“客厅茶几下有番茄酱，有蓝莓酱，你们自己调着吃啊。”
　　“嗯。”
　　陆老太太走了。
　　陆明放接过碟子，去客厅拿了番茄酱过来，放到叶池面前，挤了番茄酱到薯条上，看了看叶池，犹豫了一下说：“叶池，给你吃。”


第55章 
　　叶池抬眸看向陆明放, 陆明放没有主动关心过别人，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安抚到叶池，只记得自己有时候生气的时候, 叶池就拿吃的哄他。他便将碟子朝叶池面前推了推, 说：“你吃，很好吃的。”
　　叶池目光看向碟子, 碟子里是炸的黄灿灿的鸡柳和薯条, 泛着光泽, 一看就特别特别有食欲，陆明放捏一根鸡柳递给叶池，说：“给。”
　　叶池伸手接过来。
　　陆明放说：“吃吧。”
　　叶池没动。
　　陆明放继续说：“以后你妈妈会来找你的。”
　　叶池问：“真的吗？”
　　“真的，妈妈都爱孩子的, 你妈妈不是吗？”
　　“是啊, 我妈妈超爱我的。”这一点是叶池深信不疑的，因为妈妈说过永远爱他的。
　　见叶池的低落慢慢缓解了，陆明放再次把话题转移到吃上面说：“嗯, 吃吧，特别好吃的。”
　　“好。”叶池天性乐观, 即便心里有悲伤有想念有难过，他也会凡事向着美好的方面看，所以陆明放三言两语之后, 他的低落一扫而光，和陆明放一起吃起炸鸡柳炸薯条。
　　陆明放还担心叶池的情绪，试探着问：“叶池, 鸡柳好吃吗？”
　　“好吃。”
　　“那你多吃点。”陆明放又递给叶池一根。
　　叶池伸手接过来，顺着陆明放的话说：“真的好好吃，陆奶奶做的零食是最好吃的了，比卖的还好吃，陆奶奶都可以开店了。”
　　“嗯。”
　　“放哥，你也吃。”
　　“好。”
　　“也吃薯条。”
　　“……”
　　看着叶池又恢复爱吃爱说的模样，陆明放长长地透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叶池不高兴，叶池不高兴，好像周围都变了一样了，他将沾了番茄酱的薯条又递给叶池，叶池接过来就吃，说着：“放哥也吃，也吃。”
　　陆明放点头，和叶池一起将碟子中的炸鸡柳炸薯条吃光，陆老太太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对叶池陆明放的零食也是刚刚的份量，两个孩子吃完之后，丝毫不影响吃丰盛的午饭。
　　午饭之后，陆老太太怕两孩子积食，赶着叶池陆明放去镇上溜达，两人先溜达到叶国盛家，喂了鸡喂了牛又喂饱了大黑，然后再到公共汽车站等一会儿叶国盛，没有等来叶国盛，倒把两人等困了，一起跑着回来，爬到床上睡了一个短暂的午觉。
　　醒来第一件事情，叶池就询问陆老太太他爷爷回来没有，得知爷爷还没有回来，他心里有点担心，带着陆明放一起回家，家里还是空荡荡的，爷爷还没有回来。
　　叶池有些沮丧地说：“爷爷，怎么还不回来啊？”
　　陆明放说：“可能还在吃饭。”
　　“是吃午饭吗？”
　　“嗯。”
　　“对了，大人吃饭最慢了。”叶池灵光一闪说：“一个大人吃饭快，两个大人吃饭慢，要是三个四个大人一起吃饭，午饭都可以吃到下午，放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他们一边吃一边说，能说好长好长时间，还没有吃饱又饿了，所以吃的时间特别长。”
　　“……”可真会想啊，陆明放无言以对，下意识挠挠额头。
　　叶池断定说道：“爷爷肯定还在吃饭。”
　　“应该是的。”
　　“那我就等着。”
　　“我陪你。”
　　叶池重重地点头：“嗯。”
　　不能让陆明放陪着自己白等啊，叶池一会儿找出儿童书，和陆明放看故事，一会儿和陆明放玩玻璃珠，一会儿又和陆明放折小船，一会儿又和陆明放追着大黑玩儿。
　　玩的气喘吁吁，坐在院内的石头上，喘着气朝院门口看，叶池开口说：“放哥，我们去公共汽车那里等我爷爷，好吗？”
　　陆明放说：“好。”
　　叶池起身，将院门锁上，和陆明放一起带着大黑，来到公共汽车停靠站，这时候太阳已经西斜，没有了中午的炎热，徐徐的风也格外的惬意，两个孩子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朝远方看去，一辆又一辆的公共汽车驶来。
　　每辆公共汽车停下来，叶池都会跑到车门门口，抻着小脑袋朝车内探看，没看到爷爷，他便坐回陆明放的身边，如此重复多次。
　　叶池转头对陆明放说：“我爷爷一会儿就回来了。”
　　陆明放点头。
　　“我爷爷很担心我的。”
　　“嗯。”
　　“我爷爷对我特别好，比我妈妈对我还好的，我妈妈对我也好，可是我妈妈太忙了，她得上班，她下了班才能回来陪我，好辛苦的。”
　　陆明放望向叶池，说：“我妈妈也辛苦的。”
　　“你妈妈也上班吗？”
　　“嗯。”陆明放点头：“我妈妈还要加班，她要管很多人，天天加班，每天很晚下班之后，还有人给她打电话，有时候说很长时间。”
　　“妈妈都好辛苦。要上班还要带孩子。”叶池赞同地叹息了一声，说：“唉！大人都是这么忙的，都要忙着赚钱养家的。”
　　陆明放理解妈妈的忙碌，一直都理解的。
　　叶池看着远方，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等我们长成大人了，我们也会这么忙。”
　　“嗯。”
　　“不过，我们得先上学。”说到上学，叶池一转头，看见不远处一群小孩子背着书包开开心心地回来了，叶池转头和陆明放说：“放哥，他们放学了。”
　　陆明放点点头。
　　“爷爷说，快放暑假了，再开学的时候，就是我们上学了，我要上一年级，你也上一年级。陆奶奶说，我们要一起到景山镇小学上学的。”
　　“嗯。”
　　“放哥，你上过学吗？”
　　“上过。”
　　“我也上过，我上的是幼儿园，然后然后学费太贵了，我就就就……”叶池伸手挠了挠，灵光一闪，想到大人们说过的一个词儿，说：“我就辍学了。”
　　“我、我也辍学了……”
　　叶池像是又找到与陆明放的共同点一样，兴奋的不行，问：“你也辍学了？你也是在幼儿园辍学的啊？”
　　“嗯，我生病了。”
　　“啊，生病了，你那时候就生病了啊？”
　　“嗯，我早就生病了，后来才在学校里大吼大叫，还打人，老师就不让我上了，我爷爷奶奶就把我接到这里了。”陆明放对自己在幼儿园的事情，还有些记忆，以前陆老太太问他他也不说，现在十分愿意和叶池说。
　　叶池是个最没有压力的听众，听到陆明放说在幼儿园大吼大叫还打人，他有点怕，可是看到熟悉的陆明放，他又觉得一点也不害怕了，就是有点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大吼大叫又打人呢？”
　　“心里烦。”陆明放微微低头说：“我也控制不住自己。”
　　“啊。”叶池犹豫了一下说：“那行，以后我们一起上学的时候，我们坐同桌，我保证不让你烦，如果你烦了，我帮你控制你自己，这样你就不会发火不会打人了。”
　　陆明放嘴角微微上扬，转头看向叶池的眼睛发出微微的亮光，说：“我现在不发火不打人了。”
　　“为什么？”
　　“因为我病好了。”
　　“对，你病已经好了，你都敢和我一起去市场卖菜了，那更好了呀！我们就可以像他们那样上学了呀。那天我和爷爷去市场上卖菜，听棉帽叔叔说，上小学和幼儿园就不一样了，小学的知识就难了，棉帽叔叔的孙子上三年级了，好多题目都不会，每次交作业都要被打一次才行。”叶池一点都不担心地说：“等我上三年级了，我肯定所有题目都会，放哥你也会。”
　　陆明放好奇地问：“为什么我们都会？”
　　“因为我们聪明呀！我们是最聪明的。”叶池小声凑到陆明放耳边说：“放哥，我跟你说喔，叶彦博都没有我聪明，他都上二年级了，好多字都不认识，考试还不及格，上次他还说十四加十五等于十六来着。”
　　“……”
　　说完叶彦博的“坏”话，叶池坐直身体，重新看向一群小学生身上，说：“放哥，你看，他们的书包后面印着的是青蛙，特别好看。”
　　叶池指着其中一个小孩子的书包继续说：“八月三十一号的时候，我妈妈回来，也会给我买这样的书包的，我妈妈说的。”
　　陆明放盯着青蛙书包没有说话，正在这时，一辆公共汽车又过来了，叶池赶紧起身跑向公共汽车车门口，抻着小脑袋向车内看，又没有看到叶国盛，他再次与陆明放并排坐在石头上，两个人漫无边际地说着一些话，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喊声：“小叶池！”
　　叶池扭头一看，是赵冯松，他立刻喊：“姑夫！”
　　赵冯松向他招手说：“别在那儿待了，回来吧。”
　　“姑夫，我爷爷回来吗？”
　　“回来了。”
　　“我爷爷在哪儿呢？”
　　“在家呢，我们从东边那条路回来的，你也快回来吧，你爷爷在家等你呢。”
　　“好！”叶池大声应着，想着爷爷回来，他开心坏了，立刻就朝赵冯松的方向跑，跑两步察觉到把陆明放给忘了，赶紧又跑回来，一把抓住陆明放的手，说：“放哥！走！”
　　叶池拉着陆明放撒欢地朝家里跑，远远地便看到了叶国盛，叶国盛戴着一副墨镜从院子里走出来，这让刚想大声喊爷爷的叶池，把“爷爷”二字吞进肚子里，步子慢下来，放开陆明放的手，朝叶国盛跟前走。
　　叶国盛早就看到叶池了，想着以叶池的热情一定会儿狂喊爷爷，没想到被这副墨镜给惊着了，他喊：“叶池。”
　　叶池走过来，昂着小脸喊：“爷爷。”
　　“诶！你去路口等爷爷了？”
　　“嗯。”叶池还昂着脸看叶国盛，问：“爷爷，你戴眼镜了啊？”
　　“嗯。”
　　“那你能看到我了吗？”叶池特别贴着叶国盛站着。
　　叶国盛笑了，说：“能啊。”
　　叶池不敢确定，冲着墨镜挥挥手，叶国盛笑着说：“干什么？手挥来挥去的，啊。”
　　叶池心头大喜：“爷爷，你真能看到了？”
　　“是啊，去掉纱布就好了啊。眼睛刚刚好，不能见强光，所以戴一段时间的墨镜，适应一下。”叶国盛特意把墨镜去掉，略显浑浊却温暖的目光望了叶池一眼，然后又把墨镜戴上。
　　叶池更加高兴了，高兴的不知所措，拉着叶国盛的手，转头和陆明放说：“放哥，我爷爷好了！”
　　陆明放说：“嗯，我看到了。”
　　“我爷爷能看到我了，也能看到你了。”
　　看见叶池开心，陆明放抿了抿嘴。
　　这边叶池不但和陆明放说，还和前来探病的街坊邻里说，说他爷爷病好了，说他爷爷能看见了，兴奋一直持续，等到赵冯松等人都走了之后，叶池还在高兴。
　　他一直跟着叶国盛，叶国盛进东厢房，他进东厢房；叶国盛进西厢房，他进西厢房；叶国盛来到院子，他也来到院子，并且时不时跑到叶国盛的前面，歪着脑袋，透过墨镜看叶国盛的眼睛。
　　叶国盛笑着说：“看到了，看到你了。”
　　叶池这下高兴了，这时陆老太太一家人拉着礼品进来了，叶池赶紧热情地招待，并且拉着陆老太太和陆明放的手说：“看，我爷爷戴着墨镜，超拉风超帅的！”
　　陆明放“扑哧”一声笑出来。
　　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也哈哈笑起来。
　　倒是叶国盛老脸一红，对叶池无可奈何，只能摸着叶池的脑袋揉了揉，温声说：“就你会胡说。”
　　叶池享受着叶国盛大手的抚摸，嘿嘿笑起来，一整天空落落的心里，瞬间充盈了，正在这时余光中瞥见一个人影，一转头看见了朝这边走来的叶宏伟，他的笑容瞬间凝住。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昨天又请假了，感觉十分抱歉，这是我写文以来，请假最多的一个文文，对你们感到非常抱歉。因为最近关于写文关于榜单出了一些问题，有点难过，可是真的很爱这篇文，特别特别喜欢小叶池，所以一直的信念就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写完，但是最近几天情绪不对，所以接下来一个星期，请允许我隔日更一周，我调节一下心态后，再开始日更到完结，爱你们，么么哒。


第56章 
　　在叶池看到叶宏伟的同时，叶国盛等人也看到了叶宏伟, 大家不约而同地敛起笑容, 直直地望着叶宏伟, 叶宏伟笑着看向叶国盛，喊：“爸。”
　　叶国盛轻哼了一声。
　　叶宏伟继续问：“你能看见了？”
　　叶国盛不悦地说：“是, 没瞎。”
　　“那太好了呀。本来想去照顾你的，但是最近工作太忙了, 你大孙子又有点感冒，所以就没有过来照顾你，不过, 我早就和凤霞说了嘛，白内障是小事儿, 一般老人都会得, 动个手术就好了。”叶宏伟高兴地搓手，看着周围有路人走过, 他大声说：“爸, 你好了，我总算放下心来了。”
　　叶国盛：“……”
　　不等叶国盛开腔，叶宏伟大声地自说自话：“爸, 你也没事了, 正好我也能够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身体啊，不然我和凤霞都不放心。”
　　说完叶宏伟转身走出院子。
　　叶池一头雾水，不知道大伯来干什么的。
　　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却是知道，中国古往今来是百事孝为先, 虽然如今不及古代君君臣臣那样严格，但是对待父母不好的，还是会受人诟病。
　　特别是在景山镇这个古朴的小镇，大家对待不孝之人，心里都是嫌弃的，叶宏伟一定是吃了“不孝”的亏，所以来叶国盛这里做面子工程的。
　　但是叶国盛却不领情，开口就说：“还欠我七千块钱，年底之前还上，不然我上法庭告你去。”
　　多么无情啊，叶宏伟步子一顿，咬牙切齿了一下，然后扭头说：“好，我知道了。”
　　叶国盛轻哼了一声。
　　叶宏伟惹了一肚子气离开了。
　　看不懂叶宏伟搞什么东东的叶池，昂起小脸问：“爷爷，大伯怎么走了？”
　　“做假做完了不就走了。”
　　“做假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时之间，叶国盛也不知道怎么和叶池解释这生活的风俗，想了想，说：“他就是想让别人看他孝顺，不要讨厌他。”
　　“可是他不孝顺啊。”
　　“所以他做假啊。”
　　“原来是这样。”叶池愤慨地说：“大伯真虚伪。”
　　叶国盛惊讶地问：“叶池，你还知道虚伪啊？”
　　叶池点头。
　　“从哪儿知道的？”
　　“放哥教我的！”叶池指着陆明放说。
　　叶国盛看向陆明放问：“叶池的放哥，你从哪儿学的词儿？”
　　陆明放回答：“在电视上看的。”然后叶池问，他就解释给叶池听了。
　　叶国盛笑眯眯地说：“哎呀，放哥真是厉害啊，看个电视都能学习知识，真棒，以后上学了，肯定也是状元，国家栋梁之才。”
　　叶池紧跟着接一句：“爷爷，我也是状元，我也是国家栋梁之才。”
　　“对，你们都是。”
　　叶池开心了。
　　陆明放也抿嘴笑了。
　　陆老太太陆老爷子算是发现了，这叶国盛叶池不愧是爷孙儿，夸起人来那是不遗余力，可以说是——闭着眼睛说好话。
　　不过这招真的非常管用，把陆明放都夸好了，两个人也是乐呵呵的，将叶宏伟这个人丢到一旁，重新开心起来，将探病礼品送给叶国盛。
　　都是一些贵重的营养品，不但有叶国盛的，还有叶池的，叶国盛也不知道这些礼品的价值，看到精致的包装盒，就觉得这肯定是昂贵，推辞着不要，最终抵不过“探病”这个由头，叶国盛就接受了。
　　“对啊，就拿着嘛。”陆老太太笑着说：“刚回来就好好休息，不要做饭了，到我家吃吧。”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你们了，一会儿我和叶池简单吃点就行了。”叶国盛连连摆手。
　　“都做个差不多了。”陆老太太说。
　　“那你一家人吃吧。”
　　“做了两家人的饭啊。”
　　“……”
　　叶国盛连连拒绝，陆老太太陆老爷子连连进攻，以陆明放恢复良好为理由，还是把叶国盛叶池邀请到了家里，陆老太太陆老爷子的晚饭准备差不多了，没一会儿，丰盛的晚饭就上了桌，叶池陆明放立刻投入到美食之中，不过叶池不忘招呼爷爷吃，招呼完了爷爷，叶池再招呼陆明放，一边吃一边说：“放哥，你吃这个吃这个。”
　　“好。”
　　“还有这个，这个也好吃。”
　　“嗯，你也吃。”
　　“嗯，放哥你给我的这个鸡翅真的巨好吃啊！”
　　“……”
　　两个孩子凑在吃的津津有味，旁边的三个老人不但看到了叶池照顾陆明放，也看到了陆明放照顾叶池，总算两个“问题”孩子都有朋友了，三个老人都放心许多，这才将目光放在各自身上。
　　陆老太太以前在大医院做过护士，最是知道照顾人了，请叶池叶国盛来吃饭前，特意给叶国盛做了清淡的食物，此刻招呼着叶国盛吃，叶国盛感激的不得了。
　　陆老太太也感慨：“年纪大了，身体就容易出毛病。”
　　叶国盛接一句：“是啊。”
　　“所以得好好照顾自己，不然给子女添麻烦。碰上孝顺的子女还好，要是不孝的，还像我们这些老头儿老太婆烦人呢。”陆老太太笑着说。
　　这点叶国盛最是有感触，别说给子女添麻烦让子女烦了，就算他不添，也会让儿子烦，他赞同地点头。
　　陆老太太边吃边感慨说：“有时候想一想，老就是原罪，人一老，什么问题都来了，不管是疾病是亲情还是各种，都跟着老态显露出来，想盖都盖不住。”
　　叶国盛语重深长地说：“是啊。”
　　陆老太太叹息了一声，说：“我这老了老了还能悟出大道理，这个时候就后悔啊，后悔年轻的时候，干嘛把心思都放在儿女身上，挣吃挣喝挣穿，整颗心都掉在他们身上。等到他们翅膀硬了，他们又反过来让我们独立。让我们不要管他们。
　　“可是啊，仔细想一想，年轻人一段感情付出得不到回应都会要死要活的，我们对身上掉下来的肉，从呱呱坠地，到会坐会爬会走，会喊爸爸妈妈，会和我们吵嘴，不知不觉中上大学工作，他们是成长了，是独立了，可是我们这些老人心没有那么容易收回来了，这可比收回他们所谓的爱情难多了。
　　“他们又没有耐心教，总觉得我们跟不上他们的思想，一次两次我们听不懂他们说话，他们就说我们老顽固了。现在想想，年纪那会儿我们就错了，我们就应该纠正思维，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陆老太太是因为最近看见邻居家父子天天吵架，又看到叶国盛生病，有感而发，其实也是为了和叶国盛说，老人也该有老人的生活，不能因为老了就不活了啊。
　　年轻有年轻的活力，老了有老了的静美，都值得爱自己，然后再爱别人。
　　陆老爷子很快明白这一点，说：“现在也不晚啊，还能多多考虑自己呀。”
　　叶国盛说：“是啊，现在也不晚，我是早想通这点了，还是得自私自利一点，然后再利别人。”
　　陆老太太惊讶地问：“你早想通了？”
　　叶国盛笑说：“是啊。叶池过来这里我就想通这点。”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叶宏伟会让你难过呢。”
　　“不会的，早就不会了，他是他，我是我，不管他怎么样，我得把我自己过好了。”
　　“对对，说得对，来来来，我们以水代酒喝一杯。”
　　“喝一杯。”
　　三个老人端着白开水碰了一杯，边吃边说着人生的一些感悟，儿女、孙子、生活和年老，一个个话题朴素、无奈、怅惘也富有希望，三个老人不时碰杯，交谈甚欢。
　　旁边的叶池陆明放看老人们总是碰杯喝水，叶池也拿着半杯果汁，对陆明放说：“放哥，我们也来干杯。”
　　陆明放问：“干杯什么？”
　　“干杯我们以后有好多好多的钱。”
　　“好。”
　　“干杯！”
　　“干杯。”
　　“……”
　　三个老人两个孩子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都是吃的饱饱的，晚饭后陆老爷子怕叶国盛眼神不好，准备送叶池叶国盛回家，叶国盛摘掉墨镜说：“没事儿的，我能看见，我现在眼神比你好。”
　　陆老太太这才作罢。
　　叶池挥着小手和陆明放说：“放哥明天见。”
　　陆明放说：“好，我明天帮你摘菜。”
　　“好，明天见。”
　　从陆老太太家出来，便是一排排的路灯，将黑暗撕破，可是叶池还是怕叶国盛看不到似的，小手紧紧地抓住叶国盛的手，说：“爷爷，小心喔，这里有石头。”
　　“看到了，爷爷看到了。”
　　叶池扭头看向叶国盛，嘿嘿一笑说：“我忘了，我以为爷爷还是看不见呢。”
　　“能看见了能看见了。”叶国盛笑着说：“我们靠路边走。”
　　“好，靠路边走。”
　　昏黄的路灯下，爷孙两个手拉着手，顺着路边走，走上小道时，小声说着话，忽然听到一阵狗吠声，一抬头看见大黑正蹲卧在小路上等着叶池呢。
　　大黑到现在还是怕大花，不敢靠近陆老太太家，叶池已经习惯，看到大黑开心地喊：“大黑！”
　　大黑立刻奔过来，围着叶池转圈摇尾巴，热情极了，叶池晃晃手中的方便袋说：“给你带了好多骨头，走，我们回家吃去。”
　　“汪！”
　　“走，你带路，朝家走。”
　　大黑围着方便袋绕了两圈，然后一转头就飞快朝家跑，等待叶池的投喂，吃饱之后，大黑美滋滋地趴在地上，看着小主人在院子里忙来忙去，看到小主人脱光衣服在院子里洗澡里，它猛的上前，舔了一下小主人白白的小屁股，以为是馒头，原来不是，它失望地回来。
　　倒是小主人叶池吓了一跳，一手捂着小鸡鸡，一手摸着屁股，生气地说：“大黑！你舔我屁股！”
　　正在喂牛的叶国盛，问：“叶池，你喊什么？”
　　“大黑舔我屁股！”
　　“舔就舔吧，估计当你屁股是吃的了。快点洗，快点穿上衣服。”
　　叶池应一声，继续自己给自己洗澡，洗完了穿上衣服了，捧着大黑的脸用力揉搓，这才消气，然后和叶国盛一起进房间看电视，躺到床上时搂着叶国盛的胳膊，喊：“爷爷。”
　　叶国盛看见叶池问：“干什么？”
　　叶池直直盯着叶国盛的眼睛说：“爷爷，你能看到我了。”
　　“是啊。”
　　“真好。”
　　叶国盛摸摸叶池的小脑袋，问：“爷爷生病时，是不是吓着你了？”
　　“嗯，我害怕爷爷死了。”
　　“那要是爷爷没死，瞎了怎么办？”
　　“瞎了没关系的，我可以照顾爷爷的，只要爷爷不死就好。爷爷，你以后不要生病了，好不好？好吓人。”
　　“好，爷爷不生病了。”叶国盛笑笑，不管是死还是瞎，都是他害怕，害怕的他都写了遗书，准备把遗书交给叶凤霞和叶池的，后来听医生说眼睛好了，他又偷偷地将遗书收了起来，压在箱底，不让任何人看到。
　　“以后爷爷都要健健康康的。”
　　“嗯，爷爷会健健康康的，叶池也要健健康康的。”
　　“好。”
　　“睡吧。”
　　叶国盛搂着叶池，抚摸着叶池的脸颊，从内心深处松了一口气，也终于可以安稳地睡了一觉，一觉到第二天早上，顺子陆明放拍门，爷孙两个才醒来，醒来之后，收拾了一翻，叶国盛跟着叶池一起上山摘菜。
　　虽然叶国盛眼睛好了，但是两三个月内，最好避免强光，避免提重等行为，所以叶国盛到了山上还是摘菜，需要出大力的都是顺子来做，摘完菜之后，四个人一起上市场卖菜，叶国盛让叶池陆明放顺子卖菜，他刚去市场里面逛了一圈。
　　等到出来的时候，叶国盛骑了一轮崭新的三轮车，三轮车车斗里装着新鲜的鸡、肉和零食等等，骑到叶池面前时，叶池惊讶地张大嘴巴：“哇，新三轮车！”
　　这三轮车是叶池几次说好看的，叶国盛听说叶池想要的生日礼物是三轮车，他就一直想买的，笑着说：“嗯，新的，给你的生日礼物。”
　　叶池高兴又害羞地说：“谢谢爷爷。”
　　一旁的顺子说：“叶老哥，今天是小叶池的生日？”
　　叶国盛笑说：“是啊，晚上一起吃饭吧。”
　　“可是我都没有准备礼物，而且我老伴今天不在家，就我小孙子昊子在家。”
　　“让昊子一起来啊，过生日喜庆嘛。昊子不是和叶池一般大的吗？让他来，一起玩啊。”
　　顺子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
　　回到家后，叶池看着三轮高兴的不行，一会儿把大黑抱到车斗上，一会儿又抱下来，和大黑说：“大黑，看，这是你池哥的生日礼物，拉风吧？”
　　大黑：“汪！”
　　“拉风吧！”
　　“汪！”
　　“汪汪！”
　　“汪！”
　　叶池一直围着三轮车，直到做中午饭，他帮着叶国盛烧火，叶国盛简单地烧了两个菜，就着馒头吃完之后，开始为晚饭准备，傍晚的时候他戴着墨镜又亲自去喊了陆老太太一家人。
　　陆老太太一家人过来时，给叶池带了一整套崭新的儿童图书，这是前几天知道叶池生日后，陆老爷子特意去市里买的，这算是陆老太太陆老爷子的礼物，陆明放自己又准备了一个小书包，就是那天他和叶池在公共汽车停靠站等叶国盛时，叶池说好看的书包。
　　陆明放今天特意央求陆老爷子带他去市里买的，比那些小学生背的高档多了，正在这时，顺子带着他的小孙子小昊子也来了。
　　小昊子和叶池陆明放同为七岁，但是月份最大，皮肤虽然比叶池陆明放黑了不少，但是长得也是百里挑一的好看，而且壮实，和顺子一点都不像，顺子笑呵呵地说，小昊子长相随他妈，所以好看，幸好长得不像他，不然就没法看了，叶国盛等人哈哈笑起来。
　　这次顺子和小昊子也不是空手来的，带了玩具车给叶池，叶池看着自己突然有那么多礼物了，高兴手足舞蹈，抱着书包，一脸治愈美好的笑容，说：“哎呀，我好幸福啊，大家都喜欢我呀。”
　　几个大人都被叶池的笑感染了，心里充盈着幸福感。
　　陆明放也笑了。
　　小昊子也觉得叶池这个小孩子有点可爱，在大人的鼓励下，他便凑到叶池陆明放跟前，想和叶池陆明放玩在一起，可是陆明放习惯性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搭理小昊子。
　　小昊子就看向叶池，叶池十分热情说：“你好呀，小哥哥，我叫叶池，这是我放哥，叫陆明放，放哥是我一个人叫的喔，你不能叫的喔。你叫什么名字？”
　　小昊子笑说：“我叫小昊子。”
　　“你姓小？”叶池睁大眼睛问：“还有姓小的吗？”
　　“我不姓小，我姓杨啊，我大名叫杨昊宇，小名叫小昊子，大家都叫我小昊子的。”小昊子大大方方地说：“你们以后也可以叫我小昊子，小耗子的，我爷爷说，贱名好养活的。”
　　“哇，你懂好多啊。”叶池总能发现别人身上的优点，问：“小昊子，那你上学了吗？”
　　“上了，而且我毕业了。”
　　“你都毕业了？”
　　“嗯，幼儿园毕业了。开学就上一年级了。”
　　“哇，你好厉害啊，开学我和放哥也上一年级了，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上学了啊。”
　　“嗯。”
　　“太棒了！”叶池高兴地扯陆明放说：“放哥，我们又多了一个小伙伴。”
　　陆明放不作声，脸上带着不悦，从刚才开始就带着不悦，此刻将脸偏到一旁，不理叶池了。
　　叶池也习惯了陆明放的不作声，没注意陆明放的表情，拉着陆明放小昊子一起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刚坐到凳子上，陆明放把手甩开。
　　叶池微微一愣，眨巴着眼睛看看陆明放，放哥怎么了呢，他还想不明白，就听到爷爷在外面喊：“叶池，给两个哥哥拿水果零食吃啊，不要吵架打架啊。”
　　叶池大声问：“水果零食在哪儿呢？”
　　“在爷爷这儿，爷爷正在洗苹果，你过来拿啊。”
　　“好，我现在去拿。”
　　叶池赶紧跑出房间，抱着爷爷递过来的零食和水果，高兴地进房间，先给小昊子一袋零食一个小苹果，然后又给陆明放两袋零食一个大苹果。
　　陆明放接过来，看看自己手里的大苹果，再看看小昊子手里的小苹果，他的苹果最大，不由得抿了抿嘴，嘴角就扬起来了，知道叶池喜欢吃苹果，便将自己手里的大苹果，塞给叶池，然后接过叶池手里更小的苹果。
　　叶池睁大亮晶晶的眼睛：“？”


第57章 
　　陆明放说：“给你吃的。”
　　叶池看看手里的大苹果, 再看看陆明放手里的小苹果, 然后高兴地说：“放哥，你是把大苹果给我吃了啊？”
　　陆明放点头。
　　“放哥，你对我太好了。”
　　“嗯, 吃吧。”
　　“谢谢放哥。”
　　叶池低头就朝苹果上咬一口，脆脆甜甜又多汁，就是叶池最喜欢的味儿, 他微微昂起小脸, 一脸幸福的笑容说：“哇，好好吃啊！”
　　陆明放被叶池的样子逗笑。
　　小昊子一脸疑惑, 真有那么好吃吗？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小苹果，咔嚓咬一口，好像是比平时吃的苹果甜多了，他跟着说：“真的好好吃。”
　　有了附合, 叶池来了兴致，立刻扭头过来确认：“是吧？”
　　小昊子连连点头：“嗯。”
　　“我爷爷买的，我爷爷买的都超甜的。”
　　“你爷爷真厉害。”
　　“嗯, 那你要把这个苹果吃干净喔。”
　　“核不能吃。”
　　“不吃核。”
　　“嗯。”
　　“……”一旁的陆明放看了叶池小昊子一眼，在心里觉得这两个人特别幼稚，不管二人, 低头啃苹果, 他也觉得这个小苹果好像比平时吃的好吃。
　　三个孩子津津有味地吃着苹果，看着电视，没一会儿玩起叶池的玩具, 一会儿又翻起儿童书，一会儿又捯饬叶国盛的电视机，一会儿又看大黄牛和大黑，期间三个孩子的说话声不断，尤其是叶池和小昊子，叽叽喳喳个不停。
　　大人们怕三个孩子在一起有摩擦，特意说明叶池今天过生日，是主角，要对叶池更好一点。陆明放小昊子本来就喜欢叶池，爽快地答应了大人们，夜幕降临之时，院门被拍响。
　　叶国盛赶紧从厨房出来，打开院门，拎了一个大蛋糕进了院子，叶池一抬眼看到了，问：“爷爷，你拎的什么啊？”
　　叶国盛说：“生日蛋糕。”
　　“我的吗？”
　　“是你的。”
　　“好大啊。”叶池高兴地奔到叶国盛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大蛋糕。
　　“专门在蛋糕店订的大的，带明放小昊子一起吃的。”
　　“好。”
　　“那去玩吧，爷爷去做饭了。”
　　“我帮爷爷做饭。”叶池习惯性地帮叶国盛干活。
　　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叶池的生日，叶国盛说：“不用你干活，今天是你生日，不用干活，好好玩就行了。”
　　“那爷爷不累吗？”
　　“你陆奶奶他们都在帮爷爷忙，你好好玩吧，一会儿做好了，喊你吃饭吃生日蛋糕。”
　　“那好吧。”
　　叶国盛拎着蛋糕进了厨房。
　　叶池想了想，跟着也到厨房门口，看到陆奶奶陆爷爷三爷爷他们都在忙乎着，商量着要给他做儿童生日餐，给他过一个美好的七岁生日……他望着他们脸上慈爱的笑容和清晰的皱纹，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特别甜，忍不住就趴在门框上盯着四个老人看。
　　陆奶奶发现了他，说：“小叶池，饿了？”
　　叶池摇头。
　　“那趴在门框上干嘛啊？”
　　“我就看看。”
　　陆奶奶笑了，说：“不要着急，一会儿就做好了，一定特别好吃。”
　　“嗯。”
　　“去玩吧。”
　　“好。”
　　叶池美滋滋地离开厨房门口，看见陆明放小昊子正在院子和大黑玩，他们的影子和大黑的影子一会儿分开，一会儿合在一起，看起来很好玩。
　　叶池突然想到前几天去市场上卖菜，看到有一些小朋友在太阳下面，玩影子游戏，他立刻跑到陆明放小昊子跟前说：“放哥，小昊子，我们来玩影子游戏吧。”
　　小昊子问：“怎么玩？”
　　“看看我们谁会用影子扮演动物啊。”
　　“啊，这个我知道。”小昊子立刻把双手相扣说：“我会变鸽子，你看。”
　　借着院内灯光的作用，地上立刻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鸽子，叶池跟着说：“我还会用手扮鸡。”
　　“我会用手扮狗。”
　　“我会扮兔子。”
　　“我会扮草。”
　　叶池看向在一旁看着的陆明放，说：“放哥，你也来啊。”
　　陆明放说：“我不会。”
　　“我教你啊。”叶池把陆明放拉到身边蹲着，掰着陆明放的手指头，然后指着地上的影子说：“放哥，看，是不是就是飞起来的鸽子了？”
　　“嗯。”
　　“你再这样这样弄，就是大黑的头了。”
　　“嗯。”
　　“还这样弄就是鸡了。”一旁的小昊子也凑过来说。
　　三个孩子蹲在灯下，在一片空地上，努力摆出各种造型，来表现动物，有时候表现的对，有时候表现的不对，但这完全不妨碍三个孩子开心。
　　小小院子里叽叽喳喳声不断，直到叶国盛喊吃晚饭了，叶池赶紧招呼着陆明放小昊子洗手，三个孩子来到堂屋大饭桌前，看到的是满满的饭菜，鸡鱼肉蛋都有不说，各个卖相好看，三个孩子眼睛同时都亮了，今天不但能够吃这些，还能够喝果汁可乐。
　　叶池和叶国盛一起向陆老太太三人表示了感谢之后，拿了筷子就开始吃，陆老太太说：“少吃点少吃点，一会儿还要吃蛋糕呢。”
　　叶池说：“没有关系的，我吃过饭了以后，还能吃好多水果和蛋糕的。”
　　陆老太太几人哈哈笑起来。
　　叶池继续吃。
　　可是陆老太太还是怕孩子们吃太饱了，感觉他们吃个差不多的时候，便撤了饭菜，把蛋糕放上来，由叶国盛插上七个小蜡烛，一一点亮，把堂屋的灯给灭了，大家一起给叶池唱生日快乐歌。
　　叶池看着蛋糕上摇曳的小烛光，照亮蛋糕上“叶池七岁月生日快乐”一行字，再抬头看向围着在身边大家，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过这么热闹的生日，他喜欢热闹，要是妈妈也在就好了。
　　“叶池，快许生日愿望。”小昊子催促：“许完就能吃蛋糕了。”
　　叶池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说：“我的愿望是妈妈好好的，爷爷好好的，我们大家都好好的，好好的在一起一辈子。”
　　说完叶池睁开眼睛吹灭蜡烛，灯跟着亮起来。
　　陆老太太把蛋糕铲子递给叶国盛，叶国盛和叶池一起切蛋糕，叶池一块块地送给大家吃，送到小昊子跟前时，小昊子说：“叶池，你许生日愿望的时候干嘛说出来，说出来的话就——”
　　小昊子的话没说完，嘴里被塞进了半颗草莓，他和叶池同时扭头，看见刚刚收回手的陆明放。
　　小昊子吧唧两口吃了草莓，问：“陆明放，你干什么？”
　　陆明放说：“不要乱说话，相信就会灵验的。”
　　小昊子想了想说：“那好吧。”
　　叶池没听懂，正好叶国盛喊叶池吃蛋糕，叶池就拿起蛋糕吃起来，绵软香甜的味道一直在口腔弥漫，哪怕睡前都刷了牙了，叶池躺在床上，还是忍不住用小肉肉踢开身上的毯子，开心地说：“哇，蛋糕真甜啊！”
　　叶国盛扭头看一眼，说：“毯子盖好。”
　　“热。”
　　“你别乱，一会儿就不热，小心冻病了。”
　　好像所有的老人都害怕小孩子冻到一样，叶池只好把毯子又盖上，然后趴到叶国盛的床上说：“爷爷，我的生日蛋糕甜不甜啊？”
　　“甜。”
　　“我和放哥和小昊子吃了好多呢。”
　　“我看到了。”
　　“嗯，爷爷，我现在七岁了啊。”
　　“是啊，又长了一岁。”
　　“嗯，再过两个月，我就上学了。”
　　“对啊。”
　　“然后我妈妈就回来了。”
　　叶国盛看叶池一眼，默了默，说：“快睡吧，明天早上还要起来卖菜呢。”
　　叶池转而就说：“爷爷，你明天也去卖菜吗？”
　　“嗯。”
　　“医生说，你不能干重活，你就看着我干活。”
　　“好，睡吧。”
　　“嗯。”
　　叶池重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叶国盛倾身给叶池盖好被子，看着叶池闭上眼睛，他将房间灯给灭了，而后躺在床上，转头看一眼床头的电话，看了好一会儿，电话突然响了，为免打扰叶池，他赶紧去接：“喂，哪位？”
　　“爸。”彼端响起一个柔柔的声音。
　　“是叶池妈？”
　　“嗯，小池睡了吗？”
　　“刚睡，要他接电话吗？”
　　“让他睡吧，今天他生日——”
　　“我给他买蛋糕庆祝了，他很开心。”
　　“谢谢爸。”
　　“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我昨天学习，今天上班又加班，现在才下班。”彼端愧疚的声音：“我本来想早点打来的，但是一点没有时间。”
　　“你怎么这么辛苦？”
　　“我、我得赚钱。”
　　叶国盛默了默，说：“叶池妈，宏涛的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
　　“嗯，知道就好，是宏涛对不起你，你为叶池付出了六年多也够了，现在你年纪还小，才二十多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心放开点，遇到合意的人就随缘，别总逼着自己，疼爱孩子不一定非要时时陪伴左右，等到孩子长大了，明白事理了，也会理解你，而且孩子长大了，相对于父爱母爱的陪伴，他们更需要父母的金钱支助。所以，你先让你自己过的好，然后再想叶池。”
　　叶国盛的语气平缓，语言质朴，但是却有一种特别的力量，令叶池妈在彼端落泪：“爸——”
　　“常打电话回来，我不会让你把叶池接走的。”
　　“嗯。”
　　“叶池我就养着了，活一天就养一天，等哪天我走了，我希望那一天，不管你有没有家庭，你都得有本事把叶池接过去，知道吗？”
　　“爸，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都是我儿子害了你啊。”
　　“也是我自己年少不懂事。”
　　“好了不说了，注意休息。”
　　“爸你也是。”
　　挂上电话，叶国盛坐在床上叹息一声，躺到被窝中，朝叶池身边靠了靠，伸手怜爱地摸着叶池肉肉的小脸蛋，片刻之后，重新看着黑漆漆的房梁，再次叹息一声，闭上眼睛，陷入睡梦中。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叶国盛戴着墨镜开始晨练慢走，等他回来的时候，不但看到了自家门口的陆明放顺子，还看到了小昊子。
　　他笑着问：“小昊子怎么来了？”
　　小昊子说：“我来帮你们摘菜的。”
　　顺子接着说：“他听说叶池和明放明天都到山上帮忙，就吵着要过来，我想着他比小叶池明放都大，应该能帮上点儿忙，所以就带过来，叶老哥，你看——”
　　“好啊，好啊好啊，喜欢干活的小孩子好啊，就让他和叶池一起，可别嫌累啊。”叶国盛笑着说。
　　小昊子点头：“我不怕累的！”
　　叶国盛笑了。
　　一旁陆明放看小昊子一眼，走进院子喊叶池起床，叶池起来后，就和叶国盛等人一起上山摘菜，有了小昊子就是不一样，他们的工作效率大幅度提升，卖菜回来的时间都比以前早。
　　卖完菜一到家，家里的电话就响了，叶池立刻去接，说了足足半个小时，等叶池从房间出来时，他高兴坏了，大声说：“爷爷，是我妈妈给我打电话了！”
　　“是吗？”叶国盛笑。
　　“嗯，我妈和我说好多话！”
　　“你妈说什么了？”
　　“我妈让我好好帮着爷爷，让我快快乐乐的。”叶池的小脸都快笑成太阳花了。
　　“真的啊。”
　　“嗯。”叶池重重地点头，脸上的笑意一点也没有减退。
　　叶国盛笑了笑说：“瞧你开心的。”
　　“嗯，我好开心，我妈妈给我打电话了，我要去和放哥说。”
　　“去吧。”叶国盛心里有点伤感有点温暖，真没想到自己丝毫没有孝心儿子，居然生出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叶池，真是让他羡慕又让他欣慰啊。
　　叶池接着说：“爷爷，那我现在就去。”
　　“去。”
　　叶池立刻迈起小步子，飞快地朝陆老太太家跑，跑到陆老太太家就告诉陆老太太陆老爷子还有陆明放，整个一天都活泼过了头，让叶国盛哭笑不得。
　　更令叶池高兴的是，一个星期后妈妈又打电话给他，他觉得自己开心的就要飞起来了，又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陆明放。
　　叶国盛喊住叶池说：“大中午的，天太热，就别乱跑了。”
　　叶池昂起小脸，眯着眼睛都不敢直视的太阳，听了叶国盛的话，便没有去找陆明放，可是没一会儿，不但陆明放来找叶池了，连小昊子也来了。
　　孩子本来就容易相处，经过一个星期的相处，三个孩子已经可以随时随地打成一团，哪怕陆明放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是有叶池这个润滑剂在，三个人还是能够愉快地玩在一起。
　　叶国盛本来不想让叶池出去玩的，可是看到陆明放小昊子都过来了，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叶池三人到树荫下玩耍，叶池便推着崭新的三轮车在树叶下面学着骑。
　　叶国盛特别交待说：“注意安全啊。”
　　叶池说：“知道了。”
　　陆明放也回头说一句：“叶爷爷，我会扶住车子的。”
　　叶国盛点点头，以前陆明放这孩子一天都不说一句话，他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性格，自从这孩子病好了之后，他越发觉得这孩子比一般孩子冷静、聪明和稳重，当然，和叶池在一块儿的时候，又不失天真烂漫。
　　叶国盛也就不过问叶池了。
　　叶池在陆明放小昊子的帮助下学会了骑三轮车，同时也学会了骑自行车，有了小昊子这个会玩的人，叶池陆明放好像打开了新世界，不再拘泥于“宅”，而是开始在景山镇到处奔跑。
　　随着天气变热，三个孩子都换上了短衣短裤，早上去摘菜卖菜，下午晚上就在景山镇的大街小巷玩耍，一直玩到天黑，三个孩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特别是小昊子，本来就黑都快成黑炭了。
　　叶池捋起自己的短袖袖子，肩膀和手臂就是两个色，他说：“我也黑了。”
　　陆明放嗯了一声。
　　叶池掀开陆明放的袖子，也看到了两个色。
　　陆明放说：“我也黑了。”
　　小昊子说：“没关系，冬天就白回来了，我每年冬天都会白回来。”
　　陆明放接一句：“冬天也没见你白。”
　　小昊子看向叶池。
　　叶池说：“放哥说的对，我们认识你时，你就好黑了，你白不了的。”
　　“你胡说。”小昊子说：“你就会帮着明放。”
　　叶池说：“我不是帮放哥，是你本来就黑。”
　　“我冬天白。”
　　“不白。”
　　“我冬天白的，你都没有见过我冬天的样子，你就是帮着明放的。”小昊子愤愤不平。
　　叶池耐心解释：“我帮着放哥，是因为放哥说的对。”
　　“明放说什么你都觉得对！”
　　“放哥本来说的就是对的！”
　　“……”
　　小昊子和叶池绊起嘴。
　　陆明放不理小昊子，拉着叶池就走。
　　小昊子问：“你们去哪儿？”
　　陆明放说：“天黑了，回家去了。”
　　“那，那我也回家了。”
　　叶池回头摆手：“小昊子再见。”
　　“好，叶池，我明天早上再找你。”
　　“好。”
　　刚刚还拌嘴拌个不停，现在又恋恋不舍了，和小昊子分别之后，又和陆明放分别，叶池赶紧跑回自己的家，一进家门就看见正在院里数钱的叶国盛。
　　“爷爷！”叶池大喊。
　　现在天色已暗，叶国盛的墨镜已经去掉，他抬眼看见叶池，眼睛便笑弯了：“回来了。”
　　“嗯，我和放哥小昊子去东大街玩儿的，那边有口枯井，我们还爬进去了。”
　　“你们真调皮。”
　　“嘿嘿。”叶池蹲到叶国盛跟前，看着桌上的钱问：“爷爷，是李叔叔又过来买菜了吗？”
　　“嗯。”
　　“他又买了好多？”
　　“是啊。”叶国盛扬扬手里的钱说：“看，赚了这么多呢。”
　　“哇，好多啊。”
　　“是啊。好多。”
　　叶国盛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赚那么多钱，说了也奇怪，近年来他一直自己种菜自己吃的，但是从来没有哪年会像今年这样，各种蔬菜都卯足劲儿地长，一个个比别人上了化肥用了农药的，还要好，像黄瓜番茄南瓜这些，长了一茬又茬，各个都喜人，想不卖出好价钱都难。
　　他就纳了闷了，这些蔬菜怎么就长这么好呢，难道真是因为叶池，他疑惑地看向叶池。
　　叶池问：“爷爷，你看我干嘛？”
　　叶国盛说：“以前我种的蔬菜都长势一般，今年怎么长这么好呢？”
　　“因为有我啊。”
　　“你？”
　　“对啊，因为蔬菜都喜欢我啊，所以就拼命长高点长大点长多点，这样卖好多好多的钱钱，就能够养我了。”
　　“为什么喜欢你啊？”
　　“因为我是山啊，我是营养丰富的山啊，你看《西游记》里好多狮子精白骨精鸡精，我就是山精。”
　　“……”
　　“蔬菜肯定都认识我，不敢得罪我，所以长的很好。”
　　“……”听到这种言论，叶国盛真的是哭笑不得，他从凳子上起来，拿着钱进房间，把钱先塞到箱子底下，明天或者后天，到银行里存起来，根本没听叶池在说什么。
　　可是叶池似乎很满意这个自己这个脑洞，继续和叶国盛说，并且是声情并茂地说：“我是山精变的，上一趟景山，然后辣椒见到我了，就说‘哎呀山精大人，小的小的叩见山精大人，山精大人不要杀小的，小的一定会好好长大，让山精大人满意的’，于是辣椒就用力长啊长啊，长的又大又红，番茄一看辣椒都长红了，心就想啊‘我一定要比辣椒还要红，我要让山精大人看见我’，这两个家伙太会巴结山精大人了，于是茄子脸气青了，黄瓜脸气绿了，大蒜就气萎了。”
　　叶国盛还没有来得及笑。
　　门口传来“扑哧”一声，叶国盛叶池扭头一看，是陆明放。
　　“放哥。”叶池立刻高兴地喊。
　　“嗯。”
　　“你怎么来了呀？”


第58章 
　　陆明放扬扬手里的食盒。
　　叶池眼睛一亮, 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陆明放回答：“糖醋排骨和猪蹄。”
　　“给我和爷爷吃的吗？”
　　“嗯。”
　　“哇！我和爷爷最喜欢吃糖醋排骨和猪蹄了，放哥，你太好了，谢谢你。”叶池还没有吃到食物已经一脸幸福了。
　　陆明放抿了抿嘴，就知道叶池喜欢, 所以主动和爷爷提出送给叶池吃, 爷爷欣然答应了, 他拎着食盒跟着叶池走进院子，叶国盛连连道谢。
　　叶池已经接过食盒。
　　叶国盛问：“叶池，你现在就吃吗？”
　　叶池点头。
　　“吃这些能吃饱吗？”
　　“不能。”叶池诚实回答。
　　“……那爷爷再煮点青菜鸡蛋面, 好不好？”
　　“好, 我帮爷爷烧火。”
　　“你不是要吃猪蹄吗？”
　　“我帮爷爷煮好面条再烧火。”
　　“行。”叶国盛望向陆明放说：“明放，你晚上也在爷爷这儿吃吧，爷爷煮的鸡蛋面条特别好吃。”
　　“对。”叶池接过话茬说：“爷爷的面条是手擀面, 是在市场肖大叔家买的，特别好吃, 放哥, 你和我们一起吃吧，好不好？”
　　陆明放点头。
　　叶池高兴的不得了, 坐在灶洞前就开始烧火, 不一会儿, 香喷喷的青菜鸡蛋面煮好了, 叶国盛盛了三碗, 端到院里的小饭桌上, 新鲜天然的青菜，莹白圆润的荷包蛋再加上纯手工制作的面条，在院内大灯的照射下，呈现更诱人的色泽。
　　“吃饭了吃饭了！”叶池拿着三双筷子一瓶醋，快速地跑到小饭桌前坐下来，分给爷爷、放哥一人一双筷子说：“我们一起吃饭吧。”
　　“明放，吃饭。”叶国盛招呼陆明放。
　　陆明放点点头，接过筷子，看向叶池时，叶池一手握着筷子，一手抓着猪蹄，已经大口大口吃起来，吃相爽利好看，让人看一眼都觉得饿了，不过，陆明放还是斯斯文文地啃排骨，不时看叶池一眼，抿嘴笑笑。
　　晚饭刚刚吃完，陆老爷子过来接陆明放，叶池热情地上前说：“陆爷爷，谢谢你的排骨和猪蹄，好好吃的。”
　　叶池冲陆老爷子竖个大拇指。
　　陆老爷子哈哈大笑说：“小叶池喜欢吃，陆爷爷下次还给你做，好不好？”
　　“好。”叶池开心地笑笑，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陆爷爷，你喜欢吃西瓜吗？”
　　“喜欢啊。”
　　“我和爷爷种的西瓜熟了，明天我送给你吃啊。”
　　“好啊好啊。”
　　礼尚往来，这样很好。叶池也开心，第二天早上，叶池叶国盛卖完蔬菜，再次来到景山上，一眼就看见绿油油的秧子下面藏着一个个圆滚滚的花皮西瓜。
　　叶池立刻跑上去，用小手拍拍瓜身，拍出咚咚声，且瓜身有点震手，他立刻回头：“爷爷，这个西瓜熟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山精大人！西瓜告诉我说它熟了！”叶池再次声情并茂地说：“西瓜说‘山精大人啊，小的熟了，你快来吃我吧’，所以我就知道了呀。”
　　真爱演！叶国盛没有办法地笑了笑，也顺着叶池演，说：“那我要看一看你这个山精大人法力够不够？”
　　“嗯。”
　　叶国盛走上去，用手指指节敲了敲瓜身，得到回声，用指甲在瓜身上划一道痕迹，徒手一劈，清脆一声，西瓜顺着指痕裂开一道缝隙，露出红红的西瓜瓤。
　　“哇！”叶池惊叹一声：“爷爷会的铁砂掌好厉害！”
　　“对，爷爷会铁砂掌！”叶国盛抓着西瓜，用力一掰，西瓜一分为二，问：“爷爷这是什么功夫？”
　　“九阴白骨爪！！”叶池毫不迟疑地回答。
　　“……”行吧，叶国盛毫不怀疑叶池能够来一个《哈利波特》、《西游记》、《射雕英雄传》、《倚天屠龙记》以及儿童故事的串烧，说起来，叶池就是这么聪明，但凡他听到看到的都能记住并且可以举一反三，常常让他招架不住，他不但不觉得丢脸，反而特别开心。
　　年纪大了，就特别爱热闹，叶池一个人可以唱完一台戏，叶国盛听说孩子再大一点就不那么爱说，他格外珍惜现在爱说的叶池，把西瓜又掰了数瓣，瓤最多的一瓣，递给叶池：“尝尝。”
　　叶池接过来，咬一口，清甜的滋味充盈口腔，溢到红红的小嘴唇上，他赶紧吸了一口，说：“好甜啊！”
　　叶国盛也咬一口：“嗯，真甜。”
　　“好好吃。”
　　叶国盛呵呵笑起来。
　　爷孙两个就坐在西瓜地里，头对着头，就把一个西瓜给吃了大半，大黑站在叶池旁边啃西瓜皮。
　　叶池又扔个西瓜皮给大黑，继续拿一瓣西瓜，整张脸蛋都埋在瓜皮里啃瓜瓤，抬起小脸时，脸颊上沾的数个西瓜籽，叶国盛看到后，伸手捏掉说：“不急，慢慢吃，这个西瓜小，我们把它吃完。”
　　“好。”
　　不一会儿，爷孙两个把一个小西瓜吃的干干净净，坐在石头上，享受着初夏的凉风，听着山间各种鸟儿的鸣叫，看着蓝天白云，一切如此惬意。
　　叶国盛浑身轻松，叶池感觉一切都美好，但是他闲不住，没一会儿就起身，让叶国盛歇着，他去摘西瓜，摘了一个又一个，摘的满头大汗，转头和叶国盛说：“爷爷，西瓜好难摘啊。”
　　“很费力吧。”
　　“嗯，我都薅不动，爷爷，你也薅不动的。怎么办呢？这个太累人了呀，对了，爷爷，三轮车上不是有剪刀吗？我们用剪刀剪啊，用剪刀剪就省力气了呀，哎呀，我真聪明，爷爷，我去拿剪刀去！”
　　不用叶国盛说话，叶池一个人把事情的起承转合给演完了，拿来剪刀交给叶国盛，叶国盛拿着剪刀选择性地剪西瓜藤，叶池一个一个地朝三轮车上抱。
　　二十分钟后，山下的三轮车的车斗中装个差不多了，叶池说：“爷爷，车斗快装满了。”
　　“好，那就不摘了。”
　　叶国盛抱着两只西瓜，带着叶池下山，把最后两只西瓜装进车斗里，一抬头看见叶池已经坐上了三轮车，并且说：“爷爷，你在后面走着，我来骑三轮车。”
　　“你骑得动吗？”
　　“骑得动。”三轮车刚买来不久，叶池就在陆明放和小昊子的帮助下学会了骑三轮车，并且能载着陆明放和小昊子在镇上到处晃悠。
　　“那行，你骑慢点。”
　　“好，我知道。”
　　叶池双手扶着车把，双脚站在车镫子上，身子一歪，全身的力气集中在右脚上，传递到右车镫子上，右车镫子带动车链子，车链子拉到三轮的后车轱辘，三轮车随即向前缓慢行驶。
　　随着叶池双脚的交替踩动，三轮子由慢变快的驶起来，而后驶向匀速，由景山驶向镇上大路。
　　叶国盛在后面照顾着：“叶池，慢点，拐弯。”
　　“嗯，我知道了，爷爷你也慢点啊，看着路啊。”
　　“知道了。”
　　爷孙两人一个在前骑着三轮车，一个在后扶着三轮车，三轮车上装着满满的西瓜，引来左邻右里的关注，纷纷和叶国盛打招呼，惊叹叶国盛叶池居然真的种的出来西瓜。
　　他们中间不少人，曾经也管理过景山，但是没发现种菜这么容易啊，转念一想，必定是叶池叶国盛这爷孙两个私下来努力得来的，这爷孙两个还真是踏实努力啊，对叶池叶国盛不由得起了钦佩之意。
　　特别是对叶池，叶池来景山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起初他们因为叶宏涛的事儿，对叶池颇有微词，甚至有些人刻意交待自家孩子，少与叶池来往。
　　日久见人心，这么些天以来，叶池非但不惹事儿，也不埋怨，跟着叶国盛任劳任怨地种菜摘菜卖菜，从来没有叫过苦叫过累，每天快快乐乐的，还把陆老太太家的大孙子陆明放给带好了，这孩子多难得啊！
　　这些人在不知不觉中，对叶池都有了喜爱之情，看待叶池的目光再也没有恶意与嫌弃，而是温和与欣赏。不过，叶池一向不管这些，他骑着三轮车，小脸红扑扑地骑到了院子内。
　　叶国盛扶住三轮车，说：“下来洗洗脸。”
　　叶池下来洗了脸之后，问：“爷爷，我们现在去卖西瓜吗？”
　　“不卖，明天去卖。我一会儿给你三爷爷打个电话，让他明天和小昊子过来的时候，把他们家的三轮车也骑过来，这样明天早上，我们一轮三轮拉西瓜，一辆三轮车拉蔬菜，一起去卖。”
　　“那我们就能卖双倍的钱啦？”叶池很会抓关键点。
　　叶国盛笑着说：“对啊。”
　　“太好了，卖到钱了，我们就存起来！”
　　“行。”叶池看着整个三轮车的西瓜，说：“爷爷，给放哥一个西瓜吃好不好？”
　　“好啊。”
　　叶池立刻开心地抱一个，说：“我给他送去。”
　　叶国盛点头。
　　叶池抬步就朝院门走，一抬头看见院门外涌进来六七个邻居，他脸上一呆，而后问：“叔叔大爷们，你们来干什么呀？”
　　“来买西瓜。”数个人一起说。
　　“买西瓜？”叶池没有怀疑，扭头就喊：“爷爷，叔叔大爷们要买我们的西瓜。”
　　叶国盛抬步走过来，看到老熟人，连忙招呼，以为他们是开玩笑，没想到他们是真的来买西瓜的，叶国盛天天去市场卖菜，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腼腆的老头，既然大家要买西瓜，那么就卖吧。
　　为了让邻居放心西瓜的品质，叶国盛随意切了一个西瓜，皮薄瓤红，挨个让大家尝一尝，尝到甜美的邻居们，大方下手，六七个人把三轮车车斗的西瓜都分完了，最后来的一个邻居盯着叶池怀里的西瓜。
　　叶池抱紧了说：“这是给放哥的。”
　　叶国盛说：“下午，你带你放哥上山摘了吃去，这个就卖给伯伯吧。”
　　叶池想了想，这西瓜是卖钱，于是把怀里的西瓜让了伯伯，大家拎着西瓜走了，于是三轮车车斗里的西瓜全部卖完了，叶国盛冲叶池扬了扬手里的钱。
　　叶池一下笑了说：“爷爷，走，我们去国家银行存钱去。”
　　“好，我们去国家银行存钱去！”
　　“走。”叶池利落地说。
　　说走就走，爷孙两个拿着存折，一把钱就到了镇上的银行，把钱给存了，叶国盛戴着墨镜，对着存折上的数字发笑，叶池拉着叶国盛的手，小声说：“爷爷，给我看看，给我看看我们有多少钱了。”
　　叶池早早的知道，钱的事儿，不能乱说不能大声说，被坏人听到了，是会被打劫的，不管是动作还是声音，他做起来都小心翼翼的。
　　叶国盛被叶池逗笑了，现在已经不是在银行不是在外面，而是在家里了，叶池这模样也大可爱了，他笑着把存折递给叶池，叶池非常熟练地看向余额最下方，看到一串数字，他小手点着存折上面小数点前面的零：“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四个零，爷爷，有四个零！”
　　叶国盛点头。
　　叶池又掰着小手指说：“个、十、百、千、万！爷爷，我们有一万块钱了！”
　　叶国盛指着零前面的数字看：“这是一吗？”
　　“不是。”叶池笑嘻嘻地说。
　　叶国盛笑着说：“所以就不是一万啊。这里面还有你大伯又还的两千块钱。”
　　“哇！”叶池惊讶地张大嘴巴，并且用小手捂着嘴巴，而后才说：“爷爷，我们太有钱了啊！太有钱了啊！好开心啊。”
　　看着叶池可爱的样子，叶国盛哈哈笑起来了。
　　叶池开心地要转圈圈了。
　　叶国盛摸着叶池的小脑袋说：“这下把你上中学的学费都准备好了，爷爷也开心多了。”
　　“不用爷爷准备的。”叶池又说一遍：“我妈妈会给我的。”
　　“妈妈的是妈妈的，爷爷的是爷爷的。”
　　“那好吧，我自己的小猪里也有很多钱呢，等我妈妈过来了，我要给我妈妈买礼物。”
　　“行。”
　　叶池看着粉色小猪存钱罐，突然想到了陆明放，赶紧说：“爷爷，我吃了西瓜，还没有和放哥说呢，下午我要带放哥一起上山吃西瓜。”
　　“去吧。”
　　叶池却没动。
　　叶国盛问：“你怎么不去？”
　　叶池抠着小手指，羞羞答答地说：“那要是放哥和陆奶奶让我在他们家吃饭，我就在他们家吃饭了喔。”
　　“你想吃糖醋排骨了？”
　　叶池不好意思地应一声：“嗯。”
　　“吃别人的不好，回来爷爷做给你吃，好不好？”
　　“好！”叶池立刻高兴地答应，这才跑走。
　　跑到陆老太太家中，和陆明放浮夸地说了西瓜的时候，下午的时候，拉着陆明放朝景山走，才到山脚处，小昊子就跑过来了，叶池重新向小昊子复述了一下自家西瓜的事儿，三个孩子边说边带着大黑向山上走。
　　到了山上后，叶池选了一个西瓜，学着叶国盛的样子，握紧小拳头，捶西瓜，结果西瓜没捶破，手却疼了。
　　陆明放也试了两次，西瓜纹丝不动。
　　小昊子也无可奈何地说：“都没带刀，怎么吃西瓜啊？”
　　“我有办法！”叶池抱起西瓜，朝石头上一摔，啪嗒一声，一个西瓜摔成数瓣，叶池高兴地说：“好了，可以吃了。”
　　小昊子：“……”
　　陆明放：“……”
　　一分钟后，小昊子抱着西瓜瓣啃个不停，叶池拿着一瓣递向陆明放说：“放哥，你吃啊，这个不脏的，你看，这个瓜皮都是干净的，放哥，你吃啊，吃啊。”
　　陆明放起初是抗拒的，但叶池实在太热情了，他也没有拒绝叶池的习惯，接过来就吃了，仅仅是咬一口，就被西瓜的甜美给征服了，和叶池小昊子围在一起，看叶池和小昊子捡西瓜吃，他当然不屑捡地上的西瓜吃，他都是吃叶池从地上捡起来的西瓜。
　　“放哥，给，这个是干净的。”叶池用手将西瓜皮都给抹干净了，非常热情地给陆明放。
　　“嗯。”陆明放应一声，伸手接过来。
　　“放哥，这块你也吃。”
　　“嗯。”
　　“放哥，你再吃，好甜的。”
　　“嗯。”
　　一旁的小昊子不服气地说：“叶池，你怎么老给明放吃，不给我吃。”
　　叶池说：“你自己会捡啊。”
　　“明放也会捡啊。”
　　“可是你吃那么快，放哥捡的话，捡不过你啊。”
　　“……”小昊子无言以对。
　　叶池把最后几块分成三份，一人一份，吃光之后，三个人在山上玩了一会儿，累了之后，躺在旁边的大石头上，透过茂密的树叶，看蔚蓝的天空和白白的云彩，说着一些漫无边际的话题，听着山下孩子们的玩乐声。
　　叶池问：“好热闹啊。”
　　小昊子说：“因为暑假了呀。”
　　“暑假多久啊？”
　　“好多天啊。”
　　“小昊子，你知道暑假是多少天吗？”
　　“一百天！”
　　“你真笨！”叶池一脸嫌弃地瞥了小昊子一眼。
　　小昊子不解地问：“那是多少天？”
　　“六十天！”
　　“你怎么知道的？”
　　“我聪明呀！”
　　“屁。”
　　“不屁，我就聪明，不信你问我放哥，放哥，我聪明吧？”
　　“嗯。”陆明放应一声。
　　叶池想得到了真理一般说：“听到了吗？放哥说我聪明。”
　　小昊子说：“等你上学了，你就知道自己聪明不聪明了，一年级的知识可难了！”
　　“不难，我喜欢上学，我爷爷我妈妈都给我存好学费了，九月一号，我就去上学了。”叶池对上学充满了期待。
　　“我也上学了。”
　　“我们一起上学。”
　　“嗯。”
　　“到时候，我妈妈就回来了，还有一个多月，我妈妈就回来了。”叶池目光穿过树叶缝隙，看到一抹蓝天白云，心绪浮动，说：“我想我妈妈，小昊子，你想你妈妈吗？”
　　小昊子说：“不想，我妈妈每个星期都会回来呀，而且每次都絮絮叨叨的，还会打我，明天她又回来了。”
　　叶池不跟小昊子说了，躺在石头上，转头看向身边的陆明放，问：“放哥，你想妈妈吗？”
　　陆明放以前心理有疾病，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对爸爸妈妈都是抗拒的，现在病好了，愿意接妈妈电话了，不知道是母子本能，还是什么，听到妈妈的声音他就心安，他很久很久没有见妈妈了。
　　良久之后，他说：“想。”
　　叶池跟着说一句：“我也想，很想妈妈。”
　　陆明放跟着说一句：“嗯，很想妈妈。”
　　两个孩子话刚落音，山下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明放！明放！”
　　叶池小昊子没听出来是谁。
　　陆明放却是突然坐了起来。


第59章 
　　叶池小昊子跟着坐了起来，循着声音向山下探看, 这时候陆明放已经站了起来, 呆呆地望着山下，山下除了有陆奶奶之外，还有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浅蓝色长裙, 扎个马尾, 尾梢微卷, 看上去漂亮又有活力。
　　小昊子忍不住说：“哇, 好漂亮啊。”
　　叶池问：“谁啊？”
　　小昊子说：“我也不知道。”
　　叶池又问：“放哥, 她是谁啊？”
　　陆明放有些恍惚。
　　女人又喊：“明放！”
　　叶池推一个陆明放：“放哥，她在喊你呢, 你怎么不应声呀。”
　　陆明放还是没动。
　　女人也没有生气，带着陆奶奶向山脚靠近，陆奶奶说：“明放, 你妈妈来了，你怎么不过来？”
　　妈妈？！
　　叶池小昊子都惊呆了，在他们心中，陆明放是个严肃，偶尔暴躁的存在，那么他的妈妈应该、应该……像市场上卖包子的, 一吆喝, 声音老大了, 怎么也没想到明放妈妈会这么年轻这么好看这么纤细, 他们和陆明放待在一起久了, 已经忽略陆明放的英俊、斯文与知识面。
　　此刻诧异的望着盯着陆明放的妈妈顾雅清，居然看出了与陆明放的相似之处，小昊子凑到叶池耳边说：“明放长得像妈妈。”
　　叶池点头。
　　他们三人连半山腰都没有上，所以顾雅清和陆老太太片刻后就走到了他们身边，叶池小昊子十分有礼貌地和陆老太太、顾雅清打招呼，顾雅清温柔一笑，与叶池二人交谈两句，便看向陆明放。
　　陆明放将脸偏到一旁，低头看地上的树枝。
　　顾雅清笑着走过去，拉着陆明放的手说：“不认识妈妈了吗？”
　　拉陆明放手时，顾雅清有些忐忑，怕儿子发脾气发病之类，没想到他乖乖地让她拉着，她心中喜悦翻滚，忍不住就把陆明放搂入怀里，微微低头，下巴抵着陆明放的头发。
　　好一会儿才放开，问：“宝贝，还认识妈妈吗？”
　　陆明放点头。
　　顾雅清开心地笑了，摸着陆明放的脸蛋说：“走，跟妈妈下山，好不好？”
　　陆明放点头。
　　顾雅清紧紧握着陆明放的小手，拉着陆明放朝山下，不时提醒陆明放注意脚下，一直到了山下，顾雅清才放松警惕，转而看向叶池，问：“叶池，听说，你也七岁了？”
　　叶池点头说：“嗯，我七岁零十多天了。”
　　“那比明放小几个月啊。”
　　“嗯，我喊明放放哥的。”
　　顾雅清笑了，她从陆老太太那里知道了叶池这个孩子，也知道陆明放能够痊愈，全是叶池的功劳，她本来对叶池就心存感激，现在看到叶池也更加喜欢，回到陆老太太家后，她就把特意买给叶池的自行车，送到了叶国盛面前。
　　把叶国盛吓了一跳，说：“这是？”
　　陆老太太说：“给叶池的礼物。”
　　叶国盛虽然不懂得什么品牌不品牌的，但是看着眼前自行车的质感，他也知道价值不菲，他不愿意收，但是陆老太太顾雅清坚持要给叶池，以生日礼物为名，其实是感谢叶池叶国盛的。
　　本来顾雅清想给钱的，从陆老太太那儿得知叶国盛肯定不会要，她绞尽脑汁地想儿童礼物，什么机器人模型飞机等等，后来从陆老太太那里得知叶池想要的生日礼物是三轮车，她便认为叶池是喜欢车的，所以买了儿童自行车，可以骑到十五六岁。
　　但是叶国盛觉得的太贵重了，好说歹说，推辞不掉，于是就十分感谢地接受了，但是那些什么补品啊之类，他统统不要，陆老太太只好让顾雅清又收回来，和叶国盛告别。
　　叶国盛叶池把三人送到院门口，看见顾雅清拉着陆明放的手朝陆老太太家中，叶池羡慕极了，他忍不住想妈妈了，也想妈妈这样拉着她的手走路。
　　好一会儿，他昂起小脸说：“爷爷，我妈妈也好年轻好好看的。”
　　叶国盛点头说：“嗯，我见过的。”
　　叶池不说话了，直直地盯着顾雅清和陆明放看，他看出这孩子对别人的羡慕，摸摸叶池的脑袋说：“走，我们去包饺子吃去，包肉馅儿的。”
　　叶池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来，望着叶国盛重重点头，转身和叶国盛进厨房做饭，天黑的时候饺子包好了，爷孙两个吃完之后，收拾洗漱一翻，便坐在房里看半个多小时的电视，和以往一样坐在床上看故事书。
　　叶池却有些心不在焉。
　　叶国盛问：“怎么了？”
　　叶池诚实地说：“下次我妈妈打电话，我就问她什么过来。我给她准备好西瓜，放冰箱里冰着。”
　　叶国盛笑着说：“好。”
　　这就是叶池心不在焉的原因，得到叶国盛的赞同后，叶池心思也安定了，重新和叶国盛看起书来。
　　第二天一早，叶池叶国盛以为陆明放不会来摘菜了，没想到还是看到了陆明放。
　　叶池问：“放哥，你不陪妈妈吗？”
　　陆明放说：“妈妈还在睡觉。”
　　“那你妈妈醒来了，会找你啊。”
　　“我摘好菜就回去。”陆明放说：“我爷爷奶奶让我来摘菜的。”
　　“那好吧，我们摘快点。”
　　“嗯。”
　　两个老人三个孩子又到了景山上，下山之时，叶国盛给了陆明放一个西瓜，让陆明放抱回去吃，接下来了两三天，陆明放都会摘菜，但是没有像以前那样时时和叶池小昊子黏在一起，大部分的时间还是陪妈妈了。
　　叶池最近几天则是和叶国盛玩耍，又过了两天，顾雅清要走了，专门过来看了叶池叶国盛，爷孙两个跟着陆家的人，把顾雅清送到路上。
　　顾雅清站在车前，对陆老太太陆老爷子说：“爸，妈，辛苦你们了，你们自己也要多多注意身体。”
　　尽管离婚了，但是顾雅清还是喊儿子的爷爷奶奶为爸爸妈妈，是一种习惯，是一种亲昵，也是一种尊重，不管明放爸出轨还是怎样，两位老人对她是没话说的，她愿意喊爸爸妈妈，也愿意对他们好。
　　陆老太太说：“你也是，开车慢点，明放你就放心吧。”
　　顾雅清再一次看向陆明放。
　　陆明放低着头不说话。
　　顾雅清走到陆明放跟前，捧着陆明放的脸蛋说：“儿子，妈妈过段时间，会再来看你。”
　　陆明放“好”了一声。
　　“儿子，你现在健康成长真让妈妈开心。”她亲了亲陆明放的额头说：“妈妈爱你。”
　　被亲之后，陆明放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偏到一旁。
　　顾雅清倒是笑了，拍拍陆明放的肩膀说：“那妈妈走了。”
　　陆明放点点头。
　　“我们信息联系电话联系。”
　　“嗯。”
　　顾雅清这才坐上车，摇下车窗，挥手和大家告别，接着发动车子离开。
　　看着车子越走越远，拐个弯不见了，陆老太太先是长长叹息了一声，然后让陆明放和叶池玩吧，她和陆老爷子陪着叶国盛说两句，也就回家了。
　　叶池拉着陆明放叶国盛进房间，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不少人都已经开空调避暑了，但是叶国盛不需要，他的房子靠着景山，四周是茂密的树木，一进房间就能感觉到格外的阴凉。
　　叶国盛怕陆明放心里难过，就切了一个西瓜，三个人坐在院子的大树下吃，叶池咔嚓咔嚓地啃着，叶国盛转头看向陆明放，陆明放盯着西瓜瓣出神。
　　叶国盛唤：“明放。”
　　陆明放抬眸看叶国盛。
　　叶国盛问：“是不是舍不得妈妈啊？”
　　陆明放点点头。
　　“没关系的，过段时间你妈妈还会来看你的。吃西瓜吧，吃的健健康康的，回头你妈妈看到了也会高兴的。”
　　陆明放点点头，埋头吃西瓜。
　　叶池吃的小嘴水光油滑的，伸舌头舔一下之后，说：“爷爷，我吃的健健康康的，我妈看到我也会高兴的。”
　　“对。”
　　叶池一下笑了。
　　叶国盛忍不住摸摸叶池的脑袋，又望向陆明放，这两个孩子经历还真是相似，都是有不靠谱的爸爸，都在爷爷家生活，不对的是，叶池积极外放，陆明放沉稳内敛，所以叶池开朗，陆明放把自己憋出病来。
　　好在一切都是过去了，如今陆明放和一般孩子无疑，不对，准确地说，他比一般孩子都聪明，叶池也是，叶国盛感觉到十分欣慰，也摸摸陆明放的脑袋。
　　陆明放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叶池却知道陆明放笑了，刚才母子离别的凝重气氛，让他很有眼力价地不说话，现在气氛松动，他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话。
　　“叶池，吃东西别说话，小心噎着。”叶国盛提醒。
　　叶池这才不说话，吃完西瓜，把瓜皮收拾一下，拉着陆明放山间看鸟儿，夏季最是鸟儿横飞的季节，两人刚上景山，小昊子就跑来了，手里拿了三根冰棒，给叶池陆明放一人一根，坐在山脚下的空地上吃冰棒。
　　小昊子问：“明放，你妈走了？”
　　叶池回答：“走了。”
　　“我问明放妈，又没问你妈。”
　　“放哥妈妈就是我妈妈，我和放哥是兄弟，是不是，放哥？”
　　陆明放点头：“嗯。”
　　小昊子：“……”不想理叶池了，叶池有时候真不要脸的。
　　叶池抹一下额头，看着眼前毒辣的太阳，说：“哎呀，太阳好大啊，好热啊。”
　　小昊子说：“夏天了呀。”
　　“嗯，爷爷说，我们这儿夏天好长的。”
　　“夏天再长也会过去的。”
　　叶池唆一口冰棒：“夏天过了就是秋天，秋天过了就是冬天，冬天过了就是春天，然后我就长大了。”
　　小昊子说：“你不会长这么快的，你得长个十年八年的，才能长大。”
　　“用不了那么久的！”
　　“用得了，你得相信我，我是咱们三个中学历最高的，我最有文化了。”
　　“你就是幼儿园大班毕业了。”
　　“是啊，可是你和明放都没有毕业呀，你们连幼儿园大班都没有上过。”小昊子以一种来自幼儿园大班毕业生的优秀感，睥睨叶池和陆明放。
　　叶池：“……”
　　陆明放：“……”
　　小昊子说：“长大好慢的。”
　　叶池坚持说：“长大好快的。”
　　“慢。”
　　“快。”
　　“慢慢慢慢慢。”
　　“快快快快快。”
　　叶池小昊子两人争“快慢”争的小脸通红，声音极高，打散了陆明放心头离别的伤感，他抬头望着蓝天白云，想到妈妈这几天温柔的陪伴，母爱化作一团暖流，将他心头碎成渣渣的伤感一冲而尽，只余下暖暖爱意，被爱被重视都是值得记住的事情，慢慢地他变得开心了，因为妈妈那么疼爱他的。
　　“放哥。”叶池突然扯一下陆明放：“你说长大是快还是慢？”
　　陆明放吓了一跳。
　　“放哥，你说长大是快还是慢啊？”
　　陆明放反问：“你说快还是慢？”
　　“我说的是快。”
　　“那就是快。”陆明放丝毫不犹豫地回答。
　　叶池立刻扭头就对小昊子说：“看，我放哥都说快。”
　　争的黑脸里透着红的小昊子一下站起来说：“你们两个一个鼻孔出气！”
　　“你站起来干嘛？”叶池问。
　　“我回家去！”小昊子不高兴地说。
　　“你生气了？”
　　“嗯。”
　　“那我也生气了。”
　　“……生气就生气，我回家了！”
　　小昊子气呼呼地走了，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儿气走了，叶池仿佛也真的生气了，将脸偏到一旁，陆明放看看已经走了的小昊子，再看看叶池，然后说：“叶池，我们回家吧？”
　　“好。”
　　一到家，又看到了小昊子，小昊子正在帮叶国盛蹦出水盆的鲫鱼，看到叶池回来了，两个人也没有道歉也没有提生气，又玩在一起，小昊子也不提回家的事儿，直到顺子的电话打过来，喊小昊子回家吃饭。
　　小昊子这才回家吃饭，吃完饭继续找叶池陆明放，每天都凑在一起，夏天天然的乐趣总是无穷无尽的，比如鸟，比如知了，比如山与鱼，比如凉席，比如突然的暴雨等等，处处都充满着神秘与意趣。
　　叶池三人除了帮着叶国盛种菜摘菜卖菜外，每天都是与这些东西打交道，每天都是嘻嘻哈哈的，快乐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终于来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
　　景山镇的家家户户把冬天的衣服被子放在太阳下面暴晒，孩子一点儿也不嫌热，在挂起的衣服被子间穿梭，引的大人们吆喝声不断，包括叶国盛。
　　叶池不钻被子了，便撅着小屁股，和小昊子一起趴在院子里，看着陆明放手里拿着放大镜，借着太阳对着一张纸，一动也不动地照着。
　　小昊子问：“这纸能着火吗？”
　　叶池坚定不移地说：“放哥说能就能。”
　　三个孩子受着太阳的炙烤，脸通红，额头冒汗，可是浑然不觉，聚精会神地盯着纸上的亮点看，连大黑也凑上去看。
　　叶国盛看不下去了，唤：“叶池啊。”
　　叶池心不在焉地应一声：“嗯。”
　　“热不热啊？”
　　“不热。”
　　“不热你都出汗了。”
　　“出汗了也不热。”
　　“……”叶国盛走过来问：“着了吗？”
　　“还没有。”
　　“那就别弄了，进房间吹吹风扇，小心中暑了。”
　　“一会儿，啊！着了着了着火了！”叶池突然着指着地上的纸尖叫起来，说：“爷爷，你看，你看！”
　　叶国盛凑上去，刚刚纸上的亮点已经冒出火苗了，他虽然不知道放大镜就是凸透镜，凸透镜有聚光聚热的作用，他这种现象他知道，不过，叶池三个孩子第一次知道并且试验成功，开心的不得了，就是看的眼睛都快瞎了。
　　进房间之后，不停地闭眼揉眼睛，缓解了好一会儿，叶国盛才向三个孩子说明火的危害性，三个孩子便不再试验放大镜聚光，转而玩其他的。
　　玩其他的也是很快乐的，完全不受暑天的影响，在距离开学还有半个月的时候，三个孩子这才没有继续暴晒下去，而是关注了上学的事儿。
　　大人们开始准备给孩子们买学习文具了，叶池生日时收到陆明放送的书包，所以书包就不用买了，需要买铅笔、文具盒、橡皮、铅笔刀等等，许久没有上学了，三个孩子都有点兴奋。
　　兴奋之余，叶池就开始想妈妈，因为妈妈说开学前会回来的，所以在妈妈打电话回来时，叶池询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妈妈给了叶池答案，但却是个模糊的答案——最近几天，妈妈就回去。
　　最近几天，是哪一天呢？叶池不知道，但是他分外开心，他每天一睁开眼睛想到妈妈会回来，他就浑身充满了力量，帮着爷爷卖完菜之后，便到公共汽车停靠站玩耍，边玩边等妈妈，每次都把陆明放小昊子朝公共汽车停靠站带。
　　小昊子说：“怎么又来这里啊，这里都没有好玩的。”
　　叶池想了想，说：“我们可以坐石头上啊。”
　　“哪儿都是石头，干嘛非要坐这里。”
　　“这里的石头比较滑。”
　　“山上的更滑。”
　　“可是……可是……可是我得等我妈妈啊，妈妈都好久没有过来了，万一不记得爷爷家在哪儿，找不到我了怎么办呢？”
　　小昊子一下没话说了。
　　陆明放说：“叶池，我在这儿陪你等。”
　　小昊子看一眼叶池的样子，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点过分了，他缓了一下，然后大声说：“叶池，我也陪你在这儿等，这儿石头真的比较滑，我们就在这儿玩。”
　　叶池看看陆明放看看小昊子，然后笑了，笑的露出白白的牙齿，治愈又好看，他和陆明放小昊子并排坐一块石头上，看着驶过的一辆辆公共汽车，漫无边际地讨论着公共汽车，从车厢讨论到车轮胎，再从车轮胎讨论到螺丝钉，从上午讨论到下午，从下午讨论到傍晚。
　　太阳坠入地平线时，叶国盛的史喊声在身后响起：“叶池，回家了。”
　　“好。”
　　叶池最后看一眼远方，而后和小昊子陆明放起身，晚霞给三个孩子身上像是罩了一层柔光外衣一样，平时就水嫩的脸上，此时更加稚气可爱。
　　小昊子说：“今天妈妈没有回来。”
　　陆明放说：“明天再来等。”
　　叶池说：“放哥，谢谢你。”
　　小昊子接着一句：“还有我还有我。”
　　叶池笑着说：“小昊子也谢谢你。”
　　“承认承认。”小昊子学着武侠片的大侠样子，冲叶池抱拳。
　　叶池抱拳回之：“哪里哪里。”
　　陆明放：“……”
　　正在这时候，身后又有一辆公共汽车发出“哧”的刹车声，三个孩子同时停下步子，回头看去。


第60章 
　　看见公共汽车缓缓停定, 车门打开, 乘客有序地下车, 直到最后一名乘客下来，叶池有些失望地转过头来，小昊子问：“有你妈妈吗？”
　　叶池说：“没有。”
　　“那我们明天再来等吧。”
　　“嗯。”
　　叶池跟着小昊子陆明放一起回家了, 第二天叶池继续到公共汽车停靠站等待，第三天也是, 第四天还是……有时候小昊子陆明放会陪着, 有时候他一个人, 一个人的时候，他就坐在石头上, 静静地看着, 看着有公共汽车过来, 他立刻跑上去察看, 没有看到妈妈，便坐回石头上, 继续等待, 等到太阳下山。
　　今天他又一个人在停靠站等待，又一辆公共汽车离开了, 还是没有妈妈，他看向天边，太阳都回家了，他也得回家了，回家帮着爷爷做饭。
　　转头朝路上看了看, 没有公共汽车了，他垂下小脑袋，说一声“大黑，我们回家”，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踢一下又接踢一下，再踢一下，愣是把小石子踢到了家。
　　“爷爷。”
　　“诶！”叶国盛正在给牛喂水，回头看见叶池问：“你妈妈没过来？”
　　“没有。”
　　“那不急，她说回来，肯定会回来的，你不等她也会来。”
　　“她要是迷路了呢？”
　　“怎么会迷路呢？”
　　“我妈妈就会迷路。”叶池说：“我妈妈有时候很迷糊的。”
　　叶国盛笑了，这大概就是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想要照顾一个人吧，他说：“行，那你继续等你妈妈。”
　　叶池点点头。
　　第二天下午，天阴阴的，陆明放小昊子来找叶池，陪着叶池一起在公共汽车停靠站等待，等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等到叶池妈妈，三个就围在一起玩手机游戏，玩了游戏就忘了周围一切事儿，连叶国盛来到，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还是叶国盛先喊：“叶池。”
　　叶池应声抬头：“爷爷！你干什么去呀？”
　　“我去市场上有没有卖菜种的。”景山上下的蔬菜给叶国盛赚了不少钱，叶国盛决定好好经营，不但要收菜卖菜，还要按时节种菜。
　　叶池立刻说：“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没多远，我去趟就回来了，五分钟，你就在这儿等你妈妈吧。”
　　“那好吧，爷爷你注意看路喔。”
　　“嗯。”
　　叶国盛去市场上走了一圈，买了两包菜种，回来时叶池他们还在玩儿，叶国盛坐在石头上，掏出十块钱，让叶池去旁边超市买冰棒，叶池买了四根冰棒回来，剩下的钱交给叶国盛，然后坐在石头上看小昊子玩游戏。
　　叶国盛问：“玩什么游戏呢？”
　　叶池回答：“打坏人的！”
　　“打坏人的？”
　　“嗯，就是拿抢打坏人，保卫国家。”叶池唆一口冰棒，便向叶国盛解释一句，反正叶国盛也没有听懂，就看到三个孩子对着手机一起说“打他打他，左边右边，打，换抢！”他就在旁边笑着看着。
　　把嘴巴里的冰棒吃完了，叶国盛看看天色，还是阴沉沉的，已经开始起风，将四周的树叶刮的哗哗作响，将地上寥寥无几的树叶和纸片吹了起来。
　　叶池三人也感受到了凉风，同时抬头享受着凉意，一起开心地说：“哇，好凉快呀！”
　　“嗯。”叶国盛起身说：“要下雨了，还是回家吧。”
　　小昊子立刻响应。
　　陆明放看向叶池。
　　叶池还想等妈妈，不愿意走。
　　“走啊。”小昊子说：“你不走就下雨了。”
　　叶国盛说：“走吧，一会儿就下雨了，说不定你妈妈看到下雨了，就过两天再来。”
　　叶池看向陆明放。
　　陆明放问：“你要等吗？你等我就陪你等。”
　　叶池想了想，说：“还是走吧，一会儿就要下雨了，下雨的话，会淋着我们的。”
　　“一会儿可以打伞过来。”
　　“对啊！”叶池像是找到了最佳解决方法一样，说：“那我们先回去，一会儿下雨了，我再打着伞过来。”
　　陆明放点头。
　　叶池看向叶国盛问：“爷爷，好不好？”
　　叶池迎接妈妈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虽然下着雨来迎接，但也没有什么危险之类的，叶国盛也就答应了：“好，我们走吧。”
　　叶池立刻起来，和大家一起朝家里走，这时候大风卷着尘土在镇上肆虐，黑云越聚越多，几乎要压到镇上的房屋一般，叶国盛说：“走快点，马上雨就下了。”
　　叶国盛话刚落音，“啪嗒”一声，一粒豆大的雨滴落在叶池的脸上，叶池伸手摸了一把，说：“爷爷，雨点子打我脸了。”
　　“快点，马上就是暴雨了。”
　　叶国盛迈大了步子。
　　叶池三人小跑着向前。
　　一老三小带着大黑快速朝前走，在大雨倾盆而至的瞬间，迈进穿堂，赶紧顶着雨，把院里的衣服、鞋子、鸡、牛都弄进房间后，一起站在屋檐下面避雨。
　　叶国盛怕三个孩子着凉，赶紧拿干毛巾给他们擦身上头发上的雨水，而后快速地给自己擦干，倒了三杯热水，让三个孩子喝一喝。
　　叶池捧着一杯热水，看着房间外的狂风暴雨，将天地添上一层迷蒙之色，但是他还是看到了院外的槐树树枝在风雨的摧打下，像断了气一样，他转头说：“爷爷，风好大，雨也好大啊。”
　　叶国盛说：“夏天就是这样的，风雨来得快，也去的快。”
　　“很快就不下了吗？”
　　“嗯。”
　　“可是现在好可怕呀。”院子里的一只破塑料盆，已经被风给掀翻，又被雨点子给砸的更破了。
　　小昊子也直直地看着房外说：“就是好可怕，树枝都被风刮断了。”
　　叶池跟着说：“地都被雨砸出坑了。”
　　“鸟儿都跑了。”
　　“蚂蚁都钻进洞里不敢出来了。”
　　“大黑也被吓着了。”
　　叶池闻言回头一看，看见大黑正趴在他身后，黑黢黢的眼睛也盯着户外，就是一只小怂狗，叶池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陆明放说：“放哥，你别怕喔。”
　　陆明放问：“你从哪儿看出我害怕了？”
　　“我都害怕，你不害怕吗？”
　　“不害怕。”
　　“好厉害啊，居然都不害怕。”
　　“……”
　　叶池继续看着房外，正如叶国盛所说，夏天的风雨来的快也去的快，不过二十分钟，狂风止了，大雨歇了，整个景山镇一片安静，安静中听到雨水自树叶、自屋檐啪嗒落地的清脆声。
　　叶池自房间探出脑袋，朝院子里张望了一圈，而后走进院子，一抬头看见清澈蔚蓝的天空，并不刺眼的太阳，发散着怡人的光芒，令人愉悦。
　　他高兴地说：“爷爷，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首先跑出来的陆明放小昊子，两个人一起抬头看。
　　接着才是叶国盛拿着毛巾走出来，将毛巾朝绳子一搭说：“是啊，不下了。”
　　叶池转头就说：“那我可以继续去等我妈妈了？”
　　“带着伞去。”
　　“太阳都出来了，怎么还带伞啊？”
　　“在下太阳雨啊，你看。”叶国盛指着半空中，细如牛毛的雨丝。
　　叶池也看到了，点点头，撑了一把伞，带着陆明放小昊子走到水泥路上。
　　水泥路是五六年前修的，整体是平坦，局部微微下陷，积了薄薄一层雨水，倒映出路边树木的样子，叶池三人都穿着凉鞋，看到水就忍不住去踩，一把伞下三个孩子，对着一片浅水，踩的啪啪作响。
　　“那边还有水。”小昊子指着远处的一片小渍：“我去踩去。”
　　“你不打伞了？”叶池问。
　　“不打了，这点雨没什么的。”
　　“我也不打了。”
　　叶池把伞收起来，和陆明放小昊子一起找水渍踩，溅起的水花飞到彼此身上，彼此不但不介意，反而玩了起来。
　　叶池故意踩水，溅了陆明放的七分裤上，而后高兴地说：“放哥，来啊来啊，来踩水啊。”
　　陆明放：“……”
　　“放哥，来啊来啊。”
　　“……”陆明放无语地看了叶池一眼，突然抬步就追向叶池。
　　叶池赶紧跑，跑着咯咯笑着，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喊声落入耳中。
　　“小池。”
　　叶池突然步子一停。
　　陆明放跟着停下来。
　　小昊子也停了。
　　三个孩子一起看向声音方向，接着就看到不远处一个纤瘦的年轻女人，女人穿素色连衣裙，手里拉着一个行李箱，静静地站在那里，雨后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显得她格外清丽、温柔，她直直地看着叶池，看着看着眼睛红了，嘴角却扬起来了。
　　“妈妈……”叶池怔怔地呢喃一句，接着大声喊：“妈妈。”
　　“小池。”
　　“妈妈！”
　　叶池突然扔下手里的伞，奔向妈妈苏又薇，一把搂住苏又薇的腰，搂住就哭了起来。
　　陆明放小昊子吓了一跳。
　　苏又薇眼睛红红的，细长的手指摸着叶池的脑袋说：“小池，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叶池呜呜呜地哭个不停。
　　哭声连叶国盛也听到了，叶国盛好奇地走出院子，一眼看到了抱在一起了叶池和苏又薇，正巧苏又薇也看到了叶国盛，伸手擦一下眼睛喊：“爸。”
　　叶国盛应了一声：“来了。”
　　“嗯。”
　　“进来吧。”
　　苏又薇点点头，弯腰，凑近叶池的小脸蛋，温柔地给叶池擦眼泪，说：“不哭了，不哭了，妈妈回来了，你看，小朋友们都看到你哭了，多不好看呀，走，带妈妈去爷爷家，好不好？”
　　“好。”叶池伸手狠狠抹一把眼泪，转头和陆明放小昊子说：“这是我妈妈，我妈妈回来了。”
　　陆明放小昊子一起说：“阿姨好。”
　　苏又薇一下笑了，笑的眼睛弯弯的，陆明放二人终于知道叶池那治愈般有感染力的笑容像谁了，可不就是像妈妈，只是妈妈的笑容雾蒙蒙的，不像叶池那么清澈，陆明放二人还不知道，这是生活的颜色反馈。
　　“你们是放哥和小昊子？”苏又薇问。
　　叶池紧紧拉着妈妈的手，另一小手指着陆明放小昊子，介绍说：“妈妈，这是我放哥，大名叫陆明放。这是小昊子，大名叫杨昊宇。都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下个月，我们会一起上一年级的。”
　　“是吗？小池最好最好的朋友长得真好看。”苏又薇从电话中就知道了陆明放和小昊子的存在，所以这次来之前，也准备了小礼物，从包包里掏出来递给陆明放和小昊子。
　　陆明放小昊子十分有眼力价儿，知道别人来了客人，作为小朋友就应该退场，给别人相聚的时间，于是拿了礼物，他们与叶池告别，各自回家。
　　叶池冲他们挥挥手，便拉着苏又薇的手，走到叶国盛跟前，苏又薇又喊了一声：“爸。”
　　叶国盛说：“下雨了，没有淋着吧。”
　　“没有，正好上车下车都晴天。”
　　“那就好，进来吧。”
　　“谢谢爸。”
　　苏又薇跟着叶池进了院子，这不是苏又薇第一次来叶国盛家中，但还是和第一次一样拘束，不过有儿子叶池在，接下来都不一样了。
　　叶池哭过之后，心里眼里都是喜悦，他太想妈妈了，此刻妈妈就在跟前，他高兴的手舞足蹈，拉着妈妈一会儿看他的小床，一会儿看他的书包，一会儿看他的大黑，一会儿又要给妈妈切西瓜吃。
　　看到爷爷正在切西瓜，他拿了一瓣西瓜给妈妈，转身就跑进房间，抱沉甸甸的粉色小猪存钱罐，抱到妈妈身边说：“妈妈，你看，这是我存的钱钱，我可以给你买漂亮衣服了，好多钱钱的。”
　　苏又薇眼睛又一下红了，她吸了下鼻子，逼退泪意，接过存钱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摸摸忙的满脸通红的儿子说：“你歇一歇，吃块西瓜，好不好？”
　　“好吧，这西瓜是我和爷爷种的。”
　　“你种了？”
　　“嗯，我还浇水了呢。”
　　叶池边吃西瓜边和妈妈聊天，他根本停不下来，吃过西瓜之后，苏又薇帮忙收拾一下，便搂着叶池，坐在房间里，和叶池好好说话，一只握着叶池的小手，不时摸摸叶池的小脑袋，亲亲叶池的小脸蛋，温柔地与叶池交流。
　　叶池开心地说着，苏又薇却听的格外心酸与感动，她忍了又忍才没有落下眼泪来，双手捧着叶池的脸蛋说：“小池，你太棒了，妈妈为你骄傲。”
　　“我也觉得我太棒了。”
　　苏又薇温柔地笑了：“没错，我家小池就是特别棒。”
　　叶池重重地点头。
　　苏又薇一转头，看见天色暗了下来，听见厨房里传来锅碗碰撞的声响，她问：“爷爷在做饭了？”
　　叶池点头。
　　“走，我们去帮忙。”
　　“我天天都和爷爷一起做饭的。”
　　“棒极了。”
　　“嗯。”
　　苏又薇进了厨房就让叶国盛歇一歇，她来做饭，和叶国盛争执了一下，苏又薇终于掌勺了，叶国盛叶池则坐在灶洞前烧火。
　　没一会儿，听闻叶池妈妈过来的陆老太太一家，拎着饭盒过来了，与苏又薇叶国盛聊了几句，陆老太太陆老爷子陆明放便走了。
　　叶国盛对苏又薇说：“叶池在这儿很招人喜欢的，平时他们都会帮助我们。”
　　苏又薇沉默片刻，说：“谢谢大家了。”
　　叶国盛没有接话，准备碗筷，一起吃了晚饭，晚饭后，苏又薇利落地收拾了厨房，烧了热水，要给叶池洗澡。
　　叶池赶紧说：“不要妈妈洗，不要妈妈洗，我自己洗，我自己洗。”
　　苏又薇一愣，问：“为什么？”
　　“因为我是男孩子。”
　　“……”
　　“妈妈，你别看，别看。”
　　“……好好，我不看我不看。”苏又薇笑着扭过头，去给叶池拿衣服。
　　叶池洗完了澡，苏又薇便把叶池抱到西厢房，她也洗了澡，然后连带叶国盛的脏衣服也给洗了，而后打开自己的行李箱，行李箱中装了满满的衣服和鞋子。
　　都是给叶池叶国盛买的。
　　叶池看到衣服很开心。
　　叶国盛说：“你赚点钱不容易，给我买什么衣服啊，能退吗？”
　　“这也不值钱的，爸，你就拿着吧，我也不知道给你们买什么比较实用。”
　　“拿回去给你爸穿啊。”叶国盛是指苏又薇的亲爸。
　　苏又薇闻言不作声了。
　　叶国盛从叶池口中得知，苏家那边的人因为叶宏涛，因为当年苏又薇坚持跟着叶宏涛，所以对这母子两个也不大喜欢了，他默了默说：“也不早了，你今晚就和叶池在西厢房睡吧。”
　　“好，爸，你也早点睡。”
　　“嗯。”
　　苏又薇便带着叶池回了西厢房，母子两个躺在床上，叶池还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是男孩子，妈妈是女孩子，睡在一起不太好，苏又薇也察觉了儿子这种心里，有种儿子长大了欣慰和伤感，搂着叶池说：“小池七岁了呀。”
　　“嗯。”
　　“明年就八岁了，后年就九岁，然后很快就会长大了，是不是呀？”
　　“是呀。”叶池开心地说：“我要是长大了，我就能赚钱了，你和爷爷就不会辛苦了。”
　　苏又薇又被儿子暖到，说：“妈妈不辛苦的。”
　　“妈妈辛苦的。”叶池说：“妈妈又要学习，又要上班，好忙的。”
　　这是叶国盛告诉叶池的，事实上苏又薇更忙一些，以前，少女情怀总是诗，没有生活也不懂金钱，后来有了叶池，特别是和叶池分开之后，她恨不得一夜暴富，可是却无法暴富，认清现实，她只能更加努力地学习、工作，让自己优秀起来。
　　“妈妈，你累不累啊？”叶池的声音传入苏又薇的耳中，苏又薇笑着回答：“不累啊。”
　　“可是我觉得你好累啊。”
　　“那是你觉得，妈妈一点也不累的，小池才累，每天都要种菜卖菜的，辛苦吗？”
　　苏又薇侧躺着，望着叶池亮晶晶的眼睛，盛满了天上的星子一般，想到城里七岁的孩子在学校快乐学习玩耍，她的儿子却在这儿摘菜卖菜，她心里万分难过，他却开心地说：“我不辛苦啊，妈妈我好喜欢蔬菜和水果啊，我也喜欢卖菜的。”
　　“是吗？”
　　“是啊，而且景山上好多鸟，还可以看到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我一点也觉得累啊。”
　　叶池越是这么说，苏又薇越是心理难过，她摸着叶池的脸蛋问：“那你怪妈妈吗？怪妈妈把你丢在爷爷这里？”
　　“不怪的，妈妈都是为我好，爷爷最爱我了，我也最爱爷爷和妈妈，就是妈妈你老不给我打电话，老不来看我，我好难过的。”
　　“你难过了吗？”
　　“嗯，我都哭了，我哭好几次，我在被窝偷偷哭好几次，爷爷都不知道。”
　　听到儿子这么说，苏又薇心像被剜了一样疼，她终于忍不住眼泪颗颗往下落，叶池赶紧用小手擦：“妈妈，你怎么哭了，妈妈你别哭啊。”
　　“妈妈是开心的哭的。”
　　“妈妈为什么开心？”
　　“因为妈妈知道了，小池是最爱妈妈的。”
　　“嗯，我最爱妈妈了。”
　　“妈妈也最爱小池。”苏又薇把叶池紧紧搂在怀里，闻到儿子身上香香的味道，她漂泊的心才算安定了，她觉得自己才像活过来了。
　　叶池也紧紧抱着妈妈，能够抱着妈妈睡觉，真是太幸福了，他抱着不撒手，今天为了等妈妈，连午觉都没有睡，下午又跑去等待妈妈，兴奋加话唠，没一会儿他就累了，躺在苏又薇的怀里睡着了。
　　苏又薇搂着叶池，不停地亲吻叶池的小脸蛋，不过才数月没见他，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他也长大了好多，真的长大了好多，以前手小小的，现在大多了了，看到这样的变化，苏又薇眼泪再一次落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自床上起来，拿起床头的手机，点开聂总的微信，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聂总，我是苏又薇，我想多请两天假，多陪儿子两天，还请你批准。
　　刚发送过去，手机就响了，屏幕上显示着聂总，她怕打扰到儿子睡觉，赶紧拿着手机出门接听。


第61章 
　　苏又薇握着手机, 恭敬地开腔：“聂总。”
　　“嗯。”聂总一如既往地温和：“你要多请假两天陪儿子？”
　　“嗯。”
　　“怎么了？是儿子生病了, 还是？”
　　“没有，他很好, 是……”苏又薇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她新年刚过把叶池送到景山镇，转身就开始重新找工作，没了叶池在身边，她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工作与学习上面, 她本就是个聪明灵透的人, 不然也不会生出叶池这样聪明的孩子。
　　遇上叶宏涛时, 她年少无知，以为自己遇上真爱了，没想到现实狠狠打了她的脸。在与儿子相依为命的六年多，她才开始成长。
　　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 实则理智、坚强、有韧劲儿，同时也特别拼命, 没了叶池的牵挂，她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都扑在工作以及工作相关学习上，她以惊人的速度在公司成长, 得到了主管的亲睐，也得到了聂总的关注。
　　在一次公关危机时, 她配合主管轻易化解后, 被调到聂总身边工作, 她依旧不骄不躁也不卑不亢，不管是工作、人际都是相当出色，从不迟到，不早退，也不请假，永远是第一进公司，最后一个离开。
　　这次实在想念儿子，特意向聂总请假，又因为舍不得儿子，再延长假期两天，实在和她平时工作狂的形象相悖，她也觉得对工作和聂总有些愧疚，声音发虚地说：“我、我就想多陪儿子两天，就两天，聂总，你看行吗？不行的话，我——”
　　“行。”聂总在彼端说：“没问题。”
　　苏又薇赶紧说：“谢谢，谢谢聂总。”
　　“不用客气，听梁部长说，你进入公司半年来，从来没有休息过，趁着这次机会，你也好好休息休息，养足了精神，回来后，正好可以推进下一个工作项目。”
　　苏又薇心里有些感动：“好的，谢谢聂总。”
　　“嗯。”
　　“那聂总早点休息吧。”
　　“嗯。”
　　“那就这样了，再见。”苏又薇正要挂上电话时，又听到彼端传来聂总的声音：“苏又薇。”
　　苏又薇应：“聂总。”
　　聂总在彼端沉默了片刻，说：“好好放松放松，别把自己绷那么紧了。”
　　“是。”
　　“那再见吧。”
　　“再见。”
　　苏又薇挂上电话后，吐了一口气，一转身看见叶国盛自房间出来，她唤一声：“爸。”
　　叶国盛看过来问：“叶池妈，你怎么还不睡？”
　　“我接个电话。”
　　“哦，赶紧去睡吧，我突然想起来厨房门没有关上，我怕猫进去把肉给扒吃了。”
　　叶国盛抬步朝厨房走，苏又薇先一步走进厨房，用手机上面的手电筒四处照了一下，没发现猫的身影，这才把厨房门带上说：“爸，我来关门就行了，你回去睡觉吧。”
　　“那行，你也早点睡。”
　　“好。”
　　叶国盛拿着手电筒回了房间，躺到床上，听见苏又薇关西厢房门的声音，自从他上次去医院治疗白内障，连带治一治耳背之后，他的听力真的就好了很多，也怪苏又薇的手机不好，他听出彼端是个男人，深更半夜和男人通话……
　　这时候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小儿子叶宏涛那个混账东西，害了苏又薇又害了叶池，可是母子两个从来没有怨恨过叶宏涛，也没有怨恨过他这个老头子，老头子又觉得格外的欣慰，真心地希望苏又薇能够有个幸福的落点。
　　苏又薇并不知道叶国盛正在设想她的后半生，她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叶池，看不够似的，一会儿摸摸叶池的小手，一会儿摸摸叶池的小脸，一会儿又亲亲叶池的小脸蛋，一直到后半夜，她才搂着叶池睡着。
　　苏又薇太累了，这半年多以来，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如今儿子在身边，她心也安定下来，一觉睡到大天亮，再次醒来时，床边趴着可爱的儿子。
　　“妈妈。”叶池眼睛里蕴着迷人的光芒，声音里跳动着喜悦的因子：“妈妈，你醒了啊！”
　　苏又薇温柔地笑了，说：“对不起，妈妈起来晚了。”
　　“没关系，妈妈你要是困的话，你再睡啊，我在这儿等着你。”叶池开心地晃着脑袋说。
　　苏又薇笑着摸摸叶池的小脑袋：“妈妈不困了，妈妈从来没有睡的这么饱过。”
　　“那就起来，我们吃早饭吧，我和爷爷买了灌汤包，超好吃的！我自己可以吃一笼，不对，一笼半，有时候能吃两笼的。”
　　“你都买早饭了？”
　　“嗯，我爷爷卖完菜，就买早饭了。”
　　“你都卖完菜了？”
　　“嗯，我还上山摘菜了，还摘了西瓜回来。”怕妈妈不相信，叶池赶紧跑出去，抱了一个大西瓜回来：“妈妈，你看，这个超甜的。”
　　苏又薇这才惊觉自己这一觉睡的太长太沉了，连忙向叶池说抱歉。
　　叶池说：“妈妈，没有关系的，爷爷说你和姑姑工作都忙的，你们多睡睡，没关系的。”
　　儿子怎么比以前更懂事了啊，苏又薇心疼地搂过叶池说：“宝贝，你真好。”
　　又被妈妈抱了，叶池开心的不得了。
　　苏又薇也是开心，她起床梳洗后，便和叶池叶国盛一起吃早饭，嘱咐叶池洗手，嘱咐叶池坐正身体，看到叶池小嘴上有油渍就顺手擦一下，让叶池干干净净的，和叶池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哪怕叶池调皮了，她也是温声提醒。
　　一旁的叶国盛终于明白，为什么叶池这么好，因为有一个好妈妈啊，哪怕被叶宏涛骗了，伤害了，她也没有自怨自艾，更没有加诸于孩子身上，叶国盛对苏又薇的印象又拔高了一个层次，忍不住就问起苏又薇工作的情况。
　　苏又薇如实相告。
　　叶国盛问：“那辛苦吧？”
　　苏又薇笑着说：“还行。”
　　“所以，其实不给叶池打电话，也是因为工作真的太忙碌太紧张了，不仅仅是怕我喊你把叶池带走？”
　　“因为觉得自己没有本事，所以得比他们多花时间。”苏又薇转头看向叶池，叶池跑到院子里，在喂大黑吃饭，她又轻声说：“也怕听到小池的声音，我就想他想的受不了，就会回来接他走，那样的话，我分不出来精力照顾他。
　　“工作和孩子我都顾不好，生活会越来越糟，就像两年前，小池在幼儿园发烧了，烧了很久，我才请假赶到，我特别怕他烧坏了。那段时间，为了照顾他，我工作丢了，可是，还是没有把他照顾好。他受了很多苦。
　　”后来因为没钱，我们住地下室，因为没钱，小池也不上幼儿园了，就一个人在家等着我，我牵肠挂肚的上班。下班回来教他，他特别乖，越是乖我越觉得自己无能，我不能再让他跟着我过这样的日子，我不想他没有未来，我、爸，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苏又薇忍不住就想起，自己和叶池那些艰难的日子，工作之余，每次一想，她就觉得对不起叶池，心像钝刀切割一般的疼，她不能让叶池一直和她过这样的日子，不想过这种没有希望的生活。
　　哪怕现在分离，现在难过，也不要一直糟糕下去，所以她才狠心把叶池放到叶国盛这里，忍着想念也不给叶池打电话，装孬装作消失了，是真的怕叶国盛不带叶池，她就想忍过这段时间，手上有钱了，再把叶池接回去，这一点她一直对叶国盛有愧。
　　叶国盛叹息一声说：“是宏涛对不起你娘俩。”
　　苏又薇低头不语。
　　叶国盛说：“叶池妈，你放心吧，我和你说过，我会一直养着叶池，就一直养着，不骗你。你想要工作想要赚钱，就好好在外面工作赚钱吧。我还是那句话，是宏涛对不起叶池，对不起你。有错的是宏涛，不是你们，你不必愧疚，你也要好好的为自己生活，累的话，找个人帮助你，也可以的。只要对你好，对叶池好就行了。”
　　这些话叶国盛和苏又薇说过，是在电话里说着，当时苏又薇就感动，可是远没有现在带给她的感动多，叶国盛不像是她的公公，倒像一个和蔼的老父亲，她有太久没有感受到真诚的关心与父爱了，眼泪当即滑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国盛再一次明白苏又薇这些年的辛苦与委屈，苏又薇也就二十多岁，在他眼里其实也就是个大孩子。为人父母的，就见不得孩子委屈，他扯了桌上的纸巾递给苏又薇说：“擦一擦，吃饭吧，不然叶池看到了，他会记住，想起来也会难过的。”
　　苏又薇伸手接过来。
　　“吃饭吧，以后好好过日子，日子会越过越好的，也别怕我，我会照顾好叶池，你啊，常回来看叶池就行了。”
　　苏又薇连连点头。
　　为了平复苏又薇的情绪，转移话题，问：“在这儿住几天？”
　　“加上这两天的周末，是六天。”
　　“行，那就好好陪陪叶池。”
　　“嗯。”
　　正好这时叶池喂完大黑，拍拍手跑过来。
　　叶国盛转头说：“去洗手。”
　　叶池蹦蹦跳跳地去洗手。
　　苏又薇赶紧把情绪收了，叶池过来时，就看到妈妈一脸笑容，他高兴地问：“妈妈，灌汤包好吃吗？”
　　苏又薇笑着说：“好吃，特别好吃。”
　　叶池点头：“我觉得也是。”
　　“那你还吃不吃？”
　　“吃。”
　　“刚才已经吃了很多，我们再吃一个好不好？”
　　“好。”
　　“那是要蘸醋还是酱油？”
　　“醋。”
　　苏又薇动作熟练地照顾叶池吃了一个灌汤包，吃完之后，苏又薇让叶国盛歇着，她不但收拾了厨房，还收拾了院子，和叶凤霞一样，把叶国盛家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给叶池换上新买的衣服，把叶池装扮的像个帅气的小王子。
　　叶国盛说：“真好看。”
　　叶池被夸的有点害羞，扯了扯衣服，心里也觉得自己很好的。
　　苏又薇笑着说：“走吧，我们去逛逛街。”
　　叶池拉着苏又薇的手，突然惊呼一声。
　　苏又薇问：“怎么了？”
　　叶池说：“我的存钱罐！”
　　“要存钱罐干嘛？”
　　“我要给你买礼物！”说完，叶池跑回房间，抱着粉色的小猪说：“妈妈走吧。”
　　苏又薇笑着问：“这是干什么呀你？”
　　“我拿钱给你买礼物。”
　　“你要给妈妈买什么礼物？”
　　“买衣服！”
　　“买什么衣服？”
　　叶池朝苏又薇身上看了看，说：“给妈妈买裙子和帽子！”
　　“为什么呢？”
　　“因为裙子凉快，帽子可以挡太阳，走吧。”叶池一手抱着存钱罐，一手拉着苏又薇朝景山镇小步行街走，心里高兴，步子也轻盈，偶尔还摇头晃脑的。
　　苏又薇望着儿子的目光中尽是温柔与喜爱，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跟着儿子走，听着儿子如数家珍一般向她介绍景山镇的情况，一直到了步行街，叶池扭头问：“妈妈，你喜欢什么样的裙子？”
　　苏又薇反问：“你喜欢妈妈穿什么样子的裙子？”
　　“我喜欢妈妈穿漂亮的裙子。”
　　“那你给妈妈找漂亮的裙子穿，好吗？”
　　“好，我要给妈妈找世界上最漂亮的裙子。”
　　苏又薇很想知道叶池眼中最漂亮的裙子是什么样子，看见叶池的眼睛一直照花衣服上瞄，就知道这孩子喜欢花花草草的，她心里还想着这孩子可别给自己选什么花花绿绿的衣服。
　　还好还好，儿子品位还在线，给她选了波西米亚风格的碎花裙，穿在她身上出奇的好看，叶池更是在旁边吹彩虹屁：“妈妈，你好好看啊！”
　　苏又薇确实长得好看，不然叶宏涛当年也不会花心思追求她了，只是这裙子不便宜吧，苏又薇看向叶池时，叶池已经驾轻就熟地问：“老板，这衣服多少钱？”
　　老板说：“一百九十块钱。”
　　叶池熟练地说：“这么贵，九十块钱吧。”
　　别说老板愕然了，连苏又薇都惊叹于叶池砍价能力，老板回过神儿，说：“九十块钱肯定不行。”
　　“那九十五呢？”叶池问。
　　“九十五我都亏本了。”
　　“一百块钱呢？”
　　“一百块钱我进货都进不来哟。”
　　“那一百零五吧？”
　　“一百零五不行哟。”
　　“那一百一，要是要是你不卖的话，那我可就走了。”叶池走到妈妈的手，小声说：“妈妈，我们假装走，一会儿老板就会喊我们的。”
　　不过是半年没有见儿子，儿子从哪里学到这种生活技能，下一秒老板就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说：“好了好了，一百一就一百一，看你们眼熟，就卖给你们了，下次再来买啊。”
　　“好。”
　　叶池立刻把小粉猪翻个身，把肚子下面的皮塞抠掉，小手伸进小洞里，拽出一张一百的，先递给老板说：“老板，你别急，我慢慢抠钱，好难抠的。”
　　老板被叶池逗笑了：“要是容易抠，早被抠光花完了。”
　　“不用的，我很抠门的，不会老抠钱。”
　　老板哈哈大笑起来。
　　叶池蹲在地上，肉肉的小手把硬币拨弄的哗啦作响，一个个硬币才被他抠出来，一旁的苏又薇觉得自己来看一次儿子，笑的没有哭的多，现在是又笑又哭。
　　叶池付了钱，拎了衣服，一回头看见妈妈满脸泪水，他小脸一凝，问：“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苏又薇怕被人看见，拉着叶池就朝步行街外走，走到无人的桥边，蹲下来，一把搂着叶池，叶池一脸茫然地问：“妈妈，你怎么了？”
　　苏又薇把叶池当孩子，也把叶池当朋友，从叶池会说话起，母子两个生活都是互相尊重，互相商量着过日子，除了血缘之情外，她也和叶池真心换真心，偶尔，也会向叶池示弱，比如此时，她就俯在叶池的颈窝哭了起来。
　　叶池问：“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打他！”
　　叶池说的特别气愤。
　　苏又薇慢慢看向叶池说：“没有人欺负妈妈。”
　　“那你哭什么？”
　　“妈妈又开心又难过。”
　　“怎么又开心又难过啊？”叶池伸手给给苏又薇擦眼泪说：“妈妈，你开心吧，你别难过，你难过的话，我也难过了。”
　　“可是妈妈觉得对不起你啊，妈妈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可是却没有能力陪在你身边，陪你一起长大，你会了那么多东西妈妈都不知道，妈妈把你丢在这里，你都没有怨过妈妈，妈妈觉得自己特别失败，特别无能，妈妈是最差劲的妈妈。”
　　“不是的。”叶池两只小手，一起给苏又薇擦眼泪，说：“妈妈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你别难过，别哭，等我长大了就好了，我早就决定了，我要快快长大，照顾你和爷爷，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你别哭了，你还哭，我就要哭了。”
　　叶池小嘴一撇，马上就要哭了，苏又薇赶紧收起眼泪，和叶池说一说真心话，她心里舒服多了，捧着叶池的小嫩脸说：“好，妈妈不哭了，不哭了，小池也别哭了。”
　　“好。”叶池立马收住了情绪。
　　“我们都不哭了。”
　　“嗯。”叶池给苏又薇擦眼泪。
　　苏又薇便让他擦，擦个差不多了，她才说：“我们去买东西吃。”
　　“买什么吃？”
　　“你喜欢的，糖葫芦，炸鸡柳，明天我们再去市里吃肯德基冰淇淋，好不好？”
　　“也带爷爷去，好不好？”
　　“好啊。”
　　苏又薇站起来，拉着叶池再次朝街内走，叶池说：“对了，妈妈，我还没有给你买帽子呢？”
　　“行，我们去买。”
　　“再给爷爷买个墨镜，那我和爷爷都没注意，墨镜腿被大黑咬坏了，爷爷天天用橡皮筋绷着戴，把脸上都勒出印子了。现在是夏天，太阳太强了，中午的时候，爷爷还是要戴墨镜的，不然对眼睛不好。”
　　苏又薇已经知道叶国盛做过白内障手术了，点头：“好，我们给爷爷找个好一点的墨镜，再给小池买新衣服。”
　　“我不买衣服了，我已有好多衣服了呀。”
　　“买秋天和冬天的。”
　　“秋天冬天都没有到。”
　　“提前买，看有没有卖的，有的话就买。”
　　“好。”
　　“……”
　　母子两个，边说边朝街道内走，买了帽子买了墨镜买了秋冬的衣服，买了糖葫芦买了炸鸡柳买了鸡鱼肉蛋，母子两个手上拎的满满的，回到家时，累的满头大汗，叶国盛赶紧切了西瓜，给二人解暑，正巧陆明放也来了，叶国盛招呼着陆明放吃。
　　叶池捧着西瓜大口大口地吃着，一抬头看见妈妈爷爷和放哥都在吃西瓜，都在他旁边吃西瓜，他好开心，他在心里默默地希望这一刻永远停留下来，希望妈妈、爷爷和放哥都在他身边，永远永远。
　　虽然知道“永远”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一刻他还是特别特别开心的，傻傻地笑了，笑完看妈妈，看爷爷，最后目光落在陆明放身上。
　　陆明放说：“看我我也不给你西瓜吃，你吃太多了。”
　　“我又不要吃你西瓜。”
　　“真不吃？”陆明放看一眼叶池手里啃的只剩下青瓜皮的西瓜瓣问。
　　“嗯。”
　　“给你吃，你吃不？”
　　“吃。”叶池迅速回答。
　　“……”
　　陆明放瞥了叶池一眼，将自己才咬两口的西瓜，递到叶池嘴边说：“给你吃一口吧，就一口，不能多吃了。”
　　叶池一下开心地笑了，说：“放哥，你真好啊。”
　　“吃不吃？”
　　“吃。”叶池趴上去就咬一口。
　　苏又薇望着儿子和陆明放，眉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目光收回时，看见陆老太太陆老爷爷笑着走了过来。


第62章 
　　苏又薇赶紧地站起身来迎接, 陆老太太陆老爷爷笑眯眯地同苏又薇说话，他们是特意来请苏又薇的，主要也是因为苏又薇是叶池的妈妈。
　　他们喜欢叶池, 叶池帮着治好了陆明放的心理疾病，老两口特别感激叶池, 连带着也感谢一下苏又薇, 也不知道苏又薇缺什么, 先请苏又薇一起吃饭再说, 所以老两口特意过来了。
　　苏又薇推辞不掉, 便和叶池叶国盛一起到了陆老太太家，两家人一起吃了午饭, 从两位老人的口中得知，叶池比她想象中优秀，也是因为叶国盛和两位老人的慈爱与宽容，她陪着两位老人聊天，回家的路上, 叶国盛说：“叶池在这儿过的挺好的。”
　　“嗯。”比和她在一起好多了, 至少不必一个人在地下室等她。
　　“所以你也放心吧，好好工作。”
　　“嗯。”
　　苏又薇不知道如何感谢叶国盛才好，回到家里就接过叶国盛的活，和叶池一起喂鸡喂牛, 下午的时候到景山上, 给蔬菜浇点水, 第二天早上, 和叶池一起起床，一起上景山收菜摘西瓜，一起到市场上卖菜，回来了吃了早饭之后，要带叶国盛叶池去市里面玩耍。
　　叶国盛坚持不去。
　　叶池拉着叶国盛不放。
　　最后叶国盛说：“爷爷眼睛没有痊愈，不能剧烈运动的。”
　　叶池很巧妙地说：“不让你剧烈运动，让你慢慢玩啊。”
　　“可是爷爷会累的啊，累了对眼睛恢复就不好了，医生是不是这么说的？”
　　叶池这才放开叶国盛，和妈妈一起去了市里，在市里吃了肯德基、冰淇淋，去了游乐场，还剪了头发，见了姑姑叶凤霞和妹妹灵灵，一起吃了好吃的儿童套餐，从上午九点，一直玩到下午五点，叶池的笑声就没有停止过。
　　坐上公共汽车没一会儿，叶池就累的靠在苏又薇身上睡着了，苏又薇调整了一个姿势，把叶池搂在怀里，看着儿子嫩嫩的小脸，长长的睫毛，她心里软作一团，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小脸蛋，一下又一下地摸着。
　　想起他才刚刚会坐时，有一次她因为生活艰难默默落泪，恨不得去死，他睁大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而后小手一触地，慢慢爬到她跟前，扶着她的腿一点点颤悠悠地站起来，伸手给她擦眼泪，那么小就知道心疼人，给了她生活勇气，这大概就是为母则刚。
　　她忍不住亲亲叶池的额头，头抵头叶池的脑袋，望向车窗外，她太久没有睁眼看世界了，如今一看才觉得，其实生活很美妙，她嘴角带了浅浅地笑，恬静地看着窗外，听到车内广播提醒到站，见叶池睡的香甜，她想像以前一样，抱着叶池走，突然发现自己抱不太动了，这半年来，叶池个子体重都涨了不少。
　　正巧这时候叶池醒了，迷蒙着喊：“妈妈。”
　　苏又薇只好作罢，说：“到家了。”
　　叶池迷迷糊糊应一声。
　　苏又薇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握着叶池的肉手，温声说：“走，我们下车。”
　　叶池一脸惺忪地点头。
　　车停时，苏又薇拉着叶池下车。前几天已经立秋，秋老虎不容小视，但是早晚凉爽，一下车就是扑面而来的凉气，令人心情舒畅，叶池瞬间醒了，开心地说：“哇，好凉快啊。”
　　苏又薇温柔一笑，低头看见叶池的运动鞋鞋带开了，忙让他停下来，她蹲下来给叶池系鞋带，叶池眨巴两下眼睛，开心地一把搂住苏又薇的脖子。
　　苏又薇笑问：“干什么突然搂妈妈？”
　　叶池说：“喜欢妈妈。”
　　“多喜欢啊？”
　　“一百分喜欢。”
　　这个“一百分喜欢”是叶池小时候常说的，没想到现在还记得，苏又薇开心地捏一下叶池的脸蛋，拉着叶池的手朝家走，才走两步，就看到前方叶国盛带着大黑走过来。
　　苏又薇见叶国盛手里还拿着手电筒，问：“爸，你去哪儿？”
　　叶国盛说：“我来接你们。”
　　“你拿着手电筒……”
　　“这天马上就黑了，有一段路没有路灯，怕你们看不清楚，磕着碰着了。”
　　闻言，苏又薇心里热热的，看着叶池已经拉上叶国盛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她跟在后面到了家，洗手就准备做饭，没想到叶国盛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她只好在晚饭后洗了碗筷。
　　接下来的几天，苏又薇都是如此忙碌着，早上和叶池叶国盛去收菜、卖菜，上午收拾家务，陪着叶池看书看电视，中午做叶池叶国盛喜欢吃的，下午又和叶池叶国盛去景山上下拔草浇水，傍晚的时候会带着叶池坐在景山上看日落，晚上发挥自己超高厨艺，变着花样对叶池叶国盛做好吃的。
　　每一天叶池都过的非常快乐，可是，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苏又薇的六天假期即将结束，当天晚上聂总就打来了电话，问：“明天回来？”
　　苏又薇说：“嗯，明天早上回去，中午去上班。”
　　“我去接你。”
　　“啊。”苏又薇惊了一下说：“不用不用。”
　　“我顺路。”
　　“我明天一早就走。”
　　“那好吧。”
　　“谢谢聂总。”
　　“不客气。”
　　挂上电话后，苏又薇开始收拾行李，她并没有带多少行李过来，行李箱里主要都是叶池给她买的衣服、帽子、头花和发卡，还有在游乐园玩耍时的一堆小礼品，叶池觉得好看的，也送给她了。
　　她都特别喜欢，全部都装进，把行李箱给锁上，一抬头看见叶池正蹲在面前，小脸凝重，直直地望着她，片刻后说：“妈妈，你要走了？”
　　苏又薇一下舍不得了，晚上的时候，抱着叶池，轻声说：“妈妈向领导请了六天假，现在假期到了，妈妈要回去上班赚钱了。”
　　“回去上班啊。”
　　“是啊。”
　　“那、那我跟爷爷在家啊。”
　　苏又薇心头一揪，侧躺着，脸对着叶池的脸，半年来，她疯狂地想念儿子，可是她不敢见儿子，也不敢听儿子的声音，她怕儿子的一个声音就击碎她的坚持和选择，她又义无反顾地把儿子带在身边，过着越来越糟糕的生活，所以硬憋了半年，她渐渐在工作领域站稳了，才敢稍稍松一口气，来看儿子。
　　可是现在又被儿子一句话给击破，不过她现在看到了努力的结果，她坚信自己做下去，对叶池对自己都有极大的益处，她目光温柔地望着叶池说：“是啊，你和爷爷在家，好好上学。”
　　“那你还会回来吗？”
　　“会啊，我会常回来看你。”
　　“真的吗？”
　　“真的。”
　　苏又薇是个愿意和叶池分享心事儿的人，当时计划把叶池送到叶国盛这儿来，也是和叶池提前说过的，可是还是怕叶池小，看她走，就追着她，所以趁他睡觉时，她偷偷走了。
　　此刻她如实说：“妈妈现在工作越来越稳定了，工资涨了一次，再表现出色的话，妈妈工资会更高一点，到时候妈妈租个好一点的房子，你放假就去妈妈那儿。等妈妈手里有钱了，买了房子，落了户口，你就在妈妈身边上学，好不好？”
　　“能让爷爷也去吗？”
　　“你想让爷爷和我们一起生活？”
　　“嗯。”
　　“可以，只要小池愿意的，妈妈都愿意。”
　　“那、那妈妈你会结婚吗？”起初“结婚”这个词，叶池是不懂的，但是最近他无意中听到邻居们对妈妈谈论，谈论妈妈长得漂亮，谈论妈妈年轻，谈论妈妈再婚再组建家庭，他就有了意识和自己的理解。
　　苏又薇吃了一惊，而后想到叶池向来通透，便开口问：“那希望妈妈结婚吗？”
　　叶池眨巴两下亮晶晶的眼睛，眼里的碎光有一瞬间的茫然，望向苏又薇问：“妈妈，你要是结婚了，我还是你儿子吗？”
　　“当然是！”
　　“那你结婚吧。”
　　“为什么要让妈妈结婚？”
　　“他们说，妈妈结婚了，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你不想妈妈那么辛苦是不是？”
　　“是啊。”
　　“怎么办，妈妈又被你感动了。”苏又薇摸着叶池的小脸蛋说：“宝贝，不要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都是妈妈的儿子，都是妈妈最爱的人。”
　　“我也最爱妈妈和爷爷。”
　　“那答应妈妈，在这儿陪着爷爷，等妈妈稳定了，再接你们去市里，好吗？”
　　“好。”
　　儿子总是这么懂事，这么体贴，苏又薇自小就不受老天爷眷恋，家境一般，父母重男轻女，哥哥脾气不好，嫂子不待见她，好在知识的熏陶下，内心纯善，对生活抱有期待，没想到却栽到叶宏涛手里，可能老天爷看她太惨了，赐给她这么好的儿子，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儿子叶池，和她说着心里话，叶池也和妈妈说着心理的想法。
　　一直说到叶池犯困入睡，苏又薇眼泪汪汪的，第二天早上，苏又薇叶池叶国盛卖完菜，吃了早饭后，苏又薇就要走了。
　　不但叶池叶国盛来送，陆老太太一家也来送了，天气阴沉沉的一副又要下雨的样子，苏又薇把陆老太太一家劝回家了。
　　叶池叶国盛却是一路陪着苏又薇到了公共汽车依靠站，叶国盛真的像个老父亲一样，交待苏又薇注意休息注意身体，钱是赚不完了。
　　苏又薇一一答应，又反过来让叶国盛保证身体，叶国盛本来想着送点新鲜蔬菜给苏又薇的，但是苏又薇一天三顿都在公司食堂吃，他也就作罢了，到了停靠站，叶国盛开口说：“回去把叶池的户口寄过来，先让他在这边上学。”
　　苏又薇点点头，从包包里取出一个信封，交给叶国盛，叶国盛拆开一看，是一沓厚厚的钱，厚的几乎让信封装不下，连忙还给苏又薇，无论如何都不拿钱，别说叶池是他孙子，就算不是他孙子，就凭叶池每天的陪伴和帮忙，这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叶国盛硬把钱塞进苏又薇的包包里说：“我和叶池在这里，花不了多少钱，你存着以后用吧。”
　　苏又薇没作声，低头看向身边的叶池。
　　叶池从早上开始情绪不高，他看着冒出地平线的太阳，在心里说着“太阳爷爷啊，你慢点升起来，让我妈妈不要那么走吧”；看见脚下的路又会想“路爷爷，你变的长一点，再长一点吧，让我和我妈妈再多走一会儿。”；来到停靠又在心里想“公共汽车，你慢点来，慢点来，我想和妈妈多待一会儿”。
　　可是世界的发展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公共汽车出现在了远方，叶池一下慌了，喊：“妈妈！”
　　苏又薇苦苦一笑说：“乖，妈妈去工作，有时间就会回来看你，要好好上学，不要生病不要闹气，一直快快乐乐，知道吗？”
　　叶池重重地点头：“妈妈，你也不要那么辛苦，我会乖的，我会赚钱的。”
　　“好，宝贝要健康快乐啊。”
　　“嗯。”
　　母子两个不过说两句，公共汽车就在面前停下来了，苏又薇转头看向叶国盛说：“爸，我走了。小池就麻烦你了。”
　　“安心上班吧。”
　　“谢谢你，爸。”
　　“嗯。”
　　苏又薇转眸看向叶池说：“小池，和妈妈再见。”
　　叶池伸出小手挥了挥。
　　苏又薇眼睛一下红了，硬挤出一个笑容，拎在行李箱上了车，坐车窗前，冲叶池挥手，叶池也缓缓地挥动小手，在公共汽车发动时，他冲着车子脆脆声地喊：“妈妈，你要常给我打电话，常回来看我，我要是赚钱赚多了，我去找你啊，妈妈，你要天天想啊，我也天天想你。”
　　叶池的声音与身影被公共汽车撇到身后，苏又薇再怎么转头都看不到叶池时，立刻将脸埋进双手里，无声地哭起来。
　　与此同时，看着渐行渐远公共汽车，变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了，叶池猛地一转身，抱着叶国盛立刻大哭起来：“爷爷，我妈妈走了，我妈妈走了，她走了，我不想她走，不想她走，我想天天看着她。”
　　叶池哭的伤心，把叶国盛的眼睛也哭热了，他吐了一口气说：“没事儿，没事儿的，你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看你了，不哭不哭了啊，走，我们回家去，回家去吃西瓜吃饼干去。”
　　叶国盛哄叶池哄了好一会儿，叶池才止住哭声，拉着叶国盛的手，朝公共汽车离去的方向看一眼，抽抽搭搭地跟着叶国盛朝家走。
　　叶国盛问：“说好了妈妈走，你不哭的，怎么又哭了呢？”
　　叶池打了个哭嗝说：“我刚刚就想哭的。”
　　“你还忍着没哭？”
　　“嗯。”
　　“为什么？”
　　“因为妈妈看见我哭，妈妈也会哭，妈妈一哭，我就会好难过好难过的，妈妈也会好难过好难过，呜呜呜，我不想妈妈走，不想妈妈走……”
　　叶池又要哭起来了。
　　叶国盛赶紧说：“不哭了不哭了，这都要到家了，一会儿明放和小昊子会来看你，要是看到你一路上都在哭，他们会笑你的。”
　　闻言叶池立刻抹一把眼睛说：“我不哭了，我妈妈休息就会来看我的。”
　　“对。”
　　“我妈妈还会经常给我打电话。”
　　“对，不哭了，男子汉大丈夫，咱们流血不流泪，遇到困难，解决困难，不哭。”
　　“嗯，我不哭了。”
　　“就是。”
　　爷孙两个一唱一和的，叶池真的就不哭了，踏着阴沉沉的天色，刚到家，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叶池说：“下雨了，还好我妈妈带伞了。”
　　“嗯，淋不到的。”
　　叶国盛回应一句，拍拍身上的雨滴，拍到衣兜里有块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刚才苏又薇的那个装的现金的信封，他记得他塞到苏又薇的包包里了，怎么又跑到他的衣兜里了。
　　这个苏又薇啊……叶国盛叹息一声，转头看向叶池，说：“你妈妈塞的钱。”
　　“那就存起来吧。”
　　“嗯，回头存起来，还还给你妈妈，她赚钱不容易，我瞧着她比过年的时候瘦多了，一个女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啊。”叶国盛也是自己带孩子，可是那时候的孩子给口饭吃就行了，现在不一样，现在不仅要有物质还有精神，而且社会发展迅速，和以前不一样，不一样啊。
　　叶国盛拿着钱转进房间。
　　叶池站在穿堂处，慢慢走到凳子上坐着望着滂沱的大雨，拍打着树叶、花草、地面，布成了一片迷蒙之色，他捧着脸望着，小小的心里弥漫着他不懂的清静与伤感，还有再次冒出来的丝丝缕缕的想念。
　　他想，如果妈妈在这里的话，大雨就不是湿漉漉的，而是痛快的，他直直地看着雨幕，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突然在雨幕中出现一个小人影，小人影穿黑色的雨衣，像只笨拙的大企鹅一样，顶着风雨朝这边走。
　　他一下站起来，冲着小人影喊：“放哥！”
　　“诶！”噼里啪啦的雨水声中，夹杂着微弱的声音。
　　“放哥！”
　　“嗯，你妈妈走了吗？”
　　“走了，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玩。”
　　“可是都下这么大雨呀。”
　　“没事儿。”
　　大企鹅一身是水地走进穿堂，穿堂一隅立马湿一片，叶池也不介意，伸手将大企鹅陆明放下巴下的绳子解开，把陆明放的帽子拉到背上，陆明放的带着雨水的俊脸立刻出现，手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来，随之出来的是手里拎着的冒着热气的饭盒。
　　叶池问：“你拎饭盒干什么？”
　　陆明放笑的格外俊气：“给你吃的糖醋排骨和炸鸡，刚刚出锅的。”


第63章 
　　叶池惊讶极了。
　　陆明放晃了晃手中的三层饭盒, 问：“叶池, 你想吃吗？”
　　叶池迟疑了一下, 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里, 说：“我有点想吃, 可是, 又有点不想吃。”
　　“为什么？”
　　“因为我妈妈走了，我还有点难过。”
　　“别难过, 你妈妈很快就会过来看你了。”
　　“你怎么知道的？”叶池问。
　　陆明放微微笑着说：“因为再过一个多月就到十·一国庆节，全国的学校都放假七天, 全国上班族也放假七天, 那时候你妈妈肯定会回来看你的。”
　　叶池一听, 立刻睁大眼睛问：“真的？”
　　陆明放点点头, 一点头雨衣上的水啪啪往下落，叶池没有注意到, 而是问：“还放假七天？”
　　“嗯。”
　　“那我妈妈就能陪我七天了？”
　　“对，你妈妈那么疼你，肯定一放假就会回来看你的。”
　　“嗯，国庆节真是太好了。”叶池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 眼睛里藏不住的碎碎光芒，格外有精神, 这才注意到陆明放还湿漉漉的雨衣, 他立刻说：“放哥，都到家了，赶紧把雨衣脱了, 不然会难受。”
　　“嗯。”
　　叶池伸手接过陆明放手中的饭盒，放到旁边的凳子上，帮着陆明放脱掉身上宽大的雨衣，这时候叶国盛顶着雨，小跑到穿堂，一抬眼惊喜地说：“明放来了啊。”
　　陆明放礼貌地喊：“叶爷爷。”
　　“怎么来的？”
　　“穿雨衣。”
　　“淋着没有？”这么说着，叶国盛已经看到了陆明放额头上的水和湿发，伸手拿了穿堂处挂着的一块毛巾，上前给陆明放擦。
　　陆明放对叶池没有戒备，对叶国盛也没有，任由叶国盛擦干他额头上的水渍说：“谢谢叶爷爷，我就头上湿了一下，其他的都没有淋着。”
　　叶国盛看一眼院外说：“这雨太大了，怎么不雨停了再来呢？”
　　陆明放回答：“因为苏阿姨走了，我来看叶池，给叶池送吃的。”言外之意，是怕叶池难过的。
　　“什么吃的？”
　　“这个。”叶池抢先一步拎起饭盒说：“里面是我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和炸鸡！”
　　叶国盛看向陆明放，问：“是你让你爷爷做给叶池吃的？”
　　陆明放点点头。
　　就知道是！也不枉叶池马屁精似的跟着陆明放后面，天天“放哥放哥”的喊，叶国盛如今与陆老太太一家经常来往，送点蔬菜水果送点熟菜点心的，都已经成为习惯，他也不像以前那般客套了，开口让叶池说谢谢，然后对陆明放说：“明放，雨下这么大，中午就在我们这儿吃吧。”
　　陆明放点点头。
　　叶国盛看看外面的雨天，说：“现在离中午还早，你们要是饿了，就先吃点炸鸡，我一会儿再做午饭。”
　　叶池跟着就说：“爷爷，你也吃炸鸡。”
　　“爷爷不饿。”
　　“不饿也可以吃啊。我不饿的时候也可以吃很多东西的。”在叶池的思维里，饿，必须是要吃东西的。不饿，也是要吃东西的。反正随时随地都是可以吃东西的。
　　叶国盛：“……”
　　陆明放：“……”
　　“爷爷，我们一起吃呀。”叶池蹲到饭盒前，熟练地将饭盒打开。
　　饭盒总共三层，第一层是半只炸鸡，炸的黄灿灿的，一看就让人有食欲；第二层是糖醋排骨，一股肉香扑鼻而来；第三层是陆老爷子特意给叶国盛爷孙两个准备的下饭菜，牛肉丁、酸豆角、土豆粒等等炒在一起，酱香浓郁。
　　叶池自内心深处发出一声感慨：“哇！好香啊，陆奶奶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陆明放提醒：“这次是我爷爷做的。”
　　“啊，是陆爷爷做的？”叶池缓了一下，立刻把刚才的表情再做一遍：“哇！好香啊，陆爷爷真是太好了。”
　　陆明放：“……”
　　叶国盛：“……”
　　“我去洗手！”叶池不管不顾，冒着雨在水龙头边洗下小手，快速跑回来，像大黑一样，抖抖身上的雨珠子，蹲到饭盒前，拿起半只鸡的鸡腿，转头非常小声和陆明放说一句：“放哥，我爷爷是老人，我们要尊重老人，这个鸡腿给爷爷吃，我们不吃，下次我和陆爷爷一起吃鸡的时候，我也给陆爷爷一只大鸡腿，好不好？”
　　陆明放点头。
　　叶池起身就将鸡腿递给叶国盛，叶国盛和两个孩子争鸡腿吃，找个理由就把鸡腿还给叶池，推说自己不能吃油腻，跟着两个孩子啃了鸡头和两块排骨。
　　叶池小嘴油汪汪，开口问：“爷爷，你不吃了吗？”
　　“不吃了，老年人不能吃太多油。”
　　“那、那就先不吃了，你多喝点水。”
　　“嗯，你们吃吧，爷爷去草房里，把干菜翻翻身。”
　　叶国盛是个有生活经验的人，特别是最近十年，每年的夏秋两季，他都会制作一些干菜，留着过冬，比如萝卜干、黄瓜条、酸豆角等等，有的是放在坛子里胭脂，有的则是绊上盐、辣椒面、胡椒等作料之后，放在太阳下面暴晒，晒出水分便可。
　　不管是哪一种，都能长期储存，让爷孙两个在冬天吃到自家的熟菜。
　　以前都是叶国盛自己制作，现在有叶池了，叶池次次都帮忙，这次也不例外，他开口就说：“爷爷，我也去给干菜翻翻身。”
　　“不用，你先吃东西吧。”
　　“我干完活再吃。”
　　“没多少活，不用你干，炸鸡凉了就不好吃了。”
　　“那好吧，我吃完了炸鸡再去干活。”
　　叶国盛冒着雨，快步转进了草房。
　　叶池陆明放则围着饭盒啃排骨和炸鸡，陆明放吃的很文明，叶池则是一只肉手握着鸡翅膀一只肉手捏着糖醋排骨，左边咬一口，右边啃一下，一脸满足，真真正正会享受美食的样子。
　　陆明放问：“这么好吃吗？”
　　叶池嘴里满满的，用力点头，美食让他忘记了一些不属于儿童的伤感。
　　陆明放嘴角扬了扬，低头吃排骨，院外的大雨还在哗啦啦地下着，冲刷着景山镇的地面，也带着了一层又一层的暑气，没一会儿，明显感觉到了凉意，叶国盛赶紧去房间拿了两件衣服给叶池陆明放穿上。
　　之后开始做午饭，午饭前叶池陆明放都吃了不少肉，不想再吃那么油腻，叶国盛便煮了番茄鸡蛋面，配着陆老爷子做的下饭菜，吃了一蹲饱饱的午饭。
　　想着夏天疾风骤雨来的快也去的快，哪知道疾风骤雨之后是绵绵细雨，下起来就停不住了，连着两三天一直下个不停。
　　叶国盛没法子去卖菜，就闲在家里面和叶池处理他的自制咸菜，弄了一坛又一坛，一簸箕又一簸箕，一些不能直接卖出去的菜叶子，也做成了干菜咸菜，冬天可卖的蔬菜有限，正好可以卖一卖咸菜，叶国盛不需要大富大贵，有些收入，让他和叶池过的衣食无忧就行了。
　　其实叶国盛是谦虚了，可能叶池真的是“山精大人”吧，他今年的蔬菜长得特别好，除了每天去市场上卖菜外，还有李力绅这个超市原因，叶国盛每天都有收入，一个月算下来，比大部分的上班族收入都高。
　　真是应了那句，写字楼的不如卖包子的，随便一个小生意好像都比一般打工强，特别这个丰收的秋天，爷孙两个没少赚，当然没有因此而懈怠，所以才做了这些干菜咸菜之类的，叶池忙乎完了之后，说：“爷爷，我们再多做些干菜吧。”
　　“怎么要多做了呢？”
　　“冬天可以多卖钱啊。”
　　“那也得天晴了才能做干菜。”
　　“对呀！”叶池恍然大悟地说：“天不晴，菜晒不干，容易发霉。”
　　“就是这个理儿！”
　　“就是这个理儿。”
　　叶国盛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是七十年的人生经验，让他像个生活中的大宝藏一样，时时刻刻地散发着生活的知识，这些知识全部扑向叶池，叶池在不知不觉中体会到生活的妙处，除了热爱之外，还有同龄人所没有的生活知识量。
　　他知道暂时不能晒干菜，转而干别的，说：“爷爷，我去喂鸡。”
　　如此阴雨绵绵的，大人孩子很少出门，鸡也被圈到鸡舍里了，之前爷孙两个孵化了近百只小黄鸡，卖了几十只，自养数十只，养了这几个月来，去掉生病死的，现在家里统共十一只鸡，三只公鸡，八只母鸡，其中一只公鸡三只母鸡是原有的，剩下的七只是后来孵化出来的，一般都是叶池在喂。
　　为了更好地养鸡，爷孙两个用石棉瓦给鸡们做了个鸡舍，挡风遮雨没有问题，叶池装了一碗米，来到鸡舍，嘴里喊着“咯咯哒，过来吃饭了”。
　　把米一把一把地散尽鸡舍，余光中瞥见角落的鸡窝里躺着六个鸡蛋，嫩粉色的蛋壳上还带着一点点血迹。
　　他暗自想一下，家里一直下蛋的是三只老母鸡，一天三个，今天突然出现六个，也就是说另外三个鸡蛋是小鸡下的。
　　小鸡下蛋了！这可都是叶池养的鸡啊，叶池立刻兴奋起来，拿着六个鸡蛋就大喊：“爷爷，小鸡下蛋了，下蛋了！”
　　叶国盛连忙出来看。
　　叶池顶着蒙蒙细雨跑到叶国盛跟前，激动地：“爷爷，你看你看，小鸡下蛋了！”
　　叶国盛一眼看出门道，确定是小鸡下蛋了，惊喜地说：“还真是！”
　　“嗯！我一喂它们，我就看到了。”
　　叶国盛伸手接过来。
　　叶池的兴奋不减，眼睛发出异常耀眼的亮光，小鸡下蛋对他来说意义太重大了。
　　他是看着小黄鸡破壳，一粒粒地喂小黄鸡吃熟米，吃生米。有次两只小黄鸡发热，他和爷爷碾碎了扑热息痛融到水里面，用注射器朝小黄鸡嘴里喷，后来小黄鸡果然好了。
　　接着看着小黄鸡的毛发一点点转变，变成土土的颜色，虽然丑了点，但是自家的鸡仔，怎么看都是美的。
　　如今小鸡们下蛋了！叶池有种把孩子养大的成就感，激动的脸都泛红说：“爷爷，我和放哥说去。”
　　“下着雨呢。”
　　“我给放哥打电话。”
　　“去吧。”
　　叶池开心地跑到房间，对陆老太太家的电话，他烂熟于心，拿起电话就播，冲着电话像□□似的：“放哥，我家小鸡下蛋了，下了三个！好厉害呀！哎呀，我好开心啊。”
　　“等——”
　　“有三只都下了，爷爷说，一会儿可能还会有别的小鸡下蛋，就算今天没有，明天后天也会有。”
　　“等一下。”
　　“等什么？”叶池反问。
　　“你找谁？”电话里一个陌生的声音。
　　叶池说：“我找放哥啊。”
　　“放哥是谁？你是谁？”
　　“放哥就是我放哥啊，我是叶池。”
　　“不认识，你打错电话了吧？小朋友。”
　　“啊？我打错了？”
　　“嗯，打错了。”
　　“那、那对不起啊。”
　　“没事儿。”
　　叶池挂上电话，电话机前段时间被大黑扯到地上，摔坏了，其实也是太老了，叶国盛找了一个新，功能比较多，叶池可以看到自己拨打的号码，仔细一看，还真拨错了，他自己小声说嘟囔一句“哎呀，我真笨啊，居然按错了，我太不帅了”。
　　这下认真按号码了，确定了彼端是陆明放后，更加激动地将自家小鸡下蛋的事儿说一遍，令他开心的事儿，陆明放也相当激动，说：“我现在去你家看。”
　　“好，你来！”
　　挂上陆明放的电话，叶池又给小昊子打电话，小昊子比陆明放反应夸张多了，他还没见过小鸡下蛋呢，说自己要跑着到叶池家。
　　等陆明放到了叶池家里，小昊子也一身是泥的跑过来，叶池问：“你怎么身上都是泥？”
　　小昊子回答：“我跑太快，摔了。”
　　“那你摔疼吗？”
　　“没有，我可经摔了。”
　　“那我给你拿我的衣服穿。”
　　“不用，一会儿就干了。”
　　“那好吧。”
　　三个孩子一起看了看鸡蛋，然后一起来鸡舍前，看到一只小鸡不停地“咯哒，咯哒”地叫着走着，叶池指着它说：“它要下蛋了！”
　　小昊子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它妈妈就是这样下蛋的。”
　　“它妈妈是谁？”
　　叶池指了指三个母鸡说：“就是它们三个……中间的一个。”
　　“它妈妈长得真丑。”
　　“胡说，明明长得很好看！”
　　“丑，土了吧唧的。”
　　“不土的那是野鸡！”
　　“野鸡尾巴超长。”
　　“嗯，肉还好吃！”
　　“……”
　　“别说话了。”一直没有说话陆明放打断了二人对话，指着小鸡说：“它卧倒了。”
　　小鸡又咯哒了两声，走到鸡窝前就卧下了，叶池三人赶紧走到鸡舍外的栅栏前，悄悄地蹲在旁，一瞬不瞬地盯着小鸡看，从来没有这么乖巧过，连说话都是小声再小声。
　　小昊子问：“它在下蛋？”
　　叶池点头：“嗯。”
　　“多久能下出来？”
　　“不知道。”
　　小昊子一脸嫌弃地说：“叶池，你家里养了十一只鸡，你居然不知道！”
　　叶池反驳：“小昊子，你从小吃鸡长到大，你居然不知道一个鸡蛋要下多久！”
　　小昊子立刻被叶池反驳的哑口无言。
　　一旁的陆明放抿嘴笑。
　　片刻之后，小昊子问：“那它会不会下一天？”
　　“不会下一天的。”
　　“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嗯。”
　　小昊子还要张口说话，被陆明放抢白：“你们别说话了，不然就吓跑小鸡了。”
　　叶池转头说：“小昊子你别说话了，吓跑小鸡了。”
　　小昊子：“……”说的好像叶池没有说话一样。
　　陆明放以一种“你在干什么”的眼神望着叶池，叶池立刻冲陆明放甜甜一笑：“放哥，从现在开始，我不说话了喔。”
　　陆明放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叶池当真不说话了，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鸡窝里的小鸡，他也不知道他们盯了多久，突然小鸡站起来了，他们朝鸡窝里一看，一个蛋壳粉嫩的鸡蛋赫然出现。
　　“小鸡真的下蛋了！”小昊子惊叹地说。
　　“我去拿！”叶池起身就要去。
　　“等一下。”陆明放拉住叶池说：“你这样去拿，小鸡会追你的。”
　　“你怎么知道？”
　　“《动物世界》里说的。”陆明放是个聪明的孩子，不是一般的聪明，而是智商很高，除了对玩有点吃力，其他的可以说过目不忘了。
　　叶池疑惑地问：“那怎么办？”
　　陆明放看到旁边的米碗，抓了一把米，朝鸡舍里一扔，说：“去吧。”
　　叶池顺利地将鸡蛋拿出来，高兴地说：“还是热的。”
　　小昊子惊讶地问：“鸡蛋是热的？”
　　“你摸摸。”
　　“啊，真是热的。”
　　“放哥，你也摸摸。”叶池把鸡蛋放在陆明放的手里，陆明放是第一次看小鸡下蛋，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鸡蛋起初是热的，他没有像叶池小昊子那样夸张的兴奋，但他心里也因为这小小的事件而翻滚出浪花来。
　　三个孩子盯着鸡蛋看，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叶国盛以为孩子们喜欢鸡蛋，开口就说：“那中午就把这几个鸡蛋炒给你们吃吧。”
　　“不行！”三个孩子一起拒绝。
　　“不吃鸡蛋，你们看什么？”
　　“好看，这是我养的小鸡下的蛋，不能吃。”
　　“……”叶国盛无语，但也理解小孩子们对大自然中一些生物的怜爱之心，比如灵灵买过一次花，她天天浇水养着，有一天花被隔壁家的猫给连根咬起来，根也坏了，她伤心地哭了小半天，可是还舍不得打猫，又哭了小半天。
　　叶国盛起初不懂得带孩子，后来从叶凤霞那里学会了尊重孩子，叶池说不能吃鸡蛋，他就没有动鸡蛋，还把鸡蛋好好地码在抽屉里，这种行为令叶池有种被重视的感觉，他喜欢极了，主动说：“爷爷，等天晴的时候，我们把鸡蛋卖了吧？”
　　叶国盛问：“你舍得？”
　　叶池点头。
　　叶国盛纳闷：“你怎么突然舍得了？”
　　“因为放哥说，这就是生物链。”
　　“生物链？”叶国盛不懂。
　　叶池也不太懂，照着陆明放的话，但是陆明放的话他也没记全面，于是自己总结着说：“生物链就是水被米喝了呀，米又被鸡吃，然后鸡被我们人类吃，emmm……放哥说，这就是规律，这样世界就能发展好好的，还说人类奋斗了好多好多万年，才站在生物链顶端，要是不吃鸡不吃羊的，鸡多了羊多了，长成精了，就祸害人了。”
　　什么跟什么啊，叶国盛还是没听懂，问：“所以，你放哥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叶池想了想，说：“可能、可能放哥说，鸡蛋多了，不吃的话，就过期了。”
　　叶国盛跟不上叶池的思路，直接问：“那现在怎么办？”
　　“听放哥的，放哥说的肯定是对的，天晴了，就把鸡蛋卖掉。”
　　“行。”
　　叶国盛松了一口气，总算能听懂孩子说什么了，不然真以为自己老糊涂了，叶池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明白放哥的意思了，放哥就是怕“鸡蛋过期了”，这么一想，就觉得放哥这人说话太不准确了，直接说鸡蛋过期不就行了吗？
　　不过，放哥在他心中是特别厉害的，他不会因为放哥说话不准确而不喜欢放哥，那么现在就等天晴吧，可是天还没有晴，他在家无聊，和叶国盛说一声，便拿着苹果，打着伞来找陆明放。
　　陆明放正坐在桌前认认真真地写字，叶池趴桌上就喊：“放哥！”
　　陆明放应一声。
　　“放哥，你在干什么呀？”
　　“在写字。”
　　“写什么呀？”
　　“写‘叶池是头猪’。”
　　“……”叶池朝练习本上一看，一整页密密麻麻地都是字，其实只有五个字——叶、池、是、头、猪。


第64章 
　　叶池盯着五个字, 看了又看, 指着其中的一个“猪”字，开口问：“放哥，这个字念‘猪’吗？”
　　陆明放应：“嗯。”
　　“猪的笔画好多啊, 可是, 放哥, 你为什么写我是猪？”叶池一脸的不解。
　　“想写就写。”陆明放十分任性地说, 语气硬邦邦的。
　　“……”叶池眨巴了两下眼睛, 为陆明放辩解：“你是为了练字吗？”
　　“……”陆明放以一种不敢相信的目光望向叶池。
　　叶池十分认真地说：“放哥, 你下次练字的时候，能不能别写我是猪啊？”
　　“那写什么？”
　　叶池想了想, 大声说：“写我是大帅哥！就是写‘叶——池——是——大——帅——哥——’, 这样。”叶池着重强调了“叶池是大帅哥”这六个字。
　　“……”
　　叶池歪着小肉脸，凑向陆明放说：“放哥，好不好？好不好哇？”
　　陆明放把脸偏到一旁，不接叶池的话茬, 转而问：“你上午干什么去了？”
　　“我去小昊子家了。”
　　“你找他玩, 怎么不来找我玩？”陆明放绷着英俊的脸蛋说。
　　“我不是找他玩, 我是给三爷爷送萝卜干吃的，我是趁着雨停了一会儿, 骑着顾阿姨送我的自行车去的，我骑的可顺溜了, 送完萝卜干就回来了。我都没有和小昊子玩啊, 我要是玩的话, 我肯定先找你玩啊，因为你是我放哥！”
　　陆明放抿了抿嘴，拿起橡皮，把练习本上的猪一个个地都擦掉了，叶池赶紧问：“放哥，你怎么又擦掉了啊？”
　　陆明放语气柔和很多：“写的不好看，重写。”
　　“那你别写我是猪了喔。”
　　“嗯。”
　　“写我是大帅哥！”
　　“嗯。”
　　“放哥，你会写帅吗？”
　　“会。”陆明放智商高，日常又有陆老太太陆老爷子十分耐心地教，所以陆明放哪怕没有上一年级，生字量也是吊打一二年级的学生。
　　“呀，放哥，你好厉害，我都不会写！”
　　“嗯。”
　　“那你也教我写吧，我写‘放哥是大大大帅哥’，全天下最帅的大大大大帅哥！”
　　陆明放擦着练习本上的“猪”，抿了抿嘴，两边的嘴角不知不觉地提了上来，轻轻地点了头，应了一声：“嗯。”
　　叶池开心地坐到了陆明放身边，陆明放递给叶池一支削好了的铅笔，便叫叶池写“帅”，学会了之后，叶池端正地坐在桌前，小胖手紧紧地握着铅笔，边写边念：“放——哥——是——大大大大大——帅——哥——”
　　陆明放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写“叶池是大帅哥”，写着写着，笔头一转，又写了句“叶池是头猪”，叶池正好转头看过来，说：“哎呀，放哥，你怎么又写我是猪了呀？擦掉，擦掉。”
　　陆明放忽然哈哈笑起来。
　　“擦掉擦掉。”
　　陆明放笑着说：“好。”
　　“别写我是猪了呀。”
　　“好。”
　　刚从隔壁回来的陆老太太听到客厅里传来孩子的大笑声，这大笑声听着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抬步走近一看，居然是自家大孙子在笑，她先是惊奇，看到叶池后，她便觉得自家大孙子这样笑是正常了。
　　小孩子还是得跟小孩子玩才对，陆老太太心里高兴，同时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样子，在心里默默感谢上苍，感谢上苍让她的大孙子痊愈了。
　　想想半年前，陆明放心里疾病达到极点，除了吃睡看电视，就是发呆，要是被打扰了，就会大发脾气，连医生都说孩子自己把自己封闭起来，如果干扰治疗一直没用的话，随着年龄增长，病情会越来越严重。
　　她当时都快绝望，峰回路转，老天爷把叶池这个小天使带到这里了，她默默地也祈求上天，保佑叶池小天使平安健康快快乐乐的，以后有越来越多的人爱他。
　　祈求完了之后，陆老太太这才进客厅内，看叶池陆明放在写什么，在旁边看着，与叶池陆明放闲聊着，聊着聊着，陆老太太对两个孩子说起了故事。
　　陆老太太和叶国盛虽然都是景山镇人，但是受教育与生活环境不同，促使两位老人的故事也大有不同，叶国盛是道听途说的一些中国古代或者乡土人物故事。
　　陆老太太则是多方面了解，想着叶池肯定是听了不少牛郎织女、夸父逐日、后羿射日这些故事，陆老太太便给叶池陆明放说西方的神话故事，陆老太太看神话故事，其实就是为了说给大孙子陆明放听的，到了陆明放可以听懂神话故事的时候，却生病了。
　　陆老太太一直没说，现在便捡了西方神话故事的一条支线给叶池陆明放听，毕竟西方神话故事太乱了，没料到叶池陆明放听的津津有味，两双清澈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陆老太太，陆老太太格外有成就感，讲的特别来劲儿。
　　讲完之后，陆老太太喝了两口白开水，看着还沉浸在故事中的两个孩子，问：“宝宝们，奶奶讲的，你们听懂了？”
　　两个大宝宝若有所思，而后一起点头。
　　陆老太太又问：“有问题要提吗？”
　　叶池先说：“有。”
　　“小叶池你说。”
　　“陆奶奶，我想问，外国的神仙是不是也说外语，他们会说中国话吗？要是他们不会说中国，那他们说外语，中国的神仙能够听懂吗？大家都是生活在天上，要是、要是要是在天上见面了，怎么打招呼啊？”
　　陆老太太：“……”
　　陆明放“扑哧”一声笑出来。
　　陆老太太也跟着笑起来，她真的跟不上叶池的思维了，叶池居然问出这么另类的问题，看着叶池一副认真询问的小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她控制不住就把叶池搂在怀里，笑着说：“小叶池啊，奶奶也不知道神仙是怎么打交道的，这个得等小叶池长大了，上学了，学了好多好多知识以后才知道，以后小叶池要是知道了，再告诉奶奶好不好？”
　　叶池点头说：“好。”
　　“那你可要好好学习啊。”
　　“嗯，我和放哥一起好好学习。”
　　“没错。”
　　陆老太太搂了叶池一会儿，看一眼时间，要做中午放的时间了，陆老太太不准备让叶池回家了，便打了电话给叶国盛，喊叶国盛过来吃饭，叶国盛不愿意，陆老太太便将叶池留下来吃午饭。
　　为了给叶池陆明放新鲜感，陆老太太让叶池陆明放一起参与午饭，午饭是吃自制烤肉，叶池还真没有吃过这种烤肉，看见陆老爷子拿着烤盘出来后，叶池好奇极了，一会儿看陆老爷子忙乎，一会儿又和陆明放帮着洗菜。
　　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他和陆家一家人坐在烤盘前，看着陆老爷子将一片片的五花肉、牛肉、羊肉放到烤盘上，烤盘上立时响起滋滋的油花声，对叶池来说，这个声音太好听了。
　　叶池直直地看着。
　　陆明放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叶池。
　　叶池扭头看向陆明放。
　　陆明放递给叶池一张纸巾，一本正经地说：“擦擦口水。”
　　叶池尴尬了下，伸手接过来擦一把嘴唇，没有擦出口水，转头看向陆明放时，陆明放抿嘴笑，叶池一下明白过来，放哥在骗他，他指着陆明放的脸，一脸嫌弃地说：“哎呀放哥，你脸上哪来的泥啊？好脏啊。”
　　陆明放一听，立刻正色，拿了纸巾就往脸上擦，擦了一下，纸币上没有一点泥迹，他抬眸问叶池：“哪里脏？”
　　结果看见叶池捂着嘴笑的身体颤抖，他脸上微微一红，想坑一下叶池，反倒被叶池坑了。
　　他也不生气，抿了抿嘴，笑起来，一旁的陆老爷子把一切看在眼中，心想，也就小叶池的聪明劲儿可以和自家孙子玩在一起了，不过，论“演技”，陆明放压根儿不是小叶池的对手，小叶池戏瘾一上来，一个人可以从头演到尾，这陆老爷子是清楚的。
　　他看着叶池的眼睛中满满都是喜爱，低眉继续烤肉，薄薄的五花肉伴着滋滋的油渍声，浓郁的肉香四溢，陆老爷子给两片五花肉翻个身，稍微洒了一孜然酱料，把五花肉夹在嫩绿嫩绿的生菜叶子上，轻轻地卷着一个小卷，递给叶池说：“小叶池，来，尝一尝。”
　　叶池很想尝一尝，但是爷爷和妈妈都说过要尊老爱幼，还说过去别人家吃饭要有礼貌，所以他没有接，而是说：“陆爷爷，你先吃啊。”
　　“小叶池先吃。”
　　叶池吞了下唾沫，说：“陆爷爷先吃。”
　　“陆爷爷不饿，小叶池先吃。”
　　“那给陆奶奶先吃。”
　　“你陆奶奶在厨房拿蘑菇呢。”
　　“那就等一下陆奶奶，我们一起吃啊。”
　　陆老爷子看到叶池又吞了一个唾沫，心里知道这都是叶国盛教的好，叶国盛从教育儿子的失败中吸取经验，教育起叶池来，真的非常优秀了，陆老爷子是看出来，他和陆老太太再不先吃，叶池今天中午吞口水就会吞饱的。
　　正巧陆老太太端着一盘金针菇过来了，陆老爷子笑着说：“好了，人到齐了，赶紧坐下来吃。”
　　陆老太太说：“你们先吃啊，先吃啊。”
　　“孩子们都等你呢，你不来，都不愿意吃。”
　　“是吗？”陆老太太笑的眼睛都弯成月牙形，慈祥的像观音菩萨一样，她接过陆老爷子递来的生菜，率先吃了一口，赞美一番之后，和陆老爷子一人卷了一卷五花肉给叶池陆明放吃。
　　叶池自小跟着苏又薇，苏又薇虽然生活拮据，但是偶尔也会带叶池出去吃饭，吃的多是健康的儿童套餐，从来没有接触过烤肉，叶池感到新奇极了，学着陆老太太的样子咬了一口，生菜的清甜、作料的清香加上五花肉肥瘦相宜的浓香口感，叶池一下被征服了。
　　陆老爷子问：“怎么样？”
　　不用叶池说话，就叶池那享受美食的可爱表情就是答案了，可是叶池还是忙不迭地点头：“超好吃，超好吃超好吃的！”
　　陆家两位老人哈哈笑起来。
　　陆明放也觉得手里的烤肉分外好吃。
　　陆老爷子笑过之后，确认烤盘的安全性，和叶池陆明放说了注意事项，便将事先准备的两个烤肉夹子，递给叶池陆明放，两个孩子接到后，像模像样的烤肉、烤菜，真的像两个小厨子。
　　陆老太太在旁边时刻监督着，说：“注意，别烫着了啊。”
　　叶池说：“我不会烫着的，我都会做饭。”
　　“你会做什么饭？”
　　“煮面条。”
　　“冷水煮面条吗？”
　　陆老太太话音一落，陆老爷子和陆明放也想到叶池冷水煮一碗面条的经历，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叶池被笑的小脸通红解释说：“冷水煮面条是不对，以前我小，我不知道，煮错了，现在我长大了，我知道了，面条要有开水煮的，不然会糊的。”
　　“你现在长大了啊？”
　　“嗯，我都七岁了！”叶池烤好了一片牛肉片，夹给陆老太太说：“陆奶奶，你别说话，你也吃你也吃啊，好好吃的。”
　　陆老太太忍不住又笑了，不知道她是因为喜爱叶池的原因，还是什么，反正她看叶池哪哪都透着可爱劲儿，逗逗的，让人忍不住就疼爱起来，说：“好好好，奶奶吃，小叶池也吃。”
　　“嗯。”
　　两个孩子都穿着围兜，坐在烤盘前，一边忙碌一边吃，这种吃饭方式对他们来说又新奇又有意义，吃完了之后，不但胃里得到了满足，心里也是格外的充实，陆老太太陆老爷子特意看了陆明放一眼，陆明放情绪不像叶池那样外露，但是此时也看得出来，他是喜欢这样吃饭的。
　　两个老人也满意了，吃完饭之后，雨稍稍停了一会儿，陆老太太准备了一份烤肉饭递给叶池，让叶池带给叶国盛吃。
　　叶池说了谢谢之后，和陆明放一起开心地跑回家，把饭盒递给叶国盛，告诉叶国盛烤肉特别好吃，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了。兴奋地说等他有钱之后，就带爷爷去南州市市里面吃。
　　叶国盛说：“好，爷爷等你有钱。”
　　“嗯，爷爷，你吃，你现在就吃，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爷爷吃。”
　　叶池在一旁看着，听到叶国盛也说超好吃，感觉自己的品位得到认同了，叶池也就高兴了，高兴地去喂大黑，去喂小鸡和大黄牛。
　　没一会儿小雨又下了起来，伴着雨势小昊子跑过来了，询问叶池陆明放怎么不找他玩了，下雨天他在家特别无聊。
　　可是叶池陆明放一点也不觉得无聊，虽然整个小镇子上是湿漉漉阴沉沉的，但是他们心里是阳光的，没法出门，他们就在家里玩，玩手机游戏，玩玻璃珠，看电影，看书，写字，本来两个人玩的就挺热闹的，加上小昊子就更热闹了。
　　三个孩子凑在一起，就没有安静的时候，不管是叶国盛家，还是陆老太太家，三个老人总能轮番听到叶池小昊子的争吵声。
　　一会儿争吵乌龟会不会被水淹死，一会儿争吵青蛙和蟾蜍是不是堂兄弟，一会儿又争吵白云为什么会被乌云，一会儿再争吵段誉的凌波微步能不能躲过小李飞刀李寻欢的飞刀……最后连带着陆明放也加入了争吵中。
　　一般结果是小昊子争不过叶池陆明放，有那么两次小昊子被叶池陆明放给气跑了，两个孩子也没有去哄，下午的时候小昊子气消了，自己又跑过来和叶池陆明放玩。
　　可是又被气到了，小昊子一气之下又跑回家了，不到一个小时，拿着冰淇淋过来给叶池陆明放吃，三个孩子就这么吵吵闹闹过了两三天，终于天晴了，天气一下子凉爽了许多，晚上睡觉都不用吹电风扇了。
　　随之而来就是即将开学，住在路口的叶池，每天都能看到成群结队的孩子，或者家长带着孩子去市里或市场上买文具。
　　叶池的文具已经被苏又薇提前买好了，但是看着大家都去买文具了，叶国盛还是带着叶池又去了一趟文具店，不过，不是买文具，而是买旧书。
　　没错，是旧书。
　　开学之际，市面上不但出现大量的文具、新书、新的辅导教材，也会出现大量的旧书，叶国盛听景山镇的老师说，买旧书挺好的，书是旧的，但是知识肯定不是旧的，知识是不过时的。
　　所以叶国盛带着叶池就到市场上了，在大家都朝五颜六色的书本和文具看时，叶池跟着叶国盛来到一个书摊前，书摊前有序地排列着花花绿绿的新书新辅导材料，书摊后面则是杂乱地堆积着高高的旧书，旧书前竖了一个纸牌子，纸牌上面随意地写着一句——旧书大甩卖，便宜卖，四块钱一斤。
　　论斤卖！
　　叶国盛问：“老板，这旧书卖不卖？”
　　老板回头看一眼叶国盛说：“卖。”
　　“那我挑选几本，成不？”
　　“成，你随便挑，想挑几本挑几本。”快开学了，书摊前围了不少人，书摊老板忙着招呼买新书的顾客，冲叶池叶国盛大手一挥，让爷孙两人进旧书前挑选吧，他也不管了。
　　爷孙两个高兴地来到旧书前，叶池说：“好多旧书啊。”
　　叶池从来到景山镇开始，看的都是旧书，他虽然喜新，但是没有厌旧的心理，相反地，因为看了许多旧书，听了许多故事，经历了别人的白眼厌恶与喜欢，他比同龄的孩子身上多了可贵的品质。
　　比如体贴。
　　比如理解。
　　比如一股懂得生活不易的天真浪漫。
　　他一点不介意书本旧，因为爷爷说，知识不会旧，知识不会过时，看到这些旧书，还有点兴奋，不过很快他就不兴奋了。
　　“爷爷，这上面没有拼音啊，没有拼音的书，我看不懂啊。”叶池皱着小眉头说。
　　“你上学了就能看懂了。”叶国盛尽量挑一些新的书：“再说了，你放哥不是送了你一本新华字典吗？你陆奶奶还教了你们用笔画查字的是不是，你不认识的字，查一查那什么不就会了？”
　　“查一查偏旁部首和笔画！”
　　“对，查一查，查一查就知道了。”
　　“嗯！”叶池重重地点头，眉间瞬间舒展开了，拿着一本书就念：“水许传！”
　　“水浒传。”
　　“啊，这个念hu啊。”
　　“嗯。”
　　“长得和‘许’好像，一定是‘许’的哥哥。”
　　“……”
　　叶池又念了一本书念：“小王子。”
　　叶国盛点头应：“嗯。”
　　“三毛啥啥啥！”
　　“那不是三毛啥啥啥，那是三毛流浪记。”
　　“哦。”叶池又拿一本书，看着封面念：“啥啥是啥啥啥啥的。”
　　“……”八个字有六个字不认识，叶国盛扭头朝叶池手里看了一眼，说：“钢铁是怎样练成的。”
　　“喔，那爷爷，钢铁是怎么练成的呢？”
　　“用矿石练成的吧。”叶国盛认真地想着回答。
　　“矿石是什么呢？”
　　“矿石就是长在山里的石头。”
　　“石头就是石头，为什么叫矿石呢？”
　　“因为里面有矿物质啊。”
　　“……”
　　爷孙两个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捡着旧书堆里的书，其实两个人也不知道哪本书好，哪本书不好，反正都没有看过，那就选比较新的选，名字好听的选吧，最后爷孙两个选了十二本书，放在秤上一称，刚好八斤，也就是三十二块钱。
　　平均算下来，一本还不到三块钱，叶国盛觉得赚了，又花十二块钱给叶池买了一本鲜艳颜色的新图书，爷孙两个兴高采烈地回家，正好是艳阳高照的时候，叶国盛把旧书放在桌子上晒一晒，杀杀菌，然后和叶池一人手里拿一根小木棍，对着书本来回敲打，敲去书本上的灰尘，然后再拿干毛巾擦封面，再压平有些皱褶的内文。
　　爷孙两个正处理着，陆明放和小昊子过来了，小昊子看到十多本旧书说：“叶池，你又买旧书了。”
　　叶池点头。
　　“你怎么老买旧书啊？”
　　“旧书便宜啊。”
　　“可是旧书旧啊，都是别人看过的。”
　　叶国盛听言，知道小昊子童言无忌，心里到底有点不好受，转头看向叶池，叶池脸上没有丝毫难过与尴尬，相反他很坦荡地说：“小学一年级也是别人上过的，你怎么又上了呢？”
　　小昊子自然地说：“因为我没上过一年级呀，我没有上过就是新的。”
　　叶池跟着说：“我也没有看过旧书啊，我没有看过的，就是新的。”
　　叶池最善于拿别人的话，堵别人嘴，小昊子一下子被叶池堵的哑口无言，陆明放抿嘴笑，叶国盛看向叶池问：“叶池，你和爷爷实话实说，你介不介意这是旧书？”
　　叶池开心地说：“我不介意呀，我喜欢旧书啊，旧书便宜又好看，买旧书的话，可以省好多钱，我又可以学习，爷爷，你看，这还有人做的笔记，画的画都好可爱的。”
　　叶池坦坦荡荡地回答，让叶国盛心里又好受又难受，说：“书先在家里看着，等爷爷手头再宽裕点，给你买新书。”
　　叶池点头说好。
　　叶国盛笑了笑。
　　陆明放看看叶国盛，又看看叶池，嘴角压了压，和叶池一起看旧书里的图画，可能旧书的主人是个绘画高手，所以画的人物、动物栩栩如生，三个孩子都看的兴致勃勃，惊奇极了。
　　小昊子感慨地说：“画的好好啊。”
　　叶池说：“这个画的是河马。”
　　“你见过河马吗？”
　　“我和放哥在电视里看到过，是不是放哥？”
　　陆明放点头说：“是。”
　　叶池陆明放都知道，小昊子不知道不行啊，他也凑上去仔细看，一看还真是他没见过的，他一下对旧书有了兴致，和叶池陆明放并排坐着，背对着太阳，翻旧书里的“秘密”看，三个孩子都开心的不得了，叶国盛总算有点释怀，心里想着，等叶池再大一点，就买新书，不然到学校被人嘲笑了，有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可是叶国盛把叶池小看了，叶池一路成长，不但经历过陌生人评头论足，也经历亲戚的看不起，虽然心思有些敏感，可是他天性乐观，总能在悬崖峭壁之中，开出属于自己内心的坚强之花，所以别人的议论，他大多不放在心上，过好自己的小生活是他的本能似的。
　　他收拾了旧书之后，就开始准备开学的事儿，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摘菜卖菜的事儿，第二天早上仍旧和叶国盛、顺子和小昊子去景山摘菜，然后一起卖菜，回来吃了早饭之后，叶池特意拿了一本旧书，准备和陆明放一起读一起查新华字典。
　　到了陆老太太家，陆老太太便笑着招呼：“小叶池来了。”
　　叶池笑着说：“陆奶奶，我找放哥看书的。”
　　“看书好，看书好。你和你爷爷今天去卖菜了？”
　　“嗯。”
　　“卖的怎么样？”
　　“卖光了。”
　　“真好，这天刚晴，路还滑呢，能收菜吗？”
　　“能的，地上有草，踩在草上面，脚就不会陷泥土里面，很好走路的。”
　　“哎呀，小叶池你连这个都知道呀。”陆老太太满脸笑容，觉得叶池孩子又贵气又接地气。
　　叶池被夸的很开心。
　　陆老太太说：“去吧，明放在客厅里玩游戏，你们一起看书吧。”
　　“嗯。”
　　叶池抱着书来到陆明放跟前就说：“放哥，你们看书吧。”
　　陆明放立刻放下了手机，朝叶池手里看。
　　叶池把书本竖起来给陆明放看：“看。”
　　陆明放轻易念出来：“钢铁是怎样练成的。”
　　“哇，放哥，你好棒啊！八个字你居然全认识！”
　　“……”
　　“我就只认识两个，其他六个是爷爷告诉我的！”
　　“……”陆明放抿了抿嘴，问：“你看这本书干什么？”
　　“赚钱啊。”
　　“这本书怎么赚钱了？”
　　“练钢铁卖钱啊。”
　　“谁跟你说，这本书是说练钢铁的？”
　　“不练钢铁，它为什么叫钢铁是怎样练成的？”
　　“……”陆明放不和叶池废话，重新拿起手机，在搜索栏中搜索钢铁是怎样练成的，点开语音告诉叶池，这本书的大致内容是说什么的。
　　叶池听后，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说：“原来不是练钢铁啊，是练人啊。”
　　“嗯，这本我们现在看不懂，我们看别的。”
　　“看什么？”
　　“你等着。”陆明放转身回到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本，书本是十六开，封面简洁又不失美好，陆明放伸手将书递给叶池。
　　叶池接过书，看到封面上四个大字就念：“啥啥的啥。”只要叶池不认识的字儿，全部都念“啥”。
　　陆明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先是一愣，接着抿嘴笑，说：“不是啥啥的啥，是夏洛的网。”
　　“夏洛的网，这书名好听，这书好看吗？”
　　“好看。”陆明放点头。
　　叶池翻开书本，说：“呀，还有拼音呢，还有图片啊。”
　　“嗯，其实封面上也有拼音，你没有看见。”
　　叶池又翻回头，看见四个大字下面有一排小小的拼音，刚才他没看到，不过他也不介意了，反正他已经认识书名，现在就看内容就行了，他转头和陆明放说：“放哥，我们一起看。”
　　“嗯。”
　　叶池和陆明放走东厢房，并排坐着，一起围着书桌，慢慢地看起了书，叶池很多字不认识，就一个个地拼，拼完了再连起来读，读的格外慢，陆明放就在旁边听着，整个房间安安静静的，有阳光悄悄洒进来，为两个孩子身上罩了一层淡淡的柔光，让两个专注读书的孩子美好的不像话。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叶池陆明放同时一愣。


第65章 
　　紧跟着就是“哎哟”一声, 叶池陆明放一惊, 同时从桌子起身，快速朝外跑，一眼就看见，正扶着歪倒在地的凳子, 慢慢站起来的陆老太太。
　　“奶奶！”
　　“陆奶奶！”
　　叶池陆明放赶紧去扶，陆明放急急地问：“奶奶，你摔到哪儿了？”
　　“没、没摔哪儿。”
　　叶池问：“疼不疼？”
　　“不疼不疼。”陆老太太笑着说：“没事儿没事儿, 就滑了一下。”
　　“怎么会滑了呢？”
　　“我刚才去串门, 回来的路上看棵小树前几天被风吹倒了，我用木棍给它支一下, 回头它还能活。所以脚上就踩了点泥, 刚才没注意, 就滑了一下，还好她拽住了凳子，凳子倒了，她才坐在地上了。”
　　“别说话了。”陆明放绷着脸说：“过来坐着看看。”
　　陆老太太望一眼陆明放，知道陆明放是担心自己，这心里比吃了糖还甜，她任由陆明放叶池把自己拉到沙发上坐着。
　　虽然入秋, 但是秋老虎尚在，所以陆老太太穿的还是单衣，坐在沙发上撩起裤腿，捋起袖子, 看到些许皮外伤。
　　陆明放皱着眉头说：“受伤了。”
　　叶池说：“涂点药。”
　　陆老太太笑着说：“没事儿，就这一点点伤，明放去拿药过来，消消毒，涂一下就行了，知道药在哪儿吧？”
　　陆明放点头，站起身来，朝东厢房走，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医药箱，把医药箱打开，不让陆老太太动手，他则熟练地给陆老太太消毒上药，叶池惊讶地睁大眼睛，说：“放哥，你会治病啊？”
　　陆老太太说：“他不会，但是他经常看奶奶给人清理外伤，所以他就会了。”
　　陆明放的熟练，也让陆老太太吃惊，心里为大孙子的聪明与改变而开心，没一会儿，陆明放为陆老太太处理好了伤口，正巧这时候，陆老爷子回来了，听说陆老太太摔了，当即就要去医院检查身体。
　　陆老太太说：“没事儿，就轻轻地摔了一下，擦破了点儿皮，没事儿的。”
　　“那也得去医院检查一下，咱们现在比不得年轻了，摔一下可能会摔出问题来。”
　　“摔出什么问题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人体反应不是需要时间吗？我看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比较好。”
　　“这个我比你懂的多，我都没有感觉到疼，不会有事儿的，放心吧，放心吧。”陆老太太确实没有怎么摔到，那声“扑通”是她拽凳子，把凳子拽倒的声音，她倒是轻轻地坐在地上了，就是手和小腿肚被凳子蹭皮了点皮。
　　陆老太太把身上的蹭伤给陆老爷子看，陆老爷子这才放心，也不让陆老太太干活了，让陆老太太歇一会儿，感觉到哪里不舒服立刻说，他则撸起袖子去做饭。
　　看见陆老爷子要做饭，叶池想起爷爷说做人要有眼力价儿，不能给别人添麻烦，他都在陆老太太家吃了很多顿饭了，不能再吃了，于是和陆明放说句再见，让陆老太太下次小心，不要摔倒了，便抱着《钢铁是怎样练成》要走。
　　陆明放说：“你等一下。”
　　叶池回头看陆明放。
　　陆明放进东厢房，出来的时候将手里《夏洛的网》递给叶池，说：“你拿回家看吧。”
　　“你不看吗？”
　　“我书好多，你自己读，不懂的问我。”
　　“那好，我回家了。”
　　“嗯。”
　　叶池抱着两本书回家，一到家就把《夏洛的网》给叶国盛看，叶国盛看了两行字，没看明白，但是他看出来叶池是喜欢读书的，这个让他十分高兴。
　　他那个年代没有条件读书，他认识几个字也就不上学了，见到读书好的，他都会心生羡慕。后来养叶宏伟叶宏涛和叶凤霞的时候，他拼了命的赚钱，希望三个孩子学有所成的。
　　结果叶宏伟没那个脑子，叶宏涛脑子好使，但是不在正道上，而叶凤霞倒是喜欢读书，太会为他着想，主动放弃继续上升的机会，所以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本科大学生，这成了叶国盛心里一个结。
　　如今看到叶池好像是读书的料，他心里那是喜不自胜，晚上吃了饭之后，他和叶池溜达一会儿消消食，回来喂喂鸡、牛和大黑，爷孙两个一个洗洗澡，便进了房间。
　　虽然景山镇还处在秋老虎中，但是早晚凉爽，已经不需要开电风扇了，不过，蚊虫还是有的，叶国盛拿起一盘蚊香就要点。
　　叶池好气地问：“爷爷，你为什么点蚊香啊？我们都睡蚊帐里面了，还点蚊香好浪费啊。”
　　叶国盛笑着说：“你刚才不是说，要在灯下看书吗？要是在灯下看书的话，就不是坐在蚊帐里，会有蚊子咬的。”
　　“对喔。”叶池嘿嘿笑。
　　叶国盛点了蚊香，搬了两个小凳子，关上房门，陪叶池坐在灯下的桌前看书，叶国盛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叶池就和叶国盛简单介绍了《夏洛的网》说：“这书的主角是一头猪，叫威尔伯。”
　　“猪是主角啊。”
　　“嗯，它特别好。”
　　“是吗？你跟爷爷说说它怎么好了？”
　　叶池认真地和叶国盛说了自己知道的，然后趴在桌前，一个字又一个字地拼，而后连在一起读给叶国盛听：“威尔伯想，这真是个最好的地方，这温馨可爱的仓底，有嘎嘎不休的鹅，有变换不同的季节，有太阳的温暖，有燕子来去，有老鼠在附近，有单调没变化的羊，有蜘蛛的爱，有肥料的气味，有所有值得称赞的东西……”
　　叶池的声音稚嫩，似乎也理解了文字的意思，读起来格外有情感，叶国盛摇着手中自制的蒲葵扇，带动一股股的小风，在他和叶池跟前流转，房顶的节能灯灯光罩在爷孙两个人身上，平添了几分温情。
　　叶池专心地拼着读着。
　　叶国盛就在旁边听着看着，心里想着明天卖完菜了，就到市场上买盏台灯，买盏好的台灯，专门给叶池晚上读书用的，这么一想，买台灯这事儿，就挂在了叶国盛的心里。
　　收回心思，叶国盛继续摇着蒲葵扇，听叶池读书，读到九点的时候，叶国盛便说：“叶池，九点了，我们睡觉吧，明天再读吧。”
　　叶池转头说：“都九点了啊。”
　　“是啊，早睡早起长个子。”
　　“好，那我把这一句读完，我们就睡觉。”
　　“行，你读你读。”
　　叶池把自己刚刚拼好的一句话，连在一起读一遍，然后合上书本说：“好了，爷爷，我们睡觉吧。”
　　“睡觉。”
　　叶国盛久坐的话，起来就有点费劲，叶池利落地起来，扶着叶国盛说：“爷爷，你以后走路都要慢一点，今天啊，陆奶奶脚上的泥没有弄干净，就滑了一下，坐在地上了，手都蹭破了。”
　　叶国盛一愣，问：“你陆奶奶今天滑倒了？”
　　叶池点头：“中午滑的。”
　　“你怎么没说呢？”
　　“我忘了，而且陆奶奶没有滑倒，是滑了一下，把凳子碰到了，然后坐在地上了，手和小腿肚蹭了一点儿皮，放哥给上药了，陆奶奶和陆爷爷都说没事儿。”
　　叶国盛松了一口气，说：“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老年人最怕摔跤了。”
　　“嗯，爷爷，以后你走路也要注意，脚上有泥的时候，先弄干净了再走，知道吗？”叶池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交待叶国盛。
　　叶国盛一下笑了说：“知道了知道了，快睡觉吧，这个时候小昊子和你放哥肯定睡了，就你是个夜猫子。”
　　“嗯，我现在就睡，现在就睡。”
　　叶池把叶国盛扶到床边，他先钻进爷爷的蚊帐里，昂着脑袋找蚊帐上趴着的蚊子，两只小手送上前，“啪”的一合，一只蚊子被打死了，接着又是啪啪数声，把蚊子打的一干二净，找不到一只了，才说：“好了，爷爷，你睡吧。”
　　从支上蚊帐开始，赶蚊子打蚊子的活儿都是叶池来做，一是叶池眼神好，二是叶池觉得打蚊子很有趣，他钻进自己的小蚊帐了，啪啪数下，打完蚊子，从蚊帐里钻下来，两手用力地揉揉大黑的脑袋，喜欢地喊：“大黑，大黑，叫我池哥，快，叫我池哥。”
　　大黑被叶池揉习惯了，丝毫不反抗。
　　叶国盛在旁边提醒，说：“好了，别闹了，洗洗手，快点睡觉吧，很晚了。”
　　叶国盛推亮手电筒，趴在窗户处给叶池照路，叶池顺着手电筒的光芒，跑到水龙头前，洗了小手，欢快地跑回来，关上门，脱了鞋子，脱了衣服，穿一个印青蛙王子图案的小裤衩，钻进了薄薄的毯子里。
　　叶国盛说：“自己盖好了，别乱蹬。”
　　“好，爷爷晚安。”叶池立刻闭上眼睛。
　　“嗯，晚安。”叶国盛以前可没有说晚安的习惯，都是叶池跟着电视电影里面学的，学了就用，他这个七十岁的老人，也被热情开朗的叶池带的有点走潮流了。
　　确定叶池盖好了毯子，他坐正身体，正准备关灯睡觉时，院门突然响起，已经长大不少的大黑警觉地站起来，立刻汪汪叫起来。
　　叶池随之睁开眼睛，一下坐起来。
　　叶国盛大声说一句：“大黑，别叫！”
　　大黑立刻噤声。
　　叶池叶国盛仔细一听，听到院外一个喊声：“叶老哥，叶老哥，你睡了吗？”
　　不等叶国盛辨别声音，叶池先说了：“陆爷爷！”
　　叶国盛跟着也听出了陆老爷子的声音，应一声之后，疑惑陆老爷子这么晚来找他什么事儿，肯定是有什么事儿，他赶紧起来，转头和叶池说：“你别起来，好好睡觉。”
　　叶国盛拿着手电筒出去了。
　　大黑甩着短尾巴，立刻跟着叶国盛跑出去看情况。


第66章 
　　叶池坐在床上, 听见门外传来爷爷和陆爷爷的对话声，戚戚促促, 他也听不清楚内容, 心里有些着急, 捞起床边的衣服，正要穿时，叶国盛带着大黑回来了。
　　“爷爷。”叶池好奇地问：“陆爷爷走了吗？”
　　“嗯。”
　　“他来干什么？”
　　“来找爷爷有事儿。”叶国盛伸手将房间的灯给按亮了，说：“说是你陆奶奶身上疼, 他叫了车，带她去医院拍片查看一下, 明早不一定能回来镇上, 让我帮忙看着点儿明放。”
　　“啊。”叶池有点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儿问：“陆奶奶生病了？”
　　“嗯。”
　　“怎么会生病？”
　　“可能是中午摔一跤摔的, 现在才有反应。”
　　叶国盛拿起衣服开始穿, 叶池赶紧问：“爷爷，你穿衣服干什么？”
　　“我去看看明放，他要是晚上醒了, 一个孩子可能会害怕。”
　　“我也去。”
　　“你别去了, 你就在家睡觉吧。”
　　“我去, 我去陪放哥睡觉, 放哥就不害怕了。”
　　叶国盛仔细一想，他去陆明放了，叶池一个人在家可能也会害怕，不如让两个孩子做个伴, 于是点头说：“起来，穿衣服，走。”
　　叶池赶紧自床上爬起来，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拉着叶国盛的手，踩着昏黄的路灯朝陆老太太家走，到达院门口时，院门紧闭。
　　叶国盛掏出陆老爷子给的钥匙，才一打开院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陆明放的声音：“奶奶！”
　　叶池立刻喊：“放哥！是我，叶池。”
　　陆明放穿纯色睡衣，从客厅出来：“叶爷爷，叶池，你们怎么来了？”
　　“是陆爷爷让我们过来的了。”叶池率先开口说：“陆爷爷说陆奶奶身上疼，所以把陆奶奶送医院拍片子，怕你害怕，我们就过来了。”
　　陆明放不作声。
　　叶国盛问：“明放，你什么醒的？”
　　陆明放说：“爷爷奶奶走的时候醒的。”
　　“那你奶奶身上疼你也知道？”
　　“知道。”
　　“没事儿。”叶国盛安抚着说：“老年人就是这样，骨头脆了，磕着碰着都得注意，去医院看一下就没事儿了，不要担心，天亮他们就回来了。”
　　陆明放点点头。
　　叶池走过来，拉着陆明放的手，说：“放哥，你害怕，我和爷爷陪着你。等天亮的以后，我们一起到市场上卖菜。”
　　陆明放点点头。
　　叶国盛领着两个孩子进东厢房，让叶池陆明放睡到床上，他则坐在床边，叶池问：“爷爷，你也来睡啊。”
　　叶国盛说：“爷爷不睡，爷爷一会儿还要回家。”
　　“天都这么黑了，一会儿路灯就灭了，就看不见路了，爷爷你回家干什么？”
　　“家里头有牛啊。”
　　“让牛自己待家里不行吗？”
　　“万一被人偷了呢？”
　　“那把牛牵过来。”
　　“牵过来栓哪儿？”
　　“那我们就一起回去看牛啊。”
　　刚才叶池叶国盛都没有想到陆明放会醒，所以就打算让叶池过来陪陆明放，现在陆明放醒了，那可以把陆明放带回家啊，叶国盛看向陆明放问：“明放，你愿意到叶爷爷家睡吗？”
　　陆明放点点头。
　　叶国盛便带着陆明放出来，将各个房间的门都锁上，院外也锁上，打开手电筒，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叶国盛安排叶池陆明放睡在一起，一老两小折腾这一会儿，也都困了。
　　第二天早上如往一样，一起去收菜卖菜，叶国盛买了灌汤包豆腐脑回来吃，本以为陆老太太陆老爷子早饭后应该回来了，结果并没有。
　　这让叶国盛很纳闷。
　　叶池陆明放也很奇怪，叶池问：“爷爷，陆奶奶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叶国盛想了想：“可能昨天晚上耽误了半夜，所以现在还在睡觉吧？”
　　“睡醒了就该回来了吧？”
　　叶国盛点点头。
　　叶池转头就安慰陆明放说：“放哥，你别担心了，我也觉得陆奶奶陆爷爷太困了，所以在医院睡着了，等他们睡醒了，就回来了。我们先去你们家把大花和小鸡们喂了，不然它们会饿的嗷嗷叫的。”
　　大花就是大花狗，小鸡们则是叶池卖给陆明放的几只小鸡，喂活了三只，一公两母，已经长大。
　　叶国盛接话：“去把大花和小鸡们喂一喂，免得饿坏了。”
　　陆明放点点头。
　　叶池跟着陆明放一起来到了陆老太太家，找到狗粮和米粒，喂了大花小鸡们之后，两个孩子就坐在家里等了一会儿，以为陆老爷子陆老太太会回来，可是半个小时候过去了，他们还没有回来。
　　叶池陆明放有些泄气，陆明放眉头微蹙。
　　叶池说：“放哥，我们先回我家吧，说不定陆爷爷他们正在我家，和我爷爷说话呢。”
　　陆明放点点头。
　　两个孩子又来了叶国盛家，和叶国盛一起晒菜干，一片片，一条条，一块块的菜干都摆在了石头上，接受阳光的暴晒，这个时候陆家二老还没有回来，连个电话也没有打，这下连叶国盛也疑惑了，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转头看向叶池陆明放时，叶池和平时一样，陆明放则有些心事重重，很明显是担心他奶奶，这也可以理解，以前陆明放自我封闭，什么也介意，如今心理疾病也痊愈了，自然能感受到奶奶对自己的疼爱，叶国盛想安慰几句，忽然看见叶池抻着脑袋朝外看。
　　叶国盛转头看向院外，院外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子，不等他反应，叶池陆明放已经跑到他身边，好奇地看向黑色车子。
　　这时候黑色车门打开，一个男人从车内迈了出来，一老两小立刻认出来是——陆志诚。
　　上次陆志诚回来，看望陆家二老和陆明放，顺便接一下他要和小三结婚的事儿，后来惹怒陆明放，被陆老太太赶走，这么久都没有过来了，期间电话和陆老太太交涉过结婚的事儿，陆老太太坚决不同意，没多久，陆志诚居然和小三分了。
　　这事儿叶国盛是从陆老太太那里听说的，具体怎么样他不得而知，不过陆志诚这次又来了，直觉陆老太太可能并不仅仅是摔着了那么简单。
　　“叶叔。”陆志诚礼貌地喊一声。
　　“志诚啊。”叶国盛向前迎接：“你回来了啊，你妈的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我回来给我妈买拿衣服的。”
　　叶国盛闻言脸色一凝，问：“怎么了？要住院？”
　　“嗯。”陆志诚点点头。
　　“是摔的还是？”
　　“摔的没事儿，是查出来别的病。”
　　“什么病？”
　　“一种癌，需要住院治疗。”
　　叶国盛整个脸色都变了，叶池陆明放虽然生活经历不足，但是关于“癌”这个字也是有所耳闻，这是人类闻之色变的一个字，两个孩子也呆了。
　　“那——”叶国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陆志诚赶紧说：“不用担心，发现的早，医生说完全可以治愈，就是人受罪点，时间长点。”
　　叶国盛唏嘘不已：“怎么会得这种病啊？”
　　“年纪大了，都会得病。运气好是小病，运气差就是大病，还好这次摔倒，发现的早。要是再拖一拖，等到体检的时候差出来，会比较麻烦。”陆志诚虽然感情上不靠谱，但是对待父母也没话说，此刻也是一脸焦虑。
　　叶国盛安抚：“你也别太担心了，医生说能治好，肯定就能治好，还是明放奶奶心好，救棵树发现了病情，说明老天爷都让他奶奶好好的。”
　　陆志诚点点头：“嗯，那叶叔我就不多说，我去给我妈收拾收拾衣服，我再去医院。”
　　“行，你去收拾。明放就先在我这儿待着。”
　　“明放我带走。”
　　一句让叶池陆明放同时一惊，呆呆地看着陆志诚，陆志诚说：“他妈妈他姑姑都在医院，也都想见他，我正好把他带过去。”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陆叔叔，我们还有三天就上学了呀。”叶池昂着脸蛋问。
　　陆志诚伸手摸摸叶池的头说：“肯定不耽误他上学。”
　　叶池松了一口气，看向陆明放。
　　一直默默不说话的陆明放，听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即使他讨厌陆志诚，但是此时此刻他也愿意跟着陆志诚，对叶池说：“我很快就回来。”
　　叶池点头说：“我等你。”
　　“嗯。”
　　叶池叶国盛跟着陆家父子来到陆老太太家，帮着收拾的换洗衣服生活用品，然后答应照顾陆老太太家的鸡和大花狗，把陆家父子送到路口。
　　陆志诚说：“叶叔，就麻烦你了，我们就先去医院了。”
　　“去吧去吧，有什么情况，打电话回来。”
　　“好，谢谢叶叔。”
　　“不用客气了。”
　　陆志诚拉开后车厢门，说：“明放上车。”
　　陆明放看向叶池。
　　“放哥，你赶紧上车吧。”叶池挥着小手说：“让奶奶的病快点好起来，你们都快点回来，我们一起上学啊。”
　　陆明放点点头，钻进了车内。
　　陆志诚和叶国盛挥挥手，发动车子离开，看着消失了黑色车子，叶国盛叹息了一声，叶池问：“爷爷，你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儿。”叶国盛声音有些苍老地说：“就是觉得啊，世事无常啊。”
　　“爷爷，世事无常什么意思？”
　　“就是世界上的事儿，没有固定不变的，人也是，唉。”
　　“爷爷，我听不懂。”
　　叶国盛笑了，说：“听不懂没关系，听不懂好啊，走，我们回家去。”
　　“大花和小鸡怎么办？”
　　“我们到时间再来喂。”
　　“好。”叶池拉着叶国盛的手。
　　爷孙两个回家路上碰见一些邻居，打打招呼，说说笑笑就到了家，一到家就看到了院门口的小昊子，小昊子喊：“叶池！”
　　“小昊子。”叶池无精打采地应一声。
　　小昊子跑过来问：“叶池，你怎么了？”
　　“没怎么。”叶池声音闷闷地回答。
　　“没怎么你怎么没精神啊。”
　　“因为放哥走了。”
　　“去哪儿了？”
　　“去医院了。”
　　“他生病了？”
　　“不是他生病，是陆奶奶生病了。”
　　两个孩子你一句我一语地说着，叶国盛也就松开了叶池的手，进院子忙碌一些菜种菜苗的事儿，山上山下的蔬菜瓜果收了不少，接下来也要开始准备种秋天生长的蔬菜了，比如蚕豆、莴苣、白菜等等，有的冬天上市，有的来年春天上市，反正都要陆续种下地的。
　　不过现在也不急，叶国盛就慢悠悠地做准备工作，叶池小昊子也跟着帮忙，下午去景山上下拔草种菜，第二天早上就去收菜卖菜，就这样过了两天，陆明放还没有回来。
　　整个景山小镇上开学的气氛浓厚，每天都有从乡下或者从城里回来的大孩子小孩子，每个孩子都背着一个书包，书包里装着的是暑假作业。
　　有的孩子暑假作业做完了，有的孩子暑假作业没有做完，比如叶彦博，叶彦博整个暑假都在玩，去他外婆那儿玩，去他舅舅那儿玩，回来镇上还是玩儿，自从上次叶国盛和叶宏伟决裂，叶凤霞又去找叶宏伟要债之后，叶宏伟叶彦博都不再找叶池叶国盛的麻烦。
　　相反地，看到叶国盛事事护着叶池，叶国盛事事都麻烦叶凤霞，根本不当他们是儿子孙子，他们乐得清闲，巴不得叶国盛叶池离他们远远的。
　　背地里叶宏伟交待叶彦博不要和叶池玩，也不要和叶池闹，叶彦博欣然答应，主要也是因为叶彦博想欺负叶池都没有能力，脑子没有叶池好使，体力又比不上小昊子和陆明放，所以有时候碰上叶池了，和叶池绊两句嘴，居然绊不过叶池。
　　久而久之，他就不找叶池麻烦了，这次他暑假作业没有做完，还故意撕掉几页，被叶宏伟发现，拉到院子里打，打的嗷嗷叫。
　　叶池小昊子听的一愣一愣的。
　　叶国盛不高兴地嘟囔一句：“孩子没写完，你不会教着孩子写吗？光打孩子有什么用呢。”嘟囔完之后，叶国盛自知自己教育孩子也挺失败的，也就收了心思，好在叶宏伟打两下就不打了，叶国盛转过头看叶池。
　　叶池赶紧说：“爷爷，等我上学了，我暑假作业，我都会提前写完!”
　　小昊子紧跟着一句：“我也会。”
　　叶国盛笑了。
　　叶池加一句：“放哥也会！放哥特别聪明的！”
　　小昊子说：“后天就开学了，你放哥到现在还不回来，他说不定不上学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后天就开学了，他再不回来，就不能报名了，不能报名就上不了一年级了，老师就不要他了。”
　　叶池没有上过一年级，但是他和大部分孩子一样，把“老师”想象成为一种神圣且威严的存在，学生不按时报名，老师就有权不要这个学生，所以叶池心里一下就慌了，昂着小脸问：“爷爷，放哥怎么还不回来？放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叶国盛忙好了大黄牛的牛草，正蹲靠在石墩前吸旱烟，吧嗒两口之后说：“这两天应该就回来了。”
　　“那他会不会不上学啊？”
　　“肯定不会，他爸爸妈妈姑姑姑夫各个都是大学生，都很看重知识，他肯定会上学，而且是上很好的学校。”
　　叶池听后放心了，转头就和小昊子说：“听到了没有，放哥肯定会上学的。”
　　小昊子没什么可反驳的，便说：“那他怎么还不回来呢？”
　　“他就快回来了，说不定傍晚就回来了。”
　　“好吧。”
　　小昊子也不辩解了。
　　叶池整个人都轻松了，开心站起身来，朝院外一看，一辆黑色的车子从路口驶过，叶池一下认了出来车子是陆志诚，他开心地大叫：“放哥，是放哥回来了！”
　　叶国盛小昊子一起起身看，看见黑色车子还真是朝陆老太太家的方向驶，叶国盛十分关心陆老太太的情况，赶紧关了院门，一起朝陆老太太家走，远远地看见从车内走出来的陆老爷子、陆志诚、顾雅清，还有陆明放。
　　陆明放短袖牛仔裤，耷拉着脑袋朝院内走，叶池还来不及喊出声，陆明放已经走进院子里了，叶池只好跟着叶国盛来到了院子门口。
　　叶国盛喊：“志诚。”
　　陆志诚看见叶国盛，赶紧迎接：“叶叔，你来了。”
　　“嗯，你妈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一直很好，在治疗中。”
　　“那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陆志诚沉吟片刻，说：“出院估计早着呢。”
　　“这么难治吗？”
　　“嗯，人得受点罪。”
　　“能治好就行。”叶国盛挺感慨疾病这事儿，知道陆家人都不好受，便不提这个话题，转而说：“那你们现在回来，是为了明放上学的事儿？”
　　“嗯，现在我妈身体不好，我爸还要照顾，暂时顾不了明放，好在现在明放病也好了，明放他妈妈要把他带走，到市实验小学上学，那边的教学质量各方面都不错，我也争不过他妈妈，也就答应了。”
　　闻言叶池小昊子同时一惊，叶国盛倒是平静，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问：“明放同意吗？”
　　“不同意啊，闹了两天了，但是不同意也没有办法，爷爷奶奶身体健康，他在这儿上两年学，以后再转到市里面可以，可是现在爷爷奶奶都需要照顾，他不同意也不行啊，叶叔，你说是不是？”
　　叶国盛沉默地点点头。
　　叶池缓了一会儿，才问：“陆叔叔，放哥不跟我一起上学了呀？”
　　陆志诚说：“在这边没有人照顾他啊。”
　　“放哥不用人照顾，放哥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啊。”
　　陆志诚轻轻地笑了。
　　叶国盛说：“这是孩子话，志诚别介意。”
　　“没事儿。”
　　“那我们去看看明放吧。”
　　“嗯好。”
　　叶国盛带着叶池小昊子走到客厅，一眼看见了东厢房门口的顾雅清，顾雅清对着门缝轻声说：“明放，你把门打开，有什么话你跟妈妈聊一聊？”
　　东厢房内丝毫没有反应。
　　顾雅清转头看见叶国盛三人，笑着打招呼，着重看向叶池，温声说：“小叶池你来了。”
　　“嗯，顾阿姨，放哥在生气啊？”
　　“是啊，谁都不理。”
　　“那放哥为什么生气啊？”
　　“不愿意到市里上学。”
　　“那不去市里上学，放哥不就不生气了。”
　　“叶池。”叶国盛打断叶池的孩子话，笑着问顾雅清：“明放妈，那你们什么时候走？”
　　顾雅清眉头微蹙：“明天吧，今天给他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去市里，后天实验小学开学，我已经和校长打了招呼，后天准时带明放去报名。”


第67章 
　　顾雅清说完, 陆志诚也过来了，跟着喊了陆明放几声, 东厢房内的陆明放丝毫不回应, 陆志诚叹息一声说：“该说的我都跟他说了，给他点时间, 让他考虑一下吧。”
　　顾雅清听言蹙眉, 不想搭理陆志诚，担心地看着房门。
　　叶国盛点点头。
　　叶池想拍门, 这时候顺子过来了, 来找小昊子吃饭, 叶国盛正巧有事儿顺子商量, 便问叶池：“叶池，跟爷爷一起回家吗？”
　　叶池犹豫了一下, 说：“爷爷, 我想带明放一起回家。”
　　“他不出来，你怎么带？”
　　“我喊他他就出来了。”
　　叶国盛看向陆志诚和顾雅清。
　　顾雅清先开口说：“让小叶池试试看吧，明放最爱听小叶池的话了。”
　　陆志诚说：“能够喊出来就让他先玩一玩。”
　　叶国盛这才冲叶池点头。
　　叶池朝前走一步，趴在门缝上喊：“放哥, 放哥, 放哥, 你听到我说话吗？我是叶池啊。”
　　喊完几个人细听，听到房间内有所动静，鼓励叶池继续说，叶池就趴在门上说：“放哥, 你开开门，开门去我家吃饭，去我家玩呀，我们下午去山上拔草啊，去山上玩啊，带着大黑大花一起呀，现在大黑都不怕大花了，放哥，放——”
　　门“呼啦”一声打开了，陆明放澄澈的眸子，盯着叶池看，带着未消的怒气而有些吓人，至于吓着叶池了，叶池稳了稳，小声喊：“放哥。”
　　“走。”陆明放抬步就朝外走。
　　“……”
　　陆志诚喊：“明放你去哪儿？是去你叶爷爷家吗？明放。”
　　“喊他干什么，让他去玩，他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吗？”顾雅清语气冷硬地开口。
　　陆志诚一下被堵住，讪讪地住口。
　　叶国盛看一眼这两人，知道陆志诚顾雅清的已经离婚，顾雅清不待见陆志诚，陆志诚又因出轨在前，所以在顾雅清面前十分没有底气，这事儿乱糟糟的，也是别人家的事儿，叶国盛也就不多过问，转而当个和事佬，说：“明放经常到我那儿玩，没事儿的。”
　　陆志诚不说话。
　　自打陆明放精神状态转好，愿意接顾雅清电话开始，顾雅清经常给陆明放打电话，以妈妈的身份向陆明放道歉，以朋友的身份与陆明放和解。
　　接着就开始弥补自己曾经对陆明放的忽略，同时他了解陆明放的生活，知道陆明放特别叶国盛一家，尤其是喜欢叶池。
　　所以，她每次给陆明放买东西时，都会给叶池也买一份，她很愿意让陆明放和单纯温暖的叶池相处，毕竟只有一天了，和叶池一别，也许一辈子都见不了。
　　就像她和她曾经小伙伴，一别三十年，可能还要更久，她冲叶国盛礼貌地说：“那叶叔，明放就打扰你了。”
　　叶国盛笑着说：“打扰什么，明放这孩子特别乖，平时帮了我不少忙呢。”
　　谁家孩子被夸都开心，顾雅清笑了。
　　叶国盛挥着手说：“你们忙，忙吧，我们走了。”
　　“叶叔慢走。”顾雅清陆志诚一起送叶国盛。
　　“诶好。”叶国盛应一声，想伸手拉叶池，低头一看，叶池小昊子都不见，走到院门口一看，这两孩子都追陆明放去了，他只好告别顾雅清陆志诚，和顺子一起跟着三个孩子走。
　　三个孩子此时已经并排走在一起，看着陆明放俊脸紧绷，小昊子没敢说话，叶池喊：“放哥。”
　　陆明放没应。
　　叶池又说：“放哥，你早上吃饭了吗？”
　　陆明放终于开口：“吃了。”
　　“吃的灌汤包吗？”
　　“不是。”
　　“吃的豆腐脑吗？”
　　“不是。”
　　“那你吃的什么？”
　　“三明治和牛奶。”
　　“我也喜欢吃三明治和牛奶的。”
　　陆明放闻言看向叶池。
　　叶池立刻冲陆明放甜甜一笑说：“那你现在饿吗？马上就吃中午饭了，你中午在我家吃饭，好不好？我爷爷说，中午我们吃凉拌面，很好吃，就是用开水把面条煮好了，放在温水里降降温，然后捞出来，拌上豆角、土豆肉丝、茄子、豆芽，好多菜，好好吃，你也在我家吃好不好？”
　　陆明放点头说：“好。”
　　几句话之后，三个孩子到了叶国盛家，叶国盛顺子随后来到，顺子喊小昊子回家吃饭，小昊子听了叶池口述的凉拌面直流口水，中午想和叶池一起吃。
　　顺子得了叶国盛太多好处了，实在不好意思麻烦叶国盛，硬拉着小昊子，把小昊子拉走了，叶国盛拦也没有拦，摇头失笑，转头看向叶池，说：“中午吃凉拌面？”
　　叶池态度坚定：“嗯。”
　　“行，我们一起做凉拌面，明放也来。”
　　陆明放点点头。
　　一老两小搬了三个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摘菜，把一根根豆角，掰着适度小段，放进碟子里；把豆芽的尾巴掐掉，也放进碟子里；又拿着削皮刀，把土豆皮一片一片地削掉。
　　叶池每天都帮着叶国盛做饭，动作相当娴熟。陆明放虽然生疏，却也像模像样，两个孩子都埋头干活，中午的太阳拉长屋檐的影子，笼罩在两个孩子身上，为两个孩子遮住了阳光，一缕清风吹来，丝线凉意，沁人心肺。
　　叶国盛也因为天气舒适而心情愉快，将桌上的碟子端起来说：“好了，开始烧菜。”
　　叶池说：“我来烧火。”
　　“行。”
　　“走，放哥，我们一起。”
　　叶池拉着陆明放坐在灶洞前，灶洞里的火舌均匀稳定了，好像陆明放也稳定了，叶池这才开口，问：“放哥，你要走了吗？要去市里上学了吗？”
　　陆明放不吭声。
　　叶池说：“不去不行吗？”
　　叶国盛接话：“不去谁照顾他？”
　　“我照顾他啊。”
　　叶国盛：“……”
　　陆明放望向叶池。
　　叶池说：“放哥，我照顾你，你别去市里面了。”
　　陆明放点头。
　　“叶池，别瞎说。”叶国盛又插一句。
　　叶池反驳：“我没有胡说。”
　　“你能照顾明放吗？”
　　“能。”
　　“你怎么照顾？”
　　“我可以和放哥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玩，一起做作业，一起睡觉。”
　　“那明放吃饭怎么？洗衣服怎么办？开家长会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在学校遇到问题怎么办？”
　　叶国盛一个又一个问题抛出，砸的叶池哑口无言，呆呆地看向陆明放，陆明放倔强地说：“我就不去市里！”
　　叶池看看陆明放，又看看叶国盛。
　　正好这时候面条煮好了，叶国盛将面条捞进温水里，再倒掉温水，拌蔬菜，给叶池陆明放一人盛一大碗，叶池拿过筷子就要吃，陆明放却不动。
　　“放哥。”叶池喊。
　　陆明放不动。
　　“放哥，你吃啊。”
　　陆明放摇头。
　　叶国盛看一眼陆明放，叹息一声，在心里想，这孩子可真犟啊，可是犟有什么用呢，小孩子有小孩子喜好，大人也有大人的无奈啊，他开口劝陆明放先吃饭，上学的事儿回头再说。
　　爷孙两个一起劝陆明放，陆明放这才吃饭，吃完饭之后，溜达一下，一起睡午觉，可能陆明放这两天一直在和陆家人抗衡，所以没吃好没睡好，来到叶国盛这儿，吃了很多，中午躺到叶池床上就睡着了，等到叶池醒来的时候，陆明放还在睡觉，叶国盛却不在了。
　　叶池爬下床上，穿上鞋子，走到院子里，叶国盛正在院子里翻看他的烟草叶。
　　叶国盛喜欢吸旱烟，因为叶池的关系，他没有以前吸烟那么频繁了，但还是会吸，他自己圈了一小块地儿，种些烟叶，平时也不费心，如今已经成熟，他就割回来自己处理，又是洗又是烤又是晾又是扎捆的，有时候叶池也帮忙。
　　此时的烟草叶已经泛黄，叶国盛叼着旱烟袋来回看，叶池走过来问：“爷爷，烟叶晾好了吗？”
　　“差不多了，傍晚收起来就行了。”
　　“那我从山上回来就收。”
　　“嗯，明放没醒吗？”
　　“没有。”叶池说：“他这两天都没有睡好。”
　　“为什么？”
　　“他现在不喜欢他爸爸了。”
　　“那他喜欢他妈妈吗？”叶国盛问。
　　“喜欢，他妈妈也疼他的。”
　　“肯定疼他的。”叶国盛走到树下的石墩上坐着，说：“一般父母都是疼孩子的。”
　　“那放哥必须得跟妈妈走吗？”叶池来到叶国盛身体问：“不走不行吗？”
　　“不行啊。”
　　“为什么？”
　　叶国盛默了一会儿，将烟锅往石墩上磕了两下，磕出烟草渣，便将旱烟袋放到一边，说：“叶池啊，明放即使今年不走，明年也会走，明年不走，后年也会走。”
　　“为什么？”
　　“因为明放跟这里的孩子不一样，明放他家境好，以后会更好。他父母亲戚觉悟高，他又聪明，他的父母肯定是会给他最好的教育，首先就是学校。
　　“景山小学也好，可是比不上市里，比不上帝都的，以后明放肯定也是上最好的学校，受最好的教育，可能还会出国，这都是他父母给他定好的路线，他那么聪明，以后长大一点了，也会选择这条路线，因为这个路线是再好不过了。”
　　叶池认真地听着，望着爷爷，这些话似懂非懂，这些话背后的意义他也似懂非懂，可是某些东西，他似乎懂了一样。
　　叶国盛拉着叶池的小手说：“以后叶池也可以最很好很好的人生路的。”
　　“怎么走？”
　　“好好学习，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那我可以像放哥那么厉害吗？”
　　“可以的。现在世界可比以前公平多了，国家也好了。不过，你得比他更努力才行。”叶国盛摩挲着叶池的小肉手说：“叶池，爷爷和你说的这些话，爷爷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但是爷爷还是要和你说，或许你现在不懂，但是你以后想起来肯定会懂了。”
　　叶池点点头。
　　叶国盛轻声说：“认识自己和别人的不同，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自己。前几天，你和爷爷看讲座的时候，不是看到一句话吗？爷爷让你记下来的，你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
　　“背给爷爷听听。”
　　“‘人生的悲剧，往往从自我的失衡开始。命运的阴霾，它始于内心的乌云。’那个教授说，人生的很多不幸都是从‘自我’开始。”
　　“对。”叶国盛点头：“爷爷不知道这时候和你说这些对不对，想让你早点懂的，又怕你懂的太早。可是现在明放的事儿摆在这里了，爷爷又不得不和你说人与人的不同，爷爷相信你能明白。你是你，他是他，这是永远改变不了，他有他的优秀，你也有你的出色，不要难过，不要不平衡，也不要泄气，你做你自己，把你自己做好了，同样可以走到你想要的位置。听懂了吗？”
　　“我要做好我自己。”
　　“嗯，那你明白明放为什么不会在这儿久待了吗？”
　　叶池点头。
　　“和爷爷说说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照顾他，因为他要上更好的学校。”叶池说着说着嘴撇起来了：“可是放哥走了，我就没有放哥了啊。”
　　“怎么会呢，你以后变的特别厉害了，他还是你放哥。”
　　“真的吗？”
　　“真的。”
　　“那我要好好努力。”
　　“对，不要哭。”叶国盛摸摸叶池的脸蛋，心里五味杂陈，其实他心里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和叶池说。
　　想说这个世界有很多很多的无奈，都是不以人力可以改变的，想说很多小孩子的友谊在大人看来是转头就忘的，想说小孩子是要听大人话的，想说大人也没办法的……叶国盛叹息一声，搂着叶池说：“洗洗手，我们去山上拔草去。”
　　“放哥还没有醒。”
　　“等你准备好了，他就醒了。”
　　“好。”
　　叶池洗了脸之后，果然看到陆明放醒了，他开心地喊：“放哥！”
　　陆明放应一声。
　　“放哥，你过来洗脸，洗好脸，我们去上山上，山上现在可凉快了！”
　　“好。”
　　洗了脸之后，叶国盛扛着锄头，带着大黑走在前面，叶池陆明放走在后面，走着走着，陆明放脖子上挂着的手机响了，是顾雅清打来的电话，问他要不要把书都带走，他直接挂了电话。
　　来到景山，在蔬菜间拔草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这次是陆明放没有挂电话，而是坐到山腰间接听，叶池丢下手里的小铲子，跟了上去，安安静静地坐到陆明放旁边。
　　陆明放安静听着电话那头奶奶温和的声音。
　　叶池安静静地坐在旁边，抬头看向天空，天空蓝蓝的，云彩白白的，特别好看，比冬天、春天和夏天的都好看，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直到陆明放挂上电话。
　　他问：“放哥，你要走了吗？”
　　陆明放不作声。
　　“放哥，你走吧。”
　　陆明放看向叶池。
　　“你要是不走的话，在这里都没有人照顾你的。而且爷爷说，你去的学校特别好，特别好的学校能学到特别好的东西。”叶池边想边说：“还有还有，你不是一直想和你妈妈在一起的吗？这次你跟妈妈走，以后就能和妈妈在一起了。”
　　尽管陆志诚顾雅清因为离婚的事儿，导致陆明放在心理疾病，但是陆明放还在乎他们的，他只和叶池说过，说他想妈妈，说他想妈妈一起生活，这是陆明放心头一直没变的，现在叶池在他心中也很重要，他看向叶池说：“可是我们就见不了面了。”
　　“可以的，等我长大了，我就去找你，我和爷爷说了，我要好好学习，等我长大了，就是国家栋梁之才，到时候我好优秀的，我就可以去找你了。”
　　陆明放抿了抿嘴。
　　“放哥，你要是在这里上学的话，生病了都没有人知道。我们做小孩子的要听大人的话，大人都好辛苦的。”
　　陆明放低头还是不作声。
　　“放哥。”
　　陆明放抬头望着叶池，问：“你会不会忘了我？”
　　叶池坚定地说：“不会！”
　　“那我和小昊子谁重要？”
　　“放哥重要！”
　　“以后也是我重要吗？”陆明放又问。
　　叶池重重地点下头：“嗯，放哥在我心里是最最最最重要的朋友！谁都比不上！我和放哥是世界上最好最好最好最好的好朋友！来，我们拉勾。”
　　叶池伸手小拇指，陆明放用小拇指勾住，一起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不许变！”
　　“好了。”叶池放开说：“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陆明放也收回手，点点头。
　　叶池心里有点难过，就像妈妈那天要走了一样，难过的情绪就像景山山后流淌的山泉一样，一波一波的，他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向远处看时，看到了向这边走来的顾雅清和陆志诚。


第68章 
　　“顾阿姨和陆叔叔来了。”叶池说。
　　陆明放听言向远处看去, 等到顾雅清和陆志诚来到，叶池陆明放都站起身来了，顾雅清二人与叶国盛打声招呼后，要帮着叶国盛拔草。
　　叶国盛哪会让顾雅清二人拔草, 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又帮着劝一下陆明放, 差不多就傍晚了, 顾雅清二人都知道陆明放能够病愈，都是叶池叶国盛的帮助, 所以商量之后, 特意在饭店订了一桌酒席，过来邀请叶池叶国盛。
　　顺便把小昊子顺子也给邀请了，本来还想着把叶凤霞灵灵给邀请了, 但叶凤霞在市里，来一趟不方便, 于是也就三家人。
　　叶国盛起初是拒绝的, 想到明天陆明放就走了,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在一起吃饭的机会, 也就答应了，从景山回来，特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等着顺子小昊子，而后和陆明放一家一起到了景山饭店。
　　景山饭店算是景山镇最好的饭店了，门面装潢虽然比不上大城市, 但是自然环境好，老板厨艺了得，所以三家人吃的乐融融的。
　　吃个差不多的时候，顾雅清陆志诚二人以茶代酒，向叶国盛叶池等人表示感谢。
　　顺子这时候才开口问：“那什么，陆老哥和陆嫂子不回来了？”
　　陆志诚说：“暂时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我妈的病一时半会儿治不好，治好了，也要注意别复发，住在镇上的话，距离医院比较远，治疗起来麻烦，正好我在市里有套房子，离医院不远，生活也方便，就暂时不回来。”
　　“唉，生病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人老了，事情见多了，不由得就有些感慨了：“能治好就行了，回不回来，看以后的情况。”
　　“嗯，是这样的，看以后的情况吧，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陆奶奶这一病，也让陆志诚对生活有了不同的看法。
　　顺子又问：“那明放也就跟他妈妈走了？”
　　“嗯，那边教育师资相对好一些。”
　　“也是，明放那么聪明，去好一点的学校，对他也有好处。”
　　“嗯。”陆志诚点点头。
　　“什么时候走？”
　　“明天。”
　　“明天什么时候？”
　　“还没定，晚上收拾收拾行李看一看。”陆志诚加上一句：“还是想尽量早走，明天还要去医院看看。”
　　“行，要是遇上了，我们就送送你们。”
　　陆志诚笑着说：“不用不用，以后应该还是会回来的。”
　　顺子和陆志诚聊着，你一句我一语的，无非就是一些家长，叶国盛顾雅清偶尔接上几句，叶池陆明放小昊子围在一起吃，今天点的许多菜都是他们喜欢吃的，肉、排骨、虾的，看到美食的小时候，特别容易忘了忧愁。
　　三个孩子吃的都特别欢，尤其叶池，叶池快速地尝完一种菜之后，就会说：“放哥，放哥，吃这个，这个特别好吃，还有这个这个酸酸甜甜，超好吃。”
　　叶池指哪儿，陆明放就夹哪儿。得空叶池还给陆明放剥个虾，一旁的小昊子看到后，说：“叶池，你剥的虾好好啊，你给我剥个呗。”
　　“不给！”陆明放率先拒绝。
　　叶池看陆明放一眼，又看向小昊子说：“小昊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小昊子说：“那明放怎么不自己做呢？”
　　叶池歪着脑袋说：“我和放哥是自己人呀，我做了就是他自己做了呀。”
　　小昊子无言以对。
　　叶池扭头小声趴在陆明放耳边说：“放哥，我对你是最好的。”
　　陆明放抿抿嘴，点头。
　　小昊子白了叶池陆明放一眼，气呼呼地自己剥虾，没一会儿又和叶池陆明放打成一片，乐呵呵地吃完之后，出来一看，夜幕已经降临。
　　三家人互相告别，叶池问：“放哥，你明天还来摘菜吗？”
　　“嗯。”陆明放点头。
　　“那我们明天见啊。”
　　“明天见。”
　　看着陆明放跟着爸爸妈妈走了，叶池也跟着叶国盛回了家，喂了鸡牛狗，洗洗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叶国盛忍不住问：“你劝明放去市里了？”
　　叶池回答：“嗯，因为放哥喜欢和妈妈生活，我也喜欢和妈妈一起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很开心，我想要放哥也开心。”
　　叶国盛听的心里有些酸涩。
　　叶池继续说：“而且爷爷你说市里的学校，比镇上的好，放哥那么聪明，肯定要上好的学校。”
　　“那你呢？”
　　“我长大了，可以考上好学校的。”
　　“对，我家叶池以后是成为国家栋梁之才的。”
　　“嗯。”
　　“真乖。”叶国盛侧个身，摸摸叶池的小脸蛋，温声说：“睡吧，明天早起和明放好好玩一天。”
　　“嗯。”叶池立刻闭上眼睛。
　　叶国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数次，才渐渐入睡，第二天早上，又是两老三小上山去，又一起去市场，吃了叶池特别爱吃的灌汤包，一起高高兴兴地回来了，三个孩子正商量着一会儿去东街玩耍时，陆志诚过来了，喊陆明放走。
　　陆明放一愣。
　　叶池小昊子也呆了，他们计划今天好好玩一天，陆明放下午才走的，这才早上就要走了。
　　叶池忍不住开腔：“这么早？”
　　陆志诚说：“早点回去，还有很多事儿要忙。”
　　“可是放哥都没有吃中午饭啊。”叶池一下慌了，说：“得吃过中午饭才能走啊。”
　　陆志诚笑说：“中午回家吃了。”
　　“可是、可是——”叶池“可是”不出来。
　　陆志诚拉着陆明放朝陆老太太家走。
　　叶池小昊子难过地跟在后面，叶国盛顺子也随行，过了好一会儿，叶池突然喊：“放哥！”
　　陆明放回头。
　　“放哥，你等我一下，等我一下再走，好不好？”
　　陆明放立刻点头。
　　“我不回来，你别走喔。”
　　“嗯。”
　　叶池笑了，立刻转身朝家里跑，也不管身后叶国盛小昊子的呼喊，卯足劲儿地向前跑，跑到家门，推开院门，打开房门，抱着粉色小猪存钱罐，头也不回地向市场上抱。
　　大黑赶紧跟上去。
　　一人一狗跑的气喘吁吁，来到了市场上，市场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叶池大黑个头小，一个就没入人群中，也因为个头小，在人群里穿梭十分方便，他紧紧抱着粉色小猪，直直地奔到一家玩具店，一眼就看到了货架上的一个机器人，这个机器人玩具和其他十分不同，十分质感，通体深蓝，看上去像个蓄势待发的战士。
　　“叔叔。”叶池一手搂着粉色小猪，一手指着深蓝色机器人，气喘吁吁地说：“我要那个机器人。”
　　店老板看了一下，问：“是那个深蓝色的吗？”
　　“嗯。”叶池点头。
　　“小朋友，这个很贵的。”
　　“我有钱。”
　　叶池举起粉色小猪。
　　店老板怕叶池是背着家人跑过来买玩具的，温声问：“小朋友你能买吗？你爸妈知道吗？”
　　“我能买，这都是我自己的钱，我自己存的钱，我存的钱本来就是给我妈妈我爷爷我放哥买东西的，我上次都给我妈妈买过衣服了，也给爷爷买了。”
　　见叶池说话条理清晰又大方，不像是背着父母胡闹，于是把机器人拿下来，包装好了给叶池，叶池没有接，正蹲在地上歪着脑袋抠硬币，抠的有些费劲，加上他跑了一段路，满头大汗，小手也是汗，愣是抠不下来。
　　他想把粉色小猪摔了，可是这是放哥送给他的啊，他舍不得，可是钱出不来啊，他着急地看向店老板说：“叔叔，你帮帮我，我钱老不出来，老不出来，一会儿我放哥就要走了，我就来不及。”
　　店老板被叶池的情绪感染，忍不住就上前，拿纸巾给叶池擦擦手，帮叶池掐住粉色小猪，叶池专心抠钱，一个个硬币顺着小孔哗啦啦地滚下来，加上抠下来的一张面值五十的，付够了机器人的钱，粉色小猪的肚子里也空空的了。
　　他也不介意，一手抱着粉色小猪，一手搂着机器人快速朝家跑，期间因为胳膊短跑太快，机器人多次摔在地上，他捡起来，继续抱着跑。
　　还未跑到家门口，就看见家门口停着的黑色小汽车以及坐在石头上的陆明放，陆明放正耷拉着脑袋，不管他爸妈如何劝他走，他就是坐在叶国盛家门口的石头上一动也不动。
　　叶池大喊一声：“放哥！”
　　陆明放转头看过来，眼睛随即亮起来，倏地一下站起来，朝叶池跑过来。
　　叶池将机器人朝陆明放怀里送。
　　陆明放伸手接过来，问：“这是什么？”
　　叶池开心地说：“机器人！”
　　陆明放抬眸看叶池，叶池脸蛋红彤彤的，额头上都是汗，说话时喘着气，他问：“你说让我等一下，就是要去给我买机器人？”
　　“嗯，我答应你的。”
　　“你什么时候答应我的？”
　　“就是你送我小猪的时候啊。”叶池两只手抱着粉色小猪说：“那时候我没钱，我在你手腕上画了一个机器人，说等我有钱了，就给你买真的，我现在有钱了！”虽然全部花光了。
　　陆明放望着机器人，突然沉默。
　　叶池喊：“放哥。”
　　陆明放抬眸看向叶池。
　　看着旁边的黑色车子，叶池不舍的情绪再次涌上来，他问：“放哥，你真的要走了？”
　　陆明放点点头。
　　“那你会回来看我吗？”
　　“会，你会去找我吗？”
　　“我也会。”叶池又抱了抱怀里的粉色小猪说：“放哥，你去市里面以后，要好好的，不要再生病了，也不要再发脾气了，你发脾气的时候好吓人，我都害怕的。”
　　“你害怕吗？”陆明放问。
　　“嗯，我每次都害怕，可是我都没有说。”
　　“那、那我以后都不发脾气了。”
　　“也别生病了，你要好好的，不要再把自己憋病了，你要是再憋病的话，我就没法和你玩了。”叶池说：“而且生病很难受的。”
　　“好。”陆明放郑重地接话。
　　“那、那我们都要好好学习，一起成为国家栋梁之才，做特别优秀的人。”
　　“嗯。”陆明放重重地点头。
　　叶池立刻笑了，笑的治愈又可爱。
　　陆明放望着叶池也笑了，笑的含蓄却真诚。
　　这时候陆志诚过来喊陆明放上车走，陆明放看陆志诚一眼，又望向叶池，叶池说：“放哥，你上车吧。”
　　陆明放点点头。
　　顾雅清上前，拉着陆明放的手，把陆明放拉进车子里，陆明放回头看叶池一眼，叶池小昊子冲陆明放挥手。
　　“放哥再见。”
　　“明放再见。”
　　陆明放轻声说：“叶池，小昊子再见。”
　　说完，陆明放钻进了汽车里。
　　顾雅清陆志诚和叶国盛顺子说两句之后，也坐进了小汽车内，小汽车慢悠悠地发动起来。
　　叶池等人站在路中间看着，看着小汽车将要拐弯的时候，叶池突然大喊一句：“放哥！”接着迈起步子就追。
　　“放哥！”
　　“叶池。”叶国盛三人在后面喊。
　　叶池追着拐了个弯，看见车子越行越远，他努力地追了一会儿，追不动了，大声喊：“放哥，你要回来看我啊！放哥！”
　　正在车上的陆明放回头，透过后挡风玻璃，看到渐渐跑不动的叶池，眼泪倏地落下来，一直盯着后挡风玻璃看着那个小人影，大脑中忽然飞过关于叶池的画面——叶池喊他放哥，叶池拉着他去放风筝，叶池送给他东西吃，叶池抱着他睡觉……一直到叶池满头大汗，将机器人送到他手中。
　　他紧紧抱着机器人，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包装盒上，哭的无声无息，一旁的顾雅清心疼地搂过陆明放，看向后挡风玻璃时，叶池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变成小黑点的叶池，怀里搂着粉色小猪，呆呆地看着前方，前方有树有蓝天有白云，却没有了汽车的影儿，世界突然一片安静。
　　好像、好像放哥一走，世界就不热闹了，他静静地站着看着远方，在心里默默地说：“放哥，你要回来回来看我啊，放哥，你不要再生病了，放哥，你要好好的啊。”
　　“放哥。”他轻轻唤出声，嘴一憋，眼泪跟着落下来，他伸手擦了一下，转身朝家走，边走边擦眼泪，一抬头看见爷爷走了过来，他吸了下鼻子，声音微颤地说：“爷爷，放哥他走了。”
　　“爷爷知道。”
　　“可是，我不想他走。”
　　“爷爷知道。”
　　叶国盛朝叶池走来，伸手搂着叶池，叶池脸埋在爷爷的腰间呜呜呜地哭起来：“放哥不和我一起上学了。”


第69章 
　　叶池哭的很伤心。
　　叶国盛也没有劝阻, 他轻轻摸着叶池的后脑勺，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离别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会经历不止一次, 只不过叶池经历的比较多，也比较早。
　　待叶池哭声渐弱, 他才开口说：“走, 跟爷爷回家吧。”
　　叶池打了个哭嗝，说：“好。”
　　叶国盛苍老的双手, 轻轻抹掉叶池脸上的泪水, 温声说：“回家我们整理一下，明天要上学了。”
　　叶池点点头。
　　“走吧。”
　　“嗯。”
　　叶国盛拉着叶池的小手，一起回到家中, 叶国盛如往常一样，在院子里忙乎一些关于种菜的事情。
　　叶池抱着粉色小猪, 坐在石头上看着, 其实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爷爷、大黑、大黄牛、小鸡们都是一如往常, 但是又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他自己也说不好，他又打了一个哭嗝，直到明晃晃的太阳落在院子正中央，嗝声才止住。
　　他才看向叶国盛，看着叶国盛慢慢慢地起身, 单手握拳，轻轻捶打两下腰部，他像是找回了生活的真实点一样，赶紧上前，一手抱着粉色小猪，一手握拳用力捶打叶国盛的腰部。
　　叶国盛知道叶池心里难过，妈妈、明放接连离开，他肯定难以接受，不得不缓一缓，所以叶国盛就没有打扰叶池，让叶池自己慢慢消化，看来消化的不错，他笑着转头说：“中午了，我们做饭吃，好不好？”
　　叶池点头。
　　“做什么吃呢？”
　　叶池声音闷闷地回答：“做凉拌面。”
　　“还吃凉拌面？”
　　“嗯，放哥说，凉拌面好好吃的。”
　　“那行，再吃一顿凉拌面，过几天天更凉了，就不能吃了。”
　　“嗯。”
　　“我们这次再加点鸡肉丝拌一拌，更好吃。”
　　“好。”叶池点头。
　　叶池把粉色小猪重新放到房间的桌子上，来到厨房，和爷爷一起做午饭，吃午饭，下午在景山忙乎的时候小昊子又过来了。
　　小昊子这次过来不是帮着叶池摘菜种菜，而是商量和叶池明天一起上学的事儿，小昊子说：“明天我们得先报名，然后才拿书。”
　　叶池说：“我知道。”
　　“你自己去报名吗？”
　　“我爷爷说他和我一起去，因为这是我正正式式第一天上学，我爷爷陪我。”
　　“我也是，我爷爷也陪我。”
　　“嗯。”
　　“那你准备好了吗？”小昊子又问。
　　“准备什么？”叶池反问。
　　“准备练习本，铅笔，书包啊。”
　　“我都有，晚上装一下就行了。”
　　“嗯，那我们在学校见。”
　　叶池点头。
　　小昊子坐在山脚下，叹息了一声说：“要是明放也在就好了，我们三个上学多好啊。”
　　叶池眨巴了两下眼睛，眨去伤感，说：“明天放哥也开学的。”
　　“嗯，那我们三个也算一起上学了。”
　　“嗯。”叶池点头认同，因为这个“一起”而眼中带光，分外好看。
　　但是小昊子还是看出来了叶池情绪的低落，拍叶池的肩膀说：“叶池，你别难过，以后我陪着你一起上学，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打他们，我很强壮的！等我们长大了，我们一起考上名牌大学，这样就能和明放一个学校了。”
　　叶池看向小昊子笑了。
　　叶池一笑，小昊子也开心了，说：“那明天你还去卖菜吗？”
　　“明天开学，爷爷说不卖菜了，先去学校报名，后天再卖菜。”
　　“好，八点半上课，我八点二十分，在学校门口等你，要是你早到了，你八点二十分在学校门口等我，好不好？”
　　“好。”
　　与叶池商量完毕了，小昊子快快乐乐地回家了，没一会儿，天也黑了，叶池叶国盛拿着农具，带着大黑回到家，刚到家没多久，就接到了叶凤霞的电话。
　　说是马上就开学了，询问叶池准备好了没有，叶凤霞不但问了叶国盛的情况，还特意让叶池接了电话，与叶池说了好一会儿。
　　挂上电话之后，叶池心里有点温暖，在灯下和叶国盛收拾明天开学的事宜。
　　叶池从柜子里拿出自己慎重保重的书包，书包上印着绿色的青蛙，是陆明放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质感非常好，他小心翼翼地把书包放到桌子上，文具盒、故事书、练习本都塞进书包里。
　　叶国盛说：“故事书和练习本不用塞书包里了，刚刚你姑姑说了，就是去报个名，领新书，第一天是不上课的。”
　　叶池闻言，又把故事书和练习本掏出来。
　　叶国盛则是把叶池的户口本、现金都拿准备好了，为防万一他把自己的户口本也给带上，他都多少年没有接触过上学这件事儿了，在他看来，上学是件神圣的事儿。
　　他特别怕自己别弄错什么东西了，又特意给镇上的一位老师打了电话，确定自己没有遗漏这才安心，转头看向叶池时，叶池正盯着电话看，他喊：“叶池。”
　　叶池看过来。
　　“怎么了？”
　　“我妈妈还没有打电话过来。”
　　“可能在加班，我们等一等。”
　　“嗯。”
　　叶池乖巧地坐在床边。
　　叶国盛整理房间。
　　之后，爷孙两个躺到床上，这时候已经八点五十五分了，差不多是爷孙二人睡觉的时间了，可是苏又薇的电话还没有来。
　　叶池转头看着床头柜上的电话，突然电话响了，叶池一愣，叶国盛先接听，和电话彼端的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把电话递给叶池，笑说：“给你，是你妈妈打来电话了。”
　　叶池立刻接听，大喊：“妈妈！”
　　“小池。”彼端就是温柔熟悉的声音。
　　“妈妈，你下班了？”
　　“还没有，你要睡觉了？”
　　“嗯，你还在加班啊？”
　　“嗯，手上的事儿没有做完。”
　　“那你累不累啊？”
　　“不累，妈妈工作很开心的，学校明天就开学了，明天你也要上一年级了。”
　　“嗯，妈妈，放哥不跟我上一年级了，放哥去市里面上学了。”叶池这两天心里的难过，都说给苏又薇听。
　　苏又薇在彼端说：“没关系的，你和明放都特别聪明，以后肯定进最好的大学，到时候还是能够一起上学的，宝贝，不要难过啊。”
　　“嗯，妈妈，我不难过，我就是想你和放哥。”
　　“十·一假期的时候，妈妈回去看你。”
　　“那你不陪我开学了。”
　　“妈妈得上班赚钱，你和爷爷一起去，好吗？”
　　叶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好。”
　　“乖，好好上学，妈妈就不和你说了，你早点睡觉，妈妈还得去忙，宝贝，妈妈爱你。”
　　“妈妈，我也爱你。”
　　叶池一说完，那边电话就挂上了，叶池心里有点低落，但是那么辛苦忙碌的妈妈能够给他打电话，他又觉得很幸福了，于是和爷爷说一声“晚安”，躺下来睡觉。
　　第二天早上，叶池叶国盛没有去摘菜，天蒙蒙亮的时候，叶国盛照常去晨跑，跑完了回来做早饭，吃早饭的时候，镇上便响起了孩子们的声音，平添了开学的氛围。
　　叶池脸蛋从稀饭碗中抬起来，说：“爷爷，要上学了。”
　　叶国盛点点头，说：“不急，慢慢吃，时间还早呢。”
　　“嗯嗯。”
　　叶池继续吃，院外孩子们呼朋引伴的声响此起彼伏，一直不断，叶池叶国盛在孩子们的叽叽喳喳声中吃完了早饭。
　　叶池把碗筷收拾到厨房，叶国盛洗好了之后，叶池才开口问：“爷爷，我们现在要去学校了吗？”
　　叶国盛说：“走。”
　　叶池赶紧进房间拿书包。
　　叶国盛把书包拉开了，检查一下，又检查一下自己口袋里的钱，这才说：“走吧。”
　　“走。”叶池朝前一走，大黑就跟上，他转头说：“爷爷，大黑它跟着我。”
　　“跟着就跟着吧，一会儿让它在学校外等着，我再带它回来。”叶国盛看一眼紧贴着叶池的大黑，无奈地说。
　　“那好吧。”叶池看着大黑，大黑不再是曾经的小奶狗，半年的时间让它长成大狗的模样，平时吃的好喝的好，看起来健壮的很，叶池摸摸大黑的脑袋，突然把空书包褪下来，朝大黑脖子上一挂，说：“大黑，你来背着。”
　　大黑立刻摇脑袋，试图摇掉书包。
　　叶池大喝一声：“不许摇掉，背着！”
　　大黑呜了一声，不再摇脑袋，印着青蛙的书包挂在了它的脖子。
　　叶池这才和叶国盛一起，将院子里各个房间的门关上，最后把院门上了锁，跟着一群学生及家长朝学校走。
　　相对于叶池叶国盛的安静，前面的学生家长们热闹极了，爷孙两个盯着看，不由得想起了陆老太太陆老爷子和陆明放，要是他们在的话，那么今天对他们来说，也会非常热闹，大家肯定都开心的不得了。
　　爷孙两个都有些黯然，一抬眼这些孩子都开心地朝前面跑远了，家长们不放心，赶紧追上去，叶池叶国盛仍旧不疾不徐地走着。
　　叶国盛低头看向叶池，喊：“叶池。”
　　叶池昂头：“爷爷，你喊我干什么？”
　　“看到别人都有父母陪着，你难过吗？”叶国盛温声问，虽然他现在已经七十岁了，有了儿女有了孙子，可是看到这世间的年轻的或者年迈的父母，偶尔他也会想他的父母，那么，七岁的叶池呢？
　　叶池实话实说：“我刚才有一点点难过的。”
　　“现在呢？”
　　“现在我不难过了。”
　　“为什么？”
　　“因为我也有爸爸妈妈，我爸爸现在让国家教育呢，等国家教育好了，他变好了，他还是我爸爸，我妈妈在上班，赚钱给我上学，而且我还有爷爷，我爷爷超疼我的。”这就是叶池心里所想，他不认为自己缺少什么。
　　这稚嫩的语言，纯粹的亲情，让叶国盛心里滚烫滚烫的，他笑笑，又问：“那别人都有小伙伴，你就一个人，你难过吗？”
　　“不难过了。”
　　“你刚刚难过了？”
　　“嗯，我刚才想放哥了，不过，现在不想了，我都和放哥说好了，我们长大之后，要一起成为国家栋梁之才，到时候就能够见面了，所以我要好好学习，做优秀的人。”
　　“对，长大了就好了，长大了，有能力了，就能主宰自己的人生。”叶国盛言语之间都在为叶池感到骄傲，他欣慰地看着叶池。
　　叶池重重地点头，抬起头来时，看见坐落在右边的景山，背后是蔚蓝的天空，白白的云彩，一片片的绿意仿佛是在云间绽放一般，叶池指着景山说：“爷爷，你看，我们的小农场是长在云彩间的。”
　　叶国盛转头看去，笑着说：“是啊，长在云彩间的。”
　　叶池盯着远处看：“怪不得蔬菜长那么好，因为有云彩在照顾它们。”
　　叶国盛呵呵笑了。
　　“以后我们的小农场就叫云间小农场吧。”
　　“行，云间小农场好听。”
　　“等我长大了，就把云间小农场给做成云间大农场，可以赚很多钱呢。”
　　“那你快点长大。”
　　叶池扭过头来，脸上的憧憬消失，转而是一脸伤感，说：“那爷爷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啊？”
　　“你说，爷爷都答应。”
　　“爷爷，我快点长大，那你慢点老，到时候我照顾你，好不好？”
　　叶国盛沉默了一会儿，声音瞬间有些哽咽，尽管知道生老病死是自然循环，尽管知道岁月流逝无法阻挡，但他还是答应了：“好，叶池快点长大，爷爷慢点老。”
　　得到了爷爷的肯定回答，就好像爷爷所处的时光真的可以慢下来一样，叶池一下开心了，一抬头看见在绿色之中的景山小学，抬手指着远方说：“爷爷，你看，马上就到学校了，我跑快点去看看。”
　　“慢点，小心别摔了。”
　　“我知道，大黑，我们走。”
　　叶池开心地朝前跑。
　　大黑脖子上挂着小书包，迈力地向前追。
　　叶国盛微笑在后面看着，加快步子，向叶池靠近，而身后的小农场，像是浮在高高的云间一般，富有深情地俯看着叶池叶国盛。
　　叶池跑了一会儿，即将到学校时，又带着大黑跑回来，拉着叶国盛的手，与叶国盛并排走着，说：“爷爷，学校好多学生啊。”
　　“嗯，大家都来上学了。”
　　“好多学生我也不怕，我好好学习，我也会很厉害的。”
　　“没错。”
　　“等我变厉害了，我就可以自己做主，找妈妈和放哥了。”
　　“对。”
　　“爷爷。”
　　“嗯。”
　　“你把我送到学校你就走了吗？”
　　“不走，爷爷今天等你放学。”
　　“爷爷明天也等我放学吗？”
　　“爷爷明天在家等你放学。”
　　“那我以后一放学就回家找爷爷。”
　　“好。”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了！
　　肉肉终于不受评论、榜单等影响，写完了自己想写的故事，可能会有一些大美妞觉得不够圆满，但是这就是顺理成章的结局，明放家境良好，注定不会在小镇待久，至于以后，靠叶池明放一起努力，这是我想写的正文内容，圆满在番外。
　　不管大美妞们生气也好，打负也好，我都想写出自己想写的。
　　明天番外见。
　　不追番外的大美妞，可以进作者专栏收藏一下，作者即将开的新文《穿成锦鲤少女》，言情文，感激不尽哈。


第70章 番外一人生初见
　　“还记得你第一天上小学的事儿吗？”清晨, 早早吃了早饭的叶国盛, 闲来无事，与叶池闲聊, 叶池边收拾碗筷, 边笑说：“记得, 是爷爷你陪我去报的名。”
　　“是啊, 那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有爸妈陪着, 你没有, 爷爷怕你难过。”叶国盛声音格外沙哑。
　　叶池笑说：“爷爷最好了。”
　　“就你嘴甜。”叶国盛呵呵笑了，接着又叹息一声：“这一晃，都过去十年, 你都上高三了，要不是有以前的照片, 爷爷都忘了你小时候的样子。”
　　叶池赶紧问：“我小时候帅，还是现在帅？”
　　“都帅。”
　　“哪个比较帅？”
　　“小时候可爱, 现在帅。”叶国盛实话实说，叶池打小就好看, 可爱居多, 随着时间推移，叶池慢慢成长, 不但没有长残, 反而越长越俊, 脸好也就算了, 身材也是没得挑, 惹得不少男生女生喜欢，偷偷给叶池塞情书。
　　不过叶池没恋爱的心思，一心只想着学习与种菜，毫无意外地考入南州市最好的高中——南州一中，也毫无意外地把云间小农场越做越大，聘请了一些员工，已经不需要叶国盛出力干活了。
　　叶国盛很为叶池自豪，看着叶池撸起袖子就要洗碗，他连忙阻止说：“别，别别别，你放在那儿，一会儿我来洗，我来洗，你赶紧收拾收拾，和小昊子一起去上学吧，不然要迟到了。”
　　“不会，小昊子还没有来呢。”说着叶池就将碗筷给洗了说：“一会儿我们坐公交车，不会迟到的。”
　　“小昊子怎么还不来？”
　　“我来了！”院外突然响一个清亮的声音。
　　叶池叶国盛同时向门口看，看见一个脸色微黑，五官好看，身形高大结实的男生，背着一个黑色书包，可不就是杨昊宇小昊子！
　　小昊子从一年级开始和叶池同学，初中高中都是一个班级，现在到了高三，两个人竟然混成了同桌，就是成绩没有叶池好。
　　“小昊子，怎么现在才来？”叶国盛打趣说：“太阳都要落山了。”
　　“叶爷爷，不是我愿意晚来的，是我的自行车坏了，我走着过来的，所以来晚了。”小昊子走到叶国盛跟前，捞起一个凳子就坐上，与叶国盛聊了几句，转头问：“叶池，我们现在走不？”
　　“走，起来，上学去。”叶池擦干手说。
　　“诶！”小昊子立刻起来，特别亲昵地向叶国盛说：“叶爷爷，那我们走了哈。”
　　叶国盛笑着说：“走吧走吧。”
　　叶池拎起早就整理好的书包，转头对叶国盛说：“爷爷，景山的事儿我都安排好了，你可以溜达溜达去看看，但是不要干重活，还有，要是下雨天，不要到处走，当心滑倒了。”
　　叶池时刻记着当年陆老太太摔了一跤之后的事情，虽然摔了一跤让陆老太太早早地发现了癌，及时得到治疗，但是陆老太太确实摔疼了，如今叶池三五个月就带爷爷去体检一次，他不需要爷爷以摔跤来发现病症。
　　叶国盛明白小孙子对自己的关心，连连说：“知道知道，快去上学吧。”
　　“嗯，我星期五就回来了，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别那么辛苦。”
　　“知道了，你怎么越大越唠叨啊，快走吧，不要迟到了。”叶国盛摆着手，催促叶池赶紧走，心里却因为孙子的关心而开心，十年了，因为长期锻炼，注意保养，所以他的身体还是很好的，就是叶池这孩子总是不放心，时刻注意着，哪怕上了高中，离家远了，他星期一早上去学校，星期五下午回来，每天至少三个电话打回来。
　　可是叶池还是不放心，说：“有事儿给我电话，什么时候都行。”
　　“知道了，快去吧。”
　　叶池这才背上书包，摸摸大黑的脑袋，大黑已经十岁了，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但是身体还是很好的，在叶池摸它脑袋时，它伸舌头舔了舔叶池的手。
　　“大黑，好好照顾爷爷啊。”叶池这才和小昊子朝公交车站走，相对于十年前，景山镇只有一班公共汽车，如今的景山镇繁华许多，增添了五班公交车，其中一班直接到南州一中门口。
　　叶池小昊子每个星期都是坐这班公交车去上学，坐上车之后，小昊子开口问：“对了，叶池，你爸呢？怎么没有看见你爸？”
　　“他去送水果了。”
　　“你爸他腿行吗？”小昊子有些担忧地问。
　　这个“你爸”指的就是叶池的爸爸叶宏涛，叶宏涛原本判刑五年半，到期出狱后，想要去投靠他以前的“兄弟”，大部分兄弟都改邪归正，好好养活孩子，个别无所事事又不待见他，他心里不忿，没几天就与人冲突，腿被人打断，又因聚众闹事，再次被关了一年。
　　再次出来的时候，活的十分凄惨，差点吃不上饭，这时候又得了重病，是叶国盛不忍心，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他偷偷拿钱给叶宏涛治病，被叶池发现。
　　叶池没指责叶国盛，而是和叶国盛约定，不许叶宏涛进家门，叶宏涛经过腿断、坐牢又生病，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整个人都发生了改变，特别是见到叶池，他痛哭流涕。
　　可是叶池并没有理他，他长期脱离社会，也不知道怎么生活，他也想跟父亲儿子生活，病好之后，就天天候在叶国盛家门口，帮着叶池叶国盛干活，一干就是三年半。
　　三年半以来，他没有犯过丝毫错，也不像以前那么浮躁，尤其是在叶池面前，他是言听计从，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有一次叶池夜里发烧，家里没有药了，他柱着拐杖跑了三里地给叶池，给叶池买药，叶池烧退后，在叶国盛的说情下，叶池才同意让叶宏涛进家门。
　　但是不能睡在院子里，院子旁边的空地里，叶宏涛盖了一间房子，叶宏涛严格遵守约定，平时叶池在南州一中上学，他就在家照顾着叶国盛和生意，倒也让叶池省心了不少。
　　就是他那只断了的腿，阴雨天会疼。
　　叶池说：“现在晴天，没事儿，我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他送货的。”钱也是原封不动地交给叶国盛。
　　小昊子说：“那就行，说起来，大家都没想到你爸会变这么好。”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不好，谁管他？”叶池没有和人说过，叶宏涛第二次出狱的时候多惨，吃没吃的，喝没喝的，他只不过是给叶宏涛倒碗水，叶宏涛哭的不成样子。
　　“说的也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叶池轻轻点头，不再提叶宏涛的事儿。
　　小昊子转头看向车窗外，看见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子，突然想到“陆明放”这个人，转头说：“叶池，你还记得明放吗？”
　　叶池微微一愣，然后说：“记得。”
　　小昊子有些感慨地问：“我们和他多少年没有见面了？”
　　“七年。”
　　“嘿！你记得真清楚，我记得四年级之前，他寒暑假都会回来看我们，每次来都给我们带好多礼物，特别是给你，带的超多，你那些课外书，都是他买的啊。”
　　“嗯，他十·一也会回来。”叶池提醒。
　　“对，十·一也会回来，四年级之后就不回来了，好像是去帝都了，又去国外留学了。”小昊子一脸羡慕地说：“啊，小时候觉得和他是一类人，长大后，才发现云泥之分。”
　　叶池笑说：“没这么夸张。”
　　“对，你现在是农场大老板，你也很牛的。”
　　“别乱讲。”
　　“知道知道，低调低调。”
　　小昊子不再说话。
　　叶池转头看向窗外，又看了三个七八岁的孩子，有人说，七年是个坎，因为七年的时候，人体的细胞会全部更换一遍，记忆也会随之减弱，一些熟悉的人和事都会忘却，不知道陆明放会不会也忘了他和景山镇呢。
　　“南州一中到了。”公交车广播报站。
　　叶池说：“到了，下车。”
　　“走。”
　　两个人一下车，就听到南州一中校园内的上课铃声，叶池赶紧说：“又踩点了，快点。”
　　小昊子来一句“卧槽！”跟着叶池就朝高三（1）班跑去，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在班主任之前进到了教室内。
　　走在后面的班主任，看到叶池急急忙忙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对于优等生，老师都是喜欢的，他故意放慢了脚步，进了教师后，正好叶池小昊子都掏出了书本。
　　“上课。”班主任一喊。
　　“老师好。”同学们纷纷站了起来。
　　叶池也在其中，接着坐下来，认真上课，三节课之后，各科试卷就发下来了，叶池拿着水笔就写，小昊子凑过来问：“叶池，放学打篮球吗？”
　　“不打。”
　　“为什么？”
　　“中午我要去我妈那儿吃饭。”
　　“打一会儿再去不行吗？”
　　“不行，我还要陪我妹妹玩一会儿。”
　　“垃圾，有了妹妹就不要朋友了。”
　　“那当然，我亲妹是你能比的吗？你有她可爱吗？”叶池毫不留情地怼小昊子。
　　“你聂叔叔不会还来接你吧？”
　　“嗯，他中午的时候正好从这里过，我坐他车，你去不去吃饭？”
　　小昊子不止一次去叶池妈妈家吃过饭，和叶池妈妈他们混的很熟，既然叶池邀请他了，他也高兴地答应：“好啊。”
　　“那你赶紧把试卷写了，免得下午老师讲试卷你什么都不会。”叶池头也不抬地和小昊子说。
　　小昊子叹息一声：“唉，高三真累，上午发的试卷，下午就要讲卷子。”
　　“别唠叨了，再不写，你能写完吗？”
　　“行行行。”
　　小昊子拿起笔也开始写起来。
　　在别的同学都在叽叽喳喳地说着班里来了新生之时，叶池小昊子正趴在课桌上奋笔疾书，根本就没有关注，只看到班主任后跟一个男生，男生长什么样子，他也没有看，一抬眼的工夫，看到男生的黑色的书包链子上挂着两个拇指大的深蓝色小机器人。
　　好复古的小机器人，这是他和叶池小时候喜欢的东西了，他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叶池，说：“诶，叶池，你看有个男生书包上还挂小机器人，都是我们小时候玩的那种。”
　　叶池正在啃数学试卷最后一道附加题，根本不理小昊子，连同学起立向老师问好时，他都是低着头起立，然后低头坐下，眉头微蹙，继续啃附加题。
　　已经抬起头的小昊子，呆了呆，再次戳叶池说：“叶池，我发现这个新同学有点熟悉。”
　　叶池拿起笔写着题目，说：“你看谁都熟悉。”
　　“不是，这个真的好熟悉。”
　　“你每次都这么说。”
　　叶池话音刚落，讲台上响起了班主任的声音：“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个新同学，该同学学籍一直在我们学校，这次回来，也是和我们一起参加高考，大家以后要互相帮助啊。”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阵骚动，叽叽喳喳声中伴着男生女生的惊叹。
　　“哇，好帅啊。”
　　“靠，我一个男的看着都觉得帅。”
　　“天啊！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帅的人。”
　　“……”
　　小昊子又一次戳叶池说：“是好帅，好熟悉，叶池，你看看啊。”
　　“别打扰我，我马上就把这道题目写出来了。”叶池头也不抬地说。
　　说完便听到台上一个低沉中又不失年轻的声音，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正要继续写时，听到台上人说：“大家好，很高兴来到南州一中高三（1），我叫陆明放，以后请多多指教。”
　　陆明放！
　　叶池猛的一抬头，一下撞上一个深色的眸子，四目交汇的刹那，仿佛有东西在耳边在心间炸开。
　　陆明放。


第71章 番外二变与没变
　　是陆明放。
　　尽管已经过去七年, 尽管陆明放身形已然高大，五官全然长开, 气质更加出众, 但是叶池还是穿过时间的束缚，一眼认出了陆明放。
　　放哥！
　　他来不及对陆明放有所回应, 教室内响起热烈的掌声，班主任伸手指了指后排靠窗的位置，让陆明放暂时先坐下。
　　陆明放在同学们惊叹的目光中, 坐到自己的座位前，小昊子赶紧转头和叶池说：“叶池，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早上我们才说明放来着，他中午就来了, 话说他现在可真帅啊。”
　　叶池认同一点头。
　　“不知道他现在还认不认得我们。”
　　“肯定认得。”
　　“你怎么知道？”
　　“确认过眼神。”
　　“噗。”小昊子忍不住“噗”了一声，他和叶池从七岁一直到现在, 虽然叶池没有小时候那么那么那么的能说了，但语言能力丝毫没有退化，时常切中要害, 让人捧腹大笑。
　　“别笑了, 数学老师来了。”
　　小昊子向教室门口一看，班主任走了, 数学老师来了, 他立刻掏出数学书本, 同时叶池看着算出答案的附加题, 心里跳动着快乐的因子，仿佛间山水之间悦耳欢快的声音，他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陆明放。
　　陆明放正坐在窗前，头微微低头，修长的手指翻看着书本，脸上没什么表情，清晰的下颚线好看又些冷峻，一看就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主儿，但这不妨碍其他同学对他肆意的欣赏。
　　“卧槽，真的好好看。”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有没有？”
　　“有啊，太帅了，像是老天爷精心雕琢的帅哥。”
　　“我听见我心动的声音了。”
　　“……”
　　叽叽喳喳声充斥着教室，数学老师不得不敲着讲台，拔高声音提醒大家安静，这时候叶池还在看陆明放，待到陆明放转头看过来时，叶池冲陆明放甜甜一笑，做嘴形，喊了一声：“放哥。”
　　陆明放突然一怔，深色的眸子闪过一道亮光，而后抿抿嘴，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动作是是陆明放小时候就常做的，令叶池心里一惊，继而开心地转过身来，专心上课。
　　课程一结束就是放学时，一些同学赶紧朝教室外跑，去食堂打午饭，还有一些同学热情地询问陆明放的情况，想要带陆明放熟悉学校之类，陆明放礼貌地拒绝。
　　这时候叶池小昊子站到了陆明放跟前。
　　小昊子开心地喊：“明放，你回来了。”
　　叶池笑着唤：“放哥，欢迎回来。”
　　陆明放看看小昊子，看看叶池，而后微微低头，嘴角微微上扬，再抬起头来时，长臂一伸，同时给叶池小昊子一个拥抱，这一拥抱仿佛穿透了七年的壁垒，将三人重新拉在一起了一样。
　　三个人笑起来。
　　小昊子这才恢复日常的模样，上下打量着陆明放，轻松自在地说：“明放，帅啊你现在。”
　　陆明放点点头：“嗯。”
　　叶池淡淡一笑，还是这么自恋。
　　小昊子也乐起来，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昨天回来，今天就上课？”
　　“嗯。”
　　“不是说一直在国外吗？”
　　“不是，那时候是爷爷也生了一场大病，病理正好是国内医疗的短板，所以就去国外治疗，我跟着去了一段时间，然后才和爷爷一起到帝都。”
　　“陆爷爷也生病了？”叶池心头骇然。
　　陆明放解释：“现在都治好了，爷爷和奶奶现在每天都坚持锻炼，身体很好的。”
　　“喔，那就好。”叶池放心了：“那就好。”
　　陆明放转眸问：“叶池，你呢？”
　　叶池正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来看时，小昊子也看到了手机屏幕上“闹闹爸”三个字，小声问：“是聂叔叔？”
　　叶池点头，而后接听，不过一分钟，便挂上电话，看向陆明放，问：“放哥，你现在住哪儿？”
　　陆明放回答：“住宾馆。”
　　叶池：“……”
　　小昊子：“……”
　　陆明放接着说：“明天家政服务才能把房子收拾好，我后天过去住，下个月我爷爷奶奶回来。”
　　“那你中午在哪儿吃饭？”
　　“食堂。”
　　“不如去我妈妈那儿吃饭吧？”
　　“你妈妈？”
　　叶池点头，简单地向陆明放说了一下苏又薇的情况，苏又薇虽然因为年少不懂事，和叶池吃了许多苦，但是觉悟之后，她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工作、生活、思想方方面面都很出色，也因此得到老板聂言州的亲睐。
　　朝夕相处中，两人产生感情，纠结了三年后结婚，婚后生活幸福，并且生下一个女儿，取名为闹闹，前几天刚满四岁。
　　“那你没和妈妈一起生活？”陆明放问。
　　“我一直和爷爷在镇上，还有我爸爸。”
　　“你爸爸？”陆明放眉头微蹙。
　　“嗯，我爸爸现在改邪归正了。”
　　“真的改邪归正了？”
　　“就算他现在想做坏事，他也打不过我。”叶池笑打趣说：“我已经长大了，而且很厉害，一般人打不过我的。”
　　闻言陆明放抿了抿嘴。
　　叶池眼睛微闪，一些情绪在心里翻滚，再次开口说：“去我妈妈那儿吃饭吗？”
　　陆明放默了片刻，说：“下次吧。”
　　“那、那好吧，就下次。”
　　“嗯。”陆明放点点头。
　　“那一起出去吧。”
　　“好。”
　　三人在校园内分开。
　　陆明放朝食堂走。
　　叶池小昊子一起朝学校外，小昊子边走边回头看陆明放的背影，小声和叶池说：“叶池，你有没有发现明放变了？”
　　“有吗？”
　　“没有吗？”
　　“有吗？”
　　“没有吗？”
　　“哪里变了？”
　　“感觉，你没感觉到吗？”
　　“变高了？”
　　“不是。”
　　“变帅了？”
　　“不是。”
　　“那是什么？”
　　“变的更高冷了。”
　　“高冷吗？还更？”
　　很显然叶池不认同小昊子的说法，小昊子就纳了闷了，难道说是他的错觉，还是说他不了解陆明放，或者说陆明放能和叶池眼神，跟他却不能？
　　在小昊子还在犯嘀咕时，叶池已经大步走向一辆银灰色的车子，车子里走出来一个铁灰色西装的男人，男人五官端正，气质温和，看上去舒适又不失威严，正是苏又薇的现任丈夫聂言州。
　　一看到叶池，聂言州就笑了：“小池，小昊子。”
　　“叔叔。”叶池小昊子一起喊。
　　“刚下课？”
　　“嗯。”
　　“走吧，你妈妈刚刚给我电话，说是午饭都做好了，闹闹在家等你们呢。”聂言州笑着说。
　　叶池小昊子赶紧钻进车子内，不过十五分钟，到了聂言州家，立刻有个扎羊角辫小女孩抱住叶池的腿，让叶池抱，这个小女孩正是叶池的妹妹闹闹，闹闹最喜欢叶池，肉肉的小胳膊搂着叶池的脖子就不放了。
　　连吃饭的时候，都搂着叶池，苏又薇说：“闹闹，下来，让哥哥吃饭。”
　　“不要，我要哥哥抱。”
　　“你让哥哥抱，哥哥会饿肚子的。”聂言州眼神温柔地看向女儿闹闹，声音也是温柔的不像话：“你不是说饿肚子很难受吗？你想让哥哥难受吗？”
　　闹闹把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赶紧从叶池身上下来，吭哧吭哧地爬坐到自己的凳子上，说：“爸爸，我和哥哥一起吃完饭，然后再让哥哥抱。”
　　“行。”聂言州笑了。
　　这下吃饭总算吃的安生了，聂言州苏又薇都不停地给叶池小昊子夹菜，询问两个人的学习情况，他们都知道叶池学习好，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一直是全校第一名，中考也是全市第一，从来不知道“第二名”是何物，这也是聂言州喜欢叶池的原因之一。
　　这些年来，他看着叶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优秀，以前是爱屋及乌地喜欢叶池，如今因为叶池是叶池，而欣赏叶池。
　　叶池也对聂言州抱以敬佩，所以这对半路父子的关系，比亲生的还要好。
　　吃过饭之后，聂言州让叶池苏又薇娘俩说说话，他则抱着闹闹进厨房洗刷，整个厨房里就是闹闹叽叽喳喳的声音。
　　“爸爸，我想吃蛋糕。”
　　“……”
　　“爸爸，你能给我一片苹果吃吗？你给我一片苹果吃，我就谢谢你了哟。”
　　“……”
　　“爸爸，我想喝水。”
　　“……”
　　“爸爸，我想喝甜的水，就是饮料。”
　　“……”
　　客厅里的苏又薇望向叶池说：“闹闹太像你小时候了，说起话来就停不下来的。”
　　“我妹妹嘛。”叶池一脸骄傲的。
　　“希望她长大，也像你一样聪明。”
　　“我聪明吗？”
　　“非常聪明。”
　　叶池笑了。
　　苏又薇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起身进了卧室，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崭新的衣服说：“快试试衣服，我昨天逛街给你买的，你穿肯定好看。”
　　“你怎么又给我买衣服啊？我都有好几套了。”
　　“好几套算什么啊，现在长大了，要穿的更好看一点才行。”苏又薇把衣服塞到叶池手里，让叶池去换衣服。
　　叶池出来时，苏又薇眼前一亮，说：“衣服我已经洗过了，你一会儿就穿着去学校，脱下来的衣服，我给你洗，明天中午你过来吃饭的时候，再来拿。”
　　“我明天中午不过来了。”
　　“为什么啊？”苏又薇脸色一凝，她一直都觉得亏欠叶池，所以用力地对叶池好，哪怕有了新家庭，她对叶池没有少一分一毫，连带聂言州也特别重视叶池。
　　叶池笑说：“我上高三了，学习负担重了，我就不来回跑了。”
　　“那妈妈给你送饭。”
　　“不用了，我吃食堂可以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和闹闹，不用老担心我，我在学校过的可好了，不来这里，是想多抽点时间学习，高考想考出好成绩。”
　　“那也不能不好好吃饭啊。”
　　“吃食堂可以。”
　　“食堂也没有妈妈做的营养。”
　　“那那我过两三天来一次，行吧？”
　　“好吧。”苏又薇勉为其难地答应，转身又要取钱包里的现金，叶池上前一步按住说：“妈，我有钱，你不知道我现在也是农场小老板了吗？”
　　苏又薇把钱往叶池衣兜里塞：“你有钱是你的，妈妈给你是妈妈给你的，不一样。现在妈妈能赚钱了，不给你和闹闹花，给谁花啊。”
　　叶池坚持不要。
　　苏又薇坚持给。
　　最终叶池不得已接了苏又薇的一沓钱，接着苏又薇问：“你爷爷这最近身体怎么样？”
　　“一直都锻炼，身体精神都好。”
　　“那就好，我看你爷爷这样，能活一百多岁。”
　　叶池闻言开心地点头。
　　苏又薇朝厨房看一眼，声音小了一大半，说：“你爸呢？他还老实吗？”
　　“老实。”
　　“没有做出格的事儿？”
　　“没有，现在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打扑克，有时间就和镇上的富贵闲人在树下打打扑克，玩的不大，也挺和谐。除此之外，就喜欢养狗，把大黑养的肥肥的，又抱了别人家两个狗子来养，一个叫大黄，一个叫大灰。”
　　“行，只要他不闹腾你和你爷爷就行。”
　　“他不敢。”
　　苏又薇笑了，眼底尽是温柔，抬手温柔地抚摸着叶池英俊的脸蛋说：“宝贝长大了，长大了真好，能够自己做主了。”
　　“嗯。”
　　“妈妈希望你还像小时候那样，有心里话能够和妈妈说一说，哪怕妈妈不能帮你，也想听你说一说。”
　　“好。”叶池点点头说：“对了，放哥回来了。”
　　“放哥？”苏又薇反应了一会儿，问：“明放？陆明放？”
　　“嗯，他来我们班了。”
　　“真的？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变了吗？”苏又薇一连串发问。
　　“昨天回来的，长高了，长帅了，其他没觉得变。”
　　“回头还能和你成为好朋友吗？”
　　“我觉得能。”叶池笃定地说。
　　“那就好。”苏又薇笑着说：“明放那孩子虽然话不多，有时候还心口不一，冷冷的，其实就是傲娇，但是对你是实打实的好。”
　　“嗯，一会儿我就去找他，现在是他一个人从帝都回来，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那你多帮帮他。”
　　“嗯，那我先回去了。”
　　“别啊，我正在烤面包和饼干，马上就烤好了，一会儿你带回去分给你室友吃，正好还可以陪闹闹玩一会儿，不然闹闹看你走了，会哭的。”
　　“好。”
　　叶池这就进了厨房，把绕着聂言州转圈圈的闹闹抱了出来，来到客厅举高高转圈圈，把闹闹逗的咯咯笑不停，笑着说：“哥哥，再来，再来玩。”
　　直到闹闹笑的筋疲力尽了，才老老实实趴在叶池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叶池把闹闹放到梦幻的公主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苏又薇已经给他和小昊子打包好了面包和饼干。
　　叶池小昊子接过来之后，没让聂言州送，两个人到楼下坐了公交车，来到了南州一中，进入教室后，没有看到陆明放，叶池打开妈妈给的饼干面包，都尝了一遍，然后区分开来，朝陆明放桌洞里塞了一盒，并且留了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放哥，送你吃的，妈妈做的，超好吃的。叶池\(^o^)/
　　看到“\(^o^)/”陆明放一下笑了，转头看向叶池，叶池扭过头来，冲陆明放甜甜一笑，陆明放抿了抿嘴，将脸偏到一旁。
　　叶池：“……”
　　叶池只好坐正身体，开始看书，正在这时，后排男生戳一下他肩头，递给他一张折叠方正的纸条，他伸手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本来以为你长大了，没想到还是幼稚，算了，哥不和你计较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陆明放。
　　叶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