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 穿越八十年代鉴宝记/重生八十年代软妹纸 作者:浩瀚 【文案】: 重生八十年代,身怀绝技奔小康! 都市异能鉴宝。 PS:本文慢热,冒险。 ☆、第一章 林家大女儿担水掉沟里摔了脑袋,醒来谁也不认识。 林艳坐在门槛上,头上还包着白布,听母亲絮絮叨叨。 “你这一摔,倒是落了清闲,这农活都没人干了,我现在前不去,你爹下地干活,又没人出去干活挣钱……” 林艳头还晕着,那沟太深,一条腿擦的半边都露嫩肉了。着实做不了农活,沉默半响,移到院子里剥起了玉米。 “等过几天,我这腿好了,就下地干活。” 她低着头只管剥玉米,风吹过,树枝摇晃,树影斑驳,她叹一口气。 林艳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她出生在一九二二年。那时候世道乱,无父无母,被师父捡了,就跟着混口饭吃。后来日寇侵华,师父被日本人打死了,她随着大流就加入了抗日队伍。 没等到解放,就死在了战争中。 谁知道一觉醒来,她就成了林艳。过去了四十多年,如今是一九八零年。乱世结束了,新中国成立,土地下放,百姓安居乐业。 她坐在院子里,眯眼眺望远处。山峦重重,树荫茂盛。陕西边界山区,她是林建成的长女,今年十六岁,下面还有两个妹妹。母亲肚子里还怀着一个,挺得高高的,大约是快生了。 “艳子,你去做饭吧,时候也不早了,剩下的活我来干,不然你爹回来吃不上饭又要打人。” 林艳应了声,就往厨房去,她穿着黑色裤子遮住了伤疤,腿不打弯就不会疼。 林家很穷,三间土坯屋,厨房是用几根木头搭起来的棚。林艳去了厨房,白面还剩一点,碎玉米还剩大半瓮,就说道:“中午吃什么?” “还有两个玉米面馒头,热热给你爹留着,咱们吃玉米饭。” 林艳嗯了一声,他们家是村里最穷的一户。 原本是住在山下河底,建大坝的时候全村人移民,他们就被分出去了。林建成兄弟四个,他是老二,爷爷不想众兄弟分开住,就自作主张要求林建成也回到这个村里。 不是本村户口,出了钱分的一亩半地,无论如何都吃不饱。这又连着生了三个闺女,林艳十岁都不上学了,在家带妹妹。怕计生办的人逮住罚钱,林艳母亲也就最近才偷偷的回来。 林艳舀水煮饭,刚刚煮熟,父亲就赶着牛扛着犁回来了。 “饭做好了吗?” 林艳在厨房应了声:“马上就好。” 她对于父母的概念是很浅薄。 林建成大热天在地里干活,心情也不是很好,坐在门槛上倒着鞋子里的土,吆喝:“娘几个在家,回来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母亲在外面喊:“艳子,给你爹晾的茶呢?” 林艳又小跑把茶端了过去。 林建成喝着,还在数落林艳:“女孩子到底不行,担水都能摔了头。” 他长长的叹气,满脸愁苦:“这要是小子,都能犁地干活了。” 林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农村人重男轻女不是没有道理,男孩子能下地干活,女孩到底是力气小。 随后,林建成又把视线落在林母的肚子上,“这一胎要是男孩了,就是罚钱老子也认了。” 林母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一连生了几个女孩,在林家早抬不起头了。婆婆公公都是当着面数落,肚皮不争气,她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前几天,去大伯家借点蒜种子,大伯奚落:生那么多女儿,浪费粮食。二弟就是累死了,也养活不了你那一窝闺女。 她当时气的都想打人,当大伯的说这种话,是把她当什么?可是婆婆接茬来了句:儿媳妇肚皮不争气,连累了老二这一辈子,作孽啊。 婆婆是长辈,她能和人打架吗? 家里就两个馒头,大妹跟着下地了,所以分了半个。小妹喝着稠玉米碎,眼巴巴的看着父亲把一个半馒头都吃了,饭吃到一半,邻居张嫂子就来串门。 林艳又被母亲指挥着去搬凳子倒水,忙前忙后。 “艳子也十六了,大姑娘了,越长越好看。” 林母笑道:“小丫头片子能看出什么。” 林家基因好,林艳照过镜子,这一家子姑娘都长的标志。大伯家三个女儿,远近闻名的漂亮,提亲的人把门槛都踩坏了。 她低着头吃饭,父亲吃完碗里的,伸手过来:“艳子,盛饭去。” 林艳放下筷子又去盛饭,她不大说话。 “性格腼腆,好姑娘,能干踏实。”张嫂子说着,眼睛一直往林艳身上瞟:“婶子,咱们两家关系好,我看艳子也是好姑娘,给她说门婆家,你看怎么样?” 林建成就登时就抬头看过去,手里拿着筷子若有所思。 林母却是连连摆手,觉得这是有点羞于启齿:“艳子还小,才十六岁,不急不急。” 林艳端着碗出来,放到父亲面前。 “十六岁不小了,隔壁燕青出门也才十六。又不是要现在结婚,有个好头,就先订下来,再过几年结婚也成。”张嫂子声音尖利,这一嚷嚷,半道村都能听见:“艳子也下学的早,文化水平不高,不过亏得孩子懂事,现在找个好人家,也能帮衬帮衬你们。” 林艳一直低着头吃饭,仿佛没听见。 “谁家孩子?条件怎么样?” 林母到底也是有些心动,眼神在林艳身上瞟了瞟,说道。 “话虽然那么说,可这要是订下就是婆家的人,哎……” 后面的话,她没说。订婚后,就是婆家的人,下地干活做家务,谁来? 张嫂说:“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嫁出去了还多个女婿一块帮你干活呢。是西村那个李庆的大儿子,做木工活,家里三间瓦房,条件是真不错。孩子性格也好,我见过,长的俊,配咱家艳子是正好。咱们两家这么亲,我也舍不得给艳子说些差劲的人家啊。”张嫂子又说:“现在不兴父母包办,不如让孩子见见面,换个手帕?”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林建成开口了:“这事我知道了,不过艳子还小,他妈想再多留几年。暂时也不着急,找婆家这事,慢慢来。” 林建成在外是老好人形象,一向很少说话,如今一开口,张嫂倒是楞了下。 林母刚刚被她说的心动,对这门亲事有些向往,脑门子发热。林建成突然开口拒绝,她是有些不解,刚要开口,林艳就拉了母亲一把。 林艳风里来雨里去,刀尖上舔命混了那么多年,也懂些眼色。 张嫂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可林建成话说的很硬,这门亲事他不同意。连面都不见,别说换手帕了。 送走张嫂,林母回来,唠唠叨叨的数落:“咱们家条件不好,能有人上门说亲就不错了,你还摆脸色。咱家不光艳子一个,下面还有桃子和梅子呢。” “你知道那老李家大儿子是什么人吗?我就怕你乱答应。” 林母说:“不管好不好,总归是好心,你话说太绝,都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好看。 林建成生气了,黑了脸:“听那张家媳妇说的天花乱坠,老李家大儿子是地痞,今年二十八了,因为流氓罪在监狱里待了半年呢。” 林建成把筷子往碗上一摔,发出声响:“这还什么都没答应呢就翻脸,我们要真牵扯点什么,到时候说都说不清楚。我们家艳子怎么了?好好的姑娘去跟那种人!穷怎么了?就不信我林建成一辈子都穷!” 母亲当成就生气了,脸色十分难看,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你去那里?回来坐下。” 林建成发火。 林母指着张嫂家的房子就开骂:“这是埋汰我们家姑娘呢,那些个杀千刀的!老娘去和她拼命,什么破烂玩意儿就来给我如花似玉的姑娘说。” 林建成站起来就去拉她:“这事我们自个知道就成了,胡吆喝什么呢!你不嫌丢人,我们还要脸呢,女儿还嫁人不嫁人了?” 林艳原本是冷眼旁观着,等母亲发火了,她才站起来,声音平静:“别吵了,你是偷偷的回来。嚷嚷的全村都知道,回头被人告到计生办就不好了。媒人的话听半分足够,以后记住就行,赶紧吃饭吧,吃完我好收拾。” 这是她摔到脑袋后,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林母和林建成都转头看过来,表情诧异。 ☆、第二章 林艳不识字,前世她舞枪弄棒,没有认字的机会。这一辈子,她十岁都辍学在家带孩子,更是大字不识一筐。很快秋假就结束了,二妹林桃和三妹林梅都上了学,她只能在闲暇之余跟着妹妹们认几个字。 隔壁张嫂是彻底得罪了,可是林艳没想到她会去居委会举报。计生办的人半夜十点进了村子,林艳为了能尽快像上一世一样身强体壮,就晚上没事在门口跑上两个来回锻炼身体。 大老远就看到射灯刺眼,这个时间很少有人来村子,随后就听见说话声音。应该有四五个人,林艳楞了几分钟,转身就往家跑。家里只有母亲和他们姐妹三个,父亲在隔壁村做活,他是盖房子的瓦匠,好几天才回来一次。 她看那个说话的人挺像村妇联主任,之前母亲就和她说过好几次。林艳回去的时候,母亲刚刚躺下,两个妹妹西头屋子里睡得踏实。家里点着煤油灯,她急急忙忙把这事讲了。 母亲一听,就知道这事是被捅出去了。她之前一直在外面躲着,秋忙才回来,谁知道消息走漏的这么快。 “躲楼板上行不行?” 母亲也是慌了,预产期是在农历十一月。 现在已经十月了,计生办的人做法十分野蛮,逮住就是往死里逼着你堕胎,打掉就直接拉到医院做结扎手术,不管会不会出人命。 林艳冷静下来,对母亲说道:“家里我看着,你先去大伯家躲一会儿。” 林母一听到大伯家,就表情难看,咬牙说道:“上次生梅子的时候,就是你大伯去举报。” 林艳楞了一下,找了件厚衣服给母亲披上:“去后山,别往里面躲,我把这些人打发走,就去找你。” 到这节骨眼上,林母也只能这么办。 林艳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计生办的人,如果不是的话,最多虚惊一场,不过有备无患。 林家没有院墙,林艳吹了灯,插上门闩,囫囵躺进了被窝。 村子里人家都穷,连个狗都没有。 静谧无声,母亲这时候连个灯都不敢拿,林艳只希望她别摔了。 她这边被窝都没暖热,门就被踹开了。 矿灯刺眼照着屋子里通明,四五个人吵吵闹闹:“人呢?白秀娥。” 林母叫白秀娥,林艳像是刚刚醒来,被人冲过来掀了被子,也是迷迷瞪瞪:“你们是谁?做什么?怎么乱进别人家?” 她这边一吆喝,隔壁躺着的两个妹妹就醒来了。 大妹林桃已经十二岁,出来看到这么多人围在家门口,气势冲冲,也是有些傻眼,声音带着哭腔:“大姐!” 林梅裹着单衣,也是吓得快哭了。 林艳连忙起床,对着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说道:“你们找谁啊?”又转头对林桃说道:“你去大伯家叫他上来,爹不在家,这些人突然闯进来,我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她给林桃使了个眼色,林桃拉着妹妹就往外面跑。 林艳不怕他们,当年她敢扛着枪和鬼子干架,如今能怕了几个手里拿着棍子的。 “你爹娘呢?” 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拎着棍子,很凶的说:“白秀娥去那里了?赶紧给我交代,我们抓到了她,可是要打你的。” 林艳身材清瘦,弱不禁风的样子。 她皱了下眉:“我不知道,昨天就出门了。你们是那个单位的?做什么?” “小娟说昨天还见白秀娥在院子里呢,不可能现在就走了,肯定在家,躲哪里了?” 林艳怕他们去找,父母待她挺好的。 就突然挡在要翻他们家的几个人:“你们干什么?我大伯还没来,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能乱翻?我们家丢了东西谁赔?” “就你们家这穷样,能有什么东西可丢?” 为首男人拎着棍子就砸在了桌子上,桌子被砸坏了,摇摇晃晃要散架。他猛的推开林艳,不耐烦道:“我就是打了你,也不会怎么样,屋子里那样东西我都能抬走了。就你父母无耻作风,偷偷生了一群,我都能把你们房子没收了。” 林艳被推到了桌子上,后腰硌了一下,生疼。 他们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人顺便找钱,一群土匪,呸,还不如土匪呢!林艳忽然就怒了。一把抓住为首男人的棍子,他正踩着梯子往阁楼上爬,就被拉的摔了下来。 “我大伯没来,你们就在这里打人?” 林艳不在乎大伯有用没用,可是这个时候叫大伯是肯定对的。父亲不在家,母亲也不能露面,大伯要是护不住自己,以后就别再村里混了,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她其实能坐视不管,就怕这些人要在屋子里找不到,追出去找到母亲。那么大的肚子了,打掉肯定是要死人,母亲待她不错,她不能看着母亲去死啊。 那男人摔了个屁股墩,哎呦一声,另外几个人也停手了。林艳趁着这个机会就跑出了屋子,去厨房拎了把菜刀,她不怕什么,林家本来就穷,真是打伤了别人,要钱没有命一条。在这村子里混,楞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那男人拎着棍子追出来,林艳就拎了把刀子站在月光下:“你打啊?我十六岁,砍死你也不犯法。” 这句话是从妹妹的书上看的。 林艳漂漂亮亮一小姑娘,发起狠来,几个人都楞了。 妇联主任是女的,四十多岁,一看这场面,就笑了声:“艳子,你这闹的那一出?” 林艳说:“我不认识你,你来我家翻什么翻?” “按照国家政策,超生是犯法的你知道吗?你这闹死闹活的包庇,回头把你一块抓了,你小小年纪,名声坏了,还嫁人不嫁人?” 林艳表情没变,她手里就拎着把明晃晃的菜刀:“超生?那里?证据呢?可是你们来我们家乱翻,人证物证俱在。” 林艳是从民国乱世来,脑袋里没有超生的念头。 也没觉得有多大的罪,怎么生孩子就要把女人弄死。她听母亲说隔壁村里一妇女,就因为超生被妇联的人抓走,孩子太大打掉,活生生搭进去一条命。 林艳软硬不吃,这群人也是没办法。 想去找,林艳就拿把刀子横门口,谁来砍谁。 她不是在开玩笑,那架势随时都会砍人,眸光冷成冰碴。 就这么僵持了十几分钟,谁也说服不了谁。 为首男人就怒了:“你别惹我,到时候我烧了你家房子。” 正说着,林艳的大伯就来了。 “闹什么呢?” 林艳大伯叫林建军,四十岁,一眼看到林艳手里的刀,吓了一跳。 “艳子,你拎着刀做什么?” “他们来我们家砸东西,还乱翻。” 林艳嘴一撇,就要哭出来,委屈的不得了:“我爹妈都不在家,欺负我一小姑娘,这么多人拉扯。我是咱们林家的姑娘,哪能被外人欺辱了去。大伯,你可算是来了,再晚几分钟,说不定就见不着我这个人了。” 林建军楞了一下,他有些后悔参与这件事。 老二家两个闺女死死缠着自己,哭的惊天动地,作为大伯不来不好,可是来了,这事他真不好处理。 一边是自己的亲人,一边是得罪不起的。 林艳一个小姑娘什么都敢说。 林建军两边头大,原本想训斥下林艳,再让他们抬走点东西,这事就算完了,回头也好和林建成交待。谁知道林艳硬气,拿把刀子横门口,林建军还没开口训斥,她就把话说绝了。 “林建军,我们是照章办事,你家谱摆的够大啊!” 为首男人训斥他。 林建军没办法,只好说:“艳子,你让开。这事你管不了,你娘呢?” 林艳抿了抿唇,努力挤出来一滴泪:“我妈昨天就出门了,我不知道。大伯,他们砸我家的东西还打人,这个事难道就没地方说了吗?” “嘿,你这姑娘欠打啊——” 为首男人怒道,连忙被妇联主任拉住。 双方人谈判,林艳看着时间拖得差不多,母亲肯定也都藏好了。两个妹妹哭哭啼啼的回来,她连忙护到两个妹妹面前,小声说道:“你们都回屋子睡觉,谁问什么都别说。” 林艳咬的死,林建军也不好说什么,谈判到最后,眼看着都半夜了。 各让一步,不准砸东西,进去搜,搜到人就带走。搜不到,就各回各家。 林艳看事都说好了,这才放心扔下刀子。 随便搜吧,地窖都搜了没人。 林艳打死说昨天母亲就走了,谁说昨天母亲还在,让出来对证。 就没人说话了,这得罪人的事,谁会做? 家里砸的乱七八糟,那些人就走了。 大伯回头训斥林艳:“你一姑娘家,闹什么呢?撒泼成这样以后谁敢娶?你妈呢?你们家的事就是多,乱七八糟,没完没了。真不知道你爹怎么想的,生这么多姑娘有什么用!打掉不是正好。” 林艳今天是有些撒泼,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听大伯这么说,就有些不大高兴了,大伯向来自私,如果今天林艳不是逼着他,他肯定把林建成一家子都卖了:“大伯,这话说的,堂姐们要是听了不知道该怎么想。你是我大伯,如果你是外人,不姓林,今天肯定不求你。” 林建军生了三个女儿,儿子五个月大的时候,被计生办拉去打掉,从此大伯母就怀不上了。就因为这个,林建军恨不得白秀娥立刻被拉去做了结扎手术。老太太那栋院子,肯定是谁家有儿子落谁家头上。 林建军还要再骂,就听到林艳说的这句话。表情一僵,瞪着林艳,气的手指发抖,好半天也说不出来话来。 “大伯,今天这事是该谢谢您,回头我爹回来,会上门去给您道谢。” ☆、第三章 晚上,妹妹害怕,就和林艳睡一个屋。 “大姐,妈去那里了?” 林艳现在不敢去找,怕被人跟上。 她虽然不赞成父母生那么多孩子,生了孩子就要养,生而不养不配为人父母。可是肚子都那么大了,总不能真的弄死吧。 林艳叹口气,说道:“别问了,你先睡。谁问什么,你和小妹都别乱说话。马上我出去一趟,早上要是回不来,你就给小妹做早饭。” 林桃在黑暗里嗯了一声。 半夜,林艳就打了个小包袱,装了些吃食,翻到几块钱抹黑去了后山。 山里寂静,又是深秋季节,黑暗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亏得林艳胆子大,她穿着的布鞋露了脚趾,风从那里灌进去,凉嗖嗖的。 心里盘算着,以后日子该怎么过。家里穷成这样,只有一亩多地,根本顾不住吃喝。 林艳没死之前是跑江湖的人,坑蒙拐骗什么都做过。如今重生在女娃身上,爹娘齐全,她再出去抛头露面,怕是爹娘不同意。何况她对这个世道也不是十分了解,林艳叹气,这受穷受苦的日子总要结束。 她羡慕上学的娃,幸幸福福的背着书包坐在明亮的教室。她想让两个妹妹都读书,多读点书,读大学,以后可是知识分子,说出去都好听。 前一段时间,秋收后,父亲在家里和母亲商量:“桃子读到初中,就回来吧,家里现在真是负担不起两个学生的学费。” 林艳得赚钱,她听村里人说,隔壁有姑娘在市里打工,一年也赚好几百。 翻过两座山,林艳在一个烂窑洞里找到母亲,这都深秋了,母亲冷的哆嗦,也不敢烧火,就缩在墙角落里。林艳叫了两声,她才出来应。 “艳子。” 林艳跑过去,和她说道:“等天亮你去舅舅家躲躲,翻过这座山,坐船,家里有什么事我顶着。” 白秀娥心里难受:“孩子,可怜你了。” 林艳也没话可说,找柴烧了一堆火,两个人的脸颊被火光映的通红:“过了年,我想出去打工供妹妹上学。” 白秀娥一愣,随即怒道:“谁让你抛头露面了?” 林艳没出声,她知道母亲定然不会同意。 “你不知道外面世道多乱,出去那些人,都不知道在做什么,让人看不起。你好好在家待着,等过了年就十七岁了,到时候好好说个婆家。” 林艳不想多争执,她决定的事谁也拦不住。 白秀娥见她不说话,以为林艳是被吓唬住了,就软下声来。 “出去打工的姑娘,名声都差着呢,回来连婆家都找不到。妈是为你好,你是我的女儿,我能害了你不成。”随即又去摸林艳的手:“家里闹了吗?吃亏了吗?桃子和梅子怎么样了?” 林艳就把那事和母亲讲了。 白秀娥听得心惊肉跳,随即摸了摸林艳的头发:“好孩子,以后可不敢再这么什么都不顾的往前冲。你转过身去,让妈看看背上有没有撞到。” 林艳摸着有些疼,肯定是青了,也没转身:“不是什么大事。” “你大伯不想帮我们家,不然也不会等那么久才到。” 林艳说:“我知道,这事我心里有谱。我都那么说了,他要是怂了,那才被人戳脊梁骨呢。”林家长子,连自家侄女都护不住,会被人嘲笑。 “苦了你,孩子,以后再遇到这事,东西砸了就砸了,咱家什么都没有,你和妹妹别伤到就行。” 林艳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木棍。 白秀娥也没心思睡觉,皱着眉头:“你爹快回来了,回来就有人给咱们家撑腰。”她靠在窑洞的墙壁上,念叨:“我也不是非得要个儿子,你们姐们几个,也是我的心头肉。可是咱们这村子小,人的眼界就这么窄。没儿子是会被骂绝户头,断子绝孙肯定是做孽了才有的报应。你爹是个好人,性子直,担上这样的名声,心里也难过。他虽然不说,可我知道……” 林艳很困,靠着墙壁渐渐睡着。 梦里,她刚刚拿起了枪,就被从天而降的炸弹炸死了。她看到自己的尸体炸飞出去,挂在槐树上,村子里的人都死了,漫天的乌鸦飞来遮住了阳光,叫声凄凉。 林艳不知道为什么哭,就是一个劲的流泪,伤心压抑。她被摇晃着,睁开眼,天已经大亮,母亲满脸惊慌,紧紧抓着林艳的手。 “艳儿,你是怎么了?梦魔了?” 林艳抬手抹了把脸,满手的水渍。 抿了下唇,说道:“没事。” 她挥开母亲的手,走了出去。 站在这个山坡上,她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那时候她的愿望是吃饱不挨饿,她挖坟掘地都干过。她的师父是个半桶水的道士,最后死在财上。 她抬手抹了把脸,天冷,已经下霜,草地上白茫茫一片。 “艳子你怎么了?” 母亲追出来。 林艳转移话题,说道:“包袱里有吃食,你先吃了。马上我送你翻过这座山,到了舅舅家,记得给家里捎信。” “你不用送了。” 母亲姿势笨拙,吃了快干馒头,找了根树杈当拐杖,走路小心翼翼。 “我自己知道路,回去看着妹妹。” 林艳不放心:“没事,我交代二妹在家,她很懂事。” 她送母亲翻过山,走了差不多十里地才看到码头。 日头正当空,她让母亲在阴凉坐下歇息,自己连忙跑过来找船。 刚到码头,就见一个机动船轰隆隆的开来,船头站着七八个男人。林艳左右看看,这边码头上的木船都没有船夫,可能是回家吃午饭了。 林艳从那个时代来,也没怎么见过这种船,就多看了几眼。船夫坐在船头,扭动着把手。 林艳跑了一圈,也没找到,回头就见母亲挺着大肚子朝码头走来。她包着头巾,穿着外套,明明才三十多岁,看起来像四十多。 林艳跑回去接母亲,就碰上了刚刚坐船的那伙人。他们穿着简单的衣裳,背着行囊,走在中间的是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其余几个年轻,上了码头,往这边走来。林艳眼尖,一眼就扫到他们的装备。脑中精光一闪。如今自己是困在山沟里,在这穷山僻壤,想要赚钱,只有一个办法。 那机动船好似要开走,林艳上前喊了声:“船家,请问你去那里?能捎个人不?” 这么一喊,那群人都转头看过来。 船家视线也落了过来:“回县城。” 林艳舅舅移民分到了县城。 林艳朝他们点头,她搀扶着母亲,低声说:“这个船家认识不?” 刚刚还没靠岸的时候,她就听船家说的一口方言,才敢搭船。 农村都这样,十里八村都混个脸熟。说起那家,都知道一二。 “以前和你爹来的时候,搭过他的船。” 林艳放下心来,去和船家交涉,亏得都是认识,就免了白秀娥的船费。母亲上船,拉着林艳的手交待了无数遍:“照看好家,看好自己和妹妹。” 船开走了,河水拍打岸边,发出声响。她转头看了这边地势,才往回走。 林家住在秦岭一带,那些人背着的行囊,看形状肯定有洛阳铲。林艳的师父是做这个的,当年林艳小小年纪跟在他身后漫山遍野的跑,林艳师父胆子太小,只敢刨小坟堆。 林艳胆子也不大,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林艳走的不快,一路上也就再没看到那些人,回去的时候,都晌午了。锅里还有剩饭,她凑合吃了一点,隔壁的张嫂子就来串门了。 进了院子,探头探脑的看了一阵,视线落到林艳身上,她正捧着碗吃玉米饭,就笑着说道:“二婶子去那里了?怎么不见人呢?你今天一早就不在家,去那里了?中午来你家串门,桃子在做饭。” 林艳就着咸萝卜条吃完了碗里的饭,语气不冷不淡:“有事吗?” 张嫂子看她这样,楞了一下,随即拿出手里的鞋底,说道:“在家没事,找二婶子说说闲话。” 昨晚计生办没抓到人,妇联主任把她骂的狗血淋头,没抓到证据还被林家摆了一道,搁谁也是气难平。 林艳看了她一眼,舀水倒进锅里,洗碗:“你什么时候见我妈在家了?我都好久没见她了,你这消息比我灵通啊。” 张嫂子表情一顿。 林艳说:“也别总盯着别人家,谁家没个事。”她回头看着张嫂子,笑的眉眼弯弯:“嫂子,你家也是个女孩吧?张哥不想要个儿子?” 张嫂子脸一下子就变了,手指紧紧捏着鞋底。 林艳把洗锅水倒进牛喝水的石槽里,看了张嫂一眼,视线下落,放在她手中鞋底上。 “嫂子,不是我说。少说点闲话,鞋底早就纳完了。” ☆、第四章 林家有牛,早上是林桃添得干草。林艳这闲下来了,就去把牛赶到山上。 秋天没庄稼,她也不用看着就放心回来。 马上都冬天了,母亲这要怀孩子坐月子,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她得为妹妹做双棉鞋。学了两个鞋样,还没来得及做,两个妹妹就背着书包回来了。桃子晚上还要上自习,她都初一了。林艳去做饭,她烧火。 “爹什么时候回来?妈呢?还回来吗?” 家里实在没什么吃的,林艳蒸了老南瓜拌在玉米面里揉开,打算蒸馒头。 蒸熟的老南瓜散发着丝丝香气,林艳给两个妹妹一人分了一块。 “爹在外面干活,妈过几天就回来,吃吧,晚上我再烧个菜粥。” 趁着天亮,赶紧把馒头放进蒸笼。天黑了就要烧煤油灯,煤油也贵啊。 林艳想着,也吃了半个南瓜。这个季节的南瓜,水汪汪的没什么味道。红薯比南瓜好吃,可是地窖里的红薯也不多,吃完就没了。夏天能用点野菜掺着吃,可是冬天,日子就没那么好过。 林艳趁着馒头上锅蒸的空挡,玉米碎加了干菜,没有油,倒了点盐。看着有点稀,就又找了块南瓜放进去。粥刚刚煮好,两个妹妹盛上,遥遥听见父亲的声音,另外还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很沉。 林艳眼眸一转,就听林桃说:“爹回来了是不是?” 林艳擦了擦手,出去:“你赶紧吃完去上自习,梅子也乖乖吃饭,我去看看。” 出门,远远看着父亲带着七八个人走了过来,林艳眸光微眯,表情沉了下去。 这时天还没黑,中间和父亲说话的男人是穿中山装那位,好似感受到林艳的目光,就抬头看了过来。林艳表情没动,随后父亲也抬头看过来:“艳子,站门口做什么?” 等父亲走近,林艳接了他手里的行李:“桃子说听见你的声音,出来看看。” 父亲进门,招呼一干人坐进去。林艳去屋里放行李,父亲才出去没多久,怎么突然停工把衣服都带回来了?林艳思忖,却没直接问。 父亲招呼他们坐进去,林艳观察到那位穿中山装的男人虽然一直走在中间,看似是这群人的领头,实则不然。凳子拿出来,穿黑色休闲装的高瘦男人先坐下去。 林艳就多看了他一眼,因为人多,一晃就挡住了视线,她现在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盯着人看不礼貌。 “艳子,去倒茶过来。” 林家没有院墙,所以客人进来就直接进屋了。三间瓦房,中间的屋子里放着一张四方桌子,四把长板凳,剩余的都是矮凳。 安然去端茶,两个妹妹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伸头在看。林艳视线扫过来,声音沉了下去:“看什么看?吃完饭一个上自习一个去写作业。” 两个妹妹都是听话的,连忙坐回去乖乖吃饭。 林艳在琢磨,他们怎么会跟父亲回来?这是想做什么? 家里没有茶杯,只有瓷碗。烧了开水,还没拎回去,父亲就出来了,走到厨房:“艳子,你妈呢?” 林艳把碗递给他:“昨天晚上计生办的人来抓,今天中午送她回舅舅家了。” 林建成一愣,表情僵住了。 “怎么回事?不是不抓了吗?昨天闹起来了?” 他话说的有些急。 林艳三言两语把事情讲了明白,就说道:“改天你要有时间,去舅舅家看看。暂时住在那边也行,咱们村子比较乱。” 林建成觉得长女说的话有道理,可到底是放不下心,心事重重。 “那些人怎么领家里了?” 林艳不好直说,她现在的身份是林建成的长女,如果说出那些人做什么的,怕是要引起怀疑。 林建成视线一转:“大人的事你别管了,今晚你和妹妹睡的西头屋,他们在这边住一天。” “交房费吗?” 林艳倒是不客气,她知道林建成老实:“你怎么不在村子里盖房子了?突然回来?” 林建成脸色有些变了,呵斥她:“你怎么小小年纪什么都提钱?” 林艳看着他不说话,那目光干净的让林建成有些不自在。 “隔壁村的房子盖完了,回家路上遇到了。钱会给的,你就别操心了。” 林建成端碗回去,倒了水给几个人喝。林桃出了饭就去学校,林梅在写作业,林艳看着远处天边,冬天快到了,该怎么过? 他们在屋子里说话,过了片刻,林建成出来。 “艳子,有吃的吗?” 林艳才想起来,锅里还捂着馒头呢。 连忙去揭锅,黄色的馒头因为添多了南瓜,有些硬。 林建成看着,表情也沉了几分:“怎么?一点白面都没了?” 林艳叹口气,指了指放面的地方:“你自己去看,玉米面只剩一个底了,明天我要有时间就去下面磨子上推了。白面早就吃完了,现在南瓜也没多少。” 林建成看了看,确实什么都没了,真是家徒四壁啊。 “随便烧点汤,里面有七个人,够他们吃的,明早我就去街上买。” 林艳应了声,林建成要出门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你还有钱吗?” 林建成站在门口,他原本个子很高,背挺得笔直。这几年累的太狠,就渐渐驼背了,他站了好长时间,眼睛望着远处。 林艳知道他也没钱了,这日子难过。 “有钱。” 他这两个字咬的很低,手指在裤子上擦了下:“别操心那些,我不会饿着你们。” 他穿着破旧的中山装,裤子灰扑扑的,脚上的鞋子早磨破了,露出脚趾。 林艳抿了下唇,她以前没父母,也不知道有父母是什么。现在看林建成的样子,大概就是那种,我累死,也不舍得饿着孩子。 “馒头蒸的不好,你先吃点。” 林艳不好再说什么,就对父亲说道:“晚上你鞋子脱下来,我给你补补。最近天冷,多加几件衣服。” 林建成什么都没说话,点了下头,就端着馒头进屋了。 加上父亲八个大男人,林艳也不知道他们晚上怎么睡得。 她在煤油灯下给父亲补鞋子,又找了几件烂的不成样子的衣服剪了几个鞋垫,垫在一起用针缝上,厚厚的塞进父亲的鞋子里。 林桃还没睡,从被子里伸出头:“大姐,咱家来的都是什么人?看起来都很凶。” 林艳抬眼看她:“你害怕了?” 林桃摇摇头:“我不怕。” 林艳把什么都拾掇好,才躺进被窝里。小妹缩在最里面贴着墙睡得香甜,林艳摸了摸林桃的头发:“如果家里有点什么事,我不在,爹妈也不在。你就乖乖在家看着妹妹,那里都别去,能做到吗?” “我会做饭,会洗衣服,也会给牛喂草。” 林桃说道:“大姐,我都十二岁了,你放心吧。” 林艳笑笑,吹灭了灯。 翌日,林艳起的早,在门口碰上那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他站在院子前,眺望远处的山脉,背影很高,目光深远。昨天的馒头都被他们吃光了,林艳只好再做早餐,去拿柴的时候,路过他,就说道:“你们从哪里来的?” 她也想知道,这些人的底细。 那男人转头看过来,挺年轻的,约莫二十岁。鼻梁很高,眉眼分明,和这山里男人不大一样。他的目光很黑,看着林艳一会儿,开口,声音有些偏冷。 “北京。” 林艳想了会儿,说道:“北平啊?” 他表情动了下:“你知道北平?” 林艳刚要说话,穿中山装的男人就出来了,他虽然一直是笑模样,可是看人的时候,那双眼像刀一样锋利。林艳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太贼。刚要转身,就听他开口:“姑娘可记得前身往事?” 林艳回头,表情迷茫:“什么意思?” 他笑的高深莫测,摇了摇头,没再言语。 早饭是粥,没有馒头,就下地窖捡了几个红薯蒸熟。端上饭桌的时候,父亲才从外面回来,扛着面袋子。 林艳连忙去接,被他拒了,摆摆手:“沉,你扛不动。” 就去了厨房。 林艳和两个妹妹在厨房吃饭,过了会儿,有个人拿出两个锡纸包的物体走过来,给林艳:“分给妹妹吃。” 说话的是一个黑瘦青年,林艳点头说了谢谢。 打开,发现是饼干。奶油味从锡纸里飘出来,她笑了笑,分给两个妹妹,又余下几块,打算留着给父亲尝尝。她刚要喝粥,突然嘴边被送过来一片。林艳一愣,抬头看过去。 林梅小心翼翼的护着饼干放到她嘴边,说道:“大姐,你尝,很好吃。” 林艳有些心酸,小小咬了一口。 奶油味道在舌尖上蔓延开来,妹妹把剩下半片欢天喜地的填进自己嘴里:“真好吃。” 父母不在家,长姐如母。 林艳等到父亲出来,把饼干递过去,他没接:“你留着吃。” 他又把十块钱塞给林艳:“我要去山里一趟,这些钱够花一阵子。一袋子白面够吃到过年了,干活的时候注意点,别再摔着碰着了。” 林艳视线越过他看向屋子里的那些人,表情突然变了,有些急切的怒。拉着父亲进了厨房,压低声音说道:“你是要跟他们进山?你知道他们做什么的?” ☆、第五章 林建成看着林艳,皱了眉头:“大人的事,你小孩子懂什么?” 林艳咬了咬下唇,这事要是自己不提,他去冒险要是有个好歹。这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就没了,深呼吸直直看着林建成的眼睛:“钱什么时候都能赚到,命就一条。没了,就结束了。” 林建成一直知道林艳机灵,可不知道她竟然如此聪慧,吓了一跳:“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知道什么?” 林艳不说话,看着他,目光平静。 “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不傻,听话听音。” 林建成看着面前的长女,有些心酸,这么聪明的姑娘,要是读书现在肯定都上大学了。他们对持半响,到底是林建成先软下来。 “只是带路,咱们家信佛,不发死人财。” 他在厨房的矮凳上坐:“艳子,马上你妈就要生了,没钱这个年都过不去。桃子和梅子要上学,总不能像你一样初中毕业就不去了!耽误了学业,这年头文盲就是睁眼瞎啊。过了年,你都十七了,谁家大姑娘连件新衣服都没有,穿着露脚趾头的鞋?走一趟,五百块呢,五百块有多少你知道吗?算了,你连一百都没见过。” 林艳劝不住他,也没法子。 她望着门前那大山,半天后,说道。 “带我去,有个帮手。” 她是担心,那些人会对自己父亲下手。 “你一姑娘家凑什么热闹?山里有狼。在家乖乖带着妹妹,牛还得喂。” 林艳知道他不会同意,就说道:“他们去挖那个山头?什么时候出发?多长时间回来?我心里有个数。” “中午就进山,野人沟,我只带路,明天下午就回来。不过艳子,你别往里面掺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进山。” 林艳点头:“我知道。” 没钱,谁也活不下去。 可是这个钱要怎么赚,林艳比林建成更懂得。 她歪门邪道一向多,唯一不能丢的是命。 林建成下午进山了,走的时候,穿中山装的男人停下来端详了林艳片刻说道:“老林,你家这大闺女命好,富贵天骄,前途不可限量。” 林艳看着他就笑了,没多说什么。其实在第一次对眼的时候,他表情就告诉了自己一切。这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能看透人的命脉。 “陈先生玩笑了,农村孩子,一生顺遂,我这心都安下了。” 父亲搭话。 原来这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姓陈。 林建成对林艳呵斥:“赶快回去。” 第二天晚上,林建成没回来。 林艳就知道恐怕是出了岔子,吩咐妹妹在家看着,正好过周末。她两天不上课,能看着家。 林艳是连夜出的门,她找了把砍刀用布裹着背在肩膀上。又收拾了半袋子干粮,蜡烛火柴装好,就出门了。正是月满时间,月光皎洁,大地被铺上莹白光亮,恍惚间,如同白昼。 林艳走着山路,林子里很静,只有脚踩在树叶上发出的声音。 走了大概有二十里地,突然野人沟里反射出一道亮光,随后是碰得一声响。夜太安静,这声音着实刺耳,像是枪响,林艳稍楞片刻,撒腿就往野人沟里跑。 她把砍刀拎在手里,父亲那个人性格憨直,北京来的这伙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善类。 林艳原本的打算是捡漏,等他们前脚走了,自己去山里摸点值钱的东西。秦岭上古墓多,随便一样东西都能值点钱,四十年前她有门路销出去,如今也有。 可是没想到,这事被父亲掺合进去。 他只是庄稼人,手无寸铁,林艳担心他出事。 山路,真是望山跑死马。 林艳看着挺近的距离,跑到的时候,月亮都偏下去了。来不及喘气,看向四周。 此处是野人山的中间,地势平缓,他们把帐篷搭在不远处凸出来的山石上,除了工具,其余东西一应俱全。 她连忙找入口,在帐篷不远处,炸开的青石板露出白色痕迹,往下是深不见底的坑。竖井,一米来宽,缠在大树上的是一根打结麻绳。她也没有电灯,什么都看不清楚。真是不敢想,父亲敢跟着他们下墓地,可是没下墓地,他又去了那里? 林艳站在石板上喊了一声,也是没有回应。父亲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父母还怀着孩子,妹妹那么小,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林艳翻来覆去的想,她自己有多大本事,别人的盘子,她不敢贸贸然的进。 心里有些气愤,父亲是鬼迷心窍了? 林艳就坐在石板上等,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边,神情凝重,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年,她跟着师父的时候,师父总是教她沉住气,不要急躁。 林艳揉了揉脸,眼睛望着远处怔怔发呆,林建成对她挺好的。那个老实人,从这个身体里醒来,已经几个月了,她叫着那个人爹。为了他冒险,甚至可能会搭上命,林艳矛盾犹豫。 突然从洞口传来闷响,那个声音沉闷,应该是重物砸在石板上。可是这里那来的重物? 林艳坐不住了,麻绳捆在腰上。 她滑下去,地上还放着煤油灯,照亮了空间。应该是正殿,空旷巍峨,可是装饰又十分不对头。林艳还没仔细看,就听远处一声惨叫,她连忙往声音出跑。 正殿很大,灯光照亮方寸,突然脚下绊住个什么东西。林艳心道不好,耳边响起呼啸风声。林艳身子一翻就朝角落滚去,无数长矛朝着这边射来。 这个大殿根本不像墓室,地面是青石板,干燥充满灰尘。林艳摔得满头包,下意识往后滚去,退无可退,身后墙壁忽然陷下去,一只有力的手臂就把她扯了进去。 林艳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脑袋里一片空白,这是什么人?抬手就朝身后人袭去。手腕被捏住,下一瞬间,冷清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我。” 林艳一愣,翻身迅速坐起,漆黑空间里,她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楚,忙从身上翻出火柴。 还没划亮,他就打开了手中的电灯。男人的脸从黑暗里显露出来,表情冷凝,另一手拿着把手枪,他是这队人里面最年轻的那个男人。 林艳甚是吃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忙问道:“我爹呢?” 她刚刚听到的那声惨叫,很像是父亲的声音。 青年看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抬脚朝石室的另一边走去。步伐沉稳凛冽,林艳左右看看,这里也是空旷干燥,无任何装饰物。 忙跟上去,她说道:“我爹呢?” “不知道。” 他丢下两个字,往前走着。 林艳心急如焚,一群人下来,怎么剩他一个了? 劈手就朝他的肩膀抓去,男人身子一侧就躲开了,转身深邃黑眸盯着林艳:“不想死,就老实点。” 林艳既然下来了,就必须要带回父亲:“怎么回事?来的那些人呢?为什么我爹会跟着你们下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墓还是什么?” 冰凉枪口贴着额头,林艳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连躲都没躲一下:“如果你要杀我,就不会救我。” 他收回了枪,大步朝前走着。 越走林艳越觉得奇怪,这不是墓。或者说,更像是……祭祀祠堂。 最初她怀疑这里有个汉墓,是野人山这条河经常会冲下去一些破罐烂铜,早几年,都因为觉得那种东西晦气,大多用锤子砸烂。根据出土的那些文物样式来看,就是汉朝东西。 林艳没进过这种地下建筑,可是本能的觉得没有任何墓会是如此布局,可既然不是古墓?为什么会有机关?她没摸过这种东西,心里毛的慌。 “这里有什么?” 这里格局明显不是汉墓也不像是任何朝代的墓室,林艳猜错了。 “想你父亲活,就闭嘴。” 话落,林艳突然伸手拉了他一把,子弹就擦着他的面颊过去。打在身后的石壁上,很大回音,震得耳朵一阵嗡鸣。青年速度也很快,闪身就贴在了墙壁上,抬手就要开枪。 矿灯就照了过来,陈先生的声音在那头响了起来。 “是谁?” 林艳回过神来,立刻喊道:“谁在开枪?”这里面都是自己人,为什么会贸然开枪?林艳握紧手中的刀提高了警惕。 对面脚步声凌乱,射灯照的人睁不开眼。 “艳子?” 父亲的声音,林艳还没回应,他们就快速的跑过来。随后父亲就紧紧抓着她的胳膊,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声音有些紧张:“你怎么跟来了?这里危险,快点回去。” 他脸上有血,走路一瘸一拐跑过来。 “沈少?”发出这个声音的是陈先生,他情绪有些激动:“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高瘦青年姓沈?林艳心里想着,一边安慰父亲一边注意着陈先生这边。沈少表情冷冽,看着陈先生:“怎么回事?” 陈先生视线扫过林艳和林建成,踌躇片刻,再开口已经恢复之前平静:“这地方有点奇怪,撤吧?” 他说完这句话,另外几人都把视线投在了沈少身上。 ☆、第六章 林艳是才进来,听得云里雾里。 父亲在一边解释,沈少原本打头走的,突然就没影了,这会子竟然跑到了入口处。 林艳也觉得这事有些怪你,一路走来,根本没有值钱的东西,弄这么多机关做什么? 还有,他是要找什么? 林艳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一行人走原路返回。 出来,外面已经大亮。 日头刚刚升起,朝霞染红天边。 “伤的怎么样?” 林艳问道。 林建成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嘴唇上手上都是血迹,“没事,回去再说。” 来的时候他们是七个人,现在只剩四个。 到了家,桃子刚起床,正在烧火。梅子还在睡,林艳就去倒水让几个人洗手洗脸。 当初林艳摔到头时,用的止血土方子。石灰和刚刚生出来的老鼠幼崽捶成糊状,晒干,白色粉末,止血效果特别好。她翻了抽屉,还剩半瓶,就让父亲和剩余两个人用了。 林艳帮着林桃煮了粥,家里馒头吃完了,她烙了饼子。 刚端上桌就被抢食一空,白面饼子,配着菜籽油,香气四溢。林桃和林梅坐在厨房门槛上,捧着碗吃的乐滋滋,林艳刚要转身出屋,就听那个沈少开口:“你叫艳子?” 林艳回头看他,林建成接了话:“艳子,去厨房忙着吧。” 林艳点头,就出去了。 她觉得这个沈少有话要对自己讲。 烙饼是费油又费面,林艳有些心疼这些东西,但是转念一想,羊毛出在羊身上。等他们走的时候狠狠捞上一笔,把家里的窟窿填补齐全。 锅里只剩半个饼子,林艳刚吃了两口,大伯母就来了,进门大约是闻见味,说道:“艳子?这都烙上饼了?你妈呢?” 林艳看了看锅里也实在没东西吃,也不好客套下,只好硬着头皮没让:“没在家。” “难怪呢,你们在家瞎胡吃。” 大伯母话里带着数落:“你爹赚钱也不容易,都省着点用,不然回头断粮,又要四处借。”林家厨房在院子靠外面位置,门口朝南,正屋门口朝西。“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林艳心里思想着,怎么回事?脸上没表露什么:“大伯母是有什么事?” “家里的事,你小孩子家也不知道。”她探头往院子里看:“你家来人了?听张家媳妇说你爹前天夜里回来了?还带了生人?” 村子就这么大,林艳也知道瞒不住。 索性直言:“城里人,来山里瞧个稀罕。隔壁村的活做完了,我爹也没事,就帮人带路。” 大伯母脸色变了下:“你爹这是怎么回事?你妈不在家,三个姑娘家,把一群生人带到家住?镇上不是有旅行社吗?没一点规矩了!” 正说着,林建成就从里面出来:“大嫂?” 大伯母脸色依旧难看:“没弟妹管着,家里都翻天了?” 林建成一愣,没明白过来:“大清早的大嫂这是怎么了?” 林建成在林家算是老实人,从来不争什么,可即便这样,几个兄弟也没对他好了。 “二弟你过来。” 大伯母把林建成叫到门外,压着声音说道:“你怎么胡乱带人回来?咱家三个闺女呢,坏了名声回头还嫁不嫁人了?” 林建成被训的有些抬不起头:“大嫂,事是这样的。” 他把来龙去脉大概讲了一遍:“这不是马上都年关了,能赚点钱就赚点,秀娥还怀着孩子,日子也难过——” “你说给多少?” 大伯母声音拔高了。“带路五百?” 林建成还要重复,林艳直接就走了出去。 “大伯母,早上吃饭了吗?来我家吃点?” 大伯母表情变了,不冷不淡的应了声。“我在家吃过了。”心思没在吃上,视线在林建成和林艳身上打转,片刻后说:“即使是给钱了,这也不能长住,赶紧打发走了。秀娥不在,我不帮着照看,外人还当我这大伯母不称职呢。” “说的哪里话。”林建成有些羞愧:“孩子们都记着大哥大嫂的好,前几天,家里出那事,多亏了大哥帮忙。要不是忙,我早就下去好好谢谢大哥。” 林艳看不得父亲和大伯母说话时候软弱的样子,如果酬金到手,她不能让父亲掌管。 早先就听母亲说父亲是个孝子,经常拿东西到奶奶家,也会顺便送一半给大伯父,自己饿的半死都撑着。 林艳对林建成打了个标签,愚孝。 大伯母又教训了几句,最后说道:“有点钱就攒着,别胡吃海塞,一点都不懂得过日子。家里没个女人不成,胡来。” 林建成叹口气:“最近我也不在家,苦了孩子,也就今天改善伙食。” 胡吃海塞肯定是针对烙饼事件,林艳忍不住想翻白眼,这也管的太宽了吧。人家吃点好的,这都盯上了。 “艳子也不小了,别整天跟男孩子似的,外人会说闲话。哪有女孩子掂刀?隔壁张家媳妇那也是个良善人,说你两句就听着。小小年纪,跟谁学得尖酸刻薄,没点姑娘样,别人会说你教养不好。” 肯定是张嫂子去大伯母那里翻嘴了,林艳心里一股子火气,笑了声:“好人去计生办告我们家?良善就去到处翻嘴?” “艳子!”父亲突然呵斥:“回屋去。” 大伯母也被噎了一下,气的脸都红了:“林艳,你怎么不识好歹!” 林艳原本要回去,她这么一说,自己倒要理论理论了:“大伯母,咱两家亲,还是张嫂子和你家亲?人家说几句闲话,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来数落自己侄女。我读书少,回头大伯母教教我不识好歹四个字什么意思。” 林艳表情沉静,望着大伯母,她确实有点不客气。 对于这种人,就不要客气,不然她得寸进尺。 大伯母一愣,脸色就彻底黑了,几乎是要动手的意思。 林建成到底心里向着自己闺女,拉了林艳一把,对着大嫂说道:“孩子小,心直口快。” 他给林艳使眼色,林艳转身就回去了:“今天这事是艳子不对,那张家媳妇做没做,她自己心里清楚……” 林艳听到这里,就进屋了。 正屋里坐着沈少和陈先生,两个人在纸上写着什么。 林艳一夜没睡,这会子困得睁不开眼。刚要进去补眠,就听那陈先生说道:“丫头,过来,叔问你个事。” 林艳目光中闪过警惕,走过去。 那个沈少坐在屋子中间抽烟,表情很平静。 “你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 林艳视线掠过他们手边的纸张,应该是字,可惜她不识字。 “山里很静,爆炸声又很响。” 林艳打了个哈欠:“你们还回去?” “你的功夫跟谁学得?” 陈先生笑眯眯看着林艳,像骗孩子的拐子。“小小年纪挺有胆识。” 林艳看着他,认真了许多:“你们来找什么?” 陈先生笑而不语。 林艳说道:“那不是墓?” 陈先生说:“是。” 不可能,林艳皱眉,谁家墓长那样? “你懂?” 林艳摇头,她视线落在陈先生左手戴的扳指上,水头很好的玉石,可是那个花纹,非常熟悉。 “陈先生。” 沈少忽然开口,语气有点沉。 陈先生便不再多问。 “你看怎么样?” “不行——” 林艳睡前最后听到的两句话。 林艳醒来,已经是傍晚。 父亲在劈柴,他穿着厚厚的外套,根本看不出来伤。 林桃和林梅正在外面石板上写字,林艳没想到这一觉睡得这么沉。 饿的浑身发软,连忙起床。 “锅里有饭,还热着,赶紧吃吧。” 难得父亲没有训她,林艳起来洗脸盛饭坐在院子里吃,胃里有了点东西,才缓过神来。觉得家里少了什么,左右环顾,才反应过来:“那些人走了?” “嗯。” 林艳有些后悔,早上应该敲一笔。 “给了多少钱?” “多给了一百,你赶紧吃饭吧。” 父亲把柴劈好,码整齐。 林艳忽然想起早上大伯母气势汹汹的样,就说道:“你什么时候去接妈?大伯母来什么事?骂了一顿就走了?钱存信用合作社了?” 父亲却没做声,抱着柴往厨房走。 林艳觉得不对劲,多给一百就是六百,十块钱能够全家花销一个月的农村,多少人家一年收入也没有六百。这么大一笔钱,父亲给谁了? 林艳腾的就站了起来,胡乱往嘴里扒着饭,含糊说道:“我妈没在家,钱先放在我这里,回头存了折子等妈回来给她。” 父亲一言不发,整齐的码好柴。这事林艳是管定了,她把碗往灶台上一放,就追了出去。 “这可是卖命钱。”林艳眼眸一转,犹豫了片刻,说道:“爹,你不会是给谁了吧?” “没你事,你别管了。”父亲有点怒。 林艳一看这架势,肯定是出了岔子,心都凉了半截。她还盘算着能给妹妹做身新衣服,给家里添点东西呢。 “卖命钱也拿出去了?” 林建成表情变了又变,皱眉看着林艳。“小声点,别嚷嚷。你小叔要娶媳妇盖房子,钱就拿过去先用着。你奶说了,回头有钱就还给咱家。” ☆、第七章 “全部给了?” 林艳真是后悔睡这一觉,她把头发往脑后一扎,表情就沉了下来。 现在母亲不在家,家里就是长女操持。 林建成踌躇半响,开口。 “给了四百。” 林艳没压住心头火。 “你去要回来!” 林建成兄弟四个,老三林建国去年出了意外,就剩个小弟叫林建超。二十郎当岁,又懒又馋,奶奶那个人说的好听,这那里是借钱,分明是拿,还个锤子! 林建成扭头往屋里走,叹气:“给都给了,怎地要?这事你别管了。” 大嫂得知他手中有钱,晌午母亲就上门来讨,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他作为儿子能怎么办? 余下两百够花销,剩余一股脑给出去了。 林艳被林建成这个榆木疙瘩气的没法,跟着进屋:“立下字据了吗?什么时候还?” 林建成不语,坐在门口抽着纸烟卷。 眉头紧蹙,表情深沉。 “一家人,立什么字据,让人看笑话。” 林艳气极反笑,说道:“前几天我们家出事也没见谁帮个忙,早上大伯母数落的话你又不是没听见?这是一家人办的事?打春两个妹妹要上学,咱家再添一口人,到时候钱不够,你看奶奶会出一分吗?” 她不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屋。 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林桃写完作业,转头看她:“大姐,你怎么了?” 林艳觉得家里钱不能再往林建成手里放,不然全家都得跟着挨饿。 四百块钱啊,说借出去就借出去了,谁都没商量。 这一晚上,她都没怎么睡,心里翻来覆去的想。重活一世,怎么能继续穷苦。 她得离开这个村子。 村里只有一口井,林艳要早起担水。 天蒙蒙亮,就穿衣服起床。降霜了,雾蒙蒙的天,地上白乎乎一层。 她去取水担却发现水桶和水担都不在,连忙出了院子,抬头就见父亲担着水往家门口来。他的背弯的厉害,进门把水倒进水缸里,说道:“吃完饭我去县城,你在家看着。” 水缸很大,三担水才能倒满。 林艳还是有些生气,没和他说话。 打水洗脸,打算做早饭。 “艳子,你还小,以后就懂了。父母兄弟,那是一个根。咱再穷,干干就有了,你叔要是不娶媳妇,这辈子就耽误了。” 林建成就是老好人一个,有这样的父亲,注定了一家子跟着受苦。 一直到林建成走,林艳都没和他说话,林艳不喜欢他的做法。 吃完饭,村里几个孩子来找林桃和林梅玩,手里拿着毽子。 “桃子,你玩会儿看太阳大了,把玉米拿出来晒。” “知道了大姐。” 林艳要去山上赶牛回来,几个孩子都不大,在和林梅闹着玩,毽子被踢飞直直朝着林艳飞来,林艳抬手接住,哗啦一声入手还挺沉,就说道:“慢着点,打到脸要流血的。” 农村孩子的毽子都是用铜钱做的,她在手中一摸,就觉出不对,三个泛着青色的铜钱串在一起,上面隐约露出半个像金的字体,林艳识字不多,可记性好。那个花纹应该是西汉时期的五铢钱,林艳看了一眼,就扔回去。 五铢钱虽然年代久远,可是价值不大,甚至卖不出去。 “铜钱是哪里来的?” 不过西汉时期的东西,她就不由自主的联想到野人山的那个地下石洞。 “河里捡的,好多,还有盆子。” 一个小姑娘抢先说道:“前几天村头的倩倩家就捡到个铜盆。” 林艳心里有了计较,就说道:“你们玩吧,我出去了。” 他们说的河是从野人山流下来,严格算起来是小溪,穿山越岭最后汇入山后的洛水。 这山里一定有汉墓,林艳猜测。 林艳没问从北京来的那些人去了那里,横竖和她没甚关系。 铜钱没什么价值,不过她说的铜盆,林艳有心想去看看。她以前也做过收古物的事,在陕西一带的农村转悠,捡漏是常有的事。 林艳在半道遇上张嫂子,那天,林艳把话都说尽了,她还巴巴凑上来。 “艳子,你家来的那都是什么人?做什么的?” 林艳嗯了一声,也没多说。 “你这也是去山上赶牛吧?” 他们这边山深,没什么庄稼的季节,就把牛随便赶到山上,反正有溪水喝,有草吃。两三天去看一次,别被狼吃了就行。 因为山地,犁地需要牛,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牛。 林艳真不知道这张嫂子是要做什么,村里两大姓。*,张家是一宗,林家不是。村里姓林的分两大家,林建成他们是一宗,还有一宗是村西那片。 一个村里住,多多少少都牵扯点亲戚关系。 村子就这么大,林家儿子和张家女儿结亲这种事太常见了,久而久之,现在都成亲戚了。 “张嫂子,你这是有什么话想问就问吧,不然回头我大伯母还得去我家问一遍。” 林艳不怕得罪她。 张嫂子被噎了下,随即扭头哼了一声:“艳子,你最近怎么说话这么呛呢?谁说了什么?” 林艳转头看过去,目光很深,语气倒是不重,平平淡淡:“怎么说话叫不呛?嫂子担心别人说什么?” 张嫂子半天没话,她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短头发扎了毛巾在头上。深秋,早上寒气重,她裹紧了大褂,闷着头快步越过林艳往前面走。 “这是有钱了,尾巴都朝天了!” 有钱没钱关她屁事,林艳不喜欢这个张嫂子。 说闲话搬弄是非好样的,不办一点实事。 林艳也不想同她一块走。 走到晌午,林艳也没听到牛脖子上的铃铛响。 这回是跑远了? 林艳又翻了座山,看张嫂子赶着牛往家回,真不想和她多说话,就也没问,直接往里面走了。 这都快走到野人山了,林艳累的够呛,坐在树荫下吃了块饼子。路上有牛的脚印,应该是刚踩的,泥土泛白。抬头眺望远处,连绵山脉,看不到头。 “艳子?” 身后一个声音。 林艳回头,见是村口水井旁住的林伯,扛着柴赶着牛下山,连忙问道。 “林伯,见我家牛了吗?这铃铛怎么都不响。” 林伯看林艳一个小姑娘裤腿被露水打湿,也是可怜孩子,就说道:“你家牛跑野人山了。” 林艳郁闷了半响,嘀咕:“怎么跑这么远。” 林伯笑笑没多说什么,他昨天来山上采药见林艳大娘过来赶牛,顺手把林艳家的牛赶到了野人山!人心歪的啊,可无论如何,这是人家家事,他一个外人插不上话。 拿着鞭子赶牛:“野人山恐怕有野猪和狼,你一姑娘家小心着点。” 林艳父母都不在家,村里人也都知道。 林伯摇摇头,当大伯母的心真狠。 “我知道了,谢谢你。” 林伯看林艳朝山上走去,下去,就和张嫂子随上了。 说道:“这大伯母当得,孩子要是出点事,回头建成回来不闹事?” 张嫂子笑的有些冷:“闹事?林二叔一家子软弱,艳子就是出事,他们屁也不敢放。” 林艳又走了几里地,才隐约听见铃铛声响。 她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牛赶回到路上,这都到傍晚了,夕阳西斜。 野人山有很多传说,早些年有野人出没,具体野人是什么样,谁也没见过,大多是道听途说。 天渐渐暗了,林艳想快点回去,她家有两头大牛一个牛犊,一直看公牛瘸着腿在走路。走近一看,顿时就变了脸色。公牛腿上血淋淋的一道砍伤,刚刚她在荆棘中赶牛,根本没注意瞧。 林艳眯了下眼,牛腿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可那伤口外翻,血淋淋让人冒出寒气。 牛肯定不是自个跑到野人山,伤口是后腿靠上位置,外侧,这分明是被人砍伤。 林家在村子里本来就没什么地位,林建成在家里厉害,出门绵羊。 那天大伯母怒气冲冲的样子,林艳就能看出,林建成在这个家是一点地位都没有。村里人原本就看不起林建成一家,他们越穷越是糟践,看着那道伤疤,林艳想要离开村子的欲-望就更强。林建成这个人扶不起。 林艳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是转世还是借尸还魂,可既然顶着这个壳子,她就是林艳,就要把林艳的日子过好。 天边最后一道红霞隐去,她赶着牛往前面走,寂静的林子里只有牛蹄踏在地面上发出声音。林艳低垂着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天是一刹那就黑了。且沉的可怕,连一点亮光都没有。 她抬头张望,突然赶着的牛叫了一声,情绪狂躁起来,拼命朝前奔去。天边一道炸雷,随后闪电照亮了整个世界。林艳连忙去追牛,深秋季节会有雷雨? 稍一思索,那不合情理的地方就出现了。林艳不顾奔跑的牛,转身跑到山边朝野人山方向望去。雷声轰鸣,又一道闪电,树枝被狂风刮得快要崛地而起,呼啸作响。下一瞬间,整座山都晃动起来,林艳心中一惊,这是地动! 她经历过地动,那可是要命的灾难。转身朝村子的方向狂奔,脚下晃动的更加厉害,她不知道家里两个妹妹知不知道往外面跑?那土胚屋子,三两下就晃散了。 劈开黑暗的是一道红光,如同火球滚滚而来,气势汹涌,照亮了整个野人山。林艳回头视线余光看到山谷中间缓缓裂开,露出狭长深邃的缝隙。腐烂的红色猴子嘶叫着从缝隙中蹿出,张开血盆大口朝她扑过来,林艳下意识的后退,一屁股跌在土堆上才反应过来,她明明离得很远,按照常理根本不可能看的见山谷中发生的事。 可这一切却像是在眼前发生,林艳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八章 林艳听说过海市蜃楼,便宜师父带她去沙漠见识过。可是深山老林也能这样的奇观,林艳是有些懵。 怔怔望着那火光,光渐渐暗了,山谷中出现了一条熙攘的街道。人群来来往往,他们各自热闹着。师父是江湖中人,被他捡到那年,自己才六岁,他护着自己长大。师父带着自己穿过大街小巷,最发达的时候,他们在上海住着公馆差着下人吃着鲍鱼鱼翅,落魄的时候,师父带着她睡墓里,去尸体身上翻财物。 师父说,这世界上没有鬼,只有人心险恶,鬼由心生。然后林艳好几次差点死在墓里,师父说,我不会抛下你,我还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林艳也觉得他能活很长时间,那个不老的妖怪,结果他死了。 林艳唯一的亲人就那么走了,连尸体都没见着。他们师徒最后一次相见,他说,好好活着,这条路太难走,你别来淌。找个安静的村子,教给你的本事足以在自保。 林艳毅然决绝的选择了他的路,结果林艳死了。师父说这世界上没有鬼魂,人死如灯灭,没了就是没了。她不相信,可是到死,她都没再见过师父,无论林艳用什么办法,她都找不到师父。 街道那么熟悉,扛着糖人的商贩,活灵活现的兔子摇摇晃晃。富家少爷带着小厮,大摇大摆。她笑了,去拉前面的人:“师父,我想吃糖——” 画面一闪,前面那个穿着衬衣长裤的男人回头,骷髅上空洞的眼睛。林艳猛的顿住,忽的回神,脑中仿佛雷劈,这是哪里? 她茫然四顾,熙熙攘攘的街道,喧闹的人群。叫卖声和小孩的哭闹声就在耳边,清晰真实,林艳突然就慌了,这是哪里? 她明明站在那么远的山头,怎么走到这里? 灯光,街道,马车,商贩,店铺。他们穿着汉服,神色木然的行走。 林艳脸色一变,下一瞬间,一个手臂搭在她肩膀上,林艳手无寸铁,头都没回朝前冲去。她这么一冲,所有人都朝她看来,他们脸上的肉在掉落,嘶叫着朝自己扑来。 林艳想去抓一旁商贩摆着的扁担,可是摸了个空。 手指触及到冰凉液体,她突然想起,这些根本就不是人,所有物品都不复存在。她没有死,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林艳一脚踢开迎面扑上来的灰衣男子,直直朝前远处冲去。原本安宁的街道炸开了,男女老少都朝着自己冲来,撕扯着。林艳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脚下生风,拼命的朝着远处跑。人太多,她前不能行后不能退。林艳狠狠心,猛的抬手咬破了手指就往一家铁匠铺子的半成品铁片上抹去。身后的一个女人扑上来,林艳反手一刀劈了过去,那女人发出一声惨叫,就变成了散沙落在风里。 林艳不知道这是梦还是什么,街上这么多人,他们同时朝自己扑来,林艳根本无力抵挡。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这里,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又一个人锋利的指甲几乎要划到自己的脖颈,她的身体突然被一个大力往后拉扯,林艳回头就撞进沈少的眸子里,他的黑眸冷如刀锋。拎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剑,来不及说什么,他抓着自己的手腕就往东边飞快奔去。 突然脚下一空,林艳叫了一声,随后所有的喧哗瞬间消失,黑暗静的逼仄。 “你怎么在这里?” 林艳抓着他的手臂,她手中的铁片早没了用处。血迹干涸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铁片。 “你不是回北京了吗?” 他在黑暗里往前走着,声音不大,很冷。“没走。” “这是哪里?刚刚那是什么地方?” 林艳不信鬼神,可是刚刚那些,她又解释不通。 “幻境。” 黑暗里,林艳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她跟在他的身后,一步深一步浅的往前面走。 “现在去那里?你来这边找什么?为什么不走?” “闭嘴。” 林艳有些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瞬间转移到这个地方?她不相信。还是鬼迷心窍,时间出现偏差?后者,林艳有些毛骨悚然。 他们走了很久,前面有了哗哗水声。 林艳手心出了汗,可是她不敢松开沈少,刚刚在幻境中,他手中那把生锈的破铜剑,震慑力很大,所有东西都不敢靠近。 脚下的积水越来越多,渐渐淹到了脚踝,她穿着布鞋,粘腻腻的贴着皮肤。 “你带来的那些人呢?” “死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 前面渐渐有了微弱光线,林艳看着他的背挺得笔直,犹如松柏。他每一步都十分沉稳,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林艳抿了下唇,心情有些沉重。他们出现的时候,自己就有预感,这一趟肯定是要折进去一些人,可是没想到都死了。她沉默了半响,才开口:“冒这么大的险,你要找什么?” 他没说话。 林艳眯了眼睛,胃里有些空虚,她就早上在家吃了饭,中午只啃了个饼,刚刚又消耗了体力,早饿的浑身发软。“你饿吗?” “有吃的?” 林艳从随身背着的一个布袋里挖出块馒头给他:“凑合着吃。” 黑暗里,最容易滋生恐惧情绪。 幸亏身边有个人,林艳不敢离他太远,刚刚的事实在邪门。她掏出馒头,空气质量很差,一点胃口都没了,又塞了回去。 林艳紧紧抓着沈少的衣袖,他两口把东西塞进嘴里,吃完。 “这地方实在恶心。” 林艳也闻到了,腥臭味在空间里弥漫。最初很淡,后来越来越浓。 他来的时候,身上绝对没有这把剑,林艳琢磨着,他这一趟就是为了把破剑?然后搭进去那么多人,她嘴角抽搐下,有些无法理解。 “我们是在野人山?什么时候能出去?” 刚刚看到有微弱灯光,以为是看到了出口,结果这都又走了半个时辰,只是脚下的水越来越深,光线依旧,空气中的臭味也没有减弱。 林艳的情绪就有些烦躁:“这地方很奇怪。”那种情绪越来越浓,她想转移话题,就开口:“沈少,你家是北京的?你多大?” “我叫沈辰。” 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淡。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去,你愿意信就跟着我往前面走。” 事到如今,林艳又能怎么办?只能信,回头是死路。 莫名其妙被拉扯进来,林艳抓了下头发。 “你为了手中那把剑而来?” 沈辰没说话,只是往前走着。 他们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水都到胸口了。 林艳个矮,腥臭的水差点涌到嘴里,令人作呕。 沈辰还好,他个高。 林艳抓狂,前面依旧是微弱的光线,她不知道尽头在那里,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席卷而来。 “沈辰,再走就被淹死了,路是不是出错了?” 她抓着沈辰说道。 沈辰机械的往前走着,仿佛眼前的并不是水。 “没错,出口是水底。” 沈辰话刚落,迎面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就迎面袭来,林艳翻身就躲,沈辰却抬剑朝那黑暗劈去。林艳只觉得水面都要被劈开,那东西吃痛嗖的一下就跑走了。 动作快的令人眼花,林艳手无寸铁,十分不安:“你还有什么趁手的家伙吗?给我一件。” 沈辰从手臂上解下一把匕首递过来,林艳也看不清楚,接过握在手里:“刚才那是什么?” “不知道。” 沈辰的答案都很简单。 空间里很安静,只有哗哗的水声,林艳说:“你说出口在水底?我们是潜水出去吗?这里的水为什么是腥臭?野人山流下去的水不干净,可是不会这么臭。” 沈辰没做声,突然就抽出了剑横在胸前:“来了。” 话音落,那黑色物体显出身形,差不多有三间房子那么大,林艳惊呆了。 它直直冲了过来,沈辰手中的剑劈过去,这回那东西学精明了,身子一闪,竟然躲开,尾巴就扫了过来,沈辰一下子被拍飞了。 “沈辰?” 林艳手中一把小匕首,能干什么?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邪祟,身子还没动静,那东西扑过来,张开大嘴就要吞了林艳。那腥臭林艳差点没熏晕过去,身子一翻手中匕首朝黑色物体刺去。林艳身手还没沈辰好,她刺了一下落空,身子就倒进了水里。眼瞅着那玩意粘腻的舌头就要卷过来,沈辰突然从水里露头抬剑就刺到了它的尾巴,它发出一声渗人的怪叫,掉头就朝沈辰飞快奔去。林艳瞅准时机,举起匕首就朝它的脖颈上方捅去,用尽了全力。 下一瞬间,林艳就被甩飞出去,撞在石壁上最后落入水中。疼的滋味,仿佛心肝肺都裂了。 性命攸关,她也顾不得矫情,露出水面,前面的水更深,她快速游过去,浑身都疼。 沈辰再一次被拍飞,林艳咬破舌尖憋足一口血沫,那玩意朝倒在水里的深沉张开了嘴。林艳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一口血喷在匕首上,扑过去,她觉得这应该是眼睛,摸黑谁也不知道具体位置。 当年师父教给她的东西全用上了,猛的挥起匕首朝他的眼睛刺去。刺进去那瞬间,林艳觉得自己押对宝了,它浑身坚硬,匕首根本刺不进去,可是现在,匕首已经深陷到柄。 它疯狂扭动身体,发出一阵阵的怪叫!林艳死死扒住它的头,手腕用尽了全力,匕首横着豁出去,一个光滑冰凉的东西落入手心,瞬间透心凉。它嘶叫,大概是怒了,牙齿咬碎了河底的石头。疯狂的摆动着头,林艳抽出匕首又朝它另一边闪过光点的地方刺去,这回它是彻底疯了。 林艳喊了声:“沈辰!” 沈辰在黑暗里只停顿了半响,又拼死扑了过来。 它浑身油腻粘滑,林艳紧紧握着匕首,身体被甩的凌空。突然匕首一松,下一刻,林艳就被摔飞出去,吐出一口血,脑袋里翁的一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扑在水里半天没浮出来,直到沈辰把她拉出来,拍着她的脸颊:“艳子?” 林艳又吐出一口腥臭的水,半天才回过神,眼前都是光圈:“那玩意死了吗?” “好像死了。” 林艳走不动了,沈辰拖林艳到岸边的石头上。林艳大口大口喘气,脑袋渐渐清明,刚刚她确实挖出来那怪物的眼睛,可是现在却没见了。摊开手指,掌心空空,可是那冰凉彻骨的触觉依旧存在。 “没事吧?” 林艳摆摆手,却没说出话来,太疼了。 沈辰说:“此地不宜久留。” 他一路拖着林艳就出了这肮脏腥臭的地下河,这时候谁也不嫌弃谁了,林艳抱着他的脖子,头有些抬不起来。 等再见光亮,林艳发现自己身处村子下面的河中。 大秋天,出了水面,冷的直哆嗦。 天空很暗,远处村子平静,亮着几盏灯光,没有地动后的不安。安宁静谧,劫后余生,林艳差点没哭出来。 冷的厉害,林艳紧紧抱着手臂,说也奇怪,伤的那么狠竟然没骨折。缩着肩膀往家跑,深秋夜里,人都睡得早,她这狼狈模样才不会被村里人发觉,不然惹起闲话,她这大姑娘还嫁人吗? “去我家吃饭,明天再走。” 他到底也救了自己一命。 沈辰忽的转头看她,黑暗里一双眸子越加深沉,半响后开口:“你是谁?” 他的音调一如既往冷冽。 林艳楞了一下,随即笑道:“林艳啊,你莫不是撞傻了?刚刚我们一块从河里游出来的!” 沈辰的五官在黑暗里格外深邃,他沉沉望着林艳半响,那眸光太犀利。那瞬间,林艳真觉得他应该是看出了什么,可是到底沈辰什么都没说,转身朝前走去,步伐凛冽。 林艳摸着头,云里雾里。 ☆、第九章 回去的时候,小妹已经睡了,看了表才知道都夜里十点多了。桃子听到动静,出来看到林艳,泪就滚了出来:“大姐,你去那里了?我好找都没找到!”哭哭啼啼把始末都和林艳讲了,晚上牛自己跑回来了,可是怎么都不见林艳。林桃就有些担心,可是一个人不敢出门,去找大伯,大伯母话说的有点难听,不让大伯去寻。 林桃带着妹妹去找,天都黑了,荒山野岭也不敢走太远。找不到,只好回来,从七点半开始等,等到十点半,林艳这才回来。 林艳心疼林艳,又气愤大伯一家。这事回头就该告诉林建成,让他看看亲哥嫂就是这副德行,也不想多说什么,大伯母一家是什么人她太清楚。 明天林桃还要上学,林艳帮她擦泪,说道:“你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她有些冷,浑身哆嗦,转身对跟在身后的沈辰说道:“我帮你找件衣服换上。”听林桃这么说,村子里根本没地动,那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了? 刚刚沈辰看他们抱着哭,就站在一旁。 林桃也看到沈辰,有些惊讶,在他们身上扫视。 林艳说道:“我今天跌沟里了,他救了我一命,你去睡觉吧,别再哭了。” 林桃有些怯生,农村孩子的通病。看了看沈辰又看林艳,到底还是听话进屋睡觉。 林艳找了件父亲的衣服,家里实在太穷了,不带补丁的衣服都没有。 “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明天再穿。” 经过河水一泡,身上的臭味倒是没了。 沈辰说了声谢谢,就去换衣服。家里实在穷,林艳只有这一身衣服,翻箱倒柜找到母亲的大褂和长裤,穿着出门去做饭。 沈辰坐在院子里用布裹那把剑,林艳烧火做饭,很快就煮了面条,端出来。 点着煤油灯,沈辰吃了两碗面条,又要去盛,锅里没了。林艳也有些尴尬,她碗里还剩一点,说道:“要不倒给你?” 沈辰摇头:“有馒头吗?” 林艳去找了,馒头也没有,她非要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到给沈辰。 沈辰不吃了,坐在屋子里抽烟,烟卷是林建成的。今天是沈辰救了林艳一命,之前对于沈辰的偏见就也消散了。她吃着面条,说道:“看着你年纪不大,怎么做这一行?” 沈辰没抽过这么差的烟,呛得满脸通红:“二十四。” 林艳喝汤差点呛到,惊讶,完全看不出来。 “我还当我们同龄呢。” 林艳十六,过了年十七。 沈辰看她一眼,林艳穿着件碎花大褂,蓝布白花,头发扎在脑后。脸颊很小,眼睛大又黑,忽闪着浓密的睫毛。瘦瘦小小,也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他没说话,林艳端着碗站起来:“你什么时候走?” 沈辰:“明天。” 林艳洗碗回来,沈辰还坐在中间屋里。 他长的高,清瘦,背挺得很直,坐着抽烟,表情凝重。 看林艳进来,他按灭了烟头,扯掉脖子上的一块金黄色玉石递到林艳面前:“陈先生走了,我身无分文。借个路费,这个东西你留着,回去后寄钱给你。” 林艳看到那块玉,在地下污水里握住那怪物眼睛锁感受到的凉意又涌上心头。感觉很怪异,略一皱眉,她看到那块玉中有个很亮的红点,林艳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是瑕疵?可是再仔细看,又什么都看不到。 心中怪异顿生,表情阴晴不定,可也没接那块玉。 对于玉石她识的不多,可是这块,放在哪个年代都是好东西。 林艳是个财迷,可也不是毫无底线。田黄自古至今都是皇家御用玉石,民国时期,也值几百块大洋。陈先生死了,他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林艳低头想了好一会儿,刚要说话。 对面沈辰就开口了:“这块玉拿到省城,最少五万。” 林艳抬头看他,心里也是惊了下,能值这么多钱。依她的眼光,这块玉差不多能值几百块,这种成色的田黄她也很少见:“你要借多少钱?” “两百。” 林艳看着沈辰的眼睛,摇头:“没有那么多。” 沈辰没说话,手里还握着那块玉。 林艳说:“不如你到城里卖了,再回吧。我身上有十块钱,能坐车到省城。” 若不是沈辰拉她一把,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沈辰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又开口,声音很沉。 “玉不是卖给你,先放在你这里。” 他眸光很深,沉沉看着林艳半响,把玉放在桌子上,起身:“我会回来取。”最后一眼,他的眸光很深,黑的令人心悸。 沈辰回屋睡觉,林艳握着那块玉。 细腻如同肌肤,触感非常好,这东西如果是她的,穷死也舍不得卖。 林艳越摸越喜欢,玉石花纹十分精致,背面刻着一个字,林艳不认字,这个真没办法辨认。 想了想,她在家翻箱倒柜找了二十五块钱。 翌日天还没亮,林艳就起床了。林桃要上早自习,林艳做了早饭,早饭期间都没说什么。林艳家也穷,几十块钱白送人这事她做不出来,可是也不会平白占人便宜。 沈辰的衣服没干,林艳就拿着在柴火上烤了好一会儿,才彻底干透。他换上自己的衣服,林艳看看外面天已经微微亮,就把手帕包着的钱递给沈辰:“钱是借给你的,玉我给你留着。” 沈辰看了林艳一眼,把手帕接过来装进口袋。 “再见!” 他转身朝着远处走去,步伐凛冽。沈辰的背包是丢了,破布卷了卷藏着那把古剑,握在手里。 林艳看他走出视线,才回去。她把那块玉石拿出来,又看到了那个红点,心里奇异,这是什么意思? 家里没钱了,她只能到处折腾着找钱,这块玉质地很好,她没舍得拿出去卖。山上的人家,房子是呈梯形往下,她家住在山顶。 既然已经打算好倒卖古董,那林艳就立刻开始行动。 她不懂市场,根据以往经验,先从年代远的开始搜。上次来家里玩的小女孩说村头那家捡了个铜盆,她就来了兴趣。那家人也姓林,林家媳妇会裁缝,这冬天也快到了,她也得给妹妹准备棉衣,就拿着针线布料去了。 林家嫂子挺年轻的一个人,二十多岁,待人倒是亲切。林艳这个人吧,如果是想要打交道的人,那就话说的很甜。 太阳出来,晒的人暖洋洋的,林艳坐在林家嫂子的屋檐下裁剪旧衣服。 “桃子长的快,衣服做大点,明年还能穿。” 林嫂子教林艳:“梅子年纪还小,回头能捡桃子的旧衣服穿,旧衣服拆洗下就行。你看这几块布头缝在一起,花样也好看。” 几块拆下来的破布头,被她这么一摆弄,还真挺好看。林艳笑着说:“嫂子真贤惠,什么都懂,聪明能干,林哥娶你真有福气。” 林嫂子就笑:“看你的嘴,什么都说。” 林艳就笑,她坐着缝衣服,随口说道:“咱这边的河里经常有人捞到铜器?河里还有那东西?捡到好挺好的,拿回家就能用。” 她刚刚进院子的时候,手心那股凉意忽然出现了。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有个喂鸡的盆,脏兮兮的沾满泥垢。院子东头有个饮牛槽,石头做的。 林嫂子啧了一声:“脏,谁会用那个东西啊,晦气。就你哥爱捣鼓那些玩意,骂了几次也不听,村里的旁人摸到都直接扔了,都嫌不吉利。” 林艳抬眼看她,充满好奇:“怎么不吉利了?不是好事吗?” 林嫂子敲她脑袋一下:“小孩子懂什么,那种东西谁会往家里拿?都是那种地方出来的,阴气重。” 林艳一直看那个脏兮兮的喂鸡盆隐约有个淡黄色的点,比起沈辰那块玉第一眼看到的亮点,差太远,不能相提并论。可是别的东西都没有那个点,只有那个脏兮兮的鸡盆有。 这都第二次了,林艳不得不留个心眼。喂鸡盆比一般的碗要大一点,太脏,看不出什么材质。不深,浅浅的往外撇,有点像现在的盘子,可是又多了三条腿。 “你这喂鸡盆样式好奇怪?是盘子?” 林艳随口问了一句,笑道:“碗沿浅,小鸡吃食能够着,挺好的。” 说到这个,林嫂子就来了气,絮叨:“你哥捡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是碗。回来就在墙角扔,这不,我妈给逮了只鸡,才挖出来当鸡盆。” 林艳觉得能看到里面的点这件事有些奇怪,如果能确认是怎么回事,倒也好了:“你家还有没有了?打春我也想买几只小鸡喂着,碗太深,喝水怕淹死。瓷盘又太贵,我敢用,我妈肯定要打我。” 林嫂子笑了,“婶子脾气没那么坏,你都大姑娘了她舍得打。”走过去直接拎了那脏兮兮的盘子过来,扔在脚边:“就这一个,你要了拎走,我本来就打算扔了。” 盘子扔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是铜。 人家送给她,林艳倒是不好意思了:“你家鸡用什么吃?我这多不好意思,上来讨东西来了。” “客气什么,你拿走正好,我也省得扔了。我家这几只鸡都大了,这个碗不碗盆不盆的东西盛东西太少,还有三条腿,老被鸡蹬翻。” 林艳仔细看,确实有个很淡很淡的黄点,那个点是这个鸡盆内部透出来的,表面根本看不出来什么端倪。东西很脏,散发着酸臭。不管这次是不是看走眼,她得证实下自己看到的黄点到底是什么。 林艳说:“要不我给你掏点钱?总不能白拿啊。” 林嫂子笑了起来,倒是十分爽朗:“哎呦,艳子这是有钱了?一个破鸡盆还给钱?看上就拿走,嫂子是那小气人?那来的客套。” ☆、第十章 林艳这是串门拎回个鸡盆,晚饭是林桃做的,她把那个盆子洗干净。不敢用毛刷子刷,万一真是古董,那就毁了,就用湿布慢慢的清理。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林艳清理出一半来,她知道自己没看走眼。 这玩意应该是汉朝的东西,铜盘,至于价值,她确实不知道。露出的表面上有花纹,被磨的有些平,隐约看出来是双飞鸟,林桃在厨房喊:“姐,来吃饭了。” 林艳心思重重,父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得去县城一趟。打听好那种东西好卖,赚钱了再回来收,这一带古墓多,那家都有几样东西。 吃饭的时候,林艳说道:“最近学习怎么样?快考试了吧?” 林桃信心十足,笑道:“放心,肯定第一名。” 林桃和自己长得极其相似,凭空多出一个家,这么多亲人,林艳摸了摸林桃的头发:“好好上学,上大学,咱俩也出个大学生!” 林桃脸上的笑渐渐收敛,吃完饭,才抬头看林艳:“咱家的条件,爹让我上大学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眸中失落清晰,让人心疼。 这个家不能靠林建成,笑了笑,看着林桃的眼睛,语气不重却很坚定:“只要你学习好,能考上,就算爹不供你上学,我来。” 林艳要赚钱,多一点的钱,才能让他们的日子好起来。 吃完饭,林桃去写作业,林艳继续清理那个铜盘。她的手法不太专业,怕弄出差错,就只清理了外面的脏污。时间久了,铜氧化了,有些黑。 她拿破布擦干净,放起来,打算明天去县城一趟。 晚上,她一个人睡东头屋子,望着漆黑屋顶,想起那晚上的惊险。那些事就过去了,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发生,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玉,温热。 这块玉她是十分喜欢,放在家里又怕别人碰到,或者计生办的人来砸,摔坏就没这么值钱了。林艳索性戴脖子上,原本那块玉上就戴着个黑色绳子,她戴上有点大,垂下去到胸口了。 这个东西,她敢保证能卖钱。林艳眯了眼睛,她看到的光点是什么?没进入山洞之前,确实没有这个能力。那晚伤的那么重,林艳觉得自己肋骨肯定会断,可是手心凉了一次后,游出水面,她身上也就只有擦伤。铜器是黄色,所以是黄点。两次,都出现了,那说明,自己有异眼。 这个结论骇人听闻,若不是亲身经历,她自己恐怕也不会信。可是林艳这个连前世记忆都有的人,消化这些并不是多难。 曾经师父说过,做古董这行,有些人是天赋,天生就吃这碗饭。有那个眼力,而有些人,一辈子都学不会。 林艳上辈子,就是那种一辈子都学不会的人。 林艳一晚上想了很多,实践出真知,她得再琢磨琢磨。 第二日,林艳带了五块钱,去了县城。 她交代了林桃看好家,在山下搭船到河东,下船又跑十里路,就到了县城。县城和民国战乱时期不大一样,建筑都比较新颖,临街两边都盖着平房。红砖青瓦,十分漂亮。 街上热闹,陕西这边古玩铺子还算多,没解放前就有。林艳稍加打听,就知道了几家。她选择了最近的一个,外面摆摊的很多,有香喷喷的油炸糖饼,热气腾腾的包子香气四溢。羊肉汤的味道老远就飘了过来,林艳咽了下口水。往一个巷子里走,走了大约十分钟,就到了尽头。 巷子口有个摆摊的瞎子,穿着大襟黑袄,手同在袖头里。卖着几样仿品。唯一的真品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林艳看着他声音惨淡,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摆在这里,闹市区也比这边好。万一撞上个睁眼瞎,就能赚一把。 她扫了一眼,转身要往里面走。 “姑娘。” 他的眼睛全部是白色,戴着黑色镜片,老神在在。“你是要卖什么东西吧。” 林艳回头看他,上下看看,他是瞎子,怎么知道自己是姑娘?心里好笑,骗到自己头上了。 “我眼瞎,心里明畅着呢。” 林艳左右看看,这边几乎没什么人,走过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声音细如蚊蝇。 “你怎地知道?” 有些慌张,连忙说道:“可别说出去。” 她紧紧抱着前怀放着的东西。 对面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模样,闻言就神秘一笑,摸着下巴上的胡须。 “我刘瞎子在此十年,掐指一算,便可知道。” 林艳抬头怯生生的看他:“你是算命的?” 刘瞎子摇头,指了指面前摆的东西。 “你揣的那个东西,能否给我一看?” 林艳有些担忧:“你卖古董,也收吗?” “怎么卖?买了才能卖。” 他眯着眼睛说道。 林艳眉头微动:“你这里连个店都没有可信吗?” “我做了一辈子古董生意,诚信为本。出去随便打听,那个人不知道我刘瞎子的为人。” 林艳沉默了一会儿。 刘瞎子道:“姑娘,你看这人啊,就如同古董。外表华美的并不是精品,反而朴实无华的才能卖出大价钱。” 林艳站起来,忽的笑了,居高临下看着刘瞎子说道:“眼睛上贴的东西难受吗?” 刘瞎子脸上的笑僵住了,林艳俯身看他:“诚信为本?” 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娃娃笑的狡黠,指着刘瞎子面前的东西。“除了那几枚铜钱,还有那样是古董?” 刘瞎子看着林艳半响,表情由青转白,站起来挡在林艳面前,目光炯炯,看着林艳,笑道。“女娃娃,眼睛挺贼。” 林艳心道,自己出来骗人的时候,他指不定在那里玩泥巴呢。 “要出手什么东西?” 林艳看了眼他的那些假货,转身往里面走。 刘瞎子反而笑了,也不顾自己的拐棍,就跟着林艳往里面走,腿一点都不瘸。 “我姓刘。”他眼睛一直往林艳脖子上那根黑绳上瞅。“你叫我刘叔就行。” 林艳没说话,走的极快。五个刘瞎子来,她的身手也不会怕。 “外面那些东西都是糊弄外行的玩意,你要出手什么东西?我给你介绍买家。” 林艳回头看了他一眼,弯唇笑道,指着这里面唯一的一家古董店。 “那家店面叫什么?”林艳不识字。 “万宝斋。” 刚刚路上有人指万宝斋,林艳朝他点头:“谢谢。” 林艳朝万宝斋走去,刘瞎子跟在身后。 林艳进去,并没有立刻拿出东西,反而左右观看。刘瞎子和看店面的小伙计说了什么,他就跑进去了。万宝斋主要经营的是玉器,铜器很少,她看着这些玉器。指尖的凉意又出现了,镇店之宝是件玉盘。林艳仔细看了,却没发现有任何亮点,反而最下面的格子柜中放着的一个翡翠观音像,很亮的绿光。 眉头微蹙,那绿光到底是什么? 林艳和刘瞎子说道:“这店里最值钱的是那样?” 刘瞎子指了指摆在最显眼地方的玉盘;“唐朝东西,阗青白玉,你看这个花纹……” 林艳转身去看那个观音像,不再听刘瞎子讲。观音像恐怕是唐朝生产,当年师父教给她很多东西,林艳记住的很少,还因为不识字,很多东西也是只知外表,不明其意。 “呦?刘成?” 店里出来一个男人,林艳看过去,穿着件中山装,五十岁左右。 “王老板,刚刚门口碰到个妹子。”两人对视一眼,随后那个王老板说:“姑娘里面请。” 隔着屏风,有个茶桌,倒是十分雅致,林艳坐下。 “姑娘想看什么?” 王老板扫了林艳一眼,就知道她是什么人。穿着破烂,手里拎着个袋子。典型农村人,他见过的太多,种庄稼苦,就想碰碰运气。对付这种人,王老板有自己的一套。 有个小伙计过来给她倒了茶,刘瞎子也坐在一旁。林艳就把手中的铜盘拿出来,她包了几层步,原本这个王老板以为是珍贵东西,打开发现是个铜盘,挑了下眉,笑道:“小娃娃,你这是来开玩笑的吗?” 他连摸都没摸那东西,喝茶:“我这里是古董店,不收破烂。” 林艳看他,心里有了计较,她把铜盘装回袋子里,指了指角落的翡翠观音像,说道:“那个卖多少钱?” 王老板顺着看过去,眼眸一动:“姑娘是想要?” “我能摸一下吗?” 王老板有些狐疑的看看林艳,又看刘瞎子。林艳此时表情很平静,和刚才捉弄人的小丫头模样不大像,刘瞎子也拿不定注意,只好点了下头。 “那个东西,诚心买的话,这个价。” 王老板伸出一把手。 林艳摸了摸质地,确实是翡翠,可是从外面看,质地不大好。 “五百?” “是。”王老板觉得这个小丫头要不脑子有问题,要不是糊弄人。看着林艳对那个观音像上下打量,那件东西最不起眼,可是林艳进门眼睛就盯在那上面。 为什么是店里最亮的呢?林艳百思不得其解,手指摸在观音像上,指尖凉意一直达到心底,她不再碰,转头看向正中间摆着的玉盘:“那个东西多少钱?” “你买不起。”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轻视,那个玉盘的价格,林艳确实买不起。 林艳眸光转了下,又坐回椅子。“你确定那个玉盘值高价钱?” 对面王老板表情一顿,抬眸看过来,脸上虽然依旧是笑,可并不如初见那般:“姑娘什么意思?” 林艳摇头不语,她这是第一次出来,试试眼力。铜盘值钱不值钱,她不好说,可是那件玉器不值钱她是知道。 玉盘做工精致,从外表看确实像是唐朝工艺。林艳曾经见过那个真品,再对比,赝品的瑕疵就很明显的表露出来。唯一值的花钱的地方,大概就是因为那么大一块玉料是真的。 林艳视线在这个万宝斋转了一圈,说道:“如果我没看差的话,那个观音像比玉盘值钱。” 王老板放下茶杯,半眸光很深的看着林艳,半响后站起来:“小娃娃什么都不懂,信口雌黄!今儿是在我这个店里,若是换了脾气爆的,怕是出不去了。你带来的东西那家都不会收,若是实在想卖,搭配你脖子上的东西,我给你这个数。” 他伸了三个手指。 林艳穿的厚大褂,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到自己脖子上戴的玉,她稍一愣神,就歪头看过去:“三万?” 王老板顿时笑出了声,刘瞎子说:“女娃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心还挺狠。” 王老板眯着眼睛瞧过来:“三十。” ☆、第十一章 林艳转身就往外面走,可是没出去大门,刘瞎子就挡在了眼前。 “小姑娘脾气挺大,有话好商量。” 他们盯上自己的玉了?林艳看着他,表情渐渐沉了下来。 “你想要多少钱吧?” 林艳进门的时候,刘成就注意到她脖子上的东西。 “那东西成色不好,你到别的地方也卖不上价格。” 林艳这人吃软不吃硬,看刘瞎子好言开口,就说道:“别人送的,我不会卖。铜盘要吗?我只卖这个。” 刘成看向王老板,他们两个都摸不准林艳脖子上戴的东西到底是不是那东西,如果是的话,别说三万,最少值十万。可这个穿着打扮都很寒酸的小丫头,会戴那么贵的东西? “玉石能否借我看一眼?” 林艳摇头:“铜盘你收吗?” 刘成对铜盘不感兴趣,脸上的笑收敛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艳倒笑了,回头看他,挑眉:“罚酒?” 王老板出来打了圆场:“做不成买卖也做个朋友,你刚刚说我这个玉盘不好,如何说?” 今天这事,她还走不了?古董行业一向黑,可这光天化日之下胆子不小。“我玩古董这么多年,玉盘我不会看走眼,如果东西是按原价收回来,那我只能说你亏了。” “东西是阗青白玉没错,可不是唐朝的东西。”林艳说道:“少了半朵祥云,飞仙衣带不对。纹路不够细腻,看成色,最多是清末时期,可能还会更近——”那个翡翠是唐朝东西,只是品相不好。为什么会有绿光呢?林艳琢磨了这么久,也没想出所以然来,难不成里面有什么东西? 王老板目光渐渐沉了,这个小丫头的表情太平,玉盘是镇店之宝,到手好多年了。从来没人敢质疑这件玉器,这个小丫头是第一个。 他没说什么,倒是刘瞎子突然开口,喝道:“一派胡言!” 道不同不相为谋,连个古董都不识,谈何生意? “告辞。” 转身快步往外走,王老板一抬手,从后面出来三个男人挡在自己面前。 林艳啧了下,回头看过来,笑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刚来县城,大概不知道王老虎是谁吧?” 王老板哼道:“小小年纪,胡言乱语的习惯不好。” 林艳就明白,他早知道那件东西是赝品,只是没想到会被自己点破。 他往店门口的太师椅上一坐,眉毛就扬了起来。 “刘成,给她讲讲规矩。” 一旁刘瞎子接口说道:“既然来了,不出点什么东西,多说不过去。一个女娃娃,识相点好。” 这丫头脖子上戴的东西,绝对不差,他在古董界混迹这么多年,好东西能感受到气场。 林艳这回明白了,扫向这些人,摸了下脖子上那东西,笑道:“想要这东西啊?不过,我不会卖。”最后四个字,她一字一顿清晰可闻。 她把袋子绑在腰上,散落的头发夹到耳后,眼睛直直看着王老板:“今儿是不打一架我就走不了?” 话音落,最近那个人就冲了上来。 林艳偏头躲开,旋起一脚就朝他的下颚骨踢去。她没想过打架,在县城,自己打架不占便宜。可是她也没怯过,早晚也要来这边混。王老虎是谁?哦,她还真不知道。 林艳脚上力道很重,那男人就被踢翻在地上疼的打滚。剩余两个人没想到林艳会功夫,一对事,一齐朝她袭来,林艳视线一挑,过肩摔撂倒一个,手上一用力就折断了那个人的小拇指。惨叫声在这院子里格外清晰,林艳刚站起来,对面那人就从背后抽出把砍刀。 林艳一看不对头,身子一翻就进了古董店。王老虎笑眯眯的看热闹,林艳拎起把椅子就朝柜台砸去,这回王老虎急了,连忙去挡。 林艳身子一滑,手中椅子掉在地上,匕首就落在手心贴在王老虎的脖子上。她的动作很快,门口几个人根本没反应过来老板就落入了她的手中。 “做生意,诚信为本。” 林艳喘了一口气,对王老板说道:“这样蛮横不好,是不是?和气生财。” 林艳算是看出来了,这王老板是开黑店的。 王老板脖子上架着匕首,也面不改色,看着林艳,意味深长:“女娃娃功夫挺厉害。” 林艳说:“我能走了吗?” 王老板一挥手:“让开让开,让她走。” 刘瞎子还想说什么,忙凑上来,被王老板一脚踢开。 “让女娃娃走。” 林艳收回匕首,说了声:“谢谢。” 林艳一直觉得王老板会为难自己,直到林艳出了那条巷子,他的人也没追上来,这才放心。 “掌柜的,怎么让她走了?脖子上那块可能是田黄。” 刘瞎子凑上来说道:“会两手的农村丫头,我们人多,拿下她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王老板一脚踢过去,骂骂咧咧:“懂个屁,农村女娃?农村女娃拿着沈家的东西?脑子被狗吃了!” 刘瞎子摸着被踹疼的地方,若有所思。 沈家? 林艳在路边买了个杂粮饼子吃,和人攀谈,三两句就套出了话,那个王老虎是县城一霸。坑蒙拐骗,什么缺德事都干,报警也没用,人家大哥是县长。 林艳顿路边吃完饼子,难怪师父骂她性格冒失,顾头不顾尾。 现在这年头,玉器金饰都值钱,唯一不值钱的是铜器。铜盘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林艳最后寻了城西一家没有门面的古玩店。林艳进去,视线扫了一圈,看店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无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我想让你看看这个。” 林艳把铜盘放在桌子上。 掌柜的拿在手上看了半响,才放下,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铜盘不值钱。” 林艳说:“好歹是汉朝东西。” 他又拿起来看了一眼,说道:“花纹磨没了,这东西卖不上价格。” 林艳也知道这个结果,铜盘的价值远远高于价格。 林艳说:“出多少钱?” 他伸出一把手,林艳说:“五十?” “五块。”他靠在椅子上,手指挖了下耳朵,视线扫过那铜盘,闲闲说道。“这个价格很公道了。” 林艳眉头微蹙,拿着东西起身就走,出了门,他才开口。 “走那么快做什么?” 林艳回头:“一百。” 那男人摇头,“不值那么多。” 林艳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这东西肯定能卖到一百。 “一百,你要了,我就留下。不要,我背回去。” “二十块。” 林艳不想废话,转身往外走。 “这东西你家里还有没有?” 他说道。 林艳实在不知道铜盘的价格,如今到底什么行情,就说道:“如果合适,我们可以谈谈合作的问题,说实话,我不是只卖这一件。” 又坐回去,这个男人是对什么都懒洋洋的人。不大上心,掂量铜盘,左右看看。“一百我确实亏了,这东西拿出去卖,十块钱都不值。不过,我这个人对西汉的东西感兴趣。这样吧,五十块东西留下,回头要有同样的就拿过来给我看看。” 林艳想了一会儿,五十块钱? 她说:“八十!” 那人丢下铜盘,摆手:“你走吧,快走,别在这里废话了。” 最后铜盘以六十五的价格成交,林艳没拿过这么多钱。 第一次,有些小激动。 出门扯了两米碎花洋布,回头给妹妹做件外套,马上都过年了,又称了几斤棉花。路边摊贩见有人卖新鲜猪肉,林艳的口水就冒上来了。 八毛钱一斤,她也是犯馋。称了一斤半肥硕的猪肉,光想着都香的留口水,家里有红薯玉米面,上笼蒸了那个滋味,别提多美味了。 林艳又买了几样日用品,一共花了三块钱。把剩余的钱放在贴身的口袋里,心疼,钱花的这么快。 路过炸糖糕的摊位,黄灿灿的糖糕散发着香味,一毛钱两个,林艳狠狠心买了四个。上次桃子还回去说,大伯去赶集回家买了两个糖糕,回家的时候她和梅子在大伯家院子玩。 大伯母看到有吃的,就撵梅子和桃子回家,害怕分他们吃食。谁家也不富裕,一毛钱两个的糖糕,自己孩子都分不过来,那能让外人分了去。 桃子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放着光。小孩子,都贪吃,林艳赚的第一笔钱,她为两个妹妹买点吃食,不为过吧? 林艳看都过了中午,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想着得往家赶。牛还没人管,被人砍了一镰刀这件事也还没查出真相。林艳随着人群往接河东走。 糖糕是很香的,散发的味,甜丝丝香喷喷。林艳抿了下唇,索性把糖糕和肉都装进布袋里。 心里盘算着,拿着钱再去别的村子收古董。拿来倒卖,肯定能赚钱。以后顿顿吃肉,供两个妹妹上学,在县城盖四间砖瓦房,多气派。 越想未来的日子越美,突然迎面一个少年朝这边跑过来,动作很疾。结果绊到林艳的腿上,瞬间摔出去一米多远,滚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少年瘦的厉害,头上都摔出血了,林艳想要去拉,他却迅速翻身就跑了。 林艳愣了,下一刻,却突然反应过来,伸手去摸口袋。心中一慌,空了,拔腿就朝那个少年追去。 “抓小偷!” ☆、第十二章 那小子瘦的竹竿似的,没想到这么能跑。林艳追了三里路,从县城到乡下,终于把他堵到墙角。他欲翻墙,林艳捡起地上一根棍子就扔了过去,打在他腿上,那小子就从墙头上摔了下来。痛呼一声,墙头不矮,他摔得有点惨。 林艳走过去,冷哼一声:“胆子不小——” 刚要去他怀里抽回自己的钱,余光扫到一个亮光,她抬手就朝少年的手腕袭去,手上稍一用力,反手把少年压在地上。他发出一声惨叫,一把匕首从指缝里掉落,林艳一脚把匕首踢开,从他身上搜出自己的钱袋。 “小小年纪,不学好抢钱?” 林艳踢了他一脚,遇到小偷这事确实气愤。 却见他一只手压在身下,身体蜷缩着发抖。满脸都是血,整个人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头发很短,脸色蜡黄,紧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额头有汗珠往下滴。 都是穷苦人家,林艳拿回了钱也没打算再为难他。转身欲走,他突然扑上来紧紧抓住自己的裤脚。 林艳转头,作势抬脚踢他,视线就触及到他抓着自己裤腿的那只手。动作生生收住,定在空中,半响后收回。他皮肤不算黑,可是那只手紫红发黑,是腐烂了,手指僵硬弯曲都困难。 林艳皱了眉头,天气冷,若是再热上一点,这恐怕都臭了。少年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他看着林艳,紧紧抿着唇,手指依旧紧紧抓着林艳的袖子。接触到林艳的视线,就连忙把腐烂的那只手缩回去,换了另一只手。 “你的手怎么了?” 他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也就比林桃大一点。 “说话。” 他不说话,往林艳这边爬了一点。可能是林艳刚刚那一下打的重了,他半天都没爬起来。痛苦的蹙眉,尖瘦的小脸皱成一团。 林艳有些无奈,她不是心软的人,也没有什么资本去心软。 刚刚这个孩子可是拿刀捅她,还偷钱。 林艳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一块钱:“今天不和你计较,拿去把身上的伤治治。” 可能一开始是烫伤,没有管,渐渐就发炎腐烂了。 到底是个小孩子,林艳没办法和他计较太多。 林艳把钱给他,转身就走了。 其实有点心疼那个钱,谁的钱也不是天上掉的,那孩子的手像是油锅里遭了一圈。林艳也是孤儿,自然知道这个社会生存残酷。小偷并不是那么好干,要经过专业教导。为了练习手速,油锅里取硬币是最简单的入门技能。那孩子也是蠢,除了能跑别的什么能力都没有。 林艳坐船回去,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在路上遇到大伯赶牛回来,朝林艳手里看了下,表情就沉下去:“这是去县城了?”左右看看:“一个人去的?” 林艳点头:“去办个事。” 和他一块的还有扛着柴的小叔,他最近郁闷着呢。凭空弄到四百块,结果被老娘捏的死死,想去县城逍遥一次都不肯给五块钱。闻言也看过来,视线在林艳身上一掠,哎呦了一声:“挺有钱啊?这都买上糖糕了,艳子啊,你家的面还够吃吗?”林艳家穷到吃麸子这事全村人都知道,反正林建成穷,也没出息。一群人吃完饭闲着无聊,坐在村口大石头上闲话家常,嘲笑奚落的对象就是林建成一家。 林建超眸子不住的往林艳手里的布袋上打量,话也酸溜溜的:“二哥不在家,你可是过上了好日子。”凑近一看,更是瞪大了眼:“这还买新布了,你是从家偷的钱?不对啊,偷也不可能偷这么多!”他一双眼在林艳身上扫。“你是去县城干什么了?” 林艳笑了,看过去:“小叔,面不够吃不是你还欠我们家的四百块吗?还了我们全家都有肉吃,天天吃肉一年都吃不完。” 林艳是个嘴茬子,林建成把钱借出去这事是林艳心里的刺,林建成命都快搭进去了,凭什么给这些个玩意花?林艳的性格吧,遇到弱者也许她会同情,可是大体上她还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 不甘被欺负,性格强势。 林建超被噎了一下,哽着脖子说:“林艳,你别这么说话,钱是你爹给我的,就是不还又怎么样?” 林艳脸色也不好看,林建超就是个痞子,一开始听说林建成把钱借出去,林艳就知道这钱是扔了,没想到他在这人场也是这般说法,转头看向大伯,说道:“大伯,你是听见了?等我爹回来,叫上村支书一块说个理出来。什么叫欠钱不还都行?你这是哪门子说法!” 说完直接往前走去。 林建军一愣,随即回头看林建超,呵斥:“胡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只不过随口说说,林艳胡说八道。” 林建超也是说漏嘴了,可是被一个女娃娃训斥,面儿上过不去。“艳子小小年纪嘴巴怎么这般厉害?谁教你的?是不是你那个生不出儿子的妈——” 话没落,林艳抽了林建军手里的荆条就打了过去。 林建超一时不察就被打到了手臂,顿时起了血道子。 父母刚结婚的时候,林建超可是打过一次自己的妈,林建成不出面,打也白打了。 林艳早看林建超不顺眼,“你说谁?谁胡说八道?” 林艳声音大了几分,怒视林建超:“谁家的叔叔这么说话!” 林建超被打懵了,很快就回过神,扔了柴就直接扑过来,表情彻底冷凝,林艳这回又拎起荆条朝他的脸打过去。林建军速度快,连忙拉了弟弟,又拦住林艳,荆条落空。他转头冲林艳吼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没一点规矩了,打自己的小叔?” “叔叔?叔叔骂我妈生不出儿子?这是一个叔叔该说的话?”林艳回头,冷笑:“大伯这是要教我规矩?那先教教你这亲弟弟吧!” 前些日,林艳在山上走失,大伯一家子到底都没过来问问。 同样是弟弟,这人心偏的真厉害。 “我爹不在,你们就这么欺负人?” “大哥你松手,让我打死这个贱蹄子!” 林建超眼睛都红了,是要扑上来,林建军也生气,没想到侄女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 “你住嘴!” 林建超是兄弟里最矮的一个,林建军抓住他吼道:“多大的人了,丢人不丢?” 他们是在村口遇上,刚刚他们几个人的吵架,村里人都探头探脑的看过来,林艳也不想继续丢人,丢了荆条转身就走。 到门口的时候,林桃和林梅都跑出来。 林桃连忙上前抓住林艳的手,左右看看,往屋子里拉。进门,林艳把门关上。 “大姐?小叔和大伯在吵什么?打你了吗?” 林艳摇头,把包里东西拿出来:“给你和梅子带了糖糕,去吃吧,小叔不敢打人。” 也亏得林建军手快,不然今天林艳就是拼着名声不要和得和林建超打一架。太贱了,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龌龊恶心。 晚饭是林艳去做,切了一小块肉炒了,剩余的拿吊篮放起来,明日里正好能蒸了吃。林桃在烧火,伸长脖子看,咽了口水:“大姐,咱家怎么有钱吃肉?” 一旁林梅也是看直了眼,农村,过年才能吃上肉。 林艳笑了,敲了下林桃的头:“咱家有那么穷吗?” 林桃笑的眯起眼。 肉和酸菜炒,煮了杂粮面条,饭还没熟,林桃和林梅都咽口水了。 已经临冬,天短夜长,很快就暗了下来。 还没到到饭熟,就听见脚步声朝这边走来,林桃忙跑出去看。片刻后,蹬蹬的跑过来,笑的眼睛眯成一道缝,压低声音兴奋道:“妈回来了。” 林艳出去看,林建成和母亲一前一后往家赶了。母亲的肚子更大,还没生产。两人虽然一道,可是脸色都不好看,黑着脸往屋里走。 母亲进了屋子,林建成往厨房来。 “做饭了吗?” 林建成进门,林桃和林梅都往主屋跑去,好久不见母亲,兴奋的不得了。林梅献宝似的把剩余那个糖糕拿去给母亲,林桃也跟着。 林建成拉着脸,扫到糖糕,说道:“家里怎么有这东西?” 林艳说:“今儿我去县城了。” 林建成脸色很不好看,也闻到了肉香:“去县城做什么?身上的钱都花完了吧?什么东西都买,没个度了。” 嫌她花钱了,林艳把他丢下的二十五从兜里逃出来放在案板上:“数数,看少了没有。” 林建成看了眼,表情更难看。 “那钱是哪里来的?” 林艳揭开锅,不知道父母回来,面条煮的少了:“回头再和你说,先吃饭吧。” 她盛饭,林桃和林梅小跑着到厨房来端饭往屋子里去。 林建成说:“钱你还收着,以后别乱花。” 林艳没做声,拿钱装进了兜里,她不收着林建成就拿去支援那个败家子叔叔。 林建成端着饭碗往外面走,刚走到院子,就听见奶奶的吵吵声从下面传了上来,林建成饭碗一搁,就往外面走:“我去看看。” 林艳快一步的拉住林建成:“今天回来的路上,小叔骂我贱蹄子,还说我妈生不出儿子,我就抽了他一荆棍。”林艳低头,声音不大:“要不是大伯拉着,今天小叔肯定是要打死我。”林艳耳朵灵,刚刚奶奶喊得时候,她还是听清楚了几句。小叔是奶奶的心头宝,林艳抽了他一棍子,肯定是要闹腾。 林建成脚步顿住了,脸色更加不好看。 骂自己闺女贱蹄子,这林建超脑袋是被驴踢了。 林建成说:“你待在家,我出去看看。” 林艳觉得这事要提前和林建成打个招呼,别回头他再闹出个什么事,占理的事都偏方向了,那多不好。 “建成家闺女是翻天了,不爱在这边住就滚,滚出老三的地方。” 奶奶都六十了,中气十足的骂。“家没家规了!” 林艳家本来就是外村人,连宅基地都没有。住的是三叔家的宅基地,三叔意外死亡,他只有一个儿子,养在奶奶身边。宅基地位置不好,有点偏,农村人讲究风水。也没有人愿意在这地方盖房子,林建成傻啊,被爷爷几句好话骗回来,盖了三间土坯屋。 ☆、第十三章 林艳知道小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会是奶奶出面,又一想下午他那酸溜溜的样子,也明白了几分,心里不屑更深。 林艳往里屋走,正巧就碰上要往外面走的母亲。 “艳子这是怎么了?” 白秀娥脸色十分难看,林艳连忙上前搀住她,就往屋里带:“现在天还没黑透,你先别出来,应该是奶奶,我出去看看。” 村里的人都有点排外人口,林建成在林家地位也不高,全村的人都在盯着,万一真出个岔子,这都快生了,怕是一尸两命。 “闹什么呢?”白秀娥语气重了:“是不是看我们家没人了?” “今天和小叔发生点事,怕是要个说法。”林艳搀扶白秀娥往里面走:“万一被人告上去就不好了,你先回去。” 白秀娥往里面走,冷哼:“出去和你奶奶说,别嚷嚷,有什么事进门说。”她拍了下林艳的肩膀,表情沉下去:“她要是不识好歹继续闹,拿走的四百立刻给还回来。” 林艳一愣,猛的抬头:“你知道了?” “你爹是什么人,我太清楚,他这辈子就非得死在那家人手里。” 白秀娥转身往屋里走,叹口气:“这事必须得有个说法。” 林艳出去的时候奶奶还在吵吵,举着拐棍打林建成:“你这个不孝子,养出的女儿也是无法无天!我要你这样的儿子做什么?一家子白眼狼!” 林建成也不躲,拐棍打在肩膀上,他个子高,站在那里,沉着脸低声说道:“娘,别闹了成不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艳子多大的错?建军年纪还小?” “好好说个什么!”老太太又要发飙,跟在她身后的是小姑姑和大伯母,都是一脸的凶神恶煞,看这样子,是没办法善了。林艳这个小姑不是善茬,扇风点火好样的。 “奶奶,我妈请你们进屋。” 老太太一抬头看到林艳,表情顿时变了,举着拐棍就要冲过来打:“咱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祸害!跟你那样妈一模一样!” 林建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拐棍,回头冲林艳呵斥:“回去,你出来做什么?” 林艳也没躲,声音提高了一些:“闷着头躲就能没事了吗?” 转头看向老太太,眸光犀利了:“在这里闹有什么用?一家人不能好好说清楚吗?” 老太太又夺不回拐棍,脸都气红了,身后小姑林红尖着嗓子说:“二哥,你是想做什么?连自己娘都要动手?这是没法没天了!” 林建成连忙松了拐棍,老太太气的脸都青了。林红上前扶着她,她就拿拐棍往林建成身上打,林建成没办法,只黑着脸呵斥林艳:“你回去!” 林艳站着没动,林红靠的比较近,抬手就朝林艳脸上打过来:“小小年纪,是这么对长辈的!” 林艳侧身躲了下,她打空差点摔到地上,顿时就起火了。疯了似的扑过来,骂道:“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打你叔叔骂你奶奶,我就不信没人能管的了你!” 林红和林建超是双胞胎,平时他们两个最亲,今儿回去一看建军胳膊上的血痕登时就火了。去老太太那边添油加醋讲了一通,就直接跑到老二家闹开了。打算揍一顿林艳,让她长长记性,没想到林建成竟然在家。 “林红,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 身后突然想起白秀娥的声音,林桃搀着她。步履蹒跚走出来,看着林红重了声音:“林红,你是艳子的小姑,能说这种话?” 林红还想说什么,她直接打断。 “建成,搀娘进屋,上门了在院子里算怎么回事?闹笑话的这是” 林建成本来就落了下风,正和白秀娥闹着别扭,现在也不好再强词夺理。 白秀娥视线扫过大嫂和林红,说道:“都进来坐吧。” 白秀娥这几句话说的严肃,转身进屋。 林建成的脸黑了又白,跟着大步进去。 林艳懒得搭理这些人,可又怕母亲吃亏,也跟着进屋。听见身后有响声,就转头视线掠向远处,小叔的身影在黑暗里一晃就不见踪迹。随后她就看到小姑夫探头探脑的露出面目来,接触到林艳的视线,冷着脸点了下头。 “你姑呢?” 林艳这个小姑夫和小叔是一路子货,臭味相投,十里八村有名的爱好偷鸡摸狗。小姑林红嫁给他,他赌博输了房子和地,一家三口就住回了娘家。 林艳看他一眼,没说话,转头就走。 “嘿,横什么横!” 林艳回头:“姑父是来做什么?领我姑回家?” 林艳的姑父叫程大海,是个光头,一摸光亮的头顶,流里流气哼道:“来看着,怕你姑被人欺负。” 林艳就笑了:“我姑的脾气不欺负别人就好了,谁能欺负得了她?” 说完一句废话就不再多言。 林艳进屋的时候,就听白秀娥开口:“写字据吧,钱是借出去的不是扔出去,总不能不明不白。我们也是一家子人,又不是不用吃喝。” 林建成皱眉,有些不耐烦:“别说了——” 林红也尖着嗓子说:“一家人打借条?嫂子,有史以来也没这个例子!” 白秀娥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怒:“什么都是我别说了,人家都打上门了还是我别说了,几个孩子饿死了别人只会看笑话会帮你吗?不行了就离婚,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吃没吃喝没喝的,林建成,你自个说说,我嫁到你们林家是占着什么便宜了?” 她在这边发脾气,家里东西摔得乱七八糟,不等婆婆说出什么话,就直接哭诉:“一家人,林红你自己拍着胸口敢说你把我们当一家人了?”转头对着林建成,气的浑身发抖:“你自己是多大本事?连儿女都养不活还把钱借出去……” 环境不同,人和人的相处也不一样,白秀娥有她自个的办法。林艳是小辈,她能说什么?再搀和下去,事情只会更加糟糕,她没说话的立场,说什么都是错。 这事肯定是要有个结果,林建成一言不发,站在不大的屋子中间像个树桩。 林红带着自己母亲和大嫂在屋子站着和白秀娥针锋相对,林家大嫂子人精明,自然不会多言得罪人。林红左右看看,最后把视线投到母亲身上:“娘。” 她低低唤了一声,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秀娥,你这些话是说给我听得?” 白秀娥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娘,这些委屈我什么时候提过,今儿你们既然都来,那就摊开说说,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白秀娥一哭,林桃和林梅都哭了起来,屋子里热闹的很。 “打春孩子要上学,我这肚子里的马上就要落地了。一毛钱都没有,这日子可怎么过!不如死了清净,再不去操心这些事……”白秀娥哭哭啼啼。 老太太脸色十分难看,气也不顺,本是来教训媳妇孙女,谁知道反被教训:“秀娥,话不能这么说!” “那话该怎么说?日子该怎么过?娘,你来教教我?” 林艳觉得白秀娥平常唠叨些无关紧要,看似糊涂,这时候倒是拎的清,比林建成强多了。 “二嫂,你的意思,前几日二哥拿出来的钱,今儿是要回去的意思了?” 林红气不过,开口说话,语气也是很冲。 她转头对林建成说:“二哥,你也是这个意思?建军的婚事也不办了,房子也不盖算了,反正建军穷死活该,兄弟都各扫门前雪,有钱了也不帮衬。” “林红——” 林建成十分为难,一边是儿女老婆,一边是爹娘手足,他能怎么办?“你少说两句吧。” “二哥,没想到你是这忘恩负义的人!”林红怒视林建成,手指都快戳到他脑门上。 “林红,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有钱不帮衬?你那只眼看你二哥是有钱?几个孩子穷的没饭吃的时候,你身为妹妹,有没有给侄女买点吃的?” 林艳站在门口,以前看别人吵架,只觉得热闹好玩当个笑话看,可是如今轮到自个身上,林艳就有些不是滋味。她几次都想冲进去,身旁姑父横在眼前:“你小娃娃凑什么热闹,一边玩去。” 眼不瞎的都能看出来,都想剥削老二一点,谁让他蠢呢! 以前师父心中充满贪念的人面目最丑陋,如今看着奶奶大伯母小姑为了几百块钱咄咄逼人的嘴脸,也实在是倒胃口。一旁林建成脸憋得通红,木讷的站在屋子中间,任凭自己即将临盆的老婆被被人数落指责。 谩骂声越来越大,林红要扇母亲耳光,母亲躲了一下就绊住了矮凳往后倒去。林艳动作迅速,冲过去扯着林红就往外面推,去接母亲倒下去的身体可还是晚了一步。 母亲倒下去,碰翻了桌子,她叫了一声,头撞在桌子腿上,瞬间脸色惨白。 吵闹声停止了,屋内静谧无声。林艳扑过去跪趴在在地上去看母亲,急急去扶她起来:“怎么样了?摔到哪里了?” 母亲脸色惨白,手指巍巍颤颤从身下抽出,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她咬牙大喘气,手指紧紧抓着林艳的手臂:“艳子,去叫村口的林阿婆……”煤油灯下,林艳看到她的手上鲜红的血,触目惊心。 脑袋里翁的一声空白了,只一刹那,她猛的抬头冲父亲吼道:“送医院!” 泥土地面上,被血浸湿了一块。 ☆、第十四章 天已经彻底黑透了,母亲这情况再颠簸到医院指不定出什么事,林建成跑着去山下镇里请医生。村里的接生婆也来了,林艳站在门外,林桃和林梅拉着她的手哭,她表情很沉。 林红和奶奶也不再吵吵了,转身欲走,林艳就站在院子里:“今天。”林艳声音很冷,黑暗里,眸光深邃,她说:“这事我记住了。” 林红还想说什么,就被大伯母推出去了,训了一直在看热闹的程大海两句:“带她回去,别在这里待着了,惹是生非。” 程大海这人奸猾,自然懂得迂回,连忙拉着林红就走。林红眼睛都有些红,还在气头上,程大海给她使眼色,这才乖乖跟着程大海回去。 女人生孩子是闯鬼门关,如今白秀娥在屋子里头生死边缘徘徊,作为长嫂,大伯母是没法走了。心里也是有些懊恼,怎么就听着小姑子这根搅屎棍的话了呢?不然现在家都躺被窝里去了。 林艳心脏揪了起来,里面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是大山里,想要去县城医院实在不容易。林艳只知道镇里卫生所就一个妇科医生,年过半百。 林艳绞着手指,她是跟着男人长大,从不知女人事。犹记得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师父以为她要死了,慌张带她去医馆,结果闹了个大笑话。她和师父都是一生未成家,男女之事一知半解。林艳只知道生产凶险,却从不知如此可怕。 她在门口苦守了一夜,最初两个妹妹还有力气哭泣,后来渐渐困乏。林艳在厨房烧热水,又忙着给妹妹热饭,让他们吃完去睡觉。 奶奶寻借口年纪大了,待不住便走了。 走时说的话也十分不中听:“女人都有这一遭,多大的事,都瞎嚷嚷什么!” 林建成皱着眉头站在院子里,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沉沉叹气。 大伯母就送她回去,林建成蹲在屋子门口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烟。屋里是白秀娥的哭喊声,生孩子肯定是很疼的,林艳坐在门口心想。 她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是不能进产房。 林桃有些害怕,紧紧依偎着林艳:“妈没事吧?” 林艳也不知道:“你带着妹妹去屋里睡觉吧,我在这里等着。” 林桃明天还要上学,林梅坐在凳子上打盹。 林桃还要说什么,林艳就板了脸:“快去,别让人操心。” 白秀娥流了那么多血,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林艳眯眼看着黑暗。两个妹妹都去睡觉了,林建成在原地镀步,紧锁眉头。 母亲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一直到听不见声音,他扔了烟头就要往屋子进。 林艳也跟着跑了进去,到门口被折回来的大伯母拉出来:“你们凑什么热闹?出去!” 林建成咽了下喉咙,表情阴沉一片,抿唇,声音有些沙哑:“半天听不到声音……我这心里揪着……” 他抬手抹了把脸,重重叹一口气:“嫂子,你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林艳顿住脚步,掐了下手指:“爹,你先等着,大夫在里面应该没事。” 这话真是谁都安慰不了。 半天后,大伯母出来,面色凝重:“难产……” 林艳看着林建成脚步踉跄了一下,连忙去扶他一把,林建成站稳摆摆手示意林艳去远点,半天才抬头看向大嫂,嘴唇张合半天才发出声音:“那……那怎么办?” “医疗条件有限。” 林艳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片刻后大夫出来,她表情不是很好看,对着林建成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生不下来,大人孩子恐怕只能保一个。” 话落,林艳傻眼了,看着医生,林建成好半天都没出声。 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林艳抿了下唇,开口。 “保大——” 话没说完,就被林建成打断了。他眼睛直直瞪着大夫,瞬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眸子里带着些许麻木不仁的疯狂。 “那以后还能生吗?” 大夫摇头:“恐怕是不行了。” 林建成拳头紧紧捏着,一旁大伯母叹气:“保大的吧,你们家都三个闺女了……” 林建成沉默半响,他想要掏一根烟吸,大夫又催促道:“你得拿个主意,再拖下去,一尸两命。” 最后一句话仿佛是震疼了林建成,他抬头咬牙,半响:“小的,要小的……” 说完泪就往下滚,抬手盖在眼睛上:“我林建成得有个后人!” 大夫叹一口气要往里面进,林艳顿时懵了,冲上去抓住大夫的胳膊:“保大人,必须保大人!我爹疯了,你别听他胡说,保我妈!” 大夫挣不脱林艳的手,她的手劲很大。表情十分坚定,黑眸深邃:“孩子我不认识,我只有一个母亲!无论如何得救她。” 心冷吧,听到父亲这么说,林艳的心都凉了。 这是朝夕相处的丈夫,里面躺在血泊里的是他老婆! 大夫有些为难,林艳说:“有什么事我担着,救我妈!” 白秀娥也许不是个好母亲,可她也是林艳的母亲,林艳不能看那个可怜的女人去死。 “可那是个男孩!”林建成突然爆发,他猩红的眼睛盯着林艳:“不能生,再也没有儿子了!” 林艳指着他冷声说:“你就不是人!畜生都知道护自己的配偶!” 她在那瞬间气场颇为强大,冷静下来,指挥大夫:“救大人,赶快啊!”她厉声道:“还等人死了再去救吗?都愣着做什么!” 林建成一直愣在原地,林艳十分看不起他。 大伯母看这场面,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二房的事,她掺和不太好。保孩子,以后孩子怎么办?谁养?她只是大伯母做不了二房的主。保大人是最乐观的做法,林建成已经三个女儿。 叹口气,进屋里帮忙了。 林艳站在门前守着怕林建成冲进去,林建成楞怔怔的站着,他眼睛看着林艳,却仿佛透过她在看别人。他弓着背塌着肩,眼睛通红。 “我只有一个妈,我只要她不出事。” 林艳声音很轻,却清晰的在黑暗里响着:“如果你还想要儿子,等我妈安全出来,我让她和你离婚,林建成你不配为丈夫。” 林建成猛的回神,眼睛里充满血丝。 ☆、第十五章 夫妻是什么?只是为了传宗接代? 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义?林艳不明白。 林艳靠在墙上,她在等一个结果,到晚上十点多,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又响了起来。林艳摸着脖子上的玉,她有些想念前世的师父,那么贪财的人,在面对财和她的命时也会毫不犹豫选择救林艳。 叫声逐渐大了起来,林艳静静等着,到凌晨时分突然一声啼哭打破了这逼仄的沉默,林艳推门就要往里面进,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为何会有孩子啼哭?母亲呢?她怎么了? 林建成站在屋檐下,他抬头看向远处的黑暗,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转身进了屋。 “艳子你进来做什么?” 大伯母看到林艳登时就叫了起来,她用旧衣服裹着仍在啼哭的婴儿,林艳的黑眸射过去,表情阴沉,径直往里面走:“我妈呢?” 她视线接触到有血的床单,鼻息间有很浓的血腥味。地面上有个盆子里面也都是血,心脏紧紧揪着。白秀娥就躺在床上,不知生死,大夫站在床前挡住了母亲。 “没事,你快出去!” 林艳没走到床前就被大伯母拉住胳膊,往外面推:“去给韩大夫做点吃食,我在这边看着。” 林艳听到她那句没事才彻底扯回理智,转头看着大伯母:“你没骗我?” 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她抿干裂的唇,“大伯母,我妈真没事?” “真没事,赶快出去吧。”韩大夫转头看过来,重复一遍:“缝好伤口就没事了,别着急。” 兵荒马乱的一夜,林艳煮了肉粥,天已经亮了。 母亲手腕还扎着输液管,林艳给韩大夫和大伯母都盛上粥,才又去屋里帮忙。母亲还没醒,韩大夫吃饭的时候吩咐林艳:“煮点红糖小米粥,你妈醒来少喝一点,这孩子真是要了她的命……” 林艳一直没问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林建成一直守在产房,母亲没醒,他就坐在屋里,林艳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就在院子里待着。 寒风刮过,冷的刺骨。 林艳鼻子有些酸,人情世故她不懂,自打记事她就在跟人抢吃食,谁厉害打的赢谁就能吃饱。后来跟了师父,也是自私鬼一个,为了钱什么都做。可是那么艰难的环境,林艳没因为过自己的利益害别人的命,而今这太平盛世,林建成为了所谓的子嗣竟不顾自己女人的命。 “别怪你爹,在那关头他也是糊涂了……” 大伯母吃完饭,对着林艳说:“你妈要醒来,这事就别和她说了,月子里的女人不能伤心,容易落病根。”大伯母的话很重:“艳子,你也是大姑娘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也有分寸。” 林艳抿了抿唇,转头看向大伯母:“谢谢大伯母,忙了一晚上你赶快回去睡吧,这边有我呢。” 大伯母也不再说什么客气话:“我这年纪真不是你们,熬不起夜,你妈醒来去告诉我一声,也好安心。” “我知道,昨晚上也亏得你再。” 大伯母摆摆手,回家去了。 林艳蹲在院子里抬手盖住眼睛,长长的叹一口气。 天彻底亮了,阴了下来,沉沉的压在头顶。林艳热了馒头和粥,两个妹妹吃完早饭去上学,她就又忙起来家里的事。 孩子是男孩,众望所归。 林建成动作笨拙的抱着孩子,没奶吃,孩子哇哇的哭。林艳煮了一点很稀的面糊涂,加了点白糖端进去,没看林建成:“你喂他吃点,我去镇里买点东西。” 韩医生回去了,说中午母亲应该就能醒来。 林艳去街上买红糖鸡蛋,昨天母亲大出血这能扛过来都是命大。 林建成把孩子放在床上,站起来:“我去吧,你在家看着孩子和你妈。” 林艳看了眼皱巴巴的婴儿,没多大兴趣,皱眉。 “那你去吧。” 林建成走到门口处,他顿住脚步,声音很沉也很低:“艳子,昨晚上那些事暂时别告诉你妈。” 林艳表情变了下,顿住手中的动作,林建成大步走了,林艳捏了下手指,脸色十分难看。 她用小小的木勺盛了面糊喂孩子,好在他吃了,林艳喂了一点,母亲就醒来了。 她很虚弱,躺在床上唤林艳:“……男孩女孩?” 林艳把孩子抱过去让她看:“男孩。” 母亲嘴唇没有一点血色,脸色惨白惨白,笑着看向孩子,对林艳说:“你给我垫个枕头,我想坐起来。” 林艳又把孩子抱走:“你别折腾了,好好躺着,饿吗?我给孩子煮了面糊,你也吃点?” 母亲的奶水还没下来,林建成去街上买奶粉还没回来,孩子只能喝面糊,白秀娥看了也没多说什么。林梅小时候也是林艳带,她倒是放心。 “你爹呢?” “去镇上了。” 林艳现在越加想多赚点钱,离开这里。 贫贱夫妻百事哀,林建成和白秀娥不管生不生儿子。只要穷这日子永远都幸福不起来。林家那些亲戚,一个比一个极品,为点钱折腾的人仰马翻。 林艳想去省城闯一闯,离开这个乡下地方。 母亲的奶水三天后才有,如今这都十一月了,外面下起了雪,林艳也不好出门去收古董,就在家帮忙母亲带孩子。小弟叫林勇,林建成起的名字。 林艳不发表任何意见,她是文盲。林艳在家带着弟弟的同时,开始学习写字,她拿着妹妹的书跟着学拼音,有阅读理解,她看天文似的。 刚刚写了林艳两个字,母亲就在屋子里喊:“艳子,给弟弟换尿布了。” 林艳进屋把拉的满是屎的尿布换掉,捏着鼻子拎到外面刮掉屎放进水盆里洗,冬天到了,越来越冷,手放进盆子里刺骨的寒。林艳倒吸一口凉气,就听见林梅的哭声由远至近,连忙擦干手走出去看,林梅一头的血用个外套捂着被个年轻男人背着往自家院子里来。 林艳连忙跑过去,表情紧张:“怎么了?” 林梅一个劲的哭,林艳把她从男人背上接下来,连忙去找纱布包扎头上的伤。那男人也跟了进来,说道:“你好,我是林梅的老师,姓李。” 林艳知道村里新来了一个老师,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年轻,眉清目秀。 林艳看了一眼,皱眉:“我妹妹怎么了?” 他脸有些红,大约是不好意思。“和同学闹别扭,下手重了就被推到水渠里撞了脑袋。” 林艳又拿出家里的秘方要往林梅头上倒,就被那李老师一把抓住手腕,林艳抬眸看过去,他脸一热连忙松开,可依旧不让林艳往林梅头上倒那个药:“这是什么?怎么有石灰的味?不能胡乱上药,这是头又不是那里。要不送镇里卫生所包扎下?” 林艳直直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我撞到头就用的这个,止血很管用。这离镇上太远,到镇上血都流干了!” 说完推开李老师,她用剪刀小心翼翼的把李梅头上的头发剪掉,说道:“别哭,越哭血流的越多。” 这药虽然扯淡了一点,总比香灰强。 李老师脸涨得通红,他比林艳高半头,站在屋子中间有些手足无措:“我这是为了孩子好!这头上撞的那么严重,得打破风针!” “坐吧,我给林梅处理好伤口,再给李老师倒茶。” 李老师瞪着林艳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响后梗着脖子转身就走。 “外面谁来了?” 屋里母亲喊道。 “梅子的老师,梅子头被打破了。” 到底林梅也没去镇医院,林艳去屋里找了两片消炎片磨成粉倒在伤口上,才给她包扎。 “别哭,谁打的?” 林艳没那么好欺负,孩子好端端的送去学校,被打的头破血流回来?这肯定是要寻学校的事,哪有这样的! “程清推的。” 林梅哭的眼睛都肿了,头上绑着纱布,脸脏的花猫似的:“他骂妈死了都不亏,作孽多端,欺负奶奶……” 程清是程大海的长子,和林梅一年出生。 林艳听林梅这么一说,就来了气:“还说了什么?” 林梅抬头看了一眼林艳,吸了下鼻涕小心翼翼说道:“他骂你是贱人,这辈子都嫁不出去,长的丑脾气还坏。我气不过就还了一句,被他推水渠里了。” 学校附近有个很深的水渠,林艳把林梅安置好,去里屋和母亲说了一声:“我去奶奶家一趟,你有什么事叫梅子。” 母亲在里屋也听到些许,忙坐起来:“你去做什么?” “没什么。” 农村不讲究什么阴谋诡计,直接粗暴才最实用。 ☆、第十六章 林艳走到院子里遇到从外面回来的林建成,自从那晚以后,林艳就和林建成结下梁子了。她不和母亲说那晚的事是出于考虑母亲的身体,并不代表她会原谅这个人。等过了年,林艳会离开村子去远处赚钱。 “干嘛去?” 林建成问她。“天不早了,做饭了吗?” 林艳转头看着他:“你不是去镇里了吗?买的东西呢?” 林建成皱眉,想发火,可是终归忍下了:“去打牌了,家里什么都不缺,不用买。” 林建成有点毛病就是爱打牌,赌注数目不大,可输了就是白送给别人,林艳真心对林建成无话可说。老婆在床上躺着,儿子嗷嗷待哺,他还有闲心去打牌? “用时间在家带带孩子,打牌有什么用?你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还不好好赚钱,养的起吗?回头是卖房子还是卖地?不对,你房子地都是奶奶姑姑大伯叔叔家的,你什么都没有。” 林建成脸色一变,看着林艳想要说什么。林艳径直走了,理都没理他一句。林艳真是看不顺眼这个林建成,若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父亲,早就划清界限了。 林艳也没直接去小姑家,她去了学校。此时才下午四点多,学生还没下课,林艳在学校门口遇到了那个李老师,他一看到林艳,就皱了眉头,推了下鼻梁的眼镜。 “你又有什么事?” “你走的急,我还有事没来得及说。” 林艳说:“在门口说?” 李老师左右看看,对林艳说。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我这人说话直,你也别见怪。早上梅子好端端来上学,现在头成那样,你送到我家就完事了?” 李老师一愣,没回过神来。 “你也是有文化的,其中道理我也不多说,你都明白。” 林艳话已至此,李老师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要赔偿?” 林艳说:“公开道歉,那个学生干的把他开除。今天我妹妹是撞到了头,改明儿我妹妹被人打死了,你也把尸体送回去?这是你们学校的责任。” 李老师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半天:“这是小孩子之间的矛盾,不是大事,我们……” 林艳打断他的话:“什么叫大事?出人命才算是大事么?” 正说着,校长就过来了,“李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校长姓林,也是村子里的人,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李老师转头和他小声说了几句,林艳不做声,等他们说完。 “去办公室谈吧,外面有学生影响不好。” 校长比李老师会说话,笑眯眯说道:“孩子的事谁遇上都着急上火,能理解能理解。” 林艳可没硬来的打算,既然校长如此说了,林艳就跟着进了办公室。 不大的办公室,烧着炭火,暖洋洋的舒服。 林艳进去坐在椅子上,校长说:“我们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林艳说:“已经发生了,总要有个解决办法吧?我妹妹以后还敢不敢来这里上学了?小孩子因此生出对学校的恐惧,不上学这辈子都毁了。” 李老师在一旁默默的说:“没那么严重吧……” 林艳视线扫过去,他一下子噤声了,正襟危坐。 “打人的是谁?我也想要个说法。” 校长也是颇为难:“村里都是熟人,你就算是知道打人的人,说两句这事也过去了。” 以往村里也有这样的事发生,小孩子打架,大人能说什么?唠叨两句就不再追究。 林艳觉得这事不能怂,一个孩子怎么想,都是从孩子过来的。如果你被打了,哭着回家,家里没人为你撑腰,白打了,你失望吗? 林艳小时候被欺负,就特别希望能有个保护自己的人出现,后来遇上师父,这是林艳最感激的一件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容许外人欺负林艳。 林建成那个窝囊样,白秀娥又在家坐月子,林艳不为林梅出头,以后林梅被揍的日子就多了。同学都看不起你,欺负你也没人帮,就往死里欺负。 “可是我们一句不说,别人当我们家没人呢。”林艳说:“今天我是肯定要找出谁打的林梅,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结了。要不把那孩子开除,打人的孩子留在学校也是祸害,要不登门道歉。” 校长也觉得很为难,无论怎么做都是得罪人,就站起来。 “李老师,打人的孩子是谁,你来和她讲吧。这事我也是一知半解,我那边还上着课,你们好好沟通,事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李老师是外乡人,他呆了下还没反应过来,校长已经出门走了。 “这事吧……”李老师犹豫着怎么开口。“班里那个程清推的林梅,他也不大,如果因为这个事被开除,以后可怎么办?都是孩子。” “那我妹妹就不是孩子了?今儿欺负了,明天呢?李老师你也从孩子的阶段过来,应该知道这种事有多严重。开除做不到,那就赔偿医疗费,在学校公开给我妹妹道歉。” 校长之所以不做出明确表示,还不是因为程大海是混混,怕被报复。而李老师,恐怕在一开始就被别的老师警告了,这才藏着瞒着。 李老师犹豫半天,“那我明天通知程清家长,你先回去?” 李老师讲的一口流利普通话,斯文到近乎懦弱。 “今天这事不能解决?为什么要到明天?这是推辞的意思吗?” 林艳说:“我想今天把这事解决了,总拖着也没什么意思。” 李老师这才站起来,说道:“那我去问问。” 说完掀开门帘就出去了。 林艳最近被家里的事搞得头大,母亲坐月子姑姑没来看,她的儿子能那么说肯定是大人言传身教,不然孩子知道个什么? 那一家子,林艳想想都觉得烦,林建成模棱两可的态度。 这李老师一去不复返,林艳拿起二年级的教科书翻了起来,她现在的水平还不如一个一年级小朋友呢。字认识不了几个,读个文章都是跳着看,中间不认识的字太多。 大约半个小时,下学钟声都敲了,李老师才回来,身后跟着程清。 程清一看到林艳,眼睛都瞪直了,转身欲走,就被李老师拉住了,严肃起来。 “站着,跑什么?” 程清眼珠子左右转,不敢和林艳对焦,哽着脖子喊。 “今天是林梅先骂我,我才打她。” 李老师有些恨铁不成钢,拍他脑袋一下:“你先别说话。” “就是林梅先骂我啊,我又没错!” 林艳站起来:“那是林梅的错了?”她视线在程清身上扫,说道:“你骂我的那些话,我就不和你计较了,等林红过来,谁是谁非一并讲清楚。” 林艳没想到等来的不但有林红,还有自己的父亲林建成。 呦,这个热闹啊!她那个窝囊爹别的时候不见出面,帮自己妹妹倒是跑的快。 ☆、第十七章 “艳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建成看到林艳也是一愣,开口的是林红,她装的像模像样,转头看向李老师一脸诧异:“李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林艳一直看着林建成,李老师踌躇半响就把始末讲了,讲完林红转头看向林艳:“是这么回事啊,艳子,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这是逼着程清没学上吗?心思忒地狠毒! 林建成一言不发,林艳收回视线,转头和林红对视,半响后笑了出来:“梅子是你儿子打的,脏话是你儿子说的,谣言是你儿子传出来的,你问我?你觉得合适吗?” 林红表情登时就变了,林艳站起来和林红差不多高,她说话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番气势。“我也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这件事打算怎么解决?” “林艳!” 林红挑了眉毛,腾的上前一步,手指都快戳到了林艳脸上:“敢情这还想要我们家赔?清清是你弟弟……” 林艳冷笑,表情一变:“如果清清不是我弟弟,敢败坏我名声骂我全家打我妹妹的人,现在都不可能好好在这里站着。小姑,如果今天这事你不给个交代,那我这道理也没什么好讲!” 林红不是个善茬,林艳也没必要再给她留脸面。她是肯定要出去闯荡,可是林家这些腌臜事白秀娥能应付的过来吗?林艳倒是支持白秀娥和林建成离婚,可是如今这局面,离婚对白秀娥真的好吗?若是继续在林家,那就必须得面对。可是林艳也不能就这样让林红作威作福,走之前,一定会给她敲个醒钟。 林红气的浑身发抖,抬手就要扇林艳,林艳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就甩了出去,林红几乎要摔倒是林建成手脚快了一步拉了一把,林红稍一愣神随即抓着林建成的袖子就开始大哭。 “二哥,你家女儿就是这么欺负我!你要为我做主,小辈如今都骑到我的头上了……” 林建成从进门就皱着眉头,颇为难的盯着林红,林红一哭,程清红了眼睛,怒骂一声就朝林艳扑来,却在下一刻李老师拦腰抱住:“小孩子闹什么!” “艳子,你回去吧,别在这里添乱了!” 林建成到底也没能对林艳发出火,话里多了几分无奈。“这里的事我解决。” 林建成解决?他能解决什么? “你确定?”林艳看着林建成的眼睛,认真严肃道:“一宗宗一件件,那么多事,你解决了那件?我妈命都差点丢了,这事你追究过吗?护不住自己的女人,为儿女争不来尊严任其欺负,你解决的方法真好!” 林建成脸一下子涨红,眼球充满血丝,怒喝:“林艳!” 这分明是恼羞成怒的模样,自从林建成毫不犹豫的放弃母亲的生命,林艳对他的尊重就降低到了负数。 林艳抿了下唇,也有些失望,沉默和林建成对峙,叹气。“随便你吧,既然你是我父亲,那就拿出点父亲该有的强势,而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不想再理会林建成,避开吵闹往外面走,路过撒泼的林红时,她皱眉到底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俯身贴着林红的耳朵,很低的说了句。 “别惹我,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干的出啦。”她的声音又冷又阴,黑眸一撩就扫向了程清。林红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坏掉的留声机,突然就没音了,忽然醒悟过来。 “林——林艳!你要做什么?” 林建成也听到了这句话,表情顿变,远处站着的李老师正着急哄程清,倒是没注意这边的动静。林艳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林建成:“你可以容许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被欺负,我脾气没那么好,谁敢欺负我的亲人,绝不姑息,这就是我的底线。” 她直起身掀开门帘走了,背挺得笔直,步伐凛冽。林建成站在原地,眸光越来越沉,滔天怒火渐渐熄灭,最后只余心疼。门帘晃动,渐渐停止。林红像是猛然醒悟过来,眼睛瞪着林建成,去抓他的胳膊,声音尖锐刺耳:“二——二哥,你也听到了,艳子她是什么意思?” 李建成甩开她的手,退开两步,眼睛看着林红:“适可而止吧,林红你也老大不小,一点事都不懂,人可以强势但不能不要脸!” 他甩手要走,所谓家丑不外扬。林红炸毛了,不分场合的闹骂:“林建成,你不要忘恩负义!” 林建成脸色十分难看,转头,铁青面孔看着林红:“谁的恩?谁的义?你嫂子因为你差点死了。这事你是聋子还是瞎子,不知道?”林建成拳头紧紧握着,眼睛充满血丝,喉结滚动:“有些事我不想说,我们是亲人,可也别逼人太甚。艳子清白大姑娘,程清说那个话合适吗?你的脑子都拿来做什么了?那是你亲侄女!” 林红第一次见林建成发火,楞了半响没回音。当初林建超打了白秀娥他都是一言不发,所有的事关门他自个承担,他们兄妹要求什么,他都是闷不吭声的办了。 林建成这个人太好说话,林红就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冲自己发火,他就是予取予求的人。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林建成大步走了,林红半响才回过神,追上去的时候他已经走没影了。 林艳回去的时候林桃已经放学在家,看到林艳回来气呼呼的冲出来:“谁打的梅子?大姐,我去给梅子报仇!”她小脸鼓着,圆溜溜的眼睛充满怒气。 林艳拉她往里面走:“妈知道吗?” “知道了,正在屋里气着呢。” 林艳嗯了一声,“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面条吧,家里不是还有玉米面。” 林艳进屋,脱掉厚厚的外套,耳朵尖冻得发红,搓了搓手,就听里面白秀娥的声音:“艳子,你进来和我说说话。” 林艳掀开厚厚的门帘进了里屋,里面屋子很暗,温度比外面高,有很奇怪的味道。大概是尿液混合奶液混合血腥的味道,窗户上面糊了报纸,林艳看到戴着白帽壳的母亲靠坐在床头,怀里抱着婴孩。 “梅子的头谁打的?” 白秀娥问道,表情也是不太好看:“你是去学校了?问出什么结果吗?” 最初白秀娥听到李老师的声音,以为是梅子和同学发生什么纠纷,林艳一走,梅子进屋,她就看到梅子头上的伤,登时就坐不住了。 “程清推的。”林艳没打算隐瞒什么。“我和小姑吵了一架,爹在处理后面的事。”林艳拿了干净尿布放在床头,表情淡淡,说起林红语气里有着明显的疏离。 白秀娥一听这话更加生气,“林红一天到晚的寻事!” 林艳说:“你生气什么?回头自个落下病根,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白秀娥一听也是这么个理,可到底是忿忿不平,独自郁闷半响。 林艳搓搓手,热了些许,就去抱了弟弟把尿。 “我都嫁给你爹十八年了,你爹的性子我还不知道,这回肯定还是和稀泥。他的父母兄弟才最亲,我们娘们几个在他眼里什么都算不上,连一点份量都没有。” 白秀娥最爱絮叨一些陈年旧事,她委委屈屈把自己的痛苦向林艳诉说。“自从嫁到他们家,我是少吃没喝的过了这么多年,你看看到如今是落着什么好?我怀着孩子,你奶奶和你姑竟上门打我,差点丧命,这就挑唆儿子打我女儿,艳子,我现在坐月子出不去门,不然非找那个女人打一架!还不是欺负咱们家儿子小,要是你是个男孩,看林红敢说那种话!” 林艳不太喜欢听白秀娥说话,她说来说去都是那几件事。 “既然过的这么苦,为什么不和我爹离婚?” 林艳把孩子交到她怀里,表情仍是没多大变化。 白秀娥可怜,可是大部分都是她自己性格问题,林艳同情的有限。 白秀娥一巴掌打在林艳的手臂上:“胡说什么!” 林艳抬眸看着她的眼睛:“既然不想离婚,那就别总是抱怨。” 她这样说话,成熟又世故。 白秀娥表情一顿。 林艳继续说道:“生了孩子,就好好的养,别总是让妹妹被欺负,男孩女孩都是你的孩子,生了就要负责。过了年我想去县城打工,桃子学习好,能考上学就上。你想和他继续过,那就好好的过。他们家谁敢欺负你,就回击,别当缩头乌龟,咱们家没那么窝囊。别以为忍着就是息事宁人,那只会更被人看不起!” 林艳的三观不算正,从小环境和跟着师父后所行走的世界,都告诉她,必须睚眦必报。你放过了别人,可没人放过你。 白秀娥被林艳说的一愣一愣,“以后我不会再出去了,任由你妹妹被人欺负。” 半响后才反应过来:“你说去县城?去县城做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家,现在出去打工的女孩有几个?名声都坏的很,旁人会怎么看你!” 林艳打算往外面走,闻言就转头看过来:“劳动赚钱,没什么丢人,别人爱怎么看就怎么看,我们总不能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活,穷的又不是那些看热闹的人。” “你这孩子——” 林艳掀门帘往外面走,差点撞上个人,猛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前的林建成,他表情沉沉,满腹心思,望着林艳的目光很深。 ☆、第十八章 年关将近,天儿是越来越冷。 林艳去了一趟村头林嫂子家,拿了十块钱。东西不是林艳的,独吞那些钱她心里过意不去。可是她也不能拿更多出来分给林嫂子,怕弄巧成拙。人心总不好估计,十块钱在当时也算是个大数目。 “这事说来挺不好意思,盘子被我远方表叔看上拿走了,嫂子好意送我——” 林艳笑的有些为难,微微垂目,可是手上动作依旧,把钱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钱不多,你可别见怪。” 林嫂子万万没想到那么破的一玩意竟然值十块钱,瞪眼张大了嘴巴:“艳子,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林艳抬头看她:“事儿确实就是这样,嫂子若是怪罪,回头我找亲戚给要回来。他那个人啊,就爱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铜盘是你家的东西,当时我就说不要他带走——”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林嫂子连连摆手,十块钱够买十几斤肉,确实不是小数目。捏着纸币,依旧是不太安心,满脸疑惑:“那东西真有人要?能卖的出去?” 林艳点头,目光颇为认真:“嫂子,你还不信我?” 证实了林艳的话是真的后,林嫂子就十分的激动。抓着林艳的手臂,翻来覆去的说:“破鸡盆,竟然能值十块钱!”她的表情充满了惊喜,站起来又坐下,搓了搓手指:“你家亲戚想要拿走就行,这还给钱,给这么多,我实在不好意思收啊!” 林艳说:“钱是他给的,我只是中间人,你安心收着。” 林嫂子始终无法安心,踌躇半响,放下手中针线站起来:“艳子,东西是经你手,钱我也不能独个要,我家是不富裕可是不贪这点钱,咱俩一人一半,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林艳是真没想到林嫂子会是这么开明的人,心里那点羞愧就更加的明显了,林嫂子说着就放下手中的针线去里屋取零钱:“我给你五块吧,如果不是你把这东西拎回去,你亲戚也不会看到。”她这会儿是明白过来了,十分高兴:“艳子,你坐哪里等着,我去里屋取钱。” 林艳连忙站起来拉住她,“嫂子,你先别急。” 林艳不好去收古董,一个年轻小姑娘去收东西,别人不相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名声确实难听。她也不相信林建成,他耳根子软,人家三句好话一说,他就把人给卖了。 “听我把话说完。” 林嫂子眸光一转,她不算笨,可是也云里雾里不太明白林艳的意思,转头看向林艳:“怎么了?” 林艳拉她坐下,表情十分诚恳:“钱你留着,这是卖铜盘的钱。” 她的手指盖在林嫂子的手背上,“咱们村子也不小,我就和嫂子最投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嫂子,东西是你家的钱我不能分,这不是客套话。” 最后几句说的斩钉截铁,倒是坚决。 林嫂子也不好再推辞,重新坐回去,“既然如此,嫂子不和你客气了。”随后笑了起来,坐回火盆前,拿起针线:“艳子你这性格好,嫂子也爱和你来往。” 林嫂子的丈夫叫林光,村里就他爱去收集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其余人家大多信佛信道总认为死人的东西十分晦气,如果借由林光的手出去收古董,那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一点违和都没有。 “我那个亲戚是县城东村住,爱好收藏这些陈旧东西,前些日看到你家那个铜盘就十分高兴,问我村里还有没有,有的话一并收了。”说着林艳就挑眉笑了:“你说这人毛病,不能吃不能喝的破烂东西,人家就是爱好这个,还出高价钱来收。若非他是我长辈,都想说脑袋是怎么了,花钱买破烂还是第一次听说。” 林嫂子名叫陈秀,听着林艳在讲,心里也渐渐有了计较,笑道。“人家不都说富人怪癖多,谁知道那些人心里都想什么。不过,艳子,破铜烂铁的真能高价钱收?” “刚刚给你的钱是假的吗?”林艳拿起针线活继续做着,语速不紧不慢:“我家能给的东西都给他了,确实是没什么好寻。回来一琢磨,就立刻想到了嫂子,林哥在外面干活也累人。这虽然赚的不多,不过也是生财之道,卖几件东西赚个百来十块肥肥撑撑过一个好年。” 林嫂子缝着棉衣,心里那个想法渐渐成形。 “他都要些什么?” 林艳语气淡淡:“铜铁玉金陶瓷只要上了些年头,差不多都行。” “艳子,你这么一说。家里倒真还有几样东西,艳子,你拿给那个亲戚去看看?”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放下手中针线站起来往外面走:“嫂子不是那贪心的人,不想着百来十块,能卖块儿八毛都行,冬天到了,地里也没收成,我也做不来什么活,家里确实拮据。” 林艳想在年前赚点钱,过了年两个妹妹的学费才有着落。她出远门才会有路费,不管做什么行业,前期投资肯定是要的。 林嫂子出去,门帘晃了一下,火盆里烧着的柴被风吹得转了方向,烟熏得林艳睁不开眼,一时间涕泪横流,她连忙放下针线活去擦眼。 林嫂子出去好一会儿才顶着满身的雪回来,扑面而来的寒气让林艳抬了头,林嫂子进屋手里拎着两个黑乎乎的冰疙瘩:“外面雪下的忒大。”她说着就把手中拎着的东西要往地上扔,林艳连忙快一步拦住了,接过慢慢放在地上。冬天淋了雪,*的两块铁疙瘩,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林嫂子说:“你看看这些怎么样?以前不要的时候扔的那里都是,现在要了却一件寻不到。勉强找了这两样,还是在猪圈里放着。” 林艳出来的时候天空才飘小雪,转眼就下大了,屋里有些暗。林艳也看不清楚这都是什么东西,林嫂子冻得手指发红,连忙凑到火盆前去烤,连连说道:“现在能找到的也只有铜铁,像那种陶罐瓷器什么都打碎了,没一个完整。” 林艳也瞧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物体,一个大概是罐子上面还带着盖,可能是年段太久绣在了一起,林艳摸着刮手不知道是铁还是什么。另一个有二十厘米长短长方形铁块,锈的不成样子,什么花纹都看不出来。林艳摸了摸,入手刺骨的寒,带着刺痛,一阵战栗她连忙缩回手。长方形铜块的表面有浅浅的凸起,仔细端详,没有看到任何亮点,可是那寒劲儿仿佛是到了心底,半天还是心有余悸。 “我也不懂这些东西,我先拿回去,要是我那个表叔要的话,就分你钱,不要的话我就把东西还回来。” 林嫂子笑呵呵说道:“怎么样都行,反正都是要扔的东西,艳子你看着办,能卖就卖,不能卖就算了。” 两样东西堆在脚边,十分不起眼。 林艳请教林嫂子怎么做衣服,闲话家常,林嫂子说:“前些年咱们这边老多好东西了,顺着河飘下来的,最近几年少了很多。” 林艳笑着问:“河里怎么会飘下来东西?” “谁知道呢,听说野人山有个古墓,具体也没人敢去看。” 野人山的古墓林艳可不敢再去,她自己没什么本事,那个地方邪门的很,说不定命就搭进去了。好不容易重生一次,怎么也不好死在那种地方。 可是那把锈迹斑斑的剑到底是什么?沈辰为什么会给自己留下这块玉。当时的情况,他大可以用别的东西换钱,总觉得他那个人身上有很多的事。野人山古墓恐怕也不是单单的古墓,规格宏伟的建筑,他为什么独独拿了一把破烂剑。那些人命都折进去了,里面到底有什么?从河里流出来的东西大多是西汉物品。 “这两样东西也是顺着河流出来的?” 林嫂子摇头:“不是呢,那个黑色罐子水库下面挖出来的,你哥喜欢倒腾这些,我看着是块铁,回头还能卖破烂就留下了,一直扔在猪圈。”又指了指那个罐子:“这个玩意建房子的时候,挖地基挖出来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盖子也打不开,里面放着什么也不清楚。” 林艳心里诸多疑问,两样东西像是铁铸,罐子有三四十厘米高,大肚子小口,看形状应该是近代。铁制品放不了太久,这是装什么的? 想了半天也无果,想不通那就不想,林艳所有的历史知识都来源于师父,师父是半桶水的道士,他只会招摇撞骗。去墓里也是简单粗暴的取黄金,乱世,只有黄金最值钱最好脱手,不问价值。 “嫂子,这么说咱们附近村肯定也都是家家户户都有些老东西。要是那家有陶瓷玉器字画什么,你从中间牵线,到时候卖出去钱算你一份!” ☆、第十九章 林艳回去的时候拎着那两个玩意,林建成看到,皱眉:“拎的什么?脏兮兮的!” 天冷,外面也没活可干,牛在圈里关着,添了草。屋子里点着一盆火,烧的不旺,烟熏的人睁不开眼。林艳拿刷子打掉身上的雪,蹲到火盆前烤火,处的低了眼睛才稍微好受一点。 “村头林嫂子家里捡的破烂。” 林雪抬手拨了下柴火,看过去:“最近你去县城吗?” “不去,问这个做什么?” 林艳说:“没什么,随便问问。” 林建成坐在矮凳上抽烟,表情深沉,眉宇之间的沟壑愈加明显。桃子和梅子都上学去了,白秀娥还没出满月在屋中睡觉,中间客堂也就剩下林艳和林建成,沉默片刻,林建成突然开口:“艳子,你真想出去闯荡?” 那天林艳说的话他是听到了,第一个想法是震怒无法理解,继而是悲哀无奈。 林建成自认一辈子没对不起谁,父母兄弟亲朋好友他对谁都好,不落人口舌。可是从没想过,表面上待他好的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艳子指责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女人孩子,林建成第一时间是恼怒,继而是辛酸,他努力干活赚钱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可是谁理解过他? 白秀娥和自己的父母兄弟吵架,甚至动手,他能做什么?一边是手足血亲,一边是女人。父母兄弟姐妹骂他无能怕老婆,曾经母亲指着他鼻子骂,女人的兴风作浪都是惯的,收拾一顿就安生了!白秀娥骂他软弱糊涂,不分轻重,只听自己爹娘兄弟。 林建成毕生愿望就是想要个儿子,他一心一意想要个男丁,那样,就没人敢看不起他。林建成一直以为别人看不起自己的原因是没儿子,他并不是不爱自己的女人和女儿,只是爱的有限,也不知从何爱起。 大夫问保大保小的时候,他确实是懵了,后来满脑子都是留下孩子他就会翻身,糊里糊涂的做了决定。林艳站出来主持大局的事还历历在目,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那种颓败毕生初次尝试。林艳的强势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后来的母子平安证明林艳的决定是正确的,那天他站在黑暗里,想着自己就那么舍弃了发妻,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艳和白秀娥。 “过了年你都十七了,去外面打工名声都坏了,在咱们这里是寻不到好的婆家。”林建成长长的叹气,狠狠吸了口烟,皱眉:“这是一辈子的事,你想清楚了。” 女儿外出打工是件很丢人的事,农村孩子没上过学进城能做什么?从事下三路行当。村子里不是逼不得已的人家,谁会愿意让孩子进城?前些年隔壁村有个女孩家里死了母亲,父亲又从悬崖上摔下来断了腿,上面还有个痴傻哥哥,没办法唯一的女儿就进城打工了,好好的姑娘,出去半年就疯了。 据说是在有钱人家当保姆,被强-奸了,后来又被骗到那种地方卖身。 到现在都二十七八了,疯的连自己家门都找不到。中间嫁了一次人,那时候她刚疯没多久,是换亲,男方三十七老实巴交连个话都说不利索的一根筋,疯女人的哥哥娶了对方的妹妹。 结婚后,女人不愿意跟那男的上床,就整天被麻绳捆着绑在床头,丈夫是个一根筋,看不惯就打,后来应该是把那女的实在打的受不了,就弄断绳子跑了。最初还有人去找她,找回去一次她跑一次,只要有机会就跑,跑到别的村子要饭捡垃圾吃,疯的太厉害连农活都做不了,渐渐也就没人找她了。 越想林建成心里越难受,林艳是他的长女,初为人父时候也曾憧憬过自己的女儿将来多大出息,小小的生命被自己呵护着长大。可是随着现实的打磨,他顾不了那么多。林艳之后还有林桃林梅林勇,那么多的孩子,他怎么养活?父母兄弟妹妹张口都是钱,他就一双手。 “你知道西岭的陈云锦吗?” 陈云锦是远近闻名的疯子,林艳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抬头看向林建成,漂亮的黑眸深邃,屋内昏暗,只有火光闪烁。林建成被看的心虚,他想要发火又不知道理直气壮的点在那里,他很想严厉的批评艳子不要想着去外地,他能养活全家。能养活和能让全家过的好,是两个概念,桃子和梅子越来越大,他们要上学要花钱,他怎么养?像林艳一样,辍学在家放牛带孩子浑浑噩噩过一生? 他很矛盾,难以做决定,心里并不希望林艳走上陈云锦的路,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 “艳子,出去打工,别人该怎么戳我的脊梁骨?咱们家——” 话没说完被林艳打断:“你上有爹娘,下有弟妹,四个孩子,你一年能赚多少钱?够交谁的学费我出去打工赚钱和你没关系,戳也戳不到你的脊梁骨。嫁不出去,我不会靠你来养,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 林艳觉得陈云锦可怜,可也单单是可怜而已,并没多少感触。她不会走上陈云锦的路,这个自信林艳还是有。何况林艳并没有结婚的打算,以前师父就说,女孩并不是只有嫁人一条路可走。上一世她没嫁人,也没有任何遗憾。如果嫁的男人是林建成这样,她宁愿一辈子单身,平白被拖累了。 “林桃和林梅还小,我不想让他们走上林艳的路。”林艳是文盲,林艳什么都不懂,林艳只知道在家干活,林艳经常遭受林家人的打骂,林艳摔在沟里没了命也没人关心,那个软弱窝囊的女孩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死了,她走的时候一定气愤憋屈,生为女孩她有什么错?她选择不了出身。 林艳站起来往外面走,声音落在身后:“林建成,我挺看不起你,生而不养算什么父亲?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会不会成为陈云锦,你在乎的只是你自己会不会被人戳脊梁骨。” 林建成想要反驳,腾地站起来。脖子哽的发硬,可是林艳已经推门出去了,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没呕死。 林艳研究了很长时间,最后终于死心,坛子的材质应该是清朝往后,可能是骨灰坛,林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开盖子,里面确实是骨灰。腐朽太厉害又是这种秽物根本不可能卖的出去,郁闷了半天就丢了。长方形铁块绣的不成样子,连一点缝隙都没有,也不像盒子,林艳用刷子清扫一整天,勉勉强强看到个凸起的花纹。 雪越下越大,一直埋到了小腿。出不了门,林艳就在家看书,不认识的字太多断断续续的看半天不明其意。她就又拿起那个盒子研究,她把能摸到的花纹都描在纸上。灯光很暗,她就坐在门口屋檐下,越画越觉得不对劲,花纹太熟悉,与其说是花纹不如说是字符。虽然字符只有一半还模糊不全,可是林艳在看清楚的瞬间,手指都在发抖,心脏跳得飞快。 那是师父的东西! 林艳咽了下喉咙,眼睛都瞪直了。简简单单的一个歪扭字体,她盯着看了一下午,疯狂的寻找剩余痕迹,可是除了那个字符,没有任何线索。天渐渐暗了,视线都模糊了。 林桃牵着林梅的手一脚深一脚浅的回来,看到林艳就喊:“大姐,你坐外面做什么呢?不冷吗?” 经提醒,林艳回过神来才觉出冷,手指冻得发红,搓了搓把纸张拿进屋,铁块不再扔雪地里了,直接捡回去放在门后面的墙角处。 “大姐,做饭了吗?” 林艳满脑子都是那个字符,到底是什么意思?师父的东西,林艳不记得自己跟着师父来过这个村子。林家嫂子说铁块是河里捞上来的,师父到过这个地方还在铁块上留下自己的符印,为什么? 林艳去做饭,锅烧开,她一边擀面条一边想着,闪烁的煤油灯在黑乎乎的墙壁上投下阴影,不远处的屋子里林勇已经哭了半个小时,歇斯底里怎么哄都不行。 林艳切着面条,林桃说道:“大姐,你知道学校新来的老师吗?就那个李老师。” 林艳嗯了一声,李老师啊?那个看起来挺窝囊的小白脸? “听说前几天撞邪了,睡觉的时候在学校宿舍里,醒来竟然在学校后面的坟头,你说这事邪门不邪门?”林桃一边烧火一边说着:“哎,弟弟怎么回事?一直在哭,是饿了吗?” 林艳脑中灵光一闪,突然转头看过去:“你说你们老师怎么了?” 林桃被林艳这直勾勾的目光吓了一跳,愣愣说道:“撞邪了,听老一辈人说我们学校之前是坟场,埋了很多人,盖学校的时候听说就死人了。” 林艳丢下菜刀就往里屋走去,面色凝重,撞邪?坟场?林勇啼哭了半个小时这不寻常,怎么回事? ☆、第二十章 林艳进门掀开里屋帘子带进去一阵风,白秀娥和林建成都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哄林勇,林建成抱着他满屋子的晃悠。以往这样做他早就不哭了,如今是一点作用都不起,林勇哭了半个小时脸都憋得通红。 白秀娥正在火头上,看到林艳进来带了凉风,没好气的嚷嚷:“你进来凑什么热闹?饭做好了?没看到你弟弟哭吗?还那么大力气的掀帘子,再喝了凉风又要发烧咳嗽!一个个的不省心。” 白秀娥越说火气越大,孩子哭得她烦躁,林艳又来碍眼:“哭哭就知道哭,索命鬼似得!” 林建成也被孩子哭得没法,满心的恼火,厉害道:“少说两句能憋死了!”林建成脾气一直不大好,说着就想把林勇往床上扔,他的动作就是扔,林艳快步上前就拦住了他的手腕直接把孩子揽到自己怀里。白秀娥大叫:“你手凉不凉?他哭的正凶,你抱什么?你懂什么啊!” 林艳皱眉看了眼白秀娥,没说话。 白秀娥和林建成不亏是一对,脾气一个比一个坏。 孩子闭着眼哭,用了很大力气,小手紧紧攥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林艳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孩子哭的歇斯底里浑身发抖,可是声音是渐渐小了。白秀娥一看孩子都哭不出来,心下慌了。连忙从床上跳下来,急匆匆往林艳处跑:“你手凉不凉?你摸孩子的脸干什么?” 说着就要来夺林艳手里的孩子,厉声道:“瞎比划什么?他能任你折腾,你怎么越来越没分寸了?” 林艳把孩子放进她怀里,孩子又开始声嘶力竭的哭,林艳眼睛看着白秀娥:“他可能受惊了。” 孩子受惊是很经常见的事,农村的做法就是拎着把见过血的刀在屋里骂两句吓走鬼魂。林建成一听这话刚暴涨的情绪就那么熄灭了,白秀娥也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孩子还在哭,明明已经没了力气,只凭着本能干嚎,声音沙哑的让人心疼。 “建成,你去叫张婶过来!” 白秀娥稍楞片刻回过神来,面色凝重和林建成急急说道:“快去。” 张婶和林建成家并没有亲戚关系,就是一个村的,称呼,和林建军家住邻居,十里八村有名的神婆。 撞邪这事在农村比较忌讳,遇到了也不说破好声好气的哄走最好,哄不走那就只能吓唬了。 林勇一直在哭,白秀娥脸色越来越难看。林艳在屋子里左右看看,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也是,她没阴阳眼也没什么能力看得到什么?小孩夜惊是很常见,可是这天还没黑就开始哭,确实有些奇异,也是因为这样白秀娥才没想到撞邪。 “那家的人赶快去吧,我给你烧纸钱,别来祸害我家儿子……”白秀娥念念碎,她快出满月了,抱着嚎哭的林勇在屋子里转。“你快走吧……” 刚刚林艳抱了林勇,他哭声就渐渐小了,可是现在又恢复之前的状态,是怎么回事?林艳想再抱着林勇试试,可是白秀娥死活不让她碰,林艳被赶了出去。 林艳无奈,就去厨房继续做饭,天彻底黑了下来。张婶来了,林艳见过她,胖乎乎的一个中年女人,过了会儿,林建成进了厨房拿走菜刀。 林艳问:“拿这么做什么?” 林建成急匆匆往外面走:“忙你的去吧。” 林勇的啼哭并没有因为结束,林艳站在雪地里看着漆黑夜空半响,孩子的哭的一声急过一声,催命似的。林桃和林梅坐在厨房里吃饭,眼睛时不时的看向林艳都是一脸的担忧。林艳想了很长时间,叹口气,直接进屋了。张婶在屋子里沿着墙角镀步,挥着菜刀骂骂咧咧煞有其事。林勇哭的几乎要岔气,没有任何作用。 林艳掀开帘子进去,那个神婆就怒目而视:“女孩阴气重,别进来,耽误了事!” 白秀娥也看到林艳,直接吼道:“你快出去!” 林艳直接进屋从白秀娥怀里强行抱走了孩子,孩子还没过满月,再哭下去就有危险了。 白秀娥快要跳起来:“林艳你疯了!” 林艳抱着孩子退后两步没让白秀娥打到自己,看向张婶:“杀生刀能吓走鬼魂,可是对阴气应该没什么作用。刀上阴气重,恐怕还会伤了孩子。” 张婶步伐一顿,白秀娥立刻骂道:“胡说八道,你懂什么!张婶,你别理她,建成去把孩子抱回来。” 林艳也不生气,手指摸了摸林勇小小的脸颊,此时憋得通红通红,眼睛紧紧闭着。屋里可能有什么东西煞到孩子,林艳抱着林勇不撒手,林建成也发了火:“你干什么?他是你弟弟!” 这是怀疑她对林勇不利?林艳猛的抬头看过去,“再哭下去,他就顶不住了!” 孩子不吃奶就是张着嘴哭,这都快两个小时了。 “张婶的办法根本不起作用不是吗?” 林艳话说的有些直,张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菜刀啪的一声拍在桌板上,怒气冲冲:“小女娃这是怀疑我的本事了?” 林艳看过去:“那你说林勇为什么哭吧?” “隔壁村的老林媳妇刚死,死前没见着女儿,今儿是回魂夜!”张婶冷哼:“我断然不会看错,你当这是玩笑的吗?” 林艳觉得这个张婶的能力被夸大了,若是师父在这种小事他两句话就搞定,都怪林艳那时候只知道吃不爱学。她跟着师父那么久,是什么都没学会。 “那为什么林勇还一直哭?” 林艳把林勇抱在怀里,他的哭声渐渐弱了。 二次实验证明她身上有什么东西能镇灵,是什么呢? “老林媳妇还没走,她的怨气大!” 林艳看了她一眼,“这屋里没鬼,只是阴气重。”刚开始并没有哭的多严重,张婶做法折腾了一番后,孩子哭的快断气了这就能说明问题。 孩子没满月,魂魄不稳被煞到了才会哭。若是真有鬼混,断然不是这个反应。“杀生刀真没什么作用,沾过血腥上面的杀气同样会煞到孩子,这就是他越哭越厉害的原因。” 张婶表情顿变,异常难看。 林建成呵斥:“艳子!怎么说话的!” “实话实说。” 林艳今天被骂了一下午,也有点气:“不懂装懂害人不浅。” 张婶甩袖就走,脸涨成了酱肝色:“好!很好!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林建成,你这女儿好有本事!懂得这么多还找我做甚!” 林建成没拦住她就冲出门外阔步走了,白秀娥跑过来手指头都快戳到林艳的额头上,怒吼道:“你这是逞什么能呢?” 林艳也不愿意出头,只是这孩子要是再哭下去,肯定会有危险。 白秀娥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孩子,再怎么说都是一条命。她若是一事无知那也罢,既然知道再不做点什么拯救那简直没有人性。 “别骂了,还想不想让弟弟好了?咱家有香灰吗?”林艳不急不躁,不过语句倒是干净凌厉:“如果张奶奶能治好弟弟,我断然不会搅和。” 孩子现在身体弱,别的东西她也不敢用,怕不小心煞了命。“你们继续耽误下去,若是出了大事,谁也救不了!” 林艳这句话说得严厉,白秀娥一愣,林建成就冲进来脸色带着愤怒:“林艳你现在是不是疯了?逮谁咬谁!你自己多大本事?” “我没什么本事,最起码能保住林勇的命。”再哭下去说不定真的会出事,两个小时不停歇的哭,别说没满月的孩子就是大人都受不了。“刚刚你也看到了,如果张奶奶有那个能力,林勇就不会哭到现在!” 林建成还在火头上,指着林艳半天没憋出什么话来,事实确实如此。 林艳拍着断断续续哭的林勇,说道:“去找些香灰,真找不到灶里柴灰也行。” 她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碰运气了,这事若是放在以往她大概会袖手旁观,重生为林艳已经小半年了,她倒多了几分人情味。 “你试,这要是什么作用都没有!你看我怎么揍你,逞能!” 林建成摔门帘出去了,怒气冲冲。 林艳抱着依旧哭的孩子在屋子里悠,孩子包着小被子,一大卷到底是有些沉渐渐下滑,林艳手臂用力把包裹让上抬了点突然蹭到胸口玉石。林艳一怔,玉是暖玉,镇魂,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正想着,林建成就从外面回来,挖了一把香灰。 香灰是□□,驱邪作用。林艳想着以前师父的镇魂符方位,小心翼翼点在林勇的眉心,额骨几处。她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起作用,照葫芦画瓢。画符需要的佛缘,她没有,只希望香灰能起作用。 好在孩子的哭声渐渐停止了,他闭着眼脸上脏兮兮的小声啜泣不再歇斯底里。林艳心里思忖要不要把胸前玉先给林勇戴,当初收到这个玉的时候,她选择了挂在胸前不单单是防止丢失损坏,还有一点,她是外来生魂,这玉有镇魂作用,到底是夺舍心虚总是有的。 林艳小声念了几句佛号,纯属安心。白秀娥一直在骂林艳,都要收拾东西送孩子去镇上卫生所。可是她抢不回来林艳手上的孩子,这会子看孩子没了哭声心脏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你对他做了什么?他怎么了!” 她猛的扑过来抓了一把林艳的胳膊,力气十分大,林艳被拉了踉跄,她把孩子抢到手,孩子哭的虚脱,闭着眼嘴唇哆嗦,紧紧闭着眼像是睡着。 “宝贝!” 白秀娥紧张的不行,吓得心脏都要停了,抬手去碰孩子的脸颊,手指都有些抖。哭了两个小时林艳对林勇做了什么?怎么林勇突然就睡着了?猛的抬头喊林建成:“快带孩子去卫生所!” 林艳皱眉,她刚刚被推得差点摔倒,活动了一下手腕,在白秀娥要出屋的时候开口:“你喂他吃点奶,哭太久累到了,要是晚上还不醒来,那就送卫生所吧。” 说完掀开门帘就出去了,反正没人相信她是好意,也罢,她以后也不用再牵挂颇多了。只是家中房子方位不应该会阴气重啊,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第二十一章 林勇会吃奶,那就是好了,没什么好说,这事算是结束了。 晚上林艳闩门的时候,突然视线就扫到门后角落放着的铁疙瘩,黑的阴森。灯光从卧室里照射出来,已经落到了门上,可是那块铁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黑的彻底。林艳觉得古怪,就算是没有光也不应该是发黑吧?因为铁本身不会发光,她蹲下拿起铁块想要看个仔细。 西屋门帘就掀了起来,林建成出来:“大晚上不睡蹲门口做什么?” 林艳回神抬头看过去,对上林建成的眼,起身:“是要睡了,把门插上。” 林建成披着件厚棉袄,弓着背:“你去睡吧,门别上,我出去一趟。” 闻言,林艳忙问道:“弟弟怎么了?” 傍晚的事闹的难看,林建成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一声,移开视线:“没事,你弟弟都睡着了,不用操心。” 林艳也没解释什么,林建成和白秀娥觉得可能是碰巧的事,林艳是自家孩子,看着长大怎么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如果真要给出个理由,那就是瞎猫碰着死耗子。 林艳嗯了声,回头打算进屋,看林家成往外面走,才又开口:“今天我性格急了,我也不是故意要得罪张奶奶,等过几天我去她家道歉。” 林建成没回头,声音很沉:“你不用去,今天这事不怪你。”他声音顿了下,也没往前面走,林艳也站着,有些话想说可是到底也没说,要进屋只听身后林建成说:“今天我和你妈是吓着,话说重了。” 林艳脚步一顿,随后是门闩的声音。林建成的脚步越来越远,林艳笑了笑就进屋去。 过了几天,林光媳妇就来了家里,拎着包红糖,白秀娥到底是在月子里,外人来总不能空手。白秀娥也是十分意外见到林光媳妇,慢叫林艳端茶倒水搬椅子,陈秀笑呵呵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和林艳说道:“你哥回来我和他说了,他也同意,不过这收东西需要本钱……”话没落,林艳连忙打断,这事白秀娥并不清楚,她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拉着陈秀的手,端起一旁的瓷碗递过来:“改日再说,你喝水,放了白糖。” 陈秀眼眸一转,床上靠坐着的白秀娥就抬眸看过来:“什么事还遮遮掩掩。” 林艳大大方方的挑眉,顽笑道:“我先不告诉你,谁让你只疼弟弟,只训斥我呢,吃味了。” 陈秀大笑,声音爽朗:“婶子,你家大闺女这是争宠呢!” 白秀娥脸上满是笑意,不满的看了林艳一眼,作势要拍她,可到跟前就变成了顺手拉住林艳:“多大的闺女了还当自己是孩子?你要是和四儿一样大,我也抱着你在怀里整天亲。” “多大都是你闺女,自然要亲。” 陈秀说完这句自个都笑了,屋子里热闹起来,陈勇醒来眼睛在屋子里扫量最后落在白秀娥身上,看了一会儿,张开嘴哇的一声哭了。 “饿了吧?”白秀娥连忙给孩子喂奶,陈秀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走,林艳送她到门外。 “前段时间我妈一直没在家,这事她不知道。”林艳和陈秀说话,声音不大,却是干脆利落:“钱我出,不过我担心……林哥能不能看准。” 林艳说完,抬头看向陈秀。 事实上陈秀也有这样的顾虑,钱扔进去却赚不到那就亏了。农村人,口袋里的钱本就紧巴,实在经不起糟蹋。她顿住脚步,踌躇,“那怎么办?艳子,我看你对这个还懂一点,不如你跟着你哥?” 林艳原本也有这样的打算,然后就一拍即合了。 送走陈秀,林艳满怀心思的回去,天阴的很重。她站在院子里眯着眼瞧了会儿天,才往屋里走,家里孩子多的,打都偏爱幺儿。之前林勇的事白秀娥从理智上讲白秀娥没错,可是从情感上林艳到底还是有些失望。 进屋,就听白秀娥在屋里叫:“艳子,你进来。” 林艳进屋:“林光媳妇怎么会来我们家?我们两家也没多深的交情。” 白秀娥都生第四胎了,村里也就林家大伯来看了看,拎了袋龙须面,陈秀还真是第一个外人来看。白秀娥这人性格冲,可是到底是上了年纪,也想的深:“看她和你熟络,是有什么事?” 林艳坐下,就把之前的事一五一十讲了,这也没什么好隐瞒:“你别到处张扬,毕竟名声不好听。” 白秀娥前后一联系,又重新审视林艳,她变了很多,沉默半天才严肃道:“你怎么懂的那些?跟谁学的?”说完又觉得语气不太合适,太厉害,缓和情绪,半响又开口:“艳子,你老实告诉我,这怎么回事?” 白秀娥最对不起的是林艳,她心里知道,可是心里再清楚,行动上也□□乏术无可奈何。 林艳不爱说话,从不埋怨什么,有吃的那就吃没吃的就捱着。她不争,就像是从来不在这个家存在一样。摔进沟里一次,她变了许多。 白秀娥看着林艳,觉得她像是换了个人。做事果断,林勇的事她用的法子很简单,可也最有效,旁人都没想起来用这个。白秀娥从来不曾正视过这个女儿,如今看其行为,又觉得陌生不安。林艳敢和计划办的人闹起来,这事白秀娥想都不敢想,可是林艳做了。 “你怎么懂得那么多?胆子也大了起来,一个人敢去县城。” 林艳表情很平静,她看着白秀娥,没笑:“家里没东西吃,两个妹妹快饿死,我胆子还那么小,怎么办?全家饿死?”说到这里林艳笑了一声:“不是全家,你和爹可以去外面,总能有一口吃的。你想过吗?家里没钱没粮的时候,我和妹妹怎么过?”林艳转头看向门口,表情沉静:“人都是被逼着走出来的。” 白秀娥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愣在原地,怔怔看着林艳。心口一阵阵发酸,仿佛塞满了棉絮,喘不过气的难受。都是被逼出来的,能有什么办法? 林艳说:“当初爹赚的那六百块你知道怎么回事吧?现在做哪行很赚钱,我想赚钱把这个年安安生生的过去。” 白秀娥沉默了很久,林艳也没什么好说,就起身要出门,白秀娥突然开口:“那都是地里挖出来的东西,晦气,艳子啊,你得为以后考虑考虑!” 林艳弯唇笑了,转头看向白秀娥:“你觉得我会遭报应?” 白秀娥想说不是,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们家信佛,不发死人财,那些古董都是地里沉淀多年沾染了阴气,总归是不好。 林艳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林勇满月都到了腊月十二,林桃和林梅中午放学回来,吃饭的时候,林桃忽然开口:“大姐,我们学校的李老师病了。” 林艳和那个李老师不熟,嗯了一声,继续吃饭,不大在意。 “中午我回来的时候,见张奶奶和校长一同去学校了,不知道是什么事。” “上次来给四儿治病的张奶奶?” 林艳看过去。 林桃点头,随即皱了皱鼻子,说道:“她特别爱说闲话,就是不知道去学校做什么。神神叨叨,前几天还在村里传大姐的不是。” 结合前一段时间林桃说李老师梦游,林艳一寻思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点了下林桃的头:“吃饭,快考试了瞎想什么呢!” 林光说下午要去桃园村,林艳也没什么事,说好的事出门的时候白秀娥非要林建成跟着林艳。白秀娥既然知道这事,定然会告诉林建成。 林艳没说什么,他要跟就跟着。刚走出两里地,天就飘起了小雪,林艳不说话一路沉默。林建成就和林光闲聊,两人从抗日战争说到敏感的政治事件。 林光是爱聊的人,嗤之以鼻道:“我们伟大领袖□□才是高瞻远瞩的人,那种只着重眼前利益的宵小又如何能比!”林光是读过书的,又当过司机,自认为有几分见识就指点江山。 林艳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林建成也不再多言。竹园村距离他们那里有十五里地,顾名思义村口有一片很大的竹园,是在一个沟里,沟底也都种满了竹子。此时冬季,别处都是枯叶漫天,只有竹园村一片翠绿。 在村里晃了一下午,挨家挨户的问,也没什么成效。村里离的不远,有个人认出了林建成,把他们迎进屋喝了碗热茶。雪越下越大,林建成皱着眉看外面白茫茫的大地,不耐烦道:“这不是大海捞针!” 林艳知道这事需要耐心和运气,可遇不可求,“你要是觉得烦那先回去,我和林大哥再到处看看。” 林建成转头黑眸就射过来,有些发沉。 林艳也不生气,依旧淡淡:“这事急不来。” 林建成总觉得这事挺丢人,一路人被熟人问做什么,他都不好意思开口。这会子林艳的意思,还是他碍事了,想想都有些憋气。 这家主人姓徐,匆匆去了一趟厨房端出些咸笋干来,笑呵呵道:“也没什么好招待,自家腌的东西尝尝?” 笋干韧劲很大,林艳咬着一根半天都没咬断。林建成和哪位徐三闲扯,随后就东拐西拐的说到来意,那徐三说:“农村人都挺忌讳地里的玩意,觉得恶心。还有就是祖传,咱这片都是穷人,留下的东西打四旧时候也都毁完了。”他眯眼抽着旱烟袋,琢磨道:“竹园村里不大可能会有,要不然你去长虫沟看看?疯老汉你知道吧?听说他和墓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疯也是疯在墓地。” ☆、第二十二章 “不过这长虫沟路不好走,这下着雪,不如等天晴再来。” 那个疯老汉都有耳闻,祖上应该是做盗墓一行,□□的时候要斗他,他就突然消失了,再出现就成了疯子,一个人住在深沟里。传言他在山里藏有东西,可是具体是什么谁也不好说,都是道听途说。 林建成想想,回头问林光:“看这天,恐怕是要下到过年了。” 都想在年前赚一把。 两人对视一眼,林光说:“山路倒是没什么,注意点就行,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在竹园村收到的都是很普通的银饰,并没有多大价值,一盘算跑一趟也没什么。这都走了十几里路,总不好空手而归吧? 林建成拍板,“那就去看看。” 长虫沟地势险峻,洪水劈开山峰,冲刷出一条蜿蜒深沟,远远看过去像是盘旋的蛇。林建成越走越不耐烦,一路上也不怎么说话,倒是林光和林艳聊些古董上的事。 “你怎么懂这些?” 林光问道。 林艳回答的也很平静:“不懂,就是碰碰运气。” 林建成接话:“艳子能懂得什么,这不我跟着过来看看。” 他始终不相信林艳能看懂什么古董,大概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林建成也不是毫无见识,上次遇到北京来的那些人,他就知道古物值钱。 林艳眯眼看向远处,雾霾沉沉,她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收获。这也大张旗鼓准备了好久,结果一样值钱东西没收到。 地上结了薄冰,有些滑。林艳找了棍子拄着,林光动作也很快的找了一根拄在手中,只有林建成不屑,大步朝前走着。 林艳找了根槐树枝递过去:“拄着,别摔下去了!” “这山路我走过多少回了,能有什么事!” 林建成不以为然,林艳也不勉强,随他去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林建成是吃了大意的亏,话音刚落脚下靠近悬崖的泥土忽然往下陷。林光走在前面,当时离的最近的是林艳,林建成感觉到不对劲,连忙要往后退,下着雪的地面光滑根本没有着力点。林艳下意识伸手去拉,山体滑坡,轰隆一声响一整块岩土都掉下去了。林建成一米八以上的大个子,林艳拉到他袖子的时候才后悔,可为时已晚,等回过神自己也被带进了沟里。 在下落的时候,林建成想抓住什么结果只抓到一把荆棘,两人一前一后落进了沟里,林光听到声响转头就寻不到人了,连忙从小路往下跑。 这一下是摔狠了,林建成的腰撞到了树杈上,疼的眼前发黑半天没回过神来。林艳比他好一点,下落的时候林建成顺手拦了一把,她虽然也挂在树上可是并没有摔的多惨。 林艳先反应过来,她只是手臂上有擦伤,其余别处没事。迅速调整姿势跳下树站在土堆上,问林建成:“怎么样了?” 林建成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没回音。 林艳觉出不对劲,又爬上树去救林建成:“摔到哪里了?” 农村人最怕的就是受伤,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如果出了事,一大家子可怎么活? 林建成扭过头,表情十分难看,半天才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撞到腰了!” 发生这意外,真是谁都没想到。 如果不是有那棵十几米高的香椿树,林建成和林艳今天这命恐怕就搭在这里了。 林建成原本以为没多大事呢,林艳和随后赶到的林光把他送到镇上卫生所,一检查,事大了。右手臂因为拉林艳,脱臼,腰尾骨断裂。 这得去县城医院做手术,卫生所医疗条件达不到。去县医院那就得花大钱了,不单单是林艳,林建成也是一惊,半天没发出声音。 这要马上送到县医院,拖一天就多一份危险。林艳回去拿钱的时候白秀娥一听这话,当时都傻了下一瞬间是大哭:“这可怎么办啊?”随即怒火就转移到了林艳身上,“死丫头,都是你出的点子,这回好了!把你爹搭进去,我们家以后可怎么过啊!” 林艳心情也很差,当时如果她不往前去拉林建成大约也不会掉下去。可她就是掉下去了,林建成确实是伸手救了她一命,林艳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别吵!”林艳翻箱倒柜找换洗衣服还有钱,打算去县城,白秀娥一直在一旁唠叨,她表情一顿声音厉害了许多抬头直直看着白秀娥的眼睛:“是我要他去的吗?我爹只是摔断了骨头又不是没命了,哭什么哭?以后日子怎么不能过了?我还在就倒不下去。” 白秀娥噤声了,她抿了抿唇,看着眼前瘦瘦小小的闺女,心里一阵酸涩。刚刚她是急了,慌不择言。可是这件事怎么能怪林艳呢? 林艳说:“我送爹去县医院,你在家看着,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有什么事我给你捎信。” 林艳收拾了行李,拿着钱往外面走,白秀娥这才回过神来,追上来又给林艳塞了一百块。 “艳子。”白秀娥眼里呛着泪:“我出不去,你好好照看着。” 林艳握着她的手,长长呼出一口气,现在确实是缺钱,去县医院花钱的地方就多了,也不推辞,把钱装进兜里:“你身上还有钱吗?” 白秀娥说:“够吃喝,你赶快去吧,安顿好给我捎信。” 林艳急匆匆出门,白秀娥这才忍不住哭出声来。 林建成出这事,村里早就传遍了,送林艳和林建成去县城的是林光,林家兄弟姐妹那么多,一个都没来。坐船到码头,又拉架子车到县医院,一路都是林艳和林光在忙。 林建成一动不能动,挺在木板上,身上盖了薄被,他眼睛看着天空表情很沉。天下着大雪,车子十分难拉,林艳满头的汗脸蛋红扑扑的,到医院天都黑了。林艳忙前忙后的跑,好在林光帮忙看着林建成。 等安顿好,前前后后花了几十块。她刚进病房,两个舅舅急匆匆的就赶来了。大舅三十多岁叫白栋,和白秀娥长的不像,瘦瘦高高。小舅叫白粱,二十岁出头,白白净净和白秀娥长的十分像,也是高高瘦瘦。 一看到林建成的样子,急了,连忙问林艳怎么回事。 林艳就把事前前后后讲了一遍,白栋一脸恨铁不成钢,训斥:“大雪天下山干什么?惹事了吧!秀娥刚生,不是我说,建成你这心也太大了!” 林建成嘴唇苍白,想说什么,就有医生进来给他做检查。林艳一干人就被赶了出去,走廊上,林光说:“这边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堆事。” 林艳看看走廊尽头的小窗:“天黑了也没船你怎么回去?” 白栋不认识林光,问林艳:“这是?” 林艳就介绍了一遍,白栋直接说道:“大兄弟,这天都黑了,也没船回去,不如先到我们家住一宿,明早我在送你到码头。” 林光看外面的天确实是黑透了,也没什么可推辞,就应了下来。 林艳穿着有些旧的袄,脸色惨白的站在墙角,有些可怜,白栋看的不忍心就开口:“艳子你吃饭了吗?” 林艳摇头:“等我爹检查出来,我再去吃饭。” 白栋心里有了计较,叹口气,转头和白粱说道:“你带着他们两个先回去,让你嫂子做点饭,我在医院看着。” 白粱想了想,这么办挺好,就和林艳说:“那我们先回去吧。” 林艳始终不放心,就和白粱说:“小舅,你和林大哥先回去,我等检查结果出来。” 白粱是教书的,性格斯文,有些为难的看向白栋。 林艳笑了下,她也很累,可是现在不看到结果,势必是吃不好饭:“小舅,我实在是不放心。” 白栋抬手摸了摸林艳的头发,眯着眼声音唏嘘:“艳子长大了。” 转头对白粱说道:“那我和艳子在这里等吧,晚上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带她回去。” 白粱安慰林艳两句,就和林光一同走了。 林艳在走廊长椅上坐下,医院很安静,白色灯光照亮半截绿色的墙壁,阴森森的恐怖。 白栋在她身边坐下:“你妈最近怎么样?” 林艳点头:“挺好的。” 白栋抬手揉了揉眉心,像是自言自语:“父母不争气,可怜了孩子……” 林艳眯了眼睛,抿唇没说话。 “如果你爹有个好歹,你们姊妹那么多可怎么办?” 林艳连学都没上几天,少吃没喝的过。如果林建成真有个好歹,那可是愁人啊。 林艳笑笑,手指放在膝盖上,表情平静:“不管怎么样,都得面对啊。” 白栋转头看过来,鼻子有些酸,心口堵得慌。 “好孩子啊。” 翻来覆去也就这一句话,林建成检查的时间有点长,等了很久,白栋说:“你大伯小叔怎么一个没来?让一个外人帮忙?也太不像话了。” 林艳没说话,眼睛看着病房门板。这一次,林建成该看清楚他那些亲兄弟了吧! ☆、第二十三章 林建成的检查报告出来,骨裂。需要做手术,这挺危险的,弄不好会瘫痪,林艳吓着了,交了手术费手里也没剩多少钱。 手术那天白栋也在,问她钱够不够,林艳手里只剩二十块钱了,她抿了抿唇,点头:“够用。” 白栋最大的女儿和林艳一般大,已经上了高中,他是农村人也没什么收入。白粱刚刚工作,教书,一个月十几块钱。不到迫不得已,她怎么能朝舅舅要钱? 白栋长出一口气,抬手放在林艳肩膀上:“没钱了和舅说,别硬撑。” 林艳点头,想笑笑表示下可是手术室里还躺着自己的爹,就没笑出来。 “我知道。” 手术还算成功,林建成到底是大男人,林艳姑娘家伺候也不好,白栋就一天到晚的在医院。自从这件事发生,林建成就沉默了,过了危险期,林艳喂他吃饭。右手严重拉伤,暂时还不能动。 林建成说:“你把饭放凳子上,我左手吃。” 林艳没这么伺候过人,就应了,他慢吞吞的吃着粥,眼睛看着粥碗:“你大伯叔叔是不知道?” 林艳看他一眼,翻了个白眼。 林建成放下筷子,表情有些失落,一下午他都没说话,趴着看地面。晚上白栋拎了饭,来替林艳的班,林建成突然开口:“哎,待兄弟再好也是无用,到底不如儿女……” 林艳听见了,没说话。 白栋去打水回来和林艳说道:“今天小年,你妗子做了饺子,自行车在门口停着,你骑车慢点。” 林建成低着头看地面,心里一阵阵的发疼,这就是兄弟啊,待得再亲有什么用? 林艳嗯了一声,“大舅,麻烦你了。” “傻孩子,说这话就见外了。” 林艳看着他笑笑,出门去了。 外面很冷,寒风夹杂着雪花如同刀子一般锋利,街道上很冷清,连个人影都没有。林艳手缩在袖头里,把衣领拉上去遮住下巴才一头扎进风里。 自行车很旧,骑起来哗啦哗啦响,路上有人放鞭炮,声音响彻整个黑夜,抹黑往舅舅家赶。舅舅家住在一公里外的村里,汽车快的话就是半个小时。林家现在很缺钱,大伯和小叔都不来看的原因她也知道,那分明是害怕林建成趁机要走四百块。林建成如果不做手术就会瘫痪,林家人心也是够狠的。 林艳心里想着,突然发现车轮子压上了什么东西咯噔一下就停住了,借着雪反射的光依稀看着好像是个人,连忙跳下来扶稳车子。大冷的天,林艳出一身的冷汗,她刚刚走神了,根本没看清楚路上什么时候横这么大一个人? 车子扎在一旁,蹲下身去看。他蜷缩着一动不动,手臂从头上绕过去护着脸,根本看不清楚长什么样,身上的衣服很烂是浅色的,和雪几乎融为一体,难怪林艳能压上去。 “喂?你怎么样了?” 这大冷的天,躺在这里会冻死吧?大过年的,挺可怜。 林艳推了他一下,然后他捂在头上的手就无力地饿垂了下去摔在雪地里,雪地上触目惊心的血,很大一滩,鲜红刺目。 林艳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神,立刻站起来推着车子转身就走。她现在穷的要死,父亲住院费都交不起,她刚刚自行车确实压到这个人,可是之前他就在这里躺着了,流那么多血怎么也不是自己原因。她管了,死的话她赔钱,没死吐这么多血也是重伤,到时候依旧得赔钱。林艳现在最缺的就是钱,马上父亲又要交住院费,她手里只有二十块钱。 林艳推着自行车快速的朝远处走去,身后想起微弱的呻-吟声,轻不可闻。林艳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这到底是条命,他还没死。望着夹杂着雪的寒风,天寒地冻,不管肯定是会死。 林艳站在原地左右为难,最终还是没拗过良心,吃亏就吃亏吧。手指探了探鼻息,还没死,挺瘦的男孩,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到自行车上。天太暗,林艳也看不清楚他的脸,只叹一口气,生死有命吧! 找到最近的镇上卫生所,大夫一看吓一跳,血葫芦似的人,又抬头看气喘吁吁把他弄来的小姑娘,小脸通红。灯光下,林艳才看清,那里穿的浅色衣服?这分明是他身上落了厚厚一层雪,瘦麻杆似的一个男孩满脸的血。 “大夫,你给他看看。” 大夫动作很麻利,拖着男孩就进了里屋,吆喝:“你也进来吧。” 林艳在门口停顿了片刻,进去,里屋有炉火,温热扑面而来。 大夫把男孩外衣全部脱掉,里衣厚厚一层污垢脏的不忍直视。他隔着衣服搓男孩的皮肤一边道:“你从那里捡来的人?倒是好心。” 这句话说得毫无感情,还有些讽刺的意思。 林艳一愣,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大夫冷哼一声:“也罢,医者父母心,这也是个可怜孩子,我尽全力救,他伤的很重,不一定能活。” 林艳眼眸一转,说道:“你认识他?” 大夫给他号脉,验伤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打听打听这片谁不认识他?”男孩胸口衣服散开了,浑身伤疤,什么痕迹都有。“命硬,出生克死爹娘,三岁克死爷爷奶奶。偷鸡摸狗,不学一点好,一条烂命死了也是活该。” 大夫尽管嘴上这么说,可手上动作一点没怠慢,动作利索的把男孩脸擦干净,额头上好大一个伤口都烂到肉了。衣服脱干净,腐烂臭味很在屋子里萦绕,林艳皱眉。 “三岁刚学会走路,怎么活到现在?” 大夫白了她一眼:“亲戚朋友街坊邻居谁看他可怜就给口吃的,不然你以为他能扶墙长大。” 林艳嗯了一声,有心想现在跑了,就不用付医药费。 视线一扫,忽然就落到了男孩的脸上,抹掉血污,林艳觉得他那张脸很熟悉。 大夫还在絮叨:“可怜人出身学好了也成,这个人死性不改,你看看这个手,偷东西被人逮到按进油锅里,来我这里上了药,一手的疤瘌继续去偷。这回是又得罪了谁?被打的没命……” 说着大夫就有些来气,下手力道大了很多。“真是死了都不亏!” 林艳顿时明白过来这熟悉在那里,第一次进城他偷过自己的钱。 当下就想转身就走,步子还没迈出门,大夫声音就响了起来。 “先把医药费结了再走。” 林艳到门口的步子又拐了回来,笑眯眯看向大夫:“我没走啊,上个厕所。” 原来是他?顿时有些憋气,最后那点同情心也随着风飘走了,林艳也是个孤儿也经历过那种少吃没喝的日子,可是她从来没打过偷东西的念头。人活着,有两只手,做点什么不好去偷东西? “厕所在后面。” 大夫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门,看了眼林艳,意义深刻。“只有一个出口就是卫生所正门。”说完,他转身点燃了酒精灯烧着把锋利的刀,动作熟练的划开男孩身上的腐肉。 他硬生生从昏迷中疼醒,惨叫一声,异常刺耳。 ☆、第二十四章 林艳好像是给自己惹了祸,认知到这个事实,她虽然之前有了被坑的准备,可一想到这个人还偷过自己的钱,就特别可恨。 林艳交了两块钱的医药费,大夫说:“一条命的钱,两块?” 林艳:“你可以救半条。” 大夫摆摆手,不耐烦道:“走吧走吧。”指了指昏迷不醒的男孩:“反正他会报答你。” 林艳:“……” 回到舅母家都晚上九点半了,小舅舅没睡捧着书凑在煤油灯下看书,听到门响就丢下书出来。林艳扎好自行车,看到小舅就说道:“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回来下饺子吃。” 白粱笑的眯起眼,左脸有个不太明显的酒窝。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妗子睡了?”林艳看了看上房的窗户是暗着的,拍了拍身上的雪才答道:“路上遇到个事,就耽误了一段时间。“ 白粱在厨房里烧火煮饺子:“快过来烤烤,很冷吧?” 林艳过去坐在灶台前,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她回头看向小舅忽然开口:“舅舅,你教我识字吧?” 白粱一愣,看着林艳亮晶晶的眼睛,心里一阵发酸。顿了下,开口。 “好,你想学舅舅就教你。” 白粱下饺子,林艳坐过去烧火,望着通红的炉火,她就想起那个男孩的脸,浑身伤疤。挺可怜的一个人,虽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那毕竟是个半大孩子。 身上还剩十几块,父亲住院费还没交,吃住都在舅舅已经够麻烦了,总不能还让出医药费。归根结题,林建成那事是因为林艳所起,家里也没劳动力,她得负担起整个家的责任。 想着,林艳的目光就深了,白粱下了饺子半天火都没烧开,低头一看林艳目光怔怔看着火光出神,就笑了:“是不是太累了?我来烧火。” 林艳回神,顿觉不好意思,连忙添柴,挠头:“忘记了。” 白粱笑话了她半天,林艳拿着木柴在地上无意识的画,“小舅,你相信人有转世吗?” 白粱撇了下嘴,揭开锅拿勺子推开饺子,说道:“大晚上的说这个怪吓人。”转移话题,侧身避开浓浓雾气。“你怎么突然想读书了?” 林艳望着地面上自己用树枝画出来的图案,顿了下,半天表情才恢复如常,抬头看向白粱:“小舅,你认得这个字吗?” 她指着地上画出来的那个字符,仰头,一双明眸漆黑。因为光线比较暗白粱并没有看清楚林艳在地上画的是什么,只是好笑林艳会怎么问,他是老师,林艳一个没上过学的文盲能写出来他不认识的字?“我来看看,什么字这么难认?”他声音里带着笑,视线落了过去。 “这不是……咦?” 本来他以为是繁体字,可是再仔细瞅就觉出不对来。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表情登时变了,凝眉蹲下身端详那个字的笔画走势。表情渐渐沉下来,林艳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眼白粱眸光一转,可也没说话只静静等着他。 白粱看了很长时间,闪烁的煤油灯下,林艳看他脸色有些白,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表情很沉。突然屋中想起咕噜声,林艳和白粱都吓了一跳,白粱视线一扫连忙跳起来。 溢锅了热水顶起了厚厚的木头锅盖,他连忙掀开锅盖,林艳也站了起来:“小舅,那是什么字?” 白粱皱着眉在思索,半天没说话,就拿勺子在锅里有一下每一下的搅着。林艳以为他没听见,就又重复了一遍:“小舅,你认识是吧?”或者说,他见过这个字符。 白粱眯了眼睛,半响才开口:“这个字不全吧?” 他声音很慢,是迟疑的语气。“艳子,你先吃饭。” 林艳吃饭的时候他还在盯着看,林艳吃着饺子和他说道:“我不知道全不全,那上面就这么多。” 白粱猛的抬头看过来:“在什么地方看到的?那上面是什么?” 林艳拿手比划了一下:“一个铁块,黑色的,这么长。” 林光媳妇刚从外面拎回来的时候还粘着厚厚的动物粪便,林艳话头忽然就顿住了,脑中闪过的却是另一个画面。林勇为什么会啼哭不止?家里为什么会阴气重? “小舅,那是什么字?” 白粱怔怔看着地上的字,皱眉摇头:“我不认得,我之前喜欢研究杂史,这恐怕是冥文。你在什么地方看到的?不是一个单纯的字,而是一句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只是个断句后面还有。” 符咒?诅咒?还是……林艳忽然不敢往下面想,如果是通阴的东西就能解释通了。之前在林光家的时候一直放在猪圈里,沾了粪便和土,粪便和土都是□□。她拿回去清洗过,联合白粱的话。瞬间不安起来,放下碗筷,声音怔怔:“小舅,家里恐怕要出事了。” 白粱看着她,林艳一向冷静的眸子里竟然闪烁着惊慌不安。 “那东西莫不是……” 林艳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到底对不对,白粱天不亮就往码头赶了。林艳之前画的符咒可能起了作用,家中才安生一段时间。这会子不单单是弟弟还有两个妹妹恐怕都会被殃及,林建成摔下山崖这件事都变得不那么简单了。 白粱放了寒假最有时间,他临走的时候林艳做了一串铜钱绑他手腕上。不管猜测真假,小心为上,跑一趟她也能安心。 最近林艳几乎忙晕了也没家里电话,就不知道白秀娥在家如何了。 林艳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天刚亮就起身。外面雪下的更大了,妗子在厨房烧饭,看到林艳就说道:“你小舅怎么大清早就出门了?有什么事?” 林艳打了井水洗漱,水凉刺骨:“家里好久都没来信,我有些担心,小舅就替我跑一趟。” 妗子在厨房做饭,听到半响无言,林艳洗好脸进屋,她才开口:“家中能有什么事?这大老远的还得跑一趟?你小舅也真是的……” 妗子长的人高马大,嗓门也大。林艳看过去,她还在说:“家里什么都没了,让去拉点玉米都懒得跑,这倒是跑的远。你大舅一天到晚往医院跑,这家里的活都堆给我。老少一家子,吃喝都要钱……” 林艳最近吃住都在白栋家里,林艳也有些不好意思。 妗子说什么,她都没搭话,吃完饭要走的时候她给妗子留了两块钱:“这都过年了,我也不会买东西,你看着给弟弟妹妹们买些东西吧。我爹要治病身上钱也不多,最近一直劳烦妗子,等我们家日子好点我再给弟弟妹妹们买些好的。” 她放下钱骑着车子就走,白大嫂子追出来的时候林艳已经走没影了。她站在雪地里楞了下,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什么好。呆怔片刻,啐了一口:“这还不能提了。” 林艳在舅舅家吃饭,给些米面钱也是应该。 祸不单行。 林艳到医院的时候白栋站在门口抽烟,愁眉苦脸,林艳心里一阵紧张。她看着白栋,抿了抿唇:“怎么了?”白栋看起来像是在等她。 白栋掐灭烟头,半响才说出话来:“你爹的情况不太好。” 林建成的病情加重了,腰部神经分布密集,之前以为只是骨裂,早上检查发现情况恶化了,县医院根本治不好。林艳当时就懵了,抬步就往医院跑。 林艳一筹莫展,她手里真没钱了,这要是去市医院指不定得花多少呢!下午林建成终于是作为大哥来医院看林建成了,他还带了个不好的消息,白秀娥和三个孩子都病倒了。林艳心里一凉,那果然是个秽物,可是为什么有师父的东西呢?林艳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抬手抹了把脸把所有念头都埋进心底,如今要务是如何过了这年关。 林建军是来打探情况的,作为大哥二弟出这事不来看说不过去,可是没想到这么严重种,要出钱的事,他就匆匆走了,看到林艳连句话都没说,埋头快步出了医院。 林艳只觉得好笑,她也不会朝林建军要钱。进了病房,林艳去给林建成倒水。林建成表情沉重,叹了半天的气,开口,嗓子沙哑:“艳子,我这也别治了吧,家里没钱,妹妹弟弟年纪都还小,花钱的地方多了……” 林艳没吭声,把水递过去走到窗边,病房里一共八个床位,住了六个病人,除了林建成其余几个都是重症患者,屋子里味道很重。林艳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开口:“治吧,不然你瘫了谁去赚钱?医药费我想想办法。” 林艳瘦瘦小小,穿着碎花外套洗的泛白,站在窗前背挺得笔直,可是看起来十分可怜。林建成看着看着心就酸了,他最对不起的人是林艳。 下午林艳就出门了,临近年关,古董店都关门了。她站在街头,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觉得迷茫,丢弃林建成?丢弃林家,她也许可以活的很好,可是良心能安吗? 白栋倒是好心,西拼东凑拿来八十多块,这都是他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林艳不能拿他的钱,就给还回去了,笑着和白栋说:“我身上还有点钱,等不够了再拿舅舅的吧。” 林艳执意不要,白栋也不能说什么,“别扛着,有什么事记得和舅舅说。”白栋是好人,林艳不能让他在中间为难。 “不过这病啊你也要做好准备,我去问了医生,治好要花很多的钱。咱们都是贫户,这点钱杯水车薪。”说完白栋叹气,随后两人都是无言,穷是最现实的问题。 林艳也知道会花很多钱,可是任由林建成瘫痪,她做不到。 送走白栋天已经擦黑,她安顿好林建成就出门了,县城不大能赚钱的地方很少很少。这都年底了,大部分商铺都关门,更是艰难。林艳在街上走了会儿,她抬手摸着脖子上的玉石,温润如凝脂。如果把这个卖了是能挺过难关吧?可这是沈辰的东西,卖别人的东西…… 林艳拧眉深思,突然想起当时沈辰把玉交给自己时候表情颇耐人寻味,他还告诉自己价值是什么意思?这么仔细一琢磨,确实十分诡异。之前林艳确定不认识沈辰,为什么呢?告诉一个农村姑娘这东西值钱,不怕林艳拿着东西跑吗?还是有别的意思? 左右思考了半天,随即想到自己现在情况,没了玉石她还能这么安稳的待在这个身体里吗?思量半响就打消了卖玉的念头,还没到那个时候。雪下的很大,整个世界被裹上素装。她一脚深一脚浅的路上走,街道上行人很少,远处传来鞭炮声。 做什么来钱快?做什么?林艳心乱如麻,玉是护身符不能卖。身边有两个年轻人缩着脖子快速跑过,嘻嘻的笑:“去晚就坐不上桌,最近都闲下来打牌的人多。”打牌?林艳脑中念头一闪,再抬头就变了神情,黑眸晶亮有了光彩。 不如赌一把! ☆、第二十五章 林艳讨厌赌博可不代表她不懂规则。 只要在这个国度,不管什么年代多小的县城,赌场永远是最热闹的。 掀开厚厚的门帘,热气扑面而来,人声鼎沸。林艳戴着黑色帽子,她又穿着厚厚的袄子,看不出性别的消瘦。场子也不大,年底在外打工的人也都回来,场子里有二三十个人,大都是男性。玩麻将的居多,还有一桌炸金花。 林艳在场子里转了一圈,就有看场子的兄弟来询问要不要坐桌,那是个极年轻的男人,上下打量林艳:“不玩别在这里看,这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 “麻将桌有空位吗?” 林艳左右看看,也没生气,语气很淡。 男人撩了下眼皮,哼一声就带林艳往收钱的地方换筹码。林艳拿了两块钱的筹码,笑的露出牙齿,憨憨的样子:“我只有这么多钱,输完就回去。” 看场子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表情蔑视。 麻将和炸金花,都是最简单的玩法。林艳选择了麻将,玩的两毛四毛。 玩牌是一门学问,这是林艳从师父那里学来。 重新做到牌桌上摸着熟悉的麻将,林艳眯了眼睛,心里有种奇异感觉。当年她说这辈子都不会再赌,说到做到,直到她死都没再摸过牌。如今竟然打破了誓言,想想林艳就好笑。 “楞什么啊?会不会玩?打骰子。” 一桌四个人,林艳坐在靠东的位置。对面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左边是中年妇女,右边是六十岁的一个老头。打骰子定庄家,林艳有些憨傻的抬头看向几个人,挠挠头:“不好意思。” 她整牌的时候动作就很笨拙,第一次掷骰子还扔出了桌外左边的中年妇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林艳连连抱歉。第一局林艳不在状态,旁边的女人胡了,自摸,一个人给四毛。 打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千刀万剐不胡第一把。 林艳洗着牌手指摸着牌面开始算计了,她依旧是动作最慢的那个。旁边女人赢了第一把,开门红,满脸笑意,不住的催促林艳。“整牌都能这么慢?玩过吗?” 林艳低头没说话,嗯了一声。 手里的牌不怎么好,挺烂的,没一个顺子。女人先扔出来一个东风,林艳碰了,她打出去一万那女人说了个碰,随后抬头看了眼林艳,林艳坐她下家,她碰能给林艳赶张牌也是不错。她打了*艳不要的牌,林艳摸了张东风,笑了,露出牙齿傻乎乎的憨厚。 “四个东风,杆。”去摸杠底,牌是她整的,最后一张牌是什么她自己知道。又打了一张废牌,林艳算着三家手里都是什么。对面一直在打饼上牌,中年女人手里万字牌很漂亮。林艳别的没有,打牌上就是记性好。几圈下来,她单调红中。支着下巴摸出一个二万,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的牌。其实万字牌在她手里一点用都没有,可别人不这么想啊。林艳一直在看坐在下家的老头。 停了大约有两分钟,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二万四万做顺子……” 那老头表情顿了下,她弯起唇笑了,旁边女人说:“你玩不玩了?不玩滚回去,别浪费时间。” 林艳把牌放到面前,手指一直在敲击着,破釜沉舟:“赌一把!”一划拉抽出一张牌打出去,下家原本是胡两张,一看她打出来个二万就碰了。就拆了顺子打出来三万,林艳有三个三万就等这张牌了。 林艳杠了三万摸杠底,手指摸上熟悉的尖尖她就笑了,翻过来放在桌面上:“我好像糊了。” 她声音不大,推翻了牌。 杠上开花翻倍,林艳这一局收了一块二。玩麻将是等时间炸金花,这局之后林艳的运气就好到爆。她之前是憨憨傻傻的模样,其余三个人没当回事。玩到第二十把,她又是自摸放倒了牌,左边那女人就坐不住了。 “运气这么好?我都不信邪了!是不是作弊?” 对面男人摔了麻将:“不玩了,没意思!” 一家赢三家输的局面,真是没意思。 那女人也是输红了眼,两毛四毛看起来不多,可是加起来就多了。 年底,谁都想狠狠赚一把。 林艳不紧不慢,她骂骂咧咧脾气越加暴躁对自己是越有利。扫晚上十一点,对面三家换了两个人,只有左手边的女人还在和她死磕。新玩家坐上来,林艳的牌瞬间就坏了,输了一把她就起身:“不玩了。” 刚要走,那女人就要去抓她的手腕:“赢了就想走!” 林艳身子一侧避开了她的手,退开几步,直直看着那女人的眼睛,表情认真:“大婶,赢了为什么不能走?赌场有这么规矩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 那女人噎了一下没说出话来,第一天,林艳本来就不想张扬。自打牌以来,她的运气都没这么好过,说完她帽檐拉低转身就走了。到结账的地方,领她进来的小孩刚刚也在看牌,盯着她手里的钱语气有些酸:“这运气也忒好了点吧!” 林艳没说话,换了钱揣进兜转身就走。 本来她还想再玩把炸金花,可那女人一张扬林艳就不好继续在这个赌场玩下去。玩了这个几把,她也看得出来,这边赌场里都是一般的平头百姓,就是待下去也是几块钱的事。 林艳掀开帘子走进寒风里,顿时打了个冷颤。真是冰火两重天啊,温热的屋内和天寒地冻的外面,林艳哆嗦着缩了脖子抱紧手臂往医院的方向走。也许要借舅舅的钱了,突然视线就被一个瘦小踉跄的身影吸引。 他拄着一根棍子,身体摇摇晃晃可还是跑的飞快。后面追打的声音越来越近,林艳定睛一瞧,顿时心中浮现出一句脏话。 她还没动作,那男孩就冲过来差点撞倒了她连怕带滚的抓着她的手臂才站稳,抬头四目相对,林艳突然被他的目光镇住了。黑白分明的眸子,干净的让人无法联想到他的坏。 他看了林艳一下,下一瞬间就拉着林艳往不远处的胡同里钻。他力气挺大,林艳被拉到胡同才反应过来,黑暗里他目光警惕的盯着外面。林艳觉得他不像个人,没有任何正常的人类会是这样!等追打他的人跑过去,他拄着棍子靠在墙上。林艳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被拉到这里,皱眉:“离我远一点。” 男孩身上的药味很重,林艳觉得挺烦,这么个小偷。一想到他是小偷,就立刻去摸口袋,纸币还在身上才松一口气。 “我没偷你钱。” 一把干净的嗓音,林艳一愣抬头看过去,带着狐疑。 他靠在墙壁上,瘦瘦弱弱,眼睛看着林艳,眸光漆黑:“你救了我的命。” 林艳嗯了一声:“你不是哑巴?” 他没有回答,依旧站着。 对上这么一个人,林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寒风刮过冷的刺骨,脸冻得发麻:“没事,我走了。” 林艳走出胡同,先回医院吧。钱的事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总不能再去做老本行吧?挖墓这种没道德的事她要是再干一次,那可真是活回去了! 走快到医院了,突然觉得身后有脚步声,林艳顿时警惕起来。一瞬间,脑中念头千回百转,她在赌场赢了二十块钱,不会被盯上了吧?她回头看过去,空荡荡的街道一无所有。又继续走,脚步声起,这分明就是有人在跟着她。 前面是个拐角,林艳眸光一闪,耳朵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身子一侧就躲在了拐角处。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心里数着脚步声还要多长时间能到,身影出现她抬腿就踢了过去,那个消瘦的身影躲闪的速度也很快,可还是被林艳踢到了雪堆里。 林艳有些不悦,拧眉居高临下看挣扎着从雪堆里爬起来的少年:“你跟着我做什么?”她语气狠厉起来:“再跟着我弄死你!” 他浑身的雪,目光看向林艳,黑眸干净,嘴唇紧紧的抿着。 林艳眉毛皱的更紧,转身就走。那少年一直跟在她身后,林艳打他吓唬他都没用,就跟着她,前面有个小饭馆,林艳进去买了碗臊子面。男孩紧紧跟在她身后,眼巴巴看着她,街上就这一家饭馆开门,香香的面条上来,林艳扔下面钱出门:“饿了送你一碗面吃,别再跟着我,我会打死你。”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很冷,还没说完男孩已经疯了一样冲进面馆往桌子上扑。 林艳扫了眼他疯狂吃面的动作,脸色十分难看,抬步走了。 同情心真是最多余无用的东西。 林艳回去的时候林建成还没睡,她在走廊上支了个小床陪夜。听到声响,林建成睁开眼:“你去哪了?” 夜很静,隔壁几床的病人大都出院了,他的声音显得沙哑而压抑。 林艳脱掉外衣和帽子钻进冰冷的被窝:“出去看看。” 林建成知道林艳是去看什么,这个姑娘胆子大,他心里尽管十分难受可这节骨眼上林艳不去赚钱,那个家怎么办? “我这病要是不行就不治了,你也别那么大的压力。” 林建成重重叹气:“我对不起你们姊妹,一天好日子都没让你们过上。” 林艳不说话,林建成像是自言自语,他抬手盖在眼睛上,手心渐渐湿润了:“你从小就吃苦,这么大了连个婆家也没有。我对不起你,艳子……” 林建成说了很多,一直到半夜,林艳的被窝终于是有了点热气,她睁开眼看着黑暗,声音很轻:“谁能选择了出身,认了。” 最后一句话像是叹息,林建成心里一疼,林艳说:“睡觉吧,明早我出去看看有什么活干,赚点钱也是好的。”父亲的病像是无底洞,她赚多少能够啊? 满怀心思,本以为会失眠什么,可睡起来就不知今夕何夕了。翌日,在查房的护士喊声中她才彻底清醒。见了医院的院子,县医院小,治病的医生实在少的可怜。转院的事恐怕要到年后,林艳吃了饭就直接出门。 刚走出医院,一个黑影就扑了过来。 ☆、第二十六章 林艳一脚踹过去,少年摔在雪地里。林艳冷冷看着他,表情不善:“滚!” 她已经够仁慈了,这个少年怎么跟橡皮糖似的。林艳现在自身难保,救他一条命送一份吃的已经仁至义尽,如今这还蹬鼻子上脸了。 男孩摔的呲牙咧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皱着眉挣扎着爬起来。昨天他的脸还脏的泥猴一样,蹲在医院门口一晚上,还顺带蹭了食堂的热水洗脸这会子干净的多。他是农村娃,可意外的不黑,又是重伤未愈,白生生一张脸衬得疤痕淤青刺目惊心。林艳看他一眼,眉头皱的死死,转身就走。 医院门口的行人来往,纷纷视线看了过来。他拄着棍子小跑跟了上来,林艳脚步一顿猛的转身。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缩着头站着显得一副可怜相,狗啃一样的油腻头发迎风荡漾。林艳有些怒,他真是得寸进尺:“你找死啊?” 少年不说话,抿着唇,他一双眼肿着。穿的单薄,身上裹的乱七八糟的油纸,拄着棍子的手冻伤了,肿的油紫发亮上面有着裂口,流着黄色的脓水。他一直搓着手指,林艳脸色越加难看,她自己也是孤儿太了解这个孩子的想法。有人对他好就抓着同情心狠命透资,这就好比一个农村人,穷的狠了,一旦遇到赚钱过好日子的机会,死都不会放手,像水蛭一样吸附上去直至灭亡。 那天医生说起他的痛恨语气还历历在目,想也知道他曾经利用过多少人的同情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林艳也不是傻子,眯了眼睛,直直看着少年,一字一顿冷声道。 “我没钱,也不会再给你一分钱。” 同情心对于她来说是累赘。 男孩抬头对上她的眼睛,眸子漆黑分明,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林艳大步走了。 这都腊月二十六了,爆竹声阵阵,雪已经停下,厚厚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林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半懂不懂的整出这祸事,当时她一心想着那上面有师父的线索。懊恼加上后悔,当时要是多留点心,大概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街道上都是鞭炮的碎屑,所有店家都关门了,家家户户准备着过年。雪后天晴,谁家孩童在雪地里奔跑嬉闹,捡鞭炮笑声清亮。林艳摸了摸脖子上的玉石,忽然觉得迷茫。重生后,她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许久后,她忽的笑了,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 身后的少年不远不近跟着,林艳走的快他就快林艳走的慢他也慢,林艳站住他也停下脚步,脑中怒火顿升,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他不说话,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林艳。他明明是个无赖,可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不管做再市侩的事眸子总是干净无邪,他不过是个孩子。 天寒地冻,日子比较难捱,跟着她最起码不会饿死。 “滚!” 他总是弓着身子,站直竟然比林艳高那么一点。 “不走。” 他嘴唇轻动发出简短的音阶,眸光坚定。“我不走!” 碰触到的肌肤滚烫,林艳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后猛的醒悟过来一把推开他,男孩踉跄着后退然后跌在雪堆里,林艳移开视线,语气带着戾气:“我能救活你也能弄死你,滚开!” 她在街上游荡,不知道该去那里。明明之前觉得还可以的县城,现在看来尽是荒凉。父亲的病能拖到年后去省城,可也得要钱啊,自从收到个祸事的铁疙瘩,林艳这心里就不安起来,有些自我怀疑。 正想着,突然迎面匆匆过来一个穿着对襟黑袄,身材高瘦老人,视线一掠有些面熟。一愣,下瞬间脑中精光一闪抬腿就追了上去,林艳抬手搭在他肩膀上:“刘先生,好久不见!” 那个人就是第一次进城见到的刘瞎子,林艳刚刚认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他长相苍老了许多。现在也不装瞎子了,戴着帽子眯眼瞧向林艳,皱眉:“呦?这是……”脸色突变转身就朝前跑去:“疯丫头!” 林艳脸上的笑收敛了,上前两步,挑眉看他,语调渐冷:“谁是疯丫头?” “呵?”刘成左右看看,贼眉鼠眼的样子,猛然想起这是在县城,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能耐也不能在大街上打自己!咳嗽一声壮了胆子,扬起下巴维持原先风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怎么进城了?” “疯丫头是谁?” 林艳并没有被他岔过话题,表情淡淡:“刘先生,莫不是在骂我吧?” 刘先生似乎要恼,可到底是忍住了,瞪大的眼又恢复原来眯眯状,笑着道:“我哪能是说你呢,小丫头年纪轻轻身怀绝技,我敢说你吗?” 上次王老板说她是沈家的人,看打扮这那分明就是个穷家姑娘,可到底心里还是有些忌讳。 “不是就好。”林艳笑了,她样貌十分美丽,尽管穿着破衣大褂也难掩绝色。眉眼弯弯,漂亮夺目,声音清亮:“我当刘先生还记仇呢,上次的事多有得罪。” “好说好说,都不是啥大事,记什么仇。”刘先生也笑了起来,连连摆手。 今天碰上刘成,林艳心里顿时就有了计较。 “你这是要去那里?匆匆忙忙的?” 刘成眼珠子一转,却没说话,随后露出为难神情:“这是私事不大好说……” “哦?”林艳眼睛直直看着他,音调拖了下,后面却没说话。 “哎呀,说也没什么,王老板的事。”刘成说到这里眼珠子四处看,随后落在林艳身上。“具体什么事我不能告诉你。” 林艳缺钱缺疯了,一听他这么说,思绪千回百转,然后就有了计较。 “你知道王老板住在那里吗?” 林艳笑的颇为不好意思,微微低头:“我想和王老板谈点事。” 刘成脸色一变,猛的抬头看向林艳:“你说谁?” “王老板。” 林艳心里一咯噔,脸上却不露分毫,抬头看向刘成。“怎么了?” 刘成眸光变了,打量林艳半响,摇头表情难以置信:“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他看向林艳的目光像是在看鬼,后退几步,表情很难看。 林艳表情也沉了下去:“王老板……怎么了?” 刘成表情有些奇怪,看了林艳拧眉咬着牙说:“死了,突然暴毙。” 林艳一怔,半天没回过神。 刘成要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盯着林艳目光诡异,迟疑半天才开口:“你不是沈家的人?” ☆、第27章 入V三章 合一章 王老板死了? 林艳猛的抓住刘成的胳膊,心中一凛,震惊到无以复加,王老板不是好人死了也活该,可是这么突然?表情渐渐冷凝下来,恢复平静:“你说什么?王老板是怎么死的?什么沈家?是谁?” 王老板怎么会死? 刘成看她的目光十分奇怪,仿佛含着什么情绪,可这一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林艳还在想,刘成甩开她退后几步,表情冷下来,也没了之前的客气:“这事和你说不清楚,既然你不是沈家的人,那就和你没关系,别瞎打听。”最后一句,他的语气有些奇怪,眉毛动了动,看着林艳许久语气颇为意味深长:“不要有好奇心,那会害了你的命。” 林艳还想说什么,刘成就匆匆走了,走的时候低头一直在嘀咕着什么。 林艳站在原地,风吹过冷的一阵哆嗦。刘成前前后后的表现现在一点一点回想起来确实有些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和王老板之间发生了什么?林艳低头想了一会儿,也没什么结果。这事必须得找个熟悉的人才能知道来龙去脉,她刚到县城也是因为父亲的病,人生地不熟。又忙的不可开交哪有时间去打听别的事?王老板突然死亡,事有蹊跷。 又转念一想,甭管王老板死没死都和林艳无关,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弄到钱。刘成那一番话,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黑铁块上面的花纹是什么东西,第一次出来卖铜盘的时候,那个店铺主人懂得比较多,林艳倒是在他店里看到过很多这种字符。 思及此,急匆匆往卖铜盘的那家店铺走去,店铺地处偏僻。走过去要半个小时,林艳只得一路小跑。这一耽误林艳自然就忘记了身后跟着的尾巴,到了地方,店铺依旧关着门,林艳左右看看,一百米外住着的一家人,穿着黑色衣裳的中年男人正在门口铲雪,林艳快步上前,敲门进去笑着问道:“大叔,你知道这家人住在那里吗?几号会开门?”说着林艳就指了指斜对面那家古董店。 家里那个黑铁块还没着落,这边父亲的病情又加重,林艳现在是心急火燎,得赶快弄明白那个铁块是什么。 “你说那家啊?” 大叔声音洪亮,停下了铲雪的动作,拄着铁锨望过来:“关门回老家了。” 林艳连忙问道:“他老家是哪里的?” “峡山,远着哩,你一个小姑娘寻他做什么?” 林艳笑容有些憨憨,挠头:“父亲的意思,之前在他们家卖过东西,让我来问问。”话音一转,又问道:“他这店初几会开门?” 林艳打算回村子里一趟,先把黑铁块的事情解决了,不然母亲那边她也放心不下。 “开门?”那大叔就笑了起来,有些看热闹的意思:“这还开啥的门,破铜烂铁又不值钱,身上还背着官司跑都来不及!” 林艳猛的抬头看过去:“怎么回事?” “惹上了王老虎那个恶霸,店就被砸了,后来无路可去这家店主就回了老家。十天前,王老虎突然暴毙公安局怀疑是他做的,已经在追捕,还没逮到。回头要是逮到了,你去公安局应该就能看到。”大叔说着呸了一声,探头左右看看:“你就别来找了,回头公安局的人找上你,又是一桩麻烦事。” 林艳一惊,心中疑惑更深,沉默一会儿,抬头问道:“为什么断定王老虎的死和店主有关?如果他有能力不是早动手了吗?怎么会等到现在。王老虎结的仇家不少吧?一个古董店老板多大能耐敢杀人?”这里所有的事都说不通,公安局敢随便抓人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又不在公安局上班,只听别人都说王老虎死的地方有件随身带的玉佩好像是这个古董店老板的东西——”话还没说完,里面就传来一声尖利吼叫。 “这是谁啊?来门口干嘛?要饭的?” 林艳视线上移,里屋出来个中年妇女,胖乎乎的身材,定睛一看,这不是那天和自己打牌的女人吗? “不扫地在瞎唠叨什么?” 中年妇女扯着嗓子呵斥,一边朝这边走:“整天就爱胡扯八道,别人的事你瞎掺和什么!” 大叔老脸一红,面前林艳还在呢,当着外人的面就被数落,吼回去:“知道了又不是聋子,整天就爱唠叨唠叨,你自己不干一点正事!” “你说谁爱唠叨?谁不干正事了?” 中年妇女拿着扫把气势冲冲的从门里出来,林艳眉头一挑转身就走,这要是被她认出来非得和自己干一架。身后两个人已经陷入了恶性循环的骂架中,一个比一个嗓门高,男的骂女的败家子就爱赌博,女人骂男人没出息窝囊废!随后就听扫把打在铁锨上发出的声音,林艳嘴角抽了抽,匆匆往远处走。 还没出这条街,一抬头,就对上不远处站着的少年。他头发脏兮兮的有些乱,拄着棍眼睛看着林艳,抿着嘴唇一脸的无辜。 林艳皱眉:“你怎么还跟着我?” “你找宋掌柜?”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别找了,你找不到。” 林艳脚步一顿,看过去:“宋掌柜是谁?” 他抬起袖子擦了下鼻涕,面无表情的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铺:“就是那家店的掌柜,你是不是在找他?” 林艳这才想起来,他在县城混的时间比自己长,谁家住在那里有几口人,一个小偷大概是最清楚的。林艳打量他半响,他瘦的可怜,好像风一吹就倒似的。拄着拐棍摇摇欲坠,站在墙角。 “你知道他?” “找不到,他回不来了。” 男孩往太阳底下站了站,阳光下,他脸上的伤疤异常刺眼。也衬得皮肤更加苍白,嘴唇泛着干皮,抿了半天。 林艳蹙眉,狐疑的看他一眼:“为什么?你知道什么?” “死了。” 男孩眯了下眼睛:“别和刘成混,弄不好命会没了!” 林艳心中一怔,得知这消息的震惊可真是比王老板死还让人难以接受,她只停顿了一下,快速上前一步看着男孩的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宋掌柜怎么死的?谁杀的他?” 男孩不说话,紧紧抿着唇,漆黑眸子静静看着林艳。 林艳深吸一口气,他就像个闷葫芦,如果不想说谁问也没用。宋掌柜死了?心情久久难以平复,这都怎么回事?“因为什么而死?” 男孩沉默,看着他细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无论林艳问什么他都不说话,林艳也不能强行逼供,就说道:“要吃饭吗?我给你饭吃,告诉我怎么回事?” 男孩空洞死寂的眸子一瞬间就复活了,满怀希望的看着林艳,可还是没说话。 他是在等自己这句话,也在拿这个消息当筹码。这个认知让林艳郁闷了半响,可现在想要他说出来,也只有这一个法子。 说到底林艳也就是个农村丫头,没门路没能力,她会的东西着实不多。就懂看个古董,如今这玩古董的莫名其妙都死了,她家里又是这种情况,难免会有些心急。 临近中午,腊月时分年关将近,路边饭馆都关门了,林艳在医院的食堂里要了两份面条。男孩吃的狼吞虎咽,碗都舔干净了又眼巴巴望着林艳的面条。她刚吃了半碗,还剩很多。白水煮面条,加了一把青菜,并不好吃,可对于当时的两个人来说那是难得美味。林艳挑着面条,慢吞吞的吃着:“宋老板怎么回事?” “掉河里淹死。”男孩目光灼灼的盯着林艳面前的饭碗,林艳继续问;“王老虎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他确实不知道王老虎怎么死的。 林艳可没钱再给他要一份,医院食堂的饭虽然不好吃,但是量足,林艳吃了半碗就撑到了嗓子,早上她还吃了一大块玉米面馒头。就把碗推过去,说道:“你吃吧。” 反正这个小叫花子也不嫌脏,他把碗拉到自己面前,埋头狼吞虎咽的吃着,一脸的餍足。林艳眯眼想事,她也没别的技能,如果现在林建成没病她做什么都不会考虑后果,赚钱的多少,慢慢来就是。可是林建成病成这样,林艳不能袖手旁观,现在得多弄点钱。 “你叫什么?” “没名。” 他吃的十分投入,头都没抬,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 “多大?” 林艳觉得自己得找个帮手,这个男孩吃了自己两顿饭还欠几块钱,总得帮她干点活。 “十五。” 他回答的很快。 碗见了底,林艳看着他那油腻腻的头发,有些意外他竟然是十五岁?看那干干瘦瘦的样子撑死了十一二岁,半天开口:“为什么做小偷?” 他抬眸看向林艳,漆黑眸子深刻平静:“活下去。” 所有的话都咽回了喉咙里,面前的男孩目光平静而倔强。林艳沉默了很长时间,低头笑了笑,站起来:“你欠我两顿饭,两块五的药费。想要活着,别再偷东西。听话,就不会饿死。”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很轻,却意味深长。 赌场,永远热闹。 林艳进去,男孩跟在身后却被拦了下来。 “呦?这么不怕死?还敢来这里?” 从赌场里出来了四五个痞气的青年,说话嚣张。 “短命鬼!” 一旁人哄笑,林艳看到他表情变了,眸光从平静空洞到狠戾,充满煞气。这是他的事林艳不会参与,她转身径直进了赌场,头都没回。这次没玩麻将,麻将太浪费时间,这回是炸金花。 五六个都是年轻人,林艳玩的很低调。前面几把最多是个对,她毫不犹豫的舍弃,如果保证不了自己手里的牌必须能赢,那就不会要,一直扔了十几把的牌。林艳主动提出要洗牌,这边玩的都是男人,就她一个小姑娘,对面坐着的小伙子还痞痞笑道:“姑娘洗的牌就是不一样!” 旁人起哄笑了起来,纷纷说了些调戏的话。 林艳笑了笑没说话,牌发到手,林艳看了一眼挑眉嘴角翘起。庄家跟了五毛,第一圈差不多人都跟了,林艳看了眼牌,也跟了五毛。对面那个小伙看她一眼,跟了一块:“你倒是敢玩。” 那小伙直接扔下一块五:“继续啊?” 这回旁边几个人都互相看看,不敢再做决定。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不是装出来,万一真碰上大牌,那不上就死的很惨,有两个人扔了牌。 小伙大概十□□岁,穿着打扮都挺时髦,林艳看了他一眼,他挑衅的看向林艳:“你这牌还留着啊?小心输到卖身!” 林艳跟了一块五,笑了,目光也犀利起来:“你敢跟我为什么不敢?卖身是什么?” 小伙甩了三块上去,笑的张扬:“敢不敢是胆量问题,牌好不好才是关键。” 另一个青年一看势头不对,就扔了牌:“我已经搭进去两块钱了,不继续陪你们玩。” 林艳拿起牌看了看,表情凝重起来,在外人看来她是在审视自己的牌到底敢不敢和那小伙硬碰。半响后,她又扔出去三块:“我跟。” 这下子热闹了,三块钱并不是小数目。 对面小伙笑了起来:“小姑娘,我劝你别和我来硬的,死的会很惨。” 林艳笑笑:“谁知道呢,试试嘛赌一把才知道谁会死!” 他直接跟了五块,炸金花的规矩是只能多跟不能少了。 林艳又看了眼牌,抬头,清澈眸子看向对面小伙:“我钱不多了。” 前前后后,这一局对面小伙扔进去十块了,之前他一路都在赢,这会子手里的钱也没剩多少了。 “不多那就扔牌呗。” 对面小伙笑的十分嚣张,林艳就扔了张五块上去。 “再跟一圈试试。” 局面僵持住了,林艳握着手中的牌,表情平静扔出去的像是别人的钱一样。在场所有人表情都凝重了,十块钱够买十五斤猪肉了。小伙摸了摸下巴,旁边人窃窃私语:“这姑娘手里不会真握了大牌吧……” 话没说完,对面小伙咬牙拍在桌子上十块钱:“我继续跟!” 林艳手里有几十块钱,她不怕不够,到这个时候也不再掩饰,大大方方的跟了十块钱。这回全场喧哗了,中午打牌的人都是刚到,纷纷聚集这个桌子面前。 小伙是庄家,他现在也挺尴尬,要么再跟十块钱开牌,要么就是把牌扔了。 全场都在等他的决定,小伙子扔了个十块上去:“不开!” 他脸都红了,再没有一开始调笑林艳的悠闲。 林艳穿着破烂,打扮也是穷人墨阳,身上肯定是没钱再跟。他心里想着,即使面前女孩握着天牌自己也不怕,拿钱砸死她。他是庄家,林艳要想开牌除非是双倍压钱上去。 林艳反倒笑了,眯眼看过去,不紧不慢的跟了十块上去:“不开。” 这回不单单是小伙震惊,就连其余的人也是都癫疯了。这是今天场子里最大的一个赌局,堆在桌面上的钱让人看了眼红。 对面小伙猛的抬头看过来,脸上毫不掩饰的是震惊,可很快就收敛。他紧张了,不断的摸着自己的牌,凑到眼前看了看,时间好像在那一刻静止了。 对面坐着的女孩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可是她就是那么淡定冷静,她手里握有大牌。陈磊心里越加不安,她那里来的钱?竟然砸了这么多进去!她还能跟几圈?她手里的牌到底是什么?她穿着灰扑扑的衣服,进门的时候谁都没注意到,就连坐到牌桌上也没人关注,直到她提出洗牌陈磊才看过去,顿时惊艳了一把,她的长相非常漂亮。 陈磊手里没钱了,最后一个十块,他紧紧的攥着。眸光有些红,静静盯着林艳手中的牌。 很长时间,林艳抬头看着他,表情很认真:“再跟下去也是给我送钱。” 陈磊心里一震,她把牌扔到了桌子上。“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别太执着。” 若不是林艳现在缺钱,她万万不会选择赌博,害人害己。 陈磊身子后仰靠在木质的椅子上,发出吱咛一声刺耳的响声,他把兜里最后一张十块扔在桌子上,眯眼:“开牌。” 围观群众沸腾。 陈磊表情有些不太好看,做最后的挣扎,他想也许这个女孩是诈唬:“我倒看看你是什么牌。” 林艳翻开牌面,场子一瞬间就静了下来,逼仄人心的静。 三个A躺在桌面上,天牌。 炸金花中没有比这个更大的牌,陈磊原本是伸长头来看,下瞬间脸都黑了,清白交夹。半响后抬手摔了面前的牌,站起来甩袖就走。 有好事的围观者翻开他的牌,三张Q!这场赌局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又格外叹息。 林艳并没有起身,看着那小伙离开,还坐在原地。 新上了一批人,林艳靠在椅子上,赢他那么多钱是没想到的事。 林艳又重新恢复平静,到手的牌看一眼就扔,突然身后一个声音。 “对A你也不要?” 林艳回头看到那少年跟在身后,他离的比较近,身上的血腥味混合着腐烂味十分明显,林艳看了他一眼:“事情解决了?” 少年脸上又多了一道伤疤,盯着林艳看一会儿,才点头。 林艳从来没表示过她要帮自己,少年也不自作多情。被丢下是理所当然的事,他站在林艳的身后静静的想,他恨这个世界,并不单单是林艳一个人无情。 “出去,在门口等,这一局结束就走。” 少年看她一眼,不问理由转身就走。 林艳又扔了一把234,小连不如不要。 旁人看到林艳扔出来的牌,不禁啧啧,这个人太小心了。 又发出三张牌,林艳看了眼随后表情就变暖了,弯起唇露出些许笑意。林艳坐庄,从两毛开始跟,这一局别人的牌应该也不错。没人扔牌,都在慢吞吞的跟。这边自从林艳赢了个大头后,牌局已经从六个人变成十个人。牌局渐渐从两毛涨到两块,就剩下五个人还在坚持。 林艳抬手托着下巴,表情平静,嘴角带着很浅的笑。 视线扫过剩余的五个人,他们应该都有好牌所以才敢毫不犹豫的跟,林艳就增加筹码了,直接放了五块上去,然后笑了笑。 五块起步,旁人压力就大了。 都拿起牌看了,看的小心翼翼。林艳拿到小连都敢扔了,那么小心的人手里肯定是大牌才敢五块五块上,没有十足把握她不敢玩。太厉害了,别人陪她就是玩钱。 有两个人扔牌了,林艳看了,扔出来的牌里面有两个A,之前扔出来的人手里有K,心里就有了计较。剩余三个人,一个坐林艳旁边,一个坐在对面。 五块转了两圈,林艳看了眼牌,笑道:“还涨不涨了?” 起哄的人都叫着涨,林艳笑着扔出了一张十块。笑着歪头看向旁边的人,语气平静:“还跟不跟了?” 两个人都在计较,一个年级比较大的三四十岁,踌躇半天:“我不要了。” 他扔出去的牌是JQK,纯黑桃。 挺大的牌,就是可惜遇到了林艳,旁边的人交头接耳。 坐在林艳旁边的人二十多岁,踌躇了半天,跟了十块。 这么跟了两轮,林艳笑的很姿意:“我加筹码了,这么玩太慢。” 说着她扔出来了一个二十快,玩到这个时候,谁手里还有那么多钱呢? 这个小县城,玩炸金花很少有人扔二十进去的,那是很大一笔。 旁边的人靠在椅子上想了半天,抬手抓了抓有些油腻的头发,直接扔牌了。清一色的顺,QKA,最大的顺。 林艳分明是来揽钱的,运气也忒好了一点,这真是让人忿忿不平。林艳把钱收好,也没开牌面直接起身:“不玩了。” 转身就走。 从头到尾她就赢了两局,可是算下来有一百块。 林艳一离座,旁人纷纷去看她的牌,一看之下就傻眼了,特别是林艳身旁坐的男人愤怒瞬间涌上心头,起身就朝林艳跑过去:“骗钱的□□!” 手还没摸到林艳的胳膊,林艳旋起一条腿就把他踹出去两米远摔在地面上,板凳和桌子都撞出去多远。所有人都傻眼了,林艳看着他,说道:“怕输就别赌,骗钱?你知道什么叫炸金花吗?读懂这三个字再来牌场吧,丢人现眼。”说完转身就走了。 桌面上,林艳的牌连个对都没有。 79J,真是十足的讽刺。 林艳走出赌场,抿唇,攥紧手指,眯眼看向远处。她大概不会再来赌场了,永远都不会来。 蹲在路边的少年一看到林艳就飞奔过来,探头往赌场里面看了一眼,里面热闹的很,可他还是什么都没问,林艳往医院走他就跟着。 起风了,太阳躲进云里,寒冷就奔涌而来。 林艳兜里都是零钱,她摸着那些钱,有些脏,腻手。 在医院门口,林艳忽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少年:“你以后叫平安。”总不能老叫他喂。 少年一愣,黑白分明的大眼看向林艳,林艳什么都没解释,直接进去医院。 少年默默念了一遍,他小心翼翼的念出生,眼睛看着林艳消失的背影。他的名字有很多,小时候叫狗剩,奶奶说贱名好养活。爷爷奶奶死了,他就被叫丧门星,后来所有人都叫他小杂碎。垃圾不如的小杂碎,他想,自己有名字了,叫平安。 林艳进去医院,推开病房的门,大舅和林建成正在说话,听到声响他们就一齐看了过来:“艳子,你去哪里了?” 林艳走进去倒了杯水喝:“四处看看。” “这都年根了,城里乱,你可要小心一点。” 大舅交代,林艳点头。 林艳拉了个木凳子过去坐下,对着舅舅说道:“麻烦你了,天天来看我们。” “孩子话。” 白栋横眉,瞪了她一眼,“都是自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 林艳笑了,说道:“谢谢大舅。” 林建成也开口:“多亏了你。” “一家人别说两家话啊!”白栋是个实诚的人,亲妹妹一家人,他不舍得苛刻:“咱们不是亲戚,是亲人,能帮就帮。” 林建成看着他,表情渐渐黯然,他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亲人。 白栋这次来送了一个煤炉子还有做饭东西,林艳不去他家吃饭,林建成每天都要去食堂吃饭多费钱啊。走的时候又交代颇多,总是担心林艳应付不过来这些事。 “放心吧舅舅,我都这么大了!没事。” 白栋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林艳就说道:“你早点回去,现在天黑的早,路上不好走。” 白栋也不再多说,骑车离开。 白栋刚走,一个身影迅速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是他。 林艳现在对这个东西都免疫了,转身往医院里面走,他也跟着进来。 “有吃的我叫你,别跟着我。” 大概是他那句活下去,坚韧不屈,挺可怜的人,林艳到底是犯了女人通病,心软。 他嗯了一声,随后开口:“我叫平安?” 林艳点头,不再说话,他站在避风的地方嘴唇悄悄的弯了下。 病房里,林艳在整理舅舅送过来的东西。 “艳子,你今天去那里了?一身的烟味。” 林艳闻了下自己的衣袖,赌场吸烟的人多。可是这些话她并不想告诉林建成,转移话题。 “那天大伯和你说了什么?” 林建成叹口气没说话,林艳看了他一眼:“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把你当做亲人,剃头担子一头热,你图什么?” “林艳!”林建成突然大了声音,“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不说等你好了继续去对他们好?我们姐妹过的苦巴巴谁关心过?你那些兄弟姐妹但凡念及点亲情大概就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你还幻想什么呢?” 林建成一下子就哑声了,他还在幻想什么呢?想着父母兄弟妹妹是有苦衷? 想着,他们不可能见死不救? 林建成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林艳更讨厌林家那些人。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白栋送来的有面条和菜,林艳整理了一下,就拎着炉子往走廊上去。医院可以做饭,但是不能在病房里做。 再次回来的时候,林艳看了眼情绪有些低落的林建成。 “你想想自己的责任吧,别总想着倒贴你那些兄弟姐妹。有多少能耐吃多少饭,苦了自己去对别人好,没人承你的情。”有的伤就要把腐烂的东西挖掉,才能长出新鲜的肉,渐渐痊愈。 林艳把炉子拎到外面院子里,少年蹲在门口一看到林艳出来就快速跟了过来,眼珠子一转,紧紧盯着林艳。林艳皱眉,没好气的说:“看我做什么?找点柴火去,生火做饭。” 县医院院子很大,冬天,除了雪地面湿漉漉的,林艳也没找到生火的碎柴火。话落,平安就小跑着出去了,两分钟的时间不到,他就抱着一扑碎柴跑回来扔在林艳脚边,嘴巴动了一下什么东西咽下去。 干燥的刨花,还有劈好的柴,干干净净一看就不是路边捡的。林艳看了他一眼,他离开就往后退了两步,抬手擦了下嘴角。站在林艳面前,搓了搓手,眼睛直勾勾看着林艳。 林艳有些狐疑:“那里弄得?你刚刚吃东西了?” “食堂后面拿的。”对于后面一个问题他没回答。 林艳把柴火放进去,随口问了句:“要的?” 他不说话,林艳转头视线看过来,表情渐渐严厉:“不问自取是小偷你懂不懂?刚刚你吃的什么东西?不会也是偷的吧?” 男孩穷成这样,他会有钱买东西吃?说着就把柴火扔了出去,站起来:“走,跟我去食堂和人家说一声。人家同意了给你东西,就拿回来,不同意我们就给钱,吃食也一样。”她很恼火这个人偷东西,就像第一次他偷自己的钱包,如果他朝林艳伸手要,林艳会给,可是他选择了偷。 他不说话也不动,抿着唇看林艳,梗着脖子。 “倔什么倔?”林艳火了,一脚踢在他腿上,“不想吃饭就滚蛋!”她语气不善,冷冷看着男孩:“你只会偷吗?难怪别人都看不起你!” 他都十五岁了,不好教,如果要用他就必须调-教成听话的,不然这就是放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还硬气?你有什么资格硬气?”林艳指着门口:“不去道歉就给我滚!滚远一点,我不喜欢偷的人。” 他们对峙,林艳直接起身去食堂和做饭的阿姨讲了一声。那阿姨人也很好,刚蒸出来的馒头递给林艳一个,笑着说道:“不就是几根柴,多大的事还要跑一趟,以后要用尽管来拿!” 林艳连连道谢,咬着馒头回去了。 他还站在炉子那里,倔强的梗着脖子,林艳连看都没看他,吃了馒头就去烧火。点燃了炉子,煤球烧的通红,她就拎着炉子走了。男孩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站在院子里搓着手指眼睛看着林艳的身影消失不见,他紧紧捏着手指垂下了眼帘。 林艳煮了面条,不多,够两个人吃,她是打定主意不会再给那孩子吃饭。他不懂对错,林艳就教教他什么叫对错,对于他来说,什么教育都不及不让吃来的有效率。 “我明天回家去,我让舅舅来照顾你。” 林艳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家里出了事她是放心不下。 “你的病我去问了医生,得再观察一段时间,要是还不好,那就去市医院。” 林艳说着从身上取了二十块钱给林建成:“这些钱你先拿着,总让舅舅掏钱不好,到底人家那是一大家子,要吃要喝。” 林建成点头,可是只拿了十块钱:“你身上还有钱吗?” 林艳点头:“还有些够花,住院费我都交过了,你在城里要花钱的地方多。” 林艳到底给他留了二十块钱,然后她语重心长和林建成说道:“弟弟那么小怎么办?你若是有个好歹谁来照顾他的一生?我回去会和奶奶要那四百块钱。” 林建成喉咙滚动,可到底是没说出一句的不是。 林艳是他的闺女,出了事忙前忙后的是林艳,自己大哥弟弟妹妹是一个没来,心寒。放谁身上不心寒呢?这命都快搭进去了,只落了一句好自为之,不如不治病还能省点钱。人都想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没多高的要求,可是大哥听说他的腰可能治不好,没提钱够不够他没提一句帮忙,只劝他不如放弃治疗。 人啊! 翌日,林艳大清早就起床了。得趁早回去,出门的时候碰到舅舅,就把这事讲了,白栋犹豫了一会儿,就说会照顾好林建成,让她放心去。 林艳还没走出县城,那小子就追了上来,头发乱成了鸡窝,面无表情的跟在林艳身后。 林艳回头呵斥:“跟着我做什么?” 他抿了抿干裂的唇,大眼眨巴一下,看着林艳一言不发。 林艳继续往前走,他就在不远处跟着。林艳就当没看到,刚走到城西,突然远处响起了引擎声,这小县城汽车是很难见的,林艳一愣,回头看过去。 车子远远开来,引擎声很大。 林艳下意识的往旁边避了避,车子开过带起一阵风,吹得透心凉,林艳连忙抱住了手臂。路上有雪水,这么开过溅了自己一身的泥点子。有些气,皱眉。 飞速的车子突然一个紧急刹车就停了下来,刺耳声音穿透耳膜,林艳倒吸了一口凉气,以为是汽车爆胎了。那是一量吉普车,和以前小日本开的很像。车后面背着个轮胎,林艳刚要抬步往前走,车上就下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 他穿着灰色迷彩服,脚上蹬着一双黑色靴子,长裤。没有戴帽子,视线在别处看了一圈,忽然就射了过来落在林艳身上。黑眸深邃寒冷,寸板黑发衬得五官越加深刻。 这个人十分面熟,林艳脑中思绪千回百转,一个名字就从嘴边迸出。 “沈辰!” 他朝自己走来,长腿修长,步伐沉稳有力踏在地面上。 一直走在自己面前才停下步伐,林艳从震惊中回过神,朝他笑了下,“是你啊。” 沈辰点头,视线扫过林艳:“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目光十分犀利,林艳突然觉出两个人距离好像太近了一点,就往后退开一点:“我爹生病住院在县城,家里有事,我现在打算回去。” 沈辰看着她一会,现在已经腊月二十七,林艳想着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了脖子上的玉石而来?“你来是为了赎回玉?” 林艳说着连忙从脖子上掏出玉石,沈辰不甚在意,“不单单是——”视线扫到那块玉,话语一下子就顿住了。猛的转头看向林艳的脸,表情从一开始的闲适变成严肃冷凝。 “你是?” 从喉咙里崩出这句话,他看着林艳的脸忽然摇头,蹙眉半响那目光是越来越深沉。 林艳心里一咯噔,又十分疑惑,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怎么了?你不要玉石吗?”说着就要去解脖子上的绳,手腕忽然被握住,他干燥温热的手指按在林艳的手背上。林艳吓了一跳,想退回安全距离可是挣不开他的手。沈辰黑眸如炬,盯着林艳半响,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开口:“你叫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所有支持正版的亲们!谢谢你们~你们的支持是作者码字的动力,感谢! 三章合成一章,V后会日更一万,我也不会说什么话,多更点吧。 ☆、第二十八章 “你是谁?” 这倒是把林艳问愣住了,看着面前的人。“你不认识我?” 林艳话音未落,突然身后冲出来一个瘦小身影,手里拿着木棍劈头朝沈辰打来。林艳侧头视线扫到平安目光凶狠,像狼一样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林艳刚要转身呵斥,身子被沈辰往后带去。他的动作很快单手把林艳放到安全位置,另一手就去抓那根木棍,木棍在空中定格。他的表情很冷,浓眉紧蹙,手上用力。木棍脱手而出,沈辰把木棍扔在脚边,动了下手指视线扫过去。 “你放开她!” 平安脸磕在泥水里,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面目。 林艳闭了闭眼,觉得现在画面十分诡异,沈辰温热手掌还落在自己腰上,皱眉连忙挣开沈辰的手臂。 他的眸光就落了过来,漆黑深邃,盯着林艳半响,蹙眉。 林艳说:“他是我的朋友,你别怪罪。” 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干干的笑了一声:“你别打他,他不是故意的,他现在身体不好,再打就死了。” “名字?” 他移开视线,眯眼眺望远处。 林艳觉得他很奇怪,活动了一下手腕:“你说谁?我还是他?” 沈辰皱眉看过来,盯着林艳表情有些难看。 “你觉得呢?” “我的名字叫林艳,这是我的第二次自我介绍。” 林艳说着抬手去取脖子上的玉石:“你把路费还我,玉还给你,两清。”不能平白无故拿别人东西,不知什么时候黑绳扎成了死结,无论如何都解不掉,林艳心中一急动作有些粗鲁的去扯黑绳。 “别取了,反正你也跑不了。” 沈辰拉住她的手腕,语气冷淡:“走。” 林艳心中一惊,猛的抬头:“去那里?” “野人山。” 沈辰回答简短,林艳迷迷茫茫跟着他走了两步,猛然觉出不对劲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去野人山?那里有什么?” 沈辰转头看过来,皱眉:“问完了吗?” 问什么重要吗?反正他又不会回答。 林艳眸子一转,挣开他的手,沈辰也不大在意。林艳上下打量他,笑了下:“你们已经来过一次,也不需要引路的吧?” 沈辰大步往吉普车方向走:“那就不需要。” 北京来的沈少,刘瞎子说的沈家?县城几个人的死亡,有没有关系? 林艳一瞬间脑中闪过几十个念头,她不会轻易相信人。忽然手被抓住,林艳吓一跳抬头看到踉跄跑过来的平安,眸子警惕的盯着沈辰所在的方向,恶狠狠道。 “这些都是骗子!你别上当。” 林艳甩开他,皱眉:“你凑什么热闹?” 汽车发动机声音在这荒凉的城郊异常响亮,沈辰坐在汽车中,手指微微翘着膝盖,目光深邃望着前方。开车的魏子回头看过来:“沈少,走吗?” 沈辰眯了下眼,声音低沉:“走。” 车子没开出去,突然一个细嫩白皙的手指搭在车窗上,沈辰转头就对上林艳笑容明媚的脸:“反正你们也去野人山,带我一程?” 小县城赚钱的地方太少了,林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林建成去死。就算赌一把,是死是活全靠天定。 沈辰看了眼她,“上车。” 林艳坐在后排,她第一次坐这种汽车十分新奇,左右看看。前面的沈辰开口:“最近城中发生了几件事你知道吗?” 林艳抬眸看过去:“什么?” 他怎么知道城中发生的事?这么小一个县城不会上报,他为什么知道?看穿着打扮沈辰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大过年他在外面跑?家也不回,这实在不符合情理。 他说的城中事件,大约是王老板死亡的事。平安说宋掌柜死在河里,说这事的时候他表情很平静,可是他手指捏的很紧,说明他在害怕。宋掌柜死的也不同寻常,他回老家的路只有一条,要经过那条河。回家的人会去投河吗?王老板的死恐怕真的和宋掌柜有关。 林艳问完那句,沈辰没有回答,一句话都没说。车子启动飞驰出去,林艳颠的快吐了,林艳晕晕沉沉的寻找话题:“这都过年了,你们还出来?不在家过年吗?” 依旧没人回答,前面两个人哑巴一样。 林艳耸肩,不再说话,闭上眼。 车子到达码头,沈辰下车,又去拉开后面车门拎出吐得昏天暗地的林艳。 林艳迷迷蒙蒙:“去那里?” “坐船。” 船都开出很远,林艳忽然反应过来:“司机不和你一块?” 沈辰嗯了一声,他站在船头眺望着远处。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船,林艳跟着他往山那边走:“你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城里发生了什么事?还是野人山有什么东西没清理干净?” 说道这里,林艳想起一个事来:“你认识冥文吗?” 林艳虽然和这个人认识不多,可是她就是相信沈辰认识冥文,那晚他背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剑带自己走出野人山,林艳就觉得他有那个能力。 沈辰顿住脚步转头看过来,拧眉:“什么?” “冥文。”林艳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大胆,对上沈辰总觉得矮上一头似得。 “在那里看到的?” 林艳就把黑石块的事讲了,深沉略一思索转身就往山上走:“带我去看看。” 两个人也没背什么行李,走的特别快,到家的时候正赶上中午饭。屋里没人,林艳刚要去大伯家问问情况,隔壁张嫂子就凑了上来:“哎呀,这不是艳子吗?” 林艳呵呵了一声,“张嫂子啊。” 张嫂子这人都不能给她一点好脸,不然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你妈还有你妹妹都在镇上卫生所,你别在这里等了。”张嫂子说着视线就往沈辰身上扫,眼珠子一转:“呦,这位小哥是谁啊?俊俏的很!你这才去县城几天,就带回来一个——” 林艳眼看着她的话越来越离谱,黑了脸,皱眉打断她的话:“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净胡说八道呢?这是我表哥。” 林艳名声已经被败坏的不能看了,她倒是不在乎,反正两世她都没想过嫁人。只是白秀娥以后还在村子里住,下面还有两个妹妹,林艳也不能平白无故让人泼脏水啊,传到白秀娥耳朵里她又要生上一回气。 “今天是我,要换了人听嫂子你这么说看会不会惹上事。” 林艳说话也不客气,从衣兜里掏出备用钥匙开了门。 “呦,这厉害的!我原也不是那个意思——” 张嫂子话还没落,林艳直接进门理都不理她。张嫂子讨了个没趣,转身走了。 沈辰看了眼那中年女人,视线又落回林艳身上:“表哥?” 他尾音拖得有点长。 林艳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解释:“那个人很碎嘴,到处说闲话。” 沈辰眸光很沉望着林艳,林艳心里一怔,自己解释什么?就转身去找那个黑色铁块,门后面没有,那里都没有?出来:“没找到,你要不在这里等着,我去镇上一趟。” 母亲还在镇上,她得去看看。 “一起吧。” 沈辰站起来,那姿势分明是不容拒绝。 母亲的事她心里也没底,带着这么一个行内人,她心里也有些底,抱着这样的私心林艳就没多说什么。两人连口水都没喝,又急匆匆往镇上走。路上林艳看着沈辰挺得笔直的背,步伐沉稳有力,就觉得奇怪。 “你要在这山里找什么?马上都过年了你家里人不担心吗?” 沈辰脚步顿了一下,可也只有那么一下,很快就恢复原状,语气淡淡:“他们有自己的事,顾不上。” 原来他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林艳心里想着,笑笑安慰他:“也许他们在意,只是你跑的太远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沈辰回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林艳倒觉得奇怪里,翻来覆去的想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他们离镇上也不太远,走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地方,不大的卫生所挤满了人,刚进院子林艳就看到愁眉苦脸往外面走的小舅,忙跑过去:“小舅,我妈呢?” “艳子?你怎么回事来了?”白粱十分意外,拧眉:“你不是在照顾姐夫?” “担心我妈回来看看,真不行就接他们一块去县城。”林艳说话的功夫,沈辰就走到了她的身后,白粱原本舒展的五官又凝重起来,越过林艳看向面前的青年:“这是?” 林艳说:“他懂得比我多,我想让他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白粱点头,可表情依旧沉重不时的看向沈辰。“这事愁人啊!”接二连三的出事,白粱真是头大,白秀娥能不能救活还是难说,林勇恐怕是不行了。 “我妈在那里?我过去看看。”林艳急急说道。“怎么样了?” 提到白秀娥白粱脸上愁苦又重了几分;“哎,你去看看吧,要有心理准备。” 事情远比想象中的严重,白秀娥上吐下泻两天,吃什么药都不管用。而林勇已经昏迷,最近几天连奶水都不会吃了,林桃还好,林梅躺在病床上小脸煞白。林艳在那瞬间,心中愧疚上升到了最高度,林桃看到她有些惊喜:“大姐,你回来了?”随后就哭出了声:“妈和弟弟妹妹怎么了?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有事!” 林艳泪都快涌出眼眶,都是她的错,半吊子水准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东西在那里?” 沈辰自进入卫生所就一直没说话,直到进了这间小小的病房,他才忽然开口。 白粱不明白,抬眸看过去:“你说什么?” 林艳倒是听见了,母亲妹妹成这样,她是罪魁祸首,连忙转头看过来:“舅舅,那个铁块那里去了?” 白粱眸光一动,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不见了。” 林艳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你说什么?” “我来的时候还在,当时我急着送姐和孩子往卫生所来家里乱的一团糟,那块铁随手放在桌子上,今天早上才想起来匆匆跑回去看就发现不在了。” 铁块不在了? “你都找了吗?那里都没有?”林艳有些紧张拉住白粱问道:“怎么办?” 问完这句两个人都傻眼了,林艳反应比较快,连忙回身去找深沉。却发现他俯身正在仔细查看林勇,林勇躺在白秀娥的怀里,沉沉睡着,脸色泛着铁青。林艳连忙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诅咒。” 林艳心里咯噔一下,紧紧捏着手指:“能不能救回来?”这么折腾白秀娥都没能醒来,事情非常严重,她还是情况最好的,林艳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沈辰把林勇的被子重新盖下,直起身转头看过来,目光漆黑深沉:“能。” ☆、第二十九章 “这真是邪祟?”白粱插话道:“大夫也是束手无策,根本诊治不出来是什么病。”他皱着眉头,表情严肃:“这事我看起来也邪门,咱们家算是最严重的,是和那个东西有关吗——” 话没说完,林艳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一个线索:“村子里还有其他人生病?” 白粱叹气,苦大仇深:“是的,你看看大夫都忙成什么样了,找不到病根!” 沈辰漆黑深邃的眸子在不大的病房里扫视,表情沉着冷凝。 林艳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艳子?” 病床上的白秀娥悠然转醒,懵懵懂懂的待看清楚屋内的人,扯着嗓子就大哭起来:“我的儿啊!” 说来,林勇从出生到现在可谓是一波三折。 “妈。” 林艳抿了下唇,上前去和白秀娥说话:“弟弟这样多久了?” “你走后就开始不对劲,最初没这么严重,你看现在奶都不会吃了。”说着白秀娥又要哭,林艳转头看向沈辰:“怎么治?” 沈辰听这屋子里的哭声眉头紧紧皱着,林艳这么问,他才开口:“很简单,你让她别哭。” 沈辰视线扫了一圈转身出去。 白秀娥哭了这么几天,眼睛都肿了。林艳现在也是六神无主,诅咒?怎么会是诅咒?“妈你放心,这个人挺有本事,肯定能救回来弟弟。” 白秀娥紧紧抓着林艳的手,目光毫无焦距情绪激动,指甲都掐进了林艳肌肤里自己却丝毫不知,不住的念叨:“艳子艳子,我们可怎么办?大夫怎么都治不好,咱们去大医院去县城一定要救你弟弟!” 林艳被掐的生疼,忍着抱住白秀娥安抚她的脊背:“你别急,我想办法!” 对于沈辰,林艳莫名相信,他不会无聊到去说那种谎话来骗人。诅咒?她对于这个一事无知,尽管心急如焚可也无处使力的无奈。“我一定会救弟弟。” 林梅也昏迷了,林艳视线掠过苦苦守着林梅的林桃,再看面前披头散发憔悴的母亲,不知是好笑还是可悲。她最要紧的是儿子,咽了下喉咙,抬头看向白粱,嘴型示意:“照顾好我妈,我出去一趟。” 白粱看明白,赶快来接了白秀娥:“姐,你先坐着,艳子说过假话吗?” 白秀娥懵懵怔怔不知道要往那里去,视线没有焦距的在空中寻找,她眼中的泪汹涌流着:“大夫治不好病大夫治不好病啊,艳子!带你弟弟去县城!”白粱皱眉,表情十分难看好不容易把白秀娥从林艳身上拉开,林艳退后两步看了眼白秀娥,抿唇,有着血印子的手背在了身后,声音很低:“我出去一趟。” 转身出门,身后白秀娥疯了一样要扑过来。 “艳子艳子你去那里?你带弟弟去县城治病啊!” “姐,你就算不听我的,听艳子一回行不行?她什么时候干过不靠谱的事!孩子的病并非医生就能治好,你明白吗?” 乱叫乱闹的白秀娥一下子怔住了,通红的眼睛看着白粱。 白粱叹气:“说来话长,不过你得相信艳子!” 那串铜钱绑在林勇身上,若非如此,现在林勇哪还有命在。 思想着,白粱就是一阵的难受。怎么惹出来这档子事? “靠谱?靠谱?她要是办事靠谱也不会让建成从山上掉下去摔断了腰……”白秀娥笑着笑着忽然就大哭起来:“我的命咋这么苦呢!” 林艳捏紧了手指,身后的门关上,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她的心忽然就凉了,比这天气都寒,紧紧咬着下唇好半天才调整过情绪,再抬头就对上沈辰的眼睛:“难过?” 他说。 林艳摇头:“习惯了。” 深呼吸,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埋在心底。白秀娥对她的不信任根深蒂固,谁也改变不了。可是作为白秀娥的子女,她能去记恨吗?心里好笑,眯了下眼,回归主题。 “你为什么认为是诅咒?而不是正常的生病?” “不信那便罢了。” 沈辰转身就走,一句不解释。 林艳怎么可能不信,现在林勇命悬一线, “什么诅咒?怎么回事?是因为那块黑铁吗?为什么之前在别人家没事,我带回来就有了诅咒?” “那东西是冥器。”沈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面走,步伐迈的很大:“如果能找回来更好,不然会殃及更多人性命。你去找一条黑狗,需要黑狗血。” 他走的极快,林艳追出来,只听他说:“两点在这里见面。” 说完,他头都没回快步走了。 林艳找不回来那个铁块,急匆匆往镇上跑去找黑狗。狗血属阳,不管他的办法是什么,总归还是靠点谱。林艳现在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镇子不小,可是能养起狗的人家非常的少,而且还是全黑的狗。林艳跑的满头大汗才听说镇子东头有家人养了条看门的黑狗,浑身上下没一丝杂毛。 一听这话,林艳顿时像是找到了新方向,她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直奔镇东那家人。她也是着急了,林勇林梅都是孩子,她舍不得用谁的命来证明什么。还没走到那家门口,就碰上了端着饭碗的程大海,一看到林艳就笑了起来:“呦,这怎么回来了?不是进城享福去了吗!” 林艳对他们一家人都没好脸色,林红这个人太重利益,薄情寡义。林建成好着的时候对她最好,这都住院了她别说去看,撇的一干二净,生怕林建成沾了她的便宜。 林艳瞪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往那家门前去。 “你来振文哥家干嘛?” 林红家没房子,大概是林建成的出了事,也不好继续在娘家住就临时搬下来住,心里对林建成一家子怨恨颇深。林艳抿了抿唇,横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白秀娥生孩子那天,林艳可是被他挡着才没能快人一步去拉住林红,这个人一肚子坏水,真是和林红绝配。 “怎么不关的事?你还叫我姑父呢!” “姑父?” 林艳转头看过来,目光犀利:“能不能把欠我们家的钱还了?” “我欠你什么钱?” 程大海仰着下巴,一脸的得瑟。“我知道你现在穷,可也不能逮人就咬。” 林艳步伐一顿,表情沉下来,目光阴狠:“你再说一遍不欠?我就把账单列出来,到时候你敢不还,我捅死你全家!” 林艳正在火头上,全家都在医院躺着,程大海作为妹夫竟然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程大海被林艳的凶狠目光吓了一跳,讪讪退后两步表情不屑:“不经逗,脾气这么暴,小心嫁不出去!”他是痞子可不是亡命徒,而林艳,一直都是亡命徒。 林艳刚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狗吠。这家人条件还可以,土院墙木头大门,青瓦房子,十分气派。林艳敲门,就听脚步声渐近,女人声音从屋内传出来:“谁啊?” 门打开,是个中年女人,林艳连忙说明来意。 女人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们养了旺财这么多年也有了感情,不卖的……” 林艳软了语气:“婶子,这是救命的事,要不然我也不能来求你。” 院中卧着一条大黑狗,浑身乌黑,一双眼睛明亮。看到林艳进门就跑过来对着她叫,女人呵斥了一声,它才乖乖回去蹲在女人脚边,尾巴扫着主人的腿。 “是谁?” 屋内响起一个声音。 女人看看林艳,又看屋内:“来买狗的。” “狗不卖!” 洪亮声音从屋中传出,还带着怒意:“让上别处买去!” 别人家的看门狗,不卖也是情有可原,林艳能理解,但是这方圆几里真的没有黑狗了。 那女人叹口气:“闺女,你去别处买,我们家这狗也养了有些年头,舍不得啊!” 林艳望想上房位置:“婶子,你知道西山村最近惹上的病吗?” “什么意思?” “我一家子现在都在卫生所躺着,请了算命先生说是邪祟,治不好我全家就剩我一个人了。”林艳还是有些难过,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低:“几条命,总不能这么没了。” “这么……严重?”女人瞪大了眼睛,林艳视线一掠,忽然觉得不对劲。从屋中飘出浓郁的腐烂味道,臭气熏天,林艳皱眉,表情十分难看:“婶子,我能去你们家院子里面看看吗?” “你要……你要做什么?” 女人认识林建成可对于林艳并不熟悉,她也很少来镇上,警惕心起,再看林艳表情凝重,视线往西厢房上落,一时紧张结巴道:“怎……怎么了?” 林艳变了脸色,转头看向女人:“你家有什么东西?” 最初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发现,这会子味道十分浓郁,比腐烂生蛆的肉味道还恶心。林艳视线扫到脚边的黑狗,刚刚它还生龙活虎,现在缩成一团待在脚边瑟瑟发抖。 “你家最近有没有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你说什么”女人脸色煞白,急急说道:“什么都没有,你别胡说。” “你家没人生病?或者有别的异常?” 这味道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肯定是伥鬼。虎伥,被老虎吞噬后不得转世只能依附在虎身上的恶鬼。林艳目光灼灼看向她,抿了下唇:“如果不解决,恐怕会死人。”说着就要往里面闯,女人表情变了,连忙挡在林艳面前:“你别往里面闯!” 话没落,屋内忽然一声虎啸。 大中午还能在外面招摇,这伥鬼道行不浅。女人楞了一下,林艳趁机推开她就要往里面冲。 “你干什么?私闯民宅!” “要死人了!”林艳甩开她要来抓自己的手,直接往里屋冲。“这是伥鬼!” 这时正是中午,伥鬼法术再高明也会大打折扣,林艳才敢往里面冲。正想着,忽然就飘过来一朵阴云遮住了浓烈的太阳。林艳往前冲的脚步登时就顿住了,扑过来要抓住自己的女主人也傻眼愣在原地。她们都听见了一声惨烈的女人叫声,随后就见一个中年男人连怕带滚往外面跑。 “救命!” 身后巨大的黑色雾气虎状猛兽就朝前扑来,林艳眼疾手快抓起地上的铁锨就冲了过去,她几乎是本能的抬手就朝黑屋拍去。那猛兽的动作顿了下,林艳已经冲到了上房门口,登时被那腥臭味道熏的差点吐了,视线扫了一眼屋内这回是直接吐了。场子碎尸满地都是,她愣神的功夫,那猛兽再次扑了上来,身体大的出奇,动作又凶猛。林艳□乏术,铁锨被拍飞出去,她狠狠心咬破舌尖的血就朝对面野兽喷过去。 那畜生动作快的很,发出震天咆哮躲开林艳的攻击张开腥臭大口就朝她的脸咬来,林艳可不能死在伥鬼口中,永世不得超生。她拼了命的往后仰去,脚下一滑就从台阶上滚了下来,这回是跌的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伥鬼一爪子就拍在她的胸口。 林艳倒着飞了出去,她首先发起的攻击,那伥鬼就放弃了原本要袭击的中年男人,飞奔过来咆哮着张开血盆大口林艳抽出后腰别的匕首,她这下肯定是躲不过了只求能和这伥鬼同归于尽。匕首是沈辰的,玄铁所制,上次在野人山对付怪兽就是这个东西。 腥臭气味扑面而来,林艳忍着身上疼痛狠命一击,刺到伥鬼它身上的黑烟淡了几分。情绪更加急躁,一爪子把林艳拍到大门口,匕首脱手而出。屋中女主人和男人都疯了一样往外面跑,跑到门外女人又哭喊着往屋里跑,可能屋里还有人。 林艳眼前一花,整个胸腔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就吐出血来。那伥鬼吼叫一声,又飞奔而来,黑色雾气侵入身体,林艳翻身一滚它扑了个空,更加恼怒,凶狠的吼叫拍碎了木板做的大门。 林艳真是悔不当初,就不该插手这档子破事,手无寸铁,命都没了。眼看着伥鬼就要把自己吞下,当初就应该跟着师父学点符咒而不是只学拳脚。难道命就搭在这里了?林艳真是不甘心,她忍着疼抓住一根棍子就朝面前的伥鬼袭去,与此同时一道锋利的剑气凭空出现。林艳还没回过神,身子就被拖出了战圈。 深沉手握长剑,劈向伥鬼,剑气泛着蓝光。那伥鬼一看势头不对,转头就跑,沈辰扔出去一个符咒,快速冲过去堵住了伥鬼要逃的路,一剑劈下去乌云密布的天空渐渐散开。 黑色雾气散去,伥鬼凭空消失。林艳连怕带滚的起来,擦了下嘴边的血,她发现自从进过一次野人山后,皮实了很多,刚刚她也以为肋骨会断呢!“你怎么来了?” 地上多了一块白玉般透彻的骨头,沈辰皱眉把剑收回去,林艳这才发现他身上背着的行李袋旁边有个插剑的地方,那把剑有二三十厘米长,刚刚他装得快林艳没看清楚什么材质:“伥鬼呢?那里去了?” 沈辰脸色十分难看,快速走出院子。林艳也跟着跑了出来,距离院子远些,沈辰表情才稍稍缓和:“太臭了!” 这味道他也能闻到? “你怎么来了?” “那东西太臭。” 好吧,两个人思维不在一条线上。 地上的白骨渐渐变了颜色,林艳再进去已经黑的透彻,这回散发的味道是腐烂臭味。 林艳左右看看,问沈辰:“这东西怎么处理?” 沈辰踢了一脚,表情十分嫌弃:“有多远扔多远,最好扔在粪池里!” 林艳刚想说什么,突然屋中就爆发一个惊天动地的哭声:“我的儿啊!” 林艳撒腿就往里面跑,手腕一下子被拉住,沈辰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急什么?” 林艳一愣,随即说道:“会死人!” 沈辰看了眼林艳,松开她的手腕,目光移向别处,冷冷道:“你死了都是活该。” 太爱管闲事! 林艳来的及时,中年男人只是磕到了腿,这会子正在屋内疯了一样抓狂呢。林艳进去,满屋子碎尸那场面实在太美她有些恶心。避开尸块往里面走,视线就触及到屋中摆着的蜡烛和符纸,顿时明白过来,敢情这是在做法。 这就是论道行太低冒险的可悲之处,最后还丧命。 进屋,昏暗的空间浓郁的腥臭味,林艳立刻拉开挡在床边的女人:“快开窗户,还想不想他活命了!” 这么近的距离,林艳才发现床上躺着的是村子里教书的李老师,心中略惊讶,可很快就恢复平静,回头看还愣在原地的两口子,拔高了声音:“愣着做什么?不相信我吗?” 话刚落,女人擦了把泪就连忙跑去开窗户。林艳看着病床上瘦骨嶙峋的青年,短短一段时间怎么变了如此多?她也是难以置信。 外面乌云散去,阳光灿烂,亮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林艳看了看李老师的脸,觉得不对劲。皱着眉头半天,忽然想起外面一个专业人士,她在这里逞能什么? 连忙出去,沈辰捂着鼻子站在门口,表情深沉。 “里面那个李老师好像不是伥鬼作为,你能看看吗?” 沈辰回头看了她一眼,视线扫过院子落在角落里缩着的黑狗身上:“有条件。” 林艳一拍脑门,这才是正事,笑着说道:“我知道了。” 转身往屋子里跑,屋里两夫妻正惊魂未定,吓得不知所措,刚才是一心紧张着儿子,现在稍稍淡定下来,看着中间屋子里那半拉子尸体,六神无主:“怎么办?姑娘,我儿子到底是什么病?能不能治?” 刚刚突然出现的猛虎都能治住,儿子的病是有救了? “也不是不能治,只是……” 林艳顿了下,表情凝重。 “只是什么?”那女人急了,眼睛看着林艳:“你提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救命要黑狗的血——” “好好,什么都好!只要能救回我儿子的命。” 女人和男人忙不迭的应道。 “屋中这些东西怎么回事?”林艳视线扫过地上狼藉,紧皱眉头:“派出所的人来了,你们不好开脱吧?” 李家夫妇脸色也是十分难看,面对那血腥平常人谁能受得了?“这——”刚要说来由,忽然对上林艳的目光,话锋一转:“这和恩人无关,是我们家的事。” 林艳心里有了计较,出去和沈辰说了,沈辰看她一眼:“去杀狗吧。” 说完,径直朝屋内走去。 沈辰一走,大黑狗就嚣张起来,冲着林艳吼叫。 林艳傻眼,她杀狗? 左右看看,真为难,不敢动手。 说来也奇怪,刚刚被伥鬼拍到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死,结果现在一点事也没有。蹦了下,林艳也跟着进屋了,大不了马上她把狗带回去让白粱杀。 进去的时候沈辰正在脱李老师的衣服,视线一扫而过,李老师的身上好像长了很多斑点。中年夫妇忙前忙后的准备他要的东西,林艳刚要迈进门槛一探究竟,沈辰头都没回的开口制止:“出去,在门口等着。” 林艳转身出门,路过中间屋子那一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又倒吸一口凉气。 太恶心了。 在门口等了两分钟左右,沈辰就走出来,看到林艳:“黑狗血呢?” 林艳在院子里寻了绳子拴住黑狗,指了指它的脖子:“在它身体里。” 沈辰闭了闭眼,一言不发快步走了。 这家人病急乱投医找了神婆做法结果差点害死全家人的姓名,林艳拽着狗就走了。沈辰腿长走的快,林艳小跑才跟上他的步伐:“李老师得了什么病?不是伥鬼吗?” “是。” 沈辰道:“封印了的伥鬼。” 神婆好死不死的给解封了,说起神婆,林艳忽然想起来,方圆几十里最有名的神婆就是张奶奶,屋里的碎肉块是谁?她忽然有些不敢想,刚才李家人情绪都频临崩溃状态,她也不好多问。 可是死了人,还碎尸,派出所会不会找上她? 回到医院,没等林艳去叫白粱杀狗,沈辰就动手了。一家人都被移到了卫生所后面的小屋子里,沈辰让林艳帮忙布置。 白秀娥抱着怀疑的目光看向林艳:“行吗?艳子,会不会更严重了?” 林艳还在想说辞,沈辰就从包里拿出两个乌木珠子扔过来:“给两个昏迷的戴上。” 白秀娥和林桃都不算严重,所以不需要珠子护住魂魄。 林艳也顾不上和白秀娥解释什么,连忙去给林勇和林梅戴上珠子,白秀娥紧张兮兮的看着林勇,生怕有个闪失,不住的看向林艳和沈辰。 她有些怕沈辰,这个人穿着打扮说话都不像俗人,最后只好把求助目光投向林艳。 林艳开口:“你尽管放心,我是他们的亲姐姐,能害了命吗?” 沈辰一个眼刀扫过来,锋利冰冷,林艳所有的话都咽回喉咙里。 沈辰这个人办事利索的很,中午两点,阳气最盛之时。林艳看着他从包中掏出一把鲜红朱砂,摊开在符纸上动作迅速的勾画着。 原来他去找朱砂了?可是这和一般的颜色又不大一样,林艳看沈辰一脸严肃,深刻五官在房间里显的更加冷冽。 符咒在手中燃烧,半响后他把混了黑狗血的水递过来让林艳喂给昏迷的人喝。清醒的白秀娥和林桃也都喝了,喝的时候白秀娥一直在看林艳,表情有些为难:“这行吗?” 林艳也不知道行不行,左右看看,想说试试呗,可是看到沈辰那么严肃的脸就不好说了:“肯定行。”然后接着说:“总归试试。” 喝完没多久,白秀娥忽然就开始吐,林艳吓了一跳连忙看向沈辰。 沈辰表情镇定,目光平静,“正常。” 符水是猩红,可白秀娥吐出来的颜色却是混黄,她靠在椅子上,半响才抚着胸口喘一口气,虽然依旧是无力,可说话语气明显精神了许多。 “艳子,还真有用,我身子轻快了不少。” 血符有用! 随后林梅也吐出了水,林勇像是吐奶一样从嘴角涌出一点褐色汁水随后张开嘴发出微弱的哭声。沈辰收拾东西往外面走,推开门,刺目阳光照射进来。林梅趴在床边一直在吐,林桃连忙跑过去看。 林艳回头交代一声:“妈,你先去找点奶粉喂弟弟吃,稀一点。” 这要是长时间没吃东西,一时间胃会受不了。 白秀娥的奶水也沾了秽气,也不知道林勇是不是真的好了,会哭就说明他有好转。 打开门,白粱抓着林艳问道:“怎么样了?” “你再让大夫看看。” 林艳说着,视线扫到沈辰越走越远的身影,连忙追上去:“沈辰。” 沈辰转头看过来,漆黑眸光平静。 “去那里?” “吃饭。” 到这时候,镇上饭馆都关门了。林艳只好带沈辰回家做饭,路上,沈辰不说话埋头走路,林艳说道:“他们怎么回事?” “诅咒是蛊的一种。” 沈辰难得解释。“根源找不到,还会死人。” 那个黑色铁块,林艳也确实不知道放在那里了。 “诅咒不是消除了吗?” 林艳紧跟着问:“那个铁块如果一直寻不到怎么办?” 不知道谁手贱,去拿铁疙瘩玩? 沈辰:“山中镇有睚眦,那东西原本封在山中,如今山中封印被毁,邪祟横行。除非睚眦消失,诅咒才会消除。” 简短几句话,林艳把所有事情都捋顺了,敢情这玩意还和野人山有关,找不到铁块还会死人,这是一件大事。 “那现在怎么办?” 沈辰没回答。 幸亏家中什么都有,林艳煮了面,给沈辰捞了一盆。他吃饭的速度很快,动作却不像农家人那般粗鲁,吃完饭,林艳收拾碗筷,对他说道:“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不然我连命都没了。” 沈辰看她一眼,没说话,站起来走到院子里眺望远处。此时已经接近下午,日头西斜。 母亲和舅舅还在卫生所,她又做他们的饭,出来和站着发怔的沈辰说道:“你不是要去野人山,我先去镇上一趟看看妈和妹妹怎么样,明天和你一块去。” “不用。” 沈辰转头深深看了一眼林艳,移开视线落在门前连绵大山上。 林艳还没明白过来这个不用是什么意思,“什么?”沈辰进了屋子拿起自己的背包,急匆匆转身往外面走,声音落在身后。“我一个人去。” “为什么?” 林艳心中一急追出去,她有些懵,这个人怎么说走就走,根本不和人商量什么。跑出院子沈辰已经走了很远,背挺得笔直步伐凛冽。“沈辰。”闻声顿住脚步沉默了一会儿,才转头看过来:“与你无关。” 原本他觉得林艳身手不错,应该能当帮手,后来知道她是她之后,便放弃了这个念头,不能跟着自己冒险。 沈辰腿长步伐快,林艳只觉得兜头一盆子冰水浇下来,自作多情的屈辱让她半天没回过神。待从他这句话中反应过来,人就没了影踪。 林艳抿了抿唇,说不出是什么心情。转头见邻居探头看过来,才彻底清醒,她和沈辰并非好友,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只不过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个年轻姑娘追着男人跑算怎么回事? 与她无关,那便罢了! 抿了抿唇,本来就和她无关,沈辰身手那么好又不会意外,她一个无能之辈瞎操心什么? 自己三脚猫功夫,如果遇到什么怪物,分分钟被搞死。 母亲在医院,林建成还在病床上躺着,要钱的地方多,她是林艳,而不是前世的孤儿。脑袋瞬间清醒,所有的纷杂的念头都放下了。 连忙去厨房把做好的糊涂面条盛在饭桶里,拎着就匆匆往镇上去了。 一路上思绪翻涌,想了颇多,总觉得沈辰这个人奇怪的很。林艳后知后觉,沈辰这个陌生人在她心底份量貌似太重了,被这样的认知吓了一跳,她从头到尾都很相信沈辰,这真是不像林艳的作风。 还没走到镇上,远远看到镇子上挤满了人,纷纷攘攘在讨论着什么,心里一咯噔,该不会是尸体的事吧?快步上前,就看到镇上派出所的人在吆喝什么,李老师家的房子被人围了严实。 作者有话要说:订阅差的让人吐血,天呐!心灰意冷。 写文赚点生活费,如果有兴趣求支持正版,这也是对作者的一种肯定。 国庆节快乐! ☆、第三十章 林艳只看了一眼,转身就走了。李家的事和她无关,多加干涉恐怕还会惹祸上身,这事还是有多远避多远。 还没到卫生所就见小舅往镇上走,看到林艳就叫出声:“你去那里了?” 林艳走过去,“我妈怎么样了?” 白粱紧皱的眉头舒展了,语气轻快:“好了,真的有用!艳子,你那个朋友是从那里找到的?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白粱越说越激动,忽然发现不对劲,看了看林艳来的方向:“那个小哥呢?我还有些事要请教他。” 林艳摇摇头,她和白粱一同望卫生所的方向走:“有事走了。” “什么?” 白粱猛的转头看过来,林艳往前面走,再多说什么。 白粱愣头愣脑的站了一会儿,追上来:“怎这么快就走了?难道不要治好人再走吗?” 林艳:“人家义务帮忙又不是责任,咱们不出钱请他。” 何况也请不起,林艳想去他那句与你无关,就有些不太想提及。 “说的也是啊!”白粱一拍脑门说道,随后又念叨:“你说那个铁块到底是什么东西?谁拿走了?会不会别人家也会生病。”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气:“别再出事了,马上都过年了。” 林艳嗯了一声,等安顿好家里的事,她就去找那东西。 白秀娥和几个孩子在睡了一天后,就恢复如常,大夫也是十分奇怪,孩子明明都是救不活的死相,如今竟然有了这奇迹。大年二十八,全家都出院了。 “你真是的,就让救命恩人那么走了,也不多留几天。”白秀娥念叨,“忒不懂事。” 林艳看了眼延绵起伏的大山,他一直没有回来,抿了抿唇:“人都有自己的事,强行留别人在咱们家算怎么回事!” 白秀娥结巴了一下,半天后抿了抿唇。“那也留吃个饭,怎么能那样走了。” 林艳想如果还有见面的机会,肯定请他吃一顿肉。 “知道了。” “你爹怎么样了?我也去县城吧,你妹妹现在正好放假。” 林艳想了会儿:“病情恶化要转到市医院,你先在家待着,去了少吃没住也挺麻烦。这都过年了,也不能去舅舅家住。” 之前担心白秀娥的病情,林艳什么都没说。这都到年根了,白粱要回去,林艳也要去县城照看父亲,两人说好二十九下午走,林艳就想把家里这档子事一并解决了。 “如果治不好,恐怕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这么严重!”白秀娥登时脸都白了:“艳子,这可怎么办啊?” 林艳就把事情都讲了清楚,白秀娥抿了抿唇,面色十分难看。她抱着林勇,靠在床头,一脸颓色怔怔:“家里没钱了,这治病得花不少的钱吧?什么都没。” 说着她眼圈都红了,白秀娥就是最普通的农村妇女,软弱无能还有些怕事:“这可怎么办,我们娘们几个可怎么活……” 林艳最看不得白秀娥哭,皱眉:“你先别哭,哭顶什么用?” 白秀娥咽了下喉咙,带着哭腔抬眸看着林艳,充满了希翼:“艳子,你有什么办法吗?” 林艳现在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她靠不住丈夫只能靠女儿。 以前的林艳是什么活都干的长女,现在的林艳是撑着全家活下去的栋梁,林艳强势她能把所有事都处理好,白秀娥就是这么相信着。从来不去想,一个学都没上几天的农村姑娘,拿什么去赚钱?凭什么呢? “我也正在想办法,你让我现在说出个一二三,那也是不可能。” 过年几天,林艳去那里弄钱? 白秀娥咬着嘴唇半响,忽然抬头:“你奶奶还拿了我们家的钱,我去要!” 林艳就等她这句话,抬头看过去。 白秀手指紧紧攥着,声音尖锐。 “你爹要是有个好歹,别人家日子照样过,可是我们呢?我们怎么办?”越说越气愤,“你爹都那样了,家里没一个人去看看,你姑姑还来琢磨我们家的房子。” 林艳也是顶烦林红,皱眉:“她又来我们家了?” 白秀娥咬牙半天,“何止是来,简直就是土匪!”突然站起来把孩子放在床上,面上浮现怒色:“看见什么就往家里拿,这是盼着我们家散吗?艳子,这事我不能再继续当缩头乌龟,不然以后被人瞧不起。现在还不出面,等什么时候!” 林艳的重点却落到了林红到他们家看到什么拿什么,林家穷平常也没什么人上门,那块铁被谁拿走了?不会是林红吧? 白秀娥的性格说风就是雨,急匆匆的就往下面奶奶家走,林艳也跟着去了,她得去找那块黑铁,如果真的是林红带走了,后果不堪设想。 正是中午,还没到奶奶家门口就看到原本坐在院子里的大伯母表情一动,站起来转身就往屋里走去,白秀娥倒是话快:“嫂子,这是当没看到我呢?” 大伯母转头看过来,干笑了一声:“秀娥来了?你想多了,我要是知道你来怎么还不得在门口迎着。”又一看身后林艳,呦了一声,“这艳子怎么回来了?你爹好了吗?” 林艳抬眸坦荡荡的看过去:“等着去市医院呢,回来取钱。” 大伯母表情果然变了,若有所思半响:“这样啊!”接着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白秀娥说:“妈呢?来找她商量点事。” “去接小红了,她今儿回来住。” 大伯母说:“听说前几天孩子病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在这节骨眼上,好了些吗?之前和还你大哥说要去看看呢。” 如果要去看早去了,还有这时间耍嘴皮子功夫,白秀娥心里冷笑。 “客气了。” 白秀娥倒是不客气拉过椅子在院子里坐下:“嫂子,当初建成借钱的时候大哥在场吧?” 大伯母表情一顿:“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这笔钱,建成就废了,大嫂,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个意思比较合适?” 大伯母没说话,白秀娥也没再继续,“我等妈回来。” 林艳在这院子里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这事我不清楚,回头妈回来你去问吧。” 大伯母这也反应过来,连忙撇干净了自己,“我还在和面,你们先坐。” 大伯母和奶奶家住邻居,农村人盖不起院墙两家就相当于一个院子。白秀娥站起来,刚要说什么,奶奶就回来了,林红眼尖瞅到白秀娥和林艳在院子里站着,表情顿变。 “呦?二嫂怎么来了?” 白秀娥白了她一眼,径直走向婆婆。 “妈,我今天来找你有点事。” 林艳视线掠到林红脸上闪过的一丝嘲讽,奶奶表情也是难看:“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白秀娥视线扫了一圈:“那就在院子里说了吧,你也知道建成出事了现在得送到市医院救治,不然一辈子都毁了。现在我们家穷,也确实弄不来这么多钱,前一段建成在你这里放了四百块,现在我家等着救命,你还给我吧。” “你说什么?” 老太太还没开口,林红先尖着嗓子吼道:“白秀娥,你这大年二十九来要钱?” 白秀娥表情也严肃下来:“什么要钱?那是我们家的钱,现在拿去救命有什么不对?别忘了,那是你亲哥!林红,你有没有一点良心?”白秀娥转头看向老太太,“那是你亲儿子,我不要求你们出钱,只拿回自己的钱有错吗?” 老太太眯着眼睛半天后开口:“既然建成这么严重,那一点钱也不够,不如——” 后面的话她没说,白秀娥心里骤然发凉,这是亲妈啊! 林红接着说:“二哥有没有那么严重还是两说,你这巴巴来要钱的嘴脸真是难看!钱早拿起建房子了,根本不可能给你这个钻钱眼里的女人!现在二哥的情况,就是再继续花钱也是白搭!” 白秀娥抬手就扇了林红一耳光,很清脆的声音在院子里想起,林红嘈杂声音戛然而止。“你说谁嘴脸难看?你再说一遍?上次我被你推倒这个账还没算呢!” 林红骄纵惯了,猛然被扇这么一耳光,半响才回过神,哇的一声大哭:“你还打人,我跟你拼了!” 她扑过来要抓白秀娥的脸,林艳抬手就抓住了她的手,皱眉:“撒泼真难看。” 老太太也是急疯了,白秀娥平常也就是叫叫,什么时候动手打过人,这还了得!“反了天,上我门上打人了!”老太太说着抬起拐棍就朝白秀娥打来,林艳也是真生气了。 这一家子没一个说人话的。 林红红着眼睛要去挠林艳的脸,林艳一脚踢在她的膝盖上,又去接了老太太手中的拐棍,老太太要是死了就是她的罪过,所以林艳也没多大力气。 “奶奶,你这样做也太让人心寒了!” 这恐怕是林艳最后一次叫奶奶。 “建超建军啊!赶快出来,老二家闺女发疯啊!” 林艳这都好笑了,大伯母钻在屋子至始至终没出来,原来这林建军和林建超都在屋里待着,多有意思啊! 林建超是个二杆子,听到母亲这么喊就冲出来要打林艳,林艳这个人那是他能打到的。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就来了个过肩摔,林建超哎呦一声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林建军年纪大了,看着这局面也是尴尬:“艳子!别胡闹!”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林艳还怕他们什么? 白秀娥刚要说话,林艳阻止了她:“大伯,我尊敬你,不闹,可这事你也得给我们一家个交代。外人欺负我们也就算了,一家人欺负,还用这么卑鄙无耻的无赖手段。”林艳冷笑一声,极其嘲讽,视线扫过老太太和哇哇大哭的林红:“太丢人现眼了!” ☆、第三十一章 “艳子!” 林建军呵斥:“怎么说话的?” “哦?说的不对吗?”林艳看过去,目光凛冽:“亲兄弟也落井下石,很值得夸赞。” 林建军一瞬间脸涨红到了脖子根,林建超登时怒了,就想上来打林艳,林艳退后一步,怒视他:“你敢动一下试试,看今天你能活着从这里出去不!” 她声音不大,冷冽阴沉。 林建超还真被吓住了,愣在原地半天不敢上前,林艳的目光太狠了。 “你吓唬谁啊?” 林建超咽了下喉咙,弱弱的说道。随后视线就落在了白秀娥身上,顿时凶狠起来:“二嫂,你管教的真好,任由女儿到处撒泼。” 之前的林艳怎么软弱已经是过去式,现在的林艳就是女汉子。 “小叔,你这是教训谁呢?” 林艳阴森森的开口,视线掠过众人,半响慢悠悠的开口:“找村长过来把这事摊开讲清楚,我爹躺在医院,不代表我们家没人了,就这么任由欺负!” 林建军只觉得丢人,他女儿都结婚了,这把年纪被个小辈数落,面子挂不住:“去屋里谈吧,在外面没法说。”看林红还坐在地上闹,就训斥道:“你都嫁出去了,这还回来做什么?要哭回你家哭去!” 林建军表情十分难看,怒气冲冲。 林红还是第一次被林建军这么骂,登时就变了脸色,委屈又难以置信。“大哥?” “滚回你家去,整天到处搅和事,好好的日子都被你搅和散了。嫁出去的人了大过年回来干嘛?你是没婆家还是没男人?一天到晚在这边待!” “建军!” 老太太见林建军发火,气势弱了下去,可是林红被训她面上也过不去。 “都少说两句。” “还不能说了?”林建军在家里地位最高,一旦发火全家都得让着,怒瞪老太太:“都是你惯得,这大年三十的林红回来做什么?一年都在林家待着,你是嫁到程家了怎么还是林家的人?过年也不得安生,妈,你若是想和女儿住,那就搬去林红家吧,反正你养她这么多年,也该到还恩的时候了。” 林建军这几句话说的真是大快人心。 “大哥?”林红被林建军训的抬不起头,委屈的落了泪:“你这么骂我?” “进屋,谁要再挑事现在就滚出林家。” 林建军转身进了屋子,林艳挽着白秀娥的手腕也跟着进去了。老太太这人是欺软怕硬,这辈子最怕大儿子发火,也没什么主心骨,左右看看所有的怨气都咽了回去跟着进了屋子。 “姐?” 林建超要去拉林红,林红哇的一声哭了:“你们都欺负我!” 林建超眉头一皱,也是不耐烦林红一天到晚哭哭啼啼,实在招人烦:“你继续哭着把,我进去看看情况,哭够了就回去吧。” 林艳张开的嘴巴还没阖上就喝了一肚子的凉风,连和她关系最好的林建超都不为自己争面子,这日子没法过了。她坐在地上一拍大腿哭天喊地,声音嘶哑:“欺负人啊!” 林家大媳妇抬手就关了门,啪的一声门响震耳欲聋。 邻居纷纷伸头来看,林艳又撒泼起来:“看什么看?敢看我笑话!” 屋子不大,爷爷坐着吧嗒吧嗒抽旱烟袋,从最开始闹他就听见了,只是一直不发声。当初家里穷,连个媳妇都娶不来,老太太当年是二婚,前夫是个爱抽大烟的主。老太太娘家光景在当时还算不错,虽然是二婚可嫁到林家仍然算是低嫁。高贵了一辈子,林爷爷前后伺候着,从来没有说话的余地。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个高贵的公主就不要自己了,只是没想到,到最后,局面竟然会是这样。人家都说家和万事兴,他忍了一辈子,没换来家和,只养了一群自私自利的孩子。 “建成的钱,你拿出来给孩子。” 昏暗的屋子,烟头一明一暗,老太太的声音沙哑低沉。 “你个老不死的胡说什么!”老太太拎着拐棍就抽在了爷爷身上,爷爷也不躲就任由她打,磕着烟袋:“打罢打罢,我忍了一辈子,只想着儿女能好好的过一生。孩子,有自己的生活。” 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抽出拐棍劈头盖脸的打过去。 “我叫你胡说!胡说八道什么!” 眼看着没有轻重的拐棍就要打在爷爷身上,林建军来了气,一把抓住老太太手腕:“你干什么?有完没完,再闹都滚出去!” 不是林建军不尊老,是老太太为老不尊。 “在院子里的时候说好进来说事,你这是说事的态度?” 林红骄纵跋扈真不是毫无代理,纯属遗传,老太太这性格,能教育出来什么样的人? “说说,好好的说!” 老太太快要气疯了,颤抖着嘴唇:“你们就是巴不得我赶紧死才安心,我活的这么憋屈不如去死呢!都不听话,都只想着那点钱。” 林建军:“你先别说话。” 爷爷坐在一旁,老太太抹着眼泪,视线时不时的扫向白秀娥母女,眸中闪过恶毒。她恨死了这两个人,自己儿子乖巧懂事孝顺,都是有了这些女人在后面挑唆才对自己有了间隙。 “你们住的房子是老三家的,老三虽然死了,可也是我们林家的人。”林建军先开口,他声音响亮:“钱已经拿去买砖和木头了,现在也不可能拿出来,剩余的钱建超媳妇用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治疗,我去问了医生。建成那样,就是治疗下去也没什么用,只是往里面砸钱。这事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我和妈这里先出五十块钱,房子还给你们住,这件事就算了啦。” “你欺负人!”最先爆发的是白秀娥,她手指在空中抖动:“你们都不是人!” 林艳闭了闭眼,她真是恶心死了这家人,转身往外面走。 “你去那里?” 白秀娥连忙去拉林艳的手,她怕林艳走了后自己吃亏,林艳这孩子手狠,她觉得安全。 “车轱辘的话,怎么都搅合不清楚,继续谈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林艳转头看向屋内的人,“横竖就是钱不想还,人不想要,任其自生自灭。你们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林建成不是你们的兄弟,我们也和你们林家没关系,四百块钱看清楚一家人,也算是值了。既然如此,钱我也不要了,不过这以后也不会再有来往,我去请了村干部过来,写下断亲书,以后不管你们是死是活,再和我们无关。” 林艳说着去拉白秀娥的手,“妈,走,就当钱扔河里了,吃一堑长一智。” 为了四百块钱恶心自己,还真是不值当。 “艳子!” 白秀娥傻眼了,没想到林艳会这么说:“你爹的病——” “我另外想办法,只要活着我们就不会饿死,只是从今天起。” 林艳转头,视线一一扫过屋中众人:“林建成全家和你们都没关系,以后爷爷奶奶身后事也和我们无关,这四百块钱对于你们来说多吧,多到可以轻易舍弃一条命。” 林艳拉着白秀娥的手,不容拒绝:“走!和他们为伍恶心。” 出门的时候,林红正从地上爬起来,浑身的土满脸泥道子,看到林艳和白秀娥母女出来就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艳子,继续厉害啊!撒泼。” 林艳看着她,林红的相貌不丑,可是此时看来就异常令人作呕。脑中精光一闪,她原本想要说的话咽回去,低头看向林红。 “你是不是从我们家拿走一个铁块?” 林红眸光一闪,可很快就恢复原样,扯着嗓子叫:“我拿你家东西?你们那家徒四壁,我能拿走什么?林艳,你可别污蔑人!” 林艳黑眸直直盯着她看,林红声音越来越低,她被林艳看的浑身发毛,这哪是正常人的目光,她像是在看死人。突然这个念头涌上心头,她打了个寒颤:“林艳,你可别得寸进尺。” “东西呢?” 林红左右看,脸上有着明显的心绪:“什么东西?你说什么?” 林艳卖古董这事林红是从小道消息打听到。“林艳,你别胡说八道。” “我再问你一遍,东西呢?” 林艳皱眉,俯身,眸光漆黑逼仄。 “林艳,不能只你们一家发财。我是你姑姑,想赚点钱怎么了?你这管的也太宽了吧!” 能发财是程大海说的,最初林红也不信,直到程大海从林光那里套出来话,才知道林艳是赚大了。难怪说话都硬气了,敢情这是找到了发财路。 “立马把东西交出来,不然你是死是活就和我无关了。” 林艳忽然觉得有些累,和这样的蠢货交流简直能让人崩溃。 林红眼珠一转:“我家都是你姑父自己去收的东西,从来没去你们家拿过东西,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可以赌咒发誓!林艳,你一直这样诬赖我,这可不好。” 林艳颓,“信不信由你吧,我无话可说。” 林红就是死也和她无关,拉着白秀娥的手腕,匆匆就走:“去找村长来做个公证。” ☆、第三十二章 “艳子!” 走出很远,白秀娥猛然握住林艳的手腕:“你怎么回事?” 林艳直觉东西就在林红手里,这是她不给自己,如果将来倒霉了也和林艳无关。 “你看不出来钱是要不出来了吗?” 如果是原来的林艳,进来白秀娥和林艳的下场就是被暴揍一顿。“找村干部当着面写下字据,从此老人的抚养再和我们无关。” 这是最大的让步,继续扯皮条也没什么用,车轱辘话来回说。 白秀娥还在犹豫:“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出去凑钱,不管如何都治好父亲的病,不过从此以后你们不许和奶奶家来往,不然我就当没你这个家。” 白秀娥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她也不傻,如今家里就靠着林艳了,林艳若是不赚钱和他们脱离关系,那她怎么办?孩子还那么小,她也不能出去干活。 林艳的速度很快,直接找了村长还有舅舅去了老太太家里。老太太正在哭骂,看到林艳进来楞了一下,泪呛在眼里表情凶狠。“你还来做什么?” 村长姓张,村里两大姓。之前也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现在他站在中间判断这事,就有些为难了。“艳子,这事你恐怕做不了主吧?要不等你爹回来再商议!” 林艳转头看过去,目光漆黑:“我家的事我能做主。” 林建成那个软性子的人,能做成什么?之前不告诉白秀娥林建成的事,林艳心里也有计较,嫁出去的女儿断断没有回娘家的可能,白秀娥就算是知道那事也是平白添堵,她不会和林建成离婚,因为没有退路。娘家父母已经逝去,兄弟都成家立业,她回去也是无处安身。 “那你们看怎么着吧!” 清官难断家务事,村长是圆滑的人,就把难题推了出去:“你大伯不是在家,都坐到一块说道说道,怎么能说断亲就断亲?这是大事。” “断亲就断亲,我这辈子也不指望老二家养老!他就是个白眼狼啊!” 老太太突然嚎道,林艳抿了抿唇,视线扫到白粱有些扭曲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忽然很想笑。老太太这个人她实在喜欢不起来,精明不到点上,欺软怕硬。 “这是你说的。”林艳说:“张叔,这断亲书是谁写合适?” “你去找你大伯吧。” 村长也是无奈,开口劝老太太:“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这不是伤了孩子的心吗?” “伤心?他是怎么对我的?就给了四百块钱,这逼死逼活的要!建超还娶媳妇吗?这是要把他弟弟往死路上逼呢,这样的白眼狼要来有什么用?” 林艳闭了闭眼,起身就走。 当初钱的事是经了大伯的手,如今这事也必须把几个兄弟叫到一块。不管愿意不愿意,村长出面,兄弟几个还是都到了。 “你们听听老二家的说的都是什么话,断亲就断亲,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老太太拐棍重重戳着地面,发出砰砰的生硬:“这就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 “妈,你别哭了。” 林红连忙去安慰老太太,横了林艳一眼。 “对于你们来说,死了个林建成也不过少了个兄弟。可是对于我们家来说,林建成死了,我们家就完了,你们不愿意出手救还要劝我们放弃?这是谁更狠心?”林艳笑了,表情讽刺:“口说无凭,既然为了这四百块钱都能翻脸,那也没什么好说。大伯不是高中毕业,写个字据应该不难吧?” 林建军气的脸都青了,村长这才知晓前因后果,皱眉:“你们这么做是不是欠妥了一点?” “写!” 老太太扯着嗓子吼道:“建军,给她写字据,让这母女滚出去!” “不对吧?滚哪里去?该我家的东西得换回来吧?” “混账!” 老太太怒了,一拍桌子:“你还敢提条件?” “现在的地基给我们家,不然四百块钱立刻还,不然这年谁都甭想过了。” “别得寸进尺!”林建超抢先说道。“你们家什么都没有!” 林艳声音很冷,视线扫过屋中众人:“房子我们家盖的,一块地基连三十块钱都不值当?那我就要闹个说法了!小叔,你可别叫,这四百块是花在你身上吧?” 林艳手狠,林建超吃了一次亏就什么话都不说了。林艳眯了眼睛,说道:“还有意见吗?” 林建军开口:“地基是老三家的,这不好吧……” 林艳笑了,笑不及眼底,显得有些狠:“那是不行?” 这是林艳彻底撕破脸皮来讲这件事,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回村,所以敢撕破脸皮。房子的事是因为母亲现在还要住,总不能这个年过不去,就被赶出去。 “没问题,那就写协议吧,记得是四百块买来的,我们家可是一毛钱便宜没占。” 回去的时候,白秀娥表情很奇怪,一直回头扫量林艳,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林艳转头看过来,天气很冷,她说话带着白色雾气:“谁也不是天生就性格泼辣。”她眼睛看着白秀娥:“你和爹为我们争过什么?我们不争,那就是被欺负死。环境改变性格,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说完这句她转身走了,白秀娥对于林艳来说有生育之恩,她顶了那个身体就要把责任履行,这算是买身体的钱。她知道人不能欠债,欠了总要还,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也要还。林艳可不想下辈子还和白秀娥有关系,这样的家人一世就够了。 “那咱们家没钱怎么办?” 白秀娥还在追问,林艳没吭声,坐在火盆前拿木棍挑着半干的木材。 今晚,她打算去一趟野人山。 这时正是下午,白粱拿出林桃的课本翻了翻,出了一份卷子让林艳写,测试下她现在认识的东西有多少。林艳写的字很板正,她很认真的审视那张卷子。以前她写这样丑陋的字经常被师父骂,可是字体是真改不了,师父教了几天就失去了耐性。好在林艳对古董有种天生的敏锐,记性好,那个年代的东西基本上扫一眼就知道。后来师父看她认得古董就成,何必识那么多字,随她笨去吧。 两张作业本纸,林艳一半不认识,十分钟后,林艳交了卷子。白粱拿起来看,她的字不算好看,可是写的也不是歪歪扭扭,手很稳。一笔一划,板板正正。语文问题,她只答对了几道,白粱皱眉,翻到第二页,表情忽然就顿住了:“这学过数学?” 白粱抬头看向林艳:“跟谁学的?” “以前上学学的。” 林艳老实回答。 出的题是四年级知识,数学一道没错。 白粱看了林艳一会儿,找出首古诗让她默写,接着又翻了一张白纸继续出题,林艳不喜欢古诗词,对着一首江南春郁闷了半响。白粱把纸张递过来,说道:“写吧。” 林艳这回写的飞快,两分钟就搞定卷子,递过去。 这话白粱彻底傻眼了,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愣怔了好半响,猛的抬头:“艳子,你确定没人教过你数学?” 林艳摇头,眸光一转,“怎么了?” 白粱摇头,难以置信:“我再给你出几道。” 林艳翻着林桃的书,她记性不差,可是对上语文满脑子就是江湖,汉字明明很简单,她愣是记不住。如果把汉字当做画一样去记,她倒是能记住几个。 白粱一脸凝重把纸张又递了过来,林艳看了眼,指着纸上数学符号对白粱说:“这是什么?” 白粱:“根号。” 然后他和林艳解释了一遍根号是什么,然后在纸上画了一些公式,林艳点头。低头开始做题,十分钟时间,所有题都搞定,刚把纸递过去要说什么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林艳站起来:“谁来我们家了?” “婶子?” 林艳站起来的同时门帘就被掀开了,林光的面孔出现在视线内。他看到林艳,惊讶了一下,瞪大眼睛:“艳子,你怎么回来了?” 林艳说:“好几天了,最近忙也没出去,林大哥你赶快来坐。” 说着就连忙去给林光搬了凳子,林光摆摆手,他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不坐了,说正事。” 林艳视线落在他那个袋子上,略沉吟,便开口:“怎么了?” “你那个姑父真不是东西!”林光忿忿不平,表情登时就难看起来:“我说怎么好端端请我喝酒,我不去都不行,我这个人别的毛病也没有,就是贪杯,喝多了误事,被套了话。” 林艳眸光一动:“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林光脸都涨红了,气急败坏:“你知道长虫沟那个老汉吧?那天喝多,程大海问我建成叔怎么从山上摔下去,我就一时嘴快把事讲了,没想到前天,他带了几个混混去把老汉的房子烧了。” 林艳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林光捏紧了拳头:“这些不是人的东西,老汉被打伤扔在院子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房子被烧了干净,我这是去的及时,把人送到卫生所才救回一条命。”他紧紧皱着眉头,满脸懊恼:“这都怪我!都怪我啊!” 林艳只觉得一股火蹭的蹿上脑门,程大海太不是玩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文取悦不了所有人,那些没看文就负分的人,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只为了所谓的看我不顺眼,呵呵,这理由也是醉了。 我以为作者和读者是平等关系,谁也不欠谁什么。我写文,喜欢看就看,不喜欢看点叉多简单的事,非要追着负分然后说我人品差写文垃圾,有意思吗? 我就是这样的性格,不会说话,也挺较真。 ☆、第三十三章 程大海和林红真是天生一对,林艳捏了下手指,表情顿变。 “他还是不是人?” 说着林艳就要往外面走,林光连忙叫住她:“艳子,你先别走,好有点事没说清楚呢!” 林艳眸光落在他那个布袋上面,看过去:“林哥你说。” “我有个东西给你看看。” 说着林光就打开了袋子,布袋打开林艳表情就变了,眉头紧皱脸色也不是那么好看:“棺木?”她最近对这种东西都要避着走了,本身林艳阴气就重,这不是自己找死嘛。 刚刚他进门,林艳就觉出不对劲,打开布袋就感受到阴气扑面。 “这是棺木?”林光有些惊讶,仔细看了一眼,抬头和林艳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这块木板挺不错,大爷房子前找到的,只有这么一小块。” 说着,林光就把东西整个取出了布袋。林艳目光触及到那黑红色的木料,登时怔住了,木头中闪过微弱的紫光,很淡。年代不算太久,林艳如果没看错的话,这是正宗的金丝楠木!林光继续说道:“程大海他们眼里只有钱,大爷的屋子一片狼藉,能看的也就这块木板了。” 林光对古董有种与生俱来的敏感,林艳老早就发现这个事,只是没说出来。闻言,林艳表情凝重了,上前一步接过林光手中的木块:“我看看。” 入手沁凉细腻,和粗糙外表截然不同。东西有些脏,角落位置像是沾染了血迹一样,暗红一片。木板大约有板凳面那么大一块,五厘米厚。边缘位置呈不规则形状,像是从什么地方硬生生掰下来的。也许年段久了,边缘缝隙里填满了黑灰,可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任何腐朽现象。 林艳指腹擦着木板,外面的泥都擦掉,原本的金黄色此时有些发黑,呈现在眼前。金丝楠木的收藏价值很高,林艳现在没打听过市场,可是这么大一块也能卖些钱,抬头:“那个大爷现在在那里?” “卫生所。”林光被林艳问的一愣,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我去看看。”林艳把木管还回去,拿起纱巾围在脖子上:“顺便,也告诉下我那个姑父,该怎么做人。” 林光一听这话就觉出这个东西非同小可,虽然他不知道林艳小小年纪是怎么学会观看古董,但是林艳从来没看走眼过。 “那我和你一块去吧,这个木块怎么办?要往那里放?” “如果你不放心,就带回去,明天我去县城,你再送过来吧。”林艳往外面走,林光把木块往桌子上一丢,匆匆跟了上去:“先放在你们家吧,艳子,我相信你。” 林艳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那就放这里吧。”看白粱依旧傻坐在原地,就有些纳闷,开口:“小舅,你把那块木头收起来,我出去一趟。” 白粱这才回过神,腾的一下站起来,表情严肃:“林艳,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林艳皱眉,从来没见过白粱变脸,如今看他扳着脸严肃的样子,就觉得十分怪异:“什么事?你说吧?” 白粱紧紧捏着手中的纸张看着林艳,抿了抿唇,半响后两眼迸发出惊人的亮光:“艳子,你是天才!我要告诉姐姐,你是数学天才!” 林艳:“……” 林光:“……” “艳子!”白粱站起来目露狂喜:“那些题都是你自个想的?你之前没学过?” 他因为激动,说话声音都有些发抖,手指紧紧抓着林艳的胳膊。 林艳摇头:“没学过。” 她不明白白粱为何如此激动?匪夷所思。 “舅舅,你先放开我,我要出去办点事,有什么事回头再说。”白粱用力很大,她胳膊是肉做的又不是铁,皱眉:“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连忙挣开白粱的手,匆匆往外面走去。 走到一半觉得不妥当,转身回来:“小舅,你把那个木块收到房子后面的窑洞里,别煞到弟弟了。” 白粱深陷发掘天才的狂喜中,云里雾里,当反应过来才发现林艳早已没了影踪。他又把那些题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这都是中考试题。林艳不简单,她是天才。白粱翻来覆去的想,就是这样,他一开始就觉得林艳很有灵气,如今看来是没错。 刚要抬步追出去,白秀娥抱着孩子就回来了:“外面那么冷,你站在外面吹风?” 白粱顾不得冷,一看到白秀娥就连忙上前去拉住她的袖子:“姐,咱们家艳子是天才!” 话音刚落,原本在白秀娥怀里乖乖睡觉的林勇哇的一声大哭。白秀娥抱着林勇就往屋里进,那还在意白粱说的是什么,满心都在孩子身上:“四儿,别哭!妈在呢。” 白粱干着急,没人听他讲话。 白秀娥原本以为林勇只是小闹,晃悠着进了里屋,掀开衣襟喂奶。对付孩子哭闹,这招最管用,谁承想,今儿竟然出了意外。林勇还张着小嘴哇哇大哭,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白秀娥急了,前不久她的孩子也是这样,哭着哭着就不会吃奶了。这恶念涌上心头,顿时慌得六神无主,“梁子,艳子呢?你叫艳子回来,孩子又犯病了!” 她脸色都吓白了。 “这不对劲,梁子,怕是和上次一样。” 白粱也发觉不对劲,林勇从进门就开始哭,现在都哭成直腔了。穿上鞋子匆匆忙忙往外面跑,到门口还被门槛绊了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手擦破了皮,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林艳走时交待的事,转身又往屋跑。白秀娥在屋里急的团团转,看到白粱出去又回来,有了火气:“不是去找艳子吗?你回来做什么?” 白粱忽然有些心虚,没敢看白秀娥,小跑过去拿了桌子上的一块木头匆匆往外面跑。白秀娥这才发现桌子上放了那么个脏玩意,皱着眉头:“你也不嫌脏,抱着那东西干嘛去啊?” 白粱没回答,跑的飞快。 刚刚只想着林艳是天才这事,竟然忘记了把蕴含阴气的棺木拿出去,这是他的错。 林艳还没到镇上,就碰上了程大海。两人一碰面,程大海视线在林光和林艳身上扫视,半响后邪笑:“艳子,我说这人怎么乖乖听你话,原来还有这一层呢!” 他的表情极其下流,话也说得露骨:“你们这还同姓呢,乱搞男女关系,艳子,你这是不想嫁人了吧?” 话音刚落,林光就扑过去挥拳朝程大海的脸砸去:“胡说八道!” 程大海一时不察被打了个正着,仰面就摔在了土堆上。顿时恼怒,林光嘴里骂了句:“你连畜生都不如!”又要扑上去打,程大海脚上一勾就把林光撂倒了,翻身就扑过去挥拳朝他的鼻梁骨砸去。气势汹涌,大有杀人的意思:“你们淫-乱恶心害怕被人说?” 话音未落,胸口猛然一疼,仰面就翻到了土沟里。随后他就看到了林艳暴怒的黑眸,声音阴森:“你再胡说一句?” 她过去,揪住程大海的衣领往悬崖边拖,他们住在山上,到处都是悬崖深沟。林艳的脸色十分难看,力气也大的出奇,程大海挣扎想要打死这个小蹄子,林艳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胸口,程大海咳的喘不过气。林艳丝毫不为之所动,程大海欺负老人,骂自己全家,败坏她的名声。桩桩件件,不是林艳不知道,只是懒得计较。 “程大海,别以为我不敢弄死你。” 她用了力气把程大海拖到了悬崖边:“上次我说过,惹我急了,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你要干什么?” 程大海原本还想挣扎,被林艳狠狠打了几下,就再也没有了力气。这时看林艳表情阴沉,心里也有些忐忑,笑的谄媚:“林艳,我是你姑父,可别玩过了头!” “林红都不敢自称是我姑。”林艳冷笑,不顾挣扎的程大海死命把他往悬崖下面推:“你是我姑父?说什么笑话呢?还有,我从来都不会和你这种人渣玩笑。” 这几句话彻底激怒了程大海,程大海脑中一片空白,林艳这是疯了?还是怎么回事?她一个小辈竟然敢骑到自己头上,愣怔半响突然吼道。 “杀人偿命,林艳你别吓唬我,你不敢杀人的!” “你看我敢不敢。” 他敢去造自己的谣,就应该有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我早就想弄死你了,这荒山野岭,随便扔进那个山洞也不会有人发现。”林艳冷笑:“到处说我坏话?败坏名声,程大海,我真是找不出不弄死你的理由。” 说完林艳一脚就朝程大海的腿踹去,力气很大,程大海半边身子都挂在了悬崖上。脚下是刮过的凉风,身子蹭在悬崖边缘,因为挣扎带下去了石块泥土,哗啦啦的声音。 程大海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想要向林光求助,可是一向老好人的林光此时竟然偏过头假装看向别处。他心里从最初的玩笑变成了愤怒,此时又转换成了惊慌:“艳子,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脚下是百米悬崖,摔下去指定没命。身体的支撑,只有林艳抓着的脖颈。林艳又往下放了几分,程大海的手指死死抠着悬崖边的泥土,嘶嚎:“别!” 林艳住手,却抬脚作势往他扒着泥土的手指上踩。 “程大海,造谣污蔑,用最大恶意去揣摩别人,别什么?” 程大海额头上的汗水都往下滴。 “好艳子,姑父错了!你别这样。” 林艳松开了拉着他脖子的手,说道:“我可没推你下去,如果你掉下去,那是你自个倒霉。” 程大海骤然尖叫,眼睛都瞪红了,手背上青筋暴起,用尽全力撑着已经掉下去的身体:“艳子艳子艳子!你拉我上来,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到处说闲话了!这是我不对。” 林艳看着他,表情未动。 倒是一旁的林光看不下去,程大海如果真的掉下去,这可是条人命啊! “艳子……” 他有些犹豫,咽了下喉咙,开口:“别太过了,如果那啥,也是不太好。” 林艳歪头,笑了起来:“不好吗?我认为很好。” 低头看着满脸通红的程大海,蹲□,“你从长虫沟拿走了什么东西?”她抬手拍了拍程大海的脸颊:“为什么要烧老人的房子?老人现在要住哪里?医药费谁出?你真是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东西在我家,有一罐子的首饰!”程大海的体力到了极限,手指快要撑不住,指甲都劈开了满是泥土。他脸涨得通红,用尽全力嘶哑着声音喊道:“老人的房我盖,我出医药费,艳子,你拉我上去!艳子,我求求你了,千万别把我丢下去。”他低头,脚下又一块泥土掉落下去,他已经无力支撑身体继续悬挂。“啊!艳子!” 再硬的人也怕不要命的煞神,看着眼前依旧平静的林艳,目光里渐渐充斥上了恐惧。 这个外表柔和漂亮的姑娘,是实实在在的疯子。 ☆、第三十四章 “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 林艳丢下程大海转身走了,林光虽然生气程大海所为,可到底是条人命,就连忙拉他上来。 “以后你敢再胡说,我绝不饶你!” 程大海瘫在土堆上,脸色煞白半天没说出一句利索的话。林光抬头看到林艳已经走下山坡,就也匆匆跟了上去。一路上林艳都走的飞快,表情冷冽。 这地方本来就笑,流言蜚语传播的特别快。林光追上林艳,表情也有些尴尬:“艳子,我——” 林艳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林光:“你是我大哥。” 林光看着她,林艳抿了下唇,“之前村里有人传这样的话?” 程大海今天敢当着林艳的面说,那之前肯定在村子里也传过,忽然觉得很恶心,浑身都难受。林光虽然和她同辈,可是年龄差距大,林艳一直当他是很好的长辈。 皱眉,脸色十分难看:“古董的事是怎么传出去的?如果一直没人出去说怎么会有人知道?程大海怎么会去找你喝酒?” 林艳又不是纯粹的傻子。 林光脸上的笑沉下去,看着林艳:“建成叔从悬崖上掉下去,我送他去县城,不是在那边住了一天,回来满村的人都在传。铜盘的事是我和你嫂子的错,当时村里人说的话可难听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结果一慌张就把这事说出去了。” 林艳眉毛一扬:“子虚乌有。” 抬步往前面走:“人心龌龊。” 再无旁话,以前还觉得林光值得结交,如今看来,村子里的人还是能躲多远是多远吧。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架不住那些七姑八婆的闲言碎语。 在卫生所见了长虫沟的老汉,他正躺在床上,脸色还贴有纱布。原本他是睡着的听到声音就睁开了眼,视线扫向林光,随后又越过他落在林艳身上。这一看,老汉的脸色顿时变了,想要坐起来可身体条件不允许,半响都没爬起来,气喘吁吁瞪直了眼睛盯着林艳,脸上莫名其妙涌现出激动, 林艳被看的奇怪,皱眉。 老汉看着林艳好半响,嘴唇阖动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看起来临近百岁,苍老的可怕。一脸的褶子,眉毛和头发都白完了。瘦骨嶙峋,整个人就只剩下一张人皮,反正林艳看过去是觉得他有些恐怖。 老汉看了林艳足足一分钟,浑身都在发抖,目光更是露骨的激动。林光觉出不对劲,就开口说道:“大爷,这是我妹妹,听说你病了就来看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老汉拧眉,声音发颤:“你出去。” 林光一愣,以为这话是对林艳说的。老汉脾气古怪,自醒来到现在只和他说过一句话。可无论如何,林艳好心来看他,竟然被这么说,到底有些抱不平。 “大爷,你——” 老爷子眉毛一横,虽然是躺在床上可那股气势依旧凛冽,他几乎要一跃而起,转头看向林光,咽了下喉咙努力压下奔涌的情绪:“你出去!” 林光傻眼了,林艳转头看过去:“林大哥,你先出去。” 她觉得这个老汉怪怪的,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林光云里雾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林艳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出去。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反复回头看躺在病床上的老汉。 门关上,老汉盯着林艳目光变得异常怪异。嘴唇动了半响才发出一个声音:“你找到师祖了吗?他去了天津卫。” 林艳表情顿变,直直看着眼前的人。 老汉登时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你回来了?” 林艳一愣,皱眉:“你是谁?” 老汉激动难以抑制,想要说什么结果呛到了。突然捂着嘴发出剧烈的咳嗽声,直咳的肺都要出来,林艳连忙去给他倒水,送到面前,老汉却摇了摇头,他挣扎着坐起来,浑浊的目光盯着林艳。“我知道你会回来。” 林艳捏着水杯的手指紧了下,心中有个很奇怪的感觉,警惕重复了一遍:“你是谁?” “我是二娃子。”他激动的叫道。“我是二娃子啊!”老汉满脸沧桑,眼皮耷拉下来,目光浑浊眼角还有黄褐色的眼屎。手指都在颤抖,像是中风的病人。即使如此,他仍旧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眸中充斥的激动异常浓烈:“我知道你会回来!我就知道!他说的没错,四十年,你会回来!” 四十年时间,四十年啊! 林艳怔住了,她看着眼前的老人,好半天没回过神。脑中一片混乱,二娃子?当年的鼻涕虫,跟在自己身后扛枪的愣头青,眼前巍巍颤颤生命频临结束的老人? “四十年……” 说着他眼角就滚出了热泪,手指抖成了筛子,哽咽痛哭:“师父,我找了你很久……” 林艳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五味杂陈。 他是那个孩子吗?难以置信。心中震惊,绝对不比他少。 她看着眼前的老人想要伸手来触摸自己,可是在半空中又缩了回去,瘦骨嶙柴的手胡乱擦着脸上的泪,突然痛哭流涕。 “算命的说你命里有一劫,你不听非要留在叶县……我找你啊,找了这么多年——你终于回来了,师父,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 一句话被他说的混乱没有头绪,可是林艳知道他在说什么。她看着眼前的老人,心中情绪翻江倒海,想要说什么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咙哽的发硬。 二娃子是林艳从死人堆里翻出来的,其实不算她的徒弟,她从来没教过二娃子任何东西。战乱时候这种孤儿多了去,全家死光了,只剩他一个人。他比林艳小七岁,林艳没收徒的打算,她只有一个亲人就是师父。可是这孩子老实的过了头,林艳只不过顺手救了他的命,他就追在身后不走了。赴汤蹈火为林艳卖命,后来不知道听谁闲话了一句,就非要磕头认林艳当师父。 看着眼前的老人,林艳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开口,心中依旧是难以置信。 “你是……二娃子?” “是我。” 老汉哭的悲炝,声音沙哑粗粝:“我一直在山里。” 林艳有些乱,深呼吸梳理情绪,好半天才彻底回神,抬手搓了把脸颊,瞪着眼前的老人,试图从他这满是褶子的脸上寻找出当初少年的痕迹:“你说你是二娃子?” 看了半响也是无果,根本无法把眼前苍老的人和那个年少孩子联系到一块。 “我是啊!” 老人抹泪,哽咽道:“师父,我就是二娃子。” 林艳用了足足五分钟,才从这震惊中找回理智,可是不管她怎么做心理建设,都无法说服自己,这个老人是自己无聊时候收的小徒弟? 妈呀!这真是,惊讶的一脸血。 “你怎么认出来我?” 林艳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了。 “还有,你怎……这么老?” 四十年,她死的时候二娃子也才十几岁,算下来,现在也不到六十,怎么看起来老了十几岁。白发苍苍的老人,和当年鲜嫩的小徒弟,竟然是一个人?林艳有种神经错乱的感觉,一切都像是梦境。 老汉……不对,是二娃子,含泪说道:“您还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当年你去了以后,有个人说让我在这里等,你会回来。”他说着就又要哭起来。 林艳有些头疼,连忙阻止:“你别哭。” 真怕他继续哭下去,命就搭这里了。 二娃子应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他说你会回来,回来我一定会认得。” 二娃子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呆滞:“我认得你,师父,我认得你。” 二娃子说了很长时间,他一直咳嗽,撕心裂肺。林艳看着他,只觉得满心惆怅。 “我是不是很老?” 二娃子满怀希翼的浑浊眸光看向林艳:“……当年□□他们要烧掉你的东西,我不舍得,就带着那东西在山中躲了八年。”说着他苦笑一声,低头:“师父,你还是这么年轻。” 四十年的时间,她依旧年轻,二娃子却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说不惆怅是假,叹不尽的唏嘘。 “师父,你找到师祖了吗?” 林艳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摇头:“你真是的,何必等呢。” 是啊,何必等呢! 一辈子不结婚没有生娃,就苦苦等在深山中。也不知道谁的一句胡话,这个单纯的傻子就苦苦守着,以为她能重生。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重生?他藏在深山沟里,自己即使投胎转世,他又如何得知? “他说师父一定会活过来。” “他是谁?”林艳目光看过去,依旧是十分不适应,这个老汉竟然是自己的小徒弟?“人死灯灭,我死了应该投胎喝孟婆汤,忘却记忆,你从那里知晓我带着前世记忆?” “不是不是!”他摇头,目光执拗偏执:“你不会去投胎,只会重生。” “为什么?” 林艳看着他,“你为什么要等我回来?你应该好好的过日子。” 二娃子不再说话,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就成了那个偏执性格古怪的疯老汉。林艳皱眉,有些无奈,四十年啊,不是四十天。 “我并没有想过重生,只是醒来就在这个地方了。”林艳叹息:“算了,不管是谁告诉你,我确实是那个人,我重生了。” 这些年,二娃子应该过得很苦,不然不会老的这么快。 因果,都是注定。 “他姓沈,说过师父不会转世,让我在这里等,他找到一样东西就会回来。” 林艳猛的抬头看过去:“沈?” 二娃子点头,结果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嘶力竭:“四十年……咳咳……他都没有出现。” 林艳取了水喂他喝,二娃子又是一阵哭,满脸的泪,咳嗽着哭道:“师父,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再见到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林艳心情十分复杂,面对这个老人,她联想不到二娃子的脸。 “喝水吧,早点养好病。” 他喝了两口,突然很猛烈的咳嗽起来,他抬手去捂嘴,速度慢了一拍,嘴角就涌出了鲜血。 林艳脸色变了,起身就要往外面跑,下一瞬间,她却顿住脚步回头看过去。二娃子身子挂在床沿上,眼睛里充满期盼望着林艳:“没用的,我快死了。有些话,我想和你说,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他干枯粗糙的手指紧紧抓着林艳的手腕,浑浊的泪顺着脸颊往下滴,声音沙哑干涩:“时间不多了。” ☆、第三十五章 “师父,你送我的铜铃我一直戴在脖子上。” 他有些紧张,像是献宝一样艰难的从脏兮兮的衣服里掏出发绿的铜铃。“等到你,就算是死也无任何遗憾,我见到了师父。” 他有些事没敢和林艳交代,为了找到师父,他付出了二十年的寿命,换取再见一面。算起来,付出的二十年寿命并不算亏,他终归还是见到了这个人。 林艳皱眉,他是当年跟着自己的傻小子。有些心酸,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来。等了四十年,就为再见一次,多傻的人!铜铃是当年一块进墓,她从那堆东西里挑出来分给二狗子的,林艳是财迷,值钱的东西早就搜罗走落在自己腰包。 “……你救了我的命,还让我吃饱穿暖,我明知道你会有劫难,却阻止不了……” 他咳的撕心裂肺,断断续续的说着:“我对不起师父——”他眼角的泪汹涌的流着,看着眼前的人,视线渐渐模糊:“你回来了就好,还能再见你一面……” 林艳转身重新回到床边:“你先躺着,现在有很多西药,什么病都能治好。” 林艳不敢承认,他现在满脸的死气。这些安慰的话说的十分牵强,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最初进门的时候他还会瞪人,短短时间仿佛生命在迅速流逝。此时的他更加苍老,比刚刚又老了十几岁似的。 “我总做梦,能找到师父,你能回来我太高兴了……” 他目光呆呆的看着林艳,嘴角弯起,牵扯出一抹笑。苍老的脸上也稍稍有了些光彩,他收回手指紧紧的攥着:“你的东西我都好好守着,师父,埋在院子里。” 他的目光渐渐涣散,望着林艳的方向,用尽全力往她的方向挪,声音沙哑微弱:“师父,你能……摸摸……我的头吗?”他笨拙的说着:“我终于等到了你……” 林艳心脏钝疼,仿佛刀割一样,咬着嘴唇,抬手摸了下他的头发。 “不会死的,师父还活着,你说什么死!” 师父这个词太沉重,她一直不愿意当别人的师父,可是他傻的很。林艳做什么都跟在后面,有几成差点丧命,还为林艳挡枪。那些事都历历在目,林艳忽然就哭了。 “二狗子——” 他笑了,涣散的眸光怔怔看着林艳毫无焦距,许久后,他从喉咙里发出微弱声音:“师父……” 他知道,见到了师父,就代表着他要死去了。话音落,他的手指重重垂下,拴着铃铛的红绳突然断裂摔下来掉在地面上,发出叮铃的脆响。房间里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戛然而止,铃铛滚了一圈落在角落里无声无息。一瞬间全世界都静了下来,静的令人心颤,林艳怔住,好半天才叫出声音:“二狗子?” 没有任何回应,他走了。 等了四十年,只为了这几句话。 林艳看着病床上迅速衰老的人,他在死后身体呈青灰色,嘴角还微微弯着,像是在笑。林艳的心瞬间空了下来,她无法接受曾经的小屁孩现在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她无法接受曾经的小徒弟死在面前,她无法接受有个人苦苦等了她四十年,不和人接触住在深山中。 他不寂寞吗? 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湿了脸颊,林艳抬手抹了一把。 事情来得太迅速,一切都是懵的。林艳站了很长时间,眼前的老人已经断气,他静静躺在白色的床单上,没有呼吸什么都没有。 在这个大年三十,他死了。 林艳紧紧的握着拳头,她站在原地很长时间,静静看着眼前的老人。很长的时间,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林艳闭上眼喉咙滚动,压下翻腾的情绪。深呼吸,紧紧咬着嘴唇,抬手狠狠擦了下脸。 “二狗子,好走,下辈子投胎到好人家。” 转身往门口走。 门被推开,林光带着大夫进来,看到林艳楞了一下,林光急急说道:“你没事吧?” 林艳摇头,大夫越过她看向床上的病人,脸色一变,林艳没等他开口,就先说道:“死了,刚刚去世。” 说完,不顾身后人的目光,径直往外面走去。 她背挺得笔直,脸上的泪早已干涸。 外面飘起了小雪,她走出卫生所,穿过小镇,走在回家的路上。 二狗子! 她都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从头到尾都没想起来,可是他等了自己四十年。 林艳抬手盖住脸,逼仄的黑暗,她的心狠狠的疼了一把。 没有任何利益关系,他只为了那一声可有可无的师父。 不知道图什么?傻子一个。 回到家中,天已经黑了下来。 站在家门口,林艳望着从窗户中透出来的亮光,忽然掉头就往镇上跑。气喘吁吁的跑到卫生所,就撞上林光,他有些意外:“艳子?” “二狗子呢?” 林光不解:“谁是二狗子?” “那个老汉。” 林艳皱眉:“他呢?” “卫生所后面有个废弃的屋子,暂时先放在那里,他无儿无女,也没人给收尸——” 话没说完,林艳已经往卫生所后面跑去。林光楞了一下,也追了过去。 卫生所后面是间危房,很烂,房顶还露天。连个门都没有,二狗子已经死了,孤零零的躺在满是灰尘的屋子中间,连张被子都没有。 林艳有些心酸,林光已经赶到,林艳掏出点钱:“林哥,现在买寿衣也来不及,你去帮我买块布吧。” 林光连忙摆手:“不用你掏钱,大爷的死本来就是因我而起,这事都怪我,他的身后事我会去办。” 林艳把钱塞到他手上,语气强硬:“按我说的办。” 屋内只有一根蜡烛,林光到底还是听了林艳的话。 “二狗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清楚?” 林艳走近,他脸色呈青色,眼窝深陷。衣服很脏,破破烂烂。“我留的那些东西就是让你用,还好好看着干什么?委屈自己一辈子。” 林艳觉得二狗子的死有些蹊跷,她也是懂点阴阳,二狗子死的时候她却没感受到丝毫的阴气。人死,鬼魂都要被鬼差带走,可是他没有,林艳连一点阴气都没有感受到,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 二狗子尸体都僵硬了,自然不会说话。 “也罢,你我师徒一场。” 林光不知道从那里买回来粗布,林艳又让他去打了水来给二狗子洗了脸裹上白布,抬头对林光说道:“明天给他办后事,你能不能找几个挖墓的人?” 给二狗子换衣服的时候,林艳发现他手腕上有一块胎记一样的东西。血红色,林艳起了疑心,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二狗子身上没有任何胎记,还要细看,蜡烛忽然灭了。 林光连忙去点蜡烛,屋子里再次亮起来。林艳发现那块血红色的胎记消失了,无影无踪。 林艳选了块依山傍水的坟地,高价买了口棺材匆匆给二狗子办了葬礼。大年三十那天原本是要去县城,却因为这个事耽误了,白粱想找她说什么,可是林艳满心都在二狗子的葬礼上,哪有时间去在意他说什么? 白秀娥对林艳揽下这么个活十分不满,大过年谁都不愿意来做这种晦气的事。天寒地冻,林艳和林光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夜挖好了墓。 埋了二狗子回到家中已经是下午,林艳洗把脸打算出门就被白秀娥拦住了:“你现在多管闲事的很啊?咱们家很有钱吗?你去给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瞎好心什么?花了那么多钱,是有什么用?” 林艳皱眉,心情不是很好:“我赚的钱你管不着吧?” 如果二狗子一直没出现,她倒是真忘记了自己只是外来魂的事实。 “他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我愿意为他花钱。” 林艳说着就推开白秀娥径直走了。 长虫沟地势险峻,昨天下了一晚上的雪,现在也十分难走。大年三十,贴对联放鞭炮,林艳一步一滑的往长虫沟走,村子里隐约响起鞭炮声。她忽然觉得很孤寂,林艳有亲人,可是她没有。 师父死了,唯一收的个小傻子,也死了。 重生后她没想过去找谁,那一世已经结束,各自都有生活,不必再牵挂放不下的那些东西。直到再见二狗子,她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原来她的生死不单单是自己的事,还有人一直念念不忘。 她一路上跑的飞快,可到达长虫沟天也暗了下来。 二狗子住的房子是窑洞外面续接了木棚,如今外面的木棚已经被烧的只剩下黑炭,林艳站在这个山沟里,静静望着远处的山峦。他缩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多深的执着。 视线又移回烧焦的房子,她走进去。 窑洞也被烧的发黑,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烧毁了,林艳对程大海的恨意更浓。 她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对劲,刚刚她隐约看到废墟中有个东西闪了下。虽然很快就消失,可是根据以往林艳的判断,那里肯定有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说好要日更一万的,十一事情比较多就耽搁了。 从今天开始,信守承诺。 如果对本文有兴趣,求支持正版~ ☆、第三十六章 二娃子住的地方破破烂烂,连个能挖东西的工具都没有。林艳眯了眼睛,惆怅难以言喻。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人都死了。 深山老林,一个朋友都没有,孤孤单单的过一辈子。 她站了一会儿,废墟里亮光又闪了下,林艳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找了根棍子去翻地上的废墟,烧焦的木头扒开,地面被烧的发黑,她用棍子敲了敲,砰砰的声音。 下面是空的。 林艳用木棍在这地面上挖,亏得她力气大,挖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就看见匣子的一角。林艳蹲□,眯了眼睛,那匣子是和林光带回去的棺木所用材质一样。在林艳看来,此刻散发着幽幽紫光。比林光带到自己家中的东西光更亮,根据以往的判断,这好像是年段久的意思。 不大的匣子,林艳打开盖子,里面显示出来的颜色就杂的多。熟悉的东西物品,林艳鼻子一酸就落了泪,到底还是心酸,不敢去想二娃子是怎么抱着这一箱子珠宝过的凄惨。 他就是死心眼。 林艳心里难过,傻孩子一点都不为自己着想。 叹口气,抱着那盒沉甸甸的东西站起来,二娃子的魂魄去那里了?这事她得好好调查下,前世的那些事到底也是她的一部分,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 二娃子是老实孩子,不该可怜一辈子,到老连投胎都不能。 回到家已经半夜十一点,母亲和妹妹早就睡了,厨房锅里热着饺子,满院子都是鞭炮的味道。门上贴了鲜红的对联,喜庆的色彩,林艳心里酸楚。 二娃子在大年三十去了,等了四十年只和自己说了两句话。 正吃着饺子,就听一声门响,林艳抬头就看到母亲从屋子里走出来,她下午还和母亲说了狠话来着,现在也有些不好意思。没抬头,继续吃。 “去那里了?” 白秀娥披着厚厚的外套,坐在林艳身旁声音软了下来:“这么晚才回来?” 林艳吃着饺子,含糊说道:“有点事。” 白秀娥拍了下她的衣襟,说道:“都是土,一天到晚男孩子似的到处跑,也不嫌害怕,胆子不小,看以后谁敢娶你!” 林艳嗯了一声:“不嫁就不嫁呗。” “说的什么话,大过年的。” 白秀娥又拍了她一下。 林艳也没说什么,埋头吃着饺子。萝卜猪肉馅,萝卜放多了,几乎找不到肉。她一口一个,吃的狼吞虎咽,一整天没有吃任何东西。 “艳子。” 白秀娥叹气,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是不是怨恨我?” 林艳摇头,怨恨人是一件很累的事,她没那么大精力。 “你父亲那边怎么办?” 林艳咽下口中的饺子,喝了口汤开口:“明天大早我去县城,我已经找到钱了,这事你不用操心。” 白秀娥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那个钱上面,表情登时紧张起来,连忙追问:“从那里找到的钱?怎么回事?你别是去做了什么事?艳子,你老实告诉妈。”这么短的时间,还是年底,她去那里找钱? 林艳抬眸看过去:“我不偷不抢,不放心吧。” 白秀娥那里能真的放下心来:“要不然先去你舅舅家借点?妈知道你为难,可是赚钱这事,你一个小姑娘,这大过年的去那里弄?” 林艳把碗里的饺子吃完,放下筷子:“我有办法,你不用操心。” 有些事不能和白秀娥透露,无法解释,钱财是一件很考验人性的东西,她也担心林家再出什么幺蛾子,暂时谁也不告诉。 “我有分寸,你放心吧,赶快回去睡。”林艳站起来去洗碗,白秀娥连忙拦住:“我来吧,天寒地冻的,小心冻伤了手。” 林艳没抢过白秀娥,也只好撒手,白秀娥舀水洗碗,说道:“你小舅回去了,他们那边也能周转的开,到大年初二,我们一家一块去县城吧。” 林艳要往屋去,刚走到厨房门口,闻言就转头看过来。望着母亲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觉得咱们家搬到县城住怎么样?” 白秀娥吓一跳,转头看过来:“胡想什么?” 林艳说:“没胡想,就是认真考虑,怕你被奶奶他们家沾上报复。是非太多,不如搬去县城,咱们家在那变也有舅舅照看,挺好的。” 白秀娥啧了一声,去倒水,不太相信林艳这说法:“你奶奶还能吃了我不成?他们家再霸道也不能来杀人吧,你知道建一栋房子要花多少钱?咱们家现在穷的饭都吃不上,去那里买房子?傻了吧孩子!” 白秀娥笑了一声:“等你以后嫁个好婆家,帮衬我们了再想着搬去县城,现在我可不敢想。” 林艳没再多说什么,白秀娥举着煤油灯往屋里走:“艳子,明天过年就别出去跑了,在家好好呆着,妈给你做好吃的。” 林艳点头。 白秀娥举着煤油灯进屋,“你赶快去睡吧,明早咱们去庙里烧香。” 白秀娥信佛,大年初一头一炷香最灵验,她要带着全家大小去村头庙里烧香。 林艳刚刚睡着,就被震天的鞭炮声吵醒了,迷迷糊糊拉起被子盖住头,睡在对面床铺的林桃就爬起来了:“大姐,快点起床出去烧香!” 她欢天喜地穿上新衣,又叫醒林梅。农村孩子,看到新衣服两眼都放光了,两人的衣服都是林艳扯的布做成。漂亮的花样,林艳剪裁了一半剩余是白秀娥缝制,样式倒是十分漂亮。 “大姐,起床了!” 林梅趴在林艳的耳朵上叫了一声,连忙跑开。隔壁房间睡得白秀娥也醒来了,隔着门帘叫了一声:“梅子,你叫你姐起床!咱们赶快走。” “你起吧,我和妹妹都收拾好了。” 林艳不情不愿的从温暖被窝里探出头,接触到冰凉空气,整个人瞬间清醒。外面天还没亮,黑漆漆的一片,林艳戴了厚厚的帽子,穿着大棉袄拎着灯笼一脚浅一脚深的往村头庙里走。她困得不行,眼睛都睁不开。 林桃和林梅倒是开心,乐呵呵的跑在前面,两人都穿着新衣。白秀娥找了件干净的没补丁的外套穿着,林艳依旧老一套,没新衣什么都没有。白秀娥看到,有些辛酸,老大就是这样,什么好的东西都给弟弟妹妹。 “艳子,我也给你做了件外套,马上回去试试看合身不。” 林艳嗯了一声,随后又开口:“谢谢你了。” 这话客套的让白秀娥眼睛都湿润了,这是自己的亲闺女啊。 白秀娥先点燃了香,一人分了三根:“你们磕头。” 林桃和林梅都是赶个稀奇,快快磕头爬起来就把香往炉子里插。香灰发硬,半天没□□去。一旁的白秀娥态度虔诚,跪在佛像面前念念有词:“保佑我们全家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林艳抬头看着被蜡烛映红的佛像,只许了一个心愿:二娃子下辈子投胎到好人家,不那么傻。 她眯了眼睛,去把香□□香炉,林桃手里三根香都被□□断了。林艳囧了一下,连忙去帮她把香插到炉里,然后抬头对佛像鞠了个躬,大声说:“保佑林桃能考上大学。” 林桃就笑的眯了眼睛,恭恭敬敬对着佛像磕头:“保佑我姐姐平平安安,越长越美。” 白秀娥抬手就推了林桃一下,皱眉:“在佛前闹什么?” 说完,上前把香□□香炉里,退后两步鞠躬磕头。 头还没磕完,就听见脚步声,然后林艳就看到林建超大伯母还有奶奶三个人一同前来。村子就这么大,一家子都是信佛的,总要碰上。 反正白秀娥都烧完了香,她拿起几个爆竹在庙门口放,响声在寂静的清晨震耳欲聋。白秀娥扔了鞭炮,刚要拉着林桃走,林建超突然上前推了白秀娥一把:“你眼瞎啊?鞭都扔我身上了!” 这纯粹是找事,林艳都觉得林建超脑袋被驴踢了。 白秀娥被推到了水渠里,林艳上前一把抓住林建超的手腕,稍一用力,他就鬼哭狼嚎的惨叫出声:“佛祖看着的,林艳你敢对长辈不敬!” 林艳狠狠瞪了他一眼:“佛祖看着的,小心你得报应。” 林家大伯母一看连忙去拉林建超,对着林艳和白秀娥解释:“他是没睡醒,还糊涂着呢。” 林建超哽着脖子,哼了一声。林艳拉了白秀娥一把,没再搭理这几个人,在庙门口闹事,还是大年初一,这也太不长眼了! “妈,走!” 白秀娥还想说什么,林艳一手拉着她,另一手扯着林梅:“林桃,别看了,回去。” 林桃咬了咬牙,她恨死了小叔,这些人只会欺软怕硬欺负他们家人。 庙过去是个小坡,翻过小坡才能走到回家的路上,一家四口刚刚走到坡上,突然听见身后一个刺耳尖叫。林艳倒吸一口凉气,回头看过去。 庙建在村头,侧面靠山而建,山里到处都是悬崖。只见庙侧面好端端的滑下来一大块的土,土崖滑下来石土是很正常的事。可是这边自建庙以来,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那块断崖,之前还有人掏窑洞住人,坚固的很,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林建超尖叫一声往前跑,那土石下来的也及时,轰隆一声,原本站着的三个人只剩下两个。 ☆、第三十七章 大年初一,林建超被压断了腿,这报应来的太快太迅速,让人目瞪口呆。 老太太受了惊吓,回去就起不来床了。大年初二,白秀娥起的大早收拾行李,林艳还睡的迷迷糊糊,就听外面吵闹声音。睁开眼,皱眉不悦:“桃子?外面谁?” 林桃已经在穿衣,从窗户上探头看了一眼:“姑姑和姑父。” 林艳的睡意瞬间飘走了,匆匆穿了衣服,刚掀开门帘子就听院子里的吵闹声:“白秀娥,你别把事办绝了!”林红声音尖锐,林艳挑了下眉头。 “别忘了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白秀娥也不甘示弱,声音也厉害了许多:“林红,你别来我门上吵吵,废话什么?你是谁?大哥把断亲书都写了!” “嫂子,那一时气话,谁还能当了真?” “气话?不当真?”林艳掀开门帘走出来,冷笑:“你是想还钱了吗?” 程大海看到林艳,嚣张气焰顿时就低了下去,哼哼几声:“这不是好说好商量嘛,小弟现在被砸断了腿,妈又生了病,这事你们不能不管不顾吧?好歹我们也是一家人。” “谁和你是一家人?” 林艳冷笑一声:“为什么不能不管不顾?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程大海的意思是想让林建成出一部分钱,可是眼前局面显然是不可能。他也有些不好再说下去,林艳脾气很坏,人品也不咋地,万一闹起事来,自己可招架不住。 “什么没有关系?艳子,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林红没忍住,尖着嗓子说道:“这钱又不是要你们一家出,我们三家平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叔叔断腿瘫痪吧?你心咋这么狠呢!” 林艳更加好笑了,她把额头上的刘海捋到耳后,侧头:“你说什么狠心?”转头视线看过来,目光沉着:“你都能看着我爹瘫痪,这不狠心么?我不想和你说话,要滚赶紧。” 林艳不耐烦,她着实讨厌这几个人。 林建成断腿就不是断?林建超怎么就宝贝的不得了,姐妹兄弟前后跑着去找钱,怎么从来没人去为林建成凑钱呢?农村人的一句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这话说的十分在理,林建超就是典型的败家子,活在老太太手心里。林建成十三岁就跟着瓦匠去盖房,老实孝顺却被逼到了绝路上,这世界上哪有公平的事儿? “你怎么这样说话?”林红也怒了,又要故伎重演,就要撒泼打滚。“我找二哥去,你这个白眼狼!” 林艳转头看过来,脸彻底冷了下来:“去,赶紧去!把你二哥从病床上拖下来,让他去给你赚钱。”林艳真不想搭理这家人,糟心的很。 白秀娥也是怒了,指着门口:“林红,识趣的还是赶快走吧!” 他们家要是有钱,林建成的腿也能治好了,还用去要那几百块钱。 林艳转身往屋里走,走到一半忽然脚步顿住,转头直直看向林红,沉默一会儿,开口:“你确定没拿我们家的黑色铁块?”那东西如果在林红手里,最好拿出来,万一她家里出点什么事,可是林艳的责任,人命关天。真不知道那个铁疙瘩林红要来干嘛?可是除了林红,还真没有旁人去过他们家。 林红眼睛一瞪,就要撒泼:“我家是少吃没喝了?至于要来偷你们家东西?你少在这里胡说?这么污蔑我,是什么意思?” 林艳皱眉,看着林红的眼睛:“那不是好东西也不值钱,而且有点邪门——” 话没落就被林红刺耳的尖叫给打断了,她歇斯底里的吼骂:“你拿出证据啊?证明是我拿的?空口白牙就污蔑长辈,林艳我看你是尾巴超上天了!得瑟的不行,会赚钱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你去告我啊?去告我偷东西。” 林艳真听不下去了,管她去死。 “那以后要是出什么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贪心不足蛇吞象,早晚要付出代价。 转身就走,“妈,和他们废话什么!” 林红大清早来讨了个没趣,白秀娥脾气也不是很好,一旦硬气起来也是挺让人生气。林红骂不过林艳,也打不过,骂骂咧咧半响林家没一个出来搭腔,她一个人唱独角戏还被村民围观,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下去。 程大海左右看看:“你先别闹,这事咱们回去合计合计。” 林红正在闹,闻言眸光一闪,转头看过来:“什么意思?” “你傻啊?这事都不管,你出面做什么?谁出面以后林建超就要谁出力,你想过吗?你大哥怎么不出面?”说着就和林红使眼色:“咱家有钱啊?你能出钱给你弟弟治病?” 林红顿时哑声,刚刚知晓这个事,一时冲动竟没往深处想。眼珠一转,顿时收住了撒泼,拢起头发扎在脑后,转身步伐利索朝村口的方向走,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大哥二哥都没出面,母亲让她来闹是什么意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有些埋怨:“你刚刚怎么不说?” 程大海骂了她一句,环顾四周,视线落回林红身上:“我不是没想起来嘛,刚刚看你二哥一家人的反应,才突然明白过来,他们根本就不想承担这事,独善其身。” 林红表情一怔,半响才开口:“我妈这是坑我呢?” 程大海对丈母娘的印象不好,他好吃懒做,以前又住在丈母娘家里,被数落是很正常的事。撇撇嘴,冷哼道:“可不是,你那个娘坑你的次数还少。” 又走了两步,林红说:“那这事我不管了吧?我回去装病。” 程大海点头:“你根本就不应该插手,你都嫁给我了,还管娘家的事干嘛?你家事那么多,又管不完!” 林红想了会儿,也觉得有道理,他们匆匆往家走。刚刚程大海点醒了她,这会子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回去,娘家那些事能不沾染就不沾,她去要求二哥出钱,那意思不是她也要出钱? 现在家里孩子多,少吃没喝,穷的很,哪有闲钱给林建超花! 走到半道,林红忽然想起林艳的那句话,林艳表情严肃的时候还是挺唬人的。 “哎,你说二哥家那块铁疙瘩到底是什么?不会真有啥邪乎吧?” 程大海瞪她一眼:“瞎咧咧什么,林艳吓唬你的。”然后冷哼一声,不屑道:“那肯定是值钱的东西,林艳才吓唬人想让我们把东西拿出去。”程大海一想到那天林艳吓唬自己差点从悬崖上扔下去,就有些来气:“林艳也就是个花架子,没证据证明我们拿走了那东西,只能用邪乎的传言来吓唬我们,要是乖乖交给她,让她去县城换钱才是傻子呢!” 林红一听也是这个理,可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真不会出事?” “放心吧,这肯定是样好东西。”程大海信誓旦旦:“长虫沟的疯老汉你知道吧?死了,我从他那里弄了些首饰,虽然金子很少可也值钱。林艳只提了一句就没再说,倒是铁盒子提了好几次,说明那些首饰没有铁盒子价值高,你自个想吧。这林艳还吓唬人,哼,谁也不是傻子。” 林艳和白秀娥从家出发的时候都八点半了,白秀娥抱着孩子,林艳背着行李,林桃牵着林梅的手。刚下过雪,山路不是很好走。到码头的时候都中午了,啃了会儿饼子就有船过来,船上,白秀娥望着脚下河水,开口:“艳子,你觉得咱们办事绝吗?” 林艳反问她:“你觉得他们办事绝吗?” 这回谁也不说话了,林建超压断了腿,她们却转头去了县城,撇的一干二净。 “难道真的是报应?”白秀娥叹气:“这也忒快了。” “报应还分早晚?”林艳倒是不大在意:“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管别人做什么?你也得有能力管,咱们家都自身难保,非要逞能管别人?那不是吃饱了撑得!” 白秀娥觉得林艳说的非常有道理,就缄口不言。 下船,林艳就看到白粱拉着驴车摇摇晃晃走来,忽然就想起一个人,沈辰怎么样了? 走近,林艳才看清楚,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拧眉,笑意收敛。 “梁子,你来了?” 白秀娥笑着迎了上去,白粱点头:“路不好走,我来接你们。”停了驴车,连忙跑过去接林艳手中的包袱,谁知道跑更快的是平安,他瘦竹竿似的飞奔过去,动作迅速接下林艳手中的包袱就往驴车上放。 林艳看向白粱,下巴点了点平安:“他怎么在?” 平安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宽大外套,上面还打着补丁,头发理的很短,圆脑袋上一双大眼十分鲜明。他本身就瘦,衣服看起来空荡荡的,似乎风一吹就飘走了似的。 一说到平安,白粱就有些头疼,抬手按了下太阳穴:“你怎么招惹上的?” 林艳摇头:“这谁敢招惹?” 正说着,平安回头看过来,明亮干净的眸子落在林艳身上,蒲扇着浓密的睫毛,一点都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可恶。几天没见,再加上剃了头发,他的皮肤更加苍白,阳光下近乎透明,脸上的血痂掉了后,有着一片一片的白色印记。 他把所有东西都装好,就站在驴车旁边静静等着林艳和白粱。 白粱摊手,无奈:“臭名昭著的狗皮膏药,好在他现在不偷东西,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书名:本来叫穿越之农门娇女,后来人家都说好奇怪,像是古言。我就改成穿越八十年代,结果和榜单上一本书撞名了,挺糗,就又改。原本的林艳确实是软妹纸,按照她的脾气能包子一辈子,我觉得穿越到软妹纸身上算是穿越软妹纸吧?就叫穿越八十年代软妹纸,然后在评论里看到有人说我题不对意,骗人的节奏。 摸下巴,继续改吗?叫穿越农家女怎么样? 关于本文背景:林艳的原型是我大姐,没穿越前的那个,长的漂亮贤惠能干大气本来可以嫁的很好,比如追她的军官,据说很帅。最后因为家里糟心事嫁了个挺平庸的混混,现在过得并不好。现实实在太憋屈,只能写文YY。 ☆、第三十八章 到了医院,白秀娥看到门口等着的白栋,泪就涌出了眼眶。说了两句话抱着孩子匆匆往里面病房去,林桃和林梅没出过远门有些怕生,怯怯的跟在白秀娥身后。 林艳和白粱在商量行李怎么放的问题,林艳一边整理行李,一边说道:“我爹的情况怎么样?” 白粱笑了下,眉眼弯弯:“听医生说恢复的很好,说不定就不用去市医院了。” “是吗?真的?”林艳有些意外,年前林建成的情况很不乐观:“怎么回事?” “不知道,医生说病情在好转,慢慢疗治就好,不需要去市医院。” 林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去找医生问问。”说着就跑进了医院,原本还在牵驴子的平安,视线扫到林艳跑走,眸光一转就丢下驴车转身就走。 “哎,你去那里?帮忙啊。” 白粱早上的时候还在想这个混子怎么突然转性勤快了呢,果然,这会就原形毕露了。 “我饿。” 平安冷哼一声,撩了一眼原地的驴车,快步往食堂去了。 白粱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火气,连忙去把驴子拴在树干上,慢吞吞的整理货物。他觉得这个混子就是个怪物,全县城都知道小乞丐性格古怪,真不知道是怎么认识了林艳。 嘀咕了一会儿,就见白栋牵着林梅后面跟着林桃走出来,看到他就开口说道:“你先把两个孩子还有行李带回去,让你嫂子整理一间房子,秀娥在我们家住着。” 白粱应了一声,很快就把平安的事忘记了。 林艳到了病房,医生正在给林建成检查身体,白秀娥抱着弟弟在椅子上坐,林艳没出声进去倒了杯水递给白秀娥。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医生动作之间发出的细微声响。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医生低头在纸上沙沙写着什么,白秀娥凑上去问:“医生,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转?还需要去市医院吗?” 医生蹙眉,沉默了一会儿:“现在给不了你确切答案,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不过情况确实好转了,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不用去市医院。” 林建成躺在床上,他腿被架在床尾的钢架上。也是眼巴巴的盯着医生,显然十分紧张,闻言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呼出一口气。 “谢谢你了。” “不客气。”医生是个年纪颇大的男人呢,对人态度疏离冷淡:“医药费住院费你们最近抽空交了去,现在是关键时候。” 后面的话他没说,看了会儿病例本,起身往外面走:“尽快啊。” 林艳点头,他快步出了病房。白秀娥咬着嘴唇,有些紧张的盯着林艳:“这医药费有多少?你还有钱不?这可怎么办?” 林艳回去折腾一遭,现在身上还剩六十多块,沉吟片刻,开口:“我去交费处问问吧。” 她现在不确定这医药费有多少,也不好具体承诺。 刚过年,就是去卖古董也找不到主家。林艳心里琢磨着,抬头又看了眼林建成,开口:“奶奶做的事妈和你说了吗?” 白秀娥刚到,那有时间说这些,林艳现在怕的是还和林家牵扯不清楚。 林建成一怔,没明白过来,看看林艳又看白秀娥,白秀娥低着头看孩子,满脸的委屈。心里也明白几分,放在被子下面的拳头捏的很紧,咽了下喉咙半响才开口:“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妈,你也别说了,省的闹的不愉快,大过年。”林艳说完转身往外面走:“我去问问医药费有多少,凑凑钱。” 林艳快速出了屋子,给林建成提个醒,省的以后断腿的林建超追到县城来,哭哭啼啼的哀求,到时候林建成同情心泛滥,做出什么让林艳难堪的事。 兄弟之间本该帮衬,可是那种极品货色,助纣为虐。 到了交费处,之前还欠三十块钱医药费,现在继续住院,得再交一百块钱押金,最近用药都贵。林艳先把欠的钱交了,摸了摸口袋,这剩的真不多。 “我过几天再来交押金行不行?” 她和收费的中年女人说好话:“暂时身上没那么多钱。” 大过年的还加班,女人看她穿着也是穷人,就松了口:“那你一定要及时来交。” 林艳转身往病房走,刚走了一半的路,就撞上了平安,他站在墙角处直直看着自己。 “看什么?” 林艳大步走到他面前,瞪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平安眨巴了一下眼睛:“走哪里?” “爱走哪里走哪里,我没钱,养不活你。” 他就不说话了,站在林艳面前。身上的伤疤都不大明显,愣头愣脑的站着,有些傻气。 那天,他追到城外,林艳说:“去医院食堂帮忙人干活,也能吃口热饭,我不可能带你回去。” 然后平安就一直待在医院的食堂,医院大妈都快拿扫把赶他走了,这祸害只知道吃。 林艳回去病房的时候,大舅也在,看到林艳就站起来:“缴费了?” 林艳点头。 “手里钱够吗?” 林艳摇头。 “我这里只有这么点了,你先拿着。”白栋说着就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钞票,他真的是尽力了,孩子吃喝家里用度,那样都要钱。五十块钱还是东凑西凑才挪出来,叹口气就往林艳手里塞:“你先拿着去交了医药费。” 林艳没接,还回去:“我不能要舅舅的钱,本来就够麻烦你了。” 现在白秀娥还有两个妹妹都住在舅舅家,再大气的人,这个穷苦年代少吃没喝,久了也会生芥蒂。她不想要舅舅的钱,这要了,以后母亲和妗子相处恐怕更难。 “大舅,这钱我真不能要。” 白秀娥也知道白栋家情况,连忙站起来:“哥,你别再让了,这钱我们真不能要。” 白栋大了声音,横眉说道:“不能要?当哥的给你钱怎么就不能要了?你们现在困难,我也舍不得让艳子到处跑着找钱,多累啊。” 白栋厉害起来还是挺吓人,白秀娥眼睛都有点红:“哥……” “给你就拿着,我要没钱就不会给你。” 白栋把钱往白秀娥手里一塞,说道:“我也没多少,现在就这么多,不行了我再出去借借,建成的病总要治好,不然以后你们一家子怎么过?” 白栋的话说的不无道理,一时间病房里就安静下来。白栋继续说道:“只要人治好,往后日子长着呢,慢慢过,总会好,借的钱能还。” 白栋和白秀娥说了好多的话,白栋这个人明事理懂分寸,说话办事都有长辈的气势,林艳对他印象很好。很快就到了吃完饭的时间,林艳在外面拎着煤火炉子和锅碗瓢勺做饭,面条刚刚煮进锅里,一个消瘦单薄的身影就蹑手蹑脚的走过来蹲在不远处。 他的头都快缩到了衣服里,瑟缩着。林艳没搭理他,饭煮熟,她端着锅往屋里走,平安突然跑过来,可怜巴巴的望着林艳,声音很低:“我饿。” 林艳真想踢死他,看了眼平安,说道:“洗脸洗手。” 平安转身就跑。 林艳回去盛饭给几个人,最后锅里还剩了一碗盛到洋瓷碗里端出去。白秀娥有些纳闷,在门里喊道:“你端着碗往那里去?” “给叫花子。” 林艳应道。 “真是多管闲事啊,你和你爹一个样……” 白秀娥在屋子里恨铁不成钢。 林艳出去,外面风很大,吹得透心凉。平安蹲在门口的屋檐下,缩成一个蛋,林艳过去踢了他一下。 “平安。” 平安条件反射的跳起来,已经做出攻击动作下一瞬间看到是林艳就收回阴森恐怖的眸光,变成清澈懵懂的眸光。林艳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吃饭。” 林艳把饭菜递了过去,平安接过就蹲在屋檐下呼哧呼哧的喝面条,林艳踢了他一下,说道:“在这里不冷吗?医院走廊里也能坐。” 平安埋头吃着,闻言仰脸看着林艳,因为嘴里含着食物含含糊糊说道:“不去,他们会打人。” 林艳楞了下,开口骂他:“你乖乖的不惹事谁会打你?一个人讨厌你,可能是别人的错,全部的人都讨厌你,你就没反省过自己做了什么?” 平安不说话,抱着洋瓷碗埋头吃饭。 “说话你听见了吗?” 林艳又踢了他一下,平安停了动作,仰脸看着林艳,黑白分明的眸子干净:“你也觉得我该死?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声音很低,沉沉的有些压抑。 林艳一下子就怔住了,直直盯着他。 “我不知道什么是好事什么是坏事,就是这么过来的。” 平安擦了下鼻涕,他换了姿势蹲,喝完碗里的面汤,喉咙滚动,声音低哑:“从来没人教过我。” 圆脑袋头发很短,贴着头皮,耷拉着眼皮浓密睫毛在眼脸投下阴影。 沉默,在这个空间里溢开。 半响后,林艳一脚踢在平安的腿上。 “装什么可怜?” 平安哼了一声,扭转了□子,屁股对着林艳。 “给你个赚钱的机会,要不要?” 林艳照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不耐烦说道。“想好好活着,就别惹事。” ☆、第三十九章 “王老板是怎么死的?” 吃完饭,林艳就出了门。 黑暗中,她问平安:“这事你要是说不清楚,那就直接滚蛋吧。” 平安半响没说话,林艳转身欲走,平安开口,声音很沉:“你相信报应吗?” “什么意思?” 林艳回头看过来:“王老板做了什么?” “那块玉之所以在王老板身上,是因为他抢的。” 平安之前说过宋掌柜死了,前后因果联系起来,林艳顿时牵扯出一条让她震惊的想法。平安说完那句就不再开口,站在黑暗里静静看着林艳。 “宋掌柜是王老板杀的?” 林艳突然看过去:“你为什么不报案?” “报案?”平安抬手用衣袖擦了下鼻涕,冷哼一声:“王老板有后台,到时候死的人就是我了。我只有这一条命,还要留着干大事。” 林艳:“……” “你相信我,我不是废材。” 平安扬起下巴,突然傲气道:“天生我材必有用!” 这么有文化的一句话,林艳是不相信平安这个文盲能想出来:“这句话谁说的?” “宋掌柜。” 平安回答的极快,可是回答完后就沉默了,他杵着头吸了下鼻涕:“你问这些做什么?” “这城里有几家古董店?” 平安不知道林艳到底问这个做甚,乖乖答了。 “宋掌柜死了后,明里暗里就一家。” 林艳来了兴趣:“那家?” “王老虎。” “不是死了吗?” 平安撇了下嘴,表情不屑:“他身后的势力又不会死,依旧一家独大。” 林艳抬手掏了下耳朵,皱鼻子:“明天跟我去找刘成。”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晚上睡在那里?不会是大街上吧?” 平安缩着脖子:“那里都睡,最近在医院食堂。” “不会冻死吧?” 平安楞了下,林艳自顾自说道:“既然不会冻死,那就继续住在那里吧。” 说完径直走了,平安在原地楞了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林艳到底什么个意思,都说平安是疯子,林艳其实也差不多。 翌日,刚醒来白秀娥就来了,她给煮了早饭。林艳喝了半碗粥,然后和白秀娥目瞪口呆只看着平安吃了,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这家伙的胃是无底洞,白秀娥暗地里捅了下林艳的胳膊,皱眉:“那里来的叫花子?这么能吃,我们家又不富裕,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林艳也觉得他忒能吃了,可是想到自己现在一个人出去跑没有帮手,这个孩子性格极端,适当的培养用起来比较顺手。 “我这几天要出去赚钱,你在家看着。” 林艳倒是没发表意见,他现在吃多少,以后就得给自己干多少的活,反正自己亏不了就是。 “去那里?做什么?”白秀娥还是有些不放心,再三叮嘱。 “女孩子,做点文静的工作。别做危险的事,注意安全,可别到处找人拼命,艳子,我对不住你,没让你读书。你要是为了这个家再付出些什么,我会内疚一辈子。” “我知道了。” 林艳到底是心软,如果是狠心的人,早就脱离这个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现在也有本事,到哪里都饿不死。留在林家只是出于责任,她不能现在一走了之,这个家有很多人她放不下。其实想想,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以前还能狠心,现在心肠软和了很多。 再看埋头狂吃的平安,忽然就想起了死去的二狗子。看着看着就笑了,平安不是二狗子,平安是个心眼颇多的人,他自私而狡猾,选择任何事情都有目的。为了能过上好日子,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艳子,你是我的孩子,摊开手指虽然不同长短,可割掉那个都疼。”白秀娥摸了摸林艳的头发,看着她,叹气:“保护好自己,爱惜点,别为了钱什么都干。” 有时候的林艳,横冲直撞的让人心疼。 “我知道。” 林艳站起来,走到平安身边踢了他一下:“走了,还吃!” 平安慌里慌张把剩余的半碗红薯粥倒进嘴里,碗沿都舔了个干净,放下碗匆匆跟着林艳的背影往外面跑。他瘦骨嶙峋,再加上那圆圆的脑袋,看起来猴子似的。 白秀娥望着林艳的身影消失不见,抬手抹了下眼睛,鼻子有些发酸。 她也是被逼无奈,可怜的孩子。 刘成住在城南,林艳带着平安走的飞快,到达的时候也才十点。一栋院子,青瓦房子,院子里有一架葡萄树。林艳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满脸的警惕,上下打量林艳,踌躇下才开口:“你找谁?” “刘成在家吗?” “你找我爹?” 这是刘成的闺女?林艳想着,点头:“是啊,找他有点事。” “那进来吧,他在床上躺着呢。” 女娃娃说着就引他们进了堂屋,屋子里摆设简陋,不过布局挺讲究是个荣华富贵的阵。林艳四处打量,沉思,这阵法能带来财运,可是刘成为什么还这么穷? 除非他们家有个特别背运的人,林艳看着那姑娘:“你爹现在还在睡觉?” “生病了,最近都没起床。”她给林艳和平安倒了茶水:“你们找我爹有事吗?我这就去叫。” “麻烦你了。” 林艳笑着向她道谢,女孩刚要往左厢房去,林艳忽然开口:“你是七月生日?” 女孩一楞,要去推里屋门的手就顿住了,脸上有着明显的惊喜:“你怎么知道?我爹和你说过?” 林艳找出根源了,这个女孩是个穷苦命,破了阵法。 不禁好笑,刘成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连这个都没看透。 “没事,你去叫你爹吧,说是林艳要见他,有重要事商谈。” 小姑娘就跑去了。 林艳在堂厅等了有几分钟,女孩就跑出来:“我爹请你们进去。”她眼睛看着林艳,小心翼翼道:“我爹说进去再细谈。” “好。” 林艳不避讳什么,直接起身往屋里进,平安紧紧跟在她身后,林艳进屋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平安:“你在门口等着,别惹事。” 平安明亮眼睛闪烁了一下,没说话,低着头站在客厅里。 林艳进去,屋子里有着浓郁的药味,林艳最近在医院都快被药味熏吐了,不禁皱了眉头。 “刘瞎子,你这是真瞎了?” 屋子里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楚东西,林艳眯了下眼睛来适应这暗沉的空间。 压抑的咳嗽声从不远处响起,随后刘成沙哑着嗓子开口:“你怎么找来了?有什么事?” “你得了什么病?” 刘成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半响才顺过气来:“你是为了王老板的事来吗?” 林艳点头:“王老板是怎么死的?” “突然暴毙。” 刘成咳嗽着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具体,别用这样的答案糊弄我。” 刘成咳的天昏地暗,好半响才开口:“你还真是不死心,非要参与这件事。” “你想改你闺女的命?” 林艳忽然开口说道:“我能帮忙。” 刘成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他声音有些激动:“你知道怎么改?你到底是谁?” “就是个生意人,你生病的原因我大概也能猜出一点,说说吧。” 林艳适应了屋内黑暗,找了把椅子坐下:“你对王老板做了什么?你现在躲在这暗无天日的空间,是因为怕光吗?” 刘成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声刺耳在这不大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有些阴森。 “王老虎是自作自受。” “那你呢?” 林艳看向床铺的位置,她看不清楚刘成的脸。 “你这也是自作自受?” “对!人啊,莫要贪心!” 刘成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再开口声音沧桑沙哑仿佛老了几十岁:“我现在见不得人也是自作孽,你该说我活该。” 林艳没出声,看着他。 “你知道蛊吗?我种了蛊毒,一开始跟着王老板我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果然来了,果然来了啊!” 林艳皱眉,歪头:“和宋掌柜有关?” 刘成摇头,声音疲惫:“不是,不然我为什么会活着?而王老已经死了。” 林艳已经确定王老板的死确实和宋掌柜有关,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宋掌柜。 “什么蛊?怎么会中招?在那里?” “和你说也无妨,反正我现在也成这样了,我放心不下的只有那个女儿,她命里带煞,穷苦一辈子。生下来就没了妈,如今还要失去爹。姑娘,我知道你有些本事,只求你能收留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稳过一辈子便好。” “你中的是什么蛊?” 林艳没有答应任何要求,因为不能答应。上一次见到刘成,虽然只是匆匆一面,可林艳一直觉得他有些奇怪,没想到原来邪门在这里,他那时候就印堂散发着死气。 “阴蛊。” 刘成说道:“王老虎这人自负不信邪,当时不止一个人说他中了蛊毒,偏偏不信。自认为天子之命,他设局弄死了宋掌柜。冤死之魂阴气最重,所以加快了他体内阴蛊发作,暴毙而亡。” ☆、第四十章 整件事很简单,宋掌柜在前不久得到了一块玉石,王老板眼热就仗着权势想夺宋掌柜手里的东西。最后逼死了宋掌柜,夺走玉石。冤死之人阴魂不散就缠上了王老虎,阴蛊是他们这边人的说法,具体来说,是鬼煞。撞了鬼煞,除了下煞的人,无人能解。 林艳皱眉:“你们去了那里?进谁的墓?” 刘成的声音戛然而止,昏暗的空间,逼仄的黑暗。 “不说我怎么帮你。” 林艳眯眼看向床上的人,说道:“你应该知道,如果现在不找人来帮忙,那谁来也没救了。” 阴蛊,七七四十九天,刘成现在恐怕也没剩几天的命了。 “能救?” 刘成骤然拔高了声音,他似乎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可因为身体原因又重重的跌了回去,他干哑的嗓音带着难以压抑的激动:“林姑娘,你说这阴蛊有救治的办法?”他自顾的兴奋着,不管林艳有没有回答,急切说到:“说来也是,你和沈家的人相识,阴蛊不是难事是不是?林小姐,如果你能救我的命,我刘成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 林艳眸光动了下,抓住话语中的重点:“沈家?”她解不了阴蛊,林艳没那个本事,不过说到沈家,难不成是指沈辰?他还真有可能解蛊毒。“你怎么知道我和沈家的人有来往?谁告诉你的?” 林艳看着刘成,表情沉下来,声音冷冽:“这件事没有别人知道。” “林姑娘,你别误会。”刘成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原本他以为自己会死,如今看到林艳如此说,黑暗中就涌出了光明。这希望如果旺火,在心底快速燃烧蔓延,他不想爱那个死。“我并没有调查你,也没本事调查。”刘成连忙解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拿了一把匕首是沈家的东西。京城沈家,谁不知晓,那也是王老虎不敢动你的真正原因。” 所有的事情都明朗了,沈辰是京城沈家的人。 “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对不对?林姑娘,是不是?” 他蠕动着往床边爬行,沙哑着声音苦苦哀求:“如果您能救我一命,将来做牛做马我都会报答你。” 林艳沉默,半响后才开口:“年前你见过沈辰?” “沈辰?”刘成声音顿了下,然后摇头:“我没见过,我这样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更多的了解到沈家。” 那就奇怪了,年前的时候沈辰那么巧合的出现在县城,而且知道县城发生的事。他化名还是县城还有他的人?林艳一时间脑中思绪翻腾。 “你们挖谁的墓?” 话题又回到了原来,不管沈辰的事了,如果他不想出现,林艳就是找死了也找不到。 刘成不说话,房间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不说那就算了。” 林艳起身往外面走,到门口,刘成声音突然想起,嘶哑声音中夹杂着压抑的情绪:“那是一个诅咒,我不能说,说出来我就会死。” 林艳抿了下唇,手指微动,顿住脚步看向床铺的位置:“王老板死了,古董店有人接手吗?” “你……什么意思?” 刘成声音弱了下去,可其中警惕丝毫未减。 “我想接手王老虎的生意。” 林艳丝毫不避讳,直言:“坦白讲,你的命我暂时没办法救,这得等到沈辰出现,不过我会尽力。关于我来找你的目的,我希望你帮我。” “你认为我会帮你?”刘成笑声粗哑刺耳。“何况,我现在的情况即使有心也无力帮忙,王老虎的生意,你想的太天真了吧!” “你肯定会帮我。” 林艳笑了。“你还有几天的命,怕什么?”她往外面走,声音落在身后:“你还有个宝贝女儿,你家这个阵法还能维持多久?我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明天我会再来。” 林艳出去,刘成的姑娘连忙迎上来,眸光在林艳身上扫视。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父亲。” 林艳看着她,表情柔和下来:“你叫什么?” “刘喜凤。”她目光不离刘成住的那间屋子房门。 “再见。” 林艳往外面走,站在门口的平安小跑迎了上来,嘴里叼着一根木棍咬着,吊儿郎当的样子出现在林艳面前:“没事吧?” 林艳挑眉,一巴掌拍在平安的脑门上:“你是狗吗?嘴里叼的什么?小混混做过瘾了是不是?” 平安耷拉下眼睛,吐掉木棍乖乖跟在林艳身后。弓着背,可怜巴巴的模样。 “大概一个月前,刘成和王老虎去了那里?” 平安歪头想了会儿,开口:“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想半天?” 林艳又拍了他一巴掌,怒道:“去查查,中午有结果就回来吃饭,没结果就自己解决。” 平安看了林艳一眼,转身就跑。 林艳皱眉琢磨了一会儿,她得去找沈辰,刘成的病恐怕只有沈辰能救得了。不过现在问题来了,从县城到北京坐车要花三四天时间,而且不一定能找到沈辰。他去了那里? 突然想起那天开车来送沈辰的司机,县城就这么大,汽车有几辆谁都清楚。转身朝集市走去,不管怎么说,雁过留声。 林艳在城东旅馆问出了结果,开着吉普的司机在县城待了四天,大年三十晚上突然离开。林艳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愣怔了一会儿才连忙说了谢谢走出旅社,沈辰走了。到底去了那里?林艳不知道。 走了两步,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转身又进了旅社:“你知道他们的车牌号是什么吗?那里的?车牌前的序号是多少?” “我倒是记下来了,写给你。” 小县城难得来一辆汽车,店老板也是十分关注,找了片烟盒纸写在上面,一串的数字。林艳不识现在城市的编号,琢磨了一会儿,就连忙往医院去了。 白粱识字,应该懂得这是那个城市的牌照。 还没进医院,平安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看到林艳他连忙跑过来,巴巴望着林艳:“一个月前他们去了黄城,具体做了什么没问出来,王老虎带去的人都死了,就剩他和刘瞎子回来。” “嗯,我知道了。” 黄城是个县,山峦密布。 林艳满怀心思,现在县城情况就是这样,她手里就算是有黄金也没销路。找刘成是因为想知道王老虎的接头人是谁?如何收购,她得熟悉才能赚钱。 “先回去吃饭,下午出去办事。”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更完了。昨天被安利了一个电视剧,看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一直从昨晚看到今天晚上,停不下来。 直到大结局,一看表都九点了,虐哭。 ☆、第四十一章 林艳回去的时候,白秀娥刚做好了饭,看到她身后跟着的尾巴,不禁皱眉:“怎么还跟着你?” “多个跑腿的嘛。”林艳笑了下,中午是玉米糁饭,就着炒萝卜林艳吃了一大碗。平安吃了两碗,一抬头就对上一家子的目光,有些不甘心的放下碗筷,抿了抿唇坐在一边没做声。 “小舅下午会过来吗?” 林艳问道:“我找他有点事。” “应该不会,什么事?”白秀娥接话道:“他最近好像在忙着复习,听说会调任。” “没听小舅说啊。”林艳去洗碗,白秀娥也跟了出来,平安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睡觉。白秀娥戳了她一下,小声说道:“这个叫花子,你管他做什么?惹事啊你。” “挺可怜的孩子。”林艳把碗洗好,回头看过去:“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好歹也是条命。” 大约从一开始,林艳就从平安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出于同病相怜的心理吧。 白秀娥叹口气,拿抹布擦碗:“你这性格随你爹,老好人一个。” “他在县城熟,也能帮我做事。”林艳也没法说服自己,穷成狗的日子,还要好心养个乞丐。 “哎,要是我们家有钱那就好了。”白秀娥把锅碗整齐的放好,看向远处的房顶,说道:“有钱了,也就不像现在这样到处凑合。” 林艳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直到进房的时候,她拉住白秀娥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她。 “你在县城也要花钱,这钱你收着。最近我恐怕要去市里一趟,顾不过来,如果你在舅舅家住的不舒服,就在这附近租个屋子住。” “去市里?” 白秀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都没出过远门,去市里?你连个字都不识,不怕摸错了路。” 林艳笑:“我还识的几个字,站牌路牌总认识,你不用担心。” 白秀娥始终不放心:“你去市里做什么?一天到晚出去跑,我这是提心吊胆。” “放心吧,我有分寸。”林艳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我可是很惜命,太危险的事我不会去做。” 白秀娥连忙从那二十块钱里面抽出一半强行塞进林艳的手里:“你拿着,出去要花钱,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林艳摇头,没收,看着白秀娥的眼睛:“相信你女儿,没事。” 林建成治病要花钱,住院吃饭要花钱,一家六口人,都要吃喝。二十块钱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她得赶快找到出手古董的门路。 林艳骑车到舅舅家,她说了汽车车牌前面的数字。“B市牌照。” 白粱对这个倒是十分清楚:“艳子,不是我说,你应该上学,你看看你现在,年纪轻轻大字不认识几个。” 林艳看过去,直直看着白粱的眼睛:“小舅,如果有条件,谁不想上学?出来奔波好玩啊?” 白粱瞪着眼说不出话来,林艳叹口气笑了起来:“哎,别说这个了,反正我现在没钱上学。就说说这车牌号,去那里查才能知道车主是谁?” 他们所在的县城隶属于B市,坐长途车到B市区要三个小时。白粱有些纳闷,挑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要找到这个车主。”林艳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下,抬头:“从那个部门才能查到车子的牌照?” 白粱看她一眼,满脸的难以置信:“你去市区找?你认路吗?那边有熟人吗?” “没有。”林艳摇头,随即笑道。“不过鼻子下面是嘴,不认路我可以问。” “好吧。” 白粱没话说了,摊手:“你能把整个号码给我看看吗?我认识县长的儿子,他见识的多现在在市区工作,恐怕能帮你找找。” 林艳掏出烟盒纸摆在白粱面前:“就是这串数字,哎,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关系好吗?我到了B市能找他帮忙吗?小舅,看不出来,你还认识做官的。” “哎,不是他啊,他爹做官——”说着白粱就拿起了烟盒纸,“哎,这个车牌号我好像见过。” 林艳立刻问道:“那里?” “在县城。” 他皱眉沉思:“我想想。” 林艳看着他,如果找到司机就不怕找不到沈辰。京城沈家,听起来好像很有来头。沈辰那个人很懂阴阳事,二狗子的事她也要弄清楚,能联络上沈辰,那最好。 “哎!我想起来了。”白粱一拍桌子:“艳子,走,我带你去见我那个朋友。” 白粱说风就是雨,推出自行车就往外面走。 林艳云里雾里,跟着出来坐在自行车后座,连忙问道:“你知道什么了?之前见过这个车?” “年前,我在陈磊家门口见过。” 白粱笑了起来,自信满满:“我的记忆力很好,肯定不会记错。” “陈磊?”林艳拧眉想了一会儿,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是谁?” “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朋友。” 白粱起的飞快,寒风刺骨,吹在脸上如同刀割,林艳把脸埋在白粱的脊背上,“就是县长的儿子了?你还有这个路子,怎么不早说。” 白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高中同学,今年回来才见,也不是太熟络。” 林艳点头,白粱高中毕业回村当了教师,那个陈磊要不是因为家里有条件,继续上大学,要不就是在市里混的很好。不是一个阶层,大约是自尊心作祟,不愿意再联系。 白粱把车子瞪的飞快,半个小时就到了大路上,他说道:“那个小混混还跟着你混吃喝?” 林艳嗯了一声:“挺可怜的孩子。” “你听过那个故事吗?农夫和蛇,小心他回头有了能力咬你一口。”白粱声音不大,随风飘入耳中:“他那样的人不值得同情,脾性太坏,也不知悔改。” 林艳觉得没有谁是天生就坏,叹口气:“如果他有父母,美满的家庭,他还会选择当一条人见人打的狗吗?” 白粱顿住了话音,沉默。 林艳说:“命不好谁也选择不了,不是替他说话,只是觉得遇到了,有能力就帮一把。如果以后他还是不知悔改,那就当我不认识。” 好半天,白粱才叹气:“你不知道他办的那些事,之前有个好心的人家收留他,给口饭吃,到最后,他放火把人家的房子烧了。砍了那家的男人,从此以后,都不敢接近他,那孩子脾性怪的很。也许你说的对,命运使然,若是家庭美满,他肯定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可是他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小心着点。人有善心没错,可若因为做好事还被反咬一口,那就不值当了,不管如何,你长个心眼,那孩子不简单。” 林艳嗯了一声,她从来不知道这些。 到了县城,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白粱带着她直接去了县长家。中间连一点波折都没有,就见到了那个陈磊。看着面前熟悉的脸,林艳只觉得这个县城太小了,转脸都能遇到熟人。 “哎呀,你怎么找上了门?” 陈磊就是那天在赌场输给林艳的男人,一看到林艳就大叫起来,林艳也十分郁闷,这个人原来是县长之子?早知道那就少赢他一点。 白粱眸光在他们身上扫视,看看陈磊又去看林艳:“你们认识?” 陈磊脸色十分不好看,抬起下巴指了指林艳,转头和白粱说道:“这个女人啊,赢了我很多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怎么和白粱一同来了?“哎哎?怎么一块来我家?不会是……” 白粱脸色白了下,艰难吞咽口水干笑:“这是我外甥女,林艳。你们之前见过?”他视线在两个人身上不停的扫视,实在难以置信。“怎么?还有梁子?” “这是你外甥女?”陈磊一脸便秘样子,“你不是开玩笑吧?” 林艳反应的快,笑着点头:“你好啊,上次不知道你和我小舅认识。” 陈磊盯着林艳看了半响,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可到底还是碍着白粱的面子在,就让他们先坐下:“等会再说,我也不知道你是白粱的外甥女,我去给你们倒水。” “不用了。”白粱连忙起来拦住他:“不用麻烦,过来向你打听个事就走了。” “什么事啊?”陈磊坐回去,看着林艳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回头看向白粱:“哎,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外甥女很能赌?确定是你外甥女?亲的?” 林艳没想到陈磊是这么记仇的人,瞅着机会就和白粱告状,实在可恶。就挑了眉毛,脸上的笑收敛。 “亲外甥女啊,我姐家的女儿。”白粱突然回过神,连忙回头看林艳:“什么?赌钱?你还会赌钱?” 林艳移开视线,笑了笑,解释:“哎,无聊去看看赌场是什么样,然后就来了兴趣玩了一会儿。” “你根本就是骗钱去了!”陈磊打断她的话,控诉:“随便玩玩,只赢不输!” “输了,你没看到。”林艳看向他,眸光漆黑:“玩牌嘛,这么认真?” 陈磊愣了下,半响没找到反驳的词语。林艳话音一转,说到了正事:“今天来是想和你打听个人,听我小舅说你在市里认识人多,见识广。” ☆、第四十二章 “这个车牌号我知道。”陈磊把烟盒纸往桌子上一扔,抬头看过来,目光中多了审视:“不过,你们找他什么事?” “你认识沈家的人吗?因为点事。” 林艳忽然开口,看着陈磊的眼睛:“如果你见过这个司机,大约也见过沈辰,京城沈家。” “沈辰?”陈磊看过来,停顿半响,摇头:“不认识。” “那这个司机叫什么?” “王宇,别一口一个司机,这人在市里势力很大,都叫他王哥。” 林艳心思一转,敢情这些人都有些背景。 “哎,你怎么知道他?”陈磊反应过来,满脸疑惑上下打量林艳,怎么看她都不像在外面跑的人:“别是骗人的吧?” “我不是骗人,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林艳回答,直截了当:“你有王宇的联系方式吗?” “有。”陈磊眸光一转,笑了:“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整个县城,恐怕也只政府院有电话。 到底陈磊还是打了电话过去,一改刚刚嚣张语气,毕恭毕敬说了一段客气话,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就把电话递给林艳,一脸不满说道:“让你接。” 林艳有些意外,拿起电话男人声音就传入耳中:“你是谁?” “林艳。”林艳也不知道沈辰还记不记得自己,不过刘成到底是一条命,能试试就别放弃。“我见过你,在县城的时候。”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有什么事?” “我找沈辰,他现在在那里?” “沈少?” 林艳回答:“对。” “我会转告。” “谢谢。” 挂断电话,林艳若有所思。她得再去找刘成一趟,这些人到底都是谁,必须得弄清楚。 陈磊说:“请我吃饭吧,这忙也帮了。” 大年初三,那里有饭馆? 林艳就领陈磊在医院食堂吃了一顿大烩菜,算是答谢,陈磊气的脸都青了。 陈磊离开,白粱忽然看向林艳:“那个沈辰是什么人?” 林艳抿了抿唇,“我也不清楚。” 白粱见过沈辰,是在镇上卫生所,很年轻的男人。 “找他什么事?” 林艳就把刘成的事原原本本讲了。 “你又揽事?”白粱皱眉:“你妈知道吗?她没骂你?” “如果救了刘成,以后用起来不更顺手?”林艳看向白粱,“原本我也想弄清楚一点事,沈辰走的太突然,什么事都没问清楚。小舅,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有分寸就成。” 林艳的行为让白粱意外,不管为人做事想法都很长远,她非池中之物。 突然想起个事:“你在数学上很有天赋,有没有兴趣继续读书?我去和姐说。” “说了也没用,家里没钱。” 林艳笑了笑,有些无奈:“如果你真想帮我,有什么合适的书带过来几本让我看看。” “也好。”白粱看着林艳,只觉得心疼,妙龄少女,却要为家庭奔波:“明天我给你带些教科书,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林艳点头。 林艳没想到沈辰会来的这么快,翌日,她和平安刚走出医院门口,沈辰的车就开了过来。这次是他自个开车,还是上次那个吉普,林艳看到他有些意外。 “沈辰?” 沈辰下车,他穿着黑色外套,迈开长腿走过来。 “嗯,找我?” “对。”林艳连忙上前,“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 沈辰没回答,“什么事?” 林艳就把事情讲了,然后问道:“你能帮忙吗?” “看看再说。” 沈辰回答,漆黑眸光沉沉望着林艳:“你还真是滥好人一个,什么事都管。” 林艳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麻烦你了。” “上车。” 林艳上车,平安跟过去迅速爬上了后座,沈辰回头看了他一眼,平安凶狠眸光瞪回去,林艳探身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干嘛?” 平安缩着脑袋不出声。 沈辰倒是多看了两眼平安,开口:“你找我就这点事?” 难不成还有别的事?林艳心里嘀咕嘴上可没敢说出来,她现在求着沈辰办事。 “是啊。”视线移过去落在沈辰身上:“你没回去?” “回去那里?” 沈辰看了她一眼,启动车子往前面开,命令林艳:“指路。” 林艳说了路线,又看过去:“你在B市?什么时候离开野人山?” “没回。” 沈辰回答。 车轮子就是比人腿跑得快,很快就到了刘成家。 沈辰先跳下车,他眯眼扫视这边环境,林艳跟过去:“听说他们去了黄城,然后惹上了阴蛊,这有救吗?我知道你很厉害。” 沈辰凛冽眸光落在林艳身上,语气冷淡:“是吗?” “是啊。” “进去。” 沈辰避开林艳大步往屋子里走,进了院子林艳就觉出不对劲,院子里很大一股腐烂味。昨天她来的时候还没有,皱眉却见沈辰的表情也沉了下去,十分凝重。 这事恐怕不简单,刚进门喜凤就迎了上来,初见沈辰楞了一下,随后视线接触到林艳就明白过来,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我爹快不行了!” 林艳就知道事情严重了,果然不出所料。 沈辰没说话,推开里间的门就进去,刘喜凤有些怕沈辰,只敢抓着林艳的手:“怎么办?他是谁?是来救我爹的命吗?” “嗯,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林艳拍了下刘喜凤的手,也跟着沈辰进去了。平安要跟,林艳转头看过去,目光冷下去:“你在门外等着,如果有情况我会叫你。” 平安眼睛看着她,却没说话。 进去,那味熏得林艳差点没栽一跟头,连忙捂住了鼻子,沈辰正在开窗户,听到声响就转头看过来。“你进来做什么?” “怎么样了?” “都臭了,你觉得怎么样?” 沈辰说话一点都不客气,林艳都快习惯了。 “是挺难闻。” 林艳也连忙去开窗户,刘成家的窗户被木板钉上了,刚砸开了一扇,光亮照进来。躺在床上的刘成发出刺耳的嘶鸣,门碰的一声被撞开了,刘喜凤冲进来就要往床上扑:“爹!” 林艳一把抓住刘喜凤的后脖颈就拎了起来,扔出去对着平安说道:“抓住她,别让她进来,也别让她大喊大叫。”平安机灵的很,看着消瘦可是力气颇大,抓住刘喜凤她竟然无法挣脱。 林艳看她一眼,冷下脸:“如果不想你爹死,那就乖乖待着,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进来。” 刘家就父女两个相依为命,老婆在生女儿的时候难产死了。 所以只要防着刘喜凤不冲进来就好,说话的功夫,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窗户上的木板被拆掉,照出了床上刘成的全貌。 那一眼,林艳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他缩在角落里痛苦的嘶嚎,露出来的皮肤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水泡,整个人像是癞肚子□□似的。林艳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沈辰从背包里取出一根绳子:“去捆住他的手脚。” “能救活?” 林艳只看了一眼,就别过了脸。 “不好说,可就是死了又如何?” 沈辰的话说的冷酷无情,林艳接过绳子,绳子是暗红色,入手发烫,她低头想仔细看。低头从包里继续拿东西的沈辰就开口了:“你是想磨蹭到明天吗?” 林艳连忙上前,刘成个子不算矮,可是此刻紧紧的缩成一团,像是西瓜虫。西瓜虫处于阴地,遇到危险就缩成一个圆球。越想越觉得刘成像西瓜虫,他还在喊叫,走的近了那臭味真是比粪池还难闻。 林艳干呕一声,沈辰大步走过来一把夺了她手中的绳子,一脚踩在床上不顾刘成的挣扎手脚利索的把他手脚都绑住了。林艳怔在原地,沈辰黑眸扫过来:“恶心了?” 林艳点点头,“确实有点恶心。” 也不知道沈辰有没有蹭破刘成皮肤上的水泡,那气味跟三伏天捂了十几天的尸体一样,臭的让人脚下踉跄。 “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沈辰转身继续去拿包里的东西,林艳表情一怔,猛的回神:“你说什么?沈辰。” 沈辰哼了一声,开口:“可以叫师父。” 林艳傻在原地。 沈辰从包里拿出一颗药丸走到床边塞进刘成的嘴里,下一瞬间他的嘶吼声更加清晰,响彻了整个空间,林艳耳鸣半响。脑袋里全部都是沈辰那句,可以叫师父。 他到底是谁? 从野人山到现在,难不成……林艳心跳的飞快,抬头看向他的背影。沈辰皱眉,看过来不耐烦道:“楞什么楞?你进来是干嘛的?过来按着他,再晚一会儿就没命了。” “啊?啊!”林艳连忙跳过去按住不断乱动的刘成,结果不小心就按到了脓疱上,一手黏糊的黄水,整个人都不好了。别开脸,刘成力气一下子就大了起来的,拼命的挣扎想要掀开林艳的身体。 林艳手上一用力气,扭着刘成的胳膊反手别在身后,然后只听嘎巴一声,刘成的嘶叫已经变成了杀猪声。她抿了唇抬头看向沈辰,沈辰把一张符纸贴在刘成的脸上,挑眉:“胳膊断了。” 林艳:“……” 她下手有点不知轻重。 符纸贴上去后,刘成就不再乱动了,林艳连忙跳下床往沈辰旁边跑:“你刚刚说什么?” “你还想不想要他活了?” 林艳看了看刘成,再看沈辰:“他活不活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是谁?”她手指紧紧攥着,眼睛直直看着沈辰的黑眸,喉咙有些发紧:“你刚刚说什么师父?” ☆、第四十三章 沈辰深邃黑眸沉沉望着她,手指之间夹着一根木签,久久未言。 “你到底是谁?” 林艳的声音很轻,明亮的黑眸中沉甸甸情绪毫不掩饰。她穿着笨拙的旧衣服,可是那张白皙的脸和干净的眸子一如既往。 “傻子。” 沈辰拍了她一下:“让开。” 林艳喉咙里仿佛塞满了棉絮,呼吸都困难,她看着眼前的人。很陌生的面孔,和师父一点都不像,视线渐渐模糊,突然情绪就崩塌了,扑过去搂住他的腰放声大哭:“师父!” 沈辰两只手在空中停着,眉头微扬。 林艳哭的发颤,她紧紧抱着沈辰。上一世她找了很久,师父死了,灵魂也消散了。林艳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在这一刻忽然就明白过来二狗子为什么会苦苦守了四十年。师父养她成人,一直站在她身边,她的世界里也只有师父一个人,某一天师父消失了。 “别哭。” 沈辰拎着林艳的后衣领从自己怀里扯出去,皱眉,用手背胡乱擦了一把她的脸:“一边呆着去,别碍事。” 林艳望着他,紧紧抿着嘴唇。 床上刚刚无法动弹的刘成突然间一跃而起,发出刺耳叫声。林艳连忙跳到一旁,沈辰欺身上前压住了刘成,一块红色的木块就被沈辰塞进了他嘴里。 他竟然是师父? 林艳呆呆的看着,激动的心情渐渐平静,她竟觉得无所适从。转身匆匆往门口跑,猛的拉开门就冲了出去,沈辰在忙乱中听到声音转头看过去,他目光沉沉的望着林艳的背影消失不见。 “你怎么出来了?我爹怎么样了?” 刘喜凤首先扑了过来,平安看林艳脸色不对劲,也连忙过来。 “你怎么了?” 林艳摇摇头,她心情十分复杂,胡思乱想着。刚刚怎么就突然抱住了沈辰,不,那是师父,沈辰是她师父,她突然抬手摸着胸口挂的那块玉,鼻子有些发酸。 “没事,平安你看着她都别进去。” 说着就往外面走。 她是个孤女,从小就没家。后来遇到了师父,她才有了一个家人,师父为人冷漠,可是林艳知道他心地善良。跟在师父身后,没有再挨饿过。师父教了她很多东西,林艳抬手按着太阳穴,她一口气跑到村口,大口大口呼吸着冷风。 沈辰是师父?他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不和自己说。 林艳不喜欢哭鼻子,可是哭起来就没完。 她站在那里很久,一直到沈辰走到自己身边,她才回过神。 “你真是我师父?” 林艳看着他的眼睛,沈辰的长相和师父没有一丁点的相像。 沈辰点头,看向远处。 “你怎么会有前世的记忆?” 林艳紧紧盯着他的脸,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可是无果。 他皱眉的样子,还是有着师父习惯的痕迹。 “有就是有,问那么多做什么!” 沈辰不耐烦,转身就走:“你继续站着吧。” 林艳眸光一转,连忙追上去,她想要去拉沈辰的手腕,沈辰快速躲开,看了她一眼:“做什么?” 林艳劈手就朝他袭去,沈辰侧身躲开,另一手就抓住了林艳的手腕,表情十分难看,冷声道:“犯什么病?” 熟悉的招式,林艳抿唇看着眼前的人,拳头捏的死死。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沈辰不想回答的时候,林艳问死了都没用。 回去刘家,刘成还昏迷不醒,不过身上的脓疱已经消了下去。 “没事了。” 林艳满心都放在沈辰身上,哪有心思去管刘成的死活。 “能不能找个地方说话?” 林艳拉着沈辰就往外面走,平安连忙跟上,沈辰也没打算久待就随她走了。上车,林艳一脚把要爬上来的平安踢下去,甩上车门,看向沈辰:“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有东西吃吗?” 沈辰转开视线,看向前方。 林艳有些无力,这样的师父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城西有一家饭馆今天开门了。” 沈辰踩下油门车子轰的就开了出去,他表情沉着:“为什么要救这个人?” 林艳眯了眯眼睛,咽喉咙,才开口把整件事都讲清楚了。 “鲁莽。” 沈辰毫不留情的打击她,“想法简单。” 林艳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服气:“如果是你,会怎么办?” 沈辰开口。“处理了手里的东西,别再沾这一行。” 林艳看着他的侧脸,不是很认同。 “不做古董,做什么?” 别的她又不懂。 “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再接触这些东西恐怕命就要搭进去。” 林艳眸光一动,沈辰说:“你现在很缺钱?” 林艳不情不愿的点头,若是不缺钱她冒险做什么? “钱不是问题。” 沈辰声音平板无波:“命只有一条。” 林艳觉得师父变了很多,她都有些不敢认。可是师父所言所行,还是那个人。 “你怎么有前世的记忆?” 林艳看不出沈辰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他肯定不是外来魂魄,这是生身吧。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见到她才有了前世的记忆,沈辰没回答这个问题。 城西那家饭馆很小,点了两份面条一份卤猪肉。林艳心在滴血,这都是钱啊。 “吃饭,楞什么?” 沈辰视线在林艳身上扫视,低头吃面。 卤肉很香,林艳就差把盘子吃了。 对面沈辰看着林艳的吃相,眸光更加沉重。 “师父,能不能给我看一下你的手臂。” 师父手臂上有一块胎记,林艳不知道他这一世有没有。 “有。” 沈辰好像能猜出来她要说什么,捋起衣袖露出手臂:“跟着我三世。” 不大的一块不规则胎记出现在眼前,林艳喉咙一紧,忽然有些难受想要伸手去摸,沈辰就把衣袖放下去,抬眸看过来:“别哭。” 林艳咬了下嘴唇,喝完碗里的汤。不动声色的呼吸,压下心头激动:“师父,刘成中的是什么东西?” “碰了不该碰的。” 沈辰放下筷子站起来,林艳连忙去结账,沈辰往外面走,林艳出来的时候他正站在门口眺望远处,目光发沉。林艳上前,沈辰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钱递给林艳:“这里有一千,你暂时先别碰那些死人东西。” 林艳看着他的眼睛,没去接钱。 “不要?” 沈辰挑眉要收回手,林艳连忙接过。 “谢谢师父。” 反正他是自己师父,客气什么? “你们沈家是不是很有钱?” 回去的路上,林艳问道:“师父,你现在是不是富豪?” 沈辰:“……” 林艳觉得现在就像是做梦一样,迷迷茫茫,师父竟然也转世了,两人还能再次相认。 “跟在你身后的小子叫什么?” 沈辰突然开口问道。 林艳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之前没名字,我现在叫他平安。” 不过说起平安,林艳就想起了一个人:“师父,我之前救过的那个孩子,前一段时间死了,我感受不到他的魂魄,会不会是谁对他做了什么?” “那个傻子?” 沈辰视线转过来。 林艳连忙点头,沈辰知道二狗子的存在。 沈辰表情冷凝下来,半响才开口。 “你想找回他?” 林艳叹口气:“我想他能好好投胎做人,下辈子不那么苦。” 沈辰眸光深深看着林艳,不再说话。 二狗子哪还有转世的机会?魂飞魄散,从此世间,再没有了那个傻子。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林艳下车却见沈辰并没有下车的打算,直接启动车子要走,当时就慌了跑过去挡在车前。沈辰脸色突变,冷冽难看,怒视林艳。 “你去那里?” 林艳才不怕他,就怕他跑了,这又要天涯海角都找不到。 “沈辰,你是不是要走?” 沈辰呼出一口气,脸色十分难看:“当然。” “带上我。” 林艳说着就要去拉车门,沈辰黑眸直直看着她,阴晴不定。 “你去那里我跟着。”林艳横了心,林家那些事和她有什么关系?旁人的死活和她也没关系,林艳只是一抹来自四十年前的鬼魂,她在这世界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师父。 “我去黄城。” 沈辰望着她,表语气冷淡:“你回去,等办完事我过来找你。” 这算是最大让步。 林艳却没动,眼睛直直看着沈辰。 “你是我师父吗?” 沈辰不语,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万一你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怎么办?”林艳突然喝道,声音里充斥着愤怒:“我去那里给你收尸?我除了你叫沈辰以外一无所知,我去那里找你?你既然捡了我,抚养我长大,让我叫一声师父,就要负责到底!别想一个人偷偷的死,让我天涯海角都找不到!你休想。” 泪突然就飚出了眼眶,通红的眸子瞪着沈辰,紧紧咬着下唇。林艳没出息了,以前她想如果找到师父,暴揍一顿。 ☆、第四十四章 沈辰皱眉看着她半响,跳下车大步走到她面前,林艳视线不改直直盯着他:“既然我找到了你,那我就不会走。你不用逼我,反正我是不会离开。” 沈辰粗糙手掌呼噜擦了一把林艳的脸,语气冷淡:“那你跟着。” 林艳脸上的皮肤都快被他擦破了,瞪大眼睛:“我去给他们一点钱。” “好。” “你跟我一块去。” 林艳去拉沈辰的胳膊,沈辰没躲,可语气不善:“麻烦。” 林艳不知道师父到底为什么躲自己,可他既然出现相认,林艳就不会让他再消失一次。 “麻烦吗?” 林艳嘿嘿傻笑,“借用这个身体,总不能不承担责任,等这边安顿好,我和师父一块走。” 沈辰没言语,林艳就拉着他进了医院。 见到母亲,林艳介绍了沈辰,白秀娥连连道谢:“这就是救命恩人了,晚上在这里一块吃饭,可别客气。” 林建成也认出了他,惊讶了半响,原来之前雇佣自己的人是救了他们全家的恩人。 沈辰脸色依旧沉着,没有多大反应,林艳替他答了:“等会再说了。” “哎,妈,我和你说点事。” 拉着白秀娥的手往外面走,路过沈辰说道:“你先坐着,我马上回来。” 白秀娥视线在林艳和沈辰身上扫视,出了病房门林艳拉着她到走廊的另一头走,白秀娥紧张兮兮的抓着林艳:“你和他什么关系?你老实告诉妈。” 林艳没办法和母亲说什么,她是外来魂魄,并不是真的林艳,正常人谁能接受这样的说法? 借尸还魂,会被打死的吧?当做怪物? 林艳低头:“我喜欢他。” 白秀娥表情犹如雷劈,愣怔怔的看着林艳,难以置信。 “妈,我要外地一趟,这些钱你先拿着,千万不要再被奶奶家的人拿走了。” 林艳拿出五百块给白秀娥,她不敢给的太多,林家的情况给再多的钱恐怕还会引起祸事。白秀娥却没去接钱,眼睛盯着林艳,喉咙滚动。 “钱是他给的?” 她突然发火:“他是谁?”抬手就打在林艳身上:“你才十七岁,没有婚约谁让你收他的钱了?你知不知道羞耻啊!” 林艳皱眉,她自幼跟着师父跑惯了,从来没人说过她不知羞耻。 强行把钱塞进白秀娥手里:“你要不要那是你的事,我要去外地一趟,你照顾好家。” 说着转身就走,原本要说的话都咽回了喉咙里。 “你站住!” 白秀娥冲上来抓住林艳的手腕,努力压抑着愤怒,手指十分用力:“你去那里?你就跟着他走吗?我不允许!如果他真喜欢你,让他回去差人来提前,你一个小姑娘跟着他到处跑什么?” “我不是到处跑,我是去做买卖,这钱不是他给的。”林艳的谎话随手拈来,有些后悔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打死不承认不就好了,就说沈辰是合伙人。 “是人家出工钱。” “你十七岁的小姑娘,人家要你做什么?给这么多钱雇用你!”白秀娥又不傻,逼问林艳:“你别撒谎骗我,你连个字都不认识,你能干什么买卖!” “古董,你知道吧。”林艳表情沉下去,严肃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最近花的这些钱都是从那里来?妈,你别以为我这钱都是天上掉的吧!” “什么古董?” 白秀娥表情凝重:“你别急着跑,老老实实和我说清楚。” “好好,说。”林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是那次摔到头啊,醒来我竟然认识古董了,拿到县城能卖钱。这事我一直不敢告诉别人,怕被当做怪物。” “什么能看懂古董?”白秀娥眉头一扬:“死丫头,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邪门的事这么多,我怎么知道,反正就是那样值钱那样不值钱,都能看的出来。”林艳摸了摸头,垂下眼帘,声音渐渐低下去:“也可能是那次摔的太狠,也没去医院看,有点后遗症,像一般的东西我会看不清楚,倒是放久了的古董,我能看清楚里面的精髓。” 白秀娥信佛教,自然听说过一些鬼神故事,一听林艳这么说,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这不是撞邪了吧?” “不是,可能和开天眼差不多,你知道我认识的那个人吧。”林艳视线瞟向了病房的方向:“他是阴阳师,懂得这些,不是撞邪。” 林艳最近异常很多,她如果不向白秀娥解释,白秀娥更猜忌更多,不如再编个理由。 “你放心吧,我这次去看个东西,到时候主顾还会给更多的钱。” 白秀娥觉得林艳在糊弄人,且招数一点都不高明,最起码她没糊弄过去自己。 “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白秀娥抓着林艳:“荒诞的很!” “荒诞可是事实,容不得不信。” 林艳看着白秀娥的眼睛:“林光帮我收古董,我拿到县城卖,就是这样。” 林光和林艳关系好,白秀娥知道。林艳手里有钱,白秀娥也知道,可是钱从那里来?白秀娥一直都云里雾里。林艳懂得一些阴阳之术,白秀知道,可是为什么?白秀娥不懂。 “你别再糊弄我?” “我糊弄你做什么?”林艳说道:“不过有个事你自个有点分寸,我给你这钱应该够爹治病,妹妹上学,你捂的严实点。别再给我爹他们一家子任何东西,这可是我在外面的卖命钱。” 白秀娥被林艳说的有些心酸:“要不咱们把钱还回去,你也别到处跑了。还有,和你一块的那个人是哪里人?知根知底吗?别是什么坏人,我们去那里寻你?” “他家有权有势,刚刚我是胡说,他看不上我这种农村的丫头。” “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都是胡说!”白秀娥忍不住戳了林艳一下:“大姑娘家,到处跑,你长的多漂亮你自己知道吗?” 这个林艳还真不知道,“事情就是这个事情,我下午就走。” “明天再走,今天晚上我包肉饺子,吃顿饭。” 林艳真不知道沈辰的打算,也没立刻答应:“等会再说吧。” “你是大姑娘了,做事有点分寸,那人看面相不是好相与的,你自个长点心。” 林艳点头:“我知道了!” 回到病房,林建成正在和沈辰说着什么,看到林艳和白秀娥进去就住了话题。 林建成开口:“聊什么呢这么久?” “母女闲话家常。”林艳回道,视线不由自主往沈辰身上瞟。活了二十多年,她都不知感情为何物,师父是她最重要的人,喜欢吗肯定是喜欢,谁会把最讨厌的人放在心底珍藏。 自从找到师父,林艳心思就不在林家身上,她不是真正的林艳,无法投入感情。她最多能给林家提供一些钱财,感情上面太勉强了。 沈辰没同意吃晚饭,他有急事,林艳连件衣服都没换就和沈辰一块走了。 “别太省了,两个妹妹一定要上学,男孩女孩都一样,上学才有出息。” 林艳和白秀娥叮嘱:“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说完转身就走,沈辰已经出了门。 白秀娥望着林艳的身影越来越小,突然泪就涌出了眼眶,跑出去的时候,车子已经开远。 那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之前林艳从没想过会找到前世的人,那一世已经结束,她以为这个是崭新的人生,顶着林艳的名头好好活下去。当她死心塌地过着林艳的生活,二狗子出现了,沈辰出现了,她不是林艳,无法继续伪装下去。 “师父,我们现在就去黄城吗?那里有什么?”林艳看着沈辰的侧脸,突然就有点兴奋,这种感情林家人无法带给她:“师父,我没想到能找到你。” “闭嘴!” 沈辰声音冷了下来。 林艳低下头,情绪渐沉:“不说话,我无法确认你回来了。” “你不应该跟着我。” 沈辰目视前方,深刻五官冷凝:“林家人对你有感情。” “可林艳身体里的灵魂是我,我只有师父。” 林艳抿唇:“不跟着你跟谁?” 沈辰有些头疼,一开始就不该告诉她。 “你闭嘴!” 林艳闭嘴,好吧,不说话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林艳开口。 “这是去B市的方向吧?” 林艳没去过B市,可是她看过地图,林艳对数字图案一类记忆力超群,眯眼扫视外面。“黄城是从这个方向走的吗?” “对!”沈辰猛的踩下刹车,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在宁静的荒野。漫天灰尘从窗户里飘进来,林艳由于惯性差点撞到了挡风玻璃上,连忙伸手去抓住座位,好不容易坐稳皱眉回头看过去:“师父,你怎么不好好开车,突然刹车干啥——” 下面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抿唇看着沈辰黑漆漆的眸子,只觉得这眸光有些阴森,不解:“怎么了?那里不对吗?走错了路?” “我就是骗你的。”沈辰声音冷森,盯着林艳:“我不是你师父,这也不是去黄城的路。下车,滚。” 林艳瞪大了眼睛。 ☆、第四十五章 林艳看着他的眼睛,冷哼一声,针锋相对。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认我?你如果不说,我永远都不知道你是我师父,我就是这么蠢。”表情沉下去,眯了眼睛:“现在让我滚?滚哪里去?很好,你不是我的师父对吧!” 安然从后腰掏出匕首扔在沈辰面前,“反正我的命是你救回来,动手吧,结束了,就不会跟着你!永远不会,你不是阴阳师吗?你还能让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沈辰脸色十分难看,浓眉冷竖。 “你这么想死?” “是你要杀我。” 沈辰就是自己的师父,那个胎记为证。从林艳认识师父,她就知道师父的手臂上有一个胎记。林艳怀疑过很多事情,可是沈辰什么都不说,她也是无能为力。 “掌控权利不是在你手里?”林艳弯起唇笑,眸中却是冰冷一片:“你告诉我,你是我师父,你想认就认,不想认就让我滚。上一世,你也一样,想死就去死。” “我没死。” 沈辰突然打断她的话,“只有你才会傻乎乎的往枪口上撞。” 林艳猛的回头看过去,漆黑眸光里散发着怒气:“那你就是在玩我了?没死为什么不出现?我见过你的尸体,你别骗我!” 沈辰皱眉:“废话真多!” “你倒是一句废话都没有。” 林艳本来是腹诽,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咬着嘴唇盯着沈辰看:“从头到尾什么都不说,我很蠢,我猜不到,谢谢。” 沈辰突然就拉开车门跳下去,拎着包扔到背上往前大步走去。 林艳心里一紧,快速冲下去扑过去抱住沈辰的腰:“你去那里?” 在师父面前,林艳从来都没有理智。 “我是你师父,不是你爹!”沈辰拎着林艳的后衣领就揪到了脸前:“我不会对你负责,命搭进去也是你活该,蠢,就要付出代价。” 林艳眼睛通红,瞪着沈辰。 “来路在那边,你可以现在就离开!” 如果是别人敢这么对自己说话,林艳一刀子捅死他。 可这是师父,林艳舍不的。 喉咙滚动,紧紧咬着嘴唇半响后哽着脖子说道。 “你在找什么?” “这不该你问。” “你在刘成身上看到了什么?” 沈辰突然觉得好笑,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松开林艳,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子,移开视线看向远处:“说了你也不懂。” “那现在去那里?”林艳锲而不舍。 “B市。” “为什么弃车?我不会开车,你要我把这个铁疙瘩往那里推?” 沈辰拎着林艳就塞进了车里,一脚踏进车厢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眼睛:“我不想带你。” “我想跟。” 林艳真是把厚脸皮运用的出神入化。 “随便你。” 沈辰也觉得自己挺没意思,如果她死了,和自己有多大关系?为什么那么在乎! 继续开车,到达B市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林艳第一次来市区,目光流连在街道房屋上,城市的繁华超出了她的想想。自从车子开进市区,她的眼睛就应接不暇。 “和我们那个时候完全不同,好漂亮!” 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烁,这就是市区。 身边人没有说话,林艳反正都习惯了他不说话。 车子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沈辰背着包下车,林艳也连忙跟上。 沈辰腿长步子大,林艳小跑才能跟得上。进去酒楼,装修十分精致,林艳为了表现的不像个农村土包子,就忍下了到嘴边的惊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来往的人。 进门的时候,有一扇门光亮可鉴,玻璃反射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形象,活脱脱的乡下土包子。 沈辰在最里面的位置坐下,叫过服务员点了菜,和林艳说道:“你先在这边等着,饿了就吃东西,我去见一个人。” 林艳眸光有些警惕的盯着他,“你不会趁机把我扔在这里吧?” 沈辰站起来就走,没背包,林艳放心了。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林艳手指有节奏的敲击大腿。城市的世界是她无法想象的繁华,师父是属于这个世界,他对于一切事物都能应对如流,而林艳就不行,她连普通话都说不利索。 服务员倒茶,她点了点头,不说话还能掩饰一点形象。她身上穿着碎花外套,里面是厚厚的棉袄,这个饭店不算小,其余吃饭的人都穿的光鲜亮丽。 这种落差,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 低头喝茶,林艳也算是心理强大的人,很快就找回了平衡点。都是人,谁怕谁?有钱的也是人,穿着破烂的也是,众生平等。 菜都上来了,沈辰还没有回来,林艳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早就饿了,这会子看到面前摆着的鸡鸭鱼肉,两眼放光。左右看看,师父还是没有回来。他一定是不饿,要去办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林艳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拿起了筷子。 前世今生加在一块,在农村过了好多年,她对肉实在无力抗拒。红烧肉入口即化,味蕾在跳舞,她也好久没吃过大米饭了。一边扒着米饭一边就着红烧肉,狮子头,糖醋鱼,林艳是个有了肉就不爱吃青菜的主。 沈辰取了东西回来,老远就看见林艳埋头在碗里,吃的毫无形象。有些头疼,这真是几辈子都改不了饿死鬼的命,从来没见过林艳能老老实实像别人家姑娘一样,隽秀大方。 走近,都快瞪眼了,这人还真是不客气。红烧肉只剩两块,菜整齐的一分二,她那边的份量都进了肚子,沈辰坐过去把手中东西放下。 林艳抬头看过去;“忙完了?” 沈辰也饿的不行,低头吃饭。 林艳吃饭速度很快,这会子放下筷子喝水,视线左右打量:“这里饭很贵吧?”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显得有些穷酸,笑了一声:“我就是担心你身上的钱不够。” “闭嘴。” 沈辰抬眸扫她一眼:“如果你吃完饭没事做,去门口蹲着。” 外面冷风刺骨,林艳又不傻。眸光一转,笑着去给沈辰倒茶盛汤。 “没事没事,待着这里挺好的。” ☆、第四十六章 “师父,你是重生还是转世” 林艳仔细端详沈辰的长相,和前世不像。“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沈辰筷子顿了一下,半响抬头看过来:“在野人山之前,没有记忆。”说完低头继续吃饭,动作慢了很多。“你没有变化。” 这不是第一个人如此说法,林艳没有变化?她忍不住低头对着茶杯中的倒影看过去,不一样的脸,不一样的人,为什么他们都能认出来? 皱眉,无法理解。俗话道,术有专攻,林艳就是天生的对道法一窍不通。 “师父,那个最初和你一块去野人山的陈先生,是不是也有能看透前世今生的本事?” 沈辰点头,显然对这个话题不大感兴趣。 “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身上应该没记号。” 林艳还是不死心。 “师父,你别不说话。” 沈辰啪的一声把筷子搁下,抬眸看过来,脸色沉下去。 “你吃你吃,你继续。” 林艳笑眯眯的软下语气。“不说便罢,生气什么。” 沈辰被林艳气死了。 吃完饭,林艳跟着威武霸气的师父出了馆子。 “接下来去那里?” 林艳打了个哈欠问道。“不是要赶夜路吧?”视线往下掠,看到沈辰手上的袋子:“你拿的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 “上车,废话。” 沈辰拉开后车门把手中的袋子扔上去,坐到驾驶座甩上车门,皱眉看依旧在扫视四周环境的林艳。 “不走就待在这里吧。” 林艳眸光一转,眯着眼笑的狡黠,动作迅速蹭的拉开车门上去。“待在这里怎么办?万一遇到坏人,我不是很危险。” 车子猛的启动,林艳差点没飞出去,抓稳回头瞪着沈辰:“师父,你是故意的吧?” “嗯。” 沈辰毫不掩饰。 林艳:“……”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在一栋小楼前停下,距离很远的时候还能听到狗叫,这到了门前只听呜咽一声就再也没腔了。林艳左右看看,这边环境很好,看向沈辰:“这是哪里?” “下车。” 沈辰没多加解释,熄火跳下车,背包甩在肩膀上大步朝里面走去。林艳也下去,此时已经很晚,天空阴沉沉的压在头顶。她皱眉,提高了警惕。 小院的大门打开,随后是男人的声音:“沈少。” 沈辰点了下头往里面走,走到一半住了脚步,回头冲林艳喊道:“楞什么?” 林艳笑着跑过去,可是目光依旧在四处扫视,这附近人家不多,三层洋楼围墙小院。是有钱人家的地方,又听主人家恭恭敬敬叫沈辰沈少,眸光微动,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 屋子里装修也很洋派,林艳视线扫视,旋转楼梯,还有电话。 “沈少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整齐。屋内灯光大亮,温暖舒适,比起外面刺骨的寒冷截然不同。林艳跟在沈辰的背后,抿唇一直在打量这个地方。 “客气。” 沈辰态度依旧是冷冷淡淡。 “那之前提的事,沈少你看……” 男人小心翼翼的问着。 沈辰视线扫过去:“我来还不能说明问题?” 男人笑了起来,“那真是谢谢沈少!” 沈辰在沙发上坐,林艳望着沙发有些拘谨,沈辰朝她招了下手,林艳快速跑过去坐在他身边。那男人也只是多看了林艳一眼,并未有多余的话。 “喝茶,上好的龙井。” 沈辰没去碰茶杯:“我要的东西呢?” “等着,我去拿。” 那男人小跑往楼上去了。 林艳看着这房子,目不接暇,穷苦惯了,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师父,他是做什的?很有钱?” “依靠沈家。”沈辰开口。 林艳略一思索:“同行?” 沈辰点头,最近一直听说沈家,那沈家肯定做和古董有关的事。这人依靠沈家,应该也是做古董,视线落在客厅挂着的一幅画上。 “山路松声图。” 林艳挑了下眉,自顾笑道。 “师父,这家人很有钱啊。” 沈辰靠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吸了一口:“不是真品。” 林艳知道那不是真品,就好奇赝品能卖多少钱? 又打了个哈欠:“今晚住在那里?师父,你困不困?” 沈辰眯着眼睛抽烟,烟雾缭绕中五官更加深刻:“等会。” 沈辰一根烟没抽完,男人就从楼上下来,笑着把一个黑色袋子放在茶几上:“沈少,你看看还少什么?” 沈辰按灭烟头,拉开黑色的行李袋,林艳视线落在包内物品上,原本悻悻的精神一瞬间复活了。眼睛盯着袋子里的东西,沈辰拿出一把手枪拆装组合上膛瞄准,动作一气呵成,黑眸深沉,拿在手中翻看。 “现在六七式很难弄,方便携带。” 沈辰嗯了一声就放下了手枪,拿起了微型冲锋,检查了枪身和弹夹。 “全部都在这里了。”中年男人说道:“枪,子弹,还有炸药。” 沈辰把枪全部装进袋子内,拉上拉链,站起来:“七天后,回来解决你的事。”扫了林艳一眼:“走了。”话音落就迈开长腿大步朝外面走去。 林艳回过神,连忙追着沈辰而去。 “沈少,不再留一会儿?” “回见。” 沈辰快步走了,到门口林艳才看见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藏獒,眉峰上扬。这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大狗,此时缩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喘,呦呵?这是谁啊!动静这么大! 心里想着,林艳就把视线落在前方沈辰笔挺的脊背上。 她看不明白师父这个人,看不透他的命理。 摊手,谁让她没有修行呢! 外面已经响起了汽车的引擎声,林艳快速跑出去上车。 “师父,这个年代,非法持枪是要坐牢。” 袋子里最起码有两把手枪,一把微型冲锋,子弹无数,另外手雷几枚。 好家伙,这真是大阵仗。 “少说两句能死吗?” 沈辰眉头皱成一团。 林艳就是个话痨,废话称斤卖都能发财了! “晚上住哪里?” 车子在马路上行驶,林艳忽然有些不安,她望着远处的黑暗。重生后,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那么久,毫无目标的飘荡。 沈辰好半天才回:“露宿街头。” 沈少爷,怎么可能真的露宿街头? 城郊的小旅店,套间。林艳困得睁不开眼,她带着大大的帽子遮住眼迷迷茫茫跟在沈辰后面,开房,进门,栽在床上半响没爬起来。 林艳重生回来后第一次洗澡,就是在这家店里进行。在农村实在没这个条件,林艳觉得自己都快臭了,旅店里有热水,林艳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搓的皮肤发红,才彻底干净。那个脏劲儿啊,甭提了! 旅店里澡堂的公用的,林艳洗完穿着秋衣秋裤外面套件大衣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就回房了。回去的时候沈辰已经睡着,林艳原本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洗了个澡倒是精神了许多。 她身上披着的大衣是沈辰的,农村都穷,一个冬天也就一件棉衣。她身上那件从入秋就开始穿,到现在都脏的发硬了,洗干净后实在没勇气再套上那么一件衣服。她小心翼翼走到沈辰的床前,蹲下来看闭着眼睡得踏实的男人。 沈辰和上一世的师父长相上没有丝毫相像的地方,可是脾气很像,都是那样看起来很酷,实际上却是个滥好人。林艳蹲在他面前,怔怔看着师父的脸。 她找了师父很多年,曾经她一度以为,师父和她再也不会相见。 命运巧合,林艳抿唇笑了笑。 其实师父长的算是俊,剑眉星目高鼻梁。 自从知道他是师父后,林艳真是越看越觉得沈辰顺眼,太顺眼了,那那都顺眼。 “师父,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很久。” 林艳蹲在沈辰的床头,衣服很大,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进去,只露出来一个脑袋。白生生的脸上,一双明眸干净清澈,闪烁着光。 “师父,你以后别再抛下我一个人走。” 林艳咬了下嘴唇有些疼,她叹口气:“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不知道哦啊,我过的也挺累。曾经我一度想,如果他们欺负我的时候,我不反抗。被打被骂被虐待,我都不反抗。你是不是会因为不忍心,自个出来?你想躲,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辰的呼吸均匀,林艳觉得他应该睡熟了。 “其实林家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当自己是林艳,就当自己有家有亲人。”她蹲的有些累,索性坐在地板上,反正有大衣衬着也不会太冷。目光左右看看,屋内很安静,只有他均匀的呼吸声,林艳的鬼心思就没控制住,伸手摸了摸沈辰的脸颊,接触到温热的肌肤,嘿嘿傻笑半响:“师父,你是活的,我就放心了。” 她在沈辰的床边坐了很久,滴着水的头发都干了。她才拖着发麻的腿,皱着眉头呲牙咧嘴去了里面的房间,缩在被窝里她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突然就傻笑起来,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的头。 师父活着回到自己身边了,真好。 林艳睡着了,房间归于安静。 直到什么动静都不再有,黑暗里,沈辰睁开了眼。他望着天花板半响,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黑眸越加深邃。 ☆、第四十七章 翌日,林艳醒来在满室阳光中,睁开眼的那瞬间望着陌生环境足足楞了半分钟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是在B市。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房间很安静,师父呢? 冲出卧室,外面的床上被子乱糟糟的揉成一团,没有师父的身影。 心中一空,林艳脑中一片空白撒腿就往外面跑,拉开门她就撞入一个结实的怀抱,鼻子差点骨折,酸的眼泪哗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哭什么?” 头顶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无奈。 林艳即使没看,也能想象的出来他肯定蹙紧眉头黑着脸的样子。 抬手摸着自己的鼻子,疼的吸气。 “唔……你!” 沈辰的衣服上还沾着寒气,拎着林艳扯到面前,冷凝着脸看她:“怎么了?” 林艳揉着脸呲牙咧嘴半响:“你没走啊?” “我走去那里?” 沈辰看她没事,就把林艳拎到一边,反手关上门:“换衣服出发。” 林艳看了看窗外,太阳都升了起来。迷迷糊糊揉了鼻子擦了眼泪,看着沈辰。“几点了?”她昨晚洗了头发,睡了一夜后就张牙舞爪十分凌乱。 沈辰看了眼就移开视线,“八点半,去黄城。” 林艳揉了把头发,转身要里屋沈辰突然出声叫住了她:“等会,衣服。” 林艳回头,沈辰掏出背包里的衣服就扔过去。 林艳手忙脚乱的接住,秋衣秋裤毛衣毛裤还有外面的裤子。林艳猛的抬头看过去,眸子里全然是不解:“这是……” “你的。” 林艳楞了下,然后就弯唇笑了:“谢谢师傅。” 新衣服啊,那件硬的能打铁的棉衣,林艳也早想扔了。 沈辰看着林艳咧着嘴唇笑的一脸傻样,就把最后一件衣服扔过去。 “快点。” “好嘞!” 林艳连忙进屋换上了衣服,毛衣很厚,穿在身上暖烘烘的,套上裤子林艳只恨着屋子里没镜,不然肯定要狠狠的臭美一把。拉开门走出来,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气:“师父,我好看吗?” 米色毛衣,深蓝色呢料长裤,有些宽松。头发歪歪的扎在脑后,笑的眉眼弯弯十分明媚。林艳脚上穿的是家里做的棉鞋,她的大拇指比较长,就把前面顶破了个洞,没能力做第二双就只能补了补,不漏风就成。 “登山鞋在门口。” 沈辰怔了一会儿移开视线,他整理好自己的包甩在肩膀上:“外套在床上,帽子你戴着。” 衣服颜色都偏中性,林艳穿上厚厚的对襟毛料外套,再戴上帽子,整个人住露出一张小脸在外面。床上放着两个背包,林艳背了一个:“师父你不饿吗?你不吃早饭?” 林艳是饿了,肚子咕噜咕噜叫。 沈辰长腿步伐大,走的飞快,林艳跟在身后:“早上不吃饭,肚子会难受。” 沈辰还是没说话,林艳快速跑出去拉开车门把包扔进去。沈辰在旅店收钱的地方停顿了一会儿,片刻后才出来,上车坐进去包扔到后面,递过来一个纸袋子:“给你,吃吧。” 林艳接过,打开看到是包子。 “师父,你吃吗?” 沈辰摇头,启动汽车。 “你吃过了吗?还是赶时间没法吃?要不然我喂你吧?” 沈辰猛的转头看过来,黑眸犹如锋利的刀刃,一字一顿。 “吃你的吧。” 林艳咬了一口,是猪肉馅,油乎乎香喷喷,含糊说道:“好心当作驴肝肺,师父,我这不是心疼你吗!早上不吃饭饿坏了怎么办!” 车子猛的开了出去,林艳一口包子呛在喉咙里,咳的撕心裂肺差点没断气。 “师父,你不想吃早饭也不至于谋杀啊!”林艳好不容易顺回气来,继续低头吃包子:“不吃就不吃嘛,至于吗?也不提前说一声,差点呛死我!” 沈辰目视前方,表情冷静沉着:“我吃过了。” 林艳斜眼看过去,咬了一口肉吃,鲜香肉味在口中蔓延,哼哼:“你早这么说不就结了,非要让我猜?你不吃我吃完了啊。” 包子不到,林艳两口一个吃的那个爽啊。 沈辰买了四个包子,车子没开出去B市,林艳就把包子吃完了,拿纸擦了嘴和手趴在车窗上:“今天天气不错,好大的太阳。” 沈辰:“……” 林艳一个人自言自语:“黄城是不是有古墓?如果能挖到一块黄金就发了,我再也不用担心没钱花了。师父,黄城是不是黄帝陵在那里?可是有诅咒……诅咒不可能出现在黄帝陵……” 如果黄城有古墓,那肯定不是王侯贵族,最多是达官贵人。如果他们真从那个墓里弄出来好东西,依着王老虎的嚣张跋扈个性,怎么可能不炫耀?而林艳到了县城从来没听到过这方面的传闻,只有一个可能。 “师父,上次在野人山那是什么墓?”之前并不知道沈辰是自己的师父,所以有些事一直不敢问,现在已经得知他是自己人,还忌讳什么?“山洞里那什么凶兽的眼睛好像进我身体里了。” 林艳也觉得很奇怪,她一直很想找个人讨论下,可是别人林艳又信不过。 话音落,沈辰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林艳首先出声:“别突然踩煞车。” 沈辰转头看过来,表情凝重:“怎么回事?” 林艳就把始末讲了,她也十分不能理解:“自此,我便能从不同年代的古董中看到不同的亮点,我不知道这有没有关系。” 沈辰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到了中午车子在一个镇子上停下。林艳以为是要下去吃饭,这都到了中午,刚要下车手腕突然被握住。 “我看看怎么回事,别动。” 林艳回头看着他的眼睛,目不转睛。 沈辰握住她的手腕,脸色顿变,连忙伸手去摸她的脖子,林艳被摸的有些痒往一边缩:“你干嘛?很痒而且你手很凉。” “之前怎么从来没告诉我这些?” 沈辰收回手,眼眸直直看着林艳:“你的情况很不好,知不知道!” “又不会死。”林艳随口说了句,“不会死,就不是大事——”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她看到沈辰的表情很冷峻也很严肃,心里一咯噔,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师父。” 林艳抿了下唇,有些不安:“师父,我不会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求支持正版~~ ☆、第四十八章 沈辰没有说话,林艳望着他半响就明白过来了。 “能活多久?” 本就是偷来的阳寿,能活多久都是赚。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心里有些不舒服,憋憋闷闷,半天后林艳笑了下,摊手:“无所谓了,能活一遭也不吃亏。” 沈辰启动车子往前面开,他眼睛看着前方。 “我不会让你死。” “我知道。”林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鼻子有些酸:“我知道师父肯定会有办法。” 即使没办法,他也会想办法让林艳活着,这就是她的师父。 林艳可以在林家成熟稳重,可是在师父面前,她永远都是会撒娇的孩子。师父是她的靠山,她敢肆无忌惮。这种感情,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黄城是个县,下午三点,他们车子到了县城。 “黄城县这么大,你怎么确定刘成他们去了那里?” “下车,吃饭。” 沈辰真是一句废话都没有,不回答林艳的问题,不和林艳闲话家常,他只是明确的下达任务,林艳去执行就好。 林艳撇了下嘴,这都没几天好活了,也不对她好好的。 “师父。” 目光四处瞧着,黄城山峦密布,层层叠叠的大山劈头盖脸的压过来。一转头沈辰已经进了一个店面不大的馆子,林艳连忙小跑跟了过去。 “师父,我想吃肉。” 于是,林艳获得一碗羊肉烩面。 “你那么有钱,还抠门。” 沈辰没搭理她,坐的笔直等面条上桌。 “师父,你看我都快死了,能不能点个肉?” 沈辰视线扫过来,带着冷光。“那等你死了,我烧给你。” 林艳趴在桌子上,手指无意识的画着:“我这真不是亲徒弟啊。” “闭嘴!” 沈辰叫来老板又点了两个菜,回锅肉和土豆丝。 林艳这才心满意足,靠在椅子上:“谢谢师父。” 面条先上来,林艳一边吃着一边计算肚子里还有多少空隙,这家面条很好吃,可是回锅肉更香,权衡利弊,她吃的慢吞吞。 “怎么了?吃不下?” 沈辰觉得林艳有些奇怪,难不成还在想刚刚的事? “我在,就不会让你先死。” 他这句话说得坚定,林艳重重点头:“我知道。” 依旧慢悠悠的挑着面条吃,沈辰挑眉,到底吃的不安宁,总想着林艳这件事:“那还在想什么?不好好吃饭?” 林艳叹口气,“我——”视线扫到老板端着菜过来,顿时喜笑颜开:“我没事,师父赶快吃饭吃饭!” 沈辰皱眉,视线一扫,就听老板的声音:“你的菜好了!” 沈辰:“……” 吃饱喝足顺便把厕所也上了,林艳站在马路上望着远处皑皑山脉,眯了眼睛。等了半响,沈辰走出来,林艳转头看过去:“师父,现在走吗?” “还要再开二十公里。” 沈辰回答。 结果车子开了十公里就没油了,林艳跳下车望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荒山:“……” 沈辰倒是无所谓,甩了背包在肩膀上,大步流星往前面走去。林艳左右看看,虽然不知道师父要去做什么,可既然选择了跟着师父那就义无反顾。弃车步行,最初觉得肩膀上的包还算轻便,这走了两里路,沉得肩膀都快压断了,喘着气。 “师父,还有多远?我们去做什么?沈家不是很有钱吗?你为什么还要出来冒险?万一没了命那不是得不偿失,你现在过得挺好,何必再折腾。” 这是林艳永远搞不明白的事,在野人山他几乎丧命,可为什么还要出来奔波呢?沈家的钱即使不是他的,以着师父的手艺,足不出户也能吃喝不愁,可他为了什么?下墓地那可是要命的事。 “师父,你到底在找什么?” 沈辰忽然止住脚步,他抬眸看着远处,声音发沉:“你不是想知道吗?我都告诉你。”他猛的回头看过来,目光犀利直直盯着林艳:“上一世,你死的时候我并没有死。” 林艳愣住了,这不可能,她明明见到了师父的尸体。 “为什么?不可能?” 林艳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师父没死,是最好的解释。如果死了,她怎么会找不到师父的魂魄?“那你在那里?那个死的是谁?师父。”林艳抬头直直看着身后岑的眼睛:“那个人是谁?你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在找一个人,我找了她三世。” 沈辰表情凝重,语气严肃:“如果可能,那时候我不会丢下你。” 再见,林艳连身体都被炸没了,那是他捡到的孩子,被误以为是那个她的孩子。 可事实却不是,林艳只是无辜的人,她等了沈辰很长时间,最后自杀式的灭亡。 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从那里来,最后又到了那里去,她死的一点都不体面。 “其实,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收养你。” 沈辰望着她的眼睛,“你一直问我当初为什么会收养你,因为我认错了魂魄,把你当做了她。” 每一句话都那么清楚,可是林艳偏偏就听不懂了。 脑中犹如被雷劈过,她愣怔怔的看着沈辰。 “你说什么?” “黄城有一样东西能延长你的寿命,活个五六十岁不成问题。林艳,这一次之后,别再见了。找个好人嫁了,结婚生子像个平常人一样生活。” 林艳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这个人在说什么,捏紧了拳头:“你说什么?师父,你说什么?” “别再叫我师父了,你的师父已经死了,很多年前就死了。那是前世,你现在是林艳,林家的长女,这是你的新身份。” 林艳咬着嘴唇忍下了到眼眶的泪:“沈辰!你个王八蛋,你不就是想赶我走嘛!编什么谎话。” “女孩子不要胡说八道。” 沈辰大转身快步走了,他的背依旧挺得笔直。 林艳看着看着,一咬牙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不跟就不跟,我又不会死!” 没有人回头叫她,至始至终,沈辰连头都没回。 林艳心里委屈极了,望望来路望望身后路。 不管了,不管他去找那个女人,和自己有关系吗? 几十年寿命,她为什么不要? 狠狠擦了一把眼泪,转身拼命朝着沈辰的方向狂奔。 她就是林艳,就是沈辰的徒弟。他找错没找错和自己有关系吗?一句找错就算了?他和自己相处那么多年,难道都是假的?扯淡! 林艳才不是会轻易相信这些扯淡话的人,她要狠狠剥削沈辰一笔再离开。 反正沈辰有钱。 作者有话要说:我卡文了!哭~最近也没啥人看文,月底应该会完结。 ☆、第四十九章 黄城县平乡镇王家村,林艳到平乡镇才追上沈辰。 “为什么跟来?” “为什么不跟?”林艳心里微酸,可还是扬起下巴:“你不是说我没几天好活了吗?不跟着你怎么平安的活下去?傻子才不跟。” 沈辰看她一眼,林艳就是个傻子。 林艳平常像个正常人一样,可是睡觉的时候会特别沉,有时候她都害怕自己睡着睡着就那么过去了,魂魄本就不是原主,她这么占用自然会不稳。 一路上,沈辰都没有说完。 过了王家村,他们往山后继续走,林艳又渴又累。 “沈辰,我们能歇歇吗?” 既然师父不要她了,那林艳叫他什么有关系吗? 沈辰没说话,可还是停下脚步。此时已经是下午,夕阳西斜,身影被拉长。沈辰从背包里掏出大饼牛肉干,扔给林艳一份,他迎风站着。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冷冽如出鞘的利剑,锋利无情。 林艳无法对这个人产生恨意,他抚养自己长大,是林艳最依赖的人。 林艳什么都没说,她坐在石头上吃了大饼牛肉干,眼睛一直没离开沈辰的背影。那个她是谁?漂亮吗?为什么师父找了她那么久? 林艳也不知道自己想这些做什么,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要去想。去想那个女人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 “吃完了吗?” 沈辰甩给她一句话,林艳看着他的眼睛,沈辰别开了脸:“吃完就走。” “我渴。” 林艳舔着脸朝沈辰伸出了手:“去山里要干活吧?不吃饱喝足怎么干活?” “麻烦。” 沈辰从包里掏出水壶扔过去,林艳吃饱喝足倒是心情好了很多:“那走吧。” 刚刚沈辰也拿的这个壶喝水,嗯,嘴对嘴了。 林艳满心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沈辰步伐很快,林艳小跑才追上。此时天寒地冻,山中连个虫鸟都没有,静悄悄的有些诡异。林艳跑的很快,追上沈辰的步伐:“你有几世的记忆?她是谁?你的爱人?师母?” 沈辰步伐突然顿住,转身黑眸直直看着林艳。 “你回去吧,我会找人为你续命,不会让你死。” 林艳一愣,随即把眉毛一横:“我不走。” 沈辰看都不看她,转身径直走了。 林艳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过这是最后一次跟着师父去冒险,从此,再也没机会了。 到达地方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林艳左右看看,深山老林连个动物都看不到。 “你确定刘成他们来的是这里?” 沈辰点头,他抬手对着远处比划了一下,抬腿就朝山顶快步走去。林艳不甘示弱,紧紧跟着沈辰的步伐,这一次后,分道扬镳。 沈辰简简单单一句认错了人,便抛弃了她,她也只能当自己的师父在四十年前已经死了,从此再没有师父的存在。 没到山顶,沈辰突然朝着一块巨石走过去。石板上长有黄色青苔,林艳跟了过去,沈辰转身扔给林艳一把枪,林艳身上有一把匕首:“保护好自己,别死在里面。” 跳过巨石,山后面是万丈悬崖。林艳看沈辰放下背上的包,从里面翻出绳索,抿了下唇:“师……沈辰,这边是什么东西?要下到悬崖下面吗?太危险了。” “过来,从我这里看。” 沈辰叫林艳,林艳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往下看什么都没有看到,嘀咕:“有什么啊——”视线一闪,突然明白过来:“那里是盗洞?” 石板往下两米的地方有一块凸出的石块,如果林艳没看错的话,那石块应该是入口。荆棘丛林中,只有那一块的杂草倒向了一旁。 林艳惊讶,瞪大了眼睛。 “天,这是什么墓出口竟然弄在悬崖上?刘成和王老虎他们也敢下去?谁的墓会建在这种地方?” “下去就知道了。” 沈辰语气冷淡。 林艳耸肩,沈辰绑好了绳索,率先滑了下去。林艳看他在石块上站稳,刚要喊他下面什么情况,只见他身子一闪就没影了。林艳脑中一白,惊呼:“师父!” 下面没有任何的回应,林艳心中惊慌,师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打开手枪的保险栓,匕首插在后腰快速滑下去。黑乎乎的洞口,没有师父的影踪,林艳急了,丢下绳索就要往里面冲,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栽了进去。 妈的,终于知道沈辰为啥下来就没影了,敢情是这脚下长满厚厚的苔藓,滑的跟抹油似的。这入口还是陡直的下坡,林艳什么都抓不住就顺着坡道滚了下去。的亏这条山道修的平滑,没有凸出的石块,只是擦了满脸的泥。脚下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林艳惊慌不已,刚抽出腰间匕首要控制住身体。 人在往下滚的时候,其实本身不受控制,你想抓住什么,可是一旦滚起来,什么都来不及做。林艳心里直呼够惨,她应该谨慎一点。匕首还没出鞘,身体突然悬空朝着下方直直坠落。 “啊!” 林艳脑中一片空白,难不成今天就要摔死在这里? 下一瞬间,她没有体会到摔在十块中头破血流的场景,倒是意外的软和。有人抱住了她,林艳心中一惊,也不敢轻举妄动。 “师父?” 山洞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林艳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紧紧抱住眼前的人,紧张兮兮的叫道。 “师父,咱们在那里?” 没有人回答,沉重的呼吸渐渐从头顶移至下来,喷出的热气有些腥。靠的近了,林艳心里却觉得不对劲,师父比自己高不假,如果他站在地面上接住自己,那自己离地面是不是也不远?“脚下地面平坦吗?我跳下去了?”林艳说着就要挣脱这个怀抱,可是下一瞬间身体就动不了。 “师父,你别抱得我这么紧,我快喘不过气了。”他抱着自己十分用力,林艳只觉得内脏都要被肋断了。师父很少抱她,刚刚他不是说认错了人吗?为什么还要抱自己?心里难免会有些不舒服。“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为什么抱着我这么紧。”她抬手朝面前的人摸去,“你这个人啊——” 话音未落,不远处忽然就亮起了灯。 “林艳?” 远处响起师父的声音:“你摔在那里?” 林艳额头上的冷汗冒出来了,她愣怔怔的一动不敢动,卧槽!抱着自己的是谁? “林艳!” 灯光突然就扫了过来,林艳手指紧紧捏着匕首,在看到师父的那瞬间抬手就朝面前的东西划去,与此同时她大声呼叫:“师父!” 恶臭瞬间在空气中溢开,紧紧搂着自己的东西一松,林艳连怕带滚的往沈辰的方向挪,声音里带着哭腔:“师父,救命!” 枪声响起,林艳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身子连忙往一旁滚去,一个黑色手掌就拍在刚刚自己站的位置。借着灯光,林艳这才看清楚刚刚被自己误以为是师父的玩意的全貌。 腐烂的人脸上长着一对獠牙,他的脸在灯光下异常阴森,惨白的五官,像是泡涨的尸体。四肢又酷似猩猩,嘶吼一声在原地刨爪子。利爪直接抓碎了岩石,口水顺着合不拢的獠牙处往下滴,目露凶光。林艳的小匕首紧紧握在手中,心中惊慌,刚刚竟然是这个东西接住了自己。 那爪子拍自己一把,就活不下去了。 可是它为什么没吃自己呢?林艳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那玩意就再一次的扑了上来。“师父!”林艳惨叫,抽出身上的枪就朝那庞然大物打过去。子弹打在它身上,也只是延缓了他的速度,它只是楞了一下,继而更加凶猛的扑过来。 林艳只一把匕首,根本抵挡不住这东西,她就地一滚身子撞在石块上磕的眼前一花。下一瞬间,沈辰举着长剑就朝那怪物劈过去。那怪物吃痛,嗷呜一声转身消失在墙壁里,沈辰手中的长剑在墙壁上撞出火花。 山洞重回安宁,林艳惊魂而定,吸了下鼻子扑过去挂在沈辰身上,带着哭腔:“师父,我刚刚掉在它身上,那是什么东西?好可怕。” 沈辰看她一眼,皱着眉抬手用剑剐去林艳身上的粘腻液体:“你怎么没掉进它的嘴里?直接被吃了多省事。” 林艳欲哭无泪:“你是我师父!” “我不是你爹。” 沈辰拿出一个手电筒递给林艳:“拿好,看着点路。” “这墓里怎么会有那玩意?好恶心,长的好像人。” “跟着我,不准走丢。” 沈辰一手拎着长剑横在在身前,脚下是台阶,他在前面带路一步一步往下面走着。林艳走在后面,只觉得身后黑暗里藏着怪兽,走的十分不安宁,生怕下一瞬间后面出现个怪兽把她开膛破肚了。 顺着台阶走了大约五分钟,林艳实在受不了黑暗的压抑。 “师父,我走前面吧?后背交给黑暗我不放心,万一再出来个东西,把我撕扯吃了怎么办?” 沈辰没说话,直接停住脚步让林艳走到前面:“只需要往下走,到达地方我会提醒你。” 手电筒能照出三四米远,林艳望着脚下的路放心多了。 “师父,我们到底要找什么?这么长的台阶是通往什么地方?” 话音未落,林艳脚下一滑就跌坐在台阶上,屁股都要摔开花了,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哎呦师父——”一转头,却看到沈辰表情变了,冷森吓人。噌的一声掏出长剑就朝林艳的方向劈来,锋利的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光,冷森逼仄,他是要杀了自己? ☆、第五十章 林艳心中大惊,刚要侧身避开,可脚下一崴顺势就滚下了台阶。 台阶到底有多长,下面是什么?林艳全然不知,心中惶恐。叫了一声,头朝下面撞在石头上,直叹今儿命是搭这里了。突然眼前一花,手腕就被扯住,一个用力她就凭空而起落在了高处。沈辰拉着她甩向自己身后,举起手中长剑朝着前面黑暗就劈了过去,那把剑竟然在黑暗里泛着血色红光,气势凛冽。 一声嘶吼刺耳,林艳只觉得耳朵都要聋了。眼前庞大黑暗迅速朝着远处移去,林艳抓着沈辰的胳膊站稳,迅速从身上掏枪。原来沈辰打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余怪物,站稳身体举枪朝着前方怪物打去。可在下瞬间,手指就被按着:“别打草惊蛇。” 林艳收了枪,掏出匕首。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恐怕是睚眦。” 林艳心中一凛,传说中这睚眦是古代汉族神话传说中龙的第二个儿子,龙头豺身,性格刚烈,好勇擅斗,嗜杀好斗。刚刚沈辰砍了它一剑,怎么会善罢甘休? “那它跑了一会儿还会来吧?” “应该。” 沈辰的回答简短。 林艳讨了个没趣,就不再开口。自从沈辰说过他认错了人后,林艳的心里就生了芥蒂,这种东西真不是她愿意,而是不能全心全意的相信。如果放在之前,她大约不会相信师父会朝自己挥剑,可是现在,她把沈辰和那些别的人放在了同一位置,她谁也不信。 小心翼翼的把匕首放在手心,她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长的台阶?” “囚笼。” 沈辰话音刚落,林艳就停下了脚步,电灯照到尽头,下面是黑乎乎的平地,石壁上雕有精美花纹。这一层大约高有两三丈。林艳把电灯移上去就看到宏伟的建筑,空旷巍峨,莫名透着熟悉。 左右看看,回头看了眼沈辰,才慢慢朝下面走去。 “囚笼?师父,不对吧。” 林艳心中有些恐惧,故意说话营造气氛,她每一步都走的缓慢。生怕下面会有机关或者什么东西,这是囚笼?那刘成和王老虎疯了才会来囚笼?他们是商人,唯利是图。 “这里怎么会是囚笼?囚谁需要这么大一个囚笼?王老虎和刘成不会那么傻,囚笼里有宝贝吗?”突然林艳觉得不对劲,猛的转头,身后空空如也。 她站在这个安静的地下空间,寂静逼仄,四面八方的黑暗齐涌而来。师父不见了,他不见了!丢下自己一个人? “师父!” 林艳吼了一声,没有任何的回音。 林艳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握着手电筒。她摸出手枪,师父没有给她子弹,刚下来的时候打了三发还剩七发子弹。抿了抿唇,把枪握在手里。 “师父!” 她又叫了一声。 空荡荡的空间,只有她遥远的回音。 林艳一愣,遥远的回音?那自己站的是到底是什么地方?地下洞穴,为什么会有那么远的回音?根本不科学。她拿着手电筒四处照着,方寸之间的光明,看不到的地方全部是黑暗。 “沈辰,你个骗子!” 把自己骗到这个地方,竟然悄悄的走。 回头一想,他一开始就说不要林艳跟,是林艳傻非要跟着。林艳看了看来路,漆黑的空间,像是笼罩在黑雾中,什么都看不到。 “沈辰!我错了,我不骂你了,你赶快出来,我听你的话。” 除了回音,什么都没有。 林艳愣在原地半响,突然转身朝着来路奔去。 来路有人面猴子,可看样子人面猴子没有多么凶残,最起码怕子弹,总比继续往下走而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危险强的多。下台阶容易,上台阶就难了。林艳小跑累的气喘吁吁,也才爬到了刚刚他们遇袭的地方。 手脚并用,突然余光扫到一双眼睛。 林艳脚步顿住,迅速掏出了枪。咕噜一个声音,是怪兽喉咙呼吸声,林艳转身就朝台阶下面拼命奔去,妈呀!这是什么东西该死的沈辰不再,她扑过去不是喂怪兽吗? 着到底是谁的囚笼啊?为啥这么多怪物。 身后怪兽嘶吼一声就扑了过来,林艳脚下一滑顺着台阶就滚了下去,这回没有沈辰出手相救。滚的速度确实是比跑的快,林艳心里想着一头就撞在石柱子上,下一瞬间,庞然大物嘶吼一声就奔了过来,口中剑刃一般锋利的牙齿就朝林艳袭来。林艳脑中一片空白,本能的抬手开枪。 子弹没打到它,睚眦抬起爪子就把子弹打落。开枪产生的巨大压力让林艳手麻了半响,再见那怪物又扑上来,她真是无能了。这不是作死嘛,人啊,就别有好奇心! 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林艳这心思一转的功夫,那怪物一爪子拍了过来,林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迅速闪身避开。那东西把石板的地面拍出倒裂痕,林艳还没喘口气,那玩意就又扑了过来。 林艳仓惶逃窜,今日命不久矣,碰上这么个凶兽。 反手朝着怪兽接连开枪,也只是让那怪兽脚步顿了下,随后更加凶狠的攻击而来。林艳的手电筒在仓皇逃跑中被打掉了,漆黑空间她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了。睚眦必报,可真不是浪得虚名,这玩意报复心理特别强,刚刚沈辰手中有剑它大概是害怕,可是现在只有林艳一个人,这不是死路一条嘛! 只剩一颗子弹,林艳把枪往后腰一插,径直朝着前方狂奔而去。刚刚电灯扫过去,那边有很多柱子,打不过还不能跑吗? 林艳跑的快,谁知道怪兽跑的比她还快,利爪马上就要抓到林艳,林艳身子一侧匕首滑出掌心就朝它的腿砍去。这把匕首是沈辰的东西,削铁如泥。 怪兽吃痛,嘶吼一声缩回了爪子。林艳趁机一跃而上连怕带滚的翻身到烛台上。那烛台有两米来高,林艳刚刚是急中生智扑过来。刚爬上去,烛台突然就亮了起来,火苗闪烁着蓝光,怪兽怒目而视嘶吼一声却没扑上来。 难不成这怪兽怕光?林艳心中狂喜,谢天谢地。 怪兽只是围着她打转,爪子把地面刨出个大坑,可是怎么都不敢扑过来咬她。林艳抹一把汗,紧紧抱着烛台,燃烧的东西好像个人,林艳摸着手里抱着东西,真的很像。 低头,对上一双死不瞑目的眼,惨叫一声手一松就从烛台上滚了下来。 什么像,那他妈的就是人。五官皮肤,没有一点和真人有区别的,裸着露出胸口的女人,那是什么怪物? 林艳滚落,怪兽立刻就扑了上来。 下一瞬间,只听铮的一声响,眼看着锋利牙齿就要咬碎林艳的东西,突然就转移视线朝身后扑去,林艳抽空喘一口气。灯光下,御剑杀敌的男人,就是沈辰。 林艳泪差点就飚出了眼眶,师父终于是出现了。 爬起来的时候腰疼了一下,刚刚从上面摔下来实在是疼。脸颊也是火辣辣的疼,那么高的台阶,还是脸着地,这下肯定摔惨了。林艳抬手擦了下,入手粘稠液体,凑到眼前一看,流血了。 顿时疼的直抽气,太疼了。 沈辰的功夫远远比上一世要好,林艳看着他每一个动作都强悍有力,举起长剑,一声低啸。林艳看到他那把长剑就劈向了怪兽的头,怪兽被彻底激怒嘶吼着冲过去,沈辰凌空跃起又是一剑刺向它的眼睛。 林艳有些紧张,紧紧攥着手指:“师父,小心!” 她刚想从地上捡起个什么东西当武器,手指不知道扫到了什么,身后烛台一个接一个的亮了起来。各色裸着的美人,头顶亮着一根灯芯,那场面,亮堂的空间。两排烛台的尽头,是一个高高的台子,如果林艳没看错的话,那上面好像有吧长刀。沈辰一个人对付怪兽,战的吃力,林艳回头冲他吼了一声。 “师父,你先顶住,我去找东西帮忙。” 她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狂奔过去。 “回来!” 身后一声吼叫,林艳想要转头看师父发生了什么事,脚下一空,原本的道路变成了无尽深渊。最后一眼,她看到师父一剑挑开怪兽,扑过来想要拉住自己,声嘶力竭。 娘类!林艳真是一口血憋在嗓子眼。 这不是坑爹吗?她怎么忘记了,美艳的人形不单单有人,还有鲛人,鲛人做烛,千年不灭。鲛人天生就有迷惑作用,这回林艳被害惨了。 下坠没有尽头,头一分钟林艳还吓得七死八活。 三分钟后,依旧没有尽头,四周的黑暗渐渐变成了活人地狱画面。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伸出无数的手臂想要抓自己,林艳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反正他们能看着,又抓不到自己,怕个毛线球。 铜柱……冰山……刀山…… 他们嘶嚎着尖叫着,想要抓住林艳给他们终生作伴。 “这是什么地方?” 身体依旧在下坠,她也不知道终点在什么地方。万丈雪山,寒冷刺骨,无数尸体行尸走肉光着身子爬上雪山。林艳目瞪口呆,视线一转。她看到在烈火中挣扎的人,痛苦的折磨,身体被烧尽,再恢复原本模样继续燃烧,反反复复。 林艳脑中的猜测渐渐被落实,大概能猜到这是什么地方了。 之前沈辰说是囚笼,什么囚笼建在这个地方?囚禁谁呢? 火山地狱,无数的人被赶入火山之中活烧而不死。石磨地狱,糟踏五谷,贼人小偷,贪官污吏,欺压百姓之人死后将打入石磨地狱,磨成肉酱。 这样的高度她竟然没感受到风的压力。身体除了下坠感觉,别无其他异样。 “沈辰!” 林艳吼叫一声:“师父,快来救我!” 身体极速下降,林艳忽然觉出不好来。 刀锯地狱,偷工减料,欺上瞒下,拐诱妇女儿童,买卖不公之人,死后将打入刀锯地狱。把来人衣服脱光,呈“大”字形捆绑于四根木桩之上,由裆部开始至头部,用锯锯毙。 随后她突然感受到了凉气,还没来得及惊慌害怕,一头扎进了冰凉刺骨的潭水之中。噗通一声,溅起万丈水花,所有的画面在那瞬间消失,只余空谷寂静。 身体接触到冰凉的水,林艳刚想要爬起来,身体却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她静静躺在水中,看着淹没头顶的水波。头剧烈疼痛起来,撕心裂肺。无数的记忆片段瞬间涌入脑中,林艳不想挣扎,只想死在这里。 雪山之上,如同仙境。一个穿着粉衣少女依靠在白衣青年身边,她长相绝美,笑声如同银铃。 “师父,你会永远对我好是不是?” “雪歌。”男人的眸子里满满宠溺,他静静望着身边的女孩:“我的徒儿。” 画面一转,红衣少女手持滴血长剑站在悬崖边,声音里充满着巨大悲痛,她痴痴的望着刀剑相向的男人,曾经最宠爱她的师父:“此生,欠你的还了。” 她浑身是血,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印子。 “杀了那个妖孽!” “掌门,她是妖孽!此时不除后患无穷!” “雪歌!”谁在喊什么?声嘶力竭。 红衣少女从万丈悬崖跳下,头撞在岩石上,回音在山谷间久久不消。 “师父——” 林艳满脸都是泪,她什么都没做,她明明没有杀同门,一切都是被冤枉陷害。她有什么错?只是,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身体在冰凉的水中,她看到那个少女转世。 她是公主,而他不过是奴隶。 惊鸿一瞥,此生不忘。她心心念念的人,却杀了她全家。国破家亡,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可是留不得,留不得啊。 疼爱自己的父皇母后,惨死他手。 倾身跳下,那一天,他屠了一座城,血流成河。 林艳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她看到那个男人抱着公主的身体仰天长啸。他的痛苦无人能晓,失去爱人,江山何用?也许一开始,他们都错了,错的离谱! “啊!” 林艳头疼欲裂,痛苦的嘶叫,她想要就此死去,前世今生,和她有什么关系? 突然身体被抱住,她紧紧抓着眼前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不肯爱我!” “雪歌。” 耳畔谁在说话,她睁不开眼也看不见。 “雪歌。” 温热贴上了她的嘴唇,新鲜的空气涌入肺中。林艳想要睁开眼,却在下一瞬间,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不是雪歌,不是任何一个人,她只是林艳。 ☆、第五十一章 林艳醒来在黄城县医院,医生说她已经昏迷了三天,林艳愣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抓着护士急急问道:“我师父呢?” “什么师父?” 护士看她跟看神经病似的。 林艳脑袋疼的像是被马车碾过:“谁送我来的医院?” “一个小伙子,交了医疗费就走了。” “走了?去那里了?” “你刚醒来,还是少说点话吧。” 林艳躺会病床,脑子仁都疼,他说认错了人,他不是自己的师父,走了,再不见面。林艳心脏莫名其妙的疼了起来,把头埋进被子里,委屈什么,谁也不欠谁东西! 在医院又躺了一天,就出院了,如果不是脸上的刮伤,她大约真以为这一切都是梦。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昏迷,从高处跌落,到了什么地方呢?林艳想不起来,索性不想。 坐长途车到县城已经是夜里,没回医院,直接去了刘成家里。刘喜凤开的门,看到林艳惊讶了一下:“你赶快进来。” “你爹好了吗?” 林艳话音刚落,里间的门帘就被掀了起来。 “林小姐?” 他拄着一根拐棍,说话间态度毕恭毕敬。“您怎么来了?” 林艳上下打量,他虽然消瘦可是精神了不少。 “你好了?” 没想到快要死的人,竟然能活回来? “好了。”刘成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就要和林艳鞠躬:“这还多亏了林小姐。” 他脸上的脓疱已经下午,只剩满脸疤瘌,露出来的肌肤上也是疤痕。 “是您救了我的命。” 林艳摇头:“不是我,你应该感谢的是沈辰。” “什么?”刘成一愣,他那么聪明很快就回过神来:“你说……那是沈家大少爷?” 林艳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沈家大少爷还是小少爷:“可能是吧,不知道,我就知道他叫沈辰。” “那沈先生人呢?” 刘成说着就探头朝外面看去,林艳往里面走:“他回去了,不在。” “喜凤,去给林小姐倒茶。” 林艳摆摆手,在椅子上坐下:“今天不是来喝茶的。” “我知道。”刘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我明白你的意思,林小姐救了我的命,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吱声,我义不容辞。” “没那么严重。” 林艳笑笑:“我只想做点生意赚点小钱。” 刘成笑了起来,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那王老虎的销售对象是谁?” 林艳抬手摸了摸下巴,眯眼思考一会儿:“还有派出所的人,他和谁熟识?” 这一带卖古董的人,那个能干净了?所以在派出所那边肯定有熟人。“丁所长是王老虎的小舅子,一般王老虎收到好东西,就销给B市刘老板。” “刘老板是谁?”林艳摸下巴,转眸看过来。 “B市最大古董商,靠这个起家,现在手下有拍卖行,还有别的生意。” “王老虎那些古董怎么处理了?” 林艳依旧惦记那尊观音像,能有亮光,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老虎死后,他老婆就把古玩店关了门,现在也是闲置。” “去看看。” 林艳起身,刘成看看自己的模样:“我现在出门不大好吧?” “现在出门才好。” 林艳抓了一把刘喜凤端上来的瓜子装进兜里,一边走一边吃,眼睛看向远处满脸笑意:“有病在身,还为王老板孤孀计算未来,忠义两全啊。” 刘成眸子一转就明白过来,点头:“我这就去换件衣服。” 林艳看他一身破烂,点头朝外面走去,屋里潮湿,她是受不了这个味道。刚刚出门,就见一个细瘦身影落入视线,眸光一闪,随后就看到平安跑过来。 他看到林艳也是一愣,半响没回过神,站在门口。 “平安,你来了!” 倒是刘喜凤十分热情,迎上去要拉平安的胳膊。平安摔开,倒退几步拧眉看向林艳。 林艳哼了一声:“看什么?不认识了?” “认识。” 平安低着头不情不愿的嘀咕一声,靠近:“你去那里了?” “你管的着吗?” “人家都说你和那个男的私奔了!” 平安突然抬头吼了一声,他目光里有着压抑的愤怒,直直瞪着林艳。 “谁说这闲话?” 林艳想,她就是想和沈辰私奔,沈辰也不要她啊。 平安哽着脖子一言不发,林艳扔掉手里的瓜子皮,回头叫了一声:“刘老头,你这又不是娘们,出门换衣服就算了,这还换喜服吗?这么长时间!” “来了来了。” 刘成从里屋跑出来,看到平安:“哎呦,你这小子又来蹭饭了?” 平安用鼻腔发出个声音,林艳瞧他一眼,这家伙还真是厚脸皮,挺会找的。刘成欠林艳一个人情,他趁机在刘成家吃饭,真是太顺理成章了。刘成不会赶他走,这小子。 “那你在这里呆着吧。” 林艳吩咐了一声就出门,结果平安紧紧跟在身后。 林艳不可能带着他出门,谁出门办事带条宠物狗? “别让我发火啊。” 林艳转头看向平安:“在这里等。” 平安不再说话,林艳和刘成就朝前走了,还没走出村口,林艳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又是平安。 “你干什么?” 刘成左右看看,“他要跟就跟,人多好办事。” 林艳回头看着他半响,“那他和我不认识,是照顾你的人。” 说完率先走了。 林艳现在回去也是要面对白秀娥的唠叨,倒是不如干点正事。 走了一个小时的路程,到了刘老虎家里。刘老虎应该是赚到钱了,房子盖得十分气派,一砖到顶的两层小楼,青石院墙。林艳扫了一眼,说道:“这房子盖得挺好看。” “可不是嘛。” 刘成附和,压低声音:“赚钱了再住我那样的房子,多没身份。” 林艳笑了笑没再说话,大门没关,刘成先进去,院子里拴着一条大狼狗看到刘成就扑过来大叫。挣的锁链发出哗啦声音,里屋响起个女人声音:“谁啊?” “刘成。” 刘成笑眯眯伸头进去,林艳刚抬起脚进了门,那狗一个激灵吓得缩到墙角,头放在爪子上瑟瑟发抖和刚刚的彪悍判若两狗。林艳一愣,走进去,那狗呜咽一声都快把链子挣断了往墙角躲。 这是什么情况? 门推开,走出来一个微胖的女人,大约三十多岁。“不是听说你生病了吗?”她看了刘成一眼,声音里带着关切:“这怎么来家了?我还说去看你呢。” 整体来说,这女人算不错了。 “也不是什么大病,这不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赶快进屋吧。”她看到了林艳,可是刘成没介绍,她也不好贸然搭腔。 “我给你们倒茶。” 她穿着黑色上衣,同色裤子,十分素净的一个女人。 刘成放下拐棍,搓了搓手:“你先别忙,我这有话和你说。” “这是有什么正事?”那女人看过来,顿住脚步,满脸的迷茫。 没想到王老虎那么精明的人,竟然有个这样的老婆,林艳心里思忖,这大概好说话一点吧? “王老板去了,你们孤儿寡母还要过下去。”说着刘成叹口气:“王老板活着的时候,待我不薄,世事无常,没想到啊……” 话音未落,就见那女人抹起了眼泪:“你别说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林艳扫视这屋里装饰,装修挺不错。两开门的衣柜,皮沙发还有红木桌子。 “人死不能复生,活人还要过日子不是。” 刘成这个人擅长煽情:“大妹子,孩子还小,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女人抹着泪坐在椅子上,刘成从兜里掏出块手绢递过去:“擦擦吧,甭哭了。” 林艳转头狐疑的看了一眼刘成,男人给女人递手绢,这刘老头心里装的什么鬼? 可那女人没接,抬手擦了一把泪:“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现在也是一筹莫展。” “王老板活着的时候对我有恩,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刘成紧紧皱眉,手指摩挲着拐棍:“古董店以后肯定是开不成了,这是林小姐,从B市来,对古董有点兴趣,我就带她过来了。” 那女人这才正眼看向林艳:“林——林小姐啊?” 林艳站起来朝她伸出了手:“你好,林艳。” 女人有些尴尬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你好你好。” “刘先生说你这边有几样东西要出手,我就过来看看。” 她愣在原地,半响后拉了下刘成。 “你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刘成跟着她进了里屋,林艳重新坐回去。 一旁平安探头探脑的看她,林艳笑了下:“看什么?” “你有钱吗?” 林艳没打他,只是眯眼瞧向远处:“没钱我来做什么?” 里屋,王家媳妇皱眉看向刘成:“这事我可没应下来,你怎么自作主张?” “你想继续把古董店做下去?”刘成严肃下来:“王老板出了那档子事,你也知道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还不出手回头传出去就卖不上去价格。” 刘成叹口气:“我也不想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拱手他人,可是现在还有别的办法么?王老板出那样的事,店里值钱不值钱的东西都不值钱了。” 王老板的事外人不知道,可是他们自己人怎么会不清楚? “这是外乡人,趁早把东西出手了,我老刘出面一定会卖个好价钱,回头有钱了,还愁没生意做?你现在孩子还小,娘家虽然有照料,可要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是不是?你一直在家没管过生意,就算你不怕走了王老板的道,往后磕绊地方还多着呢。” 说着刘成重重叹口气:“那事也不知道到底结束了没有,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和残废人有什么区别?”他抬手搓了把脸,面色颓废:“王老板去了,我不能让他九泉之下也不瞑目啊!他对我有知遇之恩,他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 “那她知道这传闻吗?会不会买那些古董?” “你还不相信我。”刘成回答斩钉截铁。“一定能帮你卖出去。” 林艳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儿,刘成和王家女人就走了出来。 “这事老刘帮衬着看。” 这算是全权委托给刘成了,林艳笑了笑,心想这刘成确实能忽悠。 “那能去看看东西么?” 那女人偏头看了一眼刘成,刘成站起来:“你今儿要看也行,咱先去看看吧。” 他重病初愈,婆娑前行,王夫人倒是有些看不过去。 “真是麻烦老刘了。” 自从王老虎出事后,家里所有的古董都锁在万宝斋。 王家离县城近,出门的时候她看了眼缩在角落里的狗皱眉嘀咕了一声:“刚刚还好端端的,怎么现在这样?难不成是生病了。” 谁都没搭话,她就锁门和林艳他们往正街走。 “这店面也一并处理了吧。” 她开口和刘成提议:“古董,你看能处理就处理了。” 销售渠道一直是刘成和王老虎在跑,王老虎死了后,刘成也病倒了。谁也没能力再管这事,王夫人的意思是店面和店里古董一同转手出去。林艳原本是有这个打算,可是从黄城的医院醒来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一次赚一把,再不做古董生意。 从此,她和沈辰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到了古董店,打开门里面阴森森的寒。林艳穿的不薄,可还是打了个寒颤。 “这里放了什么东西?” “那玉佩也在。” 刘成附耳过来说道:“王老板的所有东西都在这里。” 林艳左右看着,依旧是之前来的时候布局。不过,那块白玉玉盘不见了,林艳走上前:“这里本该摆有东西呀?东西呢?” 说话间,她视线一瞥掠到角落那尊观音,散发着幽幽亮光。 “玉盘。”刘成表情有些怪异,左右看看:“消失了,凭空消失。” 林艳心里一咯噔,猛的回头看过来。“怎么会这样?” ☆、第五十二章 林艳环视四周,万宝斋的风水很好本不该阴气这么重,镇店之宝玉盘凭空消失?难不成是什么阵法?林艳对这个不熟悉也不好贸贸然做出判断。 林艳在万宝斋转了一圈,唯一有亮光的就是角落里的观音像。其余年代久的看上去像是赝品,近代的又都不值钱,林艳打量了一圈转头看向刘成:“就这么多吗?” 刘成视线一转落到了王夫人身上,林艳看这意思,就转头对着王夫人说道:“我相信万宝斋不会就这些东西吧?夫人,我是诚心实意和您谈生意的。” 王夫人抿了下唇,踌躇半响,刘成就凑过去和她耳语几句。 林艳不声不响手背在身后在屋子中间镀步,每一个古董店都有藏宝阁,外面放的这些东西都是装门脸用的,不值钱。 两人说了半响,王夫人看向林艳:“那进里面说话吧。” 这万宝斋的后面是一栋院子,布局十分雅致,院子中间有一口井。她视线一闪,突然就落在了那口井上,有什么光芒亮了一下。念头一闪,心里就有了计较。 “王夫人,这院子一并卖吗?” 闻言,王夫人抬头看过来:“什么意思?” 林艳笑了笑,没继续说:“先看东西吧。” 王老虎刚弄到还没来得及出手的都是好东西,林艳随着王夫人刘成走到最里面的一个屋子。打开屋门和所有的住宅一模一样的格局,林艳左右看了看,只有正东一面墙前面什么都没放,心里就有些明白了。 “林小姐,你能不能先避一避?” 王夫人倒是没拐弯,直言。 “好。” 林艳直接走出了门,陕西很少有这样的建筑,小小的四合院。林艳走到院子中间,她抬头张望这个院子的格局,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大概是个聚宝阵。难怪王老虎这几年能富成这样,这也是有些道行的,死于一个小小的宋掌柜之手,这还真是阴沟里翻船,只怪他平时作恶多端。 不过那到底是块什么玉佩,能让王老虎为之做出强抢行为,林艳走近了水井,她总觉得水井里面有什么东西,那一闪而逝的亮光是什么?难不成刚刚看错了? 林艳凑近了,推开竹子编成的井盖。俯身往下瞧,突然看到水井里面显出个小孩脸,惨白惨白的大脸看到她咯咯笑出声来。大白天的,林艳吓得差点没一头栽进井里。 脸色顿变,连忙后退几步手中的井盖就摔在了地上发出声响,身后一个叫声让林艳彻底回神。 “林小姐,您请进。” 林艳转头看到刘成的脸,她一张脸煞白,捏了下手指想说什么可半响也没发出声音。 “林小姐,你怎么了?” 林艳捏了下手指,摇头:“没事。” 往前走了几步:“不是要去看古董吗?这就去吧。” 王老虎攒的东西果然不少,也亏得这王夫人胆子小不敢把这些阴晦之物带回家珍藏。 “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林小姐是老刘带过来的,我信的过。” 林艳视线移过去,下一瞬间就被放在桌面上的瓷器所吸引。青瓷花瓶,散发着幽幽青光,林艳拿在了手中,翻过去看底部刻有数字,这像是钧窑的东西。不过这么干净,应该不是从墓地里挖出来的陪葬品。林艳心里嘀咕这莫不是王老虎又在那处犯的罪孽?如果真的是宋元时期出产的瓷器,这值不少钱呢。 王夫人拿出来的东西不多,大大小小七八样吧。最显眼的是瓷器,其余都是玉器之类,这年头金饰出手最快,自从上次那个铜盘事件,林艳发现这个王老板对铜器不上心。所有对于这个结果,林艳一点都不意外,这里也没有字画,原因恐怕和铜器差不多,因为王老板不懂。 “王老板从不囤货,只要有买家就出。” 刘成看林艳面色阴沉,就开口说了一句。 林艳点了点头,刘成和王夫人站在一旁:“这几样东西如何?” 刘成先开口,林艳刚刚扫了一眼。如果自己的判断不出问题,除了两个玉佩不是真品之外,别的都是少有珍品,一柄玉如意温润散发着淡淡光泽,是田黄。林艳有些震惊,还真是第一次见有人把田黄做成如意,奢侈!长约十厘米的玉如意在林艳眼里,真是比黄金还让人垂涎。 那么大一块田黄,不管是近代还是上了年段,都值钱。可林艳视线并没有在那块玉上停留,只是表达了自己对青瓷的喜爱:“这两个瓷器,我倒是十分喜欢。” 刘成却把视线投过来,充满希翼:“其余的呢?” 林艳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起身朝外面走。她态度这么冷淡,倒是出乎了王夫人意料,王夫人和刘成都跟着走了出来。 “什么意思?” “那个瓷器卖给我吧。”林艳伸出三根手指:“我给你这个数。” “三百?”刘成瞪了眼睛。 林艳点头。 “这个店我想接,可是店里的东西——”说到这里,林艳撇嘴瞅了一圈,扬起下巴:“没一样值钱的东西,王夫人你自个出手了吧。” 王夫人楞了一下,有些不安的转头看向刘成。 刘成忙安抚她,转头,咳嗽一声对林艳说道:“不是这么做生意的吧?” “我也是有老板的,赔钱了我得出,这很冒险。” 林艳去过B市,对方开车来接的她,就算王夫人去打听林艳也不怕什么。 “这些所谓的古董,刘先生,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林艳笑的意味深长:“古董界真真假假是人之常情,我不反对。”她勾起唇角,拍了拍刘成的肩膀:“可是,我是倒卖古董的,如果真买了这些。”她抬手指了指这一堆东西:“那不被同行笑掉大牙。” “如果卖那就去找我,我要在县城待几天再走。” 林艳朝外面走:“好好考虑下,这个店面位置不错……” 平安要跟着林艳走,刘成扯住他就拉了回来:“扶着我。” 转头和王夫人说道:“你看这事?” “这是大事,我得去和娘家大哥商量商量。”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鲁莽,难怪平常王老虎骂她脑子不够数。这种大事,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干啥?娘家大哥小弟那才是自己的主心骨。 老刘到底是外人,思忖半响:“这个人靠谱吗?” “眼光很毒。”刘成眯着眼睛叹口气:“咱们万宝斋能拿得上台面的也就是里面那几样,而那几样东西也是最近刚入手,王老板看瓷器很准,可玉器是短板,之前那个玉盘就是例子。” 王老板一生挚爱玉器,可惜,他对玉器一窍不通。 “我再想想。” 林艳刚回到医院就碰上小舅,白粱一看到林艳瞪大了眼:“哎呀,你这是去那里了?你妈光和我哭了具体什么事都不说。” 林艳倒是没想到白秀娥会如此,她走的时候给白秀娥钱了:“怎么了?我爹的病情有变吗?还是钱不够花?” 一听林艳这么说,白粱咧嘴笑的露出白牙:“艳子,这可真是神了,医生说姐夫还有一个月就能出院了。上天保佑啊,不用去市医院了,少花不少钱呢!” 林艳也笑了下 :“挺好。” “你最近去那里了?到处跑,多大的闺女了!” “出去跑生意。”林艳说:“就因为年纪不小了,才更想多赚点钱,日子过的好一点。” “呦?” 白粱停下脚步看过来:“你这想法很新奇啊?大姑娘了考虑的不是嫁人,竟然是赚钱?我姐要是知道你这想法,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笑吧。”林艳摊手:“我爹现在这情况,半年干不来重活,家里花销怎么办?我是家里的苦力啊,可怜出身不好。” 白粱笑出了声:“这话我要告诉姐。” “别提了,回头又是一顿哭。” 林艳叹口气,白粱就收敛了笑,不再多。 穷人孩子早当家。 “你在数学上很有天赋。” 走进医院,白粱忽然开口。 林艳心里嗤笑一声,数学?她只会打算盘,扭头看过来:“你认识有什么人家里闲置房子不住吗?我想租间房子让我妈和妹妹住。” “住在家里就成了,还用租房?” 白粱理所当然道:“家里房子再少,也有你们几个人的地方。” “如果有的话和我打声招呼。”俗话说的好,关系再好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没几天就臭了,何况姑嫂关系,这不是上赶着没事找事嘛?回头舅舅夹在中间也是比较难做人。 “我爹还要住一个月呢,舅舅,这不是凑合一天两天。” 白粱刚想说什么,突然听见一个大嗓门叫了起来:“艳子!” 林艳还没回过神,只见一个身影扑过来抱住了她,林艳被勒的快吐血了。“妈,你干嘛啊?” 白秀娥哭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捶了林艳一下:“你这孩子跑去那里了?怎么这么多天才回来?我这一天到晚的惦记,你这个死孩子!” 林艳被捶的内脏都快碎了,咳嗽一声,这才几天,至于吗? “妈,我又不是死去了,就说了去B市有生意要做,至于吗?” “呸呸呸!胡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 白秀娥松开林艳,上下打量,看到脸上的伤,皱眉语气软了下去:“你这是被他打了?怎么伤成这样?可怜的孩子啊,回头妈给你寻个好婆家,可别再到处跑了。” “我自己磕的。” 林艳回头看了眼满脸迷茫的白栋,不能再任由白秀娥胡说下去。“什么他啊,别胡说,咱们进去。” 林艳进了病房,林桃和林梅就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姐,你回来了。” 林艳:“我再说一遍,我是去B市跑生意了。” 她又不是自杀去了,至于这么当她是死而复生一样吗? 刚说了没两句话,平安就贼眉鼠眼的在病房门口看,林艳走出去,平安退后几步警惕的盯着林艳,林艳笑眯眯看着他:“想不想吃肉?红烧肉。” 平安抿了下嘴唇,林艳挑了下眉:“走,出去说。” 她率先出了门往医院餐厅走去,平安跟在身后,眼巴巴看着林艳的背影。餐厅里,林艳点了两份红烧肉,一份带回去给妹妹,一份给平安吃。 “这是我信任你才把事情交给你办,千万别办砸了,如果让外人知道,那以后就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平安吃的满嘴油,抬头黑眸静静看着她,深的望不到底。 “听明白了吗?” 林艳敲了下他的头:“懂不懂?咱们是干大事的人,赚大钱,以后不准小偷小摸的了,再让我发现你去偷别人东西,我打死你。”视线一闪,落在平安的脖子上,表情顿变,伸手到平安眼前:“脖子上戴的什么?交出来?” “什么?” “今天在万宝斋拿了什么?” 平安眼睛眨巴一下,浓密睫毛在阳光下清晰分明。 “我没偷。” “再敢狡辩!” 桌子下面的脚踢在了平安的膝盖上,冷下脸:“我都看到了,拿出来。” “这是宋掌柜的东西。” 平安皱着眉头,把脖子上的东西掏出来:“我没偷。” “不问自取就是偷。” 那是一块血红的玉,林艳看了一眼,只叹平安真是命硬,换了别人戴这块玉早死了。 “平安。” 林艳突然声音放缓了,看着平安:“你认为,一个人该怎么活着?堂堂正正让人景仰好还是偷偷摸摸令人憎恨好?我知道你明白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想一辈子像个老鼠一样活在阴暗的下水道里,那就继续偷吧,以你的生活方式而活。” “我不想!”平安的眼睛瞪的发红,紧紧捏着拳头,几乎要把那块玉捏碎。 “你已经做了,那是你不想?” 林艳冷冷看着他:“你想过学好吗?人见人打的老鼠,当够了吗?” 平安猛的站起来把玉石从脖子上揪掉摔在桌子上,“我不是老鼠!” 食堂里吃饭的人不多,故而并没有引起围观。 他转身要走。 林艳声音在身后响起:“坐下,我教你怎么赚钱,怎么成为人上人。” 被师父抛弃,林艳的痛苦比谁都深,两世的牵挂,从今起再无惦念。她现在呢?愿意过凄凄惨惨的日子,还是要站在人生巅峰?沈辰是谁?重要吗?该在乎吗? “走,门就在前面。” 林艳喝了口水,她现在只有一个目标,成为人上人,有钱有权。她不需要谁的怜悯谁的爱?不稀罕了,她有钱有权过的潇洒也是一世,谁知道下一世到底是投入畜生道还是一块石头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平安一直在那里站着,他的背挺得笔直。 如果今天踏出那个门,他相信此生林艳都不会再理会他的死活。这是个机会,向上的机会,他知道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女人一定会成功。 莫名其妙的信任,谁也不知道根源。 许久以后,平安垂头走到林艳面前。 “坐下。” 林艳放下杯子。 平安抿着唇,他看着林艳的眼睛:“你会教我?” 林艳点头,之前收留平安大概是出于一种无聊的心态,而现在,她觉得有必要为自己培养个左右手。林艳就一个人,做起事来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会。” “不再不管不顾?” “不会。”林艳点头:“不过,你要是再偷东西,那就另说了。” 平安坐在对面低头一言不发,如果他不想改变,那何必为了林艳的看法而不去偷林家的钱呢?他可是打听了最近林家手里有一笔钱,可是他不能惦记。 林艳开口:“我交代你的事记清楚了吗?事成,如果你想跟着我干那就继续,如果不想,我给你一笔钱够你盖一栋院子。” 平安有些楞,长着嘴巴抬头看向林艳。 “我不骗人。” 她四个字说的很轻,抬眸看向远处,忽然叹一口气。 “我一定会办好。” “不要给人发现了。” 林艳给了平安五块钱:“你先拿着,过几天买件能穿的衣服。” 五块钱,够买一件外套。 平安走后,林艳坐在原地她眯眼看向远处,喉咙滚动,以前师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态?就像她现在看平安一样,既可恨又可怜。 好半天,林艳低头笑了下,没有什么师父,都是一场乌龙。 食堂大妈凑过来说道:“姑娘,你倒是好心,还请这个混蛋孩子吃饭?” 林艳站起来笑笑:“谁也不是天生就混蛋。” 端着装菜的盘子就回去病房,见到白秀娥没等她开口嚷嚷,先说道:“有好吃的就吃,别说话,我要是身上没钱也不会这么花。” 沈辰给了她一千,既然认错人了,为什么还要她叫他师父?为什么还要给她钱?林艳有些气愤,他还送自己玉坠,他不是说没有任何关系吗? 林艳揉了揉脸,没再听白秀娥唠叨什么,就开口:“你们吃,我出去走走。” “你等着。”白秀娥拉住林艳的胳膊扯回去:“晚上吃糊涂面条,热了红烧肉一块吃。” 她目光里充满了期待,看着林艳:“闺女,在家吃顿饭怎么了?” 林艳看着她好半天,点头:“好。”随机笑了起来:“我也好久没吃过糊涂面了。” 人生啊,难得糊涂。 第二天,白粱过来说有间房子要林艳去看看,说是在政府院附近,不算偏僻。白粱骑车带着林艳直奔政府院,到了地方林艳差点笑出声,原来又是陈磊啊。 “房子是分下来的公用房,也不是很好。” 跟着陈磊去看了房子,环境很不错。房子是公家的那种,一排很多家住,最里面的两间房一大一小,前面院子里还种有白杨树。 “多少钱一月?挺不错的。”原本林艳是想租个院子,可县城要想找闲置的院子十分艰难,现在全家人都住在医院也不是事。这边距离医院也不远,挺好的。 房子也不旧,虽然地面是土地,可是胜在干净。 “谢谢你了。” 陈磊看了一眼林艳,说道:“都是熟人,钱什么的就不说了。有心的话请我吃顿饭?买盒烟抽抽,怎么样?”陈磊胳膊搭在白粱的肩膀上,笑着说道。 林艳也笑了起来:“想去那里吃饭?管饱。”她看着陈磊的眼睛:“过几天买一条送你。” 陈磊笑吟吟的看着林艳,挑了下眉:“好啊,现在去吃饭吗?” 这房子就算是敲定了,林艳看向白粱:“小舅,你想吃什么?今天要感谢你们俩。” “主要功劳是陈磊。” “什么时候搬家说一声,我家有辆三轮车。” 陈磊说道:“人多力量到,帮忙搬得快。” “不敢啊。”林艳歪头看过去,打趣道:“到时候又要一顿饭一条烟,我穷啊。” 陈磊大笑,目光灼灼盯着林艳。 下午林艳回去和白秀娥说了这件事,白秀娥十分意外,惊讶:“真的有这好事。”然后又有些担忧:“我们也住不了多久,根本不用租房住,太麻烦了。” “我小舅的朋友不要房租,总住在医院方便吗?” “可以去住你舅舅家。” “不是长久之计。”林艳认真分析道:“你觉得方便吗?经常住在娘家。” 白秀娥也知道白栋媳妇不好相处,沉默了半响没说话。 “我带你去看看房子吧,如果看上的话咱们就搬过去,要是看不上就不去住了,房子也不好。”如今白秀娥来医院照顾林建成了,林艳回来都没处住,昨晚和妹妹睡地板醒来腰都是疼的。她现在是一点舍不得苛刻自己,有好的干嘛还要打地铺啊? 白秀娥还没回过神来,林艳就拉着她出门了。这边离租房地方很近,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林艳有钥匙打开让白秀娥看。 “这么好的房子真不要钱白住?”白秀娥瞪大了眼睛,回头看向林艳:“你可别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林艳说:“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我也知道省钱。” 白秀娥原本是抱着抗拒心理来的,见了房子就满心欢喜,越看越觉得这地方好:“院子里还能种些菜,这屋子也大,你和妹妹睡一个房间,真不错,真不错……”她两个房间挨个看,越看越欢喜,嘴里啧啧称赞。 林艳站在门口,“是挺不错。” 话音刚落,就听见三轮车的突突声,林艳转身往声响处看去。就看见陈磊开着三轮车,拉着木板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来了,心中有些惊讶,这人脸变得好快。 “你在啊?”车子在门口停下,他跳下来:“我还说一会儿去找你呢,家里有闲置不用的床,我就拉来放屋子里,白粱也不用回家拉了,他住的远。”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林眼看着陈磊的脸,脑中无端端浮现出这么一句话。 ☆、第五十三章 林艳眯眼看过去,嘴角含笑。 “那真是谢谢你了。” 陈磊动了下眉毛,倒是笑了起来:“和我客气什么,我和你小舅是好朋友。”他一边说一边去翻车上的床板,回头看向林艳。“来,搭把手把床抬下来。” 县长儿子亲自送床上门,这殊荣,林艳笑笑上前:“劳你大驾,受宠若惊啊。” 陈磊这人话有点多:“哎呦,这还拽词了?” 第一次见面,林艳完全不记得陈磊是谁,只知道有个冤大头给自己送了一笔钱花。这人,虽然嘴巴有点坏可为人挺不错的。之前讽刺了自己几句,可是这次找房子前前后后的帮忙,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挺仗义。 林艳上前还没伸出手就听身后母亲声音响起。 “艳子,这是?” 林艳收手转头看过来:“妈,这是我小舅的朋友,这房子的房东。” 白秀娥看着陈磊,满脸洋溢了笑,有些不安的擦了下手走过来:“小兄弟,怎么称呼?” “耳东陈,三石磊,陈磊。阿姨,你别和我客气,叫陈磊就行。”陈磊拍了拍手上的灰,说话倒是沉稳了许多:“作为房东,最起码也要提供床啊,这不抽空就给送过来了。” 白秀娥笑的眯了眼睛,上下打量陈磊:“谢谢你了,好孩子。” 陈磊一大男人干起活来快了很多,三下五除二的把两张床都摆好:“你看看还缺什么吱一声,我家就住在政府院,近。” 白秀娥那里还敢再麻烦他,白住还送床送东西:“那真不用了,磊子真是不错的孩子。改天来阿姨家,阿姨给你包肉饺子吃。” 陈磊笑了起来:“好,改天来阿姨家吃饺子。” 林艳真是不敢相信,这才多大功夫,她刚扫地出来陈磊就和母亲聊成了亲人。看到林艳出来,白秀娥忙结过她手里的扫帚:“你去送送磊子,今天麻烦他了。” 陈磊坐上三轮车,摆摆手:“不用了,你们忙,我这开车就回去了。” 林艳象征性的送到院子外,陈磊握着三轮车把回头看向林艳,眯了眼睛话说的意味深长:“欠我一个人情,林艳。” 林艳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什么话都还没说出来,三轮车就突突的开走了,余下一股黑烟。 挠挠头,林艳挑眉笑了。这人还真是小心眼,得罪过一次能记一辈子。 慢悠悠的走回去,自从见到这陈磊后,白秀娥就积极打扫屋子再不说什么不住的话。白秀娥探头看到林艳回来,忙放下手中东西,凑过来眼珠子转悠一圈落到林艳身上:“艳子,这陈磊是什么人?穿着打扮也不像是穷人。房子说借机借,怪大方啊。” “咱们县长姓什么?” 林艳拿过角落里的扫帚去扫墙壁上的灰,打扫干净晚上就能过来住了。“找些报纸把墙糊上,就不会蹭到白灰了。”林艳一边打扫一边说道,突然白秀娥惊呼了一声,皱眉看过去:“一惊一乍怎么了?” “这……个陈磊,难道是陈县长的亲戚?” 白秀娥走进门压低声音说道:“难怪会这么大方,送房子住。” “陈县长的儿子。” 林艳丢下扫帚:“你先打扫吧,我去医院收拾东西。” 白秀娥愣怔怔看着林艳半响,直到林艳走出院子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唉呀妈呀,这个陈磊来头不小啊,县长儿子,她是和政府官员攀上关系了吗? …… 林艳现在不能联系刘成,她得等。 回到医院,还没进门就听见吵闹声,林艳心中一凛。快步往里面走,是父亲住的病房。拨开围观的人群,挤进去就听见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声。 “二哥,你这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听到这一嗓子,林艳转身就走。林红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又来闹? “艳子!” 还没走出医院,就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林艳转头看过去,只见大伯林建军小跑过来。一段时间没见,他又苍老了许多,声音里也带着疲惫:“艳子,能不能等等?大伯有话和你说。” 林艳看着他,冷下脸:“什么事就说吧?” 林建军左右看看,喉咙滚动,目光带着祈求看着林艳:“能不能换个地方?这里人多眼杂。”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人多眼杂怎么不能说了?” 林艳目光直直看着林建军。拔高了声音:“我记得你好像为四百块钱写过断亲书,我不是你的侄女,不是吗?那里来的大伯。” “你怎么这样说话!你姑姑的家难道没你的份?林艳,你小小年纪心忒的狠毒,我们老林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毒蝎子!” 林建军没压抑住怒气,眉头竖了起来,几乎要跳起来:“你说说这事一个小辈该说的话吗?之前你姑姑说这事是你干的我还不信,现在看来——” 林艳转身就走,一句话都没留。 到底是没走出去,林建军挡在林艳面前,抿了抿唇,喉咙不住的滚动,好半天才压下情绪,声音低沉沧桑,眼睛看着林艳。 “艳子,你姓林是林家人,就这么见死不救?你姑父小叔现在成那样,你都不回去看一眼?” “我也可以姓白,让我妈和我爹离婚就成了。” 林艳说:“你让开可以吗?不然我就报警了,派出所有人能解决这种事。” 林建军气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半响没说出任何话。 “别挡路,如果林红家有人出事了,告诉她,闹也没用,没救了。” 当初林艳说的话,没有一个人信。短短一段时间,林红家破人亡。儿子大年三十开始发烧,送到卫生所没救回来。大年初三,神经失常的林红拿刀砍断了程大海的脚筋,往后能不能好还是两说。 家破人亡。 “艳子,你就这么狠心!” “我又不是神!”林艳猛的转头看过来,提高了声音:“你们赶我们离开村子,我们做了,你们还想怎么样?我又不神,我也不欠你们什么东西,怎么了?还想把所有事都赖在我身上?我告诉你,这不可能。你不就是拿林建成这个残疾人要挟我们嘛,他现在还欠一屁股的烂债,我妈也不是非跟他不可,离婚也是很容易的事。”林艳冷眼睥睨:“林红是自作自受,谁也救不了她。” 林红是蠢死的。 “再说一遍,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别逼我发火。” 从穿越到这个身体里,林艳就开始了新生。她以前得过且过那是原来林艳的日子,现在,她不想得过且过了,她想过的风风光光,她不是原来的林艳,她是一个崭新的人生。 谁都能抛弃,爱死死去,和她有什么关系。 心不狠,寸步难行。 林建军愣在原地,林艳快步走了。 她先去了派出所报案,随后直接往住处走去,白秀娥应该还没回医院,林艳得交代一些事。 还没走到住处,就碰上了白秀娥。 “艳子?你怎么什么都没拿回来了?” “林红和林建军在医院闹呢。” 林艳阴着脸说道:“这事必须得有个了断。” 白秀娥一愣,她是有些懵:“那些人还来做什么?我们还有什么可供他们剥削的?” “两个目的,第一想让我爹出钱。第二,想把程清的死推到我身上,让我们家出钱。”林艳突然抬头看着白秀娥的眼睛:“你和我爹离婚。” 白秀娥还没从前面的震惊中跳出来,又被林艳一句话震的说不出话来:“艳子,你疯了。” “我没疯。”林艳抬手握住白秀娥的肩膀:“他们不是仗着是我爹的家人吗?如果离婚了,那还有什么关系呢?让他们闹,把我爹扔回去让他们闹吧,管她要什么。” 白秀娥云里雾里,“啊?” “我爹那人心软,这事恐怕还真会揽到自己身上。到时候又是赔钱又是赔礼,一辈子,妈,你一辈子都翻不了身,被这么一家子喝血吃肉。你可以穷可以窝囊一辈子,你忍心林勇也走上那样的路吗?没钱吃饭穿衣,穷的揭不开锅,我爹有钱就去补贴家里,你觉得这样的日子是你想要的吗?” 白秀娥紧紧咬着嘴唇,捏紧了手指。 “你别忘了,他们是怎么对你的!一步错全盘皆输。” 白秀娥也知道林家是什么德行,她深呼吸半响:“艳子,我们现在怎么做?” “去医院闹,闹大一点,不要孩子不要男人只要家产钱。离婚,必须离婚,老林家欺负的你活不下下去了,再不离婚这儿女都要饿死了。” 林艳眯了眼睛:“如果不离就砸东西,他们不敢对你动手,我叫派出所的人去了。” “啊?行不行?不要男人行,可是孩子?我的小四……” 林艳打断她的话:“没人要的,放心吧。你要一万块钱的青春损失费,这是嫁给老林家的代价,林建成终身瘫痪,谁愿意要谁拉走,你别再窝囊了。想想以后还要不要过好日子了?想要永绝后患,就别心软。咱们全家躺在医院的时候,他们做了什么?巴不得我们全死绝呢。” 白秀娥和林建成脾气太像了,都是爱心软。 “如果这事你办不成,那以后是死是活都别来找我,我也没办法了,养你养爹还要养那么一堆蛀虫,想想都恶心。”林艳皱眉,脸上浮现厌恶之色:“再让那些东西出现,我就离家出走再不回来了,那都是些什么玩意。” 林艳对林家那些人,真是十分的恶心。 “我现在去舅舅家叫人,今天这事容不得他们撒泼。” 敢来县城找事,林艳叫他们怎么来怎么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还有一章,十二点之前更新。 ☆、第五十四章 白秀娥脸色也是十分难看,林艳又交待了几句,她就朝着医院匆匆走去。 林艳转身朝刘成家去了,之前王老虎那些打手可不会随着王老虎的死而消失,只不过少了主顾而已。林艳快步往刘成家去,刚到县城街上,就听身后一声喊。“哎,林艳。” 林艳回头看到坐在太阳底下打牌的陈磊,他站起来把牌扔到桌面上。“我去去就来。” 都是年轻小伙子,看到陈磊如此,拖长声音哦了一声。 陈磊敲了敲桌子:“哦什么哦?都回家玩去吧。” “陈哥?嫂子?” 陈磊一巴掌拍在说话的男孩头上:“胡说八道!” 可脸上的笑却丝毫没掩饰,拿下嘴上叼的烟扔在脚边踩灭:“林艳,你去那里了?” 林艳看他们这伙人说话语气轻浮,转身就走。 陈磊追上来:“这是卸磨杀驴。” 林艳有急事,懒得和陈磊扯。“我有事,你忙你的去吧。” “什么事?帮的上忙吗?” 陈磊不依不挠追上来问:“我和你舅舅是好朋友,就算不叫我叔叔也叫声陈哥,有什么事?义不容辞。”最后四个字斩钉截铁。 “叔叔?”林艳挑了眼睛:“你有那么老吗?” 论起来,林艳已经比陈磊要大。 “什么事?”陈磊也看出来林艳面色不善,开口:“只要能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帮。” 林艳突然转头看过去:“是吗?” “肯定的,我是谁啊,陈公子。” “跑腿活吧。” 林艳可不敢让他真做什么,陈县长的廉洁名声在呢,到时候再为陈磊惹上什么祸事,她可担当不起。 陈磊不知道去那里借了辆双排座的摩托车,开起来像小日本。 “那里弄来的车?” “先别管这个,去那里?” 林艳没想到陈磊办事效率这么高,坐上车:“城东,老刘家。” 有了陈磊帮忙,林艳少跑很多路,到了刘成家里。刘喜凤在院子里打玉米,一看到林艳就站了起来,转头朝屋里喊了一嗓子:“爹,林小姐来了。” 林艳笑了下:“谢谢喜凤。” 喜凤有些羞涩:“不客气。” 陈磊还在外面四处看,嘀咕:“你来找刘瞎子干什么?” “你在门外等我下,有事要办。” 陈磊还想说什么,林艳快步走了。 进门刘成就迎了上来:“林小姐,什么事?” “找人去县医院,逼债。” 林艳话语简短:“你别出面,我知道王老虎之前认识有人。” 刘成拧眉沉思:“怎么回事?” “记得,债主是林建成。”林艳大致讲了两句把家里那些事理顺了,咬咬牙,说道:“让他们在县城住不下去,一天也呆不下去。”既然林家人恶心,她也把这事办绝了。林红家里的事,她不是没提醒过,可当时程大海几乎要扑上来打她,那现在死不死的是他们活该,不值得同情。 “派出所那边,他们会不会去告……” 林艳笑了,看着刘成,话说的意味深长:“你搞不定吗?老刘,你可是王老虎的得力助手啊,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叫我今后怎么重用你?” 刘成眼珠子一转,登的一下站直:“我明白了,林小姐,这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这事交给刘成,还真是放心,这是个小人,实实在在的小人。他不敢得罪林艳是因为他怕林艳,林艳身后还有个沈家呢,刘成巴结都来不及。 “还有王老虎女人那边,你知道怎么说吧?我想收下那家店,价格最好公道点。回头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老刘。”林艳拍了拍老刘的肩膀,语气沉了下去:“怎么圆话,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先把我家这点事处理了,那边先晾着,压压价。” 林艳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能救回刘成的命也能让这命没了,刘成不傻。 “我知道怎么做,你就放心吧。” 林艳出门,整理了一下衣襟,她眯眼看向远处的太阳。 新生,就是抛弃旧事。 沈辰只是沈辰,他不是师父。林艳也只是林艳,她不是那个人的徒弟。 “看什么?太阳开花了?” 陈磊凑过来笑眯眯道:“林小姐,你这事办完了?” 林艳收回视线,看着陈磊,陈磊是很标准的长相,不是很高,五官也很普通,只是凑到一块就好看了很多。他手指插兜,斜了林艳一眼:“看什么看?” “车夫,下一个地方。” 林艳越过他径直走了。 陈磊一转头就没人了,慌忙追上去:“哎哎,你跑这么快做什么?等等我啊!” 林艳对陈磊的印象一直不太好,好赌,没有判断力,脑子不好使。 亏得陈磊开车,不然林艳两条腿跑怎么也忙不过来。又去找了舅舅,大舅和小舅都在,妗子一听这话也火了。妹子被自己人数落那是他们家事,外人欺负到门上,如果不还击,这不是打脸的事吗? 之前白粱回去就把断亲之事和白栋说了,长兄如父,白栋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听那些话也是生气,既然断亲了就别再来往,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欺负白家没人了? 白栋骑自行车带着媳妇,林艳白粱还有陈磊一行开车往县医院去。 “陈磊?你怎么和艳子一起?” “我在打牌,看她跑的急,就帮了一把。”陈磊话倒是说的有理有据,林艳侧头看了他一眼。 “谢谢了,这么帮我。” 白粱摸了摸鼻子,他是没想到陈磊会这么帮自己,上学那会儿陈磊挺傲气的,白粱家庭条件差基本上也没和陈磊说过什么话。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嘛,这不举手之劳,多大的事。” 林艳缩在角落里一直没说话,陈磊又说:“这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林艳怎么急成这样?” “哎,一言难尽啊。” 白粱叹气,刚要说话,林艳插话:“小舅,叹气是没用的,他们不会看咱可怜就放过不剥削了,这事还是要强势。” 白粱点头,陈磊回头看了林艳一眼,一路上,谁也没有再说话。 很快就到了县城,县医院就那么大,闹成了一团。 林建超和程大海在医院门口担架上,是村子里人帮忙抬着。派出所的人在闹,林家人在吵,林红哭的天崩地裂,上蹿下跳的要打人。 车子停下,林艳皱眉跳下车:“这是要干什么?” 陈磊看了看,“我先回去一趟,你们注意安全。” 说着就走了。 这回林红来不单单是自个,还带了娘家婆家的人。 林艳就稀罕了,这是多大的脸,附耳过去和白粱说道。 “你去把几个孩子拉出啦。” 林艳真想把这恶心人的林红弄死了,可是想想,现在法治社会,弄死了她还要搭上自己一条命那真是不划算。她现在还要和王家谈生意,出面真不是明智的选择。 转身出门,随便闹去,这总会有个结果。 现在年已经过完,林艳在一家饭店坐下,点了份饭慢吞吞的吃。林艳倒是希望白秀娥和林建成真的离婚,一个女人,嫁给这样的男人,她能幸福吗? 他对家人好没错,可是不能毫无底线。把自己的儿女搭上,就为了讨好弟弟妹妹哥哥父母,他讨好了吗?他到最后还是落得屁都不是。重男轻女吧,几个闺女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穷困潦倒,他一心想的都是自己家人,而不是这个小家,对孩子不负责,要这样的男人做什么? 林艳要了一份面条还没吃完,对面就坐了一个人,目光灼灼看着自己,林艳喝了一口汤,没抬头:“事情办得怎么样?” “我要一份肉臊子面。” 林艳踢了他一脚:“还学会提条件了。” 转头对老板说道:“来一份臊子面。” “办妥了,三天后,咱这县城都会知道王老虎是在万宝斋遇害,凶手是古董上依附的恶鬼。” “嗯。” 林艳吃的很慢:“你最近住在那里?” 没人应,林艳抬头看过去,平安低着头,头发凌乱狗啃似的,脏兮兮的难看。 “给你找个住处怎么样?” 平安猛的抬头看过来,黑眸紧紧盯着林艳。 林艳笑了下:“刘成家还有厢房没人住。” 平安支楞的脑袋又耷拉下去,林艳掏出怀里那块玉佩:“这个东西你怎么发现的?” “宋掌柜送给我的。”平安咽了下喉咙。 林艳挑眉:“胡说八道,宋掌柜都死了,怎么给你?” “我见过他的魂魄,在王老虎死的那天,他给我说东西在这里放。” 林艳掏出那块玉佩看,双龙玉佩,没什么特色啊,到底怎么回事阴气会这么重:“宋掌柜有没有说这块玉佩为什么送给你?” 平安眼珠往旁边看了下,林艳一巴掌拍他头上:“别编瞎话,不然今天这饭你就别吃了。” 自从认识林艳吼,平安有了名字,有了肉吃,有了堂堂正正的身份。 抬头小心翼翼看了林艳一眼,抿唇:“宋先生的尸体是我给埋得,他感谢我。” 这句话声音很低。 林艳倒是不信平安有这么好心:“如果你说想去他身上摸点东西还钱花,我信。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反正和我没关系。” 平安眼珠子四处看,半响后:“医院门口有人在闹,你不过去看吗?” 他还学会了转移话题,林艳把玉佩收到怀里:“东西先放我这里,阴气重,不适合戴身上,会出人命。” 平安垂下脑袋,嗯了一声。 林艳给了钱,站起来:“你慢慢吃吧,我出去走走。” ☆、第五十五章 林艳再次回到医院,人已经散去,林家人也都不见了。林艳快步朝病房走去,林建成愁眉苦脸躺在病床上唉声叹气。推开虚掩的门,一屋子的人视线都落了过来,林艳咳嗽一声走进去环视四周,没看到林桃和林梅,林勇在白秀娥怀里吃奶。 “桃子梅子呢?” 林艳开口。 林建成看向她,目光越加的沉。 “你小舅带回去了。” 林艳放下心来,人多吵杂,他们年纪还小影响不好。 “哦。” 林艳也没问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往陪护的床边走:“收拾东西,今晚搬过去住。” 屋子里谁也没有说话,林建成突然开口:“艳子。” 林艳手里忙活,转头看过去:“什么事?” “你姑姑家这事是你办的?” 林艳扬眉:“什么事?是我办的?” 林建成突然发火:“程清的死和你有关吗?” 林艳摔了手里的东西,怒道:“我有那么大本事吗?听风就是雨,你要脑子是干什么用的?我要是有那个本事,你还用躺在病床上起不来?我们家至于这么穷?我早发财享福去了。” “建成,你怎么说话的!”白栋开口了,皱眉看向林建成:“我说你今天怎么一声不吭,任由你那个家人糟践咱们姑娘,原来你这么想自己闺女!” 说着白栋就站起来了:“秀娥,艳子,走!让他死在这里吧,猪脑子!” 白秀娥抹了把眼泪,她是十分心寒。嫁给林建成这么多年,外人怎么欺负白秀娥,他都是责骂自己从不说旁人一句坏话。这样的日子啊,如果不结束什么时候是个头? 站起来,看了眼林建成:“好自为之吧,你摔断腿这段时间,谁跑前跑后?艳子都把心操碎了,你这狼心狗肺也不明白。你妹妹家出事了,怎么就怪到艳子身上?你不是人!” 林建成紧绷着嘴唇,喉结滚动,咬牙看向林艳:“你能耐了!艳子什么都没做,那是怎么惹上流氓土匪?来这里大闹是怎么回事?” “林建成,你就是王八蛋。满打满算艳子也才十七岁,你觉得她多大本事能挣到这么多钱?借钱怎么了?不借钱你现在就是尸体。”白秀娥眯了眼,喉咙干涩:“林建成,嫁给你这么多年,我没要求过什么。你对我好不好那都是过去式了,我的儿子女儿不能再跟着你受苦,从今往后,孩子和我和老林家没有任何关系。离婚吧,我不能看着儿女为了你这么窝囊的爹可怜一辈子。” 林建成捏紧了拳头,眼睛赤红,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白秀娥移开视线,“哥,收拾东西吧,这是林家的地方,林建成是林家的人,记得要你那些兄弟姐妹把你抬回去,好好照看。” 以前林艳没想过把事办的这么绝,可是林家人实在办事太恶心。管林家人是生是死,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之前是她仁慈给林家人折腾的机会。 这都下午了,白秀娥把东西收拾了直接和林艳往租房的地方去。白栋有些不放心,搬好了东西,左右看看:“秀娥,要不和你艳子先去回家住,要是林家的人来找事可怎么办?你们孤儿寡母出个事,那真是后悔莫及。” “没事舅舅,我在呢,我保护我妈。” 林艳目光坚定,看向白栋:“这事必须得有个了断,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当我林艳是软豆腐。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敢动我一下,我让他们在看守所住一辈子。” 以前林艳清高不仗势欺人,现在林艳可真喜欢仗势欺人的感觉。陈磊是县长的儿子,刘成跟着王老虎这么多年,黑白两道都认识有人。 “算了,我今儿也住这里吧,多少有个照看。” 白栋才不信林艳说的话,最后决定住下来,转头和媳妇说道:“你路上骑车慢点,这边事解决了,我立刻回去,好吧?” 白栋媳妇姓李,胖乎乎的女人,点头:“我没事,骑车回去很快,一里多地。你注意着点,林家那个泼妇难缠的很。” 妗子走后,现在刚搬家什么都乱糟糟,林艳就去门口买了两碗羊肉烩面。林艳是真希望白秀娥好林建成离婚,嫁人吧必须找个疼自己的男人,不拿女人当回事的男人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回去的时候,舅舅还和白秀娥在谈这件事,林艳进门:“先吃饭吧,四儿睡了?” 林勇在床上放着,屋里冷冷清清,一盏微黄的灯泡亮在屋顶。 “怎么出去买饭了?做点就行了。” 白秀娥看到林艳手里端着的碗,不满的唠叨:“多浪费钱。” “年年省月月省,省的钱也不知道给谁了。” 林艳说:“舅舅,你赶快吃饭,我妈爱省就让她省着。” “你这孩子最近说话怎么浑身带刺。”白秀娥说:“我也不是很饿,你和你舅舅吃吧。” “我吃过了。”林艳在一边板凳上坐下,说道:“你吃吧,我怎么也不会饿到自己。” 白秀娥和白栋端着碗吃饭,林艳把东西大概整理了一下:“明天我去买个炉子在这边,就能做饭了。” “医院那个拎回来就行了。”白秀娥说道。 “那也行。” “你真想和建成离婚?想清楚了?不后悔?” 白栋饭吃了一半,忽然开口:“这可是大事,想清楚了。” “不离怎么办?林建成都那样了,他们家人还跟着喝血。你不知道,我这心也是凉透了,以前在林家被欺负打骂,林建成什么时候都是帮着外人骂我。这日子我也是过够了,你看看今天这事,原本就是林红无力取闹,她家里死人关我们艳子什么事?凭什么冤枉我们艳子你看看那林建成说的什么话?艳子是我们的亲生闺女,他帮着外人说话,恨不得把我们娘们几个点火烧死了。” 白栋重重叹一口气:“离了也行,建成太不像话。” 林勇哭了,林艳抱起他把尿,目光望着远处有些飘,什么是家人?团结一心,互助相爱的才是家人,林建成算什么? 夜里,躺在床上,灯已经熄灭。林艳睡在床里面,白秀娥突然开口说道:“艳子,你觉得我和你爹离婚好吗?原本啊,我以为这辈子就跟他过了,可是到了医院,那么多的人。提出离婚两个字,那瞬间忽然觉得很轻松,离婚也挺好的,跟着他不管过多少年前路都是黑的。林家那些人太恶心,我忍不下去。离了也好,等你弟弟大一点我就出去干活,赚钱养你们几个。” 林艳看着黑暗,心想,要是靠白秀娥养,他们几个都饿死了。 “我都这么大了,能赚钱,你就放心吧。” “你真找那些地痞们借钱了?” 白秀娥忽然开口:“你怎那么冲动,利滚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 “借的时候可是写着我爹的名,你和他都离婚了,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不要你还。” 林艳翻身,面对墙壁:“还是,你舍不得离婚?” “谁舍不得了。” 白秀娥敲了林艳一下:“睡觉,别说话了。” 林艳快要睡着,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听见白秀娥嘀咕,“一夜夫妻百夜恩,他断了腿,林家的人根本靠不住,可怎么办?怎么活下去……” 林艳实在困,什么都没说就进入了梦想。 翌日,林艳醒来的时候白秀娥在外面垒灶台呢,她和白栋很快就把灶台搭好了。林艳蹲在水井边刷牙,白秀娥说:“马上你和妹妹在家看孩子,我出去一趟。” 应该是不放心林建成想去看看,林艳吐掉漱口水:“你去那里?” “医院。” 林艳视线扫过去,眉毛紧蹙。 “我和你舅舅一块去,谈离婚的事,让他们把林建成弄回去。” “别跟着他们回村,那都是他们的人。” 林艳倒了杯子中的水,“别拖拉,干脆一点。” “一会儿你小舅过来,你们在家做点饭吃。” “我知道了。” “我中午就回来了,奶粉在奶壶里,要是孩子饿了温热后再给吃。” 早饭是粥,白秀娥和白栋吃了饭就出去了。林艳哄林勇睡着,她坐到院子里从口袋里拿出宋掌柜的那个玉佩,视线触及到手心玉佩。表情顿住,连忙又去兜里掏却什么都没逃出来。楞了半天,翻来覆去的看就差把手心这块玉石给摔了。 初见这玩意明明是血红色,现在竟然变成了白色。成色不错的白玉,好像是掉色一样,一夜之间,颜色都被洗掉了。林艳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诡异的事,双龙玉佩,还是那个东西,花纹样式都没改变,不可能被谁偷去调换。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林艳心中一凛,总觉得这玉佩有点诡异,可是具体在那里又说不清楚。摆弄半响也没用,屋里的林勇忽然哇的一声大哭,林艳进屋抱起他以为是要尿尿,去掉尿布把尿。半响也没尿,闭着眼哭。 林艳哄了半天没用,有些失去耐性:“别哭了。” 门外突然响起个声音:“艳子?” 林艳抱着孩子往门口走,抬头就见白粱带着两个妹妹来了:“他哭什么?” “不知道,兴许是饿了。” 林艳叫林桃:“去倒点热水把奶粉温一下。” 林桃越发明朗了,长腿跑的飞快,倒了半碗开水温奶粉,转头和林艳说道:“大姐,我来抱弟弟吧?” 林艳原本也不会带孩子,白秀娥交代的时候她以为孩子很好哄,谁知道这人事不懂的小孩就会张着嘴哭。“你抱着来,别摔了。” “没事,在家都是我带。” 可能是林勇有些怕生,林桃抱着他就不哭了。 “你还不如桃子呢。” 白粱打趣道,“桃子很能干,学习也好,咱们家说不定能出个女状元。” “是啊。”林艳笑着附和道:“桃子很厉害呢。” 林桃闹了个大红脸,摆摆手:“你们说什么呢,我姐才厉害,什么都会干。” “这房子挺不错的,陈磊仗义。” 白粱两个房间挨个看了看,“哎,对了,我还带了报纸过来,把墙上糊了吧,干净也好看。报纸在车筐里放着,我这就去取。” 正说着,门外响起个口哨声,白粱就走了出去,林艳拿起小小的奶壶晃了晃:“能喝了吧?” 林桃说:“应该可以。” 门外响起个熟悉的声音:“白粱?你怎么也在?” “家里有事,来看看孩子。”白粱声音里含着客气:“赶快进屋来坐,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陈磊进屋看到林艳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奶壶,头发扎起露出白皙的瓜子脸,纤瘦身材在微弱光线下竟透着孱弱,陈磊心思一沉,目光紧紧黏在林艳身上。 “呦?陈公子来了?” 林艳偏头看过来,浓密睫毛根根清晰,明眸透着光。弯起唇,眉眼含着笑。 “大清早来,是有什么事” 一旁白粱回头抬手搭在陈磊的肩膀上,笑道:“陈少爷够义气,为咱们家鞍前马后的跑,中午艳子记得留人家在这边吃饭,艳子做饭很好吃。” 陈磊回过神,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好啊。” 林艳穿了碎花外套,黑色长裤,乌黑头发扎在脑后。初见,她出现在赌场,格格不入。干净的眸子看起来纯洁,笑起来却十分狡黠,整个人透着股灵气。 “你几号走?” 林艳给陈磊和白粱倒了水,白粱看向陈磊眨巴下眼睛:“听说你在B市混的很好,做什么生意?拉兄弟一把?现在下海做生意的都赚钱了,在家那点工资不够吃喝。” 陈磊笑了起来,声音爽朗:“白粱啊!我倒是想带你入伙,只是这……你还是适合当老师,性格使然。” 林艳也笑了起来,偏头看向白粱:“舅舅,你这性格不适合做声音。”太单纯了,生意场上可以耿直但是不能单纯,你可以不算计别人但不能被别人算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不信了!”白粱脸有些红,“我为什么不行?” 陈磊摇摇头没说话,林艳喝了口水抬眸看向陈磊:“哎,还没问,你在B市做什么生意?” “倒卖家电。”陈磊说道:“之前在国营单位开车。”他摸出根烟抽了一口,眯眼:“赚的少,就出来单干了。跑运输赔了钱就转行去广东那边进货到B市来卖。” 电子产品,林艳对这个社会了解的不少,从打听到书上看。 “电子产品很赚钱吧?” “刚开始,说不上赚钱,凑合吧。” 国营单位是国家办的,死工资,陈磊这脾气还真不像是能老老实实干活的人。 “哎,上次你和我打听那个王哥做什么?” 陈磊按灭烟头,开口道:“当时看你着急就没问仔细,你怎么知道的王哥?” 林艳笑了笑,挑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白粱噗嗤一声笑了:“这丫头鬼着呢!” 中午林艳做饭,陈磊火速跑回家搬来桌子凳子凑了个饭桌,跑腿速度快的很。 “林艳,什么时候去B市玩找我,管吃住。” 林艳没搭腔,白粱和陈磊寒暄:“你太客气了,够义气,认识你这个朋友是我的荣幸。” “甭跩文了,是兄弟就什么都别说。” 林艳一边炒菜,一边想,这个陈磊的目的太明显了,司马昭之心。 “你妈他们几点回来?” 陈磊坐在门口剥蒜左右看看:“林艳,你们这就少个厨房,院子也挺大的,我家还有些不用的材料,吃完饭我回去拿来给你们搭个简单点的厨房先用着?” 林艳在露天地做饭,左右看看:“搭个厨房,以后天天管你的饭也还不清了。” 陈磊还想说什么,白粱笑了,凑过来说:“磊子,你怎么突然变热心了?” “我一向热心肠。” 林艳炒了三个菜烧了一盆汤,热腾腾的馒头刚上桌,白秀娥和白栋冷着脸就回来了。看到林艳和白粱还有陈磊,顿了下:“怎么都来了?”话落觉得语气不对劲,白秀娥抬手搓了搓脸,勉强笑笑:“你们吃饭啊?艳子做的饭?挺好的,四儿闹了吗?” 林艳摇头,把凳子椅子都准备好:“妈,舅舅,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林红和林建军在医院闹,随后派出所的人就来了,原本调解,本来要结束的事县城地痞流氓们就来讨债了。林红林建军还有白家人闹的不可开交,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派出所所长亲自来把所有人一股脑的抓到了派出所关了一夜。 今儿早上才放出来,白栋和白秀娥刚路面,林红和林建军这回是撕破了脸皮,话是怎么难听怎么说,当着林建成的面差点要打开了。白秀娥没占到便宜,要不是地痞流氓们来的及时,她就要扑上来挠脸了。白秀娥越说越气,筷子啪的一声放在碗上:“这根本就是欺负人,他们说离婚可以,债谁借谁还。还要死要活,真是恶心人。” 林艳拍了拍白秀娥的手:“气什么?别生气,吃饭。” 陈磊沉默着,直到白秀娥说完才开口:“对付这种人还用得着讲理?” 白秀娥猛的抬头看过去,她刚刚是气糊涂了,都忘记这里还有个外人。 陈磊慢悠悠说道:“你们根本不用出面,这事自然会解决。” 林艳也是这想法,抬头看了陈磊一眼,敢情他什么都知道。就不再言语,他是县长儿子,说起话来比自己让人信服也更顺理成章。 “别出门,在家等着,不出两天,他们怎么来怎么回去。” ☆、第五十六章 一行人都把视线投向陈磊,陈磊咳嗽一声:“嗯,来你们家吃饭,总不好白吃是不是?有忙就帮,刚刚听你们那么说才知道怎么回事。”拍了拍白粱的肩膀,笑道:“好兄弟嘛,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一定会帮。” 白粱面色赫然,半响才回过神,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是啊,好兄弟。” 好兄弟白粱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陈磊这么亲了。 如果白秀娥和白栋都不出面,就不管不顾了,林家人很快就急了。 林艳猜的没错,林红在医院闹了一会儿说出了许多狠话,骂走了白秀娥和白栋,又指着林建成的鼻子骂窝囊废一直骂道中午。累了饿了,就拉着林建军出门吃饭,刚走出医院这讨债的人刀子就架脖子上了。 “这不是林建成大哥妹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林建成既然还不清你们替着还了吧。” 林红在农村的时候嘴巴厉害,可到这县城她算什么?昨天蹲了一晚上的看守所,这时明晃晃的刀子架在脖子上,这些人凶神恶煞,惊慌失措声音都颤抖,她只是想来和林建成要点钱,林艳那个贱人既然知道东西害人怎么不强强去他们家把东西拿走呢?“你们是谁?我不欠你们的钱——” 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扇的她摔在地上:“别他妈的废话,你不是林建成的妹妹?你还敢唬人!” 林建军也被吓懵了,十几个地痞混混扛着砍刀:“少扯淡,赶快给钱。” “我——” 林红还想说什么,打头男人又是一耳光甩的林红扑在地上半响都没爬起来。这些人不是林艳手下留情,有人出钱他们能杀人:“再敢说一句废话,我砍死你!” 男人晃了晃手里的刀子,凶狠呵斥:“赶快把钱掏出来,怪只怪你是林建成的妹妹,那个窝囊废还不起钱就只能你还了!” 林建军被踹倒在地上,一群人压着头都抬不起来。林红全家都散了,没钱,听人说林艳在县城遇到了贵人赚钱了,林建成全家吃香喝辣十分舒坦,林红不甘心自己过的凄惨。可是谁能料到,刚来第一天就被关到了派出所,今早林建成躺在病床上,林建军吓唬林红又是哭他才松口,自己手里确实没钱。 那些钱都是林艳借的,要还的。 林建军和林红都不信,昨天说不定是林建成找人做戏,谁知道这刚出门就被堵住了。真的欠钱了?该死林建成,该死的林艳。 “三天内要是不把钱还上,我就剁了林建成。” 男人把刀背拍了拍林红的脸蛋,冰冷的金属,林红浑身都在发抖:“别以为林建成死了我就会放过你们,他就是死了,债也在。你们别想着跑,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我的厉害,要是敢跑我就去你家里杀了你全家。也别想着报警,知道公安局长是我什么人吗?” 男人直起腰,冷冷斜睨地上的两个人:“三天,凑齐两千,不然我要了你们的命。”抬了下巴,转身就走:“兄弟们,走了。” 一行人大摇大摆的朝着远处走去,林红脸颊肿成了包子,她浑身都在颤抖。林建军好不容易爬起来,去拉林红:“妹子,走,咱们去找建军,让他还钱。” 林红头发散了,短短几天时间就长了白头发,满脸的皱纹,眼角有着泪痕抬头看着林建军:“大哥……”说着就哭出了声,坐在泥地上,浑身狼藉:“我可怎么办……” “建成这边也是自身难保,都在医院吊着命,咱们不能在这边待了。” 林红抬手盖住脸,声音悲炝:“都是林艳那个贱妮子的错,要不是她,我的清清也不会出事,大海也不会成现在的样子!”她放声大哭:“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我什么都没有了,他们不给我个说法,我不甘心那个死妮子拿块破铁诅咒我!” 林建军重重出一口气:“有证据吗?你有什么证据?单单凭着建超去烧香被砸断腿就说是人家诅咒你?建超被砸断腿是活该,他手贱去动墙上的佛像干什么?”林建军也是一筹莫展,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他能怎么办?上有老下有小!“之前我就告诉过你,做事别太绝比太绝,老天长眼呢!你也是手贱没事干了?去偷那破铜烂铁做什么?人家要你就还回去,非要霸占,你倒是霸占啊!” 林红坐在地上呜呜的哭,哭的肝肠寸断,她是后悔了,如果长点心也不至于被林艳坑到现在地步。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她歇斯底里的大喊,原本有林艳可恨,这不完全是她的错,她没有害死自己的孩子:“大哥也帮那群贱人,明明是她诅咒我孩子死,建超说了她两句就被诅咒的压断了腿。她看我不顺眼,大海骂过她,就记恨到现在,大哥大哥!”林红猛的抬头眼睛死死看着林建军,如柴手指抓着他的胳膊:“那个林艳不是妖怪吗?她都做了这么多,她不是妖怪么?咱们村张婶是怎么死的?林艳她是妖怪!” 林红瞪大眼睛,充满血丝的眸子,她额头上的青筋暴起,面容狰狞:“我们被打被骂被关押,肯定是她搞得鬼!大哥大哥,肯定是她搞得鬼,那个怪物!” 林红声音尖锐,林建军抬手就扇了她一耳光:“你疯了!林红,你疯了!” 林红大哭,歇斯底里。 她不敢承认,孩子的死和她有关。程大海的伤,是她自个作出来的,她不敢承认,一旦承认,她就再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你看建成现在的样子,肯定是瘫痪了,我们还在这里守着做什么?几千块钱,你赔得起吗?” “白秀娥那个贱女人竟然敢和二哥离婚,她不想活了她不想活了……”林红坐在地上喃喃,眼睛呆滞望着远处:“她不敢的,她怎么敢和二哥离婚,他们都生了四个孩子……” “拉倒吧,那个女人什么都干的出来!” 林建军深吸一口气,这县城呆不下去了,一把拉起林红就走:“走,回去!建成我们管不起,这得管一辈子,我有儿女,你再脑袋不清醒就待在这里被砍死吧。” 林建军往远处走,林红怔怔望着他的背影。林建军走出很远,林红突然爆发出一个尖锐的声音。 “大哥!你不管我了!” 林建军脑袋都快爆炸了,刚站住了脚步医院的人就追了上来:“你是林建成的家属?他在我们医院还欠有医药费,你得支付。” 林建军脑袋翁的一声炸开了,林红的哭,要债的人拿着刀子逼他,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穷农民。林建军有什么呢?冲进医院把兜里的断亲书掏出来砸在林建成的脸上,他怒气冲冲指着林建成的脸。 “你和我们老林家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你是死是活都和我们没关系。”转身对着跟在身后的医生护士吼道:“我告诉你们,我不是他的家属,我只是来要钱的!” 林建成正愁着怎么帮家里,白秀娥这个时候也闹起来,林艳应该也是伤透了心,连面都不出了。昨天林艳走后,他想了一夜没睡,自己的亲闺女,他怎么能听林红一面之词就谴责林艳?兴许那时是被林红吵得头晕脑胀,一边是他的孩子,一边是他的大哥小妹。孩子是自己的可以打骂,可是亲人怎么办?只能任由他们闹。 早上林红又来闹,白秀娥这回是狠了心非要离婚。 林建成心灰意冷,人啊,活着真是艰难。 林建军的指责,他是一头雾水,喉咙滚动,声音沉哑:“大哥——” “别叫我大哥,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自己欠的钱你自个还。爹娘的抚养费我们也不要了,之前借给你住的房子我们卖了,我求求你了,能不能别再出现了?”林建军因为愤怒满脸通红,手指在空中抖了半响,咬牙切齿道:“你不是林家的种,你是孽种,当年娘和野男人苟合才生的你。你知道这么多年娘为什么会这么恨你?她恨不得你去死呢!”这个秘密林建军一直藏在心底,可是他被林建成的负债累累吓到了。当初说了放弃治疗谁都不听,现在欠下那么多钱可怎么办?他不能养林建成,无论如何都不能揽这么个累赘。 林建成是死是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管他去死呢!死了更好,全家都安生了。“我们都希望你死,你能不能不要再出现了?你去死吧,那些债就不用还了。你现在死正好,你有妻有子,还没离婚债务就是他们的!”林建军的眼睛都红了,充满了浓浓的恨意。林建成不是亲生这个事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他,连父亲都不知道。知晓这个秘密,是一个巧合。他恨过母亲的水性杨花,这件事他一直藏在心底。 之前林建成能赚钱,他们能花林建成的钱,林建成就像一头老黄牛,能干活能出力能出钱,可现在的林建成还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呢!他都废了。 林建成傻了,他愣怔怔看着眼前的人,没有往日的亲昵,都是陌生人。 手指忽然发起抖来,原来……原来这一切。 “你告诉这些医生,告诉他们,我和你没关系,别来找我要医药费!” 安静的病房只剩林建军的咆哮。 林建成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人,大哥怎这么陌生?陌生的可怕! 拳头越捏越紧,骨节发出嘎巴脆响。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也野种! ---------------- 林艳送陈磊出门,“昨天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陈磊偏头看过来,目光很沉勾起唇角笑的高深莫测:“林艳,我没帮忙。” “拉倒吧!”林艳晒他一眼,挑眉:“帮忙就帮忙了,还藏着掖着,等着我一层一层剥开发现真相然后感激你的用苦良心吗?” 陈磊挑了下眼角,歪头看过来,神情搞怪:“别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一点悬念都没有!不好玩了啊,女孩子啊,要适当的学会装傻。” 林艳手指敲了下裤缝,笑的狡黠,压低声音靠近说道:“你是不是对我小舅有什么想法?” 林艳上一世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世面,看陈磊目瞪口呆的样子,拍了下他的肩膀:“我见过你们这种人,没事,我不会告诉别人,你们自己觉得好就行。不过现在看来,我小舅可是没有哪方面意思,只拿你当兄弟。” 陈磊一脸迷茫,转头看着林艳:“啊?” 林艳以前认识过这种人,反正和自己没关系,歧视不歧视的她也没资格,都是人谁歧视谁啊。 “我小舅人比较单纯,你可别欺负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今天看陈磊和白粱说话的样子,林艳脑中忽然就想起以前部队上认识的兄弟,他们就是这样,以兄弟相称,好不好那是别人的事。 陈磊迷迷茫茫被林艳送到门口,直到她走,陈磊回到家里也没弄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陈磊是不会告诉林艳自己的心思,他那么高傲的自尊心。 林艳看着白秀娥不让她出门,一边让白粱帮忙安排林桃林梅上学,过了元宵节就要上学了。老家肯定是回不去了,回去说不定林桃林梅都会有危险。林艳又不是没那个钱养他们,为何要吝啬? 到第三天,全城对万宝阁都是避退三尺,刘成主动找上了林艳。搬了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林艳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明天,我去B市一趟。” “做什么?” “联系主顾。”林艳抬头看过去:“你主动来找我,那不是王家的意思?那边出多少钱愿意卖?” “两万,所有宝贝加店面。” 林艳想了想,她手里也没两万啊:“那再等等,最近安排一个人去看店面,除了那个瓷器,别的都是赝品,最多给出八千。” 刘成看过来,摸了摸扳指,蹙眉:“恐怕不好糊弄吧……王家人又不是傻子。” “傻不傻的不是看你的意思。”林艳扔掉手中木棍,抬眸直直看着刘成的眼睛,充满了无限感慨:“老刘啊,咱们能不能赚钱,就看你得了。王夫人的小舅子是外行,我打听过了,王家人也就一个王老虎还有身边跟着的堂弟王豹子,王豹子压根就没能从墓里回来。都是外行人,还不好糊弄?那就不叫刘瞎子了!”林艳笑了一声:“好好干,反正赚了钱,少不了你那份。” 站起来:“回去告诉王夫人,这家店我最多出一万二。这还得回B市和老板禀报下,过几天再回来,那东西你看管好了,可别给我掉包。” “这事我会办妥。”刘成也站了起来,朝林艳点点头:“林小姐,沈家最近不做古董生意了吗?那条路不是更稳妥。” 林艳忽的笑了,看着刘成,笑的眼睛眯成一道线:“我不想让任何人看扁,我也想干点实事。”笑了一会儿,好像是才反应过来,收敛了笑:“可别出去乱说,我可不认识什么沈家人。” 沈少的份量也许外人不知,可是刘成是跟着王老虎去过B市的人,那道行那作为不是旁人。林艳不提沈家那肯定有用意,可刘成不能忽视她和沈家人的关系,连连躬身:“我知道林小姐的意思。” 知道什么啊知道。“你先去忙吧,这事麻烦你了。” “不麻烦。”刘成走到一半又折回来:“林小姐,有个事我要和你说一下。上次你交代的事我们都办妥了,那两个人在病房大闹一场就走了。” 林艳知道始末,倒是不知道刘成安排的这么周到,医院医生都买通了,笑了下:“谢谢你的帮忙了,回头请你吃饭。” 刘成脸都笑称了灿烂的菊花:“那是老刘的荣幸。” 刘成转头要走,林艳想起个事:“哎,最近平安住在你那里?麻烦了。” “平安?”刘成转头看过来,愣怔一下就反应过来:“那个死小子啊,在我家住呢,这个人猴精猴精的,打小就精明。” “多教教他,聪明。”林艳笑了起来:“教好了,也能帮你。” 刘成没有儿子,闻言眼圈红了下,紧抿着唇半响:“我知道了。” “那就开工了,好好干活赚钱。” 翌日,林艳就坐上了开往B市的车,颠簸了四个小时才到。林艳下车从包里掏出水喝了一口,眯眼瞧着人群密布的车站,把背上的包往肩膀上甩了一下,大步往外面走去。 上一次来B市,她是和沈辰。这一次,她是一个人,陌生的城市。 “小姐,坐车吗?坐车吗?便宜了……” “小姐,住宿吗……” 林艳低着头往外面走,忽然斜里冲出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扑上来就挂林艳的胳膊上,脸上的笑灿烂如菊,连扯带拉:“姐,来吃饭了,我们家的饭菜实惠又好吃,你真是来对了地方。” 林艳还没回过神就被扯进了店里,她就早上吃了个饼,这颠簸了四个小时也饿了,饥肠辘辘。“你们这边都有什么吃的?” 林艳刚要把背上的包拿下来,视线忽然扫到桌子上的菜单。 羊肉烩面:30元。 靠!抢劫啊! ☆、第五十七章 林艳又看了看其他,沾荤腥的都要四五十。 车站的饭店原来都是这样坑人,拉她进来的姑娘在旁边催促:“赶快点菜,要不给你上两个菜一碗米饭?咱这边价格公道的很。” 可真公道,这都赶上抢了。 左右看看,收钱的是个中年女人。不大的店面五六个外形彪悍的男人坐在门口桌子前打牌,看似闲玩可眼睛在四处看,带着狠劲。林艳翻看手中菜单,好汉不吃眼前亏,扔下东西站起来:“你们这边有厕所吗?我肚子疼,上个洗手间再来吃饭吧。” 小姑娘脸色顿变,从阳光灿烂到乌云密布,手中菜单往桌子上一摔,横眉竖眼,眼看着就要疾风暴雨。就在这关键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去,你们这是抢劫!”林艳顺势看过去,一个不怕死的壮士拍桌而起:“四十八一份猪肉,四十八块,这都买一头猪了!” 林艳不禁为这个男人默默点了根蜡烛,她把包又小心翼翼的往背上移了下。小姑娘如刀锋般冷冽的眸子就扫了过来,直直盯着林艳:“先点菜,点了菜后面有厕所。” 林艳眨巴下眼睛:“这不点菜还不让去厕所了?那要是憋死了怎么办?拉屎尿尿这事能憋吗?” 转头继续看热闹,打牌的几个男人摔了牌纷纷站起来:“这是来找事?” 点菜的小丫头尖着声音说:“大哥,这个人闹事呢!” “兄弟?” 打头男人胳膊上纹着刺青,满脸煞气:“这是怎么回事?” “菜,不应该这么贵,做生意,诚信为本。” 男人一拳就朝他的脸打去:“诚心!拳头就是诚心。” 转头:“兄弟们,给他看看什么是诚心。” 五六个人围上去七手八脚就打了上去,那男人扯着声音喊救命!声音惨厉。打着赤膊的男人慢悠悠走到门口,抬腿踩在椅子上,环视饭店里探头来看的人:“敢来我们饭店找事,也得看自己有没有本事!” 收钱的老板娘掏掏耳朵,挑眉:“别打了,和气生财。” 一旁服务员也笑了起来,扶起哭爹喊娘求饶的男人,“点菜吧,想吃什么就说,咱这边什么都有,你想要一头猪也给上来。” 那男人打眼一看就是农村人,最初一嗓子中气十足,现在被打怂了。流着鼻血脸肿的猪头似的颤抖着身体被拖着按到座位上,他的嘴角流着血,浑身脏污,几次身体都要滑下椅子,服务员把菜单强强塞进他的手里:“出门在外,别逞能。”咳嗽一声,几乎是吼的:“点菜。” 男人吓得一哆嗦,服务员转头目光扫视在场的食客,声音冰冷:“都看什么看?该吃饭吃饭,该点菜点菜。” 林艳心中一团怒火就涌了上来,这是光明正大的抢。不大的店面,里面坐的食客大部分是刚出车站被骗过来的穷人,没出过远门,身上统共也不知道有多少钱,一顿饭就被吃没了。 “姑娘,你也甭看了,点菜吧。” 身边站着的姑娘哼笑一声,把菜单扔到林艳面前:“你一个小姑娘出门在外,要是有个好歹,家里人肯定要急死了。你这脸蛋也漂亮,前途光明着呢,听话着点啊。” “我没钱。” 林艳转身就往门口走。 那服务员顿时瞪了眼睛,也不再和林艳客气。横眉竖眼,拍了一下桌子怒道。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艳笑了下:“敬酒罚酒我都不想吃,抱歉,我不喝酒。” “大哥!” 姑娘喊了一嗓子。 门口那大汉就一脚踢翻了凳子,面目狰狞着朝林艳走来:“今天这幺蛾子还真不少啊,小丫头也来找事,真不知天高地厚啊!” 坐在门口的一对中年男女,女人伸手抓了下林艳的衣襟,不住使眼色,低声说道:“小姑娘,别冲动。出门在外求个平安,出钱过了就行。” 林艳推开女人的手:“谢谢。” 林艳径直朝门口走去,“第一次见逼着吃饭的,真新鲜,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王法是有钱人给穷人定的,懂吗?” 男人挡住林艳的去路,抬手要来拍她的脸,林艳脸色一变,下一瞬间扯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扭就把壮汉按趴在餐桌上。撞翻的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原本云清风淡的老板娘和几个看好戏的服务员都愣住了。 男人脸死死压在油腻腻的桌面上都变了形也无法动弹,他低估了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怎么就着了道。站在收银台的女人算盘啪的翻了过去,面色冷凝下来:“呦!小姑娘看着柔弱,手段挺狠辣啊!” 林艳一脚踩在摔倒的椅子腿上,看向老板娘冷笑道:“各走各的路,贵店饭菜不合口味,我不爱吃。难道,这是要强买强卖?” “姑娘这话说的不对了。” 老板娘从柜台里走出来:“我们做的可是正当生意,不爱吃走可以。”她眯了眼睛,盯着林艳:“可是,你砸了我们店的桌椅,赔钱吧。” 林艳笑出了声:“您是开玩笑的吧!” 赔?做梦去吧! “开玩笑?”女人摇摇手指:“怎么可能?我们百年老店,每一个板凳都是有了历史的,一个不值一两百。”她靠近林艳,声音阴森:“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孙二娘,今儿你要是走了,我这脸往那里搁?往后生意还怎么做?不好意思了,小姑娘!”转头冷声吩咐:“都上!打死算我的!” 林艳脚下一勾就带起了椅子拎着砸向了柜台:“好啊,杀人吃肉的母夜叉!我来看看你到底多大本事。” 这是他们的地盘,林艳不会耽误时间,速战速决。一脚踢向迎面而上的男人,他摔出一米多远砸坏了椅子。翻身躲开劈头看过来的刀,手上用力就把压倒在桌子上的壮汉推了过去。这些人都是绣花枕头,几次过招林艳就发现了。 她被野兽攻击都没死,怎么能死在这里呢? 旋腿踢翻身侧拎刀的男人,身后有异样。林艳回头拳头近在咫尺带着劲风眼看着就要落在鼻梁上,林艳脸迅速侧开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脚踢向了他的□。 那一刻,林艳听到了蛋碎的声音,男人嗷的一声滚到在地。 他们是在门口打架,吃饭的顾客想跑又害怕孙二娘的厉害。林艳砸了一半的桌子,五六个男人滚在地上鬼哭狼嚎,远处响起了警笛声。林艳把背包往背上一甩,回头孙二娘举着一把菜刀就扑了上来:“老娘和你拼了!” 林艳嘴唇一抿抬脚就踢了过去,孙二娘摔出了两米远。冲目瞪口呆脸色煞白的服务员笑道:“再见了!” 原来这个孙二娘没有武功,就会咋呼。 孙二娘倒在地上半响没爬起来,哀嚎:“这是要杀人啊!” 这种地头蛇,恐怕是和片警很熟,刚刚打架的时候她看到做服务员的小姑娘偷偷溜了出去。这么一段时间就有警笛声,小鬼难缠,林艳脚下生风快速闪进人群很快就没影了。 店里顾客左右一看,打手和老板娘都壮烈了,还等什么?掏钱?几十块谁不是咬牙吐血给的!几个月的工资啊!只楞了几秒,突然一窝蜂似的往门口跑:“杀人的黑店抢劫啊!” “你们还没给钱呢!”做服务员的小姑娘想拦被人群推倒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喊:“救命啊!吃白食了。” 林艳个头不明显融在人群里一点都看不出来,回头看了眼那家店,果然警察是奔着那边去的。哎,这种事,第一次遇到,以后可要长点心。 再不在车站吃饭。 林艳翻出刘成给的地址,车站附近她也不敢随便坐车,三轮车都挺坑人。 翻开地图看了看大概位置,还好林艳能看懂地图。挺远的距离,最后还是决定坐三轮车过去,商量好价钱五块钱到地方。在县城这个价格是挺贵,可是B市,贵也得忍了。 坐了近一个小时的车,林艳从车上下来晕头转向,掏了五块钱刚要走那车夫扯住林艳的胳膊:“给少了。” “不是说五块吗?” “一公里五块。” 林艳打开他的手,皱眉怒道:“你也一大把年纪了丢人不丢?还讹人!” 扔下五块钱:“爱要不要,再撒泼今儿你就甭想好端端的回去。”林艳眉毛一横是十分吓人,她本来脾气也不好:“我可不会容忍你的撒泼,打听打听我是从那里来的再想讹人吧!” 老汉不依不挠就要上来继续扯林艳,林艳动了下嘴角,折着他的拇指就脱离了自己的胳膊:“五块钱就给多了,别看小姑娘好欺负。” “哎呦哎呦,疼!” 林艳本想收敛来着,可是一路奇葩,再软一点就被欺负成渣了,摔开老汉扛着行李包就走。身后老汉骂骂咧咧,林艳头都没回,反正脏话长不到身上! B市古玩城,刘成给的地址就是这里。 还没进去,就见一家店门口围了许多的人。林艳看热闹的心就活跃了,凑过去见是在赌石,店家从云南那边采翡翠原石。卖原石,当场解,见绿那就发了。赌石赌石重在赌,一夜暴富的有,穷家荡产自杀卖儿卖女的也有。钱来的快去的也快,拼的是运气。 “拿出来了拿出来了,好东西啊!见绿了!” 店家拿出来的是一块原石,有拳头大小,开了天窗露出一片绿色。围观的人低声议论着,林艳眯眼看过去,这块石头恐怕也就哪一点绿的地方了。 “看起来还不错。”石头是放在台子中间,有专业人士 “两千起价。” 打开的原石露出指甲大小一片翡翠,里面是什么谁也说不好,店家介绍了原石产地后,鉴宝师就在一旁详细讲解了这块石头。应该不是老坑种,林艳视线扫过去。 突然就来了兴趣,驻步观看,她很想知道谁会买走这块石头。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里面没有多少东西。之前林艳看到翡翠是会发亮光,可是这块只有打开天窗的地方有绿色泛着很弱的光芒。 “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起价两千。” 这家店规模不小,围观的人形形色色有穷人也有富豪,林艳细细看着。 人群中突然走出来一个胖子,穿着整齐的西装,凑上前看了看。赌石堵的就是翡翠的水头和翡翠的翠,露出来的这片不算差,看成色虽然不如冰种帝王绿,可如果这一整块全部是翡翠,价值就不止以万为单位了。 男人咬了咬牙,喉结滚动,林艳看的出来他有些紧张。 “两千一,我要了。” 话音落,围观的人更是议论纷纷,这种石块底价高了,林艳心里得出答案。外人也这么想,看成色不是祖母绿,两千底价,如果赔了那都别吃喝了。赌石这种事,在翡翠矿山堵涨的几率比较大,出了原产地,特别是B市这种地方,几率非常的小。 围观的人多,可是出价的少。 就在所有人以为就这位胖子会把那块石头拍下来的时候,人群中又站出来一个人,他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开口:“我出三千。” 高高瘦瘦的年轻人,穿着深蓝中山装,鼻梁上架着眼睛。因为气质斯文干净,林艳就多看了一眼。 胖子脸涨红了,转头看过去:“懂不懂行情?这块石头也抢!” “原石拍卖,价高者得。” 这家店门口堆了很多原石,这种东西比较飘渺,就算是内行人也无法判断一个没打开的石头里面到底有没有翡翠。老坑玻璃种最为珍贵,可也十分难得,刚出矿就有人收走了,还能运到这里来?这块石头里到底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胖子又凑近看,拿着手电筒照在原石灰皮上。拳头大小的石头,就算是有一半东西,那都赚了。天窗露出来的翡翠水头实在不错,他咽了下喉咙。抿唇,好半天喊出一句:“我出三千五。” 斯文男人沉默,半响后,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退后一步,拱手相让。 “你请。” 那瞬间,不光光是那个胖子有被坑的感觉,就连林艳都感觉到了。 这厮根本就是店家的人吧?这么抬价? “先生,我们去办一下手续。” 胖子平白无故被抬了一千五,恶狠狠瞪了眼镜男一眼,当场摔下了厚厚一沓现金,目光有些红瞪着那块石头咬牙半响:“切开,我倒是看看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穷人就别赌了,林艳有些看不起这种人。紧张成那个样子,肯定不是很富裕,赌石这种事首先你要有财力。输得起,其次要有能力,眼光要准。最后,运气要十分好,不然输的裤衩子都不剩。 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那块石头,林艳往前凑了下,刚刚她看那堆石头里有一个亮光闪了下。她现在敢不敢赌呢?林艳在算赢率,这么多次,她的判断从来没出过错,如果这块石头里面没绿,林艳就去买一块玩玩。 胖子很小心的让人切开灰皮,他没有选择横切。越切在场的嘘声越高,到最后胖子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样,几乎要扑上去了,抱着那块灰扑扑的石头:“怎么会这样?” 一块石头,统共就两块指甲盖大小的绿色翡翠,之前用手电筒照下去确实出现了透光,一块在中心一块在覆面。男人头上的汗滴的更多了,面色颓败。这两块翡翠市场价格不超过一千,他赌输了。林艳没看错,那东西就表面一点翡翠。 围观的人纷纷扼腕叹息:“这事真说不准,早上有个人赌到一块祖母绿赚翻了……” “一个人一个运气,那个胖男人一脸衰相!” 胖子抱着他的石头走了,围观的人也没热闹可看,只剩三四个在看那堆原石,林艳进店指了指亮着光的那块原石:“这块多少钱?” “五千。”店员没把林艳当回事,穿着也不富裕,肯定没钱买。 林艳兜里没那么多钱,就移开了视线:“你们这边最便宜的原石多少钱?” “喏,墙角那堆,五十一块随便挑。” 店员随手指了指,林艳视线落过去,果然一堆灰色石头堆着。她就走过去,迎面和往店里走的高瘦眼镜男打了个照面,他看向林艳:“小姑娘也对这个感兴趣?” 林艳笑了:“挺有意思,看着好玩。” 那堆原石都是废渣,进店的人都是冲着寻宝去的,林艳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翻石头。翻了大约有十几分钟,最里面一块足球大小的石头引起了林艳的注意。 散发着很亮的红光,林艳搬了下挺沉的也就懒得费力气,转身叫店员:“我要这个,你帮我把这个搬出来吧。” 那真是是一块十分不起眼的原石,灰扑扑的和路边堆得石头差不多,五十块钱买这么一块石头,脑袋是怎么了?店员有些无语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这人傻得要命,那么大一堆石头能挑出这么一块要什么没什么的大石头,不禁叹气:“小姑娘,石头不是个头大就赚钱,这东西……” 一旁在看刚刚林艳问价的那块石头,听见身后动静就转头看过来,视线触及到林艳指着的那个大石头,忍不住有些乐,走过来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赌石真不是论个头大的,这块——” 他眉毛挑了下,真不知道怎么评价了。 “不如我帮你挑一块成色好点的,就算是玩也玩赢率比较大的那才好玩。” 这家店就林艳一个小姑娘在看石头,她长的也漂亮,白白净净,年纪也小。欺负她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小姑娘嘛。 “我就要这个。” 林艳对眼镜男点了点头致意:“谢谢你,不过我看这个大块头顺眼。”原石灰扑扑的泛着白色,从外面看,真是一点都不值得赌,可是林艳相信自己的判断。 店家也是无语了,反正这小姑娘愿意赌输,就开口:“打开要是什么都没有你可别哭,哎,最怕小丫头哭鼻子了。” 说着就去抱那块石头,林艳跟着走过去从口袋里翻钱:“去那里交钱?” “这块石头……”老板走过来,看了看林艳。身后戴眼镜的男人开口:“这块石头给她便宜点吧,别到时候哭鼻子,不好哄。” 说完一圈人都笑了,林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便宜点也成,她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既然简先生这么说了,给你便宜点。” 老板笑呵呵的说道:“三十吧。” 林艳笑着对老板说了声谢谢,回头看向眼镜男:“谢谢你了。” 原来这人真的和老板认识啊,难怪帮忙抬价呢。 眼镜男挑了下眉:“你不拿工具看一下?就这么盲目的选?” 林艳也学着他的样子挑了下眉:“没必要,赌石嘛,不就是闭着眼瞎挑一块石头赌输赢。” 简先生看向林艳的目光深了。 掏了钱,林艳就提出当场开了,这块石头真是没有悬念,只有看热闹的简先生在一旁围观。旁人只当是小姑娘闹着玩,拿这么一块石头来切个什么啊?能出绿都出奇了。 “真开了啊?可别哭。” 林艳却不以为然,三十块钱的东西,赌一把就算是输了也没什么,目光灼灼盯着切石器,“开吧,三十块钱我还不至于哭鼻子。” “切这个石头不够浪费功夫的时间呢……”店老板笑笑,简先生接话:“满足下小姑娘的好奇心。”他对这块石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偏头看向别处。 “小姑娘长得漂亮,才有这待遇——” 切开外皮店老板的动作突然住了声音,他瞪大眼看着那块石头,在灯光下隐隐透出红色,满脸震惊。林艳却忽的笑了,看向店老板:“是什么意思?见红了?” ☆、第五十八章 红翡在普通人眼里是没有绿翡值钱,可林艳不觉得,不管什么颜色。水头好,老坑种红翡也值得收藏,林艳出声后简先生也转头看过来。一看之下,不得不感叹这姑娘运气好的出奇。 “红翡。” 拳头大小的红翡,红的透亮,十分漂亮,整块石头呈半透明状。这都一切为二了,店老板就停了动作转头看向林艳。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玻璃种红翡,这是要发了。一旁看石头的人纷纷围了上来,目光都落在那块石头上,再看面前的小姑娘,不得不感叹运气太好。 外表灰扑扑的石头,真不知道怎么会藏有这样的极品红翡,而且这姑娘一眼就挑中了。咬牙切齿只恨这好运气怎么没落自己头上,让人羡慕。 林艳看过去:“你想买回这块石头?” 她话说的很直白,店主确实有些后悔。三十块钱买这么一大块红翡,心在滴血。捡漏这种事不是没见过,可是捡这么大一块漏,搁谁心里也不好受。 这都是钱,翡翠可是和黄金价值相同了,林艳看了看,倒是平静下来,她才不能跟老板借一步说话呢:“你要买的话我卖给你,也不用再解了。” 石芯出现这么个宝贝,店老板不会放弃,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城市,林艳也没想惹事。 一旁简先生却突然开口了,看向林艳:“小姑娘,你要不叫你们家大人过来?这东西真要卖?”随即视线落在了店老板身上,眸光一闪笑眯眯道:“郑老板,今儿你要大出血了!” 运气实在难得。 围观的人也纷纷开口:“这么好的运气转手不是有些亏了!解下去,小姑娘莫不是不识货吧?这东西也舍得放手?红翡虽然不如绿翡可也价值不菲。” 林艳一直没说话,目光很平静看着石头。今天真的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被自己碰着了。 简先生倒是有些好奇这姑娘什么身份,解到宝石这么大动静,她跟没事人似的。开始进店选石头,都要她换这姑娘眼睛都不眨一下,意志坚定的选择了那块其貌不扬的石头。 小小年纪,竟如此冷静沉着,心态很好。 “五千,东西放下钱拿走。” 肉眼可见就有拳头大小一块红翡,灯光下鲜红似血,如果价格低她还真舍不得这东西呢。林艳笑了笑,抬眼看过去:“那继续解吧,我要红翡。” 店老板下不去手了,解下去说不定价值更大。 左右看看,他口中的那位简先生也是兴致勃勃的看着这块玉石。小姑娘身份也不知道,他不敢轻举妄动,左右一掂量:“我得和大老板商量一下。” 五千不是小数目,可是这姑娘明显要的不是这个数。 当着众人面,店家不会砸自己招牌。吩咐一名店员看着东西,转身往里面走,突然围观群众里面有一个人站出来说道:“姑娘,这东西卖给我吧,我给你出一万。红色多喜庆,做个装饰品放在家里。” 店员眼睛都红了。 林艳还没出声,旁边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大叔开口:“一万一。” 这边一叫价,店员就有些坐不住了,那位简先生也看向林艳,开口:“给小姑娘凑个整数,两万。” 林艳是空手套白狼,无论卖多少钱她都是赚。闻言就看了过去,笑了声:“谢谢。” “这是答应卖给他了?” 第一个开口叫价的人看向林艳,他从打开发现宝贝后就在围观。这么纯正的红翡难见,这个姑娘运气好,竟然一次能落到这么大一块。水头成色都十分漂亮的红翡,呈现血红色,而且是当着众人面从石头里开出来,价格绝对在两万以上。 两万,在当时来看,确实是天价了。 林艳想了想,开口:“我对红翡不太了解,很值钱吗?” 一群人眼睛都红了,中山装大叔开口: “也别说了,我出两万一。” 林艳这才正眼看向那块石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块石头真的挺罕见,血红血红的颜色在翡翠中还很少见。红翡市场上很少,很多人把红翡和玛瑙分不清。林艳也不想太贪心,店家那边不一定会出价更高,现在能出起价格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五万,现金交易。” 林艳环视四周,开口:“有人要的话,我就卖。” 话落,全场安静下来,林艳现在也挺缺钱,不然这东西雕个挂件肯定十分漂亮,女孩子都爱首饰,她也喜欢红艳艳的颜色,十分喜庆。 半响后,那中年男人开口了:“姑娘,你这东西值不了那么多!价格有点信口开河了……” 林艳看过去:“是吗?” “这要是祖母绿或者帝王绿,别说五万,十万二十万都有人抢着要,可这是红翡。红不如绿值钱,你是外行人不懂这些。” 红确实不如绿,可是这么大一块红也是罕见。五万已经是说少了,林艳琢磨了一会儿,“红比绿少,价格虽然不如帝王绿贵,可是这个成色透度,比起一般的翡翠要贵。五万是公道价,你就算是去原矿山也不一定能买到这个价格。而且这个亮度是老坑种吧,就是论斤称也值五万。” 林艳其实不太懂翡翠价格,可是她现在需要五万。 “姑娘是哪里人?” 简先生突然开口,看着林艳,眸光深邃:“你说对了一半,红翡量少,可确实不值什么钱。现在市场上,红翡很难出手。” 林眼动了下眸子,看着他,“六万。” 眼镜男抬眸看过来,眸中意味更加深长。 “那块石头,我坐地起价了,六万。”林艳坦荡荡的把自己那点小心思暴露出来,看着面前的男人:“如果你出六万,我告诉你一个能赚十倍的秘密,赚大了。” 这个简先生虽然和店老板认识,可不是亲近,店老板甚至有些怕他。说明这个人有钱,但是他很随意,对什么东西看起来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在乎,帮林艳叫价时候的表情很轻松,说明两三万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这个简先生有钱,可他只对开天窗的翡翠感兴趣,这人不了解翡翠。有钱,眼光不够。看穿着,中山装材质很好样式也不俗合身讲究。林艳虽然对现在市场价格不是太了解,可是好东西不管那个时代都不会便宜,就连鼻梁上眼镜都是进口货。 “如果你赔了,我也该退出鉴宝行了。” 这家店,林艳也就只会来一次,店主她得罪不起,顺水做个人情也没坏处。 店里那块闪烁着亮光的石头,绿光,依着以前的规矩,里面恐怕是翡翠,纯正的绿翡翠。至于水头如何,那要看他的运气。 这人有钱,林艳知道他一定会开价。 透过眼镜,简恒看了林艳半响,原本的议论声都消失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这位先生的抉择。五万,在那个万元户就是富人的年代,确实很大一笔。 “不会骗人吧?” “我敢骗你吗?我一个小姑娘。”林艳笑着看向面前的男人,在他伸手过来摸玉石的时候,手指按在石头上:“不过,我也怕被骗。”抬眸,笑了下:“一手钱,一手货。” 转头对店员,“东西能不能找个盒子装起来?” 正说着,老板就和一个胡须花白的长者走出来,林艳看向眼镜男:“几点交货?” “三分钟钱送过来。”说着他走向柜台处,对着店员说道:“电话拿过来。” 所有人都看向他,就连刚出来的老者也看了过来,老者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店员附耳过去小声说了什么。林艳视线左右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老板想关店也没机会了,那样就是失信于民。做这一行的最怕传出去个失信的名声,以后还敢有买家上门吗? 林艳站在原地等着,老板听到店员的转述,脸色顿变猛的抬头看了过来,林艳站在屋子中间接受他的视线。林艳不怕看,就怕没钱。 财迷。 “行不行啊?有钱没有装腔作势?”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不会是这个女孩和店家做戏吧?那位先生又是谁?真那么有钱……” “好像是简先生。” “谁?” “嘘!小声点,好像是简先生,那个——” 后面的声音压得很低,林艳也听不清楚。那位简先生打了电话,走过来,转头看看迎上来的店主:“有盒子吗?这块翡翠我要了,装起来。” 店主脸色青红交加,十分难看。他这是为别人做了嫁妆,想要发火,可是面前的简先生他得罪不起,得罪了以后也别想在宝石行混下去了,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简先生,这——” “怎么了?很为难?” 简恒看过来,眸光深邃。 老者咳嗽一声,转头吩咐自己人:“找个盒子为简先生装起来。” 店员抱着石头就要下去,林艳开口:“等等。” 店主现在都想掐死林艳,就她事多,这个人那里来的?是不是来捣乱的! 林艳笑了笑:“盒子拿过来就成,我自个装。” 转头看向简先生:“你不让店家给你分好?” “不用。” 简先生笑了笑,又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我喜欢原石,很漂亮,回家放着也是赏心悦目。” 林艳不得不佩服,奢侈! 既然林艳连店员都不放心,简先生也不没有再碰那东西。过了几分钟,就见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匆匆跑来,看到简先生恭恭敬敬上前鞠躬:“简先生,钱拿来了。” 简先生结果他递过来的布兜当着林艳的面打开,里面码的整齐的六捆钱。 “六万。” 灰色钞票,崭新还有这油墨味道,林艳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钱,拿出来验了真假数了半响,正好六万。抬头看向简先生,笑了:“谢谢。” 石头推过去,简先生没接,直接吩咐送钱的伙计:“六子,抱着。” 林艳把钱塞到了背包里,转身要往外面走,简恒眉峰一扬:“有东西姑娘是不是忘记了?” 刚刚林艳说的十倍赚回去,对赌石有兴趣的人都等着呢,这怎么收钱就走人呢!“就是啊,刚刚姑娘不是说了十倍赚回去?难道是吹牛皮!” 不知道谁起了个哄,一群人笑了起来。 “过来,我告诉你。” 简先生靠近,林艳惦着脚尖附耳过来:“正对面那块石头看到了吗?买了,能不能赚十倍我不知道,肯定物超所值。” 说完迅速撤开距离,看着他目光坚定。 简恒一愣,原本他以为这是那家千金在外面胡闹着玩,可是她解了一块石头,而且从头到尾她都是胸有成足,好像一开始就知道石头里有宝贝。 简先生一愣,随即皱眉看过去,黑色外皮的石头,什么都看不到,根本不像是有宝贝的样子:“就这样?你不会是坑我的吧?” 这个人外表斯文,可是脾气和外表一点都不像。林艳心里好笑,可脸上却没表露丝毫,点头。 “骗你我能走出去吗?” 简先生眯眼看了半响,走过去对老板说道:“这块石头我买了,刚刚你不是说五千吗?六子,给钱!” 说着就拿起了那块不起眼的石头,全部也就拳头大小,递给店老板:“解开。” 一时间,满屋喧哗,所有人都难以置信这个小姑娘说的十倍是那个石头。店老板却是半信半疑,六子递过来的五千他都不知道敢不敢收。五千是贵了,可是万一里面真的如那个姑娘所说,是宝贝呢? “切啊!人家钱都给了,倒是切开让我们看看是什么东西!” 一旁人起哄:“做生意不是诚信为本吗?可别糊弄人啊!” “五千买那么一小块石头,老板,你还磨蹭什么?” 店老板咬牙,说不定那个小姑娘都是胡说八道呢!说不定,她什么都不懂,就是糊弄这位少爷的呢!简先生喜爱玉石,可是运气不咋地谁都知道。他从来赌不准玉石,所以住选开天窗的石头。 可是那块原石一点都没开,店员也是糊弄小姑娘才说五千,原本根本不值那么多。 他捏紧了手指又松开,所有人都叫了起来:“开!开!” 简先生往一边的椅子上坐,抬眸看了过来:“如果什么都没有,小姑娘还给我两万,那块石头我给你四万。开吧,什么结果我都不赔,稳赚的事为什么要犹豫。” 林艳心里暗自骂了一句奸商,这人太会做生意了,应该一开始就打着这样的算盘。不过那东西她一开始就打算做个顺水人情,也就不在意他到底能赚多少钱了。 店老板亲自开石头,切石机缓缓打开黑色覆面,全场嘘声一片,没有东西,依旧是灰扑扑一片。店老板甚至不敢拿强光灯来照,而简恒也没这么做,他没必要。 店老板不动声色的擦了下汗,他怎么觉得,这回还真有好动西呢! 简先生心里多少有些失望,视线落在林艳身上,眸光更深。林艳觉得不对劲,看过来恰好就和他对视了,连忙捂好了口袋,这人的表现好像下一刻都要来抢走两万似的。 又一刀,临近的人突然爆发一声尖叫。简恒猛的站起来往人群中挤,店老板额头的汗水滴了下来,转头看向简恒,脸色青青紫紫。简恒凑过去视线落到那块石头上,瞪大了眼睛。店老板左右看看,好半天才憋出一个艰难的笑:“见绿了!” 日呦!赔惨喽! ☆、第五十九章 一群人伸着脑袋往前面挤。 “见绿了!” “这成色,难道是帝王绿!” 欢呼惊叫声一波高过一波,林艳趁机混进人群就溜走了。 此地不宜久留,异地他乡赚了一笔本来就不好走,用这位财大气粗的简先生转移注意力。走出很远,林艳弯唇笑了,这样挺好。 这么多钱拿在身上让人不放心,向行人问了路匆匆奔向最近的信用社。存进银行,可比在身上安全的多。下午三点,林艳拿着存折本走出银行,挑了下眉,很好!一转眼就赚了六万。 直奔目的地而去,忽然心口一阵悸疼,脚步猛的顿住她抬手捂住心口,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忽然发冷。林艳想要呼叫可是张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布出来,她紧紧攥着胸前衣物身子摇晃往后倒去。 头摔在水泥地面上,哐的一声响,林艳的头沉得抬不起来,浑身发寒颤抖,灵魂似乎要从身体里撕裂出来。万蚁噬心,短短几秒林艳却觉得像是过去了半辈子。再次睁开眼,她躺在地上入眼的是一个大妈关切的脸:“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林艳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汗水浸透了,半响都没发出声音。 大妈对身边一个年轻人说道:“帮帮忙了,把小姑娘先扶起来。” 过去那个劲林艳才好受一点,站起来抿了抿唇,对着大妈点了下头:“谢谢。” 风吹过,透心凉。汗湿的身体颤抖,大妈还在说着什么去医院检查检查,林艳推开她:“谢谢,我有急事。”她脸色苍白像鬼,这个寒冷的天气浑身冒汗,手指紧紧攥成一团。特别像是吸大烟的人,烟瘾犯了,林艳紧紧抱着自己匆匆离开人群。 林艳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只是个外来魂魄,刚刚灵魂被撕扯的痛苦还清晰,是这个身体发生问题了吗?林艳需要钱,需要大量的钱找人为自己续命。沈辰走了,他不管林艳的死活。 为什么之前没有发作?而现在发作了呢? 林艳想不明白,这个身体的一切都处在不稳定的基础上。 找到那家古董店,名字叫世家,位置很偏,是在古玩城一楼最南位置。 林艳进去,只有一个伙计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后看书,这怎么一点不像做生意的? “你好,刘老板在吗?” “谁?” 那人放下书抬头看过来:“有事吗?” 林艳倒是觉得好笑了,来古董店难道还能喝茶?“卖东西,刘成介绍我过来。” 那伙计二十岁出头,高高瘦瘦站起来,扫视林艳:“东西呢?能看看吗?” “你是刘长生?” 林艳倒是没先拿东西出来,问道。 “我不是,我就打工的。” 这个小哥倒是坦然:“刘老板最近去了北京,暂时回不来,店里有什么事找我就行。既然是刘成介绍过来,一切都按照老规矩办。” 林艳把包袱往桌子上一放,打开掏出一个包袱递过去:“你先看看吧。” “听说王老虎出事了?” 小哥打开包袱,随口问了一句。 林艳点头:“嗯。” “这几样东西——” 那小哥拿着看了半响,林艳攒了那么多年,还有二狗子替她攒的东西,都不差。小哥站起来往后面走:“你稍等,我去去就来。” 林艳是有点不大相信这个人,最主要是他太年轻。太让人怀疑其专业程度,可是这世界上无奇不有,林艳耐心等在原地,左右看看。这间古董店面积不算小,可是摆放的东西却很少。 半响,他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名二十岁来岁的女人,穿着洋气的米色大衣,里面是长裙搭配高跟皮鞋,大卷头发散在肩头十分漂亮。林艳不禁多看了两眼,就听那个小哥说道:“这是刘小姐,专业鉴宝师。” 她看了眼林艳,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上挑。 “你好。”林艳朝她伸出了手,那女人点了下头,戴着手套的手抬都没抬径直走向一边的椅子。林艳的手晾在原地有些没趣,收回手指。 在柜台左侧是一个工作台,林艳看那个女人有条不紊的动作,十分专业。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修长,灯光下金银首饰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她用清洗的刷子扫着青铜器,又用放大镜仔细的看,随后在纸上记着什么。林艳这个袋子里没有装玉器,因为怕碰碎。 林艳站的时间很久,就移开视线四处看着。 林艳是从农村来,王老虎又是有名的盗墓贼,店里伙计对这一行人没多好的印象,也就不大能看得起。不过好在他们拿过来的东西都赚钱,谁也不嫌钱多,管他出处。 “大多是明清东西。”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那女人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放下笔站起来:“价值都不高,就这些东西吗?” 确实,林艳那胆子也不敢去挖贵族墓。 就是这些东西也不是挖墓得到,当年打仗炸坏了一个墓,林艳掉进去。也顾不上看是什么东西,棺材盖都压坏了。首饰都是从哪些人身上拽下来,不过……这女人最初看的那个铜器肯定不是近代。 那是二狗子放进去的东西,林艳实在不懂这些。 “这个铜器不是近代。” 刘小姐皱了好看的眉毛,拽掉手套扔到工作台上。 “不过那不值钱,而且是残次品,如果是考古学家的话,肯定会有兴趣。”她看向林艳的目光里带着蔑视,“可我们这里不是博物馆,不需要从碎片上面得出历史的真相。” 那意思好像是说,这么一点破烂玩意还用请她出来? 哦,林艳对她的好印象随风飘走了。 “还有一点东西。” 林艳从怀里掏出一个不大的袋子,递过去:“你看看。” 她嘴角挑了下,视线扫过去,一旁的伙计打开布袋。里面是几个小袋子,刘小姐抬眸很轻佻的看了林艳一眼,戴上手套打开其中一个。下一刻她表情就变了,拇指大小的白玉观音。透亮温润。她楞了一下,翻来覆去的看,半响后抬眸看向林艳:“借一步说话?” 林艳也不想继续站着了,“好。” 进了里室,环境雅致,刘小姐戴上眼镜细细观看几样玉器,一旁伙计连忙沏茶。 林艳没喝,坐在椅子上:“怎么样?” “好东西。” 刘小姐眼镜看着几个玉佩,目不转睛。声音里难掩激动,一块成色不太好的田黄印章,两块白玉,还有一块和田。一共四块玉石,林艳靠在椅子上:“刘小姐年纪不大,懂得蛮多嘛。” 她很好奇面前女人的身份,刘?那个刘长生的闺女? 刘小姐闻言看了过来,她有着一张精致的脸蛋,林艳不算丑,可是和她对比就少了些什么。好像一朵是百合,一朵是乡村野花。想到这个,林艳自个都笑了起来。 “我三岁就开始看各种文献,了解历史,学习鉴宝知识,我现在二十二岁,学了十九年,你觉得呢?” 林艳想了想,笑了,这女人真可怜。“你父亲是刘长生?” “你打听过我?”打开话匣子,这个刘小姐倒是好说话的很,随即笑笑:“知道也是正常,对这方面有点兴趣的大概都知道。” “这块玉石美吗?” 林艳喝了口茶,看过去,“我一直很喜欢玉。” “很美,存在就是一种艺术。” 她这句话像是叹息。 半响后,她抬头:“这些玉你都从什么地方得到?白玉观音是后唐东西,敢用田黄做印章的身份也不会太低。” 不是一个年代,从玉石表面颜色看来,出土时间都不一样。能集齐这么多东西,也是不容易。 很多啊,之前林艳喜欢玉石,谁得到了好玉都会给她。 有的是师父随手扔给她,还有的是二狗子从墓里挖出来。 低头看着茶杯笑笑:“机缘巧合。” 几块玉石,还有那些头饰,对方出价两万。 林艳眯眼在心里计算,和她原本估算的差不多,之前她想赚了这一笔就去买了王老虎的店。店里那些东西才是真的值钱,刚要说话就听外面一个声音响起:“简先生,您回来了?” “美玉在吗?” “……有个顾客。” 简先生,林艳隐约听到这个称呼,一愣,不会这么巧吧。 刚要说什么,就听见脚步声渐近,转头看过去。 门被推开,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线内。 呦呵!好巧,世界真是小。 “哎!” 简恒看到林艳也是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刘美玉眸光落到简恒身上:“二哥,你们认识?” 简恒笑了,眼睛眯成一道缝,扶了镜框:“很巧,我今天得到块石头,是她帮忙。”走过去把一个木头盒子往桌子上一拍:“就这块,美玉你快看看,十分漂亮。” 打开檀木盒子,灯光下透亮绿色显露出来,指肚大小两块三分水的帝王绿,她看了眼,就眯了眼睛急急拿在手心反复观看:“极品啊。” “可不是。” 简恒笑的十分得意。 “我这是赚大了。”转头视线落到林艳身上,眸光越加深邃:“没想到这姑娘,小小年纪眼光毒辣。” 刘美玉也看了过来,面对两个人犀利的黑眸。 林艳是万万没想到,原来他们都认识。 她心里咯噔,忽然想起一件事。左右一联系脸色都变了,自己心悸晕倒的原因,原来在这里! ☆、第六十章 看着刘美玉拨弄着两块漂亮的翡翠,心思忽然就沉下去,心里有些发凉,难不成真的是那个原因? 她一直在想,为什么会突然晕倒。那日去黄城的路上,她和沈辰说过自己的异样。当时沈辰脸色都变了,他说不要再碰这些东西,不然会没命。从黄城活着回来,她再没有见过沈辰,身体也没有出现过异样。 “小姐?小姐?” 一只手伸到面前林艳下意识出招却在下一刻顿住,生生卡在空中,面前的简先生和刘小姐都看着她,林艳面色微红。又重新坐回去,抿了唇:“抱歉,走神了。” 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我叫林艳,直接叫我名就好。” 她不是什么小姐。 “刚刚问你是怎么看出来这块石头里面有翡翠?” 林艳头有些疼,掐了下手心:“抱歉,不能告知。” 简恒取下眼镜笑了下:“没事。” 伸手过去:“你好,简恒。” “你好。” 不知道沈辰说的话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不管鉴宝行业多么赚钱,她都不会选择继续,命要紧。 林艳简单的客气一句。 “林姑娘,是有什么事?” “卖古董。” 林艳直白,站起来:“刘小姐,就之前开的那个价格,现金吧。” 简恒和刘美玉都没想到这个农村小姑娘变脸速度这么快,不过那些玉石两万买过去肯定是赚了,刘美玉立刻把看店的小哥叫进来:“去给林小姐取钱,两万。” 林艳却突然一手按在包玉的袋子上面:“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 刘美玉站起来扔掉手套,表情严肃下来:“两万是个不低的数字。” “有个条件,听说刘家还有一个拍卖行。” 那是地下交易会所,如果不是刘成告诉,她也不会知道。 林艳看过去,脸上没笑,黑眸盯着刘美玉声音缓慢:“合作如何?” 刘美玉的表情也沉下来,站在一旁的伙计更是有些奇怪的看向林艳。 “我手里有点东西想从拍卖行出手。” 她的意思很明显了。 刘美玉不单单是鉴宝专家,也是做生意能手,她看着林艳的目光越加深沉。半响后,喝了口茶,语气冷下去。 “林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林艳眯了下眼睛:“那就算了。” 把所有东西装回去,往外面走。 “等等。” 这回开口的是简恒,他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面,目光很深:“你是谁的人?” 林艳回头看过去:“赚钱的事还分是谁的人?” “今天为什么告诉的那块石头的价值?你大可以自己买回去。” “我买了能走出去那家店吗?” 林艳看着简恒的眼睛:“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不是内行人吧?” 简恒笑了下,没有了眼镜他那些精明就显露出来:“对石头感兴趣。” “二哥——” 一旁刘美玉看过来,目光不是很认同。 “有没有兴趣走一趟拍卖行?”简恒笑的像个狐狸,尾指微动:“我会考虑合作,如果不愿意的话尽管走,我在B市还是有点面子。”他嘴角撇了下,看向林艳的包袱:“你那些东西恐怕卖不出去了。” 林艳看着他的眼睛,如果她够身份根本不用这般迂回,直接把东西寄往拍卖行就好。可是现在她是谁呢?农村小姑娘,什么身份地位都没有。 单纯买卖,他们什么时候也成不了气候。古董店,不是批发市场,如果按照林艳的方式卖,那终归是要把生意作死。林艳也很想知道自己是真的看不了宝贝,还是意外巧合。 地下拍卖所很隐秘,如果没有熟人引荐,进都进不去。 “东西先放在这里,钱给你。合不合作,待会儿再说。” 林艳虽然不知道这个简恒是什么人,可光从赌石那边人们对他的敬畏,也知道这人身份反正不会太低。 “二哥,你别胡闹!” 刘美玉有些生气,林艳是什么人他们都不知道,二哥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带她去? “美玉啊。” 简恒过去揽住她的肩膀:“去吃晚饭?” 说话的功夫,林艳已经放下玉石,刚刚她的表现是小家子气了一点。简恒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要是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 “谢谢,什么时候去拍卖行?” 简恒的手被美玉打掉,美玉走到里面拎起包要走被简恒拉住。“别闹啊。” 美玉哼了一声。 简恒看向林艳:“一块吃晚饭?” “不太合适吧?” 林艳笑了笑,眼睛看着他们两个人,不知道到底是兄妹还是情侣。从说话来看,刘成给错信息了,简恒才是拍卖行的主人。“我要去找一个朋友。” 简恒和刘美玉站在一处,看着林艳微微挑眉:“吃完饭去拍卖行。” 林艳眼眸一转,刘美玉说:“是正规的拍卖行,今天有一样珍品会出现。” “多个朋友多条路,没有坏处。” 此时古玩店已经要打烊,林艳把钱随手装在兜里,她穿的确实很土。出门,简恒开车,林艳坐在后排转头看着窗外霓虹灯闪烁,上一次坐车还是沈辰开车。 “林小姐对古董感兴趣?” 饭间简恒问道。 林艳笑了,放下茶杯抬头:“我对钱感兴趣。” 她现在处于两眼一抹黑的状态,这都是什么人,她是一点不知。不过听刘成说这个刘老板还算可靠,应该不会是骗子。 林艳话落,简恒笑了起来,狭长眼眸闪烁:“爱好不错!” 原本刘美玉不太高兴,她这个人性子都写在脸上,闻言也笑出了声:“你们爱好倒是相同。”转头看向简恒:“二哥,你一身的铜臭味。” “我宁愿被熏死。” 简恒自嘲:“钱多好啊。” 这话说的和他穿着截然不同,道貌岸然。 初见,林艳觉得这个简恒三十岁左右。现在,仔细看,这人恐怕不到三十。 吃完饭已经是六点半,林艳跟着简恒和刘美玉往拍卖行去。 “刘小姐,你知道沈家吗?” 林艳突然开口,“沈家好像也是做古董的吧?” 刘美玉一愣,就连前面开车的简恒面色也严肃下来,镜片反射的光让他显得愈加精明。 “你打听的还不少。” 简恒先开口:“你说的是那个沈家?” “沈辰的那个沈家。” 从他们第一次楞的时候,林艳就觉得他们肯定知道,紧紧看着简恒和刘美玉的一举一动。“总听别人说起,十分好奇。” “听谁说的?”简恒笑了下,狐狸眼闪烁着光芒:“京城沈少啊” 林艳笑了下,看着他没说话。 倒是一旁的刘美玉开口了:“看不出来,你知道的还不少。说说吧,打听他做什么?” 林艳自嘲笑笑,“救命。” 这回真的是救命,不夹杂一点感情。 “我们知道的也不多,只听说最近沈少消失了。” 刘美玉眯眼看向远处,如若不然,她的父亲也不会匆匆赶往北京。 “消失?” 林艳猛的抬头,手指不由自主的攥在一起,紧紧看着刘美玉:“什么消失?” “不知道,就是没有影踪了,沈家人那边没有回应。”她笑了下,看过来:“别说你了,我也找不到他。不过,你怎么知道找他能救命?” 林艳没说话,看来他们都认识沈辰。 消失?醒来护士说那个人完好离开。 按捺下心中疑问,反正现在她和那个人也没关系。不能再问下去,省的惹祸上身。 林艳低头看着手指,脖子上的玉石还在,他一句简简单单的认错了,就抹灭她十几年的感情。 心口有些堵的慌。 前方,林艳看不到的地方。刘美玉和简恒对视一眼,目光都沉了下去,若有所思。 到了拍卖行,领了号码牌,刘美玉落后半步和林艳并排走着。 “你来过这里吗?” 林艳抬头看了看,很漂亮的大楼。装修精致,进门,漂亮的水晶灯从上一直垂下来,摇头:“没有。” “我叫刘美玉。” 刘美玉和林艳说着话:“你今年多大?” 林艳心里起了警惕心,面上不动声色:“十七。” “我二十一,你叫我姐姐吧。” 他们难道认为自己和沈家人有关?林艳低垂视线往里面走:“谢谢美玉姐。” 刘美玉笑着看向林艳,眸光很沉。 进了会场找到座位,林艳之前跟着师父去过拍卖会,可是和这种不太一样。林艳目光四处看,她是有点走神才会随口问出沈家的事。现在看来,问错了。 七点半,拍卖会正式开始。 最先拍卖的东西都不是太好,林艳一直低头吃着桌子上摆的小零食,五香核桃,挺好吃。刘美玉比较专业,每一样东西都能说出出处历史。林艳完全就是渣,她对于文物只有两个认识。 值钱,不值钱。 渐渐到了中场,东西越来越好。林艳咬着松子,眯眼看过去。台上讲解着一个淡青花瓶,大概有三十厘米高,北宋官窑烧制。 底价五百。 “值钱吗?”一旁简恒开口,他视线还落在那个花瓶上,只是耳朵往刘美玉这边伸了下。 林艳也很感兴趣,这值多少钱,她手里还有个成色更好的花瓶。不过相比之下,这个简恒好像满心思都在那个东西上面,他很喜欢。 “北宋官窑烧制,釉质匀润莹亮,大纹片,胎骨深灰,满釉裹足支烧,器底有支钉痕。东西不错,值得收藏。”刘美玉说道:“如果在三千以下,值得入手。” “知道。” 已经叫价到八百,简恒左右看看,举牌。暴发户气势顿显,整理下衣领:“两千。” 林艳:“……” 所有人视线都落过来,林艳口中的瓜子掉了出来。 还有这样的人,不可理喻。 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要竞拍那块石头了。 这人就是暴发户,仗着有钱! “是简先生!” 一旁人窃窃私语,刘美玉面无表情,可是那眼神里分明闪烁过无语。 “两千一次,两千两次,两千——” “两千一。” 突然有人举牌,是一个戴着帽子的年轻人,穿着一身黑坐在角落,林艳视线扫过去,疯了两千多买一个破花瓶。林艳无法理解这些人,太奢侈。 “三千。” 简恒站起来,视线掠过全场,嘴角带着笑。 “三千一次,三千两次,三千三次!恭喜简先生。” 林艳又看了眼角落坐着的男人,他连看都没看这边,林艳看对面笑眯眯的简恒,无法直视。 下面拍的东西价格越加越高,林艳都麻木了。 “唐代玉盘。” 林艳猛的抬头看过去,台上主持人讲着玉盘的优点,灯光下,莹白玉盘散发着光芒。花纹形状,所有的数据都是在告诉林艳,这是王老虎店里的那个玉盘。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底价:“八千。” 林艳愣怔怔看着那块玉盘,满脑子都是王老虎的死。 到底有什么关联?谁偷走了那个玉盘? 下面叫价的人很多,林艳愣怔的功夫已经从八千叫道一万二。 “这东西出现了,美玉?” 简恒眼睛里放着光芒,看向旁边坐着的刘美玉:“你觉得如何?” 刘美玉也有些犹豫,手指不住的绞着,半响开口。 “如果是真的,最少十万。” 简恒眯了眼睛,手指在椅靠上有节奏的敲着:“真的可能性有多大?” “百分之八十。” 刘美玉无法做出判断,这样东西做工精致,十分漂亮。 “已经叫价到三万了。” 林艳看着台上那个东西,她视线无意识的掠到那边穿着黑衣服的男人身上,莫名觉得很奇怪。 “五万。” 简恒突然开口。 声音拉回了林艳的思绪,她看向简恒,挑了下眉。 那东西最多值五千。 “简先生叫价五万,还有没有人出更高的价格?” “五万一。” 简恒转头看向林艳,这才想起带她来的目的:“你看什么?还是这个东西有问题?” 林艳摸了摸鼻子,开口:“赝品。” 简恒和刘美玉的视线都落在林艳身上,目光灼灼。 “如果单纯论白玉材质,最多值五千。” 林艳喝了口水,看了眼台上的玉盘,她不会看错。 “没有任何历史意义,清末民国时期仿制。” 玉盘已经从五万叫到了八万。 “你怎么知道?从那里看出来?有什么依据?” 遇到专业问题,林美玉眼睛都快黏在了林艳身上,死死盯着她:“你凭什么说那块东西是赝品?” 她声音不高,拍卖行拍出赝品,何等丑闻? 林艳左右看看,他们坐在雅座,挺安静的位置。 “我没依据。” 她磕了个松子,撩起眼皮:“我见过原物,和这个长得不一样。” 林艳语气很淡,主持人在叫:“十万一次,十万两次——” “你说真的?” 简恒有些紧张,他早想入手这个东西了,可是林艳的话让他犹豫了。 这个玉盘他找了很多年,终于现世。 “十一万。” 有人叫价,林艳歪了下头:“如果你想要就拍下来吧,反正十几万买个心头好也不错。” 最后那个玉盘以二十万价格被一个老外拍到,林艳继续低头喝水。 “你到底是谁?真的见过真品?” “这个赝品是从王老虎的店里流出去,我至今弄不明白是谁偷走的。”林艳喝茶,语气很淡,“很多年前我见过真品,至于在那里恕无可奉告,区别在于颜□□泽花纹雕花。”林艳摊手,看向简恒:“我不是专业的,东西我只看值钱不值钱,至于历史意义我又不是历史学者。” 忽然心口有些不舒服,林艳摸了下胸口,以为是吃多了憋着了。 有些闷得喘不过气,心脏隐隐发疼,这一次是一个镇魂锁,青铜。有些年段了,叫价三百,出奇的低。 很久没有人叫价,林艳靠在椅子上望着台上。 这东西对很多人来说,既没有收藏价值也不美观。 “不值钱。” 刘美玉扔下一句话,简恒喝茶,似乎有些不甘心那个玉盘没弄到手。 “五百。”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林艳突然对这个声音感了兴趣,望过去,竟然是那个穿着黑色的年轻人。听声音林艳以为是老者,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人。上一次叫价的时候,她全身心注意力都在吃上面。 “这东西一般人来要没用。”刘美玉和简恒说道:“样子那么丑,青铜根本卖不上价格,而且是镇魂邪物,正常的收藏家不会感兴趣。” “五百一次,五百两次,五百三次!” 林艳却突然很想知道,那个戴着帽子的男人长什么样子。 “成交。” 随着锤响,林艳看到那个黑衣人好像朝这边看了一眼,转身匆匆走了。 那一眼,林艳浑身仿佛被盯住。 “也真有傻子要那东西?难道那人是道士?” 刘美玉和简恒说着:“后面也不知道有没有好东西了,二哥。” 林艳突然起身朝着那边跑去,慌忙中带翻了椅子碰的桌子狠狠晃了下打翻茶杯,茶水流的到处都是。 林艳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往那个人的位置奔去,穿过人群匆匆跑着,撞到了人她连对不起都来不及说。 “小姐。” 突然一个侍应生拦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 林艳声音阴沉。 “刚才有个先生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侍应生把一张烟盒纸递过来,林艳像是突然惊醒,她四处看着,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一切,她为什么要追? 本能吧! 接过纸张,林艳心脏有些疼,浑身犹如僵直一般。她茫茫然四顾,好半天笑了一声,何必呢?她在想什么呢! 纸上写了一行字,熟悉的笔迹:“不要鉴宝,远离简恒,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想卖萌!!!!!!!!!!!! ☆、第六十一章 林艳把烟盒纸捏在手心里,茫茫人群她找不到沈辰在那里。紧紧攥着手指,他不想见自己。所有人都看着她,林艳站在灯光下,感觉自己像个丑角一样。 “林小姐?你怎么了?” 突然肩膀被握住,林艳猛的转头看清楚是刘美玉。 “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林艳看着她的脸,半响后弯起了唇,抬手盖住眼睛:“懵了,脑子有点不够用,看花了眼。”平复情绪,放下手直视刘美玉:“身体不太舒服,我先回去了,你们再看看吧。” 刘美玉还想说什么,林艳转身径直朝着出口走去。 “林小姐——” 刘美玉叫了一声,林艳没回头摆摆手:“有缘再见。” 她打心眼里还是相信沈辰,他是林艳的师父,总不会骗自己。 快步出门,微凉的风里,林艳深吸一口气。 何去何从? 茫然四顾,抬步朝着不远处的烟酒店走去。 “大叔,你这边能打电话吗?” 林艳问道。 “能,收费的。” “我知道。” 林艳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翻开,上面记着陈磊的电话。 拨过去,许久都没人接。林艳望着远处的灯光,不如去住旅社? 正想着,电话那头突然响起个声音:“喂?” 通过电话线声音有些失真,林艳抿了下唇:“陈磊吗?我是林艳。” “林艳?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我在B市。”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告诉我?” 在林艳家吃饭那次,第二天陈磊就坐车到B市了。 “今天。” “在那里?我过去接你。” 林艳看了看周围,转头问看店的大叔:“咱这边是什么路?” “中鼎路。” 林艳对电话里的陈磊说道:“中鼎路珠宝交易所。” “半个小时后过去,在那边等着,别乱走。” 好吧,电话费也挺贵,林艳就挂断了电话。 给了钱,跺了跺脚站在烟酒店门口。 “小姑娘是外地人?” 大叔看林艳冻的脸颊发红,开口:“这么晚,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洛县。”林艳手凑到最前哈了一口气:“来看看拍卖会。” 大叔啧了一声:“有钱人的玩意。” 林艳笑了起来:“可不是,那玩意贵的要死。” “进来烤火?外面怪冷。” 大叔开口,里面躺椅上坐着的女人也探头看过来,笑呵呵说道:“等你朋友啊?在外面也挺冷的。” “那谢谢了。” 不大的烟酒店,走进去里面是个小屋子,放着个煤火炉子一只灰色的猫蜷缩在炉子旁边。林艳坐在板凳上,大叔翻开手边的书继续看,眯着眼睛:“姑娘多大啊?有十六吗?” “十七。” “和咱们家小子一般大。”大叔和自家女人说道:“天还冷,出门在外不容易。” “可不是。” 那女人应了声,低头打毛衣:“再等一会儿就打烊了,天气冷熬着也没意思。” 林艳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们聊天,看了看表差不多快半个小时,她出门的时候发现简恒的车已经开走了。站在风里四处看着,一直也见人来,刚想往屋里进,突然身后响起个摩托车的声音。 林艳转头看过去,就看到陈磊骑着个摩托车轰隆隆来了。 顿时有点乐,这人好有意思。 “林艳?” 林艳走过去,他没戴头盔,捂着厚厚的帽子,外面裹着军绿色大衣。 “走吧。” 林艳过去围着他看了一圈:“你的车?” “是啊,怎么样?” 比自行车强,上车林艳刚坐稳。他轰的就开了出去,林艳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戴那个帽子了,寒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 大概开出了半个小时,林艳是呼出一口气。 “住的地方有点偏,吃宵夜吗?前面有一家砂锅很不错。” 下午吃饭是和简恒他们一块,林艳到底是有些拘谨,这会子也有些饿了:“好。” 她都快冻麻了,“吃点热乎的吧。” 车子在前面一家小店停住,十分偏僻,四处连个住户都没有,独零零一家饭馆。 进门,里面烧有碳,温度比外面高了许多。 陈磊转头看了眼林艳,顿时就咧开嘴笑了:“你脸好红。” 一冷一热的刺激,能不红吗? 林艳瞪了他一眼,转身找了个座位拉开椅子坐下:“笑什么笑?请我吃饭。” “好,请你吃饭。”陈磊坐下,林艳脸蛋红扑扑更加漂亮,眯了眼睛:“你怎么突然来B市了?你小舅知道吗?和家人打招呼了吗?怎么连夜过来了?” “不是连夜,早上坐车,到B市都中午了。” 林艳点了一份招牌排骨砂锅粥,反正吃陈磊的东西,她是不嫌贵。 “炒个土豆丝,来个小炒肉,我要白米饭。” 陈磊把菜单交给店老板,倒了热茶给林艳。 “早上来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提前说一声我去车站接你。” “怪麻烦的,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办。” “忙人啊?办什么事?” “卖古董。” “倒卖文物犯法。” 林艳看过去,陈磊咳嗽一声:“你还懂古董?怎么样?卖了好价钱吗?” 林艳想了想,还算好价钱吧。“挺好的,赚钱了。” “那还不请我吃饭?” 陈磊靠在椅子上,看着林艳:“你胆子还挺大,敢一个人来B市,也不怕走丢了。” 林艳笑了下,低头喝水。“没点把握我不会轻易冒险。” 说到这里,陈磊就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林艳就是冷冷淡淡坐在牌桌上。根本不起眼,她在算数据,有赢的把握才会出手。 “也是,牌品见人品。”陈磊眉头微微拧了下,满脸疑惑:“不过也奇怪了,你年纪没多大,怎么懂这么多?能沉得住气,之前输给你的那些钱就足够我记住了。” “牌品见人品。”林艳笑的意味深长,眯眼:“这句话不错,你就把这句话贯彻的很彻底,从里到外!” 陈磊脸色顿变,咬牙启齿半响。 “你是想出去单挑吗?” “你又打不过我。” 林艳放下茶杯,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带着打趣:“何必呢,今天这顿饭还要你掏钱,要是把你打伤了我还要出钱,不划算。” 陈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竖起眉毛:“你说谁呢?谁——谁打不过你了!” “输不起的人。” 林艳摇摇头。 陈磊:“……” 幸亏菜上的很快,林艳举了茶杯:“谢谢招待。” “不客气。” 陈磊和她碰了一下,把茶喝完。 “大话都说出去了,吃完出去练练。”扫视林艳,瘦瘦弱弱一小姑娘:“打牌输给你是意外,打架还能输给姑娘,那我别叫陈磊了。” 林艳笑而不语。 这家店手艺绝对在水准之上,十分美味。肉嫩粥鲜,林艳胃口大开,她还小,要长个子。 吃完饭,陈磊说:“先去我的住处,住在旅馆也不安全还花钱。” 陈磊比林艳大几岁,林艳把他当朋友。 “既然进城了,不得投靠混的好的!” 骑摩托车奔了二十分钟才到地方,林艳左右看看,十分偏僻的地方建着厂房,看样子这厂房废弃很久了:“你住这里?” 陈磊眸光闪了下,嘀咕一声。 “这边不用交房租。” 摩托车骑进大门,林艳跳下车左右看看:“房子真大,还是两层。” 陈磊:“……” 陈磊要帮林艳拎包,林艳摆摆手:“不用不用,没多少东西,我自个拿就行。” “上去吧,二楼住人。” 陈磊手里拿着钥匙,埋头往上面走:“没灯,注意脚下。” 借着月光上楼,陈磊拿出钥匙哗啦啦的开门,林艳左右看看,这里不像是住人的地方:“你怎么住这里?你的店在那边?” “先进来。” 陈磊进门拉了开关,啪嗒一声灯光亮了起来,照亮了整个屋子。 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很多账本,笔筒和书扔的很乱,两把椅子一个坏了一扇门的衣柜,剩余就是一张单人床了。 “我也是刚来,东西都没收拾,挺乱。” 林艳放下包,拿了抹布擦干净椅子坐下来。 “喝水吗?我去烧水。” 说着陈磊就去翻茶杯:“炉子还没烧,你要是不嫌弃有冷水。” “我不喝了。” 林艳笑笑,视线四处的看,突然就落在了账本上。拿起一本看,陈磊写字还挺好看,只是这一行数字,林艳没学会过记账,可也能看懂大概,刚要仔细看账本被陈磊收走了。 “胡乱写的。” 他低头没看林艳。 林艳抿了抿唇:“你不是开电器行的吗?” 其实她和陈磊也不算关系多好,只不过都认识,看他这样也挺辛酸。他在县城过的很好,父亲当官,家里有钱有权有房子住。跑到大城市混成这样? “哎,确实是开电器行的!” “继续扯?欺负我不识字?你的账本上可是没有一样是电器。” 林艳看着陈磊:“如果有困难,那就开口,我们是朋友。” 陈磊在床边坐下和林艳对视。 陈磊这人脾气虽然不好,可是还算仗义吧,朋友有个什么事跑的也挺快。左右看看,废弃厂房四处透风。 “没什么啊,我最穷的时候连个白面馒头都吃不上,你现在好歹还有这么大一个房子,说说怎么回事?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抬手搓了搓脸,沉默了好半响:“我爸帮我安排的工作很好,待遇也很稳定。可是年轻人嘛,都想闯一闯来实现自己的价值。” 他笑的有些无奈,嘴唇动了动:“我这脾气你还不知道,冲动喜欢嘚瑟。最初干的挺好,有钱也买了车。”手肘放在膝盖上,双手合十落在胸前,笑笑:“你也别说我吹,今天在这里看到的回去别告诉我家人,他们会担心。我不干出个模样来就不会回去,我也不想让人看不起,说我是靠老子的窝囊废。” “现在什么情况?” “说了也没用,你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望着林艳漆黑眸子,陈磊忽然觉得现在也许不是低谷。 “电器行赔了,前半年的事。去广东进货,被坑了,十万块就那么打水漂了。回来资金跟不上,我爸妈那边不可能再资助,朋友也借不到,房租交不上店就关门了。然后也没什么可干,跟着我的兄弟都各寻出路了。我不甘心,就找朋友借了这个厂房,手里还有一点存货倒腾卖出去,再收些二手电器修修卖出去。”陈磊笑了一声:“反正就现在这样,成功来的太快失败也太突然,我这人不是自尊心强,不好意思和人说我没钱了,穷光蛋一个。” 林艳沉默了很长时间,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生意,可是她如果不鉴宝的话,那还能做什么呢?心中思绪千回百转:“你这个二手电器赚钱吗?” “凑合吧。” 陈磊耸肩:“看看有什么好项目,再着手开始干。”咬牙啐了一口:“我就不信发不起来!” “你手里有多少资金?”李艳问:“你会什么?” “我会的很多,修理电器,修理车,开车。”陈磊下意识的回答,回完觉出不对,挑了下眉:“问这个做什么?什么意思?” 林艳笑了下:“反正你都现在这样了,还怕什么?豁出去干吧。”眸光一动,站起来:“陈磊,有没有兴趣合伙?” 陈磊吓了一跳猛的抬头看过去。“和谁?” “我。” 林艳指了指自己,她就不信自己干不了别的,这么一想,她和陈磊还是有点像。 “我现在也没什么可干,合伙怎么样?” 陈磊瞪眼看着林艳半响,笑出了声:“你开什么玩笑?合伙?”摊手眼睛看向四处:“你看看,我这边还有什么?家徒四壁?你和我合伙什么?” “我今天刚来B市,我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我只会看古董,我想开个古董店,有人告诉我如果再玩古董那就等着被收尸吧。我也是一无所有,反正都这样了,不如豁出去干点别的。我现在什么都不缺,我就缺钱。”林艳眯了眼睛,手指在账本上划拉:“反正你都赔成这样了,再奋斗一把怎么样?赔了今年过年回去就老老实实和你父母说自己不适合做生意,找个工作踏踏实实干下去。赚了,衣锦还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家停电,下午六点才来电,虐哭! ☆、第六十二章 林艳在陈磊那边凑合了一夜,一晚上她都没睡一直在想到底做什么呢?她是林艳,一个全新的生命,为什么要继续上一辈子的路? 为梦想奋斗,充满激情的人生,看着陈磊,她忽然很想尝试一下。 人生已经这样了,还能坏到哪里去! 翌日,林艳醒来在刺目阳光中,风从坏了半块玻璃的窗户上钻进来,陈磊裹着被子蜷缩在两章椅子并成的‘床上’睡觉。林艳起床下楼,找了水龙头洗脸漱口。她绕着废弃工厂转了一圈,空间挺大。门口一间房堆着废旧的电器,还有些缺胳膊少腿的家具。 真没想到,看着陈磊挺厉害,竟然混到这个地步。 几间房挨个看了看,林艳上楼把屋子打扫干净,这边脏的都像垃圾堆了。屋子扫到一半陈磊就醒来了,看到林艳楞了一下回过神:“醒了?” “起床干活。” 陈磊一愣,坐起来:“你还真要合伙啊?” “嗯。” 林艳从包里拿出五十块钱拍在桌子上:“你现在这边全部东西价值不过一百,合伙人,我出五十,兄弟,以后好好干!” 陈磊:“……” 林艳用了一早上时间把这间屋子收拾出来,他现在账本真是显赤了!把没用的废纸放整齐用绳子捆好。陈磊洗漱好,上楼:“出去吃饭,这边太偏僻连个卖早饭的都没有。” 林艳也想出去看看市场,陈磊骑车,林艳叮嘱一句:“骑慢点,多冷。” 陈磊继续戴着那个火车头帽子,傻乎乎的笨拙:“知道了,走。” 街角吃的胡辣汤油条,“吃完饭去干什么?” 陈磊一边撕着油条,眯眼看着远处:“三个月了,基本上没进账。” 早上林艳打扫屋子的时候发现那些电器上都是灰,咽下去口中的胡辣汤。“地理位置太偏,就算是回收了东西也没法卖出去,能有进账出奇了!” 真不知道他之前怎么做生意了。 “可是靠近市区一点,那破铜烂铁根本卖不上价格,我这边的东西最终归宿都是废品回收站。” “什么是废品回收站?” 林艳突然来了兴趣,抬头看过去:“你连废品回收站都不知道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和我说说,收的价格高吗?” “高个什么啊,原价处理,破铜烂铁纸片什么都要,不过是按照东西的原料价格。哎,我现在也走到这个地步了,挺没用的,当年信誓旦旦干出一番事业——” “闭嘴,别再自艾自怨,信不信我打你啊!” 林艳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像个爷们一样,娘们兮兮的嘀咕什么?” 陈磊被林艳唬的半响没回过神,林艳摸着下巴,这个废品回收站也不错啊,反正别人当破烂扔的东西拿到那边都能换钱。 陈磊半响没说话,低头吃着饭,突然觉得林艳说的好有道理。 正吃着饭,林艳打了下他的胳膊:“陈磊,不如我们去收破烂吧?没有成本。” 陈磊一口胡辣汤呛在嗓子眼,那酸爽,鼻涕眼泪齐下,咳的惊天动地。 林艳递过去擦油纸,别开脸:“好脏,鼻涕都快滴胡辣汤里面了。” 陈磊:“……” 吃完饭往回走,林艳盯着他的摩托车看了半响:“你买这玩意还不如买个三轮车呢,出去收破烂还方便一点,三轮车拉东西多。” “摩托车多霸气啊!”陈磊指了指自己的坐骑:“三轮车能有这样好看吗?还有,我不会去收破烂。”收破烂这个名词和乞丐差不多,他不想当叫花子被人看不起:“林艳,你不回去了吗?合伙的事说说就行了,你一小姑娘赶快回去吧。” “钱都出了你反悔?” 林艳横了他一眼。“乞丐怎么了?乞丐收入还挺不错,工作最轻松。” 林艳还真做过乞丐,哦,是上辈子。 陈磊无言以对。 陈磊去骑车,林艳站在路口等他。 这是一个住宅区,楼房。林艳百无聊赖的踢着石子,简恒那个人不简单,沈辰说继续合作会丧命。如果放弃那会损失很多,林艳看向远处,B市古董行这个简恒占着大头,翻来覆去的想都绕不过这个人。 绕不过去,可是那边有钱不可能不赚,交给刘成?自己从此不再出面?反正她也从来没说自己是谁?就让刘成说自己是骗子好了。 小区内好像有人在搬家,一个女人忙前忙后,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林艳看过去只见一个柜子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一扇门都被摔坏了。 “摔到人了吗?” 林艳匆忙跑过去,女人坐在楼梯上皱眉要站起来,林艳扶起了她:“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怎么是一个女人搬家?家里男人呢? “没事没事。”女人摆摆手扶着墙站起来,十分惋惜的看着地上的柜子,红漆桌柜,这下是毁了。“姑娘,谢谢你了。” “妈妈!” 楼梯上跑下来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看到扶着腰的女人就扑过来,泪眼婆娑:“你怎么了?”再一看摔在地上的柜子,泪就涌出了眼眶:“妈妈,你摔到了么?疼不疼?” “没事没事,宝贝,妈妈不疼。” 林艳看她们母女抱在一起,眼看着就要痛哭一场了,不禁皱了眉头:“要帮忙吗?你是搬家吗?” 女人点了下头,眉头依旧紧锁:“搬家。” “孩子爸爸呢?大件东西女人怎么搬得动。”说着林艳就去把摔下去的柜子扶了起来:“万一摔到了得不偿失。” 女人抿了抿唇,拉着女孩走过来帮忙林艳一块把砸翻的东西整理好:“哎,去年和孩子爸爸离婚了,又当爹又当妈。你不是这个院子里的吧?我看你面生。” “不是,门口有家胡辣汤,过来吃,我朋友开车去了,就在这里等。看到你摔下来,跑过来看看。”林艳力气大帮她把东西放好:“那也不找个人帮忙一块搬家?” 离婚了啊?不到三十的女人,小姑娘挺可怜。 “我哥原本说要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来。” 正在这时,门口陈磊找不到她,就喊了一声:“林艳!” “在这里。” 林艳招招手,陈磊骑车进来,看到地上的东西。 “怎么回事?” 林艳看那女人走路的时候一直捂着腰,吃不上力,一旁小女孩也是泪眼汪汪抱着洋娃娃只顾着哭,就起了同情心:“不是没事吗?搭把手帮大姐搬点东西吧?” “东西多吗?” 陈磊个子不算矮,动作也麻利,停好车一挽袖子:“林艳,你在楼下看着东西,我和她一块上去搬东西。” “这——这可怎么感谢你们!” 那女人有些激动,抿了抿唇:“姑娘,你心眼真好。” 东西不少,大概一个小时就全部搬了下来,林艳说:“大姐,车什么时候来?” “我也不知道。”她看了看手上的表,大哥恐怕是不会来了。心里有些发凉,咽了下喉咙,转头对林艳说道:“你们——那个,能不能再麻烦你们个事?”女人面有赫色,都麻烦了这么多:“那个你知道附近哪里能租到货车吗?我给钱,大妹子,我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她目光灼灼看着林艳:“我也不懂这些,不知道该怎么找车……” 林艳转头和陈磊对视,陈磊眸光一转打量面前的东西,估计了一下:“这得一个小货车,我也没车,不然帮你跑一趟也没事,这得找朋友,就是不知道你会出多少?” “三十?少不少?”女人看看陈磊又看林艳,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你们帮我搬家我也十分感激,不然我一个女人家搬到晚上也搬不完,不好让你们白出力,算上十块钱。一共四十,找个车成不成?” “拉到什么地方?”陈磊目光凛冽,语气坚定:“姐,帮人帮到底,这事我肯定给你办好。” “东城花园,谢谢兄弟了。” 陈磊估算了一下路程,很好,赚大了,开口:“姐你先等着,我去打个电话。” 跑一趟三十块?着实不少,油钱最多两块。 过了有半个小时,一辆小货车就开来了,林艳暗地里拍了陈磊一下:“还真行啊?” “那是。” 陈磊扬了下巴:“我的强项。” 装车不到二十分钟,陈磊对林艳说道:“会骑车吗?你先回去?我和老于一块去就成。” “人多力量大,卸货也方便。” 坐上车,林艳才认识了这个老于。 国营单位的司机,车是公司的。 “于丰收,二十四岁,以前的同事。” “林艳,我老乡,小妹妹。” 于丰收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憨厚的很:“妹妹好,叫我于大哥就行。” 东西送到,钱到手,一行三人开车去海吃了一顿。 陈磊感谢了于丰收的够义气,举杯碰了下。“兄弟,合作愉快。” 他分了二十块钱给于丰收,于丰收是个老实人楞了半响没回过神,怔怔看着陈磊:“我还有钱啊?” “当然!” “我不能要这么多,都是你们两个的功劳。” 于丰收回过神来我,脸有些红,抽出十块钱拍桌子上:“两块钱油钱,我还赚八块。” “拿着,兄弟,听我的。”陈磊目光坚定,语气诚恳:“今儿多亏了兄弟帮忙,不然谁也赚不到钱。别和我客气,我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分你的,拿着就是!” 低头吃饭的林艳忽的勾起了唇,她看这个陈磊是摸到甜头打什么鬼主意呢。 于丰收感动的就快哭了,举起酒杯:“来,走一个。” 紧紧抿唇:“有你这个兄弟,这辈子值了。” 陈磊把牙一咬:“好兄弟,什么都别说了,我记着你的好。” 吃完喝完,陈磊勾着于丰收的肩膀说道。 “帮兄弟个忙行不行?” “什么事你说?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 “厂里有废弃不用的车,给便宜弄出来一辆。哎,你也知道兄弟最近穷了,实在没钱买辆新车。” 于丰收喝的有点多,满脸红光。“啊?磊子,这不好弄吧!” “啧,兄弟说这话就不够意思了!”陈磊拍了下于丰收的肩膀:“能不能弄出来,多少钱出手,还不是你舅舅一句话吗?” 陈磊说于丰收不够兄弟,于丰收那个一根筋听了这个话还不着急,面红耳赤的发誓:“磊子!我拿你当亲兄弟,若是说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我也当你是亲兄弟,才会提这事,兄弟有难啊!” “帮!刀山火海都帮,这点忙算什么!” 于丰收一巴掌拍在陈磊肩膀上:“好兄弟!” 这顿午饭吃到了下午,送走于丰收。 陈磊抹了一把脸,直起身板看向远处楼房街道,这个城市渐渐发展起来:“林艳,你说的对,是爷们就该站起来不能窝窝囊囊的自艾自怨!”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忽悠?” 林艳挑眉:“那个于丰收是个老实人。” “一年厂里报废的车有很多,弄一辆出来根本看不出来。废铁价一辆车最多三五百,可是要买新车,十个三五百都不够。”陈磊往前走着,他走路是直线,根本没有喝醉的迹象:“我认识有人,换几个配件又是一辆新车。哎,林艳,你觉得帮人搬家怎么样?成立一个搬家公司。” “还挺赚钱,顺便收废品,你看今天那个大姐家里剩余不要的东西,修修补补卖钱补贴水电费!”如果几百块能弄辆车出来,这生意还真能做。“能做。” “何止能做,太能做了!” 陈磊抬手搭在林艳肩膀上,“林艳,我要赚大钱,能不能别总提收破烂?以后我们发达了,我是陈总,封你一个林总坐坐。” “得了吧,陈总咱现在过的还不如收破烂的呢!” 林艳大步往前走着,搬家这个想法确实可以,在那个大姐楼下两人对视,林艳就知道陈磊肯定有这个想法:“好好干,赚钱吃肉!脱离收破烂的行当。” ☆、第六十三章 “既然要干就别墨迹,你住的地方太偏僻,酒香也怕巷子深。” 陈磊突然转头看过来,眸中闪过精光:“什么意思?” “我记得有个词,叫广告。” 陈磊弯起唇渐渐笑了,“很对。”靠近,拍了下林艳的肩膀,笑呵呵道:“姑娘,有前途!” 遇到这事是偶然,可既然要做那就得干好。 “不干出个样来誓不罢休!” 陈磊扬起拳头冲天吼了一句,林艳想了一会儿:“现在吧,开始干了不能再空想。你去找车,我回县城一趟,三天后在那个院子集合。” 陈磊看着林艳,眸光意味深长。 “我相信你,肯定能成!”林艳和他对视:“陈磊,我们是赚大钱的!加油!” 陈磊这人有干劲,林艳相信他能做好。 陈磊脸上渐渐绽放个笑,抬手和林艳击掌。 “成功!” 林艳得回去一趟,有些事必须得有始有终。 “弄一辆车出来得花多少钱你做一个账,合伙我是认真的。” “当然,我不会便宜你!” 陈磊默了一下,挑眉语气轻松道:“合伙,真的!” 林艳当天坐车回了县城,她得把县城那件事处理好。 到家天已经黑了,远远看到屋子灯光亮着,还没进门真恶搞埋头烧火的林桃突然就瞅见林艳,楞了下跳起来:“姐?” 她满脸的喜气,跑过来连忙去接林艳手中的包:“姐,你怎么回来了?” “你姐回来了?” 屋子里白秀娥吆喝了一声,林桃连忙应道:“是啊,大姐回来了?” 哎呦,林艳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白秀娥抱着孩子连忙往门外拍。林艳走进去迎面看到白秀娥,就笑着说道:“咱这离B市又不远,来回一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饿不饿?渴了吗?” 屋子里亮着灯泡,林艳进去放下包刚要说话,视线忽然扫到床上躺着的人,楞了下,动作放满看过去。她对林建成白秀娥没什么感情,大概唯一有的是责任吧。既然用林艳的身体活下去了,也就替她办点事。 林建成躺在床上,屋子里又支了一张床,短短两天时间,小小房间塞的满满当当。 林建成低着头手指捏住又松开,林艳回过神,放下包转身往外面走:“有吃的吗?我饿了。” 白秀娥站在一旁咽了下喉咙,有些紧张的盯着林艳,直到林艳说出这句话连忙吩咐林桃:“去给你姐拿点吃的,别让你姐饿着了。” 林艳知道白秀娥什么心思,可也没接腔,其实他们日子过得怎么样和自己真没关系。 之前本意也不是让白秀娥和林建成真的离婚,只是想让林建成看清楚林家那都是什么人,可是林建成在这件事中的立场让林艳寒心。 林艳走出屋子,林桃拿过来了一个油饼:“姐,舅舅拿过来的,可好吃了,你尝尝。” 林桃年纪不大,可十分懂事,林艳笑着摸摸她的头发,“谢了。” 拿起油饼吃了起来,农村家里穷,油盐酱醋都是算计着吃,很少做油饼之类,低头慢慢吃着。 白秀娥回去把孩子放在床上,出来洗手去在搭起来的简易棚子里擀面条:“艳子,这次去B市怎怎么快?事儿都办的顺吧?” 她不知道林艳去办什么事,林艳反正也不会和她说。 “过几天就走。” “这么急?” 白秀娥把面片擀开,闻言转头看过来:“怎么了?” 林艳没做声,有些话她也不想和白秀娥说。 “梅子,把屋门关上。” 梅子在屋里坐着,听到白秀娥的声音探头看了下才从里面关上了门。 “艳子,你是不是还在生气你爹的事?” “我有什么好生气?你都不生气,我生气什么。” 林艳被林建成那样误会,她是彻底凉了心。 “哎,这也是不得已的事。好歹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爹去死?医院那边交不上钱,他就被赶出来了。你奶奶家那些人,指望不上啊,怎么说也是你爹,我看他实在可怜,就让你舅舅用架子车把他拉了回来,在家慢慢养着花钱少。待他好了,能生活自理,我一定离婚!” 林艳是一点都不相信她的话,不过这样也好,林家那些人不会再来闹,林建成也会收心过日子。林家,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桃子梅子过年就要开学,村子里回不去了,你要有时间就去附近学校问问转学的事,桃子马上都初中了不能耽误。” 白秀娥抿了下唇,把擀好的面条细细切成丝:“咱们家欠那么多钱……学费到时候又要交,不回村连地都没有,开春可怎么活?” “你的意思是不让桃子上学了?” 林艳抬头看过去。 白秀娥没说话,只叹了一口气。桃子猛的抬头,看看白秀娥又看林艳,抿了抿唇都快哭出来了:“姐……我想上学……姐。”她紧紧抿着唇,泪眼看着就要滚出来。“姐,要是不上学,那我这辈子都完了!” 白秀娥皱着眉头有了点怒意,呵斥:“哭什么哭?怎么上学?你看看咱家现在穷的都揭不开锅了,上学上学,你以为我不想让你上,你看看现在怎么上?一点都不懂事!你爹摔了腿,你弟弟那么小,我就是出去干活能挣几个钱?” 林桃就嘤嘤的哭了起来。 白秀娥也是不耐烦,唠唠叨叨:“我怎么办?我就一个人,屋里还躺着个不能动的,下面还有个不会跑的娃娃,上学这事等等再说吧。” 林艳眸光看向远处,只觉得可悲,如果你没能力养活孩子能不能不要生那么多? 生出来还不负责,那算什么父母? 林艳不能把自己身上有多少钱的底透露出来,林家那些人虎视眈眈,林建成是个窝囊废,白秀娥也是守不住家的人。她只觉得林桃林梅可怜,生在这样的家庭。没再听白秀娥的唠叨,转身进屋从包里掏出一千块钱放在桌子上:“桃子和梅子还得上学,文盲就是睁眼瞎,女孩子上学也一样重要。欠的钱我找人去说了,暂时先不用还,我不吃饭了出去一趟,你们吃吧。” 说完,林艳拎着包转身就走。 林艳穿的不好,没有别人家姑娘那么多新衣服,也不知道从那里弄来的钱,能弄这么多。白秀娥心里喜忧掺半,矛盾的很。一看到林艳要走,连忙追上来:“艳子,你去那里?回家不吃饭干嘛去?” “有点事。” 说话的功夫林艳已经快要走出院子,白秀娥追上去:“什么事你说清楚啊?到处跑我不担心吗?” “不用操心我,你回去吧。” 林艳回头看着白秀娥的眼睛,语气很平静:“我给你的钱不偷不抢,最近在外面做生意赚了点钱。妈,既然你接他回来了,我也不好发表意见,算了,以后好好过吧,过几天我看看街上有什么门面给你找一个,做个小生意也能吃喝不愁。” “艳子,你爹知道错了,他知道对不起你,你别生气。” 白秀娥小跑过去抓住林艳的手臂,她手上还沾着面粉:“你小小年纪能做什么生意?咱回家行不行?吃了饭妈和你说会儿话。” “我去城东,这趟生意跑成了能赚一笔,你先在这边住,房子问题我帮忙解决。你要有时间出去转转,看看人家卖什么东西,跟着做生意,省力还赚钱。我都这样了,没上过学到处跑,不单单你和爹看不起我,其实外人也是这么想。两个妹妹就别让他们走了我的后路,再苦再难都要上学识字,既然生了孩子就要负责,为母则刚,别动不动就让桃子退学回家,那样不如不生呢。” 掰开白秀娥的手:“没钱了和我说一声,我先走了,还有点事要办。” 说完不顾追上来的白秀娥,径直走了。 白秀娥和林建成愧对之前的林艳,那个林艳是个可怜的孩子,看着林桃发红的眼睛,林艳就想,原本她是不是也这样。父母不让她上学,就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不敢说怕被父母骂,小小年纪担起整个家的负担。 她刚出门就碰到了和人打架的平安,平安手里拎着一个板砖,以一敌三和人打的酣畅淋漓。此时天已经黑了,街上没什么人,冷冷清清。平安眯着眼睛狠的像毒蛇,不等对面三个比他高的男孩动手就扑过去朝着个头最高的那人一板砖拍过去了。他没什么招式,就是快狠准,往致命的地方招呼。 那男孩被拍翻了,砖头碎成两块脱手而出。另外两个人朝着远处一吆喝,不远处一个饭店里坐着的五六个男孩就冲了过来。平安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拽着其中一个人狠打,他这人真是一根筋。*个人对着平安连踢带打,平安只揪着一个往死里打,人群中那个被平安扑倒的男孩快被打死了。 林艳把衣领子往上一提竖起来遮住半边脸,左右看了看捡起一根竹竿握在手里,突然喊了一嗓子:“这是干嘛呢?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太丢人了吧?” “你是谁?少逞能滚远点。” 他们放假在家也是无所事事,到处找人打架。最近不是没钱花了手头紧,看这个小叫花子混的不错就想来抢钱了,没想到可这小子骨头硬,死活不愿意把钱交出来,娘的!还折进去一个兄弟,不给点颜色看看就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没看到爷几个在教训人吗?” “在谁面前称爷呢?” 这都是街上的孩子,弄不好就会惹上大人,林艳一句飞虎都不讲。拎着竹竿就冲了上去,她手狠招毒,这群孩子也都十六七岁,最多就是欺负欺负小学生。抢点零钱,打压老实学生,那遇到真正的练家子。 个个眼睛长在天上,不知天高地厚。 林艳一棍子打过去三四个都倒在了地上,滚在地上疼的嗷嗷叫。翻身朝着迎上来的男孩腿腕抽去,那个地方是最疼还不容易受伤。男孩登时跪在地上,疼的嗷的一声。林艳一根竹竿玩的威风凛凛。其实对着一群小朋友也没什好威风,她就算是空手也能对付这几个小喽喽,只是不想浪费时间。一分钟后林艳丢掉竹竿拉起地上满头包的平安,嗤笑一声。 “真丢人,被打成这样。” 平安吐了一口血沫,抹了下脸颊都是血,一瘸一拐跟在林艳身后。林艳走的很快,声音落在身后。 “打架不行,跑路也不行,窝囊废!” 平安眸子瞪的发红,忍着疼快速朝着林艳的方向奔去,他不是窝囊废! 闪进一个小巷子里,林艳拉过平安到眼前:“怎么得罪的那些人?” “他们抢钱!”平安咬牙恨声道,又吐出一口血沫,“那群王八蛋!” 林艳都快笑了,平安的脸被揍成了猪头,青青紫紫还肿胀。“就你这样也有钱给人抢。”上下打量,抬手在他身上重要部位捏了一遍。到腰和腿的时候,平安皱着眉头几乎要挣脱林艳的手,林艳确认了他没骨折的地方,直起腰:“没事,能跑就死不了,走。” 从小巷子穿过去就是马路,平安一瘸一拐的跟在身后:“你又去那了?” “我去那儿还要和你报备吗?” 林艳横了他一眼:“管得挺宽。” 平安低头抿唇把疼咽了下去,半响后哼了一声:“你打架很厉害?” “比你强点,最起码不会被人按到地上往死里打,敢反抗。” 林艳其实明白平安的心思,打架逮着一个人打,反正那么多自己又打不过,逮住一个打狠了,最起码以后这个人看到自己要绕道。有时候林艳觉得平安一点人味都没有,像某种野兽,他打架是真的要命。林艳觉得自己再不出现,被平安按住的那个男生肯定会被打死。 “我不是懦弱!” 平安压着声音嘶吼,肿的发亮的眼睛怒视林艳:“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 “赚屁!” 林艳一巴掌拍他脑门上,疼的平安倒吸一口凉气。 “命是这么算的吗?你是傻子啊?你的命都没了赚什么?什么叫赚?是指买卖得盈利做生意获得利润。你命都搭进去了,获得了什么利润?以后遇到这种事,撒腿就跑。命要紧,说软话给钱反正那样都比命搭里面划算。你说你蠢不蠢?今天我要是没来,你不被打死了吗?” 林艳说的很有道理,平安低头不语,他知道林艳都是为了他好。 这世界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就是林艳,从雪堆里把自己扒出来,偷了她的钱还给钱让平安治病,林艳给他名字给他钱给他吃喝住处。 “你叫什么?” “平安。” 平安声音低了下来,林艳往前面走着:“记住你的名字,平平安安活着最重要。” 平安挺可怜的,林艳不希望他死的那么早。 ☆、第六十四章 到了刘成家,刚进门刘喜凤看到平安肿的猪头似的脸,惊呼了一声:“怎么回事?” 平安瞪了下眼没说话,刘喜凤风风火火去拿药油过来要给平安擦,刘成看了平安一眼,抬头对刘喜凤说道:“你把药油给他,你去做饭吧。” “啊?”刘喜凤不明白爹的意思,刘成啧了一声,眉头紧蹙:“去不去?” “去就去嘛,凶什么!” 刘喜凤嘀嘀咕咕往厨房走,林艳看了眼平安大咧咧走进去坐在板凳上掀开衣服擦药油,疼的呲牙咧嘴。 敢情这刘成不把自己当女孩啊?林艳往里面走。 男孩子脱的露肉了,非亲非故,刘成自然不让自己宝贝女儿和他多接触。 十几岁的年纪情窦初开,都懂事了。 “喜凤多大?” “十六。” 林艳看了看平安:“平安今年好像是十五吧?” 平安点头。 刘成瞪大了眼,看看林艳又看小鸡崽似的平安:“他——他有十五!” “我不知道。”林艳摊手:“他自个说的,不过年龄这事也没人会作假吧。喜凤十六,平安十五,也很好啊。”林艳笑了起来:“两个人八字也合适。” “屁,平安可是天煞孤星!” 刘成啐了一口,“那叫合适?” 林艳笑的露出了牙齿,进去找了个椅子坐下:“喜凤的命——” 刘成脸色顿变,默然不语。 “今儿不是来讲这个事的,胡说八道别在意。”刘喜凤的命恐怕除了平安还真没敢接触,平安是天煞孤星的话,她也不差什么。 “怎这么快就回来了?” 刘成开口,看着林艳:“顺利吗?” “挺顺的,你这边呢?” 刘成摇了摇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林艳心里一咯噔,难道是不好的消息:“出什么岔子了?” 刘成忽的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 “顺!” 他一拍膝盖,去给林艳倒了水:“非常顺,你不知道有多顺,哎,那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影响忒大,王夫人早坐不住了!” 林艳原本打算在B市多待几天,可是出了那个事她也不想再冒险,速战速决。 “你想不想接手古董店?” 刘成倒了茶水,林艳喝了一口,眼睛却看着杯子有些出神。 她现在有两条路走,第一,做幕后老板,前面弄个掌柜当着。不再看古董,可是她不大相信刘成的技术。这人忽悠还成,可真干起事来,上不了大台面,看东西也不准。 其实这条路有风险,既然要倒卖古董,早晚还是要和那些人碰上。 第二,买了王老虎手里的全部古董,让刘成出面卖了赚一笔,转头去B市做别的生意,再不涉及股东。她能猜出来为什么会看东西的时候产生不良反应,一般宝贝都有精髓,而且在土里埋的时间比较长,阴气大。长时间的累计,她本来就是外来生魂,会影响身体。 无论沈辰会不会认识她这个徒弟,可到底不会害她。 刘成猛的惊住,瞪大眼看着林艳半响没有回应。 一旁擦药油的平安也住了动作,歪头看过来。 林艳又喝了一口茶,转头看向刘成:“如果你想接手的话,我借钱给你。” “林小姐什么意思?” “我不想接古董店,力所不及。”林艳靠在椅子上,眯了下眼睛:“这次去B市见到一个人,我不大想继续玩古董,尔虞我诈太多,弄不好命就搭进去了。” 刘成咽了下喉咙,眼睛看着林艳,手指却捏的很紧:“不接的话,我们之前做的就前功尽弃了?” “还有第二个选择,如果你不想干这行,接过来把值钱的古董卖了,院子留着。”林艳手指摩擦着杯沿,眸光渐深:“那些古董卖出去价格翻倍,我会分给你一部分钱,到时候随便做点什么生意也能安稳过一辈子。” 不管那条路,都赚钱。 刘成难以置信,林艳竟然会把这么赚钱的生意交给他。 “你眼光不准,继续做古董恐怕会赔——” 林艳话音未落,刘成抢先说道:“我不会再继续做古董,王老板死后,我从鬼门关走一遭,那份钱不赚也罢,如果我死了孩子怎么办!”说着刘成重重叹一口气:“我还想好好活着,为我和喜凤未来的日子做个打算。东西卖了,院子锁上,过几年把院子卖了,你觉得怎么样?” “王夫人那边出价多少?后天安排见面。”林艳看着刘成的眼睛,叹一口气,“去了一趟B市发现这古董生意真难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命搭进去了。” “可不是!”刘成说着忽然反应过来:“那你以后做什么?是不再做生意了吗?” “换别的行业,重新开始。” “论辈分,我该叫你一声叔。” 刘成连连摆手,站起来有些惶恐:“可不敢,我这条命还是你救的。” “可别这么说,辈分在那里放着。”林艳说道:“我还要谢谢你的帮忙,王家那边刘叔可要上点心,利润的话,对半你看怎么样?” 刘成眼睛瞪得更大了,紧紧盯着林艳:“这可使不得!” “你先别忙着拒绝,后面我还有事要交待。” 刘成按捺住心头激动,抿了下嘴唇坐回去,有些紧张的看着林艳;“有什么吩咐您说,我一定帮你办到,我没别的本事,可是帮人跑腿的活还是能做好。” 林艳看了看门外,门打开,这时天都黑了外面一片寂静:“出货的话,我不会出面,东西价格我会提前告诉你,只要不卖低了都能出手。” “为什么?” 林艳想了想,简恒那个人城府挺深,如果再有牵扯恐怕后患无穷。“反正就说不知道这个人,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刘成想了下,点头:“我知道了。”随即想到个问题。“像瓷器之类,怎么拿过去?” 林艳挑了眉:“之前怎么运货?” “我和王老虎一块送过去。” “只拿过去那个花瓶,让他们看看成色,那个花瓶值三千,官窑东西。” 刘成瞪大眼:“真这么值钱?” “你是第一天接触古董吗?” 林艳看他:“还想不想赚钱了?” 刘成连连点头:“当然想赚钱。” “那就听我说完,这边的东西足够他们跑一趟,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说。根本不用送货,麻烦还担风险。” “他们会来吗?”刘成仍旧犹豫。 “一定会,足够的利润,为什么不跑一趟?” 刘成略一沉吟,重重点头:“好,我一定办好。” 刘喜凤做好了饭,在外面叫道:“爹,开饭了。” 肉丝杂粮捞面,平安裤腿一放,药瓶收到了抽屉里转身就朝外面跑去。林艳站起来叫了一声:“平安。” 平安看到吃的就不要命了。 “等会,有话和你说,吃完饭出去一趟。” “好。” 平安虎虎的应了一声。 林艳在刘成家吃了饭,从包里掏出纸笔写了值钱的几样东西。“把价格谈到一万。”林艳在纸上算了一笔账,然后递到刘成面前:“你看看,这几样东西最值钱,剩余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随便他们出什么价格都成。” 刘成仔细一看,发现好几样自己从一开始就淘汰了的东西。 “王老虎眼里,只有玉器值钱。”林艳话锋一转,忽然说道:“玉盘到底是怎么流出去的?我在B市见到那个玉盘了,真的不是王老虎卖出去的?” 刘成闻言楞了半响,随即摇头:“不可能,那是王老虎的命根子,不可能拿出去赚钱!” “一个赝品也成命根子了?”林艳笑了,看着刘成的眼睛:“别告诉我说,王老虎不知道那个玉盘是赝品,拿东西在他手里多久了?” 刘成好半天没说话,一旁刘喜凤有些担心平安身上的伤:“要不要进屋脱了衣服我看看,你都涂了药油吗?药油要推开的,你能够得着吗?” “哎,你别说了行不行。” 平安语气有些不耐烦:“我还不知道自己,死不了。” 林艳皱眉看过去,难怪没人会喜欢平安,这什么态度? 平安接触到林艳的目光,别开脸,可语气仍旧很硬:“我没事。” 刘成仿佛陷入了沉思,平安和刘喜凤这么说话他都好像没听见。 “刘叔?” 林艳叫了一声。 刘成回过神,看看林艳又转头看平安和刘喜凤,动了下嘴唇:“借一步说话?” 恐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好。” 刘成起身往里间走,满怀心思的进去,进去后好像才想起来重要的事,探头出来:“喜凤,你和平安玩,别进来?” “知道了爹。” 林艳也跟着进去,只不过关门的时候瞪了平安一眼:“不许欺负她。” 平安翻了个白眼。 死孩子! 林艳进门,屋子里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你坐。” “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一直怀疑那个玉盘上面画着邪阵,王老板不信,他当年听人说这是富贵旺财,高人开过光。买了回家后果然是做生意赚了一大笔,从此他就更相信这个玉盘能替自己生财,就大肆供奉。” 难怪,他明知道是假的也摆在店面中间。 “之前还好,后来王家人就频频出事,我想让他把东西送出去,王老板那人啊,不听劝。” “东西是死后消失还是死前消失?有什么征兆吗?” “那东西其实是王老虎死前就没了,莫名其妙消失,王老虎当时都快气疯。后来就出了那档子事,当初玉盘丢失,他就有些失常,那时候我就觉得他有点疯狂了,后来去皇城他说那地方有长生不老的东西,吃了一辈子都不会死。” “你为什么跟去?”林艳有些无法理解这个刘成,最初见面他给自己的印象很坏。“为了钱?” “我跟着王老板这么多年,不去行吗?”刘成苦笑,“他那人疑心病重,后来去了黄城就发生那事,回来没命。我一直怀疑那个玉盘是某种诅咒。”刘成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王老板没得到那个玉盘之前,穷困潦倒连饭都吃不上,后来做生意赚钱,娶了漂亮媳妇,扬眉吐气。” “那玉盘是不是需要人的精血来养?” 林艳忽然想到了这个可能:“那人是在利用王老虎养盘子,玉盘力量大了就吞噬寄主。。” 刘成脸色突然煞白,直愣愣看着林艳身后。 这大半夜的,林艳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去看,却听刘成开口。 “如果是这样,我想到了一个人,可能是他拿走了玉盘。”猛的转头看向林艳:“林姑娘,我会不会死?这事会不会牵扯到我?” ☆、第六十五章 每个人都怕死,可是死亡该来的时候就来了,没有任何征兆。 林艳没想到那个玉盘背后还有这么一段事,默了一会儿:“那人是谁?” “他是王老板的贵客,三十岁左右。” “长什么样?”这范围太广了,那个玉盘现在已经落入旁人手中,会不会是谁的阴谋? 突然想起来简恒是要拍玉盘,他为什么要拍?玉盘并不特殊。如果不是林艳拦下来,他已经拍下来,那人的下一个目标是简恒? “我没看清楚,当时贸然进去还被王老板训了。” 提及,刘成脸色更加难看:“后来王老虎说那是他的恩人,那个玉盘接触到的人不多,而且在县城王老虎势力很大,玉盘无缘无故消失。去黄城的时候,路上王老虎喝多了突然骂了句‘狗屁恩人,都是骗子’。哦,他还说过,丢了玉盘大概活不久,可能是因为那样,才去黄城。” 林艳看着刘成的脸,心里把所有的事都串联到一块。黄城那个山,沈辰带她去的地方,沈辰去找什么了?长生不老?脑中画面一闪,十八层地狱,还有上古凶兽。 地狱里面找永生的方法?除非…… 捏紧了手指,沈辰到底是人还是贵?如果他没有转世,从民国活到现在呢?如果从头到尾他都是骗自己。那去野人山,去黄城,都有了解释。 心里一瞬间凉透了, 刘成心里也有些胆怯,抿了抿唇:“王老板身边的人都没能回来,唯一活下来的就是我,林姑娘,如果那个玉盘是蛊。对方拿王老虎养蛊,我会不会有危险?” 刘成当时的病,沈辰说是蛊,林艳把意思传达后,他现在看什么都成蛊毒了。 林艳回过神来,所有一切都是她的猜想。 “你要什么没什么,一个姑娘还是天煞孤星的命,你觉得人家有对你出手的必要吗?” 林艳站起来,拍了拍刘成的肩膀:“收起你的担心吧,你也没有王老虎的雄心大志和狠厉,没人会对你出手,相信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真的没事?” 刘成这人胆子小,还爱招事。 “处理了这批东西,抽手不干了,有钱了好好给姑娘打扮打扮。” 林艳心里沉甸甸的满是事,脸上笑笑:“我今晚住你家,和喜凤睡一张床。” “好,你回去了?”林艳对父亲的感情不深,大概还是置气呢! “嗯。”林艳点了下头。 “你是他的亲闺女,和自己爹有什么好生气,不管说的什么做了什么那有隔夜仇?你看我,我有时候骂喜凤,可是我最疼的还是喜凤。闺女是爹的心头肉,你们心平气和坐在一处说说话,也就没什么了!还是一家人。”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住你家?” 林艳看着刘成:“你要是不想让我住,那我走了。” “哎哎,当我什么都没说好吧,我都是废话!胡说八道,睡去吧。”刘成看着林艳,其实林艳也比他闺女大一岁,还是孩子:“赶快去睡吧。” “回头让平安跟着你干活,那小子别看着年纪小,手狠,遇到事也不怕。” “那小子,也就听你的话!” 刘成笑了下:“你心眼好,旁人谁会管那个孩子,你一而再的拉拔他。” 林艳没说话,眯了下眼睛。顿了一会儿,转身往外面走。 “玉盘的事别想了,我们都是往坏处想,说不定那东西是被小人偷走了。不管真假最起码白玉是真的,都值钱,见钱眼开的人多,王老板还放在明面上。” “可能吧,我不想了。” 林艳推开门出去,突然听到个声响,出去看到平安语气不是很好:“帮我抹药,我够不着,刘喜凤!” 刘喜凤有些束手无策站在那里,林艳走过去拎住平安的耳朵,声音沉下去,一字一顿道:“过来,我帮你抹药!保管抹的均匀。” 平安呲牙咧嘴,眉头皱成一团:“你别拧!疼。” “刚刚偷听的时候想过疼吗?” 林艳松开平安,看因为戳穿偷听的事而羞得满面通红的刘喜凤,指了指平安的头:“是不是他逼你的?” 刘喜凤刚想点头,接触到平安凶狠的目光连忙改口了。 林艳一把拉着平安往外面走,转头对追上来的刘喜凤说道:“你回去睡觉。” 是命令的口吻。 平安有些疼,嘶的一声,林艳拉他出院子。 月朗星疏,夜黑风高。 林艳说:“想不想赚大钱?” 平安阴森森的眸子有了亮光:“干什么?” 林艳摸了摸下巴,咳嗽一声,审视平安:“最近偷东西了吗?” 平安摇头。 林艳上前一步,抬手搭在平安的肩膀上。平安浑身紧绷,眼睛四处看却不敢和林艳对视。紧紧抿着唇,手指捏紧又松开。林艳低头贴着平安的耳朵,声音压得很低。 “替我看着刘成,如果有什么动作,告诉我。” 平安浑身僵硬,拳头紧紧捏着。 “平安,你才十四岁,还有机会上学,走上正途堂堂正正的当人。好好干,未来还很长。惜命一点,如果势头不对立刻就跑,不管这事成不成,我都不会亏待你。” 直起身,拍了拍平安的肩膀:“我一直不觉得你无药可救,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只是缺少机会。平安,我们的命并不是从生下来那一刻就注定。”林艳抬头看向远处天空,并不是生下来就注定:“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曾经,我过的比你还苦。” 后面的话,林艳没说。 他们都没说话,在黑暗里站了很长时间。 林艳转身朝里面走,平安一个人在黑暗里站了很久。 夜里,谁在潮湿的屋子里,刘喜凤裹着被子只露出个脑袋。 “喜凤,你想你娘吗?” 林艳平躺着,头顶的楼板上有老鼠蹿过,发出声响,一道灰从楼板缝里飘落下来,落进了林艳的嘴里。 林艳:“……” “我不知道我娘长什么样子。”刘喜凤声音很干净,林艳抬手抹了把脸侧躺,万一从天而降老鼠屎了可实在太恶心。 “从小,就是我爹带我。”刘喜凤笑着说道:“我爹很好,我只有一个爹,我觉得爹比较重要。艳子姐,你知道吗?我爹小时候去求别人给我做棉衣,学做饭,别人欺负我也只有爹会去和他们打架。”说着刘喜凤咯咯的笑:“我爹真的很好,艳子姐,你知道吗?上一次爹生病,我快吓死了,我最害怕爹生病了。”说着,她忽然想起个事:“艳子姐,你爹呢?” “我爹啊。” 林艳笑了,上一世她是孤儿,从谁肚子里出来都不知道。 这一世呢,她有爹还不如没有呢。 “我有娘,我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很热闹吧?”刘喜凤转头看着林艳:“我很想要弟弟或者妹妹,一个人太孤单,旁人都有兄弟姐妹,只有我没有。”说着,她的声音有些失落。“我好羡慕你。” 林艳噗嗤笑出了声,戳了下她的头:“那有什么好羡慕的?弟弟妹妹啊,都是责任,你要为他们做饭,洗尿布,长大了还要赚钱供他们上学。以后说不定还要给他买房子,若是全天下父亲都是你爹那样,就没这么多早早辍学出去打工的孩子了,也不会有孤儿了。” 刘喜凤不单单是命不好,她智力也有点问题,身体还有缺陷,经常会犯病。 可是刘成那个窝囊的人,他什么坏事都做,坏良心骗人的事他都做过,可是对这个女儿真是仁至义尽。尽到了责任,生怕受到一点委屈。外人谁敢说他闺女一点坏,刘成不去和对方拼命,他就是快死的时候,还心心念念着女儿怎么办。 林艳有些羡慕刘喜凤,低低的笑。 “你父亲真好。” 对,他不是刘成,他就是一个父亲。 如果站在孩子的角度,他是很合格的一个父亲。没饿着刘喜凤,没让她冻着,为了照顾这个闺女,自从老婆死后都没再娶。 “以后好好孝顺你爹。” 刘喜凤吃吃的笑:“我也很孝顺。” 林艳睁眼看着黑暗,有很多事她都没有头绪,她想要找人问个清楚。可是沈辰那个闷葫芦可能永远不会出现了,这些事谁知道呢?谁都不知道,谁都不能说。那些疑问只有她一个人能去寻找答案,林艳忽然不想去管了,随便他们去死呢,赚了钱她过自己的好日子,逍遥自在。 翌日,林艳醒来在劈柴声中,穿衣服出门看到刘成在劈柴。刘喜凤在做饭,平安在为她烧火,虽然低着头谁都不搭理的死样,可到底是变了许多。 林艳走出去,刘成把劈好的柴整齐的码好,抬头看了眼林艳:“起来了?” “早。” 林艳笑了笑,在井边打了水要洗脸,平安从屋子里端来一瓢热水:“掺下。” 林艳看他一眼,今天平安脸洗的干净了,白生生一张脸十分秀气。 “谢谢。” 温热的水确实是比凉水要好,林艳洗漱好,刘喜凤已经把早餐做好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招呼刘成:“爹,你赶快去洗手吃饭。” “下午我回去一趟,你去王家把这事透露下,我现在最多出一万。”馒头就黄酱,林艳不想回家了,刘成家伙食多好啊! 刘成吃着馒头,点头:“尽量压价。” ☆、第六十六章 林艳不是不相信刘成,只是人心谁也说不准。刘成能背叛王老虎也能坑林艳一把,只不过是筹码够不够多的问题。 林艳自己都不敢保证,设身处地的话,她能不能做的更好,都是钱的事。如果之前没有去一趟B市的话,她能出面,可是现在,肯定是不妥当。 刘成选的那条路正合林艳心意,可也比较冒险。 林艳总不好一直待在刘成家里,吃完饭就回去了,走出半里地回头看到不远不近跟在身后的平安,站住脚步眯眼看过去。 平安缩了下脑袋,转向欲走。 “站住。” 林艳喊了一声:“过来。” 平安慢吞吞往林艳的方向走,林艳挑眉:“能走快点吗?腿疼?” 平安小跑过来,站到林艳面前,抵着脑袋。 “跟着我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平安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林艳没说话。林艳拍了他一巴掌,横眉。 “什么意思?” “没谁。” 林艳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外套裹的是刘成的黑色大袄,平安个子不高也瘦,像是装在麻袋里似的,可能有点进风,他就用麻绳在腰上系了一道。 头发有些脏,油腻腻的乱成一团,就一张脸白皙干净。 “干完这票,你去那里?” 他突然抬头眼睛直直看着林艳,问完就紧抿着唇,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是杀人放火还是拐卖孩子了?怎么被你说的像是在做犯法的事?”林艳哭笑不得,什么是干完这票?平安依旧用那样的目光静静看着她,林艳顿了下开口:“去B市。” “带我吗?” 林艳看了平安一眼,曾经她确实有过想法拉这个孩子一把,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一时的同情还是同病相怜。可是知道了二狗子的事后,她忽然就不知道怎么对平安才好。有时候一个小举动,也会影响人的一生。 “你有什么梦想吗?” “活着,算吗?” 平安咬了下嘴唇。 林艳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你想不想上学?” “什么意思?” 平安眼睛直直盯着林艳。 “如果你想上学,我会和刘成商量先让你住在他们家里——” 话音没落就被平安打断:“你的意思是不会带我?你之前答应的。” “出去打工?干活?赚钱,没有目标的混着?” “上学以后就有目标了吗?” 平安的手指在宽大的衣袖里捏紧,他表情很平静,可是语气却很尖锐。“我想赚钱,成为人上人。” 林艳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心情,看着面前瘦瘦小小的孩子,曾经她从雪堆里挖出来的人。好半天,叹息。 “这边的事解决了之后,我带你去B市,不过工作就是工作,不是享福。”她咽了下喉咙,移开视线:“想要成为人上人就要比别人更努力。” 林艳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递给平安:“拿着去买件衣服,换双鞋。” 视线触及到他露着黑乎乎脚趾的鞋子,平安也好像察觉到连忙把脚往后面藏。 “头发理了,弄的干净点,别整天跟叫花子似的,你现在已经不是乞丐了。” 平安接过她的钱,这回没有急着往兜里揣,低头看着地面。拘束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手指垂着。 “又没犯错,装什么怂。”林艳拍了下他的肩膀:“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 林艳在胡同口碰到了白粱,白粱骑着自行车叮铃一捏铃林艳转头看过去:“小舅?” “艳子?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白粱一捏刹车跳下来,走到林艳身边:“哎,还没问你,你去B市干嘛去了?” “办点事。” 林艳回答:“你怎么过来了?” “之前你不是说学校的事吗?我去看了,县城的有点难进,除非分数特别高。村里的小学倒是挺好进,不过是离的有点远。” “要塞钱?” 林艳想了下,问道,她和白粱并排走着。 “哎,别胡说。”白粱嘘了一下,“这可不能乱说,县初中可是公办。” 林艳嗯了一声:“那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先让两个孩子去我们村上学,我在那边当老师也好说话,什么外籍费都省了。不然来县城,一年都要几十块钱的外籍费,太贵了。” “离家里远啊?他们能适应吗?” “桃子的话学习好,五月份就要小升初,到时候考的好了就能回来,而且不用交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钱。梅子的话,还小,先住在我那边,等回头有机会再塞到县城小学。” 这就是要先住在白粱家,林艳想了下。 “小舅,你们那村子里面有卖地基或者老房子的吗?” “怎么?” 白粱顿了下,一拍大腿忽然笑道:“哎,这也是个好办法,反正你们那村子也回不去了,林家人那么凶,不如在我们庄子里住吧!我回头打听打听,凑钱盖栋院子是比在这边租房强。” “回去和我妈商量下。” 说话的功夫两人就进了院子,太阳底下林桃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听到脚步声就抬头看了过来,一看到林艳和白粱顿时眼睛放了光:“小舅,姐!” “写作业呢?”白粱把自行车停好。 “寒假作业早写完了,在抄题。” 白粱走过去看了下林桃的作业本,这孩子节俭,用完了的作业本反过来在背面又整整齐齐练习题,林桃连忙站起来去迎林艳:“姐,你昨晚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 林艳进去桃子的房间,同样放了两张床。砖头垒成的小桌子,上面放了锅碗瓢盆,满满当当。随手把包放在凳子上,出门:“妈呢?” “出去了,和梅子一起。” 这才早上九点半,林艳走到院子搬了凳子晒太阳。 “桃子,你找的这个例题都太没技术含量了。”白粱看到林桃写在纸上的题,职业病就犯了:“舅舅给你出几道。” 林艳翻着桃子的语文书看:“学得挺多啊,还会自己找题做了。” 林桃摸着头笑的憨厚。 林艳说:“舅舅在这里,有什么不懂就问他。” “嗯。”林桃学习成绩很好,脑袋瓜聪明。不管什么题给她讲一遍,就会自个举一反三。 林艳拿着她的语文书翻了几页,有的字认识有的字不认识,得!意思都看不连贯,天文啊。左右看看,之前陈磊说要给他们材料搭厨房,可是当天东西是拉过来了人转头跑了。现在是很小一个遮风挡雨的棚子,大概是白秀娥自个搭起来的,简陋的很。 “小舅,你今天有事吗?” “没什么事,怎么了?” 白粱刷刷给林桃出了几道题,林桃埋头写着。 “厨房重新搭吧?再垒个灶台。” “好啊。” 林艳以前跟着部队打游击战的时候可是在农村待了很长时间,盖个房子当小工什么不都是家常便饭。说干就干,把之前的棚子拆了重新搭起来,反正闲着没事干。 白粱是书生,干活能力那真是和林艳读书的能力差不多,林桃刷刷写完作业也就过来帮忙了。 林艳和泥活到一半白秀娥就抱着孩子回来,看到林艳和白粱楞了一下,随即欢喜的不得了:“你们怎么干起来活了?艳子吃饭了吗?” “吃过了,闲着没事盖个厨房。” 看家里乱糟糟的心里不舒服,林艳觉得自己天生劳碌命。 “桃子,你带孩子,我去帮忙。” 白秀娥其实是很能干的女人,她干活也麻利。不到中午厨房就搭起来了,重新垒的灶台屋子晾干就能用了。白秀娥打水过来给几个人洗脸洗手,又连忙去做饭。 “艳子,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林艳这待遇还挺不错的,笑了笑:“随便做什么都行。” 中午吃饭的时候在院子里,白秀娥悄悄的和林桃说了什么,林桃端着碗往屋里去。白秀娥看到林艳的视线,有些歉意的笑,像是办错了事手足无措:“艳子——” “怎么了?” 林艳看过去:“怎么了?” 白秀娥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办错了事,把林建成接回来就该想到。当初林建成说林艳的那些话,所有人都听见了,她该怎么想? 抿了抿唇,面有难色。 “吃饭吧。” 林艳盛饭,白秀娥没吱声,林艳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反正她是不会对林建成有好脸色,白秀娥爱怎么做和自己也没关系。 吃完饭白粱就把上学的事讲了,白秀娥犹豫了半响,转头问林艳:“你觉得行吗?” “没什么不行。” 林艳说:“如果我舅舅的庄子上有合适的房子,搬过去也成。” “搬过去啊?咱这边刚住稳。”白秀娥有些犹豫,左右看看。“咱们真的不回去了吗?” “回那里?林家也得让你回去呢!没房子没地,回去你不害怕被打死你就回去吧。”林艳呛了她一句:“咱在县城都能来讹人,这要是回去那家人不是拎着刀子把你们砍死泄愤!” 白秀娥重重出一口气,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屋子里林建成咳嗽了一声。 “住县城也行……”白秀娥捏紧了手指,“你姑姑那胡搅蛮缠,肯定不会放过我们。一天好日子没有,可是在这边,要房子没房子要地没地,可怎么过日子?” “外面摆摊的一个没饿死,怎么不想想别的法子?” 林艳抬头看着白秀娥,语气沉了下去:“现在我们住的也靠街上,卖点什么东西也成。就是有房子有地的时候,也不见的我们家能吃饱。” 以前在村子里住的时候,他们全家吃饱了? 白秀娥从来没做过生意,也没往这方面想过,她就是农村人,林建成也是老实巴交。以前是靠天吃饭,种地丰收了勉强糊口,遇上旱涝那就是颗粒无收。林建成有力气,给人家盖房子能赚点钱,现在他倒下了,地也没法种村子也回不去。哥哥嫂子那边,到底是嫁出去的人,再回去总要看人脸色。这也是她把林建成接回来的原因,冲动的时候想过离婚,可是平静下来一想。四个孩子,没了男人怎么过? “艳子,我……” 白秀娥不知道该怎么办,做生意她是一窍不通。 “姐,我觉得艳子说的有道理。”白粱忽然插话进来:“那么多人做生意没饿死,我们为什么不试试?” ☆、第六十七章 “成么?” 白秀娥有些紧张的看向白粱,白粱想了下说道:“我看成,现在再去种地是不现实,你带着孩子姐夫还在床上躺着,根本干不了重活。” “那做什么好?”白秀娥一筹莫展,看看林艳又看白粱:“我什么都不懂,种地我能出力气,可是卖东西可真是为难了!我算账都不怎么精通。” “姐夫不是识字吗?能写会算这就行。” 白粱转头看了眼林艳,开口:“艳子懂的也不少,你让艳子陪你看看什么生意能做,卖点小吃也行,赚个买菜钱。” “这几天在家也没事,如果你想卖点东西,我陪你看看。” 白粱这么说,林艳就接口答道。“赚不了多少钱,顾住吃喝就行。”她养着这一家子没问题,可是白秀娥一直不出门工作,不长心眼还是会被坑。 “艳子,你真觉得行?” 林艳没指望她能赚多少钱。 “应该可以。” “桃子和梅子去庄上上学怎么样” “就照着你说的办。” 白粱没吃下午饭就骑车回去了,林艳顺道带着林桃出去买衣服,林梅也跟了上来,小孩子喜欢热闹。 元宵节一过,县城又恢复了五天一集市。下午街上的人还不少,卖东西的很多。 “姐,我真的能上学?” 林桃仰脸看着林艳,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嗯。” “妈说不让我上。” “以后帮妈干点活,勤快一点,好好读书现在舅舅家凑合半年。如果能考全县第一,初中就能回县城上学,只要你学习好,妈都会供你上学。” 林艳摸了摸林桃的头发。“走,姐给你买件新衣服。” 林艳在成衣店给林桃挑了一件大红色的呢子料上衣,她给自己挑了件中款灰色呢子大衣。转头要去拿衣服试穿,县城成衣店很少,这家价格都偏贵。 老板娘撩了下眼皮,看过里。 “买不起就别试了。” 林艳楞了下还没说话,老板娘眼尖看到林桃去摸那件红色呢子上衣抬手就拍了上去:“瞎摸什么?手脏不脏?” 林桃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半响没回过神。 “你打我妹妹做什么?” 林艳一把抓住老板娘的手:“你怎么回事?孩子摸一下衣服怎么了?莫脏了还是怎么回事?买不起我会来你这个店吗?狗眼看人低!” 林艳语速快,老板娘一句话还没说出来被林艳噎的翻白眼。林艳捏着她的手腕,老板娘挣不脱就扯着嗓子喊:“你干嘛?找事是吧?” “我找事还是你找事?” 林艳猛的甩开她的手,表情阴沉。 那老板娘是万万没想到林艳还是硬茬子,扯着嗓子骂的难听:“你那脏爪子瞎摸什么衣服?看你穿的样儿,能买起衣服就奇怪了!怎么?穷鬼还怕被人说么?” 林艳看了眼林桃的手,上面红了一点。 “你这意思,穿的不好就别出来买衣服了?” 林艳冷笑,那女人活动手腕,这女孩的力气大的,火焰低了一点:“赶紧滚,多远都闻见穷酸味了!” “桃子梅子走。”林艳看了老板娘一眼,“既然你不想做生意,我今天就让你做不成生意。” 林艳不喜欢惹事,可是不代表她怕惹事。既然这女人恶心,她也恶心回去。 一手拉着桃子一手拉着梅子匆匆往远处走,老板娘在身后翻白眼啐了一口:“穷鬼吹什么牛皮!” 林艳猛的回头,视线扫过去,女人吓了一跳,这女孩的目光很狠。她缩回头,进店,骂了句:“神经病。” “姐,她骂我们。” “逞口头之快有什么用。” 林艳笑了下,无买了很多糖糕,递给桃子和梅子:“吃吧。” “买这么多?咱们吃不完吧?” 林艳买了五块钱的糖糕。 “没吃,慢慢吃。” 街头有个脏兮兮的乞丐躺在地上,林艳过去蹲□:“你想吃糖糕吗?” 那乞丐眼睛一下子就发出亮光:“吃!” “如果事办好了,这些糖糕都给你吃。” 林艳到城西的布庄买了一件做好的成衣,呢子料西装式外套,灰白色。林桃做了件粉红色上衣,林梅是宝蓝色。这家店的样式虽然不是很好看,可好在便宜,店家也客气。 林艳又买了一条黑色的裤子,试了试挺合身,问林桃:“好看吗?” 林艳第一次穿这么合身的衣服,显得身材纤细凹凸有致,更有女孩的韵味。 “好看。” 林桃眼睛眯成一道缝。“很好看啊姐。” 林艳笑了笑,“你给妈也挑一件。” 白秀娥那人很节俭,很少买衣服。自从见过刘美玉后,林艳突然发现女孩还能穿的那么美。明天要去见王夫人,穿的整齐一点比较合适。 正好今天集市,林艳就买了一身。 逛了一会儿,林梅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凉皮摊:“姐,我想吃凉皮!” 林艳看过去,这姑娘还会得寸进尺了。 “晚上要回家吃饭。”林桃看了一眼,很努力的移开眼珠子训斥林梅:“别总想着吃,多浪费钱,妈在家做饭了回家吃。” “可是,我都没吃过。” 林梅抿了下唇,眼巴巴看着那家凉皮摊:“他们都说很好吃。” 林艳对这东西倒是没多大兴趣,她在陕西生活了很多年,吃过不少凉皮。上一世的时候她做过几年乞丐,饿坏了,后来就胃口就一直很不好,不敢吃太刺激的东西,小心翼翼。 “你那么想吃?” 林梅重重点头。 林艳带着两个人过去,小小的摊上很多人在排队等这吃。林艳看了看街上就这么一家凉皮,等了有一会儿,排到了林艳把钱给林桃,她跑去买了一份,两个人高高兴兴的坐在板凳上等着凉皮端过来。 “姐,你尝尝。” 林桃把筷子塞进林艳的手里,她也没吃过,咽了下口水,可眼睛依旧巴巴望着林艳:“你吃,好吃的。” 林艳把筷子还回去:“你和梅子吃吧。” “你吃一口,就一口。” 林桃以为林艳是舍不得吃,就连连往她手里塞筷子:“你吃一口,尝尝。” 林艳吃了一口,味道远远不如上一世她吃的那样,辣椒不够香,蒜汁也多了。 “嗯,你吃吧。” 林艳把筷子递回去。 林桃和林梅倒是很有食欲,吃的汁水都想喝了。 “姐,真好吃。” 林梅十分满足跟着林艳往家走,摸了摸肚子,眯着眼睛笑道:“那凉皮摊要是我们家的就好了。” 林梅的脾气也不知道像谁,说话办事都是慢吞吞,还爱天天幻想。 “想的美!”林梅敲了她一下。 林艳眉头一扬:“真好吃吗?” 林梅和林桃一齐点头,林艳眯眼想了一会儿:“梅子说的倒有可能,咱家开一个不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路过那家成衣店,里面吵吵闹闹老板娘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们赶快走!不走我就报警了!走不走?穷乞丐!” 七八个乞丐赖在他们的店里,东摸摸西摸摸谁也没走的意思。黑的煤炭似的手,油乎乎的泛着光。 “你快出去!” 老板娘推一个乞丐往外面去,那乞丐顺势就倒在地上,哭天喊地:“杀人了,老板打乞丐了,资本家打无产阶级了!”哭的悲炝,来往的人都过来围观了。 林艳笑了下,这乞丐倒是演的卖力。 那老板娘嘴贱,她也没想怎么样,其实骂两句说几句脏话不过是损自己修行。也长不到身上,少不了一块肉。 如果林艳在她打林桃的时候抽她一耳光,当时是爽了,可这仇也结下了。何必呢!现在不是很好吗? 一个乞丐已经脱裤子在店门口拉屎了,老板娘快要气疯,脸涨得通红。泼妇?永远比不上真正的疯子! 林艳回去白秀娥看到三个人穿的光鲜亮丽,登时瞪大了眼睛:“你们干嘛呢?又胡乱花钱!” “先别发火。” 林艳抬手制止白秀娥接下来的唠叨:“我明天有正事要办,去买衣服,顺便帮你们都买了一身。” 白秀娥眼睛瞪大,林桃跑过去:“妈,这是给你的衣服,很好看。” “谁让你胡乱花钱了!给我退回去。” “随便你吧,反正钱我花了,不能退。”林艳往外面走:“做生意的事有眉头了,妈,要不要听听?省能省出来什么?能赚钱才是本事。” “你倒是赚啊!干说大话。” 白秀娥气不打一处来,正是穷的关头,林艳花钱倒是一点不含糊。 “你现在吃的住的喝的那样不是我赚的?” 林艳转头看着白秀娥的眼睛,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白秀娥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自从林建成受伤后,这个家里里外外都是林艳在打理。 “做生意的事你要不要听听?” 白秀娥咽了下喉咙,她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出门,走到林艳面前拉她一把:“就算钱都是你赚的也不能这么花啊?这么多衣服,得多少钱啊!买多少面?吃大半年了!” “身上的衣服有用,谈生意的,你看穿的破破烂烂怎么谈生意?” 白秀娥噎了下不知道说什么,半响后:“那我和桃子梅子的衣服拿去退了,我们不谈生意。” “有完没完!”林艳脸色沉下去:“不穿扔了,这钱又不用你出,穿着就是了!” “你赚钱容易吗!胡乱花。” “哎哎,别说了行不行?我和你说赚钱的事呢!” 白秀娥暂且把怒火压下去,拉过板凳往院子里一坐,看着她:“说吧。” “摆个凉皮摊吧,三毛钱一份,现在面粉九分一斤,翻倍赚。” 白秀娥目瞪口呆。 “啊?” “我算了下,你就做个木头车推着也花不了多钱。忙是忙了点,我看生意还不错。平常的时候支在咱们胡同口就行,也不用交租费。我爹又不是真的瘫痪,现在能坐吧?拄着拐棍也能出门,看个孩子没问题吧?” “艳子。”白秀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迷茫茫的看着林艳:“你不是能一出是一出啊,我就会简单的做饭,凉皮我真不会做。谁都不会,怎么卖?再赚钱我们也不会啊!” “我会啊。” 林艳抬头看着白秀娥:“那东西做起来很简单。” “啊?” 白秀娥瞪大了眼,还真不知道闺女有这技能! “既然敢说,我就肯定有把握。” 白秀娥开个商店什么她算不住账,进货出货太麻烦,开饭店她不会做饭,林艳也不会。 “艳子,你这大话是张口就来吧?” 白秀娥不信林艳的话,不管是什么她都不相信。 “这是要卖的!得好吃,人家才会掏钱,你可别不懂装懂。” “晚上我做点你尝尝,如果不好吃的话,那就当我说大话。” ☆、第六十八章 林艳还真做过凉皮,她是土生土长陕西人。吩咐林桃去买配料,就在家试做。 白秀娥不相信:“那么多白面,可别浪费了。” “放心吧。” 吃完晚饭,林艳和面洗面,白秀娥坐在灯光下看林艳的动作:“艳子,你去B市,是一个人吗?” “嗯。” 白秀娥怀里抱着林勇,林勇在吃奶。“我记得那陈磊是不是也在B市?” “嗯。” 林艳看面洗的怎么样,随口应了一声。 “你怎么认识陈磊的?” “打了一次牌。” 林艳如实回答,忽然反应过来抬头看过去:“一直问陈磊做什么?” 白秀娥笑了起来:“那个陈磊今年多大?” “想知道什么你就说吧。” 林艳把面团拿出来换了一盆水,继续洗。 “你都十七了,那个陈磊相貌不错,出身好,要是他能看得上你,这不是——” “等等。”林艳出声打断她,眯眼看过去:“你什么意思来着?不会是想把我和陈磊凑对吧?” 别说陈磊看上的是她小舅,就算陈磊看上自己,林艳也不会和他有任何的发展。 白秀娥一脸期待看着林艳:“难道不好吗?陈磊挺好的小伙子,家里条件也好。就你这样的,去那里挑这么好的人家?你要是再去B市多和他联系联系。没准就成了呢,不过我看那人眼界有点高,指不定看不上你。” 林艳:“……” 白秀娥还想说什么,林艳站起来:“林勇睡了吗?睡了的话你洗洗手来洗面,我教教你怎么做。过几天我得离开,你自个做。” “那你去那里?” 白秀娥把林勇抱回里屋放在床上,林建成也还没睡,看了白秀娥一眼也没说话。他现在是没脸了,在家里跟透明人似的。 “你看着孩子。” 林建成点了下头,也没说话。 “我那里都不去,我去把那个凉皮锅弄好。” 白秀娥看林艳洗面也挺简单,她到底做过家务上手也容易。城里没现卖的凉皮锅,林艳把刚买的铁皮卷好钉在一起,倒是有模有样。白秀娥看林艳用老虎钳拧着铁皮,看了过来:“你这是什么都会啊?我还不知道自家姑娘全能,这凉皮是跟谁学得?” “看人做过一次,自个记住了。” 林艳把铁皮做好,没有东西焊接到一块,确实有点不太方便。 以前是用木头,现在既然有更好的白铁皮干嘛还有笨办法。 捶捶打打还是没做好,屋里躺在床上的林建成突然开口了:“你是要做成什么样?” 林建成是木匠,手工肯定比林艳要精致,看她敲打半响也没出什么结果就有点急了。 “凉皮锅,浅口。” 林艳抬头看过去,语气很冷淡。 林建成咳嗽一声,他现在连面对林艳都没脸,低头想了会儿:“你把东西拿过来,想要什么样你描述下,我给你做,我以前学过这些。” 林艳也没客气,直接把东西拿过去,林建成伤的是腿又不是胳膊:“不够圆,这边不严实,肯定会进水,你看怎么弄?” “你去搬个小桌子放床上,锤子老虎钳都拿过来,我以前做过木桶,肯定一个原理。” “那你做吧。” 林艳把他要的工具都摆上桌子,白秀娥已经把面洗好了。剩余的是面筋,林艳把面筋泡在清水里。 转身去厨房调配料,白秀娥抱着面盆跟过去。 “艳子,其实你爹知道错了,他那人都是胡言乱语。有什么事不管对错都是自家人错,他也只敢教训自己人,榆木疙瘩。” “别人他敢教训吗?” 林艳挑了下眉;“随便你们,过几天我就走。” “啊?” 白秀娥傻眼,愣怔怔看着林艳半响才回身:“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就走?不是回来不走了吗?” “其实我从来没想过结婚,也没想过嫁人。” 林艳转头和白秀娥对视,她还想说的是她根本不是白秀娥的女儿,想了想,这句话还是没说出来,不管如何,林艳都是白秀娥的女儿。“我想有自己的人生,好好出去闯荡一番。我担心你照顾不好两个妹妹,耽误了他们一辈子,才会教你做这些。你不懂赚钱,不懂持家。不管林桃和林梅是不是女儿,他们都是你的孩子,既然生出来就请你对她们的人生负责,别动不动就不让孩子上学,尊重下孩子好吗?闺女也是人,为什么就要性别歧视?” 白秀娥一言不发,她低头捏紧手指。 “不管姑娘还是儿子,都是你的孩子,不是姑娘少读书就可以。”林艳叹口气,她以前从来没遭遇过这种重男轻女的人,白秀娥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到时候你会后悔,我希望桃子和梅子上高中考大学,同样出息。” 好长时间后,白秀娥叹一口气。 “艳子,咱家的情况——” “咱家的情况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从来不想着怎么改善?” 谁也没再说话,面糊在那个沉淀。 林艳调好料汁就进屋了,林建成已经把东西做好了,看到林艳目光躲闪了一下:“你看看,这成不成?” 林艳走过去接了他手里的东西,林建成手很巧,一点缝隙都没有。他用铁丝在底部勒了一圈,和木桶的原理差不多,林艳盛水试了试挺好,一点都不会漏。 嗯了一声转身走到门口,林建成忽然开口:“艳子,上次的事是我不对。” 林建成那样要自尊的人,能开口说这话林艳很意外,可是这不代表她能再对这一家人敞开心扉。曾经她也想过把他们当做亲人,可是渐渐的就变了。 林艳顿住脚步,她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拉开门走了。 身后的叹息声林艳隔着一个门板都能听到。 翌日,林艳起了个大早,做凉皮比较简单。 烧火煮凉皮锅,灶台里火烧着,趁着这个时间,林艳把屋子里的面糊搬出来。 “艳子?起这么早。” “嗯,一会儿要出门办事。” 白秀娥也起来了,林勇还在睡,她蹑手蹑脚的出门。洗脸刷牙,走到灶台前:“怎么样?” “你看着啊,我教教你,回头你就自个做了。” 白秀娥嗯了一声,她也许可以相信林艳,林艳从来没做过不靠谱的事。不管是任何事,白秀娥也曾怪过她,林艳抱着委屈也没把那件事办砸了。 “蒸热的锅刷油,铺上面糊,想要吃厚一点的就铺厚点。”林艳做示范,盛面糊倒进锅里,平铺:“放进烧开的水里,七分钟。” 林艳又盛了一盆凉水过来,距离上一次做好多年了,她不知道第一张会不会有问题。 七分钟,很好,打开锅盖拿出锅放进盛满水的盆里。 很好,没有裂纹很完整。 “少了一个锅,明天让我爹再做一个。” 等待凉皮冷却,揭掉放在案板上。白秀娥一看林艳果然做出来卖的那样,笑了起来:“还真是一模一样。”按了下凉皮表面,很有弹性:“艳子,你真会做?” “我骗你做什么,第二个你试试。” 林桃起来的时候被香气吸引了,跑出屋子就看到案板上放着一份浇上红辣油的凉皮,瞪大了眼:“姐,你做的?” “洗脸去,烧了汤,早上吃这个。” 真奢侈的早餐。 “这比卖的还好吃!” 林桃抱着碗,真心比昨天吃的那家好吃。 “提前一天洗面,第二天大早上开始蒸。七八点出门卖,第一次先少蒸点,卖完为止。我爹不是木匠吗?做个推车不成问题吧?” 八点半,林艳吃了馒头喝了汤。 “我要出门办事,坐推车需要什么材料,你应该比我清楚。”林艳对白秀娥交代了一遍后,就换了衣服出门。 王夫人那边谈妥了,林艳刚出门就碰上了刘成。 “说道一万五,不肯降价。” 林艳想了想,一万五有点贵,不划算:“一万,多一分我都不会出。” 地点是万宝阁,王夫人还带了娘家人。 “看看东西吧。” 几样东西都看过,地契也在眼前,林艳左右看看。 “这边东西全部要了,一万。” “一万五。” 县城派出所所长是王夫人的弟弟,站在王夫人身边气势很嚣张:“现在是我姐夫不在了,不然这些东西就是天价。” 林艳转身就往外面走:“那不奉陪了!” 王老虎这边没什么好东西,不管内行还是外行,都不会拿一万五来买这块地方。何况,这里还寄存这一只恶鬼,之前林艳还在想,为什么那个玉盘会摆在明面处,现在是明白了那块玉的位置大概是王老虎背后那个人所指示。位置摆放很讲究,摆阵。 “等等。” “你什么身份,我可查的很清楚。”所长说道。“别把话说的太绝,到时候谁也没好处。” 林艳转头看着他,笑了起来,摊手:“那没什么好说了,不是吗?” 林艳认识沈辰,林艳在B市认识不少人物。 一时半会也不敢说出什么话,刚刚也是为了诈她。 “好好说,走什么!” “这房子这地方阴气这么重,如果你不想卖,那就留着,我看谁敢住!”林艳看着所长的眼睛,语气沉了下去:“现在情况如何,你应该比我清楚。”轻笑一声:“不管我是谁,我什么身份,我有钱买这里,那你就不必打听我是谁了。一万,要卖的话现在签订合同,不卖拉倒,我没时间陪你磨嘴皮。” ☆、第六十九章 “你说话别这么冲!一个小女孩在县城混,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林艳偏头看过去,弯起眼睛:“我知道你是谁,王夫人的弟弟,县城派出所所长。”笑容越来越淡,“可是又怎么样?如果你这样,那这生意也没法做了!” “弟弟!”王夫人拉了一把男人,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他身上的怒气渐消,眸子盯着林艳,手指点着空气,一字一顿说道。 “一万五,不能少了。” 林艳刚要走,忽然听到车子的马达声音由远至近。 心里一顿,谁? 正想着,车子就在胡同口停下。刘成先跑出来,探头看过去。 “谁啊这是?” 林艳没出声,眸光一动,不会是这位所长的人吧? “是不是在这里?偏僻!” “简先生,肯定没错。” 对话隐隐约约传入耳中,林艳心里一咯噔,骂了声。 左右一看,直接朝外面走去。果然是简恒,他穿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头发梳到后面,倒是比中山装洋气,大衣里面是一套衬衫夹克。 “简先生?” 林艳先开口,看向他:“你怎么也来了这里?好巧?” 简恒看着林艳,推了下鼻梁上的眼睛,弯唇一笑:“对,我就是来找你。” 直截了当,没有丝毫遮掩。 林艳楞了下,很快就回过神:“是吗?” “对。” “我也有事找你。”林艳走到简恒面前停住脚步,既然他找来了,那就顺势用一把。他又不是狼,躲下去有用吗?林艳也很想知道,这个简恒到底会怎么害自己。如果他害自己,沈辰会出现吗?“有点东西想给你看。” “在那里?” 简恒对林艳口中的宝贝很感兴趣:“是什么东西?” “下午你就知道了,借一步说话。” 简恒左右看看。 “这边人多,你找我,应该是有事吧?” “那这边有安静一点的茶楼吗?” “前面?” 简恒转身往外面走,林艳跟了出去,刘成跑过来。 “林小姐?” 林艳回头附耳过去和刘成说道:“我说的价格,行的话,下午一点半签合同,现金。” 看了眼刘成身后跟着的平安,点了下头。 “我先招待了简先生。” 县城没有茶楼,倒是有饭馆。 简恒坐下,看着油乎乎的桌面表情有些难看。 “县城就这样,别介意。” 林艳开口:“简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那天走的很急,我出来就找不到你了。” 林艳倒是没想到她就进烟酒店里取暖的功夫,还能趁机甩掉简恒,抿唇笑了下。 “那边也没什么好看,我又不懂。” “玉盘的事你还没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林艳忽的笑了,看着简恒的眼睛:“圈内有什么规矩?那个拍卖行和你有什么利益关系?当我年幼无知胡乱说话吧。”古董圈本来就黑暗,什么龌龊事都有。如果是她当时没弄清楚局势犯了忌讳,简恒倒是有纠缠她的必要。 简恒目光很深,店员送过来茶水,他看了眼杯子沿连动都没动。定定看着林艳一会儿,眸光深邃,半响才开口。 “你担心的都是多余,我只是对那件东西感兴趣。” “说实话,没什么实质性收藏价值。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高仿东西,如果真要论起价值,再逼真的高仿也不如正品有价值。” “你说你见过正品,东西在那里?” 林艳表情沉了下去,眯眼神情有些难看,好半天才开口,语气很沉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大约在英国。”叹口气:“那个年月中国是一块蛋糕。”最后一次出现在英国租界,被一个英国商人买走。 当年侵略者搜刮国宝,所有能刮的都刮走了。 简恒表情一下子就变了,猛的抬头看着林艳的眼睛:“你是谁?” 林艳笑了下:“我是林艳,简先生你莫不是这么快就忘记了?贵人多忘事啊。” “不对,你最后一次见那个玉盘在那里?你怎么知道在英国?” “胡乱猜的,对不起,具体地点我不能说。” 简恒看了林艳半天,目光越来越沉。 林艳开口:“你今天来不会只这一件事吧?” 这么一件事还不能劳他跑一趟吧? “我想知道那个玉盘的秘密,听说之前在这边出现过。” “嗯,下午我带你去看看。” “为什么不是现在?”简恒追问。 “现在我饿了。”林艳笑了下:“既然问问题,那就顺便请我吃个饭吧。” 简恒皱眉左右看看,有些难以接受这种环境下有人能吃进去饭。“你要在这里吃饭?” “占用人家半天地方,不吃饭店老板大概会骂死你。” 林艳笑了下,转头喊老板:“点菜。” 简恒有点洁癖,受不了这样的环境,林艳倒是无所谓,她什么都吃。 “那你可以看着,等我吃完。” 她总觉得这个简恒找自己有别的事,反正现在是他要找自己办事,送上门的事,林艳能利用一把也不错。 “你是那个学校毕业?” 林艳喝了口水,摇头:“我没读书。” “师承何门?” 简恒继续问。 “你想问什么,直接说吧。”林艳直截了当:“这样绕圈子都挺累。” 简恒取掉鼻梁上的眼睛,靠在椅子上手臂环胸。“你是怎么发现那块石头是宝贝?还有古董方面,你是怎么看?我发现你对专业知识根本不懂,更像是……”他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想到和合适的词:“瞎蒙!” 林艳笑了:“对,我就是瞎蒙,我其实什么都不懂。” 简恒定定望着她,一言不发,笑的意味深长。 “你别这么笑,让我觉得你是爱上了我,这很恐怖。” 菜上来,林艳拿起筷子。 简恒大笑起来,一直停不下来,林艳就放下筷子看他笑。 “有那么好笑吗?” “没那么好笑……”简恒拍了下桌子,一边笑一边说道:“真不是笑话。” 林艳不再管他,反正有饭不吃白不吃。低头夹起肉片放在自己碗里,狠狠咬了一大口,等简恒停止了笑,林艳已经吃完了半碗米饭。 “你多大?” “笑够了?”林艳看了他一眼,表情很冷静。 在简恒眼里,林艳就是小孩子。尽管她很漂亮,简恒也不会喜欢一个小孩子。 “我不会爱上你,放心吧。” “那以后就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恶。” 林艳坦言相告。 简恒:“……” 吃完饭,林艳起身:“下午带你看一样东西,现在我有事先走了。” “我怎么能确认你不是骗我,想偷跑。”简恒也站起来,一步跨到林艳面前。之前林艳从拍卖行离开,让他找了好几天。 “我为什么要跑?我要卖给你古董,赚钱的事干嘛要跑?我脑子有病。”走出去两步,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过来:“简先生,我什么时候跑过?我光明正大用的着那个字吗?” 板起脸,又恢复小女孩的骄纵。 “我走了,下午来找你。有样宝贝给你看,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林艳说完大步朝外面走去,步伐凛冽。 “简先生,我可是很相信你。” 简恒站在原地,狭长眸子眯的很深。 “林艳,别让我失望。” 林艳头都没回,只摆了摆手。 眼看着林艳走出视线,身后两桌的人腾的都站了起来:“简先生?” 为首一个男人开口叫了一声。 简恒抬手示意:“没事,坐下。” 他看着林艳走上大街,融入人群。 孙猴子能翻出如来佛祖的手心吗?简恒看着自己掌心,忽的笑了。嘴角微挑,这个人有点能耐,脾气也不好,恃才而骄。想要她为自己所用,那就有点耐心。 简恒这次来的阵势很大,林艳路过家的时候,发现胡同口也停了一辆车上面坐着几个男人。 呦呵,这还真是做足准备了! 既然他都来了,林艳怎么能不给他个惊喜呢! 交易地点依旧是万宝阁,林艳进门把一万块钱往桌子上一拍:“行就签合同,不行就算了。”她站的笔直,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我想B市简先生你们应该也知道,在古董界什么地位,如果他都不做的生意,整个B市,乃至整个省,不夸张的讲,没人敢做这个生意。” 王夫人附耳过去和刘成悄悄说了什么,刘成面色凝重看看林艳又看王夫人:“这是事实,王老板也知晓。” 王老板都死了,死无对证。可是门口停了那么多,他们见都没见过的好车,那可是事实。 “签合同吧。” “我要再看一遍东西。” 林艳这次把每样东西都看的仔细,琢磨了一番。 转让合同,地契房子产权移交结束,林艳一直等在原地。 半个小时后办好,林艳笑着和王夫人还有所长都握手:“合作愉快。” 地契放进口袋里,合同一式两份,签字画押。 “再见!” 王夫人刘成还有王夫人的弟弟一同走了,平安留下来左右看看,林艳站在古董店里感慨颇多。第一次来这家店,那时候几十块钱对她来说都多。 而今,这家店都写着她的名字。 “那些人你认识?” 林艳看着平安鬼头鬼脑的样子,笑了:“问这个做什么?” 平安左右看看,眼珠子一转:“他们有车,有钱人。” “等你有钱了,别人也会用这种目光看你。” 林艳拍了拍平安的肩膀,转头往里面走。所有的东西清点了一遍,值钱的东西都换了个房间放,林艳可没那么蠢继续用王老虎的密室。她把东西都放在杂物间里,比较隐蔽。 里面的东西清点好,林艳要出门,视线忽然扫到那尊观音像上。 上面亮点又闪了一下,心中疑惑顿起,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走过去拿在手里,质地很杂的观音像,上次她看走眼了。这根本就是近代东西,拿在手里翻过去看。裂纹也很明显,很差的料子。 可是为什么会有亮点呢,林艳拿在手里摆弄半响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这是什么!” 突然院子里的平安一声惊恐大喊,平安从来没这么失态过,那孩子就是遇到狼都能和对方咬的一嘴毛,这是看到了什么? 林艳猛的站起来,视线扫到平安往这边奔来,他身后的院子里一道黑影越来越深。林艳站的太猛,头一下子就撞到了柜子角,手中的观音像啪的一下掉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平安!” 林艳不顾观音像,撞得眼前发黑也只是顿了下,情急之下,踩着一个板凳踢起来抓到手中就朝着平安的身后狠命掷去! 他们的距离,林艳根本来不及跑到平安面前。 ☆、第七十章 平安朝前就扑到了地上,林艳顺手抓了门栓就跑了过去。黑影的速度很快,林艳跑到后院的时候那东西在井口一闪就原地消失了。 院子里恢复平静,刚才的一切像是幻觉。大中午活见鬼?林艳紧紧握着手中的木头,一步一步朝水井边走去,她咽了下喉咙,整个院子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别去,小心!” 突然身后平安一生喊,林艳挥起木头就朝身后击去。用力很猛,木棍挥在空气中发出凛冽声响,身后空空,什么都没有。林艳目光警惕,左右看看快速朝店外面跑。平安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林艳视线一扫忽然看到他满手的血。 挑了眉毛,一把抓住平安的手:“你动了什么?” 平安的手心全部是血,鲜红在光亮下触目惊心。 林艳变了脸色:“怎么回事?” “不知道。”平安也是疑惑自己怎么会满身的血,在裤腿上擦了下,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一点血色都没有,煞是难看。“我在院子里听到有人叫我,走近发现是井里发出的声音,打开井盖里面突然露出个血红的鬼脸!”说到这里平安顿了下,抿了抿嘴唇拉着林艳的手往外面走:“离的远了安全。” 黑白分明的眸子四处看着,平安是个不要命的二愣子,他竟然会怕成这样? “你看到了什么?” 林艳拉住他的手腕快速出了屋子,走出万宝阁阳光照在身上瞬间暖和起来。万宝阁里面阴寒森冷,根本不正常。 “我看到一个长着很多脸的头。” 平安看着林艳的身后,声音有些发颤。 那超出了他的认知,他见过死亡见过杀戮见过拎着刀子砍人的场面,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恶心的东西! 林艳回头看了眼伸手。 “真的?” “嗯。” 林艳手指捏紧又松开,踌躇半响,转头看着平安的眼睛:“不管是什么东西,今天它都不能出来坏了我的事。”语气严肃起来:“平安,你去我家一趟,在我的房间有一把匕首,拿过来。” 大白天,什么鬼敢出来惹事? 胆子还真是不小。 林艳手里什么都没有,左右看看,胡同口有一棵桃树,上前折了个树枝就要往屋里去。她得看看那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很多脸?什么怪物会很多脸?想来这王老虎也够变态了,在自家院子里养这个玩意! 脚下踢到了什么清脆一声响,林艳看过去,视线却突然顿住了。 观音像掉在地上摔碎了,很惨烈,溅的哪里都是碎茬。在裂开的观音像中间,露出的好像是一颗鲜红如血的珠子,林艳手中棍子一丢就跑了过去。慌忙捡起那些碎片,看清楚了,观音像中间嵌着一颗珠子,晶莹剔透。 像是佛珠,又没有那么圆。红的透亮,像是翡翠材质,摸了下,光滑细腻。林艳满眼都落在上面,费尽心力把东西从观音像中间抠出来,看样子这是有人故意放进去。不然怎么会有这样整齐的痕迹?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放在手心,没有想象中的凉意,却是发温。 林艳顿时就怕了,这鬼东西是什么?石头是没有温度! 刚要扔,突然身后凉意顿起,浑身的汗毛都输了起来。刺耳的沙沙声音由远至近,像是手指刮在玻璃上发出的声音一样,勾着心脏。 谁把东西藏在这里面?这是什么? 林艳已经来不及想更多,师父不在,她是全凭运气。 在申瓯黑影扑来的那瞬间,侧身朝柜子里面滚去。那黑影落在柜子上,带着腥臭,只听咔嚓一声柜子断裂。正面相对,林艳才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一团裹在黑雾里的东西,行动缓慢可是力大无穷。林艳翻身就起,踩着柜子跳起来抓起墙上用来作为装饰的宝剑抽出来就朝着黑影砍去。 宝剑是铜做成,没有刃,应该是王老虎跟风看别人拿宝剑镇店,他也随之。 宝剑劈了一下,那东西完全没有后退的意思,继续朝林艳方向奔来张开手就抓了过来。林艳快速一闪从柜子上跳下去,黑影一巴掌扇在柜子上,柜子全碎了。上面放着的瓶瓶罐罐碎了个彻底,他一看又朝林艳扑来,动作快如闪电,和刚刚的速度截然不同。 林艳自认为跑的够快,步子还没迈开就被那玩意一巴掌扇到了墙角。后背撞在柜子上,那滋味真是谁受谁知道,心肺都跟着疼。 林艳吐了一口血,身上脸上都是血,可能头撞到了身后的柜子角。黑影的速度很快,扑过来把林艳卷入黑暗中。林艳这回是看清楚了对方的全貌,那是一个巨大的脑袋,上面长了无数的脸。几十几百个,密密麻麻,林艳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看到了王老虎的脸,惨白一双眼睛凸出像是死鱼。还有宋掌柜,很多人,熟悉的不熟悉的。他们伸着手朝自己抓来,脸上都是扭曲的笑容。 “来吧!” 林艳想要挣扎,可是身体却怎么都动不了。她被那团黑雾拖着往前走去,宝剑已经脱手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她什么都抓不住。脖子上有什么东西紧紧肋着她,她和那堆人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在咫尺,都能看到一张张狰狞恐怖的脸。 “啊!!” 林艳的身体都快被拖到水井旁边,彻骨的寒气。脖子上的禁锢越来越紧,她的眼前一阵阵发白,心中后怕,不会就死在这地方吧?太不划算了! 手心突然发烫,越来越热,灼烧着手心。她猛然反应过来,那是观音像中红色的珠子。 什么鬼东西! 她批命的挣扎,眼前越来越模糊,一团雾气什么都看不到。身体被拖着往前去,她挣不脱这团团黑雾,太多了太浓了! “你想要什么?” 谁在说话? 她看到人群中有很多熟悉的人,二狗子,师父,那个一天到晚叨叨的四川娃子,他是被日本兵抓走做了*实验。那一批人都死了,林艳是唯一逃出来的人。 “枉死异乡,孤魂野鬼无处归!” 不知道谁在唱,音调悠扬悲炝。 手中的珠子越来越烫,那么多人脸,狞笑的日本人,张牙舞爪的红卫兵。她想要推开那些张着嘴的恶人,可是怎么都挣不脱!无数的人脸,几乎要把她淹没。 手心烧的发疼,快要爆炸了。 脑中已经一片混沌。 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原本就是死人! “林艳!” 不知道谁的一声喊,林艳突然就发出嘶吼,手心的红珠一下子发出万丈光芒。所有的人脸扭曲着,嘶叫着,他们张开手,画面有些熟悉,可是林艳怎么都想不起在那里见过。她脑袋里一片空白,一定要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紧紧捏着手心里的红珠,它发烫火热想要挣脱自己的手心,林艳用尽全力几乎要把珠子捏碎。 “啊!” 身后不知道谁拉着自己的手腕,珠子散发出火光,刺目浓烈。 林艳举起抓着珠子的手朝着面前无数的人脸劈去,她用尽全力疯狂的朝着面前的东西劈去。不知道谁在叫,刺耳难听。 下一瞬间,黑雾消散林艳身体悬空,脑中一瞬间清明,噗通一声身体浸入冰凉的井水之中。溅起无数水花,惯性使林艳直接栽在井底,从头顶那方小小的天地照进来的光线,林艳看到水井下面无数的骷髅。井底侧面有一个黑乎乎的大洞,通往何处,林艳不知。 “林艳!” 水井上方趴着一个人头,林艳从水中浮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头看过去。眯了眯眼,平安趴在井沿上,声音歇斯底里。 “林艳!” “我——”林艳想回答,可是喉咙干哑的可怕,竟然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声音。 她处于地面近二十米的井里,这井深的可怕,头顶只有那一方小小的亮光,黑暗逼仄。 抱着肩膀,脚下无处着陆。 她不住的动手凫水,才能保持身体不往下沉。 “绳子!” 她到底也只喊出这一声。 平安好像听到了,转身往远处跑。 泡在冰凉的井水里,林艳心理再强大也有些承受不住。 一般井都有往上去台阶,她试图去摸,实在没力气了,身体一直往下滑,衣服遇水沉得很,她就想把外套脱了。 手指有些发软,突然反应过来手心红珠还在,怕掉进水里就什么都没了。抹了一把脸,摸了摸身上没有其余的口袋,顺手把珠子塞进嘴里含着,脱掉外套。衣服落进水里就沉下去了,双手去摸墙壁上是否有踏脚的地方。 摸了半天,高出水面五六十厘米的地方有个凹进去的踏脚,再往上,还有。 这就是台阶吧? 林艳想往上爬,突然脚被什么扯住。 她低头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脚竟然踩到了一个骷髅的胸腔内,那个骷髅的胳膊也紧紧的缠在她的腿上。脚下顿时百斤重,林艳用尽力气去踩那骷髅的头,可是越来身体越往下沉。 眼看着脸就埋进水里了,那骷髅竟然往黑乎乎的洞口飘去。林艳手脚并用扒那骷髅,没用,缠的更紧。心里一时慌张,拼命告诫自己,保持冷静才能活下去。 这井本来就诡异,离地面近二十米,她就是死里面别人也没办法。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人到这个时候都有些疯狂,她一脚踢掉了那个骷髅的头。 骷髅的胳膊还是缠着她的腿,林艳被拖向了黑乎乎的洞里。没有头的骷髅,抱着她的脚,林艳无法呼吸,在水底她远远不是对手。手指去抓井壁,长了苔藓的墙壁光滑发腻根本不可能抓住。 那真是绝望,看不到一点希望,黑乎乎的洞里不知道是什么在等着她?或者是死亡。 她连抓带踢,根本不可能奈何一个骷髅。 那不是人,它不用呼吸,而林艳需要。 林艳因为缺氧大脑一片空白,她很像吸一口空气,可这里都是水。吸气那就意味着被呛死,她不能。身体已经全部被拖入了黑洞之中。 没救了,真没救了! 就在这时,脚下忽然就松了。 林艳心中狂喜,本能的朝着井口的方向游去。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林艳像是过了半辈子。 她终于游出水面,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重见光明,想哭。 突然喉咙哽了一下。 林艳:“……” 珠子顺着喉咙滑进了胃里,林艳楞了一下就连忙用手去抠,珠子很滑早就没影了。脑中的理智回来,手脚并用往外面爬,这水井下面都是什么鬼东西,太可怕了。 刚刚是红珠把那团黑雾弄走了,现在红珠被自己吃了,要是那个千面怪物跑出来怎么办?林艳不是找死吗? 平安也不知道跑哪里弄绳子了,这么半天都没回来,她都觉得过了几辈子。 井底还不知道有什么怪物等着她,可越是心急越是爬不上去。 井壁光滑长满苔藓,根本无法着力。用了几次,都跌回井里了。 “平安?” 她又叫了一声,外面没人回应。 这死孩子干嘛去了? 林艳真是没力气了,又是撞伤又是被打刚刚还被骷髅抓。她不敢低头,脚下很多骷髅,刚刚也不知道是怎么脱身出来。 继续爬,再次跌落。忽然从那黑洞里飘出来一个断了一只手臂的骷髅,林艳本能的一脚踢过去,翻身匆忙朝着上面爬起。那骷髅被她踢到了墙角,又飘回来,它断了一根肋骨。 用头顶着林艳的脚,林艳脚下突然就像是踩在实地上一样,她用尽全力网上一跃就踩到了那个踏脚位置。她低头看向井水,刚刚是什么? 断了一只手臂又断了肋骨的骷颅,现在头颅也被踩的裂开了。它黑洞洞的眼窝‘看着’林艳,渐渐往下沉去,明明是骷颅林艳却像是看到了他的笑。 骨头被扯进了黑洞中,林艳突然反应过来,转身快速往上爬着。 “林艳!” 她爬了两米来高,平安就来了,随着他一块来的还有几个成年人。 “你没事吧?” “绳子。” 林艳真是无力了,只说出这一个词。 一个麻绳丢下来,平安扒着水井喊道:“绑在腰上。” 废话,她知道。 被扯出来,重见光明,林艳坐在地上想哭的心都有。 肚子里还有个珠子,身上那里都是伤疤。 “你没事吧?” 平安满脸焦急扑过来,上下打量着林艳。 “没事。”林艳重重呼出一口气。 “我拉你起来,你怎么掉水井里面了?” 林艳浑身无力,刚遭了一次生死一线,心情真真是复杂。 “你脚上是什么东西?” 平安视线落到了林艳的脚上,说道。 林艳身体全部重量都在平安身上,她有些烦躁,命都快没了,管脚上是什么呢! “什么啊?” 视线还是本能的落过去,下一瞬间就愣住了。 那是一个动物牙齿,用红丝线拴着。 现在正挂在她脚上,阳光下,白色的牙齿和已经腐烂的红丝线十分现言。 林艳冷的浑身发抖,她停住脚步看着脚上那颗牙齿,嗓子像是塞满了棉絮,怎么都喘不过气。 那是小四川,他脖子上拴着一颗狼牙,他总吹嘘那是自己打死的狼。 浑身一阵阵发寒。 “怎么了?” 平安发现林艳的不对劲,连忙问道。 “林艳!” 林艳想弯腰捡起那颗牙齿,她更想找人挖开那口井。 突然不远处响起个叫声:“林艳。” 林艳抬头看过去,阳光下简恒穿戴整齐朝着自己走来。林艳眯了眼,他看到自己表情变了下,快步走过来:“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第七十一章 林艳抬手抹了把脸,摇了摇头笑了。 “简先生。” 简恒看她的目光很深,一步一步走来,皮鞋踏在地面上发出细微声响。 “怎么回事?” 他嘴角含笑,声音低沉。 “遇到点麻烦。” 林艳浑身都在发抖,衣服浸湿了,外套又丢在了井水里。 “先穿着。” 简恒突然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往林艳身上披:“别受凉了。” 林艳真是受宠若惊,抬眸看着简恒,抿了下唇:“谢谢。” 阳光晒了这一会儿,林艳头已经不疼了,身体好受了许多。 “简先生,你怎么过来了?” 简恒抬手到林艳面前,银色的手表显示着时间,下午三点半。 “太阳快落山了。” “抱歉。”林艳才想起来这茬,点了下头:“有点事耽误了。” “你先回去换衣服,有什么事一会再谈。” 正说着,刘成也顺着墙根悄悄的遛了回来。看到林艳这个样子,心中一紧,连忙跑过来:“林小姐,你没事吧?这怎么都湿了?” 林艳摆摆手,推开扶着自己的平安:“你和刘叔现在这里招待下简先生,我回去换件衣服。” 她更想知道肚子里那颗红珠到底是什么,闭了闭眼稳住脚步,半响才收回思绪,对在场的几个人点头致意:“先行一步,一会儿见。” 林艳裹着大衣冷是缓解了,可胃里渐渐灼烧起来,难不成那珠子是什么毒物吧? “林小姐,我让司机开车送你。” 简恒穿着衬衣背心,一个跨步到林艳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艳摆摆手,抬手捂着胃快速往前走着:“谢谢,不过我现在不需要,具体发生了什么,一会儿我再来告诉你。” 刘成和平安看看简恒,又看门口那些人都选择听林艳的话,她的安排一定有用意。 “那好吧,我在这里等你。” 简恒看着林艳裹着大衣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胡同里。 林艳在人前还能撑住,可是走出他们的视线脚步就踉跄了。胃里越来越烧,她都觉得自己马上被腐蚀了,在半道冲到一个饭店里面倒了一碗水急匆匆灌下。那一刻,真是撕心裂肺的疼,林艳没稳住就坐到了地上。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店老板忙跑过来去拉林艳,林艳什么都看不清楚,眼前一片模糊,雾蒙蒙的灰色。 “姑娘?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林艳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她的手指紧紧抓着胸口衣服。紧紧咬着牙齿,体内灼烧接触到冰凉,整个人都快要沸腾了。好长时间,她觉得过了一辈子那么久,疼渐渐消失。 “这姑娘突然跑进来晕倒在这里,赶快送医院吧!” 不知道谁在说话,林艳从地上缓缓爬起来,她揉了揉眼才看清楚周围。连忙扶着桌子站起来,朝着店老板点了下头,哑着声音:“打扰了。” 起身跌跌撞撞往家赶,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许会死吧? 在井里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会死,能活着出来是意外。 亏得家住不远,林艳跑回去的时候白秀娥整个人都吓坏了,林艳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湿透了,脸色苍白像鬼。 “艳子!” 白秀娥叫了一声,连忙迎上去接林艳。 林艳腿一软就往地上倒,白秀娥接住了她,林艳脑袋里一片空白。浑身都在发抖,她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挺过去,或许会死。 “找我师父!找沈辰。” 只有他能救自己,林艳还想交代店里古董去向,简先生那边怎么说,可是没时间了,眼前一黑就再没知觉了。 林艳再次醒来是在一个荒芜世界,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不疼不痒。。 耳边响起了风铃声,很快就到了耳边,这里无风。她回头看到两个男人朝自己走来,林艳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只听他们说着:“时辰到了,上路!” 心中警笛声响,紧紧捏着手指,这是哪里? 她眺望远处,浓浓雾气什么都看不清楚。 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她被推搡着拥挤着身不由己的往前走去。 “别往前走!” 不知道谁的声音,突然脖子上的玉佩就发起热来,林艳猛的回过神,她转身朝着你方向狂奔而去,可是人太多,他们挤在路上。根本无法再行,林艳心中焦急。 “师父!救我!” 她手指紧紧捏着,都掐出了血。推开人群,疯狂往门口奔去,身体又烧了起来。她疼的受不了就大喊一声,刚刚无数的人群都朝她奔来,他们都是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形如走尸。 突然反应过来,这里难道是地狱? 她的脑袋渐渐清楚,回头看到人群的尽头高大的城门。 写着冥文,她不认识那些字,可此刻却能明白那些字的意思,鬼门关。 过了鬼门关,再也走不了回头路。 林艳疯狂朝着来路走去,那边是无尽的黑暗,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她不想死。 师父为什么不来救自己?林艳相信他一定会来,肯定会来! 全世界的人都会抛弃自己,唯独师父不会。 眼前汹涌人群,他们要吞噬林艳。胸口的炙热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手上,林艳一把推开面前的人,手中红光一闪靠近的人群突然就朝着两边散去。最前面的人遇到红光嘶嚎一声就消散在当场,林艳看着手心突然不知所措,怎么回事? “林艳!” 熟悉的声音。 “师父!” 林艳眼睛有些发红,她手中的东西渐渐化成实体,像剑又有些虚化。横在面前就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奔去,那是师父吗? “林艳,回来!” 脚步突然顿住,反方向是谁的声音?那不是师父吗? 林艳突然顿住脚步,刚刚已经打乱的人群又渐渐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林艳站在原地,她不敢往任何一个方向走,如果现在所见所闻都是幻觉,那她任何一个选择都会把自己送进地狱。 闭上眼,手指紧紧攥着,那里也许有一把剑,也许没有。 沈辰,你会来吗? 林艳凭着本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我想活着见到你。 她不知道来路在那里,她被人群冲的脚步踉跄,只把手横在胸前做出攻击的姿势。那红光到底是什么呢?是不是被吞进身体里的红珠?在万宝斋对付傀儡有用,那是不是这个鬼魂也会害怕? 万宝斋所见的东西是有人故意为之,养行尸,行尸不惧怕阳光。 猛的睁开眼,她必须得回去。 下一刻她就咯噔了一下,无数的鬼魂虎视眈眈围着她,随时都可能攻击的姿势。林艳抿了下嘴唇,她看到鬼门关三个字离自己越来越远。 “你们要什么?” 林艳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看到自己手心浮现出一颗红珠。 万宝斋的时候,行尸要抢她手中红珠,如今这么多鬼魂围绕着自己,是不是也为了这个? “你们是不是要这个?” 林艳手心红光一闪,她抬手就扔了出去。 围绕着自己的鬼魂越来越多,他们脖子僵硬了动了一下,就朝林艳扑来。 娘类!珠子已经进入她体内,扔不出去是她的错吗? “御剑!” 不知道谁在耳边说话,很熟悉的声音。 林艳只做出御剑的动作,那红珠就幻成一把长剑,抬手就朝面前扑过来的鬼魂刺去。面前的身影一个一个消失,身后一阵风闪过,林艳就地一滚手中长剑就挑了过去。 人太多了,林艳就算是身怀绝技也早晚被撕扯吃了,她想要杀出一条路,可那鬼跟杀不完似的。红珠好像有什么独特的吸鬼技能,林艳身边的鬼魂密密麻麻。 机械的挥剑,她有些绝望,一定会死在这里。 突然身后一个凉风闪过,一道剑光就劈开了眼前的鬼魂。 “这里,走!” 林艳回头看过去,沈辰还是握住那把剑站在荒芜的昏暗中。 那瞬间,林艳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什么,冲过去,沈辰拉她站到身后:“往后跑,别回头。” “师父!”林艳抓着沈辰的手臂,喊道:“你呢?” “走!” 林艳忽然被一个大力送了出去,她想回头去看沈辰,可身体像是被撕裂一瞬间就没了意识。 猛的睁开眼:“师——” 喉咙干涸,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艳子,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妈不是做梦吧!” 最先扑过来的是白秀娥,屋子里亮着微黄的灯光,她哭的满脸泪。 林艳好半天才回过神,用尽全力:“这是哪里?” “你傻了,这是家。” 林艳反应过来,目光紧紧盯着白秀娥:“师父呢?他去哪里了?” “什么师父?你睡了三天,睡糊涂了吧。” 白秀娥擦了擦泪,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会这么没了呢!吓死我了。” 林艳瞪大了眼睛,她环视这个屋子,熟悉的地方。 她敢肯定那是沈辰,可是最后抓住沈辰的时候,她感受到了沈辰身上的温度。沈辰是原身进鬼门关?他不要命了! 林艳心中着急,急匆匆掀开被子要下床,可身体是真虚一头栽在床沿上差点要摔下去。 “艳子,你这是要干嘛?好好躺着,我去给你煮点汤喝。” 白秀娥虽然是笑着可难掩脸上憔悴,林艳忽然晕倒没有了呼吸,那一刻,白秀娥差点吓死。哭天喊地,随后才想起林艳临走前说的话,找师父,什么师父? 随后有个号称林艳朋友的男人,他说让白秀娥守着林艳的尸体。 刘成也这么和她说,千万要守住林艳的尸体。 白秀娥眼睛都不敢合,巴巴守了三天。 林艳喝了汤,第二天才有了点生气。 原来真的过去了三天,这都第四天了。 大清早刘成就来了,看到林艳眼睛发红哭的泪人似的:“艳子啊!吓死叔了!” 平安跟在刘成身后,紧紧捏着手指,黑白分明的眸子狠狠盯着林艳。 “怎么回事?沈辰来了吗?”林艳有些着急。 刘成左右看看,点了下头压低声音:“已经走了。” 林艳抬手抓住刘成的胳膊:“怎么回事?” “那天下午我们赶到的时候,你突然就没了呼吸。吓死个人啊,你母亲只知道哭,一点法子都没有。这么突然的事,简先生下午就回去了,只丢了一句先别埋,事有蹊跷。一去不复返啊,我们急的六神无主。” 也亏得现在天气冷,尸体还不会臭。 “沈辰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他是活着离开的吗?” 林艳打断刘成的话:“我需要知道的是这些。” 刘成咽了下喉咙:“第二天才来,然后就吩咐我们看好你的尸体,说三天醒不来那就埋吧。”说着刘成抹了下额头上的汗:“去万宝斋看了一圈,随后就走了。” “从那里走的?坐车?还是什么?” 这倒是把刘成问住了,摇头:“我不知道。” 林艳靠在枕头上,她不知道沈辰去了那里,到底怎么样,有没有活着。 闭上眼想了好长时间,被子里的拳头紧紧攥着。 “当初你说要卖,那个简先生就把万宝斋的东西都拉走了,给了三万。”刘成说着拿出一个布袋,整整齐齐的钱。“他说如果你还活着,那就去B市找他。” 林艳打开袋子看着那些钱,眯了眼睛,抽出一沓给刘成:“地契你也知道在那里,那片地是你的,房子最好拆了,院子里那口井填平。本钱一万,赚钱三个人分。平安,你过来。”林艳叫了平安,把剩余的钱分成两份,拿出五千给平安。“别胡乱花,买间房子买块地。” “为什么要拆房子?填井?之前有风水师傅说那是养财阵。” “养阴阵。”林艳抿了下唇:“如果不想死,最好填了,填平后想卖还是怎么处理,那是你的事。”靠在枕头上:“你们都走吧,就当我们从来都不认识。” 刘成想说什么,林艳闭上眼摆摆手:“走。” 免得殃及无辜,她现在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林艳闭上眼想着沈辰的事,可头一歪就真的睡着了。 平安站在原地,手里拿着林艳给的钱,他紧紧抿着唇目光漆黑盯着林艳看了半响,没走,一直站着。 “平安,你也别跟着她了,姑娘这回——哎!”说着刘成叹了一口气,把钱和地契都塞回去转身走了。 他也只能做这么多了,没有独吞那笔钱就是仁至义尽。 林艳再次醒来是中午,她起床换了衣服,出门看到平安坐在门口。 “你怎么不走?” 林艳去厨房找吃的,平安连忙跟过去把锅里的粥拿出来递过去,没说话。 林艳坐在阳光下,晒着太阳慢吞吞的吃粥:“五千块钱不够你花吗?” 平安摇头,干净的眸子直直看着林艳。 “我不走,你答应我带我去县城。” 他不傻,在这个县城无亲无故,就是拿着钱也没命花。 “随便你吧。” 林艳在家养了一天,剩余一万五她直接交给了母亲。 “以后能不能回来还是难说,你先拿着吧。” 白秀娥不去拿钱,哭的眼睛都肿了:“你到底去做什么啊?我们家不缺那个钱,你别去冒险行不行?艳子,算妈求求你了。” 林艳不是不想留,只是比起流下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妈,如果还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 如果死了,那想回也回不来了。 翌日,大清早她就坐上了汽车。车子开到城东突然停下来,林艳看着窗外,直到身边坐下来一个人她才收回视线,回头看了眼身边坐着的人,笑了下:“怎么?还真想跟着送死啊?” “我不会死。” 平安语气坚定。 林艳笑了笑没说话,每个人都有选择人生的权利,她无权干涉。 她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景物,沈辰去了那里?她很想找到他,她很想他。 紧紧攥着手指,闭上了眼,是不是只有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沈辰才会出现? 这个胆小鬼。 林艳心里恶狠狠的想,别让她再抓到,不然非打沈辰一顿,就是打不过也要打。 她永远不再和简恒联系,不管是因为什么。身体里的红珠还没有影踪,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万宝斋就让它消失吧,不管井下面有什么东西,都一并毁了。 她不希望更多的人死。 车子到达B市。 平安紧紧跟在身后,林艳看着这个不算陌生的城市,第二次来,心情截然不同。 ☆、第七十二章 林艳来B市,最高兴的人莫过于陈磊。 “怎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陈磊睡的头发张牙舞爪,扬眉看着林艳:“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去车站接你。” “不用接。” 林艳进屋,转身对身后的平安道:“进来吧。” 陈磊探头看过去,一个瘦小身影出现在视线内。 “是你!” 他瞪大了眼,手指在空中顿了下到底还是落下,转头看向林艳:“你怎么还把他带来了?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他叫平安。”林艳进屋把东西放好:“以后就算是我弟弟了,照顾着点。”招呼平安:“进来,叫陈哥。” 平安低着脑袋进门,没吭声。 陈磊看看林艳,有去看这个小萝卜头,对这个小乞丐说不出的排斥。 “架子大的很啊!”陈磊哼了一声转身进屋,披上外套:“我去给你收拾屋子,车的事还没搞定,咱们得等几天。” 林艳拍了平安一下:“没礼貌。” 平安四处看看,嗯了一声。 “嗯什么嗯?懂点礼貌,让你叫陈哥就叫不会吃亏。” 平安这回不出声了,林艳也懒得理他,转身收拾东西。 这边房子多,很快就收拾出来三间屋子,陈磊不知道从那里搞出来两床棉被,铺上去倒是像模像样。 “最近我发现个独门生意,要不要去看看?” 屋子里都是灰,林艳拧了抹布在擦窗户和桌子,闻言回头看过来:“什么生意?” “我认识个在附近炼铁厂的哥们,听说他们厂里有一批废铁要出手,我去打听了价格,就算是卖废铁也是赚。原本打算下午去看,你现在过来了,吃完饭过去看看?” 林艳不大懂这里面的门道:“你那个哥们靠谱吗?” “还行吧,一块喝过酒。” 陈磊挠头:“不过我这人品格好,交的朋友也坏不到那里去。” 林艳看了他一眼,挑眉。 “汽车的事怎么没搞定?” “不好弄,最近只有一辆半旧的货车,要两万,我觉得有点贵了。” 陈磊声音低了下去,嗯嗯半响才又开口:“我那辆摩托车卖了五千,还是不够。我就想着,不如先弄个三轮车拉货,如果赚钱了再买货车。” 林艳手脚麻利的把屋子整理干净,转身往外面走:“用两万的车搬家确实有些奢侈,不过如果能用这辆车干更多的事,那也不算贵。你身上有多少钱?我这里还有一些,应该够了。” 二手车,两万,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确实贵了。 “啊?”陈磊猛的抬头看向林艳,半响没回过神。“我身上现在全部有八千。” “这一行业挺不错,我觉得能试试。”林艳笑了下:“钱我这里有,我们是合伙人。” 如果她有钱了发达了,是不是那个人都能看到! 说干就干,林艳倒是不怕吃苦。 新车买回来的那天,腾飞搬家四个字挂在院子门口。鞭炮声响,闻着火药味,林艳眯了眼睛。 印了三千张小广告,林艳平安陈磊兵分三路,大街小巷的贴。 中午在外面吃饭,晚上回到大院里自个做,林艳做饭还算可以。忙碌了一整天,没有一个客户,林艳煮了面条三个人坐在灯泡下吃的呼哧呼哧。 “上次去看的废铁,最近有车有闲,不如去拿下来了。” 林艳开口。 陈磊点头:“你在家看着,我和平安明天过去拉货。” 林艳有些不大放心:“下家都找好了?你这兄弟靠的住?” “靠得住,放心吧。” 吃完饭,林艳让陈磊教平安念书:“你让他识数,回头教的什么都通了,也都省力。” 陈磊嗯了一声,可这么大一人坐在面前,又不是小孩子。教了什么都学不会,就没了耐心:“你多大了?连个加减法都不会算!” 平安抬头看着他,手指紧紧攥着,漆黑眸子深沉。 “说你呢?看什么看!” 平安突然把本子摔在桌子上,起身就走,陈磊火气也蹭的一下蹿上脑门,一把抓住平安的胳膊:“你去那里?说你两句怎么了?还敢发火!知不知道你的身份。”若没有他们的收养,这乞丐就是饿死的命。 平安抬手就抓住了陈磊的手腕反手按在了桌子上,动作快狠准,一气呵成。陈磊疼的惨叫,平安抿着唇,眸中闪过杀意。 洗碗的林艳听到声音不大对,快速冲上了楼,入眼就看到平安甩开陈磊,陈磊踉跄几步往后撞在了椅子上,发出很大声音,陈磊摔在地上发出痛呼,平安黑眸冷若利刃。 “别惹我!” 林艳怒火猛然上涨,她以为平安是个能教化的人,心里凉了半截。 往前走了一步,陈磊捂着胳膊坐在地上咬牙切齿:“林艳,是畜生什么时候都改不了吃人的毛病!” 平安回头看过来,林艳走上前突然抬手狠狠甩了平安一耳光,指着门口:“滚!” 平安脸被打歪了,可很快就回过头,漆黑眸子看着林艳。白皙的皮肤上巴掌印清晰,他嘴唇紧紧抿着,林艳指着门口,重复了一遍:“滚!” 他们对峙,平安不动。 林艳捏紧了手指:“这是你选择的路。” 平安站在门口,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拳头捏紧又松开。所有人都说他不是人,他就是教不会的畜生,只有林艳说他本来就是人,好好做人。 平安看着林艳,心脏有些疼,可依旧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林艳扯着他就往外面拉:“我不认识你。” 平安不敢挣扎,林艳拉着他扔出了大门,黑暗里他消瘦的肩膀在风里显得单薄,林艳看了他一眼,转身当着平安的面把大门锁上。 平安不值得同情,一点都不。 回去,把账目核对了一遍,突然敲门声响。 林艳放下笔:“进来吧。” 推开门,陈磊走进来看了看这不大的房间,林艳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 “你真把那小子赶走了?” 陈磊咽了下喉咙,声音有些艰难:“他这样不是一天两天了,根本听不懂人话。” 林艳看着陈磊,目光清澈干净。 陈磊移开视线,挠了挠头:“可是再怎么坏,在B市,这么大的城市,人生地不熟,你带他来了。现在又赶出去,他怎么活?” 林艳动了下眸子:“你怪我做事不妥?车票是他买的,路是他选择,谁也不欠谁什么,我为什么要为他的人生负责?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陈磊有些难以置信看向林艳,在他心里,林艳外冷内热。她脾气不大好,数落人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面,可是她在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帮忙。平安也是,这个名字大概是林艳起的吧,他在县城是人见人打的狗,没有人同情,可是他跟在林艳身后,有了衣服穿有了饭吃,干干净净。 可是此刻,林艳的话又是那么不近人情。原来收留平安,不是她所愿,只是被逼无奈。 “你这么想?” 陈磊皱眉看向林艳,站起来。 “不然我要怎么想?他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艳语气平淡,眼睛看着陈磊:“如果你同情他,那就去管啊,带回来,看他还会不会咬你!” 陈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林艳也站了起来:“还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请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他是错了,可罪不至死吧!” 说着陈磊摔门而出,林艳站着看了门板半响,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师父要躲着不出现。紧紧捏着手指,她的师父大概也和自己此刻想法一样吧!她不是平安的主人,也不是长辈,她负责不了平安的一生。平安该学着适应这个世界,如果有一天,林艳走了,他也能很好的生存,而不是像二狗子一样老死在山里。 简恒的走和师父的出现可能会有一定的联系,可林艳不会去找简恒也不会去找沈辰,不管他死没死,她都不会再去找。 躺到床上,盖上被子闭上眼。 平安那人鬼心眼很多,他不会让自己冻死或者饿死。外面起风了,玻璃被风吹的发出很大声音,林艳把头埋进被子里。明天要去厂里收废铁,如果赚一把了,她就去买点东西把屋子收拾的漂亮一点。 前半夜林艳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大门锁链发出哗啦一声,林艳闭上眼睛才睡过去。 翌日,醒来出门刷牙洗脸,平安蹲在门口整理那些广告纸。 听到声音,他抬头看了过来,看到是林艳就又收回视线,面色阴沉沉的难看。 林艳没搭理他,洗脸刷牙。自行车铃声响了起来,林艳擦干净脸转头看过去,陈磊骑车进了大门,车筐里放着纸包的油条。“早!”他扬起嘴角笑了起来,有些憨。 “早。” 林艳点了下头,转身上楼。 停好自行车,陈磊拎着早餐上楼,路过平安板着脸哼了一声:“别以为我是原谅你。”只是缺少人手干活,平安左右一看,跑过去在水龙头下洗干净手,蹬蹬瞪的跑上楼。 ☆、第七十三章 陈磊才是刀子嘴豆腐心,平安那个性子到处得罪人,林艳逮住机会抽他也不是毫无理由,他就是不通人性。 “我和你一块去厂里,平安留着看门。” 平安那个愣头青二百五,林艳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来。 “不太好吧,他看个什么?他什么都不会!” 林艳想了想,“那你和平安去,如果他不服管教,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平安看了眼林艳,黑眸闪过凛冽。 林艳一巴掌拍他脑门上,指了指门口:“出去!” 平安不情不愿的出去,林艳又交代里陈磊几句:“做生意上你比我有经验,不过万事小心,不对头就立刻撤,千万不要吃眼前亏。” “我懂。” 陈磊开车带着平安走了,林艳把院子收拾干净,出去发广告页。搬家是挺赚钱,可是没客户,去那里赚钱?就没人知道他们。 到各大小区去发单页,自从正式挂牌开始,他们就制定了搬家价格。按照东西和距离远近算,她穿着整齐的衣服,倒是有人来问,问话的是个中年人:“姑娘,你们这搬家是怎么收费?” 之前还从来没有搬家的公司,这倒是新奇。 “按照公里收费,大叔,你是要搬家吗?” “外地去吗?” 林艳一愣,外地?之前她还真没想过。 “外地。”林艳眨巴了下眼睛,脑筋一转:“不过会加收一部分钱,你要把东西搬到外地吗?有多少东西?都是什么东西?易碎品有吗?” 林艳这么问,那个大叔犹豫了一会儿:“不出省,X市。” 省会城市,林艳算了下来回,来回要四个多小时,跑一趟的话,钱肯定不会少。 “多少东西?能装一货车吗?” “应该能,我留你们一个电话,回头如果需要帮忙,我会打电话,你们公司在什么地方?” 林艳把广告页给他,指着上面的电话说道:“我们的电话,下面是地址,就在大河铺,距离这边不远。”想了想:“我们公司和几个大公司合作,安全可靠!” 中年男人笑出了声:“小姑娘,你倒是会说话。过几天我们应该会搬家,原本我还在想怎么办,如果你们公司靠谱,倒是可以考虑!” 林艳笑了起来,眯了眼睛:“我们公司很靠谱,这个您放心。” 正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手里拿着小广告走过来,脸上写着焦急,可到底是不相信这大街上发小广告的,抿了抿唇问道:“姑娘,你们给搬家?多少钱?” 林艳点头:“是的,我们是搬家公司。” “安全吗?我们要搬到城西去,要多少钱?” “有大件吗?”林艳从口袋里掏出本子:“有易碎品吗?那个小区?我们是按照公里收费。本市的话,一公里一块五。我们公司有车有工人包搬家,你就说地址,我们公司去人帮你安全送达。” 一公里两块钱,倒是不算贵。 忙了一早上算是有个客户上门,林艳去看了大姐的家,她也是离异家庭,一个人带孩子。搬家比较困难,家里也没别的大件,就一个带镜子的柜子容易碎,对那大姐说道:“这个镜子易碎品,我们会尽可能的包严实。如果你多加两块钱,碎了我们赔,不过不加也行,你看着东西。下午三点过来给你搬家,大姐,这样好吧?” 大姐交了订金,随后跟着林艳去看了看搬家公司,才放心。 中午,林艳做好饭陈磊和平安就回来了,拉了大半车的铁块,林艳帮忙卸货。陈磊累的满头汗,这收回来的价格是两分,卖出去最少一毛一斤。 这么大一堆,林艳仿佛看到了钞票滚滚而来。 “人家炼铁厂卖什么铁?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林艳一向谨慎。 陈磊哈哈大笑:“我告诉你怎么回事吧!这厂子恐怕要倒闭了,都想从中赚一笔,这不,看仓库的就把废铁做主卖给了我!” 林艳算是明白了,只是有些感慨其中道道难懂。 平安干活倒是一把好手,也不嫌累,东西全部卸完,已经一点半了,林艳锅里的饭也煮好了,洗手匆匆炒了一个菜:“吃完饭要忙,抓紧时间。” 陈磊一愣,看过来:“怎么?有客人了?” 林艳笑的眯起眼睛“上午有个大姐,要搬家,在前面家属院,到城西,一公里一块五,谈好价格了。” 从这里到城西,大概十公里地,十五块,大姐先交了五块钱的订金。 “啧啧,你这收的够便宜!” “哎,东西不多,再贵也没人来啊!就当开业送大礼。” “那赶快吃饭,下午干活!” 陈磊匆忙扒饭,他现在都快累成狗了。 林艳看平安瘦小,就提出让他看门,她和陈磊一同前往。 平安坐在门口,林艳看着他:“平安,好好跟着别人学,学说话学做人,没事写写字。你是个人,记住这一点。”拍了拍平安的肩膀,有些无奈,对着这么一个讲不通的孩子。 “走吧,他懂。” 陈磊上车,林艳坐在副驾驶。 调头出门,陈磊说:“平安其实什么都懂,大概小时候的习惯吧,对别人抱着偏见。” 林艳笑了下,看向窗外:“我知道,他是那样,可这个社会不需要那样的人,他如果不改那就只能饿死。最起码,我不喜欢他饿死。” 陈磊扬起浓眉:“你倒是好心。” 林艳不怕吃苦,她和陈磊合作挺合适,陈磊比较有冲劲,林艳性格谨慎。 跑了一趟赚了十几块,回家的路上,林艳笑道。 “有没有兴趣跑外地?” 陈磊一愣,反应过来:“说说你的想法。” “我的意思,不管长途短途都跑。主要是人,赚的少不要紧,人得多!” 陈磊把她的意思总结了一下:“量变引起质变?” “可能意思一样吧,小件大件都送。跑一趟,无论多少钱都划算,你觉得怎么样?”林艳想起今天在街上的见闻:“我发现有挺多那样给外地亲戚送东西,或者,有点行李要带到外地去。不想自己拿,那样都可以送,我们现在就是赚钱。” “这样,我们人手不够用。” “兵分两路,你和平安去外地。我在市内送,像搬家这种,一个人也差不多能搞定。” 原来越忙,卖了废铁陈磊从中赚了一千多块,陈磊转头买了一辆三轮车。 名声越来越响,让他们送东西的人越来越多。林艳觉得这是个机会,每天都有几百入账,这是很好的开始,这一行业没有本,利润大。 短短一个多月,腾飞公司的名声就响了,已经有公司找他们运输东西。这实在是出乎了林艳的意料,陈磊抽空把这个大院改良了一下,弄出个大办公室来。 林艳找空和他说了下,打算招几个人进来帮忙,陈磊在犹豫。他自个累死了只要能赚钱就成,现在招人,他们赚的钱还不够多,有点入不敷出。 正想着,于丰收想多赚点钱,就在下班时间帮忙他们送货,抽成。第一次是请他帮忙,自然分的多,现在林艳他们要本钱,要有工人费用。 不能给他们多,他没工资,是算提成,一次生意分十分之三,厂子里报销油钱,他是净赚不赔的买卖,自然十分愿意。 陈磊跑了一趟外地,林艳就忙的转不开了。刘成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是十分意外,刘成电话里说:“林艳,我在县城待不下去了,你能帮我一把吗?” 林艳有些诧异,忙问道:“怎么回事?” “王家势力大,他们得知我们合伙的事,认为我是在骗他们!娘的,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我们家被烧了,要不是我机灵,我和喜凤都被烧死了!王八蛋。” 林艳心里一机灵,半响才回过神,这王家也忒霸道吧?她家里有事吗?离开县城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家里人,简恒去找她的时候派人守在家门口要挟她,她就有了这份顾虑,不如远走高飞,眯眼:“你现在在那里?我家里没人去找事吧?” 谁敢找她家人的事,林艳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不敢,你的来头他们没摸清楚,不敢冒险。” 林艳忽然想起了陈磊的父母:“这件事回头再说,你可以找个陌生的城市待着,没必要来找我。” 这都是明确的拒绝了,刘成再听不出来,那就是白痴了。 果然,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关于沈家,林小姐,我只是没有地方可去,在B市我人生地不熟。” 这个人,林艳不知道要说他什么,聪明的过了头一点都不好。皱眉,语气不悦。 “我不想听,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于沈辰,他在什么地方,有没有死。”刘成的声音顿了下,继而又道:“林小姐,我打听到了,你现在混得不错。” 林艳捏着电话的手紧了下,眯眼!麻烦又找上门了。 ☆、第七十四章 “老刘,你得罪我没什么好处。” “我只是想有一个安全的环境。”刘成声音软了下去,叹口气:“一万块,我就是拿着也没命花,喜凤胆子小,现在睡个觉都不得安生,生怕半夜人找来了。” 林艳眯了眼睛:“这个电话谁告诉你?” “我不能说。” 林艳沉默了好长时间,抬头看向远处,抿了抿唇,开口声音有些冷。 “在哪?我去接你。” 老刘学会威胁了?很了不起! 他们在车站见面,林艳穿着米色长款呢子大衣,她戴着帽子,笑着看向刘成:“沈辰在那里?” “简先生的人把他带走了。” 刘成抿了抿唇,小心翼翼打量着林艳的表情。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绝对不敢来叨扰林小姐。” 林艳眯眼看他,半响:“是吗?” 转身往外面走:“既然来了,我不招呼不是显得不近人情。” “林小姐言重了。” 刘成低着头谄媚的笑:“这回真的是麻烦林小姐了。” 林艳猛的回身黑眸直直看着刘成,刘成吓了一跳,不知道林艳到底想要干什么,在他心里林艳是个很神秘的人,对待敌人从来不会手软:“……林……林小姐?” “言重吗?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 林艳语气很冷,指着刘成半响,开口:“老刘,你做事不地道。” 刘成也有些尴尬:“林小姐,我来找你也是鼓起了勇气,心里也是十分的忐忑。” “知道沈辰在那里,为什么瞒着我?” 林艳动了下眸子,继而冷笑:“老刘,我待你不薄吧?这么骗我,我记住了。” 刘成还想说什么,林艳打断他的话:“什么都别说了,咱们之间的交情,从今天你提出这个条件开始,没了。”说完,林艳大步朝前走去。 一旁刘喜凤有些不安的拉了刘成的袖子:“爹,她是生气了吗?” 刘成咳嗽一声,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半天连忙伸手去拉刘喜凤的手:“别瞎说,赶快走吧,别给林小姐添麻烦。” 刘喜凤左右看看,她那里有瞎说,林小姐就是生气了嘛。 一下午,林艳的情绪都处于低潮。她没有问沈辰在什么地方,她也没有问刘成为什么要骗自己,有些事不敢去想,糊里糊涂的过去。 “你先在这边住下吧,如果想帮忙那跟着干,回头也发你工资。” “好啊好啊。” 刘成连连点头,林艳和刘喜凤睡一间房,刘成就去和平安住一个屋子。 “我们现在也挺缺人手,你要是跟着干也不会亏待你。” “林小姐,谢谢你了,最起码给我和喜凤一个安身之地。”刘成搓搓手,有些不安:“沈先生的事,不是我不想说,只是简先生交待了不许讲。我也是没办法,他们说这是为你好。” 林艳在对账,听到这话就抬头看过来:“哦,说到底还是为我好了?谢谢你啊。” “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没什么事,你们先去休息吧,这件事回头再说。” 沈辰和简恒走了?这些人搞什么啊! 林艳算好了账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她合上账本洗脸打算睡觉,刘喜凤突然睁开眼看向林艳:“艳子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能不能说。” “什么事?”喜凤这孩子老实,林艳对她还算有好感。 “救你的沈先生,好像伤的很重。” 林艳拉被子的手顿住了,猛的抬头:“你说什么?” 刘喜凤被吓了一跳,半响才回过神,小心翼翼看着林艳。 “我说错话了?” 林艳看着刘喜凤,突然转身往门外走。 “你去那里?” 刘喜凤跟着跑出来,她只穿了秋衣秋裤。 林艳回头:“出去一趟。” 刘成刚睡着就被震天拍门上惊醒,从床上爬起来刚要去开门,门板就被推开了,黑暗里他看到一个人影走进来,连忙开灯,林艳声音出现在黑暗里:“那天沈辰还说了什么?” 刘成被吓得魂飞魄散,大半夜的林艳突然跑过来,浑身带着煞气。 “怎——怎么了?” 刘成结巴。 林艳走近,眯了眼睛:“沈辰是怎么救的我?他是怎么出现的?谁告诉他?” “不知道啊!”刘成被吓得脑子都白了,木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什么啊?我不知道,你出事第二天,他就来了,而且好像是什么都清楚。” 抬手抹了下脸,才彻底从梦里醒来:“林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艳抬手拉了灯线,屋子大亮,她低头看着地上重重出一口气,眸光越加深沉,咽了下喉咙:“简恒的电话号码给我。” 刘成穿着秋衣十分尴尬,左右看看连忙披上一件外套,翻箱倒柜挖出来一张纸条递给林艳:“这个就是简先生的电话。” 林艳接过,抿了抿唇,捏着那一张薄薄的纸,指肚有些发疼。 “林小姐?” 刘成看林艳对着那张纸怔怔出神,就出声提醒。 “嗯?” 林艳回过神,抬头看裹着衣服的刘成,才觉出不太方便来。 “谢了。” 转身往外面走,走到门口突然顿住脚步,声音很平静:“如果你要好好的生活,那就在这边待着。有什么事我会帮你,如果你有别的心思,别怪我不留情面。” 刘成瞪大了眼,心中一凛,刚要说些保证的话,林艳已经走了。 对着那扇大开的门,他还是选择把所有话都咽回去,不如什么都不说。 林艳在走廊里站了很久,她无法理解沈辰,如果不想让自己找他,就别留下线索。留下线索,又来骗林艳,他到底想做什么? 林艳捏紧手指又松开,刘成出现了,他找到自己的住处,到底想做什么?林艳自从离开县城后,就没和家人联系过,没人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黑眸沉沉望着地面,他是希望自己找到呢?还是不希望呢?嗯? 抬起的步伐又落了回去,继续兜圈子。 她倒要看看,这个人想做什么! 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她现在是林艳,那个人不是师父而是沈辰,就是这么简单。 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转身进屋睡觉。 躺在被子里,闭上眼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后半夜,林艳忽然想起一个事。如果沈辰死了,她现在顾及这些还有什么用?如果他彻底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了林艳,那所有的计较,又有什么意义? 他从拍卖会上拿走镇魂锁,是为了谁? 林艳失眠了,她没能睡着。翌日,天刚刚亮她就起床了,下楼用冰凉的水洗脸。整个人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抬眸看向远处,阴天,大概是要下雨。 下午陈磊应该会回来,他们这个搬家公司会越做越大,已经能看到未来的规模。 林艳站了很长时间,进了办公室按下那个号码。许久那边才接通,林艳捏紧了手指:“我找简恒,我叫林艳。” “好的,你稍等,我去叫简先生。” 林艳捏着话筒站在办公室中间,楼上刘成大约是起床了,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声响,许久,那边电话才被接起:“林小姐?” “有时间吗?找个地方聊聊。” 挂断电话,刘成下楼看到林艳:“起的这么早?” “要忙。” 林艳把办公桌上东西整理好:“饿的话,隔壁厨房做饭。” “喜凤起来做,你这边有什么活要做?” 林艳就教了他一遍,如果有客人就登记然后分配给工人去做:“挺简单的活,老刘,你认字做这些不难吧?” 说着喜凤也起来下楼了:“你们起的好早。” 林艳笑了笑:“一会儿我出去一趟,你帮我看着这里,马上于丰收会过来,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问他。” 吃了早饭,林艳骑着车子出门。 刚出了巷子,一辆黑色轿车就出现在视线内,林艳猛的捏了刹车才稳住,不禁皱眉,谁啊?会不会开车? “林小姐。” 车窗滑下露出简恒的脸:“上车吧。” 林艳把自行车扎在路边锁上,转身上车。 “你怎么找到这里?” “打电话到电信局查一下电话号码归属地挺简单。”简恒笑眯眯,手里打转方向盘掉了头:“林小姐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沈辰呢?” 林艳不想和他兜圈子,直截了当:“他死了吗?” “活着。” 简恒挑了下眉,目光看过来:“你话说的太直接了,他应该会很难过。” “沈辰?”林艳靠在座位上,笑了下:“他会难过吗?他的情绪里有难过这个词吗?” 简恒勾起唇角渐渐绽出个笑:“你们真有意思。” “他现在在那里?你还没告诉我。” 林艳捏着手指,看着简恒的侧脸:“我对别的不感兴趣。”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简恒眯着眼睛,拿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我又不是你的谁,为什么要对你言听计从。” “停车。” 林艳表情沉了下去。 简恒歪头看过去,烟灰抖到了手背上疼的皱了下眉,倒吸一口凉气方向盘一拐在路边停下:“做什么?” “我不想兜圈子,如果你不知道那就算了,再见。” 说着就要拉车门走人。 简恒眉毛跳了起来,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姑娘脾气不小,你不就是想找沈少吗!我告诉你就行。” 如果他存心不告诉林艳,那根本没有找林艳的必要。 “沈辰半个月前回北京了。” 林艳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转身就走。 “哎,脾气这么大,我话还没说完!” 林艳转身快步走过来,俯身看着简恒的眼:“说吧。” “沈家出了一点事,现在沈辰很危险。” 林艳脸色变了。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什么事?” “上车,陪我去个地方。” 这人真是一点亏都不吃,林艳眯眼看向简恒,沉默半响:“你要我做什么?” “如果我说陪我吃饭,你会不会转身就走?” “我根本认不出来古董,对鉴宝方面一窍不通,之前是误打误撞。”林艳看着简恒的眼睛,目光认真:“如果是要鉴宝方面,我也是无能为力。” 简恒没说话,林艳不可能再去鉴宝,如果拿命做代价,她绝对不会冒险,林艳是十分惜命的人,她可以从别的地方打听沈辰的消息。 “简先生,再见!” “你想多了。” 简恒打开车门跳下来:“我和沈辰是朋友,只是想帮你。” 林艳十分不相信:“是吗?” “是。” “怎么帮?” 简恒左右看看,摊手:“能换个地方讲话吗?” 地处荒凉,风刮过灰尘滚滚,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林艳沉吟片刻,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走吧。” 对方要真想拿她怎么样,林艳也不可能反抗得了,既如此,那还担心什么? 简恒的车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下,林艳跟着他进门,不动声色的左右看着,这架饭店地处偏僻。装潢十分豪华,林艳捏了下手指,她是不相信简恒,一个字都不相信。 进了一个包间,关上门,简恒为林艳拉开座位。 “谢谢。” 林艳点了下头,服务员进来上了茶水,林艳看向简恒:“有什么事?” “上次你在万宝斋看到了什么?” 林艳笑了起来,看着简恒。 简恒穿的人模人样,办起事来狐狸似的。 “你想我看到什么?” 简恒眯了眼睛,手指有节奏的敲击桌面,音调缓慢悠扬:“林小姐,我不想和你兜圈子。” “我也不想。”林艳抬头,手指放在桌面上,黑眸盯着简恒:“我很想知道,在这件事里面简先生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 比起沈家出事,林艳更怀疑沈辰是不是在简恒手里。 简恒看了林艳很长时间,忽的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我!小姑娘,猜测多了不好。” 林艳想了很长时间,刘成出现的时间太恰好了,简恒能在林艳生死未明的时候买走万宝阁全部古董,这事本身就有些诡异,他找自己做什么?为什么没达到目的就离开?这不符合简恒的性格。如果在这里面加上一个沈辰的角色,加上利益关系,那就能说通了。 “我只想知道沈辰在那里?” “把万宝阁拿到的东西交给我。” 万宝阁有什么东西呢?林艳自己都不知道,如果论起来唯一值得简恒在乎的东西,大概只有那个红珠,可是红珠被她吞了。 林艳站起来,从简恒这里得不到任何有效信息,摊手:“万宝阁里面的东西有多少,你都清楚,问我?这不是逼我吗?” 简恒靠在椅子上,狭长的眸子看着林艳:“小姑娘还真是没有耐心!” “对着你我要什么耐心?你是我的情人?”林艳挑眉看过去,随即声音冷了下来。“想说便说,不说就罢,以后就当我不认识你。” 说着林艳就要往外面走,刚走到门口,简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不怕他死吗?如果他死了,你的情人可没了。” 林艳顿住脚步,她看着前方黑眸森冷。 简恒继续说:“他如果死了,可是为你而死,从鬼门关救回你的命,这么大的恩情——” 话音未落,林艳转身朝他走去,走近,俯身手指撑在桌面上看着简恒的眼睛,声音阴沉缓慢:“他是死是活我不在乎。”抿了抿唇,抬眸看向远处,眸子飘忽:“我不在乎。” “别拿这个威胁我,我一向不喜欢被威胁。”她不相信沈辰会死,会栽在简恒手里。“我没见过任何东西,你和沈辰的恩怨,生生死死也只是你们之间的事。” 走出饭店,林艳抬头看天,咬紧了牙。 坐车到公司,刘成正在教刘喜凤认字,今天生意不好,也没什么客户。 看到林艳,刘成热情凑上来招呼:“姑娘回来了?” 林艳看了他一眼,没吱声,转身上楼。 刘成也不是什么好人,竟然合着简恒来骗自己。 一步一步跳入别人设好的陷阱的滋味实在难受,林艳不能说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简恒在找什么。如果沈辰真的受他所制怎么办?林艳不能把话说绝了,她得留着一点。 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她到底还是舍不得沈辰。 从鬼门关救她回来,别人不知道其中凶险,她明白。 沈辰养她多年,无论如何…… 林艳紧紧捏着手指,她转身匆忙收拾东西,要去北京。 行李还没打包好,就听见外面汽车的声音,林艳站到窗口看出去。 是陈磊回来,林艳放下手中行李,闭眼沉下心绪。 转身下楼,这么一段时间的忙碌,陈磊黑了一圈,平安长高了,可还是晒不黑。 “嘿?林艳,怎么样?” 陈磊跳下车,笑的露出白牙:“生意怎么样?忙的过来吗?” “都挺好。” 林艳看了看车子:“路上平安吗?” “没人敢找事。” 陈磊笑呵呵的往里面走,走到办公室看到里面的刘成和刘喜凤楞了一下:“哎,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那个那个……”他皱眉想了半响也没想出结果来。 刘成看到陈磊也是楞了半响,县长公子在这边干苦力,竟然是和林艳混在一起亏得他人还算机灵,眼眸一转笑眯眯的接口:“我是刘成,以前在城东摆地摊算命的,陈公子,你好。” 陈磊左右看看,视线落到林艳身上,指了指刘成,歪了下头:“怎么回事?” “刘瞎子,算命的,在县城有些交情。现在家里出了点事,无路可投,就来了这边。我看咱们这边缺人手,过来也行。” 林艳语气很平静,简单说了一遍:“陈磊,我有点事想和你单独说。” 陈磊左右看看,还是有些迷蒙。“上楼去我房间说吧。” 自从林艳来后,腾出一楼的一个房间,二楼就成了他们几个人的卧室。 陈磊摘掉头上的帽子,往楼上走,林艳跟了上去。 楼下,刘喜凤看到平安十分欢喜:“平安,你怎滴跑到了市里?我找你找不到啊!” 平安看着刘成和刘喜凤,哼了一声转身往后面去,倒一杯水灌进去。 刘喜凤还要往平安面前凑,刘成呵斥一声:“做饭去,大姑娘家整天围着这个臭小子做什么?” 刘成语气不善,刘喜凤也不敢继续在这边待,悻悻往后面的厨房走去。 她就是洗碗刷锅做饭的人,往前厅混什么?又不是林小姐。 刘喜凤望着冷漠的平安,又看向唉声叹气的父亲,紧抿了唇。 刘喜凤走后,平安看向刘成,声音很冷:“怎么来了?” 刘成点了一根烟抽着,站起来看向平安,语气不屑:“你一叫花子,有什么资格问这个?” 平安的动作很快,刘成没回过神他就抓了桌子上的裁刀抵在刘成的脖子上:“警告你,以前做的事我不计较。林艳是我的恩人,惹毛了我杀你全家。” 刀刃锋利,只差一点就隔断了大动脉。 刘成口中的烟吧嗒掉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平安。 空气寂静。 平安冷哼一声推开刘成,抬手把裁刀扔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刘成才回过神来了,他看着平安,他不知道平安知道多少。当初他是低估了这个叫花子,如今竟然被反咬一口。 “你——”刘成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你别乱讲!” 平安已经转身出了院子。 楼上。 林艳看着陈磊:“刘成能用,不能信,先放在这里,反正能干活我们不吃亏。” 陈磊脱外套的手顿了一下,抬眸看过来:“什么意思?” “我要去北京,这边的事你先顶着,外地的活让于丰收去跑。多给点钱,别抠门,趁着机会再招几个工人。刘成那人精明,只要钱的事不让他沾,都不会出太大的事。” 陈磊才算是明白过来,啧了一声:“哎我说,不是,你去北京做什么?谁在北京?你一个人去吗?林艳,你怎么越来越胆大了,那里都敢去?” “有点事。”林艳抿了下唇:“要紧的事。” 陈磊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咽了下喉咙:“林艳,什么事……能说吗?” 林艳和陈磊对视,动了下手指,开口:“找一个人,不管他是死是活,我都想知道个结果。” 她转头看向窗外,外面雾蒙蒙的没有太阳,她的声音有些沉:“如果我能活着回来,那我们还是最好的伙伴。”她的声音顿了下,半天才又开口:“如果我回不来,你把刘成赶走,平安能留,他还是个孩子好教!” ☆、第七十六章 “发生了什么事?” 陈磊脸色变了,一把抓住林艳的胳膊:“什么回不来?林艳,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林艳皱了下眉:“没什么,你别激动。” 陈磊松开了林艳,黑眸沉沉望着她,认真问了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 林艳故作轻松笑了笑,退后几步:“你抽屉里有一本账本,全部开销收入,比较详细。下面是计划书,你做生意比我有头脑,看看那边不合适再改一下。” 她转头看向窗外,她是喜欢沈辰,这个毋庸置疑,她心里其实是舍不得沈辰去死。不管是圈套还是什么,她都会义无反顾的往里面跳,因为那是她的师父。 “陈磊,如果能回来,我会和你并肩作战。未来,应该会很美好。”林艳眯了眼睛,忽然有些难过,咽了下喉咙,牵起嘴角笑了:“谢了,朋友。” 拍了下陈磊的肩膀,转身往外面走。 陈磊一把抓住林艳的手,他直直看着林艳,喉结滚动,开口:“真的要走?为了谁?那个姓沈的!”他知道,只是一直假装不知。 林艳点头:“你都知道啊。” 陈磊的眉头紧紧皱着,悲伤劈头盖脸,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者是能说什么,他只是愣怔怔的看着林艳,声音有些艰难:“你喜欢他?” 林艳眸子有些飘忽,她透过陈磊却看向的是另一个人。 “想要再见他一面,无论生死。” 陈磊看着林艳,千言万语到嘴边,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嘴巴张合却发不出声音。 他骄傲的头颅不能低,一旦低下头就再也抬不起来。他无法对一个女人显得卑微,那就不是陈磊了,他只剩下自尊心。 “他是很重要的人,陈磊,再见!” 林艳走了,陈磊站在屋子里,他和林艳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这个女孩让他打心眼里喜欢。从赌场,她冷静自持,陈磊那时候更多的是好奇,他想要了解这个人。 一步一步走过来,这么长时间的相处。 他发现自己有些喜欢这个女孩,共同进步共同努力奋斗的感觉很好,未来有很长的时间,他不想现在说出任何话。林艳不信,他也未必做得到。 她走,陈磊竟不知道怎么留。 站了不知道多久,他猛的回过神跑下楼,院子里刘成站着抽烟,看到他神色惊慌就开口:“陈公子?这是怎么了?要去那里?” “林艳呢?” 陈磊抓住刘成的胳膊,他不想要林艳走,走了还能不能回来他不知道,林艳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一直都是独立能干的女人。她不是谁的宠物,她是鹰,现在她飞走了。 “走了,刚刚走的!” 陈磊冲出大门,他张望四顾,突然放声喊道:“林艳!” 没有人回答。 陈磊茫然不知要去那里找林艳,他朝前跑着:“林艳!” “她不会回来。” 平安坐在大门前的石墩上,他目光有些空,看着远处:“她不会回来,别叫了,她走了。” 陈磊手指在空中挥舞了半天才垂下:“为什么?” 怎么会有答案?她从来都是任性且不近人情的。 林艳踏上火车,这是她第一次孤身一人去北京,背着行李找到自己的座位,忽然心脏有些空。能找到师父吗?若是找不到呢! 这个问题真是一点假设性都没有,林艳刚下火车就七八个穿戴整齐的男人迎了上来。 “林小姐?” 林艳左右看看,好像没有逃脱的可能。 她现在能说认错人了吗? “林小姐,先生请你去一趟。” 林艳一脸迷茫。 “先生是谁?” 对面人刚要回答,林艳抬手就朝他袭去。过了一招,林艳就被按住了,耸肩:“放手,我跟你去还不行吗!”一交手就知道自己三脚猫功夫,也就能对付地痞流氓,再高段位的就只能落下风了。 坐进黑色的汽车内,左右都是人,逃脱已经没有希望。林艳不意外北京这边有人在等着自己,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简恒放她走的时候,林艳的猜测沈辰应该没在他手里,用林艳引出什么。 “你们先生是谁?” 林艳问。 没人回答。 那算了,林艳闭目养神,谁知道一闭眼就睡过去了。坐了三天火车,没买到卧铺,她中间还换乘了一次。倒腾的她三天没睡好觉,林艳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思绪回笼,猛的坐起来,这才看清楚身处环境。 屋中大亮,她躺在床上。 连忙跳下床,这是哪里?她睡得太死,竟然毫无察觉被人放到床上! “醒了?” 很低的声音,非常熟悉,林艳心中一惊,赤脚跑出去。 “师父!” 穿过屏风,外面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听到声音,他回头看过来,目光有些阴冷,上下打量林艳笑的有些诡异:“林小姐,醒了?” 林艳忽然觉出不对劲,还是沈辰那个人,可是感觉变了。他穿着黑色衬衣,坐在沙发上,姿态有些慵懒,林艳眯了眼睛,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沈辰。” 他侧目看过来,脸还是那张脸,表情还是那个表情,可是眸子里的情绪却像是另外一个人。 林艳又往后退了一步:“你不是师父。” 地板冰凉,她脚踩在上面,凉到心里。 原来是这样,一切都说通了,不过沈辰去那里了?沈家出现变故,最大的变故就是面前这位了吧! “我确实不是你师父。” 他站起来,高挑身材,居高临下看着林艳,声音很低,有些阴森:“我是沈辰。” 真正的沈辰,而不是她的师父。 林艳看着面前的人,渐渐冷静下来。 “他呢?” 师父也是借尸还魂吗?他说他是转世,只不过没有前世的记忆,到底怎么回事? “从来都没有他。” 沈辰走近,林艳往后退着,沈辰的步伐很大,林艳退无可退。很紧的距离,林艳能看清楚他皮肤上的细微寒毛,他抬手抚摸林艳的脸颊:“东西呢?” 林艳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一身的鸡皮疙瘩,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什么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林艳手心一滑一道剑光就朝他的腹部扫去。这人不是师父,师父不可能会用这种目光看自己,他不会用这样的姿态来抚摸林艳的脸。 沈辰反应很快,立刻后退,林艳手中的剑还是划破了他的皮肤。 林艳紧紧抿着唇,冷冷看着他,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 沈辰脸色变了,他的衬衣被划破,有血珠从伤口泌出透过衬衣滴在地板上:“原来夺魂在你手里!” 林艳和他对峙:“师父死了?” “他一直不存在!”沈辰突然暴怒,掏出一把枪指着林艳的脑袋:“万宝阁有一颗红珠,给我,不然我杀了你。” “拿我师父交换,他的魂魄呢?” 林艳看不透沈辰,她一直找不到师父,如果师父死了,肯定有魂魄。闯进鬼门关救回她的肯定是师父,他去了那里?魂魄呢? “东西!”沈辰声音又冷了几分,森森目光看着林艳:“我说了,没有他。” “那就是谈不拢了。” 林艳笑了起来,眼睛眯着,终于是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我只要师父,不然你就是杀了我,也什么都得不到!” 她手中那剑还用不顺手,稍一走神剑光就消失里,林艳余光里扫视这个屋子。有窗户,可是外面是什么她不知道,能不能逃走? “真没想到背后的人会是你?亏我们还一夜夫妻呢!”林艳叹气,往后靠桌而站:“那颗珠子做什么用的?你这么在乎?” “永生。”沈辰的眉毛跳了一下,看着林艳。“一夜夫妻?” 永生?那颗珠子会让人永生?她吞下去的结果怎么会是死呢?林艳心中震惊,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看向沈辰:“我和我师父怎么样,你怎么会知道?”她挑了下眉,林艳坚信之前师父用过他的身体,至于为什么她不知道。 “很好,你成功激怒了我!” 沈辰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手指缓缓勾着扳机:“红珠交给我。” “师父!”林艳冲着沈辰的身后突然喊了一声。 沈辰转头林艳旋身踢翻了屏风,注意力集中,猛的挥动手腕一剑劈向身后的玻璃,哗啦巨响。屏风朝着沈辰倒过去,沈辰后退手中的枪打偏了子弹嵌入身后墙壁,林艳翻身一跃就要跳出窗户。 半个身子已经落入窗外,忽然愣住,身下是十几层的高楼。手指扒着窗框,下一瞬,沈辰手中的枪就指着她的脑门,冷笑:“你倒是跑啊!” 林艳也笑,翻身又进了屋子,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先生?先生?” 沈辰手中的枪指着林艳,回头冲着破门而入的人,压低声音怒吼。 “滚出去!” 林艳拍了拍手,又拍去身上的玻璃碴,看着沈辰的眼睛,声音软下去。 “有没有兴趣合作?” “说。” 抵着她脑袋的枪口重了几分,林艳眯了下眼睛,弯起唇角笑。 “红珠不在我身上。”看到沈辰的手指往下勾,眼眸一转,语速很快:“不过我能帮你找,我知道在什么地方。不过,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沈辰放下枪,一把抓过林艳的衣领扯到外面的沙发上。林艳摔在沙发上,摸了摸有些疼的手臂。沈辰收回枪,看着她。 林艳不得不开口:“在黄城的事你记得吗?” 他眸光动了一下。 林艳坐在沙发上:“我师父用了你的身体,还是。”林艳顿了下,眼睛直直看着沈辰:“他本来就是你?” 刚刚他抓林艳的时候,林艳注意到他手臂上的胎记。 ☆、第七十七章 林艳自己都有些懵了,师父说这块胎记跟着他三世,那身体到底是谁的?她也糊涂了。从这个房间转移到一栋郊区别墅内,林艳看着面前吃饭的沈辰,十分郁闷。 大概弄明白了,师父的魂魄现在是没有影踪,眼前的人才是沈家大少爷。简恒是为他办事,他想要得到永生,万宝斋那里的局是他的人所设。 “那颗红珠为什么要放在万宝斋?” 林艳放下筷子,看向沈辰:“那里有什么东西?” 沈辰看过来,目光很深:“那口井你进去过,里面有什么?” 林艳脑中灵光一闪,猛的回神,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笑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珠子是容器,永生换句话说就是不存在这个阴阳两界,不死却也不是活人。那口井通往那里?地狱还是什么……林艳咽了下喉咙,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能吃饭的时候就珍惜着点,谁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吃饭的机会。” 林艳瞪了他一眼,低头吃饭,不再说一句话。 如果她找到师父,一定毫不犹豫的干掉这个人,她听见这个人说话都十分难受。 在这栋别墅里待了两天,每天都要面对面无表情的沈辰,那真真是一件折磨的事,脸是熟悉的,可是里面换了别人,和他接触,林艳时时刻刻得忍着杀人*。 这间别墅设备森严,林艳根本跑不出来,她一天到晚除了吃喝就得待在这间屋子里。 第三天,林艳被塞进了一辆汽车里。 “去那里?” 身边坐的沈辰,她看向窗外,在考虑从疾驰行驶的车上跳下去会不会摔死,权衡利弊,还是乖乖坐着吧,死了也没人替她收尸。 “你还是不把东西交出来,那我只好把你弄死了。” 林艳转头,瞪大了眼睛。 沈辰表情淡然,直视前方。 “我没那么多的耐心。” 林艳心里千回百转:“你和简恒什么关系?” “合作。” 林艳怎么看他怎么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和简恒难道不是兄弟?” 沈辰看过来,目光犀利。 林艳摊手:“都是坏人。” 叹口气:“实话说吧,那东西我掉井里面了。” “不可能。”沈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十分用力,林艳觉得骨头都碎了,皱眉。 沈辰阴测测的声音落入耳中:“在什么地方?我发脾气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林艳看着他的眼睛,一点都看不出来说谎的痕迹,这个人真不是师父。 心里有些难过,抿了下唇:“你为什么要那个东西?你想永生?我师父去那里了?” 林艳误打误撞抢先一步拿走了那东西,沈辰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是十分郁闷,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太憋屈了! “这不是你该问的。”沈辰的声音很冷。 林艳笑了下,偏头看过去:“什么我该问?如果我说没见过那东西,你肯定是不信。可是我凭什么要见过那东西呢?横竖都是死,临死之前还不让我知道真相。” “你真是不怕死!” 沈辰一把掐住了林艳的脖子,收紧手指,林艳一直看着他,脸上还带着笑:“死……就死吧!”呼吸愈加困难,脸憋得通红:“我只想再见师父一面。” 心脏有些疼,说她偏执也好,什么都行,她的亲人只有师父一个。 若是失去了,抱憾终身。 沈辰掐着她的脖子,看着她眼睛里渐渐失去光彩,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从挣扎到无力。 “沈……辰,你……有没有……爱过人!” 林艳失神的眸子望着头顶,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迷蒙着:“我找……了他两世……就算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放弃!” 林艳脑袋里一片空白,她想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 也许有些后悔吧,如果她一开始不贪心,听师父的话就没这档子事了。她若是不离开县城,林家父母就会跟着遭殃。若是不离开B市,陈磊他们也会受牵连,自从粘了古董行业,好像她就再也摘不掉了! 沈辰突然就松开了林艳的脖子,骤然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滋味,林艳一下子就呛住了。捂着脖子剧烈的咳嗽,直咳的肺都快要出来了才罢休。 她手指紧紧攥着,看向身边的人,目光里溢出杀气。手指一道红光闪过,林艳咬紧牙齿,却在动手的前一刻,沈辰冷笑。 “你杀了我就是杀了他。” 林艳的脖子上有着明显的掐痕,她愣住,直直看着沈辰。 “你到底是谁?” “我是沈辰,他也是沈辰。” 说这话的时候沈辰的表情上闪过讽刺,冷森的有些变态:“你懂吗?”他和林艳对视,不顾林艳手上的剑靠近抬起林艳的下巴:“你杀了我,他永远都回不来!” “双魂?” 林艳心里咯噔一下,脑子混乱一片,怎么会是这样? “用现代人的话,人格分裂!” 沈辰笑了起来,有点邪气,粗粝手指缓缓抚摸着林艳的下巴:“你不是很爱他?东西拿出来,永生的是他,这样你是不是很满足!” 她这样的决绝,沈辰突然不想弄死她了,这个林艳像是一朵罕见的花,引起了沈辰的注意。 这样的奇葩,弄死了还有什么乐趣! “从现在到沈家后山,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想清楚了。”他拍了下林艳的脸颊:“如果到时候你还说不出那东西的下落,你会如何。” 他忽的笑了起来,黑眸阴冷一片。 林艳捏紧了手指,突然抬手朝着沈辰攻去,要死就都死吧! 她拿不出来,到底还是要死! 如果这个人是师父,死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林艳就是这么疯狂的人。 手中红光幻成了短剑,朝着沈辰的脖子就划了过去,沈辰没想到她会这么不要命。林艳一手握着短剑,一手卡着沈辰的脖子:“停车!” 司机也没想到会出这变故,这几天林艳一直表现的很柔弱,逆来顺受。 “不许停!”沈辰怒吼,林艳手中的刀刃压了下去,血珠顺着红光滚落。 “你让他停车!” “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沈辰表情阴冷,抬手就去挡剑,后腰的枪就露了出来。林艳反手一扣,短剑就刺入沈辰的右臂,他咬紧牙关额头上有汗泌出:“你疯了!” “停车,不管你是谁,我都要走!” 林艳声音很大,她不想再纠缠进去,不管沈辰是谁! 他对自己永远都是威胁,林艳用尽全力把刀刃压进去,“放我走!” 他们对峙,谁都没有退后一步。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枪响打碎了前挡风玻璃。开车的司机猛的回头:“先生,是简家的人!” 林艳本能的侧头看去,手腕突然麻了一下,待回神她的手腕上已经多了一把手铐,沈辰表情难看扯掉衬衣袖子就裹在伤口处,恶狠狠的瞪了林艳一眼:“想死,我今天成全你!” “简家的人!”沈辰冷笑:“不自量力!” 他从后腰抽出枪抬手就朝前面撞过来的汽车打去。 简家的人?简恒和沈辰翻脸了? 真他妈的稀罕啊! 李艳想趁机跑路,突然一颗子弹就穿过挡风玻璃爆了司机的头,血浆四溅。林艳迅速下蹲窝在座位下面,想要拉开车门却发现车门是锁着的,她打不开。车子横冲直撞,她想找东西打碎车玻璃跳出去,可这么快的速度,除非她想找死! 司机死了,车子失去掌控,撞翻了护栏直直朝着桥下冲去。 这次肯定是死定了! 林艳还没回过神,沈辰踩着后排座位就扑过去拉住了方向盘。 险些冲到桥下的车生生被扭转了方向,林艳脸色煞白。 车子不知道撞了多少回,林艳的脸贴在前排座位上,撞得鼻梁发疼。子弹声音越来越小,简家人为什么突然和沈辰翻脸了? “妈的!” 沈辰骂了句脏话,他把司机的尸体推到了一边,单手握着方向盘。 “等老子回去非弄死他姓简的!” 胳膊上的血一直流,顺着手臂往下滴。 林艳刚动了一下,他回头枪口就对准了林艳的额头:“再敢动我崩了你!” “我不动。”沈辰满脸的血,看起来像煞神,林艳刚刚是脑子犯抽了,现在回过神来她可是不想死。“我手都铐着,能做什么!” 沈辰冷哼一声,枪放在车前。前排座位都是玻璃碎茬,没了挡风玻璃风十分大。林艳悄悄看了眼,这也不知道开到什么地方了,车越来越少,荒山野岭! “你和简恒翻脸了?” 林艳小心翼翼问了句:“他不是为你办事吗?” “不想死就闭嘴!” 沈辰有些失血过多,眼前一阵阵发晕,他不能睡,不能睡过去! 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不能睡! 车子越来越慢,突然就撞在了一个小土堆上。 林艳摔出了车,她摔得满头土,牙齿咬到了嘴唇嘴里都是血腥味。 连怕带滚从车里爬出来,前面的沈辰撞的满脸血,昏倒在方向盘上。林艳手上还戴着手铐,她想要转身就跑,可是这手铐怎么弄开?手中有剑,可是砍不到这手铐啊! 跑了一半又折回去,费尽力气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沈辰从里面滚下来。车子撞在土堆上翻了过去,此时因为林艳的拉扯摇摇晃晃,枪也掉了出来,林艳拾起枪甩手就扔了出去。 沈辰穿的是衬衣,如果有钥匙只能装在口袋了,林艳去摸他的裤子口袋,左边摸了没有去摸右边。 突然手腕被抓住,林艳一转头就对上沈辰漆黑的眸子,下意识的抬脚就踹了过去。 “操!还没死!” “林艳?” 沈辰倒在地上,咳的惊天东西。挣扎着爬起来,眉头紧紧皱着:“林艳,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来的!” ☆、第七十八章 林艳跟看神经病似的看他,她一脚瞪开沈辰跳出多远。思绪千回百转,目光警惕:“你不要再骗我,我不会上当,赶快交出手铐的钥匙,不然我杀了你!” 说着她手心已经变幻出一把闪着红光的剑,指着沈辰。 他楞了一下,这才发现不对劲,挣扎着坐起来,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眉头紧锁看着林艳半响:“你怎么在这里?”醒来就被林艳狠狠踢了一脚,他看到自己还在流血的胳膊,还有林艳手中握着的短剑。 抿了下唇,声音冷下来。 “他带你来的?” “钥匙。”林艳懒得和他废话,拉开距离冷冷看着沈辰:“手铐上的钥匙!” “我不知道在那里。” 沈辰摇头,扶着一边的土堆要站起来,林艳一闪手中就变成了长剑,指着沈辰的脖子:“被逼我杀了你,把钥匙给我,以后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 沈辰抬头,黑眸沉沉望着林艳。 “他的习惯,从不会把钥匙留在身上。” 他的声音很冷清:“林艳,你用剑试试能不能劈开!” 林艳剑刃往前一点,血珠顺着剑刃就滚了下来:“你到底是谁?” “沈辰。” 他脸色未变,看都没看脖子上的剑:“走吧,不要再出现。” 他的表现是师父,可是林艳不敢认,之前的种种让她对沈辰这个人充满了怀疑:“你是我师父,还是沈辰?敢骗我,我杀了你!” 沈辰闭了闭眼,叹气:“我是你师父也是沈辰,你赶快走,不要再出现。”说着他捂着嘴咳嗽了一声,吐出血沫,用手背擦了下嘴角:“走吧,不要再牵扯进来。” 他四处看看,已经跑出了市区,荒山公路。 “沈家现在很乱,简恒不是好人,离开这里。找一个小城市,不要暴露你手上的剑。”他看了眼林艳,声音依旧很平静:“安安静静的过,我知道你有能力让自己过的很好。” 林艳看着他,紧紧的攥着手指,声音很冷:“我不相信你!” “信不信那是你的事,趁我现在还能动,走。” 如果换成他,林艳就别想走了。 说着他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手臂上的伤口依旧滴着血,沈辰没在意,咬牙抬手捂在伤口上:“我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 他眼睛看向远处:“每一次睡过去,我都不知道能不能醒来,在什么地方醒来,醒来的自己又是谁!林艳,你现在是林艳,不再是乱世中那个孩子,别再偏执。不管我们有几世的瓜葛,都过去了,人死灯灭,前世种种都随着死亡消失。” 他声音很轻,林艳忽然有些难过,她看着沈辰,不,她看着师父。 这个人是师父吧!心脏一阵阵发疼。 “走吧!跟着我,你活不长。” 林艳紧紧抿了唇,眼睛死死盯着沈辰:“我想知道所有。” 沈辰背靠着土堆,他看着林艳的眼睛,捂着伤口的手从指缝里往外冒血:“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和他用一个身体,或者来说,我和他是一个人。” 林艳手中的剑光渐渐淡了下去,最后在手心闪了一下就消失不见。 “十八岁之前活着的是他,十八岁之后我觉醒,就是这么回事。” “简恒为什么要杀你?他是谁?” “京城两大家,其中一家姓简。林艳,你不该对这件事好奇。”沈辰不大想解释这些,他想让林艳赶快走,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或许那个人永远不再出现,或许下一刻他就倒下去那个人就成了他。“走的远点,不要再出现,过自己的日子,就当……”他顿了一下,喉结滚动:“就当我早死了。” 不要再出现,不要再惹这些事,不要再和他联系。简恒不是省油的灯,那个他也是个隐患,他需要的是林艳平平安安过一世,不要颠簸不要冒险。现在没有战争,她能活的很好。 “你希望我离开,希望我找个小地方好好活着,希望我嫁人生子?” 林艳看着面前的人,手指攥的很紧,声音有些发颤:“师父?你这样想?” 她咬着嘴唇,泛白的嘴唇有了点颜色。有些事,她不是不记得,只是刻意的去忘记。前世今生,那么多的纠葛,她爱上这个人的下场只会死。三世,都没改变的死局,她能做什么? 看着她结婚生子,看着她被别的男人拥有,沈辰如果能放手他就不会再出现了,他舍不得!可是待在一起,是死局。心如刀绞,好半天他才开口:“就当我们不认识!” 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一瘸一拐,胳膊上的血滴了一路。 林艳站在原地,她怔怔看着沈辰越走越远。 那瞬间,突然心就空了,结束了,从此再不相见! 林艳脑袋里空白一片,待回神她已经撞在了沈辰的怀里,踮着脚尖亲了下沈辰的嘴唇。他们愣住,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她看着他的眼睛,想哭,嘴唇被咬出了血。 “再不相见!” 四个字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沈辰愣在原地,他看着怀里的女人,她的眼睛通红倔强的梗着脖子。 “沈怀安。”她声音哽咽,有些说不出话,咬牙咽回去发硬的喉咙:“再不相见!” 师父的字是怀安。 永生相见。 林艳选择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她没有回陈磊那里,在X市旅馆里住了两天。她从白天睡了黑夜,从黑夜睡到白天,睡了两天两夜没吃没喝。 第三天,她在楼下小餐馆里吃了一份热气腾腾的烩面。 日子,还要继续,林艳活过来了。 她没有联系陈磊,陈磊的心思也许她懂了,只是这种事明知给不了回应,何必吊着对方?十分不道德!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一个人都不认识,林艳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林艳租了一间房子,一个人住,她在附近巡视一遍后选择了卖早餐,总不能坐吃山空,鸡蛋煎饼在X市还不是很多,五毛钱一个,赚头也比较大。 林艳把小车推到热闹的商业区,最初生意也不怎么样,林艳这人嘴甜会说话,跟着陈磊学了一段时间做生意也有了一点窍门。最初一天能卖三五十个煎饼就算顶天了,可三五十个一天也赚钱。她这是独门生意,渐渐生意就好了起来。 一天能卖一两百块,生意好的爆,排队过来买。林艳这人加着劲,又煮了豆浆放进保温大桶里面,两毛钱一碗。没想到也卖的不错,从早上七点开始卖到十点半收摊。差不多能赚两百多,林艳做了半个月,就有找事的来了。一个小姑娘在外面做点什么不容易,林艳长的白白净净,对着客人笑眯眯十分可爱,一看就是好欺负的对象! 美名曰收保护费,实际上就是抢劫。林艳废话不说,她是手狠吃不了亏,打的对方哭爹喊娘。 等早餐的客人纷纷拍手称赞,对着林艳说道:“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也有这个身手,师父一定是身怀绝技的人!” 林艳本想得意一下,可是想到师父两个字,整个人都蔫吧了。 早餐生意做了三个月,这边已经开了七八家的早餐摊,在大城市就是这样,没有绝对的独家生意。你会做,别人照样能做! 林艳得罪了街头的混混,三天两头来找事,她原也不打算继续做这一行,总是不长久。 开饭店是巧合。 三个月除去本钱赚了万把块,林艳也要去犒劳下自己,钱赚来不就是花的! 谁知吃饭都能遇到事,点了几个菜刚刚端上来,就有十几个持刀的混混冲进来砸店。好家伙,眨眼的功夫店就被砸的稀巴烂。食客都跑了,店老板出来怎么哀求都没用,都快跪到地上了!林艳看着面前刚刚端上来的红烧肉,实在没忍住馋劲,很没出息的夹起一块塞进嘴里。 味道是意外的好,入口即化肥而不腻,林艳嚼着肉,一个混混拎刀就砍在林艳面前的桌子上。桌子砍坏了,碎成两半,林艳动作迅速的跳开,红烧肉摔到了地上。望着那掉在地上油汪汪肉乎乎的红烧肉,林艳真是生气,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还不滚!” 混混凶神恶煞,一声令下:“砸!” “大哥大哥!千万别伤人!”店老板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一脸苦瓜相,扑上来想要阻止,混混头目一脚踢过去他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林艳眉头一挑,拎起手边的椅子就砸在面前领头男人的头上,她的劲道很大!椅子砸下去,男人的头就见了血,椅子一条腿都断了。 林艳现在需要隐忍吗?她不需要!怎么嚣张怎么来,身边没有威胁没有累赘没有牵挂,她赤条条一流氓,怎么痛快怎么过! 椅子砸翻了两个人,林艳视线冷冷扫过去:“砸店不关我的事,砸了我的红烧肉。”皱了下鼻子:“指着我鼻子骂滚的只有一个人不会挨揍。” 林艳打的很痛快,她都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打架是最好的发泄,现在她才发现,真的很爽! “有种你别跑,给我等着!” 混混们一瘸一拐的跑了,林艳拍了下手。 店老板和店员目瞪口呆,半响才回过神:“谢谢姑娘了!” 林艳摆摆手,视线却往后厨的方向看:“你们这边做菜的师傅是谁?” 店老板一愣,林艳挑了下眉,他这才连忙回答:“我!姑娘,是有什么事?” “砸的是前厅,后厨没事吧?”林艳问道。 店老板忙摇头:“没事没事,这还要谢谢姑娘出手相助,不然——” 林艳阻住他接下来的话:“我只是想吃一份红烧肉,能做吗?我给钱。” 袁平真是开了眼,从没见过这种人,也许世外高人都是这样性格奇葩。 “姑娘,你等着,我这就去做!” 店里一共有四个人,店主叫袁平,也是店里唯一的大厨。 林艳坐在后厨的椅子上看袁平做菜,剩余三个人在外面收拾,砸的太狠,不收拾没法坐人,林艳也是迫不得已才来坐到后厨:“你是怎么得罪的那些人?” “哎!”袁平叹口气,手上动作很快的收拾着五花肉。“街霸,没办法,交不上去保护费,就被砸店!” 袁平做饭确实很好吃,林艳要了一份香菇菜心,一份红烧肉,就着米饭,林艳就差把碗都吃了。 “哎,姑娘要喜欢吃就多吃点,这恐怕也是我们店最后一次做菜了!” 林艳咬着菜心,抬头看过去:“怎么说?” “房租水电,我那些兄弟的工钱,这店也是硬撑。今日还得罪了街霸,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我还是关门回老家去吧,大城市难混啊!” 林艳听着,也叹了口气。 “你做饭很好吃。” “吃饱了吗?我再给你做个菜?” 一个厨子最喜欢的事就是食客吃的开心,他想当一个厨师,可惜,现在他连自己辛苦打拼的店都保不住。 “你做了几年菜?” 林艳不答反问。 “十五年。” 袁平苦笑一声:“从十四岁就去做学徒,今年二十九,整整十五年!” 他的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 “这家店现在值多少钱?卖不卖?” 林艳吃饱了,擦了嘴。 袁平没回过神,怔怔看着林艳。 林艳继续说道:“我很喜欢你做的菜,很好吃,如果以后不再做厨子挺可惜。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吧,你考虑一下,如果有兴趣继续把这家店做下去,给我打电话。” 林艳在点餐牌上写了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站起来放下饭钱。 “小姐,你不是开玩笑的吧?”面前的女孩不大,撑死了十*岁,若不是她的目光太过沉静,打混混的时候身手敏捷,他真觉得这人是在异想天开。 “我从不开玩笑。”林艳笑了下,实现环视一圈厨房最后落在袁平身上:“开饭店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过这家店最有价值的是你,考虑下。如果我来经营的话。”林艳耸肩,看着袁平的眼睛““最起码不会衰败到要关门倒闭的地步!”这话说的十分挑衅。 ☆、第七十九章 林艳倒是没想过资金不够的问题,那家店撑死了一百平方,位置偏。怎么着也不会太贵价钱,她现在想挖的是那个袁平,厨子。 过了两天,袁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能谈谈吗?” 林艳乐了,怎么不能! 约好的地点是袁平的饭店,店里已经被砸完了,袁平没打算继续做所以也没再置办新的桌椅板凳。 看到林艳进门,袁平连忙站起来:“林小姐?” 林艳左右看看,空荡荡的饭店只有袁平一个人:“你那些兄弟呢?” 袁平移开视线,笑的有些尴尬:“都回老家去了。” “既然我接这家店,就弄个合同出来吧。” 袁平一愣,猛的抬头看过来:“你还没问清楚呢。” “那你说吧。”林艳走进去找了把好的椅子坐下,看着袁平:“什么条件。” 袁平抬头看着这家店,目光里满是怀念:“五年前我到X市,好不容易开了这家店……” 林艳没说话,等他感慨完。 “有没有兴趣合作?” 袁平被惊的咬到了舌头,圆眼睛瞪着林艳。 林艳笑了下,她手肘放在椅子靠上:“我出钱,你出力,你可以有两个选择。第一是选择工资,不管赔赚我都发你工资,另一个,选择股份。” 袁平:“啊?” “选择二,你是合伙人。” 林艳眯了眼睛:“就是这个意思。” 袁平万万没想到,林艳竟然会这么打算!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待遇。 瞪大眼看着林艳。 房租交一年,一共是八千。 这个不算多,能接受。 说干就干,林艳从来都是行动派。 坐在收银台算账,林艳打着算盘:“店里要重新装修,先关门几天,选个好日子重新开业!” “林小姐,街霸如果再来怎么办?” 林艳抬头盯着袁平,突然噗嗤笑出声。 “去厨房拿把刀子。”眯了眼睛,眸中冷光闪过,声音有些霸气:“这家店写着我的名字,谁敢来,老娘砍死他!” 当然,林艳也不会真的那么做,砍死人要偿命,最多吓唬吓唬。开业前一天林艳叫上袁平,亲自拜会了片区派出所所长。开业当天,派出所众人手里都有一份请帖。来了,免单。 做人要圆滑。 三年后。 林记私房菜包厢,送走喝的晕乎乎的几个管事人,林艳靠在椅子上,她喝的有点多了,眯着眼睛手指在桌子上一划拉。 “我要那片地!” 短短三年时间,整个X市一共开了十二家饭店,其中两家定位的是高档酒店,就像这家林记。经营燕鲍翅,吃一顿就是工薪阶层一个月的工资。 剩余几家也都是赚钱的店,人啊,一旦赚钱了,想要的就更多,目光看的更远。 “盖上房子,我换着住!” 都是家,那么多家,她的家多大啊! 三年,林艳没有回林家,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联系。 “林艳,你喝了不少,我让人给你煮醒酒汤。” 袁平扶着林艳到一旁的沙发坐下,站起来要走,他是见证了这个女孩一路走过来的坚信。她的性格坚韧,不怕吃苦,再多的苦都能吃。他跟着林艳,从她接了自己的店开始。林艳胆子很大,她什么都敢做,手里有五毛钱就敢做一块钱的生意。她不怕赔,做什么都带着股不生就死的决绝,有好几次袁平都替她捏一把汗。手里的钱越多越怕赔,赔了就一无所有。 “不用。” 林艳摆摆手,靠在沙发上,抬手盖住眼睛:“我就是很高兴。” 袁平从没见过林艳谈论家人,她甚至很少说话,看起来她永远都是笑眯眯对什么都不在乎,可做什么都拼命,从不含糊。 “林艳,那块地可是不便宜。” 袁平给她倒了浓茶,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你想清楚了?地不值钱,盖房子投资又大,未来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我们做到现在不容易……” 林艳摇了摇手,转头视线看向窗外,眸光飘忽。 “胆小鬼永远发不财。” 不赌一把怎么会知道自己是赢还是输呢?何况,她从来都没觉得输可怕。可是这几年运气太好了,顺风顺水,做什么都能发起来。 林氏集团,上市的时候,是不是都能看到她了? “我有很多的钱。” 林艳收回视线,看着袁平:“很高兴有你这样的伙伴!” “干嘛?你别用这样的目光看我,挺吓人的!”袁平被林艳看的心里发毛:“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反正一开始我就是一无所有,大不了就是回到起点,又亏不了什么!” 林艳抿着唇笑,笑的眉眼弯弯:“我要回家。” 袁平吓了一跳,她有家吗?“啊?你又要做什么?” “我想回家,找个人结婚啊!” 林艳笑的狡黠。 袁平惊的魂都快飞了!这么几年,追林艳的人很多,她漂亮又能干。可是她每一个都拒绝,平平静静,根本不像一个女孩子该有的反应。找个人结婚?回家? 妈呀!这人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今年二十。”林艳挑了眉:“过了年,我二十一,我想嫁人。” 袁平都三十二了,有老婆有孩子,他曾经也想和林艳谈谈关于家庭的事,可从来没找到过机会! “林艳?” 林艳敛起笑,搓了下脸认真道:“我是说真的,不开玩笑。” 袁平心脏都快飞出去了!“你想嫁人,咱们这边想娶你的从X市排队到北京城,你都没看上的,回去要谁?你在家里有定过亲的?” 袁平只能这么猜测。 “我想嫁的人在北京城。”林艳噗嗤一下笑了,脸上有着小女孩的天真:“我要队伍尾巴的那个人,嗯,回家看看我妈。” 这么多年了,她不知道白秀娥他们过得怎么样,平安呢?陈磊他们。 林艳开车回去,她有钱了,买了一辆车。 从X市到县城一共花了十二个小时,十二个小时的路程,她三年未归。 县城变化很大,林艳的车停在街头,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要往那里去。荣归故里?衣锦还乡! 熟悉的乡音,她下车,往那个巷子口走去。变化太大了,集市已经不是她走时的衰败,现在繁荣起来了,这几年,全国都在发展。地上铺了水泥,光明通亮。 林艳走过小巷子,政府院附近那排房子被封了,有行人经过,林艳向人问道:“这边的房子怎么封了?” 此时是秋季,林艳穿着风衣高跟鞋,头上戴着帽子,长发披肩,在县城是十分时髦的装扮。那人看了她半响,才开口:“去年就封了,你是来找亲戚?” “这边有个姓林的,你知道吗?现在搬那里去了?” “你说凉皮摊那家?” 路人听到这个倒是兴奋起来,“你是她家亲戚啊?” 凉皮摊?哦,对了!白秀娥卖过凉皮。 “我是她女儿。” 是亲戚吗? “女儿?他们家不是就两个女儿吗?” 林艳笑了笑,突然有些尴尬:“他们家现在搬哪里了?” “在城东盖了院子,现在你去街上找,开了凉皮店,林嫂子凉皮就是她家。”那人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他们家的女儿吧?他们家大闺女今年才上初中!” 林艳转身就走,步伐匆匆。 在巷子口碰上个熟人,陈磊穿着西装风衣,他手上还夹着一根烟,身边跟着的女人挺着大肚子。他看着林艳,两人都怔住了。 他身边的女人问道:“这是谁啊?” 林艳笑着点了下头:“好久不见。” 烟头烧到了尽头,烫疼了他的手指,陈磊这才回过神,皱眉扔掉烟头。 “好久不见。”他看着林艳,三年未见,她变化颇多。 从一个青涩的小女孩,长成了窈窕淑女。 “嫂子?”林艳看向他身边的女人。 陈磊突然很想哭,他看了看身边的女人,又看林艳。 “嗯。” “嫂子你好!” 林艳上前一步,点了下头:“我叫林艳。” 她脸色变了下,可还是笑着和林艳点点头。 女人在感情上都格外敏感。 “我还有事要先走了,有时间再聊。” 陈磊一直看着她,林艳也觉得尴尬,这么多年,这人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擦肩而过,林艳走出很远,陈磊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 他追上来,林艳看着他身后的女人,挺着大肚子很辛苦。 “有什么事?” 他们对视。 陈磊喉结滚动半响,才发出声音:“最近好吗?这么多年都没回来,我们以为你……”他眼睛有些发红:“你妈去过一趟B市,找你了,哭成泪人。” 林艳低头,嗯了一声。 她知道这件事十分对不住白秀娥,白秀娥是拿她当闺女。 “你为什么走?” 林艳摇摇头,笑了下,开玩笑一般:“追男人去了。” 陈磊心脏有些疼,千言万语要说,要指责她为什么一去不复返,为什么这么多年杳无音讯,为什么? 林艳抬头看着他身后的女人:“嫂子等急了,有时间再聊吧。” 转身就走,陈磊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看着林艳往前走,突然大喊:“林艳!” 林艳回头:“哎,还有个事忘记问你了,平安怎么样?” 她笑吟吟的站在太阳底下,目光平静淡漠,陈磊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在B市,他能独当一面。” “那就好。” 林艳走出胡同,她坐进车里,启动车子开走了。 陈磊回头,身后的女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他有些慌。 林艳打听了一下林嫂子凉皮店在那里,就直接开车过去了。陈磊已经结婚,还那样和她说话,林艳倒是有些看不起他,没担当。 林艳的车停在凉皮店门口,引起了围观,县城车子还是少数,林艳下车进门。 店不小,七八十平方大小。 白秀娥在里面忙活,此时正是午后,吃饭的人不多。 “吃什么啊?” 白秀娥习惯性的抬头,看到林艳站在面前,泪突然就涌出了眼眶。 林艳头皮发麻应付着白秀娥的哭,她哭够了才问及林艳的事,林艳就简单讲了。 “为什么不和我联系?三年都不和我联系?” “当初看古董得罪了一些人。” 林艳拉着白秀娥的手,她是自己的母亲,声音很软。“后来差点丧命,我怕牵连到你们就跑到个陌生地方,三年,没敢和你们联系。” 白秀娥又哭了起来:“好歹也给家人捎个信儿!一走三年,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吓死了……” 这事是林艳的错,她也不说什么,就给白秀娥递纸擦泪:“别哭了。” “你太不懂事了!” 白秀娥正哭着,林建成就抱着林勇进了门,他在外面的时候就看到门口停着的车,还在想这是谁,开车到凉皮店吃饭的人几乎没有。 一看到林艳,他脚步就定住了,怔怔看着眼前的人。 林勇两岁多了,看看白秀娥又看林艳,大眼睛转悠了一圈。 “妈,抱!” 白秀娥连忙站起来,拍了林建成一下:“楞什么楞,咱闺女回来了!” 林建成像是做梦,难以置信。 林艳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爹,我回来了。” 林建成又想哭,又是生气,气的都想打林艳。白秀娥一把拉住,皱眉:“你做什么?犯病了啊?你要是再敢动手,我们娘们几个都不要你了!” 林建成脚步踉跄,手都是抖的,指着林艳,嘴唇哆嗦了半天:“回来了就行,回来了就行,终于是回来了!” 是啊,他们都以为林艳死了呢! 留下一大笔钱,音讯全无三年。 晚饭是在家里吃的,白秀娥烧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林桃和林梅看到林艳也都是十分意外,又有些陌生。都不敢上前,林勇是全然的陌生,根本不知道林艳是谁。 “明天咱们去你舅舅家,给报个喜。” 白秀娥在厨房烧菜,喜气洋洋说道:“闺女回来了,这得给所有人都说一遍。” “不好吧。” 林艳坐在凳子上剥蒜:“亲人说说就行了,旁人没什么好说。” “凉皮店生意很好,你以后也甭出去了,都二十了,在家寻个好婆家。” 白秀娥打着如意算盘,越想越觉得日子好。 “咱们家不是以往穷,现在有钱了,你也别再出去受累了。”看着林艳漂亮的脸蛋,心里都泛酸:“你这几年也不知道在外面过的怎么样,想想我这心里就难过的很!” “打住,可别再哭了。” 林艳连忙阻止白秀娥继续下去的眼泪,站起来把蒜到案板上:“我这个性格也吃不了亏,我一时半会恐怕还不能回来。X市的生意也放不下啊,经营了这么几年。” 白秀娥这才把眼泪收回去,看了眼窗外:“车是你买的?” 林家盖了两层小楼,院墙大门,十分气派。 “嗯。” “你在外面没谈对象吧?” 白秀娥突然想起这个事,一个小女孩在外面闯荡,能有钱买起车,她怎么觉得…… “没有啊。”林艳站在厨房门口:“近几年运气好,做的生意赚钱了,就买了车。”她在X市也买了房子,不过一个人,再怎么住也是那么大个地方。 “那年来找你的小伙子,就是挺俊的那个,你们没在一起?” “谁啊?沈辰?”母亲提起这个,林艳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那人其实是生意伙伴,没有别的关系,你闺女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林艳挑了下眉:“回来给你报个平安,过几天就走。” “好端端的这么急干什么?过了年再走。” “那边没人看着,我不放心。”现在离过年还差好几个月呢,林艳也待不住。三年多了,物是人非,原本打算回家找个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现在看来,算了吧。 白秀娥听林艳讲了生意的事,也知道她在做自己的事,有些无奈可也没办法,林艳有点做生意的头脑,白秀娥不好阻拦:“那个陈磊惦记了你好久,你倒好一走这么多年!” “陈磊不是结婚了吗?惦记什么啊惦记,别胡说!” “媒人介绍的,之前一直在等你。” 白秀娥把鱼上锅,有些忿忿不平:“人家条件那么好,错过了你看可惜不可惜!” “这有什么可惜啊!”林艳笑了起来:“没缘分,别说了,小心烫了手。” 热热闹闹吃了个晚饭,翌日又去了舅舅家,少不得又是一顿哭。 “林艳,你真是好啊!” 白栋和白粱轮番骂了她一顿:“怎么走了这么多年也不和家人说一声?你是要急死家里人啊!” “不是情况特殊嘛。”林艳解释了一番。 白粱还是没结婚,光棍一个。 在舅舅家吃了午饭,才被放回去。 林艳开车带着母亲:“我要在家休息几天,这几天那里都不去。” “别人和你说对象呢?” “不去!” “陈县长现在都升到市里做官了,哎呦,你这孩子没那命啊!再不结婚都老姑婆了,过了年二十一,你就继续折腾吧!” 林艳倒是想起个事:“陈磊在B市做生意,他爸在那边做官,他还回来做什么?” “回来了?”白秀娥也是有些意外。 “你不知道?” “搬家了以后,就很少再来往了!” 白秀娥叹口气:“你什么时候见他了?” “回来那天,见他和他媳妇一块。” “哦,那可能是他母亲的忌日,他在B市生意做得很好,听说赚大钱了。” “忌日,他妈去了?” “是啊,去年,听说是脑溢血一下子就没命了,哎。” 林艳看着前面。 她以为和陈磊应该不会再见面了,谁知道过了两天,陈磊就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刘成和平安。 林艳最近在家有些颓废,什么都不干,吃了睡,睡了吃。穿着很简单的外套,头发散开落在肩头,她长高了许多,现在身材是高瘦,看到平安等人也是吃惊。“怎这么齐?” 平安长高了,十七岁了,眉清目秀的少年,说话声音都变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活着!” 他眸子直直看着林艳,眼圈却有些红。 “说什么呢!我能死了。” 林艳下意识去拍他,可是他比自己高一头也只拍到肩膀。“长高了。” “艳子,哎呦?来了赶快里面坐啊!”白秀娥听到声音走出房间,一看到几个人连忙招呼。 “不了,说几句话。”刘成乐呵呵的和白秀娥说着话。 “走,出去找个地方聊聊。”林艳下巴示意,看了眼目光灼灼盯着陈磊看的白秀娥:“好久不见,喝一杯?” 三个人没有异议,一同出门在县城最好的饭店点了酒菜。 “生意怎么样?” “好,蒸蒸日上。”刘成抢先开口。“你来公司吧,陈总肯定给你个副总职位,是吧?陈总?”刘成用胳膊碰了碰陈磊。 陈磊没吱声,他和平安都沉默着喝酒。 “那就好。” 突然就没了三年前那份热络,林艳笑笑:“我就不去了。” 话音未落,陈磊就开口:“公司有你一半的股份。” “嗯?”林艳有些吃惊,随即笑出了声:“还有我的股份啊?我以为都没了呢!” “当初你出钱创办公司,应该你占得股份多一点,谁让你后来走呢,就成了一半。” 陈磊很想让气氛活络起来,可是说到这里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要是她早回来一点多好,无论如何,他都会追求林艳。 “当年的钱我以为是朋友资助。” 她并没有要回的打算。 “你是的总归是你的。”陈磊抬头直直看着林艳的眼睛。 林艳觉得他话里有话,拿起酒杯:“喝一杯。” 陈磊一直看着她,碰杯,仰头喝干。 “你永远都是这么洒脱。” 一直没说话的平安开口了:“这几年有人欺负你吗?” 林艳看他就觉得好笑,当年的小家花子长这么大了。 干干净净,再看不到当年浑身脏污的模样,拍了下他的肩膀:“以后叫我姐,林姐。” “有人欺负你,我弄死他!” 平安没有叫姐,转头黑眸看着林艳。 林艳楞了下,忽的大笑起来,揉了下平安的头:“好啊,谁欺负姐,你弄死他。” 算上第一次,平安欠她两块五的恩情呢! ☆、第80章 结局 一顿饭吃的惆怅,刘成唠唠叨叨说了很多话。林艳眯着眼睛笑,这几年,她酒量也大,陈磊喝多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碟碗震得一声响,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满脸通红指着林艳:“你没良心!” 林艳喝了一杯酒,辛辣液体灌入胃中,她眯眼看着陈磊。 陈磊大着舌头乱吼:“走也好,回来也罢,你从来都是这么任性!”他拍着自己的胸膛,声音嘶哑:“狗屁的朋友,有这么耍朋友玩的么!” “你指谁?” 平安突然站起来,扑过去就抓陈磊的领子,他红着眼:“你指谁?” “平安你个白眼狼疯子!” 陈磊想要推开平安,平安却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哽着声音吼道:“我不允许你说她的坏话!” “你就是狗!” 陈磊爆发的一嗓子,平安抬手就打了上去。 刘成连忙上去拉,两人谁也让谁打滚到地上,你一拳我一脚打的不可开交,都是拿命在搏。林艳觉得这场面十分难看,沉了脸,走过去拎起平安。他长大了,林艳竟有些拉不开。不禁来了气,声音冷下去:“平安?你这是干什么呢!” 平安跟着陈磊做事,以后还要相处,如今翻脸以后怎么办? 平安抬头看过来,眼睛通红,林艳别开视线,拉着他站起来推向一边。她看着陈磊,语气很严肃:“陈磊,凭良心讲,我对不起你过吗?” 陈磊躺在地上,迷迷茫茫的看着林艳。对啊,林艳没对不起他,都是他自个幻想。 “你有老婆马上就要当爹了,你是个爷们,拿得起放得下。我们是朋友,如果你不想把这个朋友做下去,那就罢了,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 说着甩开平安转身就走,林艳走出饭店。 平安追出来,林艳回头看着他:“回去吧,一会儿送陈磊回家。” 平安还想说什么,刘成从店里走出来,拍了下平安的肩膀:“我去看看林小姐,现在她心情恐怕不大好。” 平安到底还是没追上去,有些事明知道结果。 林艳走在路上,她裹紧了衣领,真没意思。 日子忒没意思,眯眼看向远处,她有钱了,她想要的东西都实现了。二十一岁,美好年华,陈磊的心思她明白却不可能给出回应。她想找个人结婚,安安稳稳过一世,可是每当和那个男人靠近的时候,心里始终过不去那个坎。 风吹过,林艳把手指揣进兜里,行人寥寥匆匆过往。 “林小姐?” 刘成追上来,大喘气着喊道:“林小姐,你等下。” 林艳放缓了脚步,等刘成到眼前,目视前方继续走着:“什么事?刘叔。” “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刘成声音诚恳,带着浓浓的情绪:“林小姐,你救我的命——”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林艳就开口打断了他:“没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 刘成有些尴尬,亏得脸皮厚才能继续下去:“林小姐,你应该回去公司,陈总不会亏待你。” 林艳偏头看过去:“你觉得我怎么样?” “林小姐重情义,是难得好人。” 林艳笑了笑,刘成是她进城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没想到啊。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挺自私的。”林艳看着远处,她是很自私,怕死,抛弃沈辰自个走了。她怕在感情里受伤,不敢去面对。林艳从头到尾都是自私的人,她办的所有事前提都是自个安好。 “腾飞是陈磊奋斗出来的结果,与我无关。就算当年投资进去的钱,若是陈磊心中不安就把本钱还我便好,我不会进腾飞。” 刘成真是无法理解林艳这个人,他目瞪口呆半响:“艳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陈磊那个人不错,他今天也是喝多了才会说那种话。你们都是重情义的人,就算你去了腾飞他也不会假公济私。” 林艳没说话,她朝前走着。 “现在腾飞的发展,都看在眼里。未来发展前景多大,无法估计,哎,我也无法左右你的想法,这件事你考虑下。” 林艳住了脚步,转头看过去:“我是自私的人,我的选择只会对我更好,刘叔,你信不信?” 她的目光坚定,就像多年前她带着自己在县城赚钱一样。 刘成愣住,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林艳是个很有想法的女孩。 “你为简恒办事,现在简恒怎么样了?” 林艳画风一转,刘成心里咯噔一下,对着林艳的黑眸抿了抿唇,开口:“林小姐,当年我也是逼不得已,不然我也不会做出这种事。你走后,我就再没有为简先生办过事!” “你有没有为他办事,这个我不感兴趣。”如果说林艳此次回来的目的,可能她还是不死心吧,如果师父死了,她就去为师父收尸。如果他还活着,林艳想见见他。“简恒和沈辰谁胜了?” “沈少?” 刘成有些意外:“沈家和简家有恩怨?” 林艳皱眉,这些他不知道吗?眯了下眼睛。“最近几年都发生了什么事,你就捡自己知道的说。” 从街上到家,半个小时的路程,林艳算是知道这三年来发生了什么事。当年她去X市,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能远离家,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牵扯别人进去。简恒没去找过她,林艳应该是放心,也许在这件事里林艳的角色只是一个工具。既然他和沈辰正面对上了,那还找林艳有什么事? 可是万万没想到事实却是另一个局面。 “刘叔,陈磊性格冲动,你多劝劝他。以后没什么事,我们恐怕也不会多见面。” “林小姐,你要去那里?”刘成有些意外:“你不是要待在县城?简家和沈家现在都没了影踪,你还是要去找宝贝吗?这得多难找啊,大海捞针。” 林艳摇摇头:“平安那孩子虽然性格有些轴,管教管教还是挺好的孩子,你多担待。” “哎!”刘成叹一口气,林艳决意不回去,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林小姐,当年的事是我的错。你待我们都好,可惜啊,造化弄人!” 林艳笑了:“过去的事别提。” 她不为刘成开脱,不管刘成是因为什么出卖她,事实已经发生。 “再见吧!” 林艳往前走,摆了摆手。 刘成站在原地看着林艳的身影渐渐不见。 眼眶突然有些湿润,他是对不住林艳,这恩情一辈子都还不清。 林艳在家待了几天,家里一切都好,林桃学习特别好,年年都是全年级第一。林梅也挺争气,姐妹两个把全年级第一都承包了。 “妈,我想明天走。” 饭桌上,林艳开口。 一家人都楞了,林建成先抬头看过来,喉结滚动半响,声音有些哑:“这是怎么回事?” “X市生意没人照看。”林艳低头吃饭,笑了下:“你们放心,我以后每年都会回来。” “再没人照看也不用这么急吧?”白秀娥放下饭碗,声音有些焦急:“前几天你妗子还说给你介绍婆家,你怎么突然就要走!你那是什么生意?不如搬回咱们这边做?或者都换成钱,会咱们这边再干?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打拼多辛苦,赶快成了家,也有人疼。” 白秀娥是十分着急,村子里这边的姑娘十□□岁都结婚了,像林艳这么大都抱着娃娃了。林艳倒好,从来不考虑这些,她好像对男女之事一点都不上心。 “这个以后再说,我才二十一又不是三十一。” 以往林艳觉得白秀娥的唠叨烦人,可是现在林艳适应了以后觉得还好,家人不管说什么话都是为她好。母亲爱唠叨就唠叨去吧,至于执行不执行,那是林艳的事。 “这事以后甭提了,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我还真怕你嫁不出去呢!”白秀娥没好气说道:“三十一?哎呦,你可别吓我!” “现在想娶我的人多了去,只是我不想嫁。”林艳话说的轻松,“你别操心了。” 话音刚落,林建成重重咳嗽一声:“你这心宽啊,一点都不为以后打算。去那么远做什么?我们家现在是养不活你了?还是怎么?好端端的姑娘跑那么远工作,外人该怎么谈论?三年不归家,这附近都没人敢上门提亲了,话都说的难听。你这还要再出去,什么想要娶你的人多了去?这是一个姑娘家该说的话吗?” 林艳抬眸看过去:“如果你觉得我丢人,不配做你的女儿,那就当我死了吧。” 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先回房间去。” 林建成说的是实话,可也实在不中听。外面有人传这件事,林艳从来没在意过,没想到她的父亲会那么想。转念一想,随便吧,反正林艳又不指着林建成养活。 外面是父母压低声音的吵闹声,随后林建成摔了筷子:“外人都那么说,我是说一句胡话了?” “外人说你就跟着说啊?你有脑子吗?” 白秀娥也撂了饭碗,林勇大哭,白秀娥急急忙忙哄孩子。 外面闹成一团,林艳坐在床边,她拿出一本书翻看。 简沈两家的事曾一度闹的很大,牵扯了很多人进去,还和比较敏感的政治事件有关,所以很快就被压了下来,要不是刘成有和简家有来往,平常人是打听不出来这些。 随后两家突然就神秘消失,从刘成的话里听出来,古董生意现在都不敢在明面上做。简恒和沈辰都不见了,现在B市还有个刘美玉一家子撑着,京城那边可能转移到了暗处,也可能不不存在了,随着简家消失刘成那个胆小鬼就缩回了陈磊那里,一点头都不敢冒。 那沈辰到底怎么样了?他是师父还是别人? 林艳心里想着,始终没有答案。 晚上,白秀娥过来和林艳睡在一张床上。 林艳嫌弃:“你回自己的房间吧,干嘛来和我挤一张床?” “和自个闺女睡一张床怎么了?” 白秀娥态度强硬:“我和你爹吵架了,我现在真是看不惯他,睡一个屋我嫌难受,过来和你睡怎么了!” “没怎么。”林艳不想多说什么,换了睡衣躺进被窝关灯要睡。 白秀娥凑过来:“艳子,你老实和妈讲,你在外面有对象吗?” “没有。” 林艳闭上眼。 “那你心里怎么想的?你那边都做的什么生意?” “饭店,开了几家饭店,我现在又不穷,不需要嫁男人来改变生活。”林艳声音缓慢:“为什么非要嫁人呢?我现在过得挺好。” 白秀娥拍了她一下:“说的什么话,难不成你要一个人过一辈子?” “不可以吗?”林艳认真道:“暂时没找到比我有钱的人,我这么爱钱,我必须找个比我钱多的男人嫁了。” 白秀娥笑出了声:“大话精!” 林艳也笑:“妈,说真的,我喜欢比我更强的男人,你觉得咱们县城这边有吗?” 大多数的女人都会选择一个强大的男人,如果比自己弱小,还要照顾他,林艳做不到。 白秀娥不说话了,单单林艳开的车,县城都是第一辆。 林艳在外面有事业,她是很能干的人,能配上她的有几个? “我会找到属于我的那个人,你放心吧。” 白秀娥抬手抱住林艳,她忽然有些难过,女儿坚强的让她束手无策。 “不管做什么,千万不要吃亏。” 林艳看着黑暗,忽的笑了,她能吃亏吗? 这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吃亏呢? 后半夜,白秀娥到底还是回自个卧室睡去了,她放心不下老公孩子。林艳听到了动静,等白秀娥走后,她呼出一口气,还真不适应‘母亲的怀抱’! 翌日,吃了饭林艳就收拾行李打算出门,她想先去一趟北京。简沈两家就是被遮的再严实,也会放出来一些消息,她想知道沈辰还活着吗! 大清早,白秀娥泪眼汪汪送到门口,扒着车窗户:“艳子,你到了给家里打电话,一定要打电话,千万别让我们着急。” “我知道,你回去吧。”林艳把行李放大车上,白秀娥给她装了很多土特产,都是好吃的!林艳摆摆手,看着白秀娥红彤彤的眼睛:“回去吧,我能照顾自己。”她给白秀娥留了一张存折,足够花半辈子的钱。 发动引擎,掉头开出院子,这一次走,她也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眼睛看着前方,顺着门前的路往外面开,遥遥看着一个人和住在路边的邻居问着什么,视线渐渐清晰。林艳突然猛地踩下刹车,隔着挡风玻璃她看着背着包往这边走的男人,心脏在那瞬间都停止了跳动,全世界都安静下来。 “艳子?怎么了?” 白秀娥看车停下,就跑过去问。 林艳坐在车里,她静静看着眼前越走越近的男人。他身材挺拔,穿着一身黑色登山服,背包也是黑色,他朝着这边走来,五官渐渐清晰,林艳的手指紧紧攥着微微发抖。 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林艳的心上,林艳脑袋里一片空白,她直直看着那个人。 林艳脑袋里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她拉开车门跳下来,眼睛落在男人身上,高跟鞋踏在地上发出声响。她一步一步朝前走着,突然心脏狠狠疼了一下,她迈开步子朝着他的方向拼命跑去,那么熟悉的人,泪涌出眼眶,视线越来越模糊。 高跟鞋踩到了石子崴了一下,林艳身子踉跄,前方的男人抬起了头。 “林艳。” 他站住了脚步,也看到了林艳。 隔着一段距离,林艳看着他,熟悉的一张脸。 泪不受控制往外涌,她的脚有些疼,嘴唇阖动半响也没发出声音。 沉默令人逼仄,他们都没有说话,很长时间后,沈辰快步朝着林艳走来。 “你是谁?” 林艳满脸的泪,看着他。 “你是谁?” 沈辰抬手把林艳揽进怀里,他紧紧抱着林艳。 “我。” 林艳抓着沈辰的后背,泪越加汹涌,呜咽:“你没死?” “没死。” 沈辰抱着她,林艳长高了,漂亮了,穿着高跟鞋愈加女人。 他声音很沉,就在耳边,林艳没控制住张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沈辰没吭声,任她哭着。 白秀娥追上来,刚要喊突然就见了这一幕,她捂着嘴傻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靠近。 好长时间,林艳才松开他,沈辰粗粝手指帮林艳擦泪:“哭什么?” 林艳看着他的眼睛,喉咙里仿佛塞满了棉絮,她梗着脖子:“三年,你不来找我。” 沈辰浓密的睫毛微动,粗粝手指划过林艳的脸颊。三年没见,他的五官更加刚毅。喉结滚动一下,才发出声音,沉敛低哑。 “第一年,忙着解决那边的事。”他说话的模样专注而认真,黑眸看着林艳,声音沉静:“第二年,在医院躺着。第三年,找你,找不到。” 她走的太彻底,沈辰找不到,大江南北都找了一个遍。 林艳扑上去抱住沈辰的脖子,她找了两世的男人。 ☆、番外   番外   林艳领着沈辰进了门,白秀娥瞪大了眼睛:“这是谁?”   “你见过的,沈辰。”   林艳笑着介绍,一边拉沈辰往屋子里走。   “你把包先放下。”   沈辰刚进屋,白秀娥一把拉过林艳扯到厨房里,压低声音:“到底怎么回事?你和他怎么回事?看他穿着打扮不像有钱人,你可要想清楚!”   林艳笑着挑了下眉:“我有钱就行了,何必要求他有钱?”   白秀娥:“……”   林艳进屋,沈辰坐在沙发上,背包放在脚边。   既然他送上门来,林艳就不着急走了。   “喝水吗?”   她问。   沈辰摇头。   “吃饭了吗?”   林艳又问,沈辰继续摇头。   “你等着,我给你弄吃的去。”   林艳往外面走,碰上白秀娥,白秀娥看看林艳,又看沈辰:“今天不走了吧?”   “不走了,妈,你去街上买点菜。”   白秀娥不情不愿的被林艳推出门,到门口竖起手指警告林艳。   “你别给我胡来!”   “我能胡来什么?趁着你不在就和他去办了结婚证?”   白秀娥作势要打林艳,林艳推她出去,又顺带把林桃等人支出去:“桃子,你去店里帮爹的忙,中午我做饭,回来吃饭就行。”   林艳要走,林建成气的没法,大清早就去店里忙了。   林桃还要回头看,白秀娥抱了林勇,拉起林桃就走,恨恨说道:“艳子,你就折腾吧。”   看着他们走了,林艳去厨房煮了一碗鸡蛋汤,又拿油条进屋:“先吃饭吧。”   沈辰没急着吃饭,拉了林艳一下:“你过来坐,我有话想和你说。”   林艳坐过去,看着沈辰的脸:“你和简恒那件事怎么解决了?”   “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林艳和他对视:“什么?”   “嫁给我。”   林艳一愣,整个人都傻了,她虽然心里知道沈辰出现是什么意思,可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真的好吗?   沈辰目光紧紧盯着她。   好半天,林艳才发出声音:“你怎么知道我没对象?如果我现在结婚了呢?你还对我说这句话吗?”忽然有些生气,当初他拼命赶自己走的决绝,怎么没有一点感情呢!   沈辰抬手揉了下她的头发,目光很沉:“我知道你没有。”   林艳腾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居高临下看着沈辰:“你喜欢我?”   沈辰点了头:“当初怕你受伤。”   林艳低头抬手掂起沈辰的下巴,亲了下:“想和我结婚?”   沈辰的手指捏紧,他看着林艳一言未发。   “想和我结婚,好啊。”   林艳松开他,在他伸手的前一瞬间跳开。   “沈怀安,我喜欢你。”林艳看着他的眼睛,她喜欢谁从来不会遮掩,林艳就是林艳,她想和谁在一起也是痛快表达。如果当初沈辰说一句留下来,那怕是死林艳也会留下来和他一块面对。可是沈辰让她走,她是沈辰的累赘,林艳走的义无反顾。   “我想和你结婚生孩子。”林艳脸上没有笑,她很冷静的和沈辰说道:“就是这么简单,如果你敢再丢下我一个人,我就会忘记沈怀安这三个字。”   下一瞬间,林艳被结结实实的抱进怀里。   “傻!”   沈辰抚摸着她的头发,有些恨铁不成钢:“女孩子,要矜持。”   矜持是什么?林艳从来不知道,她就知道她想要沈辰这个人,想和他过一辈子。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