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静姝茵茵 整理 ================== 周琳的古代幸福日常 作者:归园田居 文案 因病去世的周琳,在异时空的农家恢复了意识。 这一世,终获健康的她,能拥有平凡的幸福吗? ps:纯乡土种田文,家长里短,温馨日常。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主角:周琳,蒋福生 ┃ 配角:周家、蒋家一大家子 ┃ 其它:穿越、种田、温馨、甜文 作品简评: 因心脏病发作去世的周琳,在异时空的农家重获新生。这一世,拥有了健康身体的她,遵从父母之命,嫁了一个穷小子,过上了悠闲的种田生活,拥有了前世可望不可及的平凡幸福。文笔朴实无华,通俗易懂,没有金手指,没有宅斗和宫斗,没有过分的发家致富,只有平淡温馨的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难得的单纯种田文,值得一观。 ================== ☆、第1章 死亡与新生(捉虫)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周琳的内心十分平静。十八岁,如花般绽放的年纪,生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由于娘胎里带来的先天性心脏病,周琳早就知道自己的生命随时可能划上休止符,因此她从不畏惧死亡的来临。   只是看着病床边几欲昏厥的妈妈,老泪纵横的爸爸,还有五岁的弟弟懵懂的脸,周琳内心有着太多的遗憾和不舍,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周琳的心脏病是遗传自妈妈陈彩霞,陈彩霞的病情不像周琳,几乎不影响日常生活。当年和周爸爸结婚时,她并没有提前说明自己的情况。还是在周琳的大哥出生不久就心脏病发作时,她才坦白自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陈彩霞以为自己的情况不严重,也就不会影响孩子。这才配合自己的父母,隐瞒了病情。   当时这件事情一出来,周家的亲朋都说陈彩霞是存心骗婚,应该退还彩礼,送她回娘家。但是周家一家都是厚道人,娶进来的媳妇儿就是自家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给孩子治病要紧。   好在周家家境尚可,平时省吃俭用一些,也供得起孩子的医药费,没想到的是孩子三岁那年还是没了。   为了不让丈夫被人说绝户,陈彩霞拼了命的生孩子,但是,接下来的老二老三都没立住,到了周琳,费劲心力,才艰辛地养到了成年。   陈彩霞总觉得是自己造了孽,才报应到孩子身上,因此,不管再难,也总会挤出钱来做些善事,只求攒些福报,让孩子活下去。   也许是好心有好报,陈彩霞年过四十又意外怀上了孩子,更让人惊喜的,这还是个健康的男孩。   有了儿子的陈彩霞并没有忽略女儿,只是好不容易看着孩子从一个小小的肉团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还没成家立业,就撒手而去。陈彩霞和丈夫哭得晕过几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苦莫过于此。   不过,若是知道女儿在另一个世界能有一番奇遇,兴许会有几分安慰吧。   **********分割线****************   当周琳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还诧异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被抢救过来。只是睁开眼后,才发现不对,自己不是在医院,也不在自己家里,而是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   大约是凌晨时分吧,屋里光线并不好,她用手在周围摸索了几下,摸到了墙壁,凭感觉是这房子应该砖瓦房,她从七岁后就再也没住过这样的房子了。   依稀能看到靠墙一个对开门的柜子,床头一侧有一个原色的木桌,应该是简易的梳妆台了,因为她看到上面摆放了一些铜镜、木梳之类,东西并不多,想来主人家有些拮据。   正在对现状疑惑不解的时候,周琳突然感觉头疼欲裂,似乎有一个大手拨弄着她的神经,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终于缓过来后,她感觉脑海里仿佛突然被人塞进去一团繁杂的信息,似乎是一个同名的小姑娘的生平,自己这是借尸还魂了?   她仔细理了理脑海中的信息,慢慢接收了身体的记忆,原来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一个十三岁的农家小姑娘,也叫周琳。   小周琳为了给产后的母亲补身子,偷偷去村后的小河边去摸鱼,可惜鱼没有摸到,自己却不小心踩到一块滑溜溜的石头跌入了偷偷下河摸鱼时不慎跌入水里,还好河水不深,她也会几招狗爬,自己挣扎着上来了。   懂事的小周琳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偷偷摸回家换了衣服,没敢吱声。晚饭的时候还没有异常,没想到睡下后半夜突然烧了起来,小姑娘一个没挺住就咽了气,等到再一次睁开眼时,身体里就换了一个异时空的灵魂。   回顾了一下小周琳从小到大的记忆,感受着那一对父母对女儿的关爱,周琳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妈妈,没有自己无底洞一样的医疗费,爸爸妈妈也不用拼命挣钱了吧?伤心总会过去,而且还有弟弟在,生活就还有希望。还有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健康的身体,她也能平安长大,成婚生子,享受一回平凡人的幸福吧?   天色微曦,睡不着的周琳再也躺不下去,循着脑海中的记忆,生疏地穿上了衣服,准备去厨房准备早饭。   小周琳的娘赵氏刚刚生了小儿子,正在坐月子,最近都是长房的大伯母李氏在做饭。在这里十三岁都是大姑娘了,如果还躺在床上等着吃现成的,会被人说嘴的。   也许是刚发过烧的缘故,周琳感觉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下床时不由趔趄了一下。循着记忆找到水缸舀了瓢水,拿着柳枝咬了几下,算是刷牙了,洗了把脸,就去准备早饭。   因为赵氏坐月子的缘故,外婆送了些肉,周琳就剁了点肉沫,准备蒸一盆茄子,算是古代版的肉末茄子了,就是不知道味道怎样。费了老大劲打着了火,先给赵氏煮了一碗糖水鸡蛋,之后就按照记忆煮了一锅粟米粥,热上几个杂粮馒头,这里叫蒸饼。另外单独给赵氏蒸了一碗蛋羹。   周琳前世因为心脏病,家人都不敢让她做什么活,还好有原主的记忆,再加上这个时代平民吃饭还是蒸煮为主,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这样一顿饭也磕磕绊绊做好了。这个世界,据周琳所知,炒菜也是有的,只是素油少见,荤油又难得,普通人家没几家舍得这样浪费油。   等早饭七七八八之后,大伯母李氏才打着哈欠走进厨房,看到烧火的周琳有些惊讶,“二丫今天起得挺早啊?”掀开锅盖看了看,李氏撇了撇嘴,“大早上的就肉啊菜的,小姑娘家可不能这么不会过。”等看到用盘子盖着的一碗糖水鸡蛋,就知道是给赵氏坐的,“你娘这月子里还隔三差五就有糖水鸡蛋吃,我生了三个孩子,也没在月子里吃上几回鸡蛋。”   周琳没有理会大伯母的酸话,要知道,这红糖和鸡蛋可是外婆特意送来给原身的娘补身体的,李氏的娘家别说送东西了,少从周家扒拉点东西就不错了。   等粥煮好,周琳西厢房的门,端着糖水鸡蛋进了屋。赵氏已经起身,抱着小儿子在喂奶。看到周琳进来,满脸慈爱,“放桌上吧,你爷他们还没回来?”看着和妈妈有几分相似的赵氏,周琳内心五味复杂,低头回了一声“嗯”,假装在看弟弟,只是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像前世的弟弟周宁刚出生的样子,不由得多了几分疼爱,少了几分失落。   赵氏看女儿喜爱弟弟,也倍感欣慰,人到中年,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难免多宠爱几分,这个儿子是意外之喜,总担心女儿接受不了弟弟分薄自己的宠爱,影响手足之情,看到女儿这时的表现,这才放下心来。赵氏顺手将吃饱的小儿子交给周琳,端起碗吃了起来。   周琳顿时手足无措,好像怀里不是一个软绵绵的团子,而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般,地抱着弟弟,“小宝,给姐姐笑一个。”赵氏好笑的抬头看了一眼女儿,“囡囡,你弟弟还没满月呢,要学会笑还得俩月呢。”听了赵氏细细分说小婴儿什么时候睁眼,什么时候会笑,周琳这才知道小婴儿原来不是生来就会笑的,不禁赧然,自己还是太缺乏常识了。   等赵氏吃完饭,周琳就和大伯母一起摆上了饭。没多会儿,大门“吱呀”一声,周老爷子带着两个儿子和大孙子下地回来了。最近忙秋收,家里的壮劳力都是天蒙蒙亮就起来下地,干一个多时辰的活才回来吃饭。   周父放下农具,洗了把手脸,大踏步走进内室,看到迎出来的周琳,大手抚了下女儿的小脑袋,“囡囡,你弟弟可醒了?”进屋问了下赵氏有没有吃饭,就抱起小儿子逗起来,直到小婴儿抗议的大哭起来,被赵氏不耐烦赶出去用饭。   也不怪周父这么稀罕儿子,周家早年十分贫困,他二十岁才娶了赵氏,也就最近这些年家里的日子才慢慢好起来。只是两口子虽然身子十分康健,儿女缘上却淡了一些,赵氏进门三年后才生了女儿周琳,之后一直无所出。十来年过去,周父也绝了求子的念头,哪成想赵氏三十多了竟又有了身子,这在时下也算老蚌生珠了,真是又惊又喜。之前虽说爹娘没有什么怨言,对女儿更是如珠如宝,但是听着村人背后议论,总觉得腰杆儿有些不直,这下得了儿子,感觉自己的老腰又挺了几分。   等家里的男人洗漱完,就依次围桌而坐,等周老爷子夹了一筷子菜后,大家才开始吃饭。干了一上午活,男人们都饿坏了,也顾不上说什么,就埋头吃了起来,就连爱拔尖的李氏都没有说话。   秋收就是抢收,成熟的庄稼在地里多放一天就多一天风险,赶上一场大雨下来,大半年的辛苦就白费了,一家子吃喝都是问题。因为除了坐月子的赵氏,就连家里的老太太和大房才十二岁的周鑫有时都要下地帮忙。   等二十八亩地的豆黍全部收回家后,周老爷子看着满仓的粮食,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今年老天给眼啊,老二家这个小子生得好啊,出来就赶上好收成,是个有福气的。”大家都笑着点头附和,只有李氏小声嘀咕了一句,“收成好也是家里男人掏的力,跟他一个刚会吃奶的小娃娃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桂圆的文里有什么bug,也欢迎各位热心的小天使指出来。顺便厚着脸皮求收藏,求评论。(???ε???) ☆、第2章 满月酒   说起来周琳的这个小弟弟生的时辰确实好,八月份暑热已经渐退,不热不冷,跟自己娘成天窝在床上也不受罪,赶上九月初二他满月,家里地里都收拾停当了,正好给他办满月宴。   提前几天周家老太太就带着大儿媳妇采买满月宴用的吃食,李氏粗粗一算,一场满月宴下来,没个三两百文钱打不住。晚间回到房里,李氏翻来覆去睡不着,再看丈夫已经睡得跟死猪一样,暗骂了声没心没肺的死鬼。想着不能自己一个人憋屈,推了推丈夫,“德全,醒醒,”只听到一声含糊的咕哝,男人翻了个身,又没了动静。   李氏等了一会儿,却听到了一阵规律的呼噜声,“真是个猪。”狠下心来,在丈夫腰侧软肉上死命拧了一下,周德全霍地惊醒,嘶了一声,“你这个死婆娘,大半夜的不睡觉,拧我干啥?”揉了揉腰,感觉这婆娘肯定下了死手,约莫青了一片。   李氏没好气得骂道,“你还睡得着,你看到你娘买的那些东西了没?就老二家孩子办个满月,就花了这么多,都能再给家里添上一亩地了。”   殊知周德全根本没当回事,不在乎地说,“什么你娘我娘的,娘的钱她爱咋花就咋花,你心疼个啥?家里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了,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   “是这个理儿吗?现在又没分家,你怎么知道花的没咱们那份?再说了,我给你生了三个孩子,哪个孩子满月办得这么大过?”李氏听到丈夫的话,顿时委屈地捂住脸呜咽起来。“我这是为了自己吗?还不是替大丫和石头他们委屈。”   周德全听着自己婆娘哭,也有些不忍,想了想觉得自己话说得是重了一点,耐心地跟妻子解释,“二弟都三十多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你想想这些年村里人都咋说他的?这次满月酒大办,也是想着让村里人都知道,老二家也有后了,这回看谁还说他是绝户头!”   “老二自得了儿子后没事就村前村后串,谁还不知道他老来得子了?”李氏哭声渐止,却还是没好气地奚落了下老二,“你看他现在那个嘚瑟的样子?平时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现在见谁都能唠上几句,跟他说什么三句话不到就能扯到他的老儿子。”   闭着眼在床上摸了件衣服,周德全给自家婆娘擦了下脸,抱着她一个翻身,嘿嘿一笑,“既然你睡不着,咱干点儿正事,说不定十个月之后你也能给我添一个老儿子,咱办一个更隆重的满月宴。”   “呸,老不正经......?”   转眼到了九月初二,周琳的小弟弟就满月了,小孩子落地见风长,赵氏奶水又好,小婴儿养得白白胖胖,像充了气一样,十分惹人喜爱。   前面说过,因为这些年膝下只得一个女儿,村人背后可没少说闲话,为了争口气,周老爷子和老妻一商量,就准备为小孙子大办满月酒,强势宣告自己的二子也有后了。   只是赵氏心里还有一个想法,这次满月酒办得大,十里八村来得人肯定不少。二丫都十三了,也该相看人家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带着在亲戚面前露个脸。意在告诉别人,吾家有女初长成,有合适的小伙子就快来提亲吧。   赵氏也算是高龄产子,身体着实有些吃不消,因此在婆婆的坚持下,做足了月子。往年秋收时忙起来两个儿媳妇都是要下地干活的,今年少了一个劳力,家里做饭、洗衣、喂猪的事情都落在了婆婆和女儿身上。   赵氏虽然心疼,但是想想姑娘大了,也该熟悉中馈了。女儿虽然有些爱洁,脏乱重活干起来有些吃力,但一手好厨艺却练出来了,到时候找个劳力多的人家,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周琳正为弟弟的满月酒忙碌,哪里想到赵氏正盘算着她的终身大事,准备借弟弟的满月酒为她宣传了。毕竟在她看来,这个十三岁,实岁才十二的身体,根本还是个小孩子。放在前世也不过刚上初中,离结婚成家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哪曾想赵氏已经盘算着过两年就把她嫁出去。   一大早,周琳的外祖母宋氏就来了,进门水没喝一口,就让儿子去跟姑爷帮忙,自己带着两个儿媳妇就去厨房准备席面。周琳也在赵氏的嘱咐下,跟着在厨房忙活。宋氏不舍得让她累着,帮衬着让周琳做了两道拿手菜就让她烧火去了。   来帮忙的周海家媳妇儿看着周琳做的两道菜,啧啧称赞,悄声问宋氏,“大娘,还不知道二丫有这手艺呢?二丫今年也有十三了吧,订了亲事没有?”   宋氏呵呵一笑,“我们家这姑娘好着呢,她娘老子这阵子坐月子,家里家外就她和亲家嫂子收拾,哪一桩不办得利利索索?亲事倒还没定下来,咱家姑娘宝贝着呢,哪儿能轻易许出去。”   宋氏的大儿媳妇在一边听到也笑着接了一句,“我姑子跟前儿就这一个姑娘,哪儿舍得轻易许人?”   怕周琳听见害羞,几个人很快换了话题,一边做菜一边拉家常,周琳也借此机会了解了不少村里的情况,毕竟小周琳的记忆并不是特别清晰,很多事情还得她自己进一步了解。   不到半晌午,亲友就陆续都来了,赵氏抱着小儿子和周爹一起招待来客。婴儿出生后存活一个月就是度过了一个难关,更难得小娃娃看着就是个结实的。亲友们大都也为周家人感到欢喜,连声恭贺。周父和赵氏连连谢过大家,笑的腮帮子都是疼的。   随后周爹去招待男客了,留下赵氏带着周琳招待女客。   周琳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有那么多亲戚,叫了不知道多少个七大姑八大姨、舅母舅姥姥的。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但周琳毕竟不是真正的古代小姑娘,镇定地端着微笑应对,居然也唬住了一群人,在众人心里得了一个娴静大方的评价。   见过主人家和孩子后,客人陆续入座,周琳的大堂哥周磊和堂弟周鑫以及几个本家的小伙子,托着木托盘在席间穿梭着上菜。席面出乎意料的丰盛,大家对周家的大方不由乍舌,不过想想周德山十几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也难怪他如此舍得。   席面上了大半,宋氏看了看日头已经到了头顶,怕外孙女饿着,忙拿了一大碗,挑了些好肉菜给周琳,让她在灶间先吃着,满月酒她这样的小姑娘是上不了桌的。   由于周家为了争口气,毫不吝惜财米,这席面八凉八热,有鱼有肉,做得很是漂亮,客人吃得满意,主人家也面子上也光彩。   周琳拿手的两道菜也在赵氏“不经意”间透露了出去,一时间听着大家连声称赞,还有几个有心人还悄悄打探了周琳的行事做派,合计着认识的未婚小伙子,乡下妇人向来对做媒的热情很高。   直到半下午,席面才散了,吃饱喝足的众人摸着溜圆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向主人家告辞,周家又给来吃酒的客人每人赠了两颗染得红彤彤的鸡蛋,才好言好语送出了家门。   虽然今天的席面花了不少钱,但是儿子的满月酒办得风光,女儿也在亲友间有了好名声,赵氏觉得这钱还是值得的。给来帮忙的周海家的以及其他几个媳妇儿各捡了一盆吃剩的好菜,包了四个红蛋。乡下人家一年到头吃不上几次肉,这剩菜可是好东西,回去热一热,能省三两天的菜,王婆子满意地收下了,笑眯眯的回了家。宋氏和儿媳妇则留下和周家婆媳三个一起收拾碗盘。   乡下办过酒席的,最繁重琐碎的就是收拾残羹冷碟,终于收拾干净后,还要把借来的碗筷桌凳送还给人家。等一切收拾停当,日头都快下去了,宋氏就跟亲家告了别,再不回去就要到家就擦黑了。   赵氏虽然不舍,还是把娘和嫂子们送到了村头,“回去吧,别送了,你刚出月子,还是少吹风为好。”宋氏看着女儿感慨了一下,“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有了儿子也算有了依靠。你可别忘了给我囡囡看个好人家。”赵氏假意委屈道,“有了外孙女,娘你就不疼女儿了?我自己的姑娘,还能不盼着她好?”   宋氏上面这话是有由头的。赵氏自从生了周琳后,一直没有再有孕,深感对不起丈夫,反而是丈夫反过来安慰她,说大不了给囡囡招个上门女婿。但是好男儿有几个愿意上门的?招个不入流的又委屈了女儿,赵氏这些年内心也一直煎熬。好在有了儿子,也不用为难了,这回她要给女儿挑个好人家。   宋氏白了女儿一眼,看了看天色,“不早了,再不走到家就天黑了,你们不用送了,我们这就回了。”说完和儿子儿媳妇一行人就离开了。 ☆、第3章 亲事   小儿子的满月酒过了没两天,赵氏就开始操心女儿的亲事。说起来村里的姑娘在周琳这个年纪,有不少都定下了亲事。好小伙儿难得,家里有女儿的,十一二岁就要开始寻摸了,十三四定下亲事,一两年后就可以嫁人了。要是哪家姑娘及笄了还没定下来,不是实在条件太差,那么就要被人说眼光高、太挑剔,这对女孩子的名声可不好。   先前赵氏还没儿子时,人人都晓得周德山家的姑娘是要留在家里招女婿的,因此,但凡像样一点的小伙子说亲时都没有考虑他家。如果不是过不下去,好端端的儿子谁家愿意入赘,也不怕被人戳破脊梁骨。   倒是也有两家子曾经托媒婆上门,想让自家儿子做周家赘婿。但是前头那个都二十八了,比自己两口子小不了几岁,自己花朵一样的女儿,配上这么个人实在委屈。后头倒是个年轻小伙子,看着是个老实能干的,可惜也太老实了,家里偏偏又有个精明的老娘,蚊子腿上都恨不得抠下二两肉,要是招过来,等自己两口子百年后一蹬腿,这家说不得就改姓了。   她这两年一直为这事儿犯愁,原打算不行就把姑娘嫁出去。只是二老却不同意,姑娘嫁出去,将来儿子老了谁来伺候?隔房的子侄毕竟不如亲骨肉贴心。这回有了儿子,她总算放下了一桩心事,只是想到没两年就要把闺女嫁出去,又一阵肉疼。   实在舍不得闺女远嫁,晚上她就跟周德山抱怨,“我身上生生掉下的一块肉,如珠如宝养到这么大,想想要把她送出门,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何止不是滋味,简直就像剜心一样,但是姑娘大了就要嫁人,谁也挡不住。想到这里赵氏有个想法,“不行就学德书大哥,他家的柳儿不就嫁到村西头了,两口子想闺女了,抬抬脚就过去了。”   周德书是周爷爷大哥的儿子,也是周家村的里正。家里生了四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小闺女。因为不舍得闺女嫁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盯上西头李家的银海了。堪堪等人家长到十岁,就偷偷摸摸找了李银海他爹定下了亲事。   李家是后来迁到周家庄的,正感觉自家在村里势单力薄,能跟周家村的里正家联姻,那叫一个一拍即合,都要乐疯了。   等村里人知道的时候,两家已经正式下了定,动作快得让人都没反应过来。虽然很多人看不上李家家境普通,枝不繁叶不茂的,但是挡不住另一群疼闺女的大老爷们扼腕叹息,灯下黑啊,他们怎么没发现眼皮底下还有这个好女婿人选,里正就是奸诈。   果然等周柳儿嫁过去,李家一家子都要把她供起来了,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心。这也是周氏动了这个想法的缘由。   周德山也有些心动,可惜的是,“村里的外姓人就那么几户,也没有合适的孩子啊。”摇摇头,不是谁都有德书大哥的好运气。   “村里不是还有不少出了五服的吗?不行就......”   周德山赶紧打断了婆娘的话,“净胡说”!赵氏也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了,想也不可能。不说同姓不婚,就那些人家往上一扒拉,二三百年前还都是一个爷娘呢。她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我明天还是跟娘商量一下吧,看看附近几个村子有没有合适的,离个十里八里地的也没啥,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将来来往也便利。”   第二天用过朝食,赵氏就到正房找婆婆,把自己和男人的想法简单提了下,“娘,二丫说小也不小了,这亲事也该看起来了吧?您见识多,就受累帮二丫寻摸一下吧。”   周奶奶看不上儿媳妇的急切,“你急什么,好姑娘还愁嫁不成?二丫这次也算露了脸,你就等吧,要不了几天媒人都能把咱家门槛踏破,咱娘俩就等着挑吧。大丫嫁出去好几年了,我跟前就剩这么一个孙女,怎么也得给她挑个四角俱全的姑爷。”   说来也是一桩巧事,周老太太刚撂下这话没一个时辰,媒婆王氏就登门了。一进门看到在院子里喂鸡的周琳,对上迎出来的赵氏就是就一顿夸,“呦,这就是你家闺女吧?盘条儿真顺,还这么能干,一看就是个持家的好手。”   听得周琳一阵好笑,喂个鸡而已,都能看出她会持家了?这大娘可真是会说话。   等进了屋,赵氏端了一碗糖水,还有一盘子满月酒剩下的炸果子招待王氏,媒人向来就不好得罪的。虽然知道王氏登门的目的,赵氏还是故作不知,“难得嫂子过来,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您随便用点。”   王氏没有把赵氏的话当真,她也是见过世面的,就这一盘子果子,估计没有十文八文拿不下来。再想到院子里看到的那位娘子,水灵灵的惹人爱,也难怪蒋家花了大钱来请自己。要知道她可是方圆二十里内最好的媒人了,出手太寒酸了她是不会轻易应下的。   想到这里,她亲亲热热地坐到赵氏身边,“妹子啊,我是来给你道喜了。上湾村的蒋家千恳万求托我来为他家的求娶你家的丫头。就是蒋铁林家......”   赵氏虽然高兴这么快就有媒人上门说亲,但是作为女方总要端着一点。更何况对方是不是真的像媒人口里说得那样好,合适不合适,都不能轻易下结论。因此,推说闺女还小,想再留一段时间就婉拒了。   王氏并没有灰心,诚心求娶的人家,不会因为一次拒绝就放弃的,只要她回去在蒋家人面前把今天看到的情形一说,不用添油加醋,就保证他们会再求自己上门。说心里话,周家这娘子配给蒋家还是委屈了点。不过真嫁过去的话,也有别的好处,娘家强势,姑娘家在婆家的腰板就硬一些,也少受挫磨。   前脚送走王氏,后脚赵氏就按耐不住地跟婆婆说了今天这事儿。别看王氏在的时候,她端得挺像回事,其实内心早已欢呼雀跃了。   也难怪她这样表现,实在是第一次有媒人这么殷勤地跟自己说话,说得还是一个听起来不错的男孩子。周奶奶虽然看上去比儿媳妇镇定多了,但是眯起的眼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慢悠悠地说了句,“急什么,后面好的多得是,咱慢慢挑。”   接下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陆续也有几家托人上门说合,只是看来看去,总有不满意的地方:这个家里条件虽好,但是家里太远,不考虑;那个家里就一个寡母,看得儿子眼珠子似的,儿子又是个孝子,嫁过去铁定受气,也划掉;还有个先头死了媳妇想续娶的,虽然大手笔愿意拿八两银做彩礼,赵氏更不愿意。自己家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能进门就给人当娘,他们家又不是缺吃少穿要卖儿卖女。怎么就没一个挑不出毛病的呢?   一家子商量了一下,觉得也就一开始说的蒋家有些靠谱。虽然家贫了一些,但又不是饭都吃不上的人家,况且男丁又多,只要勤快,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虽然穷不是问题,只是赵氏想想那家三个儿子,就有些头疼。她是最清楚的,妯娌之间相处向来不容易。自己大嫂除了爱拔尖,有时说些酸话,但总得来说人还不错,算是好相处的了。就这样十几年来,也没少闹气。   蒋家大儿媳听媒人说是个爽利的,但内里如何谁也不清楚。过几年小儿媳妇再过门,上面是长嫂,下面是弟媳,闺女这软糯的性子,夹在中间岂不是要吃亏。   虽然初步考虑了蒋家,周家人并没有主动示好,要是诚心求娶自家闺女,蒋家总会再托人来的,要是不来,就再等等,反正女儿也不算太大,好饭不怕晚。   不过趁着个时间,周奶奶还是先指使大孙子石头(周磊小名)找上几个口风紧的本家小孩子,去上湾村打探一下蒋家的真实情况。万一人家再登门,应不应也能给人一个准话了。   这说亲前着人打探对方的情况,也是约定俗成的事儿了。只是怎么打探是有技巧的,要是随便找个人家自家的人打听,那嘴里只有好的,没有坏的。要是不小心问到个跟人家里不对付的,两句话坏人一桩好事的先例又不是没有。   因此,最好找些半大小子,混到同龄人间,不著痕迹地打听说亲的这家风评如何,小伙子本人品性如何。就这家里老太太还不放心,又托相熟的老姐妹,拐了几道弯去打听蒋家的事情。   三五天后,撒出去的网都收回来了,周家人综合了各种渠道得来的信息,认为蒋家家风还算清正,小伙子也挺能干,就是家里条件差了点。自家闺女从家里日子好起来,哪吃过什么苦,这要是嫁过去,一年到头也不知能沾几回荤腥。就算娘家肯贴补,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一斤肉也不知道能不能贴到自己姑娘身上二两。   就在周家想把蒋家出局时,二次登门的王氏带来了一个意外之喜,让周家顿时放下心来,终于吐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决定以后每晚六点半固定更新,会尽量保持日更,绝不弃坑,希望小天使放心食用。当然,如果能针对文文提出一下看法和建议就更好了。 ☆、第4章 尘埃落定   “蒋家这次可说了,他们家愿意出二两银子下聘,虽然聘礼减薄了点,但是儿媳妇进门就分家,他们两口子跟着没成家的小儿子住。从定亲开始,除了田里的出息,福生这孩子要是能找到别的门路挣了钱,到时都归他自己,其他两个儿子也是一样。蒋家的情况我上次也说过,想必你们也打探了,我就不多说了。除了家里不太宽裕,别的真是没得挑了。福生这孩子在我们村是有名的踏实能干,攒上两年私房,蒋家两口子再贴点儿,等成婚的时候,起一座新房子是没有问题的。等姑娘嫁过去,这小日子还不是越过越美?”   王氏拍着大腿说得唾沫纷飞,看着周家人有些意动,就知道这桩婚事十拿九稳了,看来事成之后的半贯谢媒钱是跑不了了。   赵氏看到婆婆微微点了头,也就敞开了说,“既然蒋家这么有诚意,我也就不说虚的了,只是还有一点要让嫂子知道,我哥嫂家大丫出嫁时,那时候家里光景可还没现在好,刘家就出了四两银的聘礼,当下到我家二丫头就只有二两了,面子上也过不去,说出去别人也笑话。聘礼我们也不想多要,但是怎么也不能比大丫少。”   赵氏说完包了一包果子给王氏,放软了语气跟王氏说道,“劳驾您跑了这几趟,没什么好东西,这点果子拿回家给孩子甜甜嘴。您就跟蒋家说,我们也不是图这些银钱,不过是要个面子光鲜,等闺女嫁过去,都给她压箱底带回去。”   “那是自然,我是知道你的,绝不是那眼皮子浅的,哪里会贪图那点子聘礼。都是为人父母的,想来铁林他们家也能理解。我就再跑一趟,相信嫂子,这回你就等着给姑娘准备嫁妆吧。”王氏假意推辞了一番后,就把果子揣进怀里,满意地笑着离开了。   送走王氏后,赵氏才跟婆婆告罪,“娘,虽然蒋家别的都说得挺好,就是这聘礼上,弄得也太不好看了。所以我就做主回了,您看怎样?”   周奶奶不以为意,“儿女的婚事,当然是你们这做爹娘的费心,我们老的也不过是帮着斟酌一下。再说你说得也在理,总不能二两银子就把闺女嫁过去了,要不是后面说进门就分家,当时我就把王大花打出去了,二两银子看不起谁呢?”说着周老太太就上火了,气鼓鼓的。   赵氏赶紧给婆婆顺了口气,“娘您别气,蒋家的情形咱们也打探过,不是看不起二丫,也是日子实在不太好过。”不过,虽然理解蒋家的情况,但是她也不会就这样把闺女定给他家,她家囡囡又不是嫁不出去了,要这样上赶着。   “那是你亲闺女,你都不心疼,我心疼个啥?”周奶奶听儿媳这话是不赞同自己的意思,挥开赵氏的手,赌起气来。   难怪人说老小孩,老小孩,赵氏只觉得婆婆这两年性子越发像孩子了,笑了一下坐到婆婆身边,配合地说,“是、是,还是娘您心疼孙女,要不我就把王媒婆叫回来,告诉蒋家,没个十两八两聘银,别想娶走咱家姑娘?”惹得周奶奶一顿笑骂,也顾不上赌气了。   那边蒋家得到周家的回复后,就跟王媒婆说一家人商议一下再做决定。陈氏对着三个儿子还有大儿媳妇说,“周家的意思你们也都知道了,说说吧,你们都有什么想法,我跟你爹也好决定要不要结这个亲。”   大媳妇儿吴春华首先开口了,她面在公婆年前也有个顾忌,因此,虽然心里不赞同,话却说得委婉,“先时爹娘给我家下聘时,也是拿了二两银子。现在老二娶媳妇就要四两,等两年小叔定亲时,人家要是再多要咱们是应还是不应?应下吧,家里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银子,要是不应,人家还说我们前面有先例呢。这事儿实在不好办。”   蒋大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看他没有阻止自家婆娘说话,就知道他也有这个意思。   只有蒋老三在大嫂说完话后,配合地火上浇油,“不管娘您出多少,反正我娶媳妇的时候不能比大哥二哥少,可不能一碗水端不平。”   蒋福生听完,却不知如何开口。知道家里有给自己定亲的想法时,他也好奇过将要和自己定亲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娘子。   因为两个村离得并不远,他还“无意”路过周家村好几次,用了几个糖块贿赂了两个孩子,哄了周家娘子出门,远远看了一眼就落荒而逃。   虽然没太看清对方的脸,他也知道那是一个秀美的姑娘。她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窄袖袄裙,低下头跟身边的孩子说话,神色温柔。   他当时想,将要和自己定亲的就是这样一个姑娘吗?两年后就要穿着嫁衣来到自己面前,从此为自己生儿育女?他有些不敢置信,却又满怀期待。   想到珍藏在心里的那一幕,蒋福生左右为难,他是想娶这个姑娘的。可是家里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四两银子的聘礼实在是难为父母,更何况家里兄弟也不同意。   他心里一痛,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爹娘,跟周家的事儿,就算了吧。”想跟娘说,周家娘子也未必有那么好,他不可惜,可是违心的话怎么说不出来。   陈氏看着二儿子神色踟蹰,话里也有些不甘,叹了口气。自己的孩子当娘的还不清楚,不定什么时候见了人家姑娘吧,就上心了。   想到有几天这孩子神色不属,似乎格外欢喜,此时也有了答案。要搁平时,她必定要打趣儿子一番,只是此时却左右为难,最后还是不忍心伤孩子的心。“他爹,要不这样,分家的时候,从我们两口子这里多分一亩给老大家吧。”   对陈氏的话,蒋铁林并没有异议,家里的大事小事,吃穿喝用向来都是陈氏做主。他就负责埋头干活,养活妻儿,像一头老黄牛,兢兢业业为这个家奉献所有。   吴春华有些不满,一亩地哪里值得了二两银子,公婆也太偏心了。碰了碰丈夫,想让他说句话。只是蒋大虽然也不赞同,但是他向来是个孝子。爹娘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咄咄逼人,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蒋福生心里有些不落忍,想跟娘说,算了吧,这亲咱不结了,可是怎么也张不开口,只呐呐地说了句,“不用这样吧,娘。这多出来的二两银子就算我借您的,不忙的时候我就去镇上找个活计,等攒了钱再还您。”   陈氏本不想同意,但是看了大儿子两口子,还是咽下了要出口的话,“既然老二说了,那就这样定了。福生啊,娘这就找人算个日子,给你下定去。”   心愿得偿的蒋福生因为银钱的事情,这喜悦就打了几分折扣。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吵的一个屋的老三都睡不好。   在弟弟多次抗议以后,他才慢慢平息了躁动的内心。临睡前还想着怎么才能找到挣钱的门路,要还爹娘银子,还要养活婆娘孩子。   花开两朵,在蒋家开始算吉日准备下定时,周琳才得知自己将要定亲的消息,震惊之余一脸的不可置信,“娘你说什么,怎么突然就给我定亲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周琳连声询问赵氏,实在有些恐慌啊,前世活到十八岁都没谈过恋爱,穿过来没俩月就居然就有了未婚夫。   “前段时间来的那个王婶儿你还记得吗?”赵氏提醒女儿。周琳点点头,“有点印象,难不成您把我定给她家了?”   赵氏好笑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臂,“可不能瞎说,你王婶儿是上湾村有名的媒婆,她是给他们村蒋家人来提亲的。”   “你王婶儿提了好几次,开始我跟你爹都没应,想着是慎重一点,先打听一下虚实。你奶你石头哥都找人去上湾村打听了,人呢,是个老实能干的,长得也不难看。虽然才16岁,干起活来能顶个壮劳力。他们家的情况,这次能狠下心拿出四两银子下聘,也算是有诚意,看来也知道我姑娘是个好的,所以这次我就应下了。”赵氏耐心地跟女儿解释,可不能让女儿有了抵触心理。   “娘,我才十三,这么早就要定下了?”周琳弱弱地问。天啦,夭寿啦,十三岁在前世也就刚小学毕业,在这里居然就要定亲了,而且还是一个一面也没见过的男人。   赵氏看女儿没有多少羞意,只有震惊,还真是孩子一样,一点都没开窍,把女儿揽在怀里,语重心长地说,“我跟你爹考虑好几家才定下的,看重的就是上湾村离得近,蒋家家风正,小子能干。公婆明理的话,你嫁过去就少受磋磨;兄弟之间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和睦,但是没闹出过什么事儿来,想必也没有大问题。再说蒋家说了,你进门就分家,只要你们两个人以后好好过日子,对公婆该孝顺就孝顺,哥嫂面子上敬着点就行了,反正不在一起住,不会多有少纷争。”   周琳听了赵氏的话,也不再说什么了。入乡随俗,这儿的女孩子大多都是十三四定下亲事,及笄后就可以出嫁了。   周琳前世因为身体的缘故,养成了淡漠的性子,对感情也没有太多的憧憬,更不会想着叛逆的自由恋爱。既然这样,嫁给爹娘看好的人家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周父周母都是疼闺女的人,他们看好的人家,必然错不到哪里。   说实在,赵氏为闺女定下蒋家,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女儿在自己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但是在别人看来,还是有些娇气,长得瘦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   一般庄户人家娶亲还是喜欢壮实能干的,家里能多个劳力,也好生养。这也是来提亲的不少,真正好的人家却没几个的原因,“货比三家”,蒋福生也算是瘸子里的将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点击和收藏的小天使,每次看到数据,桂圆就很感激,更新都更有动力了呢。不过,要是各位小天使能在评论区屈尊留下一句半句的,就更好不过啦。 ☆、第5章 正式订亲   腊月初六,蒋母陈氏亲自带着儿子来纳吉。   这个时候达官贵人家里儿从议婚到到完婚,一般都要过六礼,下聘也都是在婚前一月之内,但是到民间也就简化多了,一般也就纳彩(提亲)、纳吉(定亲)、请期、亲迎(成婚)。   尤其是庄户人家,聘礼也都十分简单,一般在纳吉的同时也会送来聘书和聘礼,等请了吉日,就可以完婚了。   陈氏这次也是发了狠,想着儿媳妇进门嫁妆肯定少不了,在聘礼上就多下了功夫,反正到时候还会带回来。   因此,除了各色礼饼、香烛、布匹等,还狠了狠心在胡屠户家割了十几斤的肥猪肉。看的赵氏直点头,以蒋家的境况,能拿这么厚的礼,就知道蒋家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不说别的,光猪肉就值不少钱,这时候可不像现代社会,猪肉还没有青菜贵。   就拿周家为例,在周家村也算是中等农户了,也不过是能吃饱穿暖,一个月里能割上二斤猪肉改善一下生活。更多的农户还梦想着每天都吃到饱的日子呢,譬如周家村八成以上的村民,譬如蒋家,咳。   一担一担的大礼抬进周家,看的门口围着的村民一阵艳羡。   这段时间周家拒了多少上门提亲的人家,早引起了不少人的不忿。要知道周琳又不是十项全能的穿越女,穿越过来就开铺子、赚大钱,惊才绝艳,美名远扬,要是没有相熟的人家,谁能知道她呢。   这些人本以为周家拒了这么多家,要给女儿挑个多排场的人家,结果却选了邻村一天吃不上三顿饭的蒋家。   不少人在纳吉这天等在周家门口,等着看他们笑话,结果却大失所望。莫非蒋家其实也是有些家底的,只是隐藏得太深?一群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周家人今天有喜事,想着人多也热闹,欢喜还欢喜不过来,有些不中听的话只当没听到就是。   今天周爷爷和周奶奶一大早就稳坐高堂,看到这场面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就连周德全都穿着一身新袍子喜气洋洋的。他们家女孩儿少,弟弟家的这个闺女他向来也是当亲生的看的。一转眼这么个小姑娘也要嫁人了,不由得感慨万分。   只有周德山和赵氏内心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悲,但还是打点起精神迎蒋家一行人进门。   陈氏跟周家老人见了礼,双手郑重送上聘书,周德山小心接过,收藏起来,这婚事也就算正式定下了。如无意外,闺女是铁定要嫁过去了。   聘书送过去之后,陈氏也放松了许多,这桩婚事总算是定下了。   她这次过来也把儿子带过来了,乡下人也不讲究那些规矩。虽说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但自己儿子都偷偷见过人家姑娘了,总也得让人家姑娘见一面,心里有个计较。   也让亲家亲眼看看自己儿子,也好放心把女儿嫁过来。   因此,看气氛有些凝重,陈氏就清了清嗓子笑问,“怎么不见琳儿,这是藏起来舍不得给我看,怕我现在就把人抢走了不是?”   赵氏闻言忙摆手,“哪里,我这闺女胆子小,上不得台面。早跟她说今天纳吉,一大早就躲在房里不肯出来,我这就叫她。”   蒋氏忙说,“这有什么,她还小,十几岁的姑娘家,知道自己的喜事,有几个不害臊的。”   陪坐的金氏正是里正周德书的娘子,听到这话忍不住笑话蒋氏,“一看就知道这婆婆是个好的,这儿媳妇还没进门就护上了,二丫是个有福的。二丫娘,你这下可放心了吧?”   赵氏却笑不出来,她现在就听不得什么婆婆媳妇的,但是也不能拉下脸子给人难看,只背转身去女儿房里叫人出来。等带着闺女出来时,赵氏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异样。   周琳根据自家娘的介绍,一一见过了蒋家众人,问过好后正要回到赵氏身后,不妨就被陈氏一把拉住。周琳有些不知所措,只做害羞状,低头不语。   陈氏心里却十分满意,之前只听说这姑娘有些瘦弱,现在看来也算康健,看起来文静知礼,清秀可人,不说还以为是读书人家的姑娘,比传言说的好了许多,可见传言不可尽信,自己家的情况不也如此吗。   话说陈氏这次文定带了这么厚的礼,也是为争一口气。前两年刚给大儿子娶了媳妇,下面还有两个小子要娶亲,平常过日子自然是节俭了一些。因此,二儿子十六了,提了好几家看好的姑娘都没成,都怕姑娘嫁过来吃苦。   他们哪里知道,如果她手不紧些,下面两个儿子娶亲的钱都从哪里来?等儿媳妇都进了门,不过三五年,他们家的日子定然能起来,到时候让他们后悔去吧。   这次也是巧了,恰好一个远房的姑母嫁到了周家村,在满月酒上见过周琳后,就想起了自己的侄子,虽然小了三两岁,也算般配。   虽然姑母说了小姑娘虽然文静懂事,但是养得娇了一些,长到十三岁上,竟是一次地都没下过,不过行事上倒是落落大方,家事也样样拿手,还有一手好厨艺。   赵氏只觉得小姑娘不是那轻狂的性子就行,娇气怕什么,能洗衣服做饭就行。家里三个半大小子,自己老两口还能干活呢,哪里用得着儿媳妇下地干活,就她家那大儿媳妇也没下过几次地。   眼前看到儿媳妇比预想的还要好,陈氏满面笑容,掏出一个层层包裹的蓝色布巾,小心翼翼取出一枚银戒指,爱惜得摸了一下,递过去,“这是婶子当初的陪嫁,放了好些年,别看有些黯淡,当初也是足银打的,炸一炸一样鲜亮,要是嫌弃这样子不好,融了重新打个物件也好。”   在赵氏的示意下,周琳接过来谢了陈氏,不经意看到陈氏身后盯着自己看的傻小子,不由得红了脸颊。   蒋福生从周琳进来后眼睛就没移开过,他这次终于看清了小媳妇的样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看,让他不由得自惭形秽,无意识的把身体往人后藏了藏。   直到对上小媳妇的视线,才意识到自己这样一直盯着小未婚妻看有些失礼,连忙欲盖弥章地移开眼睛,只是还是忍不住一会儿瞄一眼,一会儿又瞄一眼,偏这傻小子还以为大家都没看出来。   看得屋里的人都暗自失笑,有心臊他两句,又怕姑娘家脸皮薄,听不得。   周琳对蒋福生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长相虽然说不上帅气,也算端正大方,脸盘就像前世朝廷台的一个播音员,显得十分“爱国”。身材目测一米七多点,在这普遍营养匮乏的时代,也算得上高大了。   周琳低着头暗自品评自己的未婚夫,想着对方的小动作,差点没笑出来,刚才的羞涩和紧张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因为有人明显比她还要害羞,还要紧张嘛。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场,周琳赶紧假装害羞告退回了房。   少年看到周琳要走,顿时满脸失落。周琳出门前偷偷回头对他笑了笑,少年又马上开心起来,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真是个傻的,周琳想着,她回到房里,一头闷进被子里,无声的笑了好一会儿,觉得嫁给这样一个小丈夫好像还不错?   周父和赵氏对蒋福生也很是满意,看他见了囡囡的神色,就能看出对自己闺女是十分喜欢的。能得婆家看重,丈夫喜爱,也是闺女的福分了。   送走蒋家一行人后,两口子想到捧在手里里的娇娇女,两年后就要嫁到别人家里。伺候完公婆伺候男人,等有了孩子,更是辛苦。女人啊,就是难,舒心的日子顶多也就没嫁人的这十来年。   越想心里越难受,想到自从自己生了儿子后就分外懂事的女儿,赵氏就忍不住更加疼爱,弄得搞不清状况的周琳一头雾水。   等周琳问清楚怎么回事后,真是哭笑不得,“娘,我又不是现在就要嫁过去,您要舍不得,那我就不嫁了,一辈子在家陪着你和爹。”   周琳说完孩子气的把弟弟挤到一边,不顾他吭哧吭哧的抗议,搂着他的小胖身子,姐弟俩一起偎进赵氏怀里。   赵氏看着怀里闹腾的一儿一女,也不去“解救”儿子,腾出一只手点了点女儿的额头着女儿,含笑说,“我的乖囡囡哎,姑娘大了都得嫁人啊,爹娘还能留你一辈子不成?老话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说不定过两年你就埋怨爹娘怎么还不把你嫁出去了。”   嘴上打趣着女儿,赵氏心里还是有些酸涩。好像千辛万苦得来一枚奇花种子,小心看护,风大了怕吹着,雨大了怕打着。眼看着它出芽、拔节长高。好容易盼到它含苞待放,就被人盯上,打上自己的记号。   更糟心的是,一朝花开,还要连盆带花给人送到家里。   母女两个,一个满怀心事,一个只顾害羞,气氛渐渐沉静下来。直到宝儿哼唧哼唧的要哭出来,才打破了这伤感的气氛。   赵氏一摸,原来是尿了。“这一泡尿得有半斤重,难怪要哭了。”   赵氏给儿子利落的给儿子换下尿布,顺手在儿子小屁股上拍了两下,看得周琳好笑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我写的太无聊了?都没有小天使跟我讨论剧情?貌似确实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剧情,不过,看着我这么努力日更的份上,留下两个字鼓励我一下也好啊。 ☆、第6章 赶年集(捉虫)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一进入腊月,这时间就过得飞快。年关在即,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着置办年货。   周家村附近的人们赶集都要去镇上,这个镇因为附近有一个卧牛状的小山,就叫卧牛山,镇子自然也就是卧牛镇了。   卧牛镇三天一逢集,今天已经腊月初九,算来年前也没剩下几个集了,再不赶就来不及了,要知道有些积极的人家,一月前就开始置办年货了。   鸡叫二遍,赵氏就把女儿揪了起来。等周琳穿戴洗漱好后出门,就看到大伯母和堂哥堂弟已经等着了。   庄户人家不年不节的,很少赶集,平日里的吃食都是自己种出来的。也就缺油少盐了,或者咬咬牙买上一回肉打打牙祭,才会到镇上去。   因此,难得赶一次集,全家的女人孩子都出动了。反正自家有牛车,出门也便利。   之所以起这么早,是因为卧牛镇离周家村足有十几里地。要是只靠两条腿,得走上将近一个时辰。   这个时候,乡下人赶集大多时间都花在在路上了,因此往往过了中午不多会儿集就散了。不然真逛上一天,回去都得摸黑了。   生怕去得晚了就买不到什么好东西了,李氏赶紧催着大儿子拉了牛套上车。   任劳任怨的老黄牛载着一架子车的人,不疾不徐得走在小道上,得得地朝着卧牛镇走去。   因为土路不平坦,即使牛车已经够慢了,下面还垫着草垫子,周琳还是感觉颠得屁股疼。看大家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只有赵氏看女儿坐立不安的,活似屁股底下长了钉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自己亲闺女她不好说,李氏可没有这个顾忌,“二丫真是个小姐做派,坐着牛车还嫌不舒坦。这也就是咱们家,托生成差一点的人家,想要赶个集,那得生生走上一个多时辰。要是你,还不得瘫在半路上。”   周琳有些咋舌,这些古代劳动人民真是能吃苦耐劳。前世今生她也没有走过两三个小时的路,不由有些忏愧。   周鑫却一向喜欢这个温柔可亲的姐姐,听了自己娘的话忙表态,“要是半道上走不动了,我跟哥哥可以都可以背着啊。二姐这么瘦,我觉得一只手就能拎起来。”   听了周鑫这不着调的话,一车人都笑了起来,只有周琳气急败坏地白了这个弟弟一眼。要不是人多,非得拧掉他的耳朵,成天着三不着两的。   说说笑笑间,牛车终于到了卧牛镇。待到穿过一道跨街而立的牌坊,就到了集市。   街道两边的店铺鳞次节比,十分有序。街边还有挑着箩筐的农人来回走过,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摊位。   他们的筐里大多都是一些自己种的蔬菜水果,米面粮油一般都是路边开的铺子里才有得卖。   兴许是他们来得比较早,现在街上的人并不算多。听赵氏说,再等上半个时辰,街上指定挤都挤不动。   说着赵氏拉了一把贪看这原生态集市的女儿,“干什么一副没见识过的样子,又不是第一次来,一个大姑娘左顾右盼的,像什么样子。”   周琳一惊,自己可不是第一次来嘛,上次来的可不是她。悄摸地拍下胸口,看来自己以后还是要谨慎一点,这回就差点露馅了。   李氏看这娘俩说个没完,有些不耐烦,“赶紧的吧,别在这儿耽搁了,一会儿人都上来了。鸡鸭鱼肉的回来时再买,带着也不方便。先到前面买些干货点心,再给孩子们扯点布做身新衣服。”   李氏把今天的行程简单安排了下。   周磊赶着牛车拐过这条街,停在了一家铺子旁边,屋檐的酒旗迎风飒飒作响,正是一家酒铺。   周琳正纳闷停在这里做什么,酒铺里就走出来一个瘦小精干的年轻人,约莫有二十岁上下,惊喜地招呼周磊,“我就说是谁过来了,原来是你这小子。这几位是?”   周磊叫了声王大哥,“这是我娘和婶子,这个是我弟弟金子。”又朝一旁的周琳示意了一下,“这是我家小妹。”   简单介绍一句,并没有说出她的名字,好人家的姑娘是不能随便把名字说给外男听的。   果然王大哥并没有多问,跟李氏妯娌两人问了好,又跟周磊说,“你们跟婶子来,想必是办年货的吧?”   周磊点头,“恩,办年货,也带家里弟妹出来看看。家里牛车没地方放,看能不能在您舅舅后面的院子放一会儿。”   王大哥毫不推辞,哈哈笑了两声,满口应下,“我当是多大的事儿,我这就给你牵过去,你们就放心逛去吧。”说着就要牵着牛鼻子进去,直到周鑫坚持要自己来才罢手。   李氏和赵氏忙向这年轻人道谢,“劳烦小哥了,真是不好意思。”   王小哥连连摆手,“举手之劳,与人方便嘛。更何况我与石头这关系,道谢就见外了。”   走出挺远,周琳才按耐不住地问堂哥,“石头哥,这人是谁啊?怎么跟你那么亲近?”   周磊看着小妹妹满眼的好奇,就大致解释了下。这小哥是他去年在镇上打短工认识的,叫做王满仓,父母早逝,是村子里吃百家饭长大的。   因为自己无意中帮到了他,两人就认识了。因为脾性相合,一来二去就成了莫逆之交。   今年他一个远方舅舅在镇上开了铺子之后,王满仓就过来帮忙了,之前四处找工也不是办法。   舅舅家待他并不苛刻,他准备日后就留在这儿了。好歹攒些钱,将来也好讨个婆娘,有个自己的家。   走到集市中间,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李氏也有些着急了,她今天计划要买的东西可不少。   不算肉类,还要买上几张红纸,回去拿上几个钱,请村里的秀才公周怀瑾写上几幅对联;要买春/节燃放的爆竹;买炉香祭天祭祖;还要给老人孩子置办新衣;以新冲旧,来年有个好兆头。   于是顾不得多话,李氏妯娌俩就开始疯狂地买买买。她们这表现在周围的人里实属正常。辛苦了一年,平日里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到了年节,怎么也要犒劳自己一下。就连小孩子,这时候都能添上一件两件心仪已久的玩具。   也许大人有的还在感慨年关难过,花钱如流水,忧心手里的银钱是否凑手,小孩子就是纯粹的期待了。毕竟过年就意味着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   还别说,这样一来过年的气氛比现代的春节年味浓烈多了,周琳这次也是开了眼界了。想到现代时,虽然生活富足,但是亲情味、友情味、年味都被冲淡了,真是令人唏嘘。   当手里提着,怀里抱着,满载而归的一行人路过一个脂粉铺子时,赵氏突然停下了脚步。   想着姑娘大了,也该置办点脂粉好好打扮一下了,忙叫住李氏,“嫂子等一下,我给二丫买盒胭脂去。”   兴许是要过年了,李氏也是难得的高兴,把手里的东西和赵氏一起放到两个儿子怀里,不顾儿子的手忙脚乱,兴致勃勃地走进铺子。   李氏边走边说,“娘给的钱不少,出门前还跟我说,要是有剩的,就让咱们女人家也买些胭脂水粉什么的。我算了,除去买肉的钱,还能剩下不少,咱们给娘买上一根簪子,一人还能买上一盒胭脂,再给二丫添上一盒妆粉也是够的。”   胭脂铺的老板好似不在,只有一个小二在店里看着。   “小二哥,胭脂怎么卖?”李氏指着柜上问道。   那小二瞄了她一眼,头也没抬地回道,“最下面的一排六文钱一盒,中间的12文一盒。”   李氏听小二讲到这里就打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追问,“那最上面的呢?”   老板这时才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眼,“上面的?上面的问了你也买不起。”   李氏气急,“你没说怎么就知道我买不起?莫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赵氏见状,赶紧去扯她,小声说,“这小二看不起人,我们不买就是了,何苦跟他争执。在人家店里,咱们妇道人家容易吃亏。”   “二两银子。”小二这时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神色轻蔑,看着李氏,似乎在说,我告诉你了,你买的起吗?   没曾想李氏这时却呸了一声,丢下一句“狗眼看人低,就借着赵氏的力道扬长而去。   只留下背后的小二呆如木鸡,风中凌乱。还以为能激得面前这妇人一怒之下买下这盒胭脂。之前店里并不是没有先例,没想到对方居然这样反应。   出了门,李氏就哈哈大笑,“跟我使这激将法?我偏不买,气死他。他看不起我,我凭什么还要拿钱给他赚。”   赵氏母女俩都敬佩不已,心里也觉得十分畅快。   李氏出门就拐到了人家胭脂铺的对面,走进去就看到一个女掌柜的。一身素色的妇人打扮,兴许是哪家小寡妇,看人进来就笑意盈盈。   再问胭脂,同样二等的胭脂,那家要十二文,这家只要十文。李氏拿了三盒胭脂,又跟赵氏商量着给婆婆挑了一只松鹤延年花纹的木簪子。   轮到给周琳买妆粉时,她连忙拒绝了,“我不爱抹这东西,一盒胭脂就够了。”   赵氏看看女儿水灵灵的小脸,也就没有勉强。   没想到最后周磊抱着东西,磨蹭着过来了。一向稳重的大男孩难得扭捏起来,也要了一盒胭脂,约莫是要送给他未过门的媳妇吧。   眼看太阳不高了,周家每个人都收获不小,就连周鑫都一手拿着糖人啃,一手还抓着一个老鹰状的纸鸢。   回到酒铺,跟王满仓道了谢,又顺便打了二斤酒,周家人就匆匆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得有点收不住,砍了一截,还多了几百字,给自己点个赞。 ☆、第7章 蒋来人   置办完年货并不代表着万事大吉,只等过年了,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   要知道过了腊月二十三之后就是小年,要摆上糖瓜麻糖祭祀灶神,祈求他们“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这里民间有“官三民四船家五”的说法,意思就是官府在腊月二十三日,一般民家二十四日,水上人家则在二十五日举行祭灶仪式。   举行过祭灶后,便正式地开始做迎接过年的准备。腊月二十五“接玉皇”“赶乱岁”,腊月二十七八要沐浴,然后就是贴春联、燃爆竹、迎除夕过新年。   所以,要是有事情的都尽量赶在小年之前做,因为,正月里一个月都不兴动剪子,能不干活就不干活。   眼看着都腊月初十了,一大早吃过饭,周爷爷就去村里找人唠嗑去了。有儿有孙的,一般不是地里的活儿都劳动不到他。   院子里周德全、周德山兄弟两个在劈柴,周磊周鑫两个则是去了后山拣柴。要过年了,柴火是怎么都不嫌多的。   赵氏李氏在正房忙着缝制过年要穿的新衣,时不时陪着婆婆聊上几句家长里短。   周奶奶和孙女在床上看着小孙子,这小子都四个月了,大约是冬天穿得厚,最近几天才学会翻身,正对这项活动十分热衷,一个不注意就要翻下床去,非得有人不错眼地盯着不行。   翻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哼唧起来,周奶奶赶紧去看,“我的心肝儿唉,这是怎么了?”   一看才知道,这孩子肉嘟嘟的小身子趴在那里,怎么使劲儿都翻不过来了,急得脑门都冒汗了。   周琳看了看说,“阿奶,宝儿像不像个翻肚儿的小乌龟?”   周奶奶照孙女手上拍了一巴掌,“真是胡说,哪有这样说自己弟弟的?”   乌龟可不是什么好词。不过看了看,心里也觉得很形象,也不禁笑了出来。   惹得李氏二人也放下活计看了过来,然后也跟着大笑。   听得院子里的两兄弟直纳闷,这些女人不知道在做什么,乐成这样。   看到孙子都要哭出来了,疼孙子的周奶奶赶紧抱着一顿哄。   赵氏笑完后就把女儿叫了过来,“你还是别添乱了,让你奶自己看着吧。你也过来做上几个物件,过年总得送件亲手做的东西给婆婆吧?别到时候拿不出手,让人笑话我不会教闺女。”   有老话说,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这不,还没等赵氏将女儿捉到身边,刚提了一嘴的蒋家,就有人上门了。   听到动静,李氏走到门口挑开门帘一看,正看到小叔引着个年轻小子往堂屋走。高兴地回屋小声说,“是咱们家新姑爷上门了,弟妹快出去看看吧。”   赵氏放下手里的活计,不紧不慢地带着女儿出门。这时候订了亲的男女之间,就少了一些拘束,在家人眼皮底下见上一见还是没有问题的。   来的是蒋福生和哥哥蒋福军,此行是来送年礼的。蒋家兄弟上前叫了伯父、伯母,叔叔婶子,言明来意。原来是趁着现在还不太忙,将今年的年礼送来了。   李氏和男人去归置年礼,赵氏就回屋抓了一盘子瓜子糖块,招呼两人坐下,又指使女儿倒了糖水亲自端上去。看着女儿行事大方毫不羞怯,觉得十分欣慰。   其实别说她一个现代来的女孩子,就是这儿土生土长的农家姑娘,也不是见个外男就含羞带怯的,见见未婚夫和大伯子对周琳来说十分坦然。   她也不想想,人家是对无关的外男不在意。要是对着自己订婚的对象,多少爽利的乡间妹子都会变身羞答答的小兔子。不过也不能强求周琳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有多少情谊。   蒋大看着清秀可人的小弟妹款款走来,直感叹二弟好福气。再看到端上来的两碗糖水,还冒着热气,散发着香甜的味道,满满一盘子的瓜子糖果,这可是精贵的东西。   平常人家也就过年买上一点儿尝个稀罕,哪像周家,待个客就随手端出一盘子,更是对弟弟的好运羡慕不已。   真是好饭不怕晚,二弟好几年说不上媳妇,这回难得找到一个,还是个金饽饽。   而此时的蒋福生,目光并没有在这些难得一见的吃食上,他的眼里只有面前的小姑娘。   看她掀起帘子,分花拂柳走到自己面前,一阵风吹起她的秀发,几根调皮的发丝轻轻擦过他的脸颊。隐约传来一丝不知名的香气,让他忍不住想要勾起一缕,细细分辨。   周琳早就察觉到蒋福生的视线,本以为看一下就得了,谁知道盯着看个没完了。没看他爹都不说话了,正瞪着他运气吗。   那边早已回过神的蒋大正跟赵氏说着,“......没什么好东西,我爹娘让您别嫌弃。”   赵氏却不在意,“哪里,都是些合用的东西,咱们庄户人家,也没必要弄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花钱不说,也派不上用场。”   过两年就把“人质送到人手里了,她现在就是看不上也不能说啊。再说,蒋家那情况,真要打肿脸充胖子,送些贵重的,她更看不上了,那可不是正经过日子的做派。   说完赵氏推了下碗,招呼两兄弟,“走了一路,赶紧喝口水。”又问姑爷,“你爹娘这段时间都还好吧?”   蒋大看着弟弟还傻愣愣地盯着人家姑娘,根本没听到丈母娘的问话,只得抢先替自己弟弟回话,“好!好的很,眼下有了二弟这喜事,再没有更好的了。现在村里哪户人家不羡慕爹娘还有二弟的好福气。”   他这吹捧的话并不亏心,何止是羡慕,村里那些三姑六婆语气里都能拧出酸汁子来了。蒋大说着完推了推弟弟,再不回神,他老丈人眼睛都快喷火了。   原本周德山一直稳稳端着老丈人的架子坐在主位上,没成想竟看到这色胆包天的小子,一直盯着自家闺女傻笑,脸色霎时难看起来。眼神刀子一般严厉地扫过去,恨不得削掉他一层皮。   这时,后知后觉的蒋福生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老丈人面前,看人家闺女看傻了眼。一时间羞臊地手脚无处安放,直到李氏进来,才缓和了这紧张的气氛。   赵氏并不觉得蒋福生这样有什么不好,对自己女儿上心,总不是件坏事。她就担心自家姑娘没开窍,不把男人的情谊当回事。   要知道,夫妻之间剃头挑子一头热可不行,久了再滚烫的心也会凉的。于是趁机上来解围,“二丫带福生去你奶奶房里看着弟弟,让你阿奶也出来见见客人。”   回头跟蒋大分说,“你阿奶在屋里看孩子,脱身不得,别见怪。”   蒋大连连摆手口称不敢,周奶奶这个辈分,就是不见他也没什么的,更何况自家弟弟还丢了这么大人。   脸色通红得连脖子都没有幸免的蒋福生,亦步亦趋地跟着周琳进了里屋。周奶奶有点意外,“福生来了?你们俩怎么这会儿一起过来了?”   蒋福生想想都觉得无地自容,叫了声阿奶,就说不出话来了。周琳只得上前跟奶奶说了娘亲的意思。   周奶奶配合地起身,“那福生就过来跟你小舅子亲香亲香吧。”她估计赵氏大约是想让小两口婚前培养一下感情。这自然是主要原因,她只是没想到这件事的起因。   周奶奶一走,屋子里连同宝儿也就剩下两个半人。一直面对未婚夫都淡定自若的周琳,此时也有些局促起来。抱起弟弟的小胖身子,低头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试图掩饰脸上的热意。   在其他人不在的情况下,福生反而找回了放飞的理智。悉悉索索从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根刻着一枝桃花的簪子,还有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   “我在家里没事的时候,给你刻了点小玩意,手艺不好,你拿着玩吧。要是看不上,扔了也行。”说到最后,话尾也带了几分低落。   周琳一只手接过,细细端详。线条虽然有几分僵硬,但是看着也有几分意思。尤其是这只小兔子,活像真的一样。   她这时也放开了一点,大方回应,“你刻得很好,我挺喜欢的,谢谢你啦,我会好好收起来的。”   “我年后就去镇上找活儿干,我会好好干活,多挣点钱。以后,以后总不会让你吃苦的。”   自从看到周家的情况,福生就担心媳妇嫁过来受委屈,这也是他一直的隐忧了。他不想看到媳妇像村里其他妇人一样,嫁人后,娇嫩的小脸变得黑黄,纤细的手指变得粗糙不堪。   周琳并不清楚他想的什么,只叮嘱一句,“挣钱固然重要,但是别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要是只想过富足的生活,我又何必要到你家呢。”   要是她坚持不嫁,父母也不会勉强她的。既然亲事定了下来,说明她也是真心愿意的。   福生却只领会了未来媳妇对他的关心,看着她熟练地抱着小舅子,忍不住想象自己和小媳妇将来有了孩子,又会怎样。想着忍不住又傻笑起来。   惹得周琳一阵好奇,不知道对面那人脑补了什么,跟傻子一样。   没等福生再说些什么,不放心的赵氏就来叫人了,“福生出来坐吧,我跟二丫去备些饭菜,吃了再回去。”   虽然愿意给机会让年轻人相处,但是孤男寡女,青春正盛的,也不好一直单独待着。   福生很想和媳妇再待一会儿,但是想着周家这一顿饭吃下来,都抵得上自己送来的年礼了,实在不好留下。   因此,福生一出来后就跟丈人一家告辞,“伯娘,年下了,家里事情多,得赶紧回去,不用留饭了。”   蒋大也在一边搭腔,“可不,出门前爹娘还嘱咐我们早点回去,家里忙着呢。”   赵氏只说哪有来做客不吃饭的,只是看两人坚持,又怕耽误了亲家的正经事,一家人无奈之下只得送了娇客出门。   怕遇到长舌的妇人说三道四,周琳并没有出去。她一个人在屋里想着那人呆傻的样子,轻轻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肥肥的一章。 ☆、第8章 梅子   眼看着小年之前就要给蒋家回礼,赵氏也上了心,每天把女儿带在身边一起做针线活。   忙活了两天,周琳才做完几双袜子,赵氏叹了口气,也不指望她了,“鞋子就等我纳好鞋底,你再做个鞋面就成。全指着你,年礼就光给人回双袜子得了。”   周琳心虚地耷拉着脑袋,她穿过来三个月了,还没动过针线,也是这段时间事情比较多,才有理由搪塞过去。这不,一动手就知有没有了。两天了,她一双袜子才差个收尾,她娘和大伯娘手里的袄子都做完一件了。   李氏看得直摇头,转头跟赵氏说,“我就说你太娇惯她了,大丫像她这么大都能自己做衣裳了。二丫倒好,手指细长细长的,看着也怪灵巧的,谁知做双袜子都艰难。”   赵氏也发愁,女儿这活计,她都没眼看,“这段时间忙着,也没顾上她,我生孩子前盯着她还好一点,谁知道撂下几个月,还不如先前利落了。打今儿起我得紧着她了。”   眼看着离嫁人也没多少时间了,难道回头成了亲,夏天给男人做件衣服,冬天才能上身不成?   周奶奶也难得没有回护孙女,十分认可儿媳这话,“是该上点心了,女人家居家过日子,不会针线活可说不过去。”这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周琳也知道针线是古代的必备生活技能,虚心接受建议。点点头,脆生生回道,“我晓得了,阿奶。等我学会了,春天就给您做件漂亮的大衫。”   她就不信她下了苦工去学,还搞不定一件衣服。   周奶奶闻言顿时笑得脸上开了一朵花。“别到时候只知道给你公婆男人做就行,我可当真了。”   “也不急在这两天,年后有的是时间,到你嫁人还有些日子呢。别成天待在家里,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闲时也去梅子谁家走动走动。”赵氏纳着鞋底数落女儿。   忙起来没发现,女儿这段时间一直窝在家里,围着自己一家人转,小小年纪,活得跟老太太似得。   她也纳了闷了,以前姑娘比现在还腼腆些,还隔三差五和要好的姐妹约了玩耍,虽然香芹去了镇上张府做丫鬟,不是还有梅子吗?   周琳这才发现,自己从穿越过来,除了去镇上一趟,基本没有怎么出过周家大门,脑海里关于周家之外的人事印象都十分模糊,这些记忆就像存在一个固定的硬盘里,只有刻意去调取相关的信息时,才会浮现出来。   听了赵氏的话,周琳才发现了一直以来的违和感。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只觉得瞬间无数记忆纷涌出来,整个人像被醍醐灌顶一般,对这个身体的记忆了如指掌。   她此时觉得自己是前世的周琳,也是此世的二丫,再也不分彼此。   此时看着赵氏,她更觉得亲近,感觉自己就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而不是半途而来,窃取赵氏女儿**的孤坟野鬼。   就连李氏和周奶奶的形象都更加鲜活起来。对着奶奶怀里吮着手指的弟弟,她也有一种源自血脉的感动。   她一个人慢慢体会着这种恍如新生的感觉,似乎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而实际上却只有短短一瞬。   许是因为刚提起了梅子,李氏就说起了陈年八卦,“梅子也是个可怜的,七岁死了娘,亲娘坟头的土都没干,爹就领了个小寡妇进门。八个月生下个大胖小子,对外说是早产,谁信呐?”   这不明摆着前头婆娘病得要死的时候,就勾搭上了许寡妇了吗?   李氏虽然性子要强爱拔尖,可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要我说,见信干的这事儿实在荒唐。他婆娘本来就是熬日子了,等上三两个月,把人排排场场送走。他年纪轻轻的,死了老婆还能让他一直守着不成。回头过个一年半载的再娶新人,谁也挑不出什么理。”   “说起来许氏没进门时,我看见信对梅子也是宠得没边。四五岁了还天天抗在肩上,梅子不小心尿了他一脖子。那尿啊,顺着衣服往下流,他还乐呵呵的没有脾气。”   周奶奶说着这事也是万分感慨,也就没几年的功夫,许氏进门拢住了他,也就渐渐把女儿丢在一边了。   “所以老话才说,宁跟要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这亲娘啊,就算讨饭,讨到块馒头也会先给孩子吃,这爹要是娶了后娘,前头的孩子就没几个过得好的,梅子他娘要是还活着多好。”李氏想起梅子他娘,就忍不住湿了眼角。   “你看梅子那后娘,在外边说起来多心疼梅子,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多贤良呢!其实村里有几个心里不清楚的。”李氏对许寡妇非常不屑。   这许氏还没嫁给周见信的时候,就爱勾搭村里的汉子。她原来的夫家,那村里的人都门清。   她嫁过来的时候,那全村的妇人都要额手称庆了。好多男人都笑话周见信是个活王八,上赶着自己捡绿帽子带。   对母亲和伯娘那里听到的八卦震惊了,原来看似安宁祥和的周家村,也有一些不和谐的音符啊。   “梅子这些年确实辛苦,天天做不完的绣活,出次门都难得,里正就不能管管吗?”周琳蹲在矮凳上仰着头看着问大伯母。   “里正又能说什么,别人又没看到梅子挨打挨骂的。要说吃不饱,村里能天天吃饱饭的人就不多。说干活多,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养这么娇,谁家丫头小子不帮家里干活。不过是吃得更少一点,干得更多一点,爹娘不疼不理罢了”。   周琳了然,这是打舆论的擦边球加家庭冷暴力。也难怪记忆里的小姑娘总是脸色苍白,唯唯诺诺的,没有一点主见的样子。冷暴力对一个孩子的性格形成,影响太大了。   吃了晌饭还是去看看她吧,有三两个月没见她来找自己了。虽然梅子本来就不大出门,但是这么久不出门也不太正常,还是得去看看才放心。   下午周琳顺着屋后那条路,走到村西头的十字路口,往北一拐,路口四间青砖大瓦房就是梅子家了。   大门敞着,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在院子里杀鱼,看到周琳过来忙起身招呼,“二丫又来找我家梅子了?有些日子没见你出门了,这订了亲了就是矜贵。”   也许是先入为主,眼前这女人虽然姿色并不出众,看上去也端庄大方。周琳却总觉她看人时就像带着钩子,有种莫名的风情。这要是男人被扫上一眼,估计腿就软了。   不爱在外人面前谈论自己的婚嫁私事,这话她只当没听到。反正乡下女孩子遇到这样的问题都是避过不答的,她直接说,“家里忙得差不多了,找梅子玩一会儿。婶儿,梅子这会儿在家吗?”   “梅子在房里呢,不然还能在哪儿。虽说年下还有一堆活儿,我也舍不得让她做啊,能自己做我就咬咬牙自己做了,谁让我是当娘的呢。为了孩子,累点也不说啥。”许氏一脸慈爱,说不出的疼惜,好像梅子是她亲生的一样。   “那婶儿你忙着,我去找梅子了。”周琳只觉得牙都要倒了,对着这样不喜欢的人,真是一点都没有聊天的**,招呼一下就径直去了梅子房间。   推开房间的门,周琳就看到一个瘦弱苍白的女孩儿坐在窗前,娴静地拿着绷子绣花。   看到周琳过来梅子十分惊喜,忙招呼她在床边坐下。“你们家不正是事儿多的时候吗?怎么有空过来?”   周琳抢过她手里的绷子放进笸箩里,十分生气,“这不,这些日子见你总是不来我家,我就来看你了。结果你天天不出门,就是躲在房里绣花,你就不怕有天眼睛瞎了?”   “我娘说过年家里开销大,江涛还上着学,让我多做上几个绣件,她拿去镇上换钱,也好给家里贴补一些。”   也许是习惯了目前的生活,梅子语气里有些麻木。“她好歹也没饿死我,家里脏活儿累活儿也没让我做过,我再说别的,不就是不知足了?”   “你后娘为啥不让你干活,你别说你不知道。怎地,你还要谢谢她啊?”周琳对梅子的表现也是怒其不争。   梅子也明白好友为自己不平,反过来安抚她,“左右不过再熬上大半年,等我明年嫁给荣哥就好了。他和秋姨一向待我就好,为了能平平顺顺嫁过去,现在吃点苦我受得住。”   说起嫁人,眼前这个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脸色苍白得不正常的小姑娘,眉梢都带着笑意,眼睛里绽放出惊人的光芒。   周琳突然意识到,“是不是就因为你快要嫁人了,家里摇钱树要没了,她就趁着你还在就可劲儿压榨你了?要是身体实在扛不住,你记得找族里的长辈说说,总不能逼死你啊。”   说完又忍不住庆幸,“好在你娘活着的时候给你订了亲,不然谁知道她现在会把你“卖”给哪个出得起价的人家。你后娘想到少赚了一笔聘礼,估计都心疼死了。”   看着好友幸灾落祸的样子,梅子也勾了勾嘴角。是啊,那是自己亲娘啊,怎能不疼女儿,临死前估计已经意识到枕边人的异常了吧。怕她以后无依无靠,撑着病体求秋姨,把自己定给了荣哥。   好在秋姨也怜惜自己,要不是她和荣哥时时照拂,自己不知道能不能熬下去。也许早一根绳子吊了,去底下找她那早死的娘了。   只是梅子想起后娘和爹爹经常关着门不知道商讨些什么。偶尔能听到一些只言片语,似乎还提到了自己。说不上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只求自己的婚事没有变动,不然......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章数据差了好多,希望小天使多多指教,能告诉我问题在哪里,不要放弃我,收藏我,爱护我,我会每天6点半准时掉落更新的。 ☆、第9章 闹剧   腊月二十的晚上,天还没有黑透,周琳家刚吃过晚饭。这时只听到门外闹哄哄的,李氏向来是个爱热闹的,赶紧出门看个究竟。   李氏随意拦了经过的周海家媳妇,只听她说,“不知道周见信两口子干啥缺德事了,气得梅子一个小姑娘,扯了条给她娘守孝时用的麻布,去找里正讨公道了。”说完就急匆匆地先赶过去了。   李氏一听就觉得事情肯定小不了,赶紧回屋一说,看公公婆婆都要过去,连忙阻止,“天都晚了,您两老就歇着吧,我跟弟妹去看看就行。”   回头又叫上周琳,“二丫和梅子最是要好,你也去劝劝,一个小姑娘家,闹这么大阵仗也是不妥当。”   周琳内心十分不安,就梅子那个包子性格,除了一直想着嫁给她的荣哥,别的都不在意,能忍就忍,这要被逼到什么地步才闹到这个地步?   等到了里正家,院子里已经围了一圈人,都是听到动静来看热闹的,七嘴八舌的,乱糟糟的,中间地上坐着的是梅子,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里正周德书已经睡下了,这时才刚刚穿好衣服出来。他儿子周耀祖在后面扛着着一把大圈椅,看到他爹站定,赶紧在他屁股底下放好,看天黑得厉害,赶紧又把油灯拿出来。   周德书捻了捻不长的胡子,看着梅子问,“说说吧,有什么事非要大晚上找我,还闹得这么厉害?”   梅子缓缓抬起头,神色一如既往的怯懦,只是眼神里的疯狂看得人心惊,偏她声音又十分平缓,甚至有几分悦耳,“叔你知道吗?我娘去了整整八年了。这八年来,我眼看着这个家没了我娘的痕迹,爹的眼里也没有了我,只有他的小儿子。我不怨,谁让我不是个男儿,不能为周家传宗接代。”   “亲爹不疼,后娘磋磨,我都忍了,谁让我没了娘呢?”一句话说得无限辛酸,在场的好几个女人家都偷偷擦了擦眼角。难得梅子肯敞开说说自己的委屈,周琳也不好上前打断她,只能眼看着。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有这两年才嫁来的小媳妇问,“许氏不是对梅子挺待见的吗,亲母女也就那样了?十四五了,也没让她下过田,养得娇娇弱弱的。”   “这里面的事情你不清楚,有几个当后娘的会真心对前头留下的孩子啊,当年可.....”   “这许寡妇不知道干了什么缺德冒烟的事,把梅子这样好性儿的都要逼疯了,真是造孽啊。”这是看不惯许氏早年的做派,跟她有过节的。   周见信这时听着乡亲的指指点点,又是尴尬又生气,上前一把拽住女儿,“你娘待你比亲生的还好,你这样说也不怕寒了她的心。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跟我回家去。”扯住女儿就走。   梅子转身给周见信跪下,磕了一个头,“爹啊,别的我都不求,我只求明年能顺顺当当嫁到邵家,从此以后有个自己的家,生上几个孩儿,在这个世上,也算有了自己的血脉亲人。可惜我这唯一一个可怜的念想,你们都不给我留!”   说到最后,声音带了一丝凄厉,刺耳得人听着心里猫抓一样难受。   周德书听到现在大概也明白是梅子的婚事有了变故,转头去问周见信,“见信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跟邵家说好明年八月就把梅子嫁过去吗?怎么还有意外不成?”   大家的目光都瞬间集中在周见信身上,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得放开女儿,小声嘀咕了一句,谁也没听清。还是梅子冷笑一声,“看来我这个爹也是知道一点廉耻的,还是我来说吧。我这个好后娘跟他说,退了邵家的婚事,她给我找了个好人家,他就同意了。”   听女儿这样说,周见信不同意了,“爹也是为你好,你有一手好绣艺,长得也好,就邵家孤儿寡母的,饭都吃不饱,你嫁过去也是受罪。你娘给你说的这个人家那里不好?人家是镇上有名的屠户,嫁过去就天天有肉吃,有花戴。偏你不听,还要这样闹。”   许氏这时也假意拭了拭泪,一副毫不居功的样子,“我这辈子没得一个女儿,自我进门,我就拿她当亲生的看。连他八岁的弟弟不时也给家里捡上几根柴,农忙的时候还要下地捡麦穗。也就她我舍不得,只让她绣点小玩意消遣。养得这样娇滴滴地一个姑娘,我哪能让她去邵家过那穷日子,怕是她生下来都没受过那样的苦,哪成想她这样想我。”   说着又挤出几滴泪来,似乎为继女的态度十分受伤。   “还绣点玩意消遣?人家那点玩意随便拿出一块,就顶咱们吃上一个月。”这是知情的人听不下去了。   “那可是她娘老子家传过来的,听说她外婆是江南流落来的绣娘,一手好绣活没几个人比得上。”   “就是死得早,要不然梅子怎会没有半点依靠。”   梅子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轻蔑地看着许氏,“不是谁都跟我爹一样,被你三两句话胡弄住了。你怎么不继续说,疼我就让我没日没夜、点灯熬油地绣花,一年到头出不得几次家门?哪天我三更前睡下,或者吃上一顿饱饭,都要谢你开恩了。确实,你哪里舍得我干活,要是手粗了糙了损了绣布,你舍得下一年七八两银子的进项吗?”   众人闻言咂舌,没想到梅子的绣品这样值钱,更没想到许氏这样刻薄,就连周德书都没想到,只知道梅子在家里也不好过,却没想到难过到这个地步,忍不住斥责周见信,“这是你亲闺女,你也舍得她受这样的罪?百年后到了地下,你有脸见她娘吗?”   提起第一个妻子,周见信难得恍惚了一下,只记得那个乡野间难得一见的美丽女子,开始时他也是很喜欢的,只是后来就被常年躺在床上,瘦的只剩一把骷髅的样子代替,他一个人忙里忙外,要照看女儿,还要拾掇庄稼。   许氏也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对他呵护备至。甚至有一天他去地里,正看到许氏正挥着镰刀帮自己割麦子,那一刻,许氏并不美丽的脸让他心动不已。   想到这里,他也理直气壮起来,“就是梅子他娘知道,也只有谢谢阿香(许氏闺名)的,孩子不懂事,您应该清楚的啊,胡屠户虽然年纪大了梅子几岁,但是年长一点才知道疼媳妇。我和阿香都是为了梅子的终身着想,婚姻之事,本就没有孩子插嘴的理,她倒好,还来闹您。”说着还对着梅子一阵吹胡子瞪眼。   “梅子这婚事早几年就定下了,也不能说退就退,再好的人家,咱也不能不讲信义,亏得你还叫见信。”周德书也为周见信的糊涂和厚脸皮犯愁,忍不住骂他。   梅子看向周见信,昏黄的灯光下,脸上一片亮晶晶的水迹,“爹,您可是我亲爹!您怎么好意思把那个前头三个婆娘,一休两死的屠户,说成一个好归宿?要不是荣哥打听了,使人偷偷告诉我,是不是临出门子,我才知道新郎换了人?我只以为你贪钱,却没想到你这么狠心。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口口声声为我好,却为了二十两银子,就要推亲生的闺女进火坑。我从会拿针线起,卖的绣品也不止二十两了吧?”   说着梅子就解下腰间的麻布,“你要是这么盼着我死,不用你逼,我现在吊死在周家祠堂,看你死后怎么面对我娘!”   不待里正喊人拦住,周琳就和赵氏一左一右架住了她,周琳恨铁不成钢小声说,“你这是做什么,你活着才能嫁给你荣哥啊,死了可什么都没有了。你好好求求,他肯定能为你做主的。”   周围的人群早已一片哗然,真要是这样,这当爹的还不是一般狠心,周德书更是要周见信拿出个说法。   周见信硬着头皮辩解,“他第一个婆娘三年无所出,这才和离的,后头两个都是身子骨不好,病死的。也就因为这个,才愿意出二十两银子聘你,不然人家镇上的女儿都得挤破头要进门呢。”   梅子转向周德书,“里正叔,我爹这话你信吗?随便去镇上一问都知道,那屠户是个性子残暴的,最爱打婆娘。他第一个婆娘也是镇上的,家里也硬气,就打上门接了自己女儿回去。要不是理亏,胡家给的就是休书,而不是和离了。后头两个都是下边村里子的,说是娶,都是跟一笔银子买断差不多,打死了给点银钱也没人说什么。”   “爹,你真的是我爹吗?我娘死的时候,我都七岁了,我记得小时候你抱着我举高高,骑大马,你那时候多疼我。”梅子神色恍惚地跪着爬到周见信脚下,抓着他的衣角哭求,“你能不能把原来的爹爹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里很多类似的事情,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所以说,咱们女人就算有一天和男人过不下去了,怎么也得带着孩子,不然亲爸一再娶,就变成后爸了,孩子就太可怜了。 ☆、第10章 醒悟   院子里围观的人群,听了梅子的话,都觉得三观要被颠覆了,如果这里有三观这个词的话。   这许氏心肠真是狠毒,靠着继女没日没夜的绣花,攒了不少银子,想必前两年盖的四间青砖大瓦房都是梅子挣来的吧,结果还不知足,还要最后再在聘礼上捞一把。   就是养只小猫小狗的,七八年也有感情了吧,她倒狠心,给找了那么一户人家。   还有女人说,这周见信也是被婆娘迷了心窍,这许氏莫非是狐狸精托生的,要不怎么能迷得周见信心甘情愿卖了女儿,还对她感恩戴德?   周围的女人听了都上了心,以后要让家里男人躲着许寡妇走,万一被迷了心窍怎么办?   一时间,许氏本就不好的名声更加臭不可闻,就连周见信,以前只觉得他是个管不住裤腰带的,人倒还不错。现在看来,就算不是心思不正,也是个偏听偏信的,这样的人可不能共事。   “都静一下!”周德书现在也是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觉得跟周见信也说不通,干脆直接说,“这事儿我拍板了,邵家的婚事不能退,明年八月照说好的时间把人嫁过去,嫁妆也不能少。要是有了一丝差错,见信你别怪我不留情,开了祠堂撵你出村。”   周德书即是里正又是周家族长,他是有把人出族的权利的,连官府都不能参合。要是让周见信背信弃义,悔婚卖女儿的荒唐事情传出去,周家村哪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想到这里,周德书又扫了一眼在场的人,”今天这事儿大家也清楚,不是个多光彩的,回去之后别乱说,家里都是有孩子要嫁娶的,坏了村子名声,对谁都没好处。”在场众人都连忙应下。   只有许氏不甘心,但是,逐出村子可是比死还要重的惩罚。被出族的人到哪里都没有立足之地,备受欺凌,她也不敢违抗里正的意思,只对梅子恨得牙痒痒。   真是看走眼了,看那丫头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这次居然硬气起来,没吃到羊肉平白惹得一身骚,亏大发了。   许氏不知道的是,龙有逆鳞,触之则死。越是老实人,你一旦打破她的底线,她的反击就来的越是猛烈,不惜玉石俱焚。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了,周琳扶着梅子起来,赵氏就说,“今天闹成这样,梅子你还是先别回去了,跟二丫住几天吧。”   梅子得了里正的保证,也缓了过来,虽然跟家里闹翻了,她也不怕,只要能嫁给荣哥就好,反正她日后也指望不上娘家帮衬。   抬头远远看见周见信的身影,梅子这才发现她爹在她哭求之后似乎再就没有说话了,是被自己的一番话触动了,终于想起了那点难得的父女之情吗?   她自嘲了一下,对爹爹的关爱,她还是不要再抱有期待了。   前面的许氏黑着脸拉着神思不属的丈夫,见他不留神脚下被绊了一下,虽然很想骂他一顿,但是今天自己的脸算是丢尽了,再跟丈夫离心就更不好过了。只能压着怒气,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信哥,你脚下当心些,要是摔着了,可不要心疼死我?”   这也是周见信最喜欢她的,他觉得许氏会心疼自己,自己破一块皮她都当天大的事看,不像之前的妻子,虽然也温柔美丽,但是总是端着,好像天上云,水中月,有种距离感。   但是此时的周见信却好似没听到许氏的话,他还在想,想梅子刚出生时,他第一次当爹,对第一个孩子还是很期待的,恨不得捧在手里,含在口里,把最好的都给他。   只是什么时候开始慢慢找不回那些心情了呢,他也不记得了,也许是许氏进门,也许是有了儿子,也许是更早的时候,妻子病倒之后,被琐碎的生活慢慢消磨去了。   周见信一路踉跄地走着,背渐渐佝偻起来,好像扛着难以承受的重物,又好似大梦初醒,拂去了心上蒙着的一层雾气。   等周琳搀着梅子回了家,赶紧端水给她清洗,又拿了一身干净的里衣,把她安置在自己床上。也许是之前耗尽了精力,也许是终于解决了一桩心事,梅子很快就睡着了,周琳这才放下心,跟着睡去。   周琳爹娘房里,赵氏跟周德山说完今天的事情,周德山对家人一向看重,叹了口气,“梅子把事情闹得这样大,以后一家人还怎么相处?”   赵氏却对梅子的行为十分赞同,“要是不闹开,她就得嫁到胡家了。最后不是梅子在婚前自己吊死了,就是嫁人后被打死,左右都是一个死,还不如拼一把。”   赵氏对自己男人偏袒族里兄弟有些不满,“你就想想,要是梅子是咱们家闺女,你舍得她嫁到那样的人家吗?”   “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好了,我知道是见信不对,等明天我去和他说说,让他让一步,接梅子回家。”   说完他也觉得不太容易,见信这些年,只要遇到跟许氏有关的事,就不好说通。不过不管是为了梅子,还是为了他们一家的和睦,他都得走上一趟。   第二天一大早,周德山就去了梅子家。一进门,就看到周见信自己在矮桌上扒拉着一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东西,大约是前一天的剩饭,不由一惊,“你怎么就吃这个?嫂子呢,怎么饭都不给你做?”   周见信把碗往一边推了推,“你嫂子身上不舒坦,我看她实在不舒服,就没让她起来,我自己煮了点粥,拿点剩菜对付一下。德山这么早过来,是梅子有啥事吗?”   他难得主动提起梅子,脸上有着明显的关切,让周德山都吃了一惊,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昨天最后梅子那样说完,我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棒子打醒了。这些年梅子总是待在房里绣花,阿香说她喜欢,我就信了;阿香说家里地里活不让梅子做,我就觉得她再好不过,她说邵家穷得日子过不下去,就指着梅子过活,要找个富庶的人家,我也信了。可我真没想到胡家是那样的人家,兄弟你相信我吗?”周见信说着有些羞愧,急切地看着周德山。   周德山看他胡子拉碴,眼底青黑,眼睛里也泛着血丝,连忙拍拍他的肩膀,“我是相信你的,你只是没多想,也不是坏心。”   只是太相信许氏了而已,一叶障目,唉,只希望着他们父女俩从此以后能重新亲近起来。   “你要有心弥补梅子,就把她从我家接回去,爷俩坐一起好好谈谈心,说开了就好了。”   “也是,我这就去接梅子回来,以后好好对她。”周见信听到这话马上就要去接女儿,周德山只得无奈地提醒他,“你好歹也洗把脸再说,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   等周见信收拾完就和周德山一起去见女儿,他想着,只要自己有心弥补,梅子一定会原谅自己的,就像她小时候一样,对自己比对她亲娘还亲昵。他满怀期待而去,信心满满,只是,冷了的心还能再暖起来吗?只有时间知道了。   等到了周德山家,他先谢了赵氏,“麻烦弟妹照顾梅子了,我这就来接她回家了。”又讨好地跟女儿说,“梅子,这些年是爹太糊涂了,让你吃苦了,以后再不会了,跟爹回家吧。”   梅子只默默抬脚回了家,不顾周见信在后面的尴尬。伤害已经造成,她也从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长成了这样阴郁可怜的样子,现在再说自己错了,再说弥补,还有用吗?她不会原谅他的,她只当她娘死的那一天,自己就父母双亡了。   她明年就要嫁给荣哥,她会把荣哥的娘当成自己的娘孝顺,要是有一天荣哥不要她了,她就是讨饭,也会带着孩子,自己要是死了,就带着孩子一起走,不让他活着再受一遭自己受过的罪。   看吧,她现在就是这样极端偏激的性子,那个单纯的小女孩,是如何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吧?这八年,到底还是让她移了性情,改了心肠。如果可以,她也想永远那么单纯无害啊,可是,没有如果,所以,她会退一步和爹爹好好相处,该孝敬的也孝敬,可是在内心里,她永远不会原谅他的,永远不会。   周见信有心弥补女儿,许氏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丈夫最近待自己明显冷淡了,不再盲目相信她,她提防丈夫秋后算账都来不及,更不敢为难梅子。就这样,梅子家里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也让一直担心的周琳放下心来。就是村里等着看笑话的人有些失望,还以为回去要再闹腾一阵呢。 ☆、第11章 豆芽旧事   一大早推开门,周琳就发现院子里、屋顶上,白茫茫一片,原来不知道昨夜什么时候下了雪。   雪霁初晴,金黄的阳光温柔地照耀着大地。周琳深呼了一口气,只觉得空气格外清冽,忍不住想起了前世雾霾笼罩的冬日,已经很难得这样畅快的呼吸了。   “砰”!一个雪球迎面而来,砸到了她的肩膀,四散开来,脖子里凉丝丝的。   难得起个大早的周鑫,看到二姐站在门前发呆,就兴冲冲地招呼她来打雪仗,“阿姐,阿姐,咱们来打雪仗吧,大哥都不愿意陪我,你要是来,大哥肯定也会来的”。   说着还有些惋惜,“可惜宝儿还太小,打雪仗还是人多玩起来才热闹。   “囡囡,你这么大了,可不能跟着胡闹。”赵氏听到动静就走出灶房,制止了蠢蠢欲动的自家闺女。马上就要及笄嫁人了,哪还能这么疯疯癫癫,像什么话。   周琳虽然也十分心动,只听赵氏话里的不赞同,就知道没有可能了。歪头沉思了一会儿,有了一个好主意,“金子,要不咱们来堆雪人吧。打雪仗弄得院子里到处都是雪,不小心就会滑倒,还是把雪扫起来堆雪人更合适。”   这样顺便扫了雪,还有得玩。周鑫也觉得十分有趣,兴致勃勃地开始动手了,不大一会儿就团了一个巨大的雪球,就连要出来扫雪的周磊看到也忍不住加入进来了。   最后周磊堆了个最常见的雪人,圆圆的脑袋,胖胖的身子,鼻子上还插了一根胡萝卜。   兴许是年纪小,周鑫的雪人更有创意,他堆了一个“大老虎”,可惜没有见过老虎的他,堆出来的只是一个四不像。   虽然成品不尽如人意,兄弟俩依然很有成就感,只是对妹妹/姐姐的堆出来的东西十分好奇,圆圆的大脑袋上,用锅底灰画了两个黑眼圈,四肢还有背上一圈,也都染得黑黑的,“看着怪好看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动物?”   周琳高深莫测地仰天遥望远方,悠悠说道,“这是一种明明可以靠实力,偏偏选择了卖萌为生的动物,生长在蜀地,名为熊猫,可它是熊不是猫,比老虎还凶残,却偏偏喜欢吃竹子。”   “小妹,既然在蜀地,你是怎么知道的?”周磊有些将信将疑,怀疑这是堂妹自己想象出来的。   “熊猫真厉害,从现在开始我不喜欢老虎了,就喜欢它了。可是阿姐,什么是卖萌?”这是马上换了崇拜对象的周鑫,他是很相信周琳的说法的。   周琳被大哥质疑,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胡乱扯了句,“兴许是小时候听谁提过吧,记不清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周琳拉着堂弟一指堂屋,“看到没,那个家伙一笑,大家就喜欢得不得了。这种做出一幅可爱的样子,来博取别人欢心的可耻行为,就是卖萌。”   堂屋里,坐在周老爷子腿上的宝儿,对着院子里玩闹的兄姐配合地咯咯笑起来,一窜一窜的,蹦跶地周老爷子都差点脱开手。   两兄弟看过去,下意识回了一个小脸,周鑫还喃喃地说,“可是弟弟真的好可爱啊,一点也不无耻,我喜欢他对我卖萌。”   “别闹了,赶紧拍拍衣服上的雪沫子,洗洗手吃饭了。”李氏拿着烧火棍站在门口对着院子喊道。   等周家三兄妹洗了手,赵氏已经把饭菜摆好了。周爷爷把宝儿放进摇篮里,洗了手坐到上首,看到外面厚厚的积雪,心情很好,“真是一场好雪,今年麦盖一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是个好兆头。家里光景是越来越好了。”   周琳看着桌子上一盆白菜炖豆腐、一碗油渣炒干菜,还有一个冬葵汤,只觉得没有胃口,就这两荤一素,也算是好?   家里除了灶房屋角用土堆着的一捆大葱,整个冬天都见不到几点绿色,听了爷爷这满足的话,周琳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现在还算好呢?大冬天想吃个青菜都没有。”   “看看村里多少吃不上饭的,能吃饱就行了,还抱怨没有青菜?青菜是你吃得起呢?那都是人家贵人家里吃的。”   赵氏看不过,忍不住呵斥女儿,“这才吃饱饭几年,就开始挑三拣四了,忘了挨饿的时候了?”   “二丫倒是有见识,还知道冬天有青菜吃?可惜咱们这儿是种不了,人家贵人家里都有温泉庄子,还有暖房有火道,冬天才种的出青菜的。要是想吃点新鲜的,回头就生点儿豆芽吃吧。”周德全没有介意侄女的话,还特意跟她解释。   “寻常人家豆子都是当饭吃,生了豆芽当菜吃那是浪费粮食,大哥可别惯她这毛病。”赵氏认真地跟周德全说,顺便还白了女儿一眼。   家里其他人却都赞成,说是难得冬日里换换口味,三言两语的,说得赵氏都觉得自己是后娘而不是亲娘了。家里女孩子少就是这样,一家子都惯着,她但凡要管教一点,都拦着。   周琳不禁哀叹,想在冬天吃上一口青菜,都要挨亲娘一顿数落。好歹自己也是个穿越人士,想吃个青菜怎么这么难?   可是想想家里既没有温泉,温室大棚技术难度又比较大,造价也高,暂时不考虑,但是别的她也想不到了。看来还是放低目标,先发点豆芽吃吧,反正家里能做主的基本都答应了。   想想真是失败,别人穿越古代不是当个皇后妃子什么的,就是嫁到豪门当个世家夫人,一生荣华富贵,荣宠无限。   起点不一样,她也志不在此,因此嫁个村夫也欢喜。但是同样穿越到农家,人家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发家致富轻而易举。   轮到她,想吃个青菜都整不出来,看来她是最不合格的穿越者了。   “你们是赶上了好时候啊,想想德全他们小时候,家里过年也吃不上几口肉,大过年的,连个菜都不敢炒,就怕费油。”也许是这会儿的气氛比较好,说起豆芽,周奶奶难得说起了一件事。   “德山估计都不记得了,他上头还有一个哥哥,那才是原本的老二,记得有一年闹蝗灾,半年的辛苦啊,说没就没了,那一年饿死了多少人啊。那孩子三四岁吧,拉着德全的手直喊,哥啊,我饿,咱们去地里拣豆芽吃吧。幸亏那时候德全已经懂点了事,连忙拦住了,不然把从衙门里借的豆种都被抠出来,下半年吃什么?”   周琳和家里女人都有点想笑,却在看见家里男人的脸色后,止住了,只觉得这里肯定有事,果然只听老太太继续说,“说起来是我们做爹娘的没本事,连口饱饭都给不了孩子。还没等他吃上一口新豆子,就没了。”   老太太说着就老泪众横,一桌子人也跟着抹眼泪。周老爷子生气地说老伴,“年节下都高兴着,你还提过去那些伤心事干啥?一家子都跟着哭天抹泪的,也不怕把福气哭没了。”他这样说着,没发现自己的眼睛里也开始湿润了,他不是不心疼那个早夭的孩子,只是人一辈子,遇到的难事多的事,总得一直往前看,才有勇气能活下去。   周琳只觉得眼前这状况都是由自己想吃青菜引起的,不免有些愧疚,赶紧跟周老太太说,“阿奶,我错了,我不吃豆芽了,都留着当粮食。”   擦了一把脸,振作起精神,对小孙女慈爱地笑着说,“家里现在的光景,吃上几回豆芽值当什么。既然二丫想吃,咱们回头吃完饭就生上一大盆豆芽,回头也给你那伯伯供上一碗,让他也尝尝,肯定比地里的豆芽鲜嫩好吃。”   果然吃过饭,周老太太就找出黄豆绿豆各生了一盆豆芽。看来心里的结还是没有揭开,毕竟丧子之痛没有那么容易忘记。   总之,这也是一个豆芽引出的伤心事了,现在周琳看着这两盆豆子,再也没有了想法。   之后两天,家里气氛都有些凝重,也只有宝儿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闹腾。这件事情的影响一直到了祭灶的时候才彻底消散。 ☆、第12章 祭灶   也许是因为伤心事太过久远,到了腊月二十四祭灶这天,一家人都再度轻松欢快起来。毕竟是一年一度的送神大事,须得郑重对待。   今天之后,灶神和民间诸神就要回天庭述职,要好好备上各色祭品,希望灶神能帮家里多说些好话,来年家里万事大吉。   民间都说“送神早、接神晚”,要知道皇帝老儿可都是一大早先起来祭拜,好早早送自家灶神回天庭述职,去得早也能占个好位子。   达官贵人也是腊月二十三就开始送神,只有平常百姓家是腊月二十四,甚至水乡人家要等到腊月二十五黄昏才能祭灶。   看来虽然都是同一个灶神精分出来的,因为常驻的地方不同,待遇也分了三六九等。   说起灶神,周琳还听说过一件轶事:据说灶神原是玉皇大帝三太子,因为好色言行举止不端,才被玉帝罚到人间的做灶神,日日与厨房灶台作伴。   但周琳想到每年祭灶都要备上大量的水果甜食,虽然目的是为了让灶神吃足甜头,多说好话,她还是觉得居然会吃这点的灶神不但好色,估计还好吃,更是个甜食控。   这样一想,居然觉得灶神有点萌萌哒?罪过罪过。   虽然周琳前世是个无神论者,但是现在自己都穿越了,也不敢断定这些神明都是杜撰出来的。赶紧在心里告罪,又说了句童言无忌,大风吹去,毕竟没有成年,她也就厚颜当自己是“童”了。   虽然祭灶是黄昏的事了,但是一个白天都消停不得。因为今天还要扫尘,祛除秽气,家家户户都要做个彻底的大扫除。因为打扫地要彻底,周家大人孩子都要齐上阵,帮着擦桌子扫地、糊窗户。   扫房是大扫除的第一项,周德全两兄弟先把自家爹娘请到东厢房,就开始打扫正房。   周琳还以为扫房顶要踩着桌椅才行,毕竟都没有那么高。正四处寻摸最高的桌椅,谁知道一转眼就见自家爹拿出了一个“神器”,一个绑着竹竿的扫帚。   周德全看闺女傻了眼,有些好笑,“你们几个小的先出去吧,不然落得一身一头的灰,等扫完房,你们再过来扫地。”   周琳这才明白大伯和老爹脑袋上包的旧头巾是干啥的,敢情是防尘的。   大人发话了,他们几个就先去出去了,周磊眼里向来有活儿,出来就开始扫院子,周琳和周鑫则溜进了灶房。他们两个的娘正在做祭灶用的糖果呢,周琳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手工制作的糖瓜,十分好奇。   这时候的糖很精贵,日常多见的就是麦芽糖,祭灶的糖当然也不例外。其实村里有些人家是自己熬麦芽糖,但是周琳家怕麻烦,就买了现成的麦芽糖。   买来的麦芽糖有些稀,要做糖瓜还要自己再熬一次。现在赵氏正在厨下烧火,李氏正在不停地搅拌锅里的糖浆。   周琳不好一直闲着干看着,就要上前帮着烧火,结果被赵氏拒绝了,“这熬糖的火候可要紧呢,大不得小不得,你做不来,在边上好好学着就是了,将来自己过日子都用得着。”   边上周鑫还嘲笑她,“你看我,明知道帮不上忙,就不去添乱了,谁像你,不管会不会都凑上去,被赶回来了吧?”周琳拉着讨人厌的堂弟推了两步,“别在门口挡着光,伯娘都要看不清了,”悻悻退到一边,静静围观。   “门口这么大,我又没有站在正中间,哪里能挡住光了?你这是自己没意思了吧,就来诬陷我,我真可怜。”周鑫在一边怪声怪气地嘲笑。   “你们俩,糖熬好了,赶紧拿个瓷盆给我。”李氏冲着他们喊。锅里的糖浆已经微微发黄,可以盛出来了。把糖浆盛到陶瓷盆里,晾到比手温高一点的时候,就能开始做糖瓜了。   赵氏也洗了手拿出一团糖,跟李氏一样反复地拉扯,一直拉到糖条微微发白。又拿出早就备好的干净棉线,在糖条上绕上一周,到交界处双手交换,快速一拉,就滚下一个圆鼓鼓的糖团。两头微缩,正是一个南瓜的样子。   周琳看的跃跃欲试,觉得也不算难嘛。李氏有点好笑,就对自家妯娌说,“你就让她试试呗,自己动手了才知道咱们的不容易,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个多轻省的活儿呢。”   周琳不信邪地自己上手,一入手才发觉糖团着实有些烫手,又不愿意放弃来打自己的脸,只能咬牙坚持。   等开始拉的时候,她才觉得这真是个体力活,拉到双臂发酸,也没看到糖条变色,还是赵氏看不下去接手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妯娌两个轮番上阵,一个个糖瓜就噼里啪啦滚了出来,不一会儿就堆成了小山。   已经围观了全程,没有用武之地的周琳只能滚去大扫除了,算着这时候房顶应该扫完了。   果然,过去一看,大伯和爹已经扫完房开始收拾屋子了,石头哥也在,她赶紧过去帮忙。   等李氏两个忙完也过来了,人多力量大,不到中午就收拾完了,灶房就吃过午饭再收拾了。下午就要准备祭品,黄昏时分好祭灶,省得倒是手忙脚乱的,对灶神不恭。   太阳一点点隐没在地平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家人来到灶房,摆上桌子,供上酒菜和糖瓜。   周爷爷还在灶神嘴角抿了一小团麦芽糖浆,念念叨叨,“灶王爷,上天之后,多说好话,坏话别说。”   这是拿糖堵住灶神的嘴,让他说不了坏话。说起来凡人信奉神明,以为神明无所不知,却又总觉得能糊弄神明,也不知道是怎么个逻辑。   周琳偷空瞧了眼灶王爷,只看出是个白面微须、相貌英俊的青年形象,看来还不是后世的老爷爷形象,不愧是玉帝三太子。画像两侧有一副对联,上联“下届报平安”,下联“回宫降吉祥”,横批是“一家之主”。   在时人心里,灶王爷就是自己的衣食父母,掌管着一家的吉凶祸福。因此必须要好酒好菜,车马伺候,只为讨得他欢心。上天多说自家好事,来年降下吉祥。   抹完糖,周爷爷恭敬地揭下去年的灶君画像点燃,又把纸马和草料一起烧了,这是给灶神准备的坐骑,为表贴心,还送上草料。   火光映得屋子分外通明,周家人围着燃烧的火堆一起磕头。周爷爷嘴里还念念有词,“灶王爷,上西天,有壮马,有草料,一路顺风平安到。供的糖瓜甜又甜,请对玉皇进好言。”   之后一家子分吃供奉的糖果食物,分享神明的福气。到此,祭灶就算完成了。灶神送走后,就要等正月初四贴上新的神像迎神之后才回归了。   祭灶后世又称为小年,就是因为今天之后,就算得上是新年了。从这天开始,家里小的都被告诫不能乱说话,多说好话,图个好兆头。 ☆、第13章 辞旧   祭灶之后,时间似乎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除夕。   一大早,周家村的人们都早早起床,聚集在祠堂前面的空地上,焦急地等待着。直到一阵击鼓声传来,众人纷纷兴高采烈地欢呼,“来了,来了,驱傩的来了。”   原来大家翘首以盼的是村里组织的驱傩仪式。在距离镇子比较远的村庄,及时是过年,也少了很多娱乐。因此,驱傩算是一件寓意很好又有意思的消遣了。   负责驱傩的村里年轻的壮小伙,其中周琳的堂哥周磊也有幸被选中了。一家人都感到十分荣幸,早早来到祠堂边等候。   这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要是品行不良,不被族中老人认可的年轻人,是不能参与驱傩的。   驱傩的人打扮都十分夸张,模仿的是年画上神明的样子。但是因为扮演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也很有几分虎虎生威的感觉。   当“神明”拿着长杆,对着“恶鬼”怒目而视,大战三百回合时,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铿锵的喝彩声。   周奶奶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还是没找到自己的大孙子,有些着急地问,“你们也看看,哪个是石头呢?我怎么认不出来?一个个都打扮得一个样,也忒难为人了。”   不待别人细看,周鑫就举起手来向前一指,大声回应,“阿奶,我知道,我知道,第二排最右边那个就是我哥。”   说完正好看见周磊一杆子虚虚打在“恶鬼”身上,周鑫顿时激动起来,“快看,哥哥打到了恶鬼,真是太厉害了。”   周家长辈都一副自家孩子上了战场得胜归来的样子,只有周琳暗自吐槽,这打得也太假了吧,衣服都不知道有没有碰到,就拿开了,这特效,五毛钱她都不给。   不过,石头哥的扮相和动作还是很威武的,帅呆了,忍不住跟着鼓掌喝彩。   经过一番激烈的“厮杀”,“恶鬼”终于被神明驱除。扮演“恶鬼”的李银辉被“神明轮番上阵,打得落花流水,连连败退。最终,还是正义战胜了邪恶,村民们都心满意足地使劲儿鼓掌呐喊。   等到仪式结束时,扮演“恶鬼”的李银辉怒气冲冲,“说好的注意分寸,不要真打,是哪个臭小子在我屁股上敲了一棍?好像还有人趁机踹了我几下?是谁干的?”   众人听见这话,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却没有一个人承认自己干过。   李银辉是村西李银海的弟弟,今年有幸被选中参与驱傩,当时都要高兴坏了。周家村参加驱傩的大多是周姓人,他能入选大概是因为自己嫂子是里正家的姑娘。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也都够他和李家人高兴的了。   但是,每年驱傩时都要有一个人牺牲自己,扮演被驱逐的“恶鬼”,这个人选为了公平,都是抓阄选出的。不幸的是,李银辉第一次参加就抽中了,真是不知道怎么评价他这运气。   驱傩的时候,也许是有人太激动太投入了,控制不住亲身上阵驱逐打击“恶鬼”。扮演者李银辉也是受了无妄之灾了,他也很无辜啊,他只是一个很可怜的扮演者,为什么要真的打他?   可惜在场的人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参与,更不会主动自投罗网了。最后李银辉还是捂着屁股带着一身的鞋印委屈地回家了。   驱傩仪式已经圆满落幕,围观的村民也意犹未尽地散去了。周鑫冲着哥哥不停挥手,“大哥,我们在这边呢,快过来!”   周磊听到声音就走到了家人的面前,周爷爷对长孙赞不绝口,“石头表现得不错,我看那么多小伙子,就我家石头最英勇,有你爷爷当年的风采。”   周老太太却很不屑,“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能比得上我大孙子。”   周磊腼腆一笑,不知道该帮谁是好,最后摸摸脑袋,转移话题,“阿爷、阿奶,我们赶紧回家吧,下午还要贴门神、贴对联,还要准备祭祀的用品,要忙的多着呢。”   大人忙着准备祭品,贴对联就成了周磊兄妹三人的事情了。周琳赶在前面把去年的对联和门神撕下揭掉,收起来,回头都要烧掉。   兄弟俩对周琳的行为十分不理解,周琳对他们满脸的疑惑拒绝回答。这些古代人是不是理解这种类似撕快递包裹的快|感的。在没有网络购物的时代,她也只能通过这种行为慰藉一下自己的寂寞了,聊胜于无吧。   最后贴对联时三兄妹明确分工,周磊负责踩着凳子爬上爬下的贴,周鑫负责给对联抹上浆糊,并递给自家哥哥。周琳负责站在正前方看大哥贴的是否端正。   她站在不远处,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往左边一点,对对,就这样……哎呀,石头哥,你又贴歪了一点,右边往上再提一点……”   屋檐下抱着孙子的周奶奶开玩笑说,“呀,我们二丫还挺像个大将军啊,这指挥得有模有样的,要是个孙子,指定能给咱老周家增光添彩啊。”   说得周琳背影一僵,这就有点尴尬了,貌似有点崩人设了?   年夜饭之前,周家男人要先去祖坟拜祭先人,也是请先人回家过年,享用后人香火的意思。这个时候,女人是没有资格去的。   周爷爷今年还不到六十,自觉身体很好,自然要亲自去的。他一人走在前面,后面两个儿子和孙子都挎着竹篮子,带着香烛黄纸、酒肉果品跟着。   路上看到有的人家浩浩荡荡十几人去祭祖,周老爷子内心十分羡慕,自己家还是子嗣单薄啊。加上一个还不会说话的,男丁才不过六个,愧对先祖啊。只能盼着来年三月石头家媳妇进门,能多生养几个了。还有小金子,也该定亲了,不知道谁家姑娘好生养一点呢?   直到到了自家祖坟,周爷爷才止住发散的思绪。路要是再长一点,估计他都要盘算到四个多月的宝儿头上了。   等一群大小爷们回来,年夜饭已经摆上了。满满当当一桌子,有鸡有鱼,有鸭有肉,不是一般的丰盛。   很多菜都有说头,比如中间那盘子肥大的鲤鱼,这天是不能吃完的,要留到明天,寓意年年有余。入座之后,此时还不能吃饭,要等周爷爷发话之后才能吃。   “这一年风调雨顺,庄稼丰收,家里也喜事不断,老二家终于添丁,二丫也有了归宿,这都是祖宗保佑,老天爷给脸。也希望咱们家明年更能蒸蒸日上,日子越过越红火。”周爷爷先倒了一杯酒,敬过祖先,再倒一杯酒,是敬天地。   兴许是路上受了刺激,他兴致很高,看了看长子一家,“老大家今年是不及你二弟,不过你明年儿媳妇就要进门,家里添了一口人,更是喜事。要是再能给我添上几个重孙,更要记你一大功了。”   看到长孙一脸的难为情,他不由得说上一句,“成家之后就是男人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说完周爷爷举杯邀全家人共饮,放下酒杯夹了一筷子菜。其他人也开始用饭,全程欢声笑语不断。   吃过饭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打叶子牌,一个人二十个铜板做筹码,看谁最后赢得最多。这也为了消磨守夜的时间。   说起叶子牌的高手,还要数周奶奶。她老人家从年轻时就打得一手好牌,婚后也常和要好的姐妹隔三差五打上一场,现在更是人老成精,无人能敌了。   打到最后,她的面前足足堆了四十多个铜板,周爷爷有二十三个,明显差多了。除了周琳面前只剩三个,周鑫是血本无归,还欠了阿奶两个外,其余人输面都不大。倒是平日里看看温和绵软的赵氏,赢了十二三枚铜钱。   周奶奶对自己的战果十分满意,笑着对赵氏说,“分明是你嫂子明年有喜事,倒是你运气更好。”当地人十分相信,除夕夜打牌赢得越多,第二年运气越好。   赵氏则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好计较的,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嫂子的喜事不也是我的喜事,何必分得这么清?”   周奶奶随后赞了她,“说得有理,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分个你我他的。像我一把年纪了,喜从何来?不也是由儿孙来的吗?老大家的喜事可不就是咱们全家的喜事。”   这时李氏原本要拉下的脸色也重新飞扬起来,连声附和。   随后散了牌局,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着年节的喜悦和明年的期待。更深漏尽,终于到了子时,一家人这才打着哈欠准备各自回屋睡觉。   这时周宝儿早已睡得今夕不知何夕,被赵氏抱着回房。还有周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周德全此刻心情很好,就没有叫醒小儿子,准备抱起他送到房里,想想也好几年没有抱过这孩子了,也算重温一下当年的感觉。不过抱起来才发现这孩子还挺沉的,觉得这种事以后还是要少温了。   夜深人静,整个周家村都陷入了睡梦之中,只余家家户户桌上火红的蜡烛还在热烈的燃烧,明天醒来,就是新的一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很丧气,最近都没有小天使给我留言,剧情这么寡淡吗? ☆、第14章 迎新(捉虫)   似乎刚睡下了多久,噼里啪啦震天响的鞭炮声就将沉睡的村庄唤醒了。没听过爆竹声的当年出生的猫狗,吓得满村子乱跑。直到找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角落,才瑟瑟发抖地躲了进去。   周琳家起得最早的就是周鑫了,他和小伙伴早就约好了,早点起来好去村里捡哑炮,就是跑到刚放过鞭炮的人家捡没那种没爆炸的炮仗,他们叫哑炮。   通常在主人家刚开始放鞭炮的时候,边上已经围了一圈的孩子在等着了。要是哪个孩子来晚了或者下手慢点,就得空手而归了。   周鑫向来是个手脚灵活的,仗着自己瘦小的身子在人群里几进几出,天还没亮,他的衣兜里已经装满了“战利品”,胜利凯旋了。   李氏看到他回来就赶紧叫住他,不然他还打算再跑出去接着捡,哑炮周鑫是从不嫌多的。   “家里饭早做好了,就等你了,还不赶紧洗了手吃饭?”   这是大年初一,不兴打骂孩子,不然她早揪住小儿子的耳朵转上三圈了。男人都做好饭了,全家就等他一个,真是该打。   说起大年初一男人起床做饭,也是这里一个别致的风俗了。因为女人们一年到头都在围着灶台打转,不得空闲。   因此,到大年初一这天,男人们都要早起做上一顿饭,让女人们多睡一会儿,起来就吃现成的,也算是慰劳家里女人一年的辛苦了。   周琳还是很喜欢这种体贴女人的风俗的,尤其是在古代,尤为难得。   早上吃过饭,已经成家的大人都要去村里族里老人家去拜年祝贺,小孩子就可以撒野了。大年初一是不用干活,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一天,整个周家村的孩子都要乐疯了,在街头巷尾欢笑着、尖叫着跑来跑去。   周磊也找了同龄人去玩,周鑫更是早就不见了人影。周爷爷和老伴儿在家里端坐着,村里的晚辈一个个陆续上门拜年。因为天气寒冷,没有随爹娘出门的宝儿偎在爷爷身边也跟着收了不少红包。   周琳是不耐烦应对这些人的,尤其是三姑六婆之类,总是问些“平时在家做些什么啊”“嫁妆准备得怎么样了”“你夫家人怎么样”。似乎订了亲的女孩儿总要被人问这些。她无奈之下,出门去了梅子家。   梅子在家也烦得要死,看见周琳过来,如获救星,赶紧跟屋里的长辈告了罪离开,“二丫来找我了,我去房里招待下她。”   一屋子的长辈这才放过她。直到进了房间,严严实实关上门,梅子才无力地歪在椅子上,“真是头疼死了,这些人还让人安生过个年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这架势分明是三堂会审啊?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周琳笑着调戏自己的小姐妹。   “还不是年前那件事,我们本家的长辈都觉得我爹和许氏固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我也不该把事情闹得那样难看,给家里抹黑。有什么事情不会私下找长辈之类的。”   梅子冷哼一声,不屑地说,“许氏进门之后就没少奉承他们,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哪里会有底气为我做主?就说以前我在家里的情况,别的人或许不清楚,他们人还不清楚吗?又何时替我做过主?现在觉得自家名声不好了,反而来责怪我不留情面。”   “脚上的泡都是自己磨的,现在这样也不是你的本意。不是没办法,你也不会把事情闹这么大的。毕竟你眼里心里就只有你家荣哥,他们但凡能给你一条生路,你也不会豁出去闹个鱼死网破的。”   周琳安慰了好友一下,“你又何必跟他们计较,你就当没听到就是。满打满算你在家也就八个月了,到时候你家荣哥哥就要把你娶走了。”   梅子一向苍白没有血丝的小脸浮现出两抹红晕,看到好友打趣的目光,连忙捂住脸,遮挡一下满脸的春意。等到脸上的余热散去,也不甘示弱地反击,“你也不过比我晚了一年,明年三月你就及笄了,也许有人等不到八月就要急着娶你回去了。”   “那也早着哩,我是不急着嫁人的,但是有人急啊?”周琳在自己家待得舒心,哪会愿意早早嫁到陌生的婆家去,但是梅子可是恨嫁得狠呢,“说不定有人恨不得明天就嫁过去呢。”   梅子这时反而坦荡起来,“这个家里我是没有什么留恋的了,早点嫁过去也好。我爹伤了我娘的心,让她死都闭不上眼,也忽视了我这么多年,险些逼死我。再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也没有意义。许氏我们现在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江涛虽然是许氏生的,好歹也是我弟弟。我也是想过亲近他的,但许氏一向防我跟防贼似的,好像我会害了他似的,我们姐弟俩现在也没多少情分。我在这个家里就是个多余的,也许我嫁了,他们一家又会和睦起来了。”   也许有些人天生就是亲缘淡薄,但是周琳相信上天是公平的,总会在另一个地方弥补过来。她相信,梅子嫁给她的荣哥后,一定会过得很幸福很幸福的。   于是也不再多说,旋即她想起另一件事,“说来你的婚期也近了,嫁衣绣的怎样了?拿出来也给我开开眼。”   梅子闻言就打开床头的箱子,捧出一件光彩夺目的衣服,红色的绸缎上,绣出来的凤凰振翅欲飞,栩栩如生。   周琳直接看呆了,“我只知道你平时的绣技就够好了,没想到你的嫁衣更出彩。”   她活到现在,前世今生,第一次看到这么技艺精湛的绣技。简直就是工艺品啊,根本不舍得穿在身上。看来梅子的外婆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呢,她在心里默默脑补了一段几十万字的爱恨情仇。   梅子一向因为怯弱而显得十分温顺的脸上也有了几分得意,“这锻子是我娘当年的嫁妆,这些年她的嫁妆七七八八被挪用了不少,也就这匹绸缎被我好好藏起来了。从我十二岁刺绣的水平进了一步之后,就偷偷绣上一针半针的,用了两年多时间,才终于绣好了。能绣成这样,我也很意外,也许是我的心够虔诚吧。”   两年多的时间看似很长,但是许氏经常接不少绣活给梅子做。她能挤出时间绣上几针,晚上又不知道要熬上多久,更何况嫁衣的要求更加苛刻。   周琳想想就觉得梅子挺不容易的,不过她看着也不用担心梅子嫁人后会过得不好了,谁说梅子性子软弱?她也可以在底线被触及时奋起反抗,也可以为了自己的目标不惜一切去努力。   这么有魄力、有毅力的姑娘,在哪里都能过得下去。她就像一棵小草,看似柔弱,却能扎根在乱石之中,挣扎着开出花来。   “不过,二丫,你连缝个衣服都难,那你的嫁衣可怎么办?”梅子有些为好友发愁。   周琳却不在意这个,“村里姑娘家嫁人,哪有几个绣嫁衣的啊?不是谁都跟你一样会刺绣的。都是一身红衣服,扯一块红布就当盖头了。”   她虽然羡慕,但是也不想自己学着去绣的。她明白梅子是想教她的,但是这时候刺绣都是一门敝帚自珍的手艺,她不想去考验她们的友情。更何况她也不感兴趣,喜欢冰箱,也不一定要学会制冷啊,会欣赏就行了。   看周琳一副不上心的样子,梅子无奈之下也放弃了教她刺绣的念头,“那你的嫁衣也该裁起来了,要是怕不合身,先放大一点。到时候我给你绣点简单的图纹,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周琳这次没有推辞,一口应下,“等出了二月,我再练练手艺。回头自己裁嫁衣,好歹也是个心意。保准在五月左右能拿给你,不会误了你嫁人的。”说完嘻嘻笑了起来。   从梅子那里回来之后,周琳家里也清净了许多,不过下午很快就又闹起来了。因为上午各家各户忙着拜年,下午就大多在家里自娱自乐,或者三五同好聚在一起饮酒玩乐。   比如周磊下午一直就没回来,周家其他人则又打起了叶子牌。周鑫盘算着今日要翻本,结果又是满盘皆输。   一天下来,屋子里堆满了果壳纸屑,还有院子里一片爆竹炸碎的红衣,红艳艳铺满了院子,看着十分喜庆。   也难怪今日不能打扫,说是怕把福气扫走。如是扫了,不说福气,至少喜庆的气氛就淡了不少。   等到了晚上,一家人都早早睡下了。早上起得早,白日又消耗了太多精力,实在熬不得夜了。要知道明天是初二,还要招待回门的娇客呢。 ☆、第15章 回门事多   初二是出嫁的姑娘回门的日子,周琳的姑姑周雪莲和堂姐周琴都要回娘家。因此,一大早李氏和赵氏就起来杀鸡宰鱼,准备中午用的食材。   说起来女人也是辛苦,一年到头也不过大年初一歇上一天,第二天就继续几十年如一日的操劳。   今天的早饭是周琳做的,把昨天吃剩的荤菜加点白菜萝卜一炖,再煮上一锅粥,就是早饭了。毕竟中午不能给人吃剩菜,只能自家人先打发了。   等到周家人把中午的菜备好,招待的瓜子果盘摆上,周雪莲已经带着两儿两女到了。   周奶奶往女儿身后探了探身,没看到女婿,就问女儿,“富贵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初二回娘家,要是没有男人陪同,面子上可不好看。女儿自己带着孩子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女婿闹了矛盾。   周雪莲提起丈夫眼泪就刷地下来了,“今天要不是我婆婆拦着,他都要休了我了,他把树林赶出来。不准他再进家门,眼下我只能带着孩子回家来住。”   不待自家老娘细问,周雪莲就一五一十说了,“先前他跟我订婚之前,自己就相中了村里一起长大的姑娘,叫杨絮还是杨花的,可惜人家姑娘家里看不上他,把女儿嫁给别人了。现在那杨絮不知道因为无子还是什么原因,被人休回家了。”   “他现在心思都在那杨氏身上,担心她在娘家无依无靠,担心人家兄嫂对她不好。每天早上去人家门前转一圈,晚上再去看一趟,不然夜里都睡不着觉。他现在眼里哪还有我和孩子,说不定还恨不得我们不在了,他好和旧情人破镜重圆呢。”   周奶奶愕然,不敢置信。想当初这姑爷多老实一个人,说话和和气气,做事也踏实,要不然她也不会把女儿嫁过去。“这些年你们不也挺好?都没吵过嘴,没红过脸,谁不说你们两口子感情好,怎么到了现在这境地?”   周雪莲拭了拭眼角,“他这些年对我也不错,但是旧情人一回来,好像我们过去感情都喂了狗!若是对我半分感情都没有,我也不至于这么伤心。”就好像昨天还对你呵护备至,今天就冷漠得像陌生人。   “他不认我们,我们也不认他这个爹。”周雪莲的十四岁的大儿子一脸仇恨,“我们跟我娘是一家人,让他跟别人过去吧。”   下面三个小的也都七嘴八舌地附和,“小三儿对杨姑姑吐了口水,因为她让娘哭了,但是爹非要小三儿去给杨姑姑赔礼道歉。”   “爹还打了小三儿,用竹条。”   七岁的小三儿还拉上袖子,给大家看他胳膊上的青紫的一道道痕迹,还兴奋地说,“当时我可疼了,不过等大哥看爹打我,就拿着刀要跟爹拼命,爹就不敢打我了。大哥可厉害了,我不要爹,有大哥就行了。”   三个懵懂的孩子仰着头崇拜地看着自己大哥。   周爷爷连忙把外孙拉过来,翻起衣服查看。只见小三儿的背上,胳膊上,大腿上,都有不少红红紫紫的肿起的棱子,心疼坏了,“富贵这是昏了头了吗?为了一个野女人就对孩子下这样重的手。”   赵氏看着侄子一身的伤,心疼地问,“你公婆也不管管自己儿子吗?好歹是他们亲孙子。”   李氏进门的时候小姑还没嫁人,对性格直爽热情的小姑十分有好感,此时对小姑的遭遇更是愤怒,“你现在就别回去了,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王富贵要是不跪着赔礼道歉,就不要回王家。”   “我们今天出门就没打算回去,我爹今天看我拿刀子对着他,非要开祠堂休了我娘,还好奶奶拦住了。所以娘今天就把我们几个都带过来了,就麻烦外公外婆还有两位舅舅舅妈收留我们一段时间,我跟村里的老猎户学了打猎,也能打些东西了,也能贴补一下家里。”周雪莲的大儿子王树林冷静地跟外婆一家躬身一揖。   周奶奶一把搂住王树林,眼泪直掉,“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你爹不认你是他糊涂。你且放心在外婆家住着,外婆家再怎么还能养得起你们几个。”   周爷爷骂了一句,“真是畜生不如,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还当咱周家没人呢?”   说完就要带上儿子去亲家要个说法,周德全兄弟俩更是撸袖子抄家伙准备打上门去,却被周雪莲拦住了。   “您和爹娘去又怎样?我公婆向来老实厚道,哪里管得住他?打也好,骂也好,他就跟中邪了一样,但凡谁敢拦他,他就爬到后边的山顶,威胁要跳下来。之前已经从房顶跳过一次了,摔了腿,养好后,怕威胁不住家里人,就改跳山崖了。”   “我公婆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临出门前,还特意把棺材本都给我了,说是托您照顾我们几口子,吃用都算王家的,等过个一年半年的,富贵回过神了,再接我们回去。他们也怕几个孩子留在家里,什么时候不注意就被自己亲爹弄死了。”   一家人不由咂舌,哪有这样仇人似的亲爹?都是自己亲骨肉,怎能这样狠心?也不知道这杨氏是怎样一个绝色,迷得王富贵这样晕头转向的。   周琴到了自家院子里还没见人出门,把手里的鸡鸭发放到院子里,纳闷地带着丈夫进了屋,才发现一屋子人都抱的抱,哭的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问,“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还哭上了。”   待听了缘由,虽然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好歹是个长辈,也建议姑姑干脆和离算了。   “和离哪有那么容易,我还有这几个孩子,我走了,他们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了,能活几个还不好说呢。反正我公婆也会经常托人送钱来,还让我带着孩子住在娘家,先就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   周雪莲笑侄女还是太年轻,没有孩子哪知道做父母的苦心。“大年下的,别因为我这点事不开心,反正这些年我也不好经常回来,现在难得能在爹娘跟前尽尽孝,不是应该高兴吗?”   知道她不想提这些伤心事,大家也都配合地转移了话题。周琴这才仔细看了看家人,发现也不过大半年没见,家里变化不小,“说起来我出嫁的时候,二嫂肚子还没起来,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二嫂也是儿女双全,总算如意了。”说起来还有些羡慕,她嫁到徐家已经快一年了,还没有动静,婆婆都旁敲侧击好几次了,催着自己赶紧生个孩子,好像生孩子跟母鸡下蛋一样,想生就生了,她何尝不想早早生个孩子站稳脚跟。   赵氏看侄女的脸色就知道她的心事,对侄女的心思她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些年生了二丫一直没有动静,喝了多少苦药汤子,试了不少偏方,这些不算苦,苦的是无法承受家人的期望,还有对丈夫的愧疚。作为过来人,她郑重地告诫侄女,“大丫,你可不能为了生孩子就乱吃药,我那些年一直没有孩子,谁知道是不是什么药吃坏了?要不然怎么停了药两三年又生了宝儿?儿女都是缘分,你还年轻,先不要急。”   李氏一听这话,才注意到女儿的不安,特意看了女婿一眼,意有所指地说,“你才十七急什么,说不得孩子已经在路上了。就算生不出孩子也别怕,家里养得起你姑姑,自然也养得起你,咱可不是那种不把女儿当人的人家。”说得女婿徐至才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心里不由埋怨自己老娘,着的什么急,自己新婚不到一年,还新鲜着呢,何苦弄个孩子出来碍眼。   午饭时,周琴吃了一口徐志才夹的鱼腹肉之后,忍不住一阵恶心,连忙捂住嘴跑到院子里呕吐起来,徐志才赶紧跟出去,一边帮媳妇顺气,一边陪着小心,“你别听娘的,我不急着要孩子,你何苦这样怄气,怄得吃了我一口肉就吐了?”随后出来的人听他这话都笑了,周老太太人老眼尖,断定道,“约莫是怀上了,我有经验,十有**了。”   周琴有些忐忑,虽然期待,也怕是空欢喜,“前两个月我婆婆求了符烧了给我喝,之后我换洗就不准时了,所以这次晚了小半个月,我也没敢多想。”   徐志才又惊又喜,但是顶着媳妇家人愤怒的目光,还是先道歉为好,“是我不对,我都没注意我娘什么时候求了符,但凡我在,是不会让阿琴喝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回头我会跟我娘好好说说的。”   李氏不放心,让周磊把村口的周苍术过来,他家世代都是村里的大夫,就算比不上镇上的大夫,也算是有些本事了。都是乡里乡亲的,虽然周苍术家里也忙着,还是背上药箱匆匆过来了。细细一把脉,肯定的说,“是有喜了,差不多两个月了,要是不到两个月,我是摸不准这脉的。”说完跟周家人连声道喜。   徐志才又不放心地问,“我媳妇身子怎么样?要不要开点安胎药吃?”周苍术爽朗大笑,“你媳妇身子好着呢,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就算补品,也不要多用,以免胎儿养得太大,生的时候艰难。”徐志才连忙把大夫的交代反复念叨了几遍,牢牢记在心中。   回到桌上,因为这桩喜事,男人们都喝得酩酊大醉,最后只有还算清醒的周磊把姐夫弄上自家牛车,又拿了旧被褥给姐姐垫上,以免路上颠簸,动了胎气,然后赶着车出门了。 ☆、第16章 讨说法   一直出了正月,还是没有见到王富贵上门,周家人失望不说,就连周雪莲心里也不是滋味,看来妻儿在现在的王富贵心里是没有一点地位了。周老爷子这次坚持要去王家讨个说法,不能让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住在娘家,不知情的还以为自己闺女犯了错被休回娘家了呢。   为了不让王家看轻,也让人知道闺女娘家也是有依靠的,周老爷子和老伴儿还特意叫上了族里七八个青壮,加上两个儿子和大孙子,坐满了两辆牛车,浩浩荡荡去了太平村。   这天中午,王婆子正在准备午饭,就看到邻家的小豆子跑过来大喊,“王奶奶,王奶奶,有好多人坐着牛车朝您家来了,您快去看看吧。”王婆子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往外走去,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两辆牛车走到家门口停下了,打头的可不是自家亲家?她心想,坏了,她就知道,儿媳妇这一回去,亲家肯定是要来秋后算账的,本以为早该来的,提心吊胆了半个月,这回也算心落到了实处,早晚都躲不过这一遭,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的。   “亲家来了,快快进来,坐下来喝口水。”王婆子赶紧招呼亲家,又对随后出来的老伴儿说,“快去找找富贵,让他回来陪着。”王富贵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着家,想也知道干什么去了。   “水先不忙着喝,我们大老远过来也不是为了讨口水喝,先把富贵叫回来,咱们再好好说道说道。”周老爷子说完就闭口不言,随着王婆子进了堂屋,一群人围着八仙桌做得满满当当,还有几个年纪小点的没得坐,就站在一边,王婆子赶紧又找了几个凳子拿过来。   等王富贵不情不愿的回到家,一进堂屋,就看到一桌子人唰的一下都站了起来,吓了一跳,忍不住问自家丈人,“爹您带这么多人过来是做什么?是雪莲回去跟您说了什么吧?您别光听她说,我……”   周老爷子当即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问他,“先别说雪莲说了什么,我也不是偏听偏信的人,我就问你,一,你有没有说让雪莲和几个孩子滚回娘家去的话?”   “我没有,我只是说了让树林滚,这孩子居然敢跟我动刀子,反了他了,这样忤逆不孝的儿子,打死衙门都不管的。”王富贵提起大儿子,情绪激动得五官都扭曲了,好像说得不是自己儿子,而是杀父仇人一般。他忘不了大儿子提着刀冲向他的那一刻,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如此接近,还有当时被吓得险些尿裤子的屈辱。“雪莲和几个孩子要回来也行,别把那孽子带回来就行。”   王老爷子听到这里,脱下鞋就劈头盖脸打了过去,“你这个孽子,还有脸面说我的乖孙儿不孝,最不孝的就是你了!”王婆子更是在一旁连呼,“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好好的一家人,现在恨不得你杀我,我杀你的。”   周家人却当没看见,周老爷子又接着问,“富贵,我再问你,二,雪莲自打进门之后,对你对你爹娘,有没有不孝不敬不爱的?”   这话纵然王富贵再昧着良心,也答不出一个“有”字,“自然是没有。但是她刚嫁过来还好,我们相处还有些意趣,现在的她就跟我娘差不多,除了管我吃喝之外,对我别的事毫不关心,我们在一起也是相互折磨,要是能就此分开,也是一桩好事。我准她带着老大一起走,但几个小的得留在王家。”   周家来人忍不住骂了出来,“无耻”“真有脸说”,周德全大声说,“王富贵,你这好算计啊,我妹子给你生了四个孩子,人老珠黄被你休回家,你倒好,这孩子有了现成的,前脚撵走我妹子,后脚就能把不下蛋的狐狸精娶进门,新妻旧子,好生快活。”   “王叔,王婶儿,富贵这样说,您怎么看?要是和离我们也是不怕的,再怎么我们哥俩也是愿意养着妹子的,但是孩子的事儿咱们得再说说。”周德山也来气了,大不了一拍两散,何必跟这么个不要脸的再过下去。   王大娘急切地连声说道,“和离是使不得的,不管怎样,孩子还是跟着亲爹娘好。不管富贵怎么说,我们两口子是不同意的,王家的儿媳妇,我只认雪莲一个。”   “切,王家阿奶,我们姑姑可不敢当您这话,富贵叔外面不是还有什么花啊絮啊等着进门嘛,看来是急着让我姑姑让位置了。”同行的一个小子嗤笑着说。   “我年过中年才这一个儿子,打小娇惯,养成了这副提不起来的性子,子不教父之过,打也好骂也好,他都这么大岁数了,也是改不过来了。现在我们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亲家要如何处置就明说吧,只是不管如何,几个孩子还得是我们王家的。”王老头闭上眼,对唯一的儿子已经彻底绝望,这个孩子是废了啊,只能指望孙子了。   周老太太此时也对亲家有了怜悯之心,缓了缓语气,说出了一家人商量出来的建议,“富贵的意思咱们都清楚,是不想再跟雪莲过了,雪莲呢,是离不开几个孩子的,但是孩子留在家里,万一哪里惹到富贵,谁知能不能保住小命?亲家两口子还能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错眼地盯着不成。依我说,可以让雪莲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你们家每年出2两银子的嚼用,怎么也是你王家的孩子不是,不能让我们周家出钱养着。当然,孙子大了娶亲,还是回王家,另起一处宅子,就当是提前分家了。孙女也是从王家出嫁,就当孩子寄养在我们家,你们看怎样?”   王家老两口舍不得孙子,也怕自家儿子如今疯癫的样子,万一哪天砍死砍伤哪个孩子,心疼的不还是他们,无奈之下也只得答应。“让雪莲常常带孩子回来看看吧,就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树林娶亲呢?”王婆子抹着泪握着周老太太的手,殷切地恳求。谁知王老头却一狠心,拉过自家老伴,直接对周老爷子说,“我儿媳和几个孙子孙女就拜托亲家照顾了,吃穿用物我都会按时送去,想孩子了,我和老婆子就厚着脸皮登门了,还望亲家到时候不要拦着就成。”   周老爷子心有戚戚,“怎么会,亲家想来看孩子,随时来就行,我们只有高兴的。”   王富贵在一旁急了,“我的种怎么能养在外家?王雪莲要是回娘家自己回就行,再不济,把小三儿还给我啊。”老大是跟他离了心了,也不指望他将来孝顺自己,但是小三儿一向听话,怎么也得养在自己身边,毕竟小絮又不能生,将来总要有人给自己养老送终,要是在老丈人家养大,不被教得恨自己这个爹就不错了。“要不然咱们去衙门,让县老爷断断这官司,就算和离,也没有带孩子走的说法。”   周老爷子只看着王老头,“亲家,您也是这个意思?”   王老头却走到儿子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问,“我只问你,让杨家那女人住进来还是让孩子跟雪莲走,你选一个吧。”他也是没有办法,就是现在,儿子也是一天里大半天都待在杨家,前天夜里还半夜趴人家墙头,说是梦见她兄嫂要赶她出去,不放心非要起来去看看,整个村子里谁不笑话他们家。“不过,那女人住进来可以,但是名分别多想了,王家儿媳妇,我只认王周氏雪莲。”权当儿子多了一个人照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王富贵听这话丝毫没有迟疑地做出了选择,喜形于色,“爹,你同意小絮搬进来了啊?没有名分不打紧,她一直都说不在意这些的,只要能跟我在一起就好。她搬进来我就再也不用担心她爹娘和兄嫂对她不好了,日后也能好好照顾她。”想想人生不到百年,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才最重要,再不济,自己老了动弹不得,儿女还能撒手不管不成,也不怕他告他们不孝?丢下一屋子的人,他得意地出门找杨絮报喜,也只知道人家认不认为这是喜事。   杨絮想的是挤走周雪莲和大儿子,剩下的两个女儿早晚要嫁出去,也能得些聘礼,小儿子自己悉心教养,才七岁,总会养熟的。她口里说着不求名分,哪里又愿意不明不白地住进来,可惜她的名声早已经坏了,除了王富贵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至少王富贵是真拿她当天仙看待的。 ☆、第17章 古代业难   周雪莲就这样带着孩子留在了娘家,虽然王家也会每年送了钱物过来,但她毕竟还带着四个儿女,将来还要娶媳妇嫁闺女,都要不少花费。而自己嫁出去后,家里就没了自己的田地,光靠着公婆两个种地卖粮食的几个钱,能糊口就不错了。虽然大儿子还能去后山打猎,但是那点野物再交了税到手就不剩多少了,自己也得想法子挣钱了。   这天,周雪莲跟爹娘提起要找活干的想法,“我想着我在家里待着也没事,还不如去镇上揽个活计,给人洗个衣服什么的,也能挣几个钱。”   “是家里谁说什么了?好端端的想起要挣钱。我跟你爹还没死,这个家我们还做得主,你就安心住着,别整些什么幺蛾子了。”一向是模范婆婆的周老太太忍不住疑心起儿媳妇了,担心是谁嚼舌根,让女儿心里不舒坦了。   周雪莲赶紧解释,“两个嫂子对我都好得很,大哥二哥更不用说,哪有人说什么,是我自己待不住,也想给几个孩子攒点东西。”不过周老太太虽然接受了女儿的说法,但是还不同意,“你一个女人家自己去镇上,吃住在那边也我也不放心,万一遇到点事可咋办?”   “但是不去镇上,在咱们这偏僻的村子里,还能找到什么挣钱的门路,哪家女人不勤谨?也没有要请人帮忙的啊?”周雪莲也犯了愁,她们娘俩也想不出什么,只能问问家里人谁有什么主意了。   周琳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终于发挥了穿越者的优势,兴奋地建议,“开个杂货铺呗!我早就想好了,咱们这附近几个村子里卧牛镇都不近便,平常买些油盐酱醋和日常用品,还得大老远跑到镇上。要是咱们自己开间杂货铺,肯定不少人来买东西。”   全家人都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周老太太还连声夸赞,“还是小孩子脑子活泛,一屋子大人都没想出个有用的法子”。周雪莲却觉得自己手头银钱不足,“在家开杂货铺就算不用出店铺租子,也要不少本钱进货啊。没有十两八两银子恐怕不行吧?我手里也就剩下四两左右,还差不少呢。”   这时李氏双手一拍,想出了个主意,“咱们都掏点儿私房银子,凑个份子,到时候赚了钱按份子分成不就行了。雪莲就出三两得了,留下一两傍身,我和弟妹也出三两,娘那里再拿出一两,毕竟房子也算是娘出的,十两开个铺子足够了。”这个想法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女人们纷纷回屋找出钱匣子,拿出珍藏的私房钱,明摆着赚钱的生意,各家也都得了好处,也算皆大欢喜。   只是有了本钱,现在要解决的就是进货渠道了,于是周琳给兴奋的家人破了一盆冷水,“那咱们怎么知道去哪里进货呢?毕竟咱们不好比镇里卖的还贵,要是拿货的成本高了,咱们也赚不到什么啊?”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周磊开口了,“我这几年经常在镇上找工做,也认识了不少人,像王满仓他舅舅就是开酒铺的,应该知道一些,明天我去镇上问问。”周磊因为在私塾待了一年,也认得不少字,会些算术,在镇上找工还是很吃香的,认识的各行各业的人也不少。   第二天周磊就提了两盒子糕饼去了王满仓舅舅的酒铺,有事求人还是不好空手上门的。等说明来意后,王满仓舅舅张贵顺十分爽快,给他指点了几家镇上铺子的货源,同时还好心提醒他,“虽然你们铺子是开在自家,但是盐、茶都是官家经营,想要买卖还是最好去衙门立个契,按月交税才妥当。   周磊回家一说,周琳就吃惊了,没想到在自家开个小杂货店都要上税,不打点,连点盐都进不来。看到事情比想象的麻烦,周家这样的庄稼人想到要跟官家人打交道就犯怵,一时也犹豫起来。但是周琳难得想到一个赚钱的门路,并不想半途而废,极力游说家人,终于原本不坚定的周家人还是决定开这个铺子。   托张贵顺打听了开铺子立契的地方,周德全两兄弟心惊胆战地找到主事人,低声下气的说清目的,又塞了一包铜钱才办妥了事情。等到一牛车一牛车的东西拉回周家,杂货铺也渐渐有模有样了。这时候已经进了三月了,开个小小的杂货店前前后后墨迹了一个月,所幸最后还是开起来了,也算是好事多磨了。   正式开业这天,周家人放了鞭炮,按周琳的建议第一天所有物品打了九折。一时间周家的院子都被挤得满满当当,还有附近村子通过各种拐了十八弯的亲戚得到消息的村民,都揣着布袋,挎着竹篮赶了过来。毕竟都是平常用得着的东西,在哪里买不是买,在周家买还能便宜不少,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听说只有今天一天呢,万一买的人多了,周家人觉得不划算了,反口了,来得晚的不就占不到便宜了。   看着院子一角充当杂货店的杂物间,小小的门口已经水泄不通,里面负责收钱的周树林,拿物品的几个小的,已经开始手忙脚乱了。周琳连忙找石头哥去维持秩序,“你只要告诉大家不用担心,说了今天打折就不会食言,哪怕是子时前一刻买的东西,都给他打折。”周磊听完马上找了凳子站上去,对人群大喊,说清楚之后,村民就不那么急着往屋里冲了,在周磊的引导下,顺从地排起了长队。   看着排到门前大道边的长龙,村子里的人都围着看稀奇。   “周雪莲这个女人真是能干,一回娘家就张罗起这么大的事,王富贵真是瞎了眼,要是留住她,这挣的钱都不归他了?”一个女人满眼羡慕地说。   “她一个女人哪有这本事,还不是兄弟厚道,愿意帮衬她。听说全家都出了份子钱。”这是和周琳家亲近一点的,知道内情的。   “周德全家是要发了啊,这么多人来买东西,一天得赚多少钱,估计回头数钱就能数到手软,这晚上不用铺被子,就能枕着铜板睡了。”   “都是姓周的,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也有不少人起了心思,也想开一个一样的铺子,只是一辈子都没去过几次镇上的人,也不知道哪里找门路,再说,不是每家都出得起本钱的,也只能眼看着他们家轻松赚大钱,心里不住泛酸。   一整天,周琳一大家子人从老到少都忙忙碌碌,等送走最后一个买东西的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但是等到看到一堆数目客观的铜板时,都笑得合不拢嘴,浑身像打了鸡血,瞬间精神抖擞起来。算了算,除去本钱,今天赚了三四百文钱,这还是打了折的。   李氏捧着一捧铜钱晕陶陶地说,“这要是没打折,得赚多少啊?”想着还有点肉痛。赵氏却笑自己嫂子不知足,“要不是二丫说打折,你看还会不会来这么多人,都是惯会占便宜的。不信你看,这买了一遭,估计十天半个月都没多少买东西的了。”   果然,一直到月底,一天里能有三两个来买东西的就算不错了。周家人也从开业那天的喜悦中回到了现实,尤其是周老太太,看着花了大钱买来的东西积在房里,总担心会砸在手里,花的银子打了水漂。   一开始出主意的周琳也只能一遍遍劝老太太,“大家买的东西总会用完的,还有一些之前不知道消息的,慢慢也会来的。到时候就能稳定下来了,一天赚个三五十文钱还不是轻轻松松?您就别着急了,耐心等着吧。” ☆、第18章 四月野菜鲜   等到周家杂货铺每天稳定收益三五十文钱时,全家人的心都放下了,就连周琳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她出的主意,全家大半的存钱都投进去了,要是真不赚钱,她还真有点承受不住这后果,所幸她穿越后的第一个赚钱计划还是成功了。   这时周琳才发现,已经三月中旬了,山野间、田地里、河沟边都长出了一丛丛鲜嫩的野菜。她想起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采野菜的记忆,忍不住挎上小竹篮,拿起炒菜的铲子,约了梅子去后山采野菜。   周奶奶看着孙女的全副武装,笑眯眯地说,“自从咱家吃得上饱饭,就没几个人稀罕这剌嗓子的野菜了,可别摘回来没人吃了。”   那是你们做的方法不对,“等回来我自己弄,保准好吃,让你们吃了这多想下顿。”周琳信心满满地出了门,晚要是连个野菜也摆弄不好,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穿越人士。   虽然话说得很满,但是周琳和梅子到了后山却遇到了一个难题,谁都不知道哪些野菜能吃,哪些好吃。周琳除了一个前世常见的荠菜,别的都不认识了,梅子更是几乎没有出过村子,家里有她娘的嫁妆,还有她自己刺绣的收入,也不用吃野菜。   为了不空手而归,周琳厚着脸皮跟在同村的小姑娘身边,偷偷观察她们采的野菜都是什么样的。可惜没多大会儿就被人识破了。   为首的大妮挖起一棵跟麦苗韭菜都十分相似的野菜,十分热心地指点他们,“二丫,这个麦苗菜吃起来也不比荠菜查,你们摘点回去滚水焯了,拌点蒜泥,可好吃了,要是滴两滴麻油更好吃了!”说完还舔了舔唇,可惜她娘轻易不舍得买麻油。   对村里的小姑娘来说,常年埋头刺绣的梅子,一天吃得上三顿饱饭的周琳,是神秘又有点高不可攀的,因此难得有机会帮到她们,也忍不住有点小小的优越感,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指点周琳和梅子。   “这个是野剌菜,听名字就知道啦,有点剌嗓子,但是回家炸一下,晾干后放到冬天,炖上几块肉,也很好吃。”燕子指着周琳脚下的一种野菜腼腆地说道。   “还有马齿苋……”“蕨菜……”“清明菜……”   周琳第一次知道能吃野菜还有这么多种,眼里应接不暇,手下忙个不停,小铲子挥得呼呼作响,十分起劲儿。   梅子的表现比周琳还不如,她常年被许氏关在家里,这段时间才有机会多出几次门,可除了梅子,她也不知道要找谁一起玩,偏周琳最近家里事情比较多。采野菜对她来说更是新奇,又认识了几个小姐妹,激动得脸都红扑扑的,裙角都沾了泥土都没发觉。   等到回家时才发现,两个人采的野菜太多了,小篮子根本装不下。尤其是梅子,采了野菜回去也上不了桌,许氏是不吃这些的。最后还是把多出来的野菜分给了指点她们认识野菜的“小老师”,梅子则干脆直接留在周琳家吃饭,也好尝尝自己采的野菜是什么滋味。   赵氏看到小姐俩采回来的野菜,十分不相信她们,又仔细翻了翻,把其中和野菜相似的杂草挑了出来,才把野菜都择了洗净,“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俩了,我们今晚就等着吃现成了。”   周琳决定做个全野菜宴,挑了荠菜出来准备包个荠菜饺子,麦苗菜拌上杂粮粉上锅蒸了,还有嫩蓬蒿,蒲公英凉拌了就行。最后清明菜洗净切碎,打上两个鸡蛋,撒点盐,(可以没有别的调料做了粑粑,不然味道会更好),加点面粉搅成糊糊,煎成两面金黄的粑粑。   等到野菜全宴上齐,尝了几口味道后,就只见筷子挥舞,不见一个人出声。就连向来矜持的梅子都一直没停住筷子,自己采的野菜吃着就是香,当然,周琳的好厨艺也很重要。恰好,周琳也是这么想的,看大家吃得这么香,心里又得意又自豪,自己真是太能干了。   等到吃饱喝足后,周鑫摸着滚圆的肚子跟自己娘说,“还是二姐做的饭好吃,野菜吃着都这么香,娘你得跟二姐学学了。”   李氏笑骂了一句,“小兔崽子,也没见我做饭时你少吃一碗,不满意老娘我的手艺,就把吃我的饭吐出来。”回头又跟自己婆婆说,“还别说,二丫就脑子就是好用,光野菜就能整出这么多花样。”   “也别怪金子,就说我今天吃了二丫这野菜宴,明天轮到你们妯娌两个做饭都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下呢。”周奶奶也开起来玩笑。   只有赵氏微皱着眉头,“好吃也好吃,但也太不会过日子了,这一顿光油盐和面粉用下去多少,算下来不知道要花费多少。”   周琳这才想到现在是古代,自家还是刚解决温饱的二等农户,不免惭愧,都怪自己一高兴就忘形了,回头看才发现自己这一顿饭用掉的油都是自家半个月的用量了,更不用提还有精贵的面粉了。   看着小侄女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沮丧,周德全看不过眼了,打着圆场说,“这不是今天新鲜嘛,偶尔这么吃上一次也挺好,也算打打牙祭了。再说家里的铺子每天都有不少进账,这可都多亏了二丫。咱们辛苦赚钱,不也是为了吃好喝好,过得舒坦吗?”   “你就是太仔细,东西都吃到肚子里了,又不是糟践了,孩子也是好心表现一下,你不夸两句也就算了,还反过来责怪她。”周奶奶看不过去了,孙女弄点好吃的,又不是一个人吃了,都享了口福,难道还是孙女的错不成。   周爷爷更是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支持,“我看大人孩子都爱吃着呢,回头我再背一袋子麦子去磨了,油自家进的货里就有,不就这点东西,管够。”   周琳亲爹更是心疼女儿,只是毕竟没有分家,他也不好明着支持偶尔有点败家的行为,见除了因为立场不太好说话的妹子一家,大哥和大娘都开了口,才跟着说,“可不是,换个人就是给她这些好东西也做不出来什么好吃的,也就我们二丫手艺好,只要不天天这样吃,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氏这时也不说什么了,毕竟没有分家,一家子住在一起,现在还有小姑子一家,要是行事落了话柄,难免没有摩擦,不过还好周家人都通透,不在意这些,眼下倒显得自己像个小心眼的后娘了。罢了,她也不管了,“既然都这样说,就让二丫隔三差五给大家表现一下自己的厨艺吧,能者多劳,我和嫂子也歇歇。”   得到家人的支持,周琳更是热衷于采野菜了,成天不着家,只知道往后山钻,惹得赵氏一再叮嘱她不准进深山,免得被狼掉了去。这倒不是哄孩子的瞎话,后面深山里是真的有狼,荒年没有东西吃的时候还会下山到村子里找食物。   周琳自然也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都和村子里的姑娘一起在挨着村子的几个小山包上采野菜,不过现在她都尽量做些用料简单的菜式,也免得她娘都担心周家被要她吃空了。 ☆、第19章 楚不就   野菜也就三四月里最是鲜嫩可口,周琳生怕错过这段时间,每天吃了早饭就进山,家里野菜堆了一堆又一堆,吃不完的就滚水炸了晾干,随吃随取。   这天周琳跟往常一样奋力挖着野菜,却听到堂弟周鑫站在山脚下,双手拢在嘴边对着上面大喊,“二姐,你下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周琳纳闷地放下铲子,拍了拍手下山,到了堂弟跟前问他,“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还要我过去?”这样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   “二姐,有人给了我好处,要见你呢,快来这边!”周鑫一边挤眉弄眼,一边引着她往小山的背阴处走。周琳却不动,“不说清楚是谁找我,我是不会去的。”她担心堂弟被人哄着来骗她。   不过显然十二三的男孩子已经有了判断力,周鑫并不是被一块糖就能哄骗的小孩子,“是我姐夫,要是别人我会帮这忙吗?我又不傻。你快去吧,我看他提了一个布兜子,不知道装的什么,是送给你的。”   周琳听到是蒋福生来约她,还以为这木头终于开窍了,要跟她来个花前月下?结果等她在一丛灌木边见到他,只听他说了一句话,就知道自己先前还是太甜了……   “我听说最近你经常在山里挖野菜,想着你是爱吃这个的。我家门口有两棵楚树,结了不少楚不就,这个比好多野菜都好吃。”蒋福生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直到说完了话,借着递东西的机会才看过去:小媳妇又大了一岁,更好看了,轻薄的春衫下,已经有了玲珑的曲线,看得他一阵耳热心跳。   周琳接过少年递过来的布兜,心情复杂地打开看了看,果然是楚不就,她还是前世**岁那年吃过一次,因为外形很像青色的毛毛虫,她印象十分深刻。当时她还很害怕,但是当妈妈裹上面粉油炸了之后,禁不住诱惑的她尝了一口之后就爱上了,口感十分像炸小鱼,但是又少了几分腻味,更加爽口。   只是,她这段时间疯狂挖野菜的行为已经传到了隔壁村公婆家了?(她并不知道这只是某人比较关注她才发现的。)这还没嫁过去估计就给人留下了一个吃货的印象,也太丢人了吧?想坚定拒绝,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淑女形象,又抵挡不了美食的诱惑,她的选择困难症又发作了。   粗枝大叶的少年不理解女孩子这点关于面子的小心思,见她看了一眼就犯起了难,只以为小媳妇是不喜欢,又不知道如何拒绝,殷切地解释,“怕是你们村里没有这个,你别看它样子不大好看,但是真的好吃,回去蒸了煎了都好吃的,我从小就最爱吃这个了。”   看蒋福生很怕送的楚不就被退回去的样子,周琳狠了狠心,还是果断收下了,“不是,我很喜欢,刚才只是在想怎么做,还好你提醒了我”。她告诉自己,权当日行一善,不能伤了一颗纯朴的少男心。虽然楚不就也很好吃就是了,但,这只是顺便罢了,她才不是吃货呢。   蒋福生看小媳妇收下了,脸上的笑容比这春日近午的阳光还灿烂,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木雕的小玩意,“之前那个小兔子是你的属相,这个是我的,你能收下吗?”   周琳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一只小老鼠,兴许是为了迎合女孩子的喜好,并没有老鼠那种狡诈的感觉,反而有几分憨意,看久了也有些莫名的可爱。“原来你属鼠的?”她问,有些没话找话,他大她三岁,属什么一算就知道了。   “是啊。我想明年才能娶你回家,想让它陪着你,就当我在你身边一样。”难得说情话的蒋福生越说声音越小,头也慢慢低了下去,但是通红的耳朵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窘迫的蒋福生正不自在自己的大胆唐突,却错过了小媳妇此时的美态,十四岁的少女脸上就像这山间的桃花粉红一片,羞煞春光。   “二姐!走啦,要吃午饭啦!”不远处周鑫的喊声惊醒了好像玩“123木头人”的两个呆头鹅。周琳慌张转身,丢下一句话,“我要走了,你也赶紧回吧。”说完顾不得矜持就一路小跑走了。   周鑫看到堂姐就一顿抱怨,“早知道就不帮蒋福生见你了,这半天还不回来,要是你被他占了便宜,家里人还不打死我。二姐你也是,拿完东西说两句话回来就是了,还跟他单独在一起那么久,还好我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叫你了。”   周琳这时已经平复了情绪,假装淡定地说,“就他老实得跟个二傻子一样,还能干出什么事,再说不是还有你放风吗?”说完就解开兜子转移话题,“他特意送了楚不就过来,晚上回去煎了吃。”   都说物以类聚,周琳这个吃货的堂弟显然也是个同好,“哎呀,原来是楚不就,有两年没吃了,这一说还真想得慌,等什么晚上,现在回家估计还没做饭,正好中午就吃了。”   心动不如行动,两个吃货紧赶慢赶回到家,果然赵氏和李氏刚开始忙活。赵氏看到周琳倒出来的楚不就非常惊讶,“这山里还有楚树?之前怎么没发现?”   周琳听到这话脸一红,扯着衣角小声说,“是蒋家那个,他送来的。”李氏哈哈一笑,“二丫,跟伯娘说说,那个他又是谁?”   周琳不自在的翻捡着楚不就里夹杂的碎叶子,不敢接话。只是翻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早知道楚不就必须用手一个个小心摘下,不然就散了,蒋福生因为要拿来讨她欢心,更是仔细,哪里会容许有碎叶子杂物在里面。   赵氏却有些纳闷,“好端端怎么想起送这个给你?”周琳不好说是她挖野菜狂人的名头都传到婆婆家那头了,假装无辜,“我哪里知道,送来了吃就是了。”   只是一点春天的野物,赵氏也没追究到底,快成婚的两个人,偶尔见上一也没什么。只是到底还是叮嘱一句,“以后他但凡私下找你,必须要有家里人在边上,女儿家总是容易吃亏一些。”   周琳自然知道在古代名声对女孩子有多重要,虽然相信蒋福生是个正经人,还是决定下次他要来还让周鑫放风,堂弟还是靠得住的,上午那会儿不就恰到好处地解了围吗?想想当时两个人不说话呆呆站了半天,就觉得不是一般的傻,果然一恋爱智商就下降吗?   等到中午煎好的楚不就上桌后,很快就被抢光了。不知道是因为穿越后好吃的有限,还是这原生态无污染的野味更好,周琳只觉得嘴里的楚不就比记忆中还要好吃,也许,还是因为里面有某人的心意吧。   周奶奶看着一桌人意犹未尽的样子,说起了一件事,“原本咱们院里挨着前面老铁家屋根子那边,也有一棵楚不就,长得老好了,要是留到现在,不知道能结多少果实呢。”说着看了周爷爷一眼,“都是这老头子,非说那树占地方,就砍了。”   周爷爷却不服气,“那地方现在不是盖了杂物房吗?要不砍了树还能有现在的铺子?你们是吃这点东西,还是想开铺子?”老头儿扫了眼儿孙,大有你们说想吃就拆了铺子种树的架势。   都不傻,比起铺子,楚不就根本不重要好嘛。这样一想,周爷爷这样说完全没毛病好嘛。再说就算家里没种树,不还有人癫癫来送上门吗?周家人完全没想到,一年后抱得媳妇归的某人再也没有送楚不就来——真正想送的人已经被自己搂回窝里了好嘛。 ☆、第20章 书包和进学(修)   收了人家两个木雕,吃了一兜子楚不就,周琳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己也就送年礼的时候给他做过一双鞋子,而且只是亲手做的鞋面而已,鞋底还是她娘提前纳好的。想到蒋福生最近经常在镇上做活,还是给他做个单肩的包吧,还可以斜挎,带些东西也方便。   一个包用不了多少布,家里过年做新衣服还剩下不少碎步布,周琳问赵氏要了过来,准备做一个撞色拼接的“时尚”挎包——其实是没有现成的整块布罢了。   虽然都是一些碎布,但是还有不少用处,赵氏不想给闺女糟践了,“你要碎布是想做什么?你的喜服还没裁好呢,这个月净惦记着挖野菜了,一家人的脸都要吃成绿的了。”   “我想做个挎包给蒋二,好歹他也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我总得意思意思,做点东西回过去吧。等这个做完我就裁喜服,梅子还要给我绣点花样呢。”被打趣多了的周琳提起未婚夫和嫁衣丝毫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这些碎布头子能做啥?纳鞋底啊?”赵氏有些纳闷,闺女也不太会纳鞋底啊。   “我做好了您就知道了,现在保密。”周琳揣起碎布就溜进周奶奶屋里,神神秘秘开工了。一边做还一边还叮嘱奶奶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说。   周奶奶乐呵呵地答应了,不过刚看了一会儿,她就明白其中的名堂了,“别说我二丫不善针线,我看这心思倒是挺巧的,这个包还能这样做,倒是节省又好看。”   这些碎步在家里也就能纳个鞋底,大些的还能做个鞋面,别的就没有多大用处了,就算去店里买布,大块的布和布头子价钱也差多了。要不说人老成精,只看了几眼,老太太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和背后的好处。   因为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周琳一个上午就做好了一个挎包,看了看成品,自觉很满意。虽然拿好几块不同的布拼成,但因为染色技术的稀缺,百姓家的衣服颜色大多都很暗淡,颜色种类也不多,看着倒不花俏,男人背着也合适。   等赵氏看到女儿献宝时,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还真能让她捣鼓出来一个能用的东西。正好给女婿送过去,也让蒋家看看自己女儿的心灵手巧,也能再高看她一眼。谁家公婆都是喜欢巧媳妇的。   挎包是做好了,周琳却不知道该怎么送过去,主动约他见面未免有些不矜持了,但是她也想问问蒋福生最近在镇上都做了什么,看能不能帮他一把,好歹他也是为两个人的将来努力呢。昨天见面只顾着害臊,倒忘了问他。   虽然决定找堂弟约他出来,周琳倒不着急,不然人家昨天送了东西过来,自己隔天就巴巴送了回礼过去,不就显得太看重他了?男人还是不能太惯着了,还是要抻抻他才好。   周琳和堂弟商量三天后约蒋福生去后山见面,把包送给他。周鑫却趁机提了一个要求,“二姐,找我办事自然没有问题,但是你得给我做一个一样的包。”他眼馋二姐做的挎包多时了,他娘又不愿意费力给他做,正好周琳有事求他,就赶紧求了二姐做给他。   “给你做个包倒是不费什么,但是你要这包做什么?背着上学不成?”周琳这才想起家里除了大堂哥上过一年私塾,认得一些字,其他人都是文盲,我的天,这真是个恐怖的事实。   “二姐说什么笑话,我才不要上学呢,大哥上了一年,虽然认得几个字,但束脩可出了不少,花费太大了。”周鑫想起大哥上学那一年,家里明显难过了不少。   周琳这才知道,在古代,读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不过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一些,让周鑫去读两年书倒也供得起。他年龄不小了,考功名什么的也不现实,但是能学点东西,明白些道理,也是一件好事。再不济也能跟石头哥一样,会些算术,找活计都容易得多,工钱也比别人高些。   晚上在饭桌上,周琳跟全家人说了想让周鑫读书的事情,还拿了周磊举例,“咱们家越过越好了,将来多攒些钱还是要在镇上开铺子的,到时候除了石头哥,其他人连大字不识几个,账目也算不清楚,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呢。”   周德山家自然没有意见,闺女说得也有道理,再说了,大房日子好了,宝儿日后也有个依靠,女儿总要嫁出去的,儿子还是要有兄弟帮扶的;娘家日子过得好,周雪莲只有更高兴的,而李氏两口子自然是更不用说,一时间,十几只眼齐刷刷看着一家之主,看得周爷爷压力山大。   老头儿捻了捻山羊胡子,多感受了一下被众人瞩目的感觉,不紧不慢地说,“金子年龄大了些,又是个调皮的,虽然也是个机灵的,但是恐怕读起书来坐不住啊。”   一时间全家人都很失望,只有周琳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爷爷,“然后呢?爷爷您既然同意就直说了呗。”问完全家人又抬起头看过去,周爷爷对小孙女的拆台也不生气,继续说,“我看金子是个活络的,就跟二丫说的,找个专精算术的先生好生学上两年,将来在镇上开开了铺子也好做个掌柜。”   李氏这才放下心来,赶紧提点儿子,“去了学堂要好生读书。为了你家里老底都要掏出来了。”周德全也接着威胁,“要是调皮捣蛋不爱学习,小心回家棍棒伺候。”   周鑫看上学的事情已经铁板钉钉了,也只能认下,不过他还是高兴能去上学的,毕竟在村里,能进学的一把手都能数得过来。   一家人都高兴着,只有周雪莲有些黯然,小三儿倒正是能进学的年龄,但她自己都是寄住在娘家了,也不好提这事。知女莫若母,周奶奶第一时间发现了女儿神情的不对劲,略一思索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杂货店也有雪莲的一份子,现在看店的也多是她和几个孩子,每个月也有些进项,再供个孩子读书也没有问题,我看把小三儿也送去学堂吧。”周奶奶替女儿提议。   周琳这才想起忽略了姑姑家的几个孩子,也是这几个孩子太懂事,就连五岁小四妞都不闹人,经常主动要求照看宝儿,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忍不住开口帮腔,“我一直都羡慕石头哥能认字呢,就让小三儿也去学堂吧,回来还能教我和二妞四妞,一个人的束脩教四个人,再划算没有了。”   她这段时间已经发现了,这个名为庆的朝代类似宋代,从春联上的字就能看出比较接近繁体字,她也能认个七七八八。现在刚好也能把自己认字的事情过了明路,还能对照着多认一些字,她是不想做个半文盲的。   赵氏向来是个心肠好又大度的,自然不会说什么。就连李氏都没有意见,小三儿在家也帮不上太多忙,束脩大部分也是小姑子出,万一大小考个功名,也是全家的荣耀。既然没有人反对,周鑫和小三儿上学的事情就定下了。   为了小三儿也要进学,周琳又赶出了一个书包,因为小三儿年龄还小,特意做成了双肩背的样子,喜得小三儿一拿到手就背着在村里转了几圈,惹来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羡慕的目光。   既然小三儿要上学了,总得有个正经名字,周爷爷拎了一只鸡到村里的廪生周怀谨家,给小三儿求个正经的名字,顺便给八个多月的宝儿也求一个。   周怀瑾根据小三儿哥哥的名字,给他取了“树文”二字为名,宝儿单名一个“森”字,随了两个哥哥的字形,也因为宝儿是周德山家的独苗,还有几分枝繁叶茂的寓意。   书包有了,名字也有了,备上束脩,两人各自就被送去了学堂。   周鑫上的是镇上一个专重算数的学堂,学些九章算术之类的,毕竟是为了开铺子经营之类的事。因为先生不包住宿,他暂时跟周磊的朋友王满仓住在一起,每月分担一半房子租金。   小三儿年龄不大,可塑性也好一些,上的自然是正经的私塾,先生是隔壁牌坊刘村的一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因为年纪大了,就放弃科举回村开了私塾,据说是个有能耐的,村里唯一的廪生周怀瑾就是他教出来的。   由此也可见家人对小三儿的期望了。 ☆、第21章 灌溉   春天已经过了大半,只下过两三场蒙蒙细雨,对田里正在拔节抽穗的麦苗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庄稼可是农人的命根子,因此全村人都忙得热火朝天,引水灌溉,生怕麦子衍花时水肥不足,收成打折。   周琳家送了两个孩子上学后,也开始忙了起来,毕竟家里有五十几亩地,全部灌溉一遍可不是个小工程。家里的男人都恨不得吃住在地里。家里女人虽然不用下地,也要做好一日三餐,再送到地里,还要清洗男人晚上回来换下的沾满泥水的衣服。   周琳跟着李氏和赵氏忙活的时候,还在想自己的挎包暂时是送不出去了,只能在心里跟蒋福生说了句抱歉,毕竟家里的事情更要紧。   到第三天时,周琳家的地才浇了十七八亩,要浇完怎么还得再有三四天,眼看着麦子就要衍花,周家男人忙得脚打后脑勺,早出晚归的。   早上男人吃过李氏送来的汤饼,正要继续浇水,就看到远远有个人朝自家地头走过来。李德全眯着眼睛看了看,问兄弟,“德山,那是蒋家二小子吧?”   说着话人已经走近了,确实是蒋福生。他走过来之后就问,“阿爷,周伯周叔,还有多少地没浇啊?”   “还有三十来亩。你家里忙完了?”周爷爷说完又问蒋福生。   “我家里的地昨天刚浇完,想着您这里肯定还得几天,就过来帮两天忙。”蒋福生一身打了补丁的短打,做好了干活的准备。   周德山对女婿十分满意,虽然订了亲,农忙时节女婿来老丈人家帮忙干活也是约定俗成的了,但是有没有心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有的小伙子去丈人家说是来干活,穿得却光鲜亮丽的,一点都不实诚。   既然都是实在人,话也不多说,就开始干活。多了一个壮劳力,明显这效率高多了。蒋福生和周磊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子轮番踩得水车飞一样旋转,只见溪水被引到竹筒里,哗啦啦不停歇地流向麦田里,周德山兄弟两个不时得调整竹筒,把水引到没有浇到的地方。   老了,老了,还是年轻人能干啊。看这样子,说不得后天不到摸黑就浇完了,周爷爷坐在田埂上,悠闲地喝了一口水,心里美美的。   多了一个人,还照前两天那样送饭自然不够吃,干着体力活总不能连饭也不给吃饱。于是,周爷爷喝完水就先回家说了一声,交代备上孙婿的饭之后,没有多歇就又回地里了,活还等着呢。   农忙时节的饭菜本来油水就多些,原本准备中午炒个水芹肉片,一个瓜片炒蛋,有肉有蛋,算是丰盛了。但是知道女婿在地里,赵氏又杀了一只小公鸡炖上。到了中午,就让自家闺女带了周雪莲家的二妞送了过去。   周琳提着装着面饼和菜肉的竹篮,二妞拎着装了熬得浓稠的黍米粥的陶壶跟在后面,一路向自家田地走去。路上遇到同样送饭的妇人,时不时地打个招呼。   “二丫也去地里送饭啊?”——“是啊?”   “做的什么好吃的啊”?——“不就平常地里那几样菜。”   “上午看到你家蒋福生了,这么早来帮忙,真是实诚。”——这话她就不回了,假装羞涩,拿袖子遮了脸就小碎步溜走了,反正我是未嫁的小姑娘,脸皮薄天经地义。   好似唐僧取经一样,不知道跟多少人打了招呼之后,周琳才走到了自家地头,抬起衣袖抹了把汗,她把篮子放下,冲着田地中央的几个人喊道,“阿爷——吃饭啦!”   听到喊声,蒋福生第一个放下竹筒,就要大步走过去,走了两步想到丈人几个还在后面,又讪讪地退了回来,跟大舅子一起走在了最后。等走到地头,周琳已经把碗筷摆好了。   干了一上午活儿,饥肠辘辘的几个人并没有多客气,各人拿起一个杂面饼,抄起筷子就着菜吃了起来。   也许是小媳妇在边上,蒋福生的吃相比着边上的父子仨明显要斯文一些,只看那三个已经啃了两三块鸡肉了,他一块肉才刚啃完就知道了。不过,难怪他吃得悠哉,都说秀色可餐,他可比别人多了一道菜呢,自然要细细品味。   周琳被他时不时瞟来的目光看得待不下去了,领着二妞去了路对面沟边,随手扯了朵路边开得正好的小黄花,一下一下扯着花瓣。还好这种类似小雏菊的野花花瓣很多,不待她扯完,对面几个人就吃完了。   被叫过去的周琳赶紧收拾碗筷,蒋福生也殷勤地上前帮忙,几个大人笑而不语,看着蒋福生拿着碟子碗跟着周琳走到地中间,在竹筒出水口就着汩汩的水流你争我抢的洗刷起来。   争抢间,周琳的手指无意碰到了蒋福生的手背,她并没有留意到这个意外,继续洗着手里的碗,毕竟现代男女之间握个手什么的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对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很不敏感。   但蒋福生可是土生土长的古代纯情小少男,他只觉得手背被触到的那一片肌肤烫得厉害,心扑通扑通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手里拿着的陶壶都险些掉下来,惹来周琳一个白眼,只觉得这憨子笨手笨脚。   洗好之后,蒋福生看了看地头,老丈人爷几个已经歪在田埂边眯了起来,想着得有好一会儿顾不上这边,就悄声问,“那个,琳琳,上次的楚不就你吃着怎样?还喜欢吗?”   “挺好吃呀,我们家里人都很喜欢。”周琳不假思索地回道,现在还能回忆起那鲜美的味道,就是少了点。   似乎看出了小媳妇的想法,蒋福生有点赧然,“我家就两棵树,我给你送了一半,剩下的前两天我嫂子摘了吃了,你要是爱吃,我看别人家有没有,去换点回来。”   “可别!”周琳一急声音都高了几度,回头看看地头,并没有人注意这边,才继续说,“你是想全村人都知道我是个爱吃的?回头……我还有什么面子?”   看小媳妇急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蒋福生暗道自己失策,只想着让小媳妇吃得尽兴,却忘了女子对名声的看重,一迭声地道歉。   周琳再三确认他不会真厚着脸皮帮自己讨要楚不就后,终于放下心来,不用丢人丢到夫家整个村子了,这才想起挎包的事,又问他,“你最近在镇上都做什么呢?”   “哪里用人我就去哪里,也不拘什么活,能挣到钱就好。”蒋福生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他不像大舅子,认得字,算得帐,随便就能找到轻省工钱又高的活,他凭借的只有一把子力气罢了。   周琳帮他出了一个注意,“我看你雕工挺好,没事的时候可以雕些姑娘孩子喜欢的小动物和娃娃之类的小玩意,在女人爱逛的地方摆个摊位来卖,也可以去有钱的富户聚集的地段试试,有钱人都喜欢有野趣的东西,想必能多赚几个钱。”自古以来女人孩子的钱最好赚。   蒋福生虽然不知道可行不可行,但媳妇既然说了,总得试试不成,遂一口应下,说不定真的会卖得好呢,毕竟村里老木匠都夸他的雕工有灵气的呢,如果能多赚些钱,日后媳妇嫁过来也能过上好日子。   “我给你做了一个挎包,你平时去镇上可以单肩挎着,也可以斜着背着,装些小玩意或者干粮都好用。”周琳说起挎包有点不好意思,“我针线活不大好,你可不能嫌弃,晚上去我家吃饭,我拿给你。”   蒋福生不曾想还有意外之喜,连声说,“不嫌弃,不嫌弃,我哪里敢。”不过他是不想晚上也过去吃饭的,自己是来干活的,又不是来蹭饭吃的,“晚上从地里回家就晚了,我直接回家吧,明天我还来,你到时候再给我送过来吧。”   等第二天拿到挎包时,蒋福生有点吃惊,媳妇说自己针线活不好,他还当了真,没想到这挎包做得这样别致,觉得媳妇还是太谦虚了。浇地时怕弄脏了,他还特意找了干净的草垫在下面,干完活更是仔细洗了几遍手,才小心捧了回家。   等到他再一次去镇上时,陈氏才发现儿子身上眼生的包,就问怎么回事。听完就忍不住笑自己儿子,“你倒沉得住气。还别说,你这媳妇心思倒是巧,许给你倒是亏了,以后要好好待她。”   在陈氏这里,向来都是帮着儿媳妇说话的,这样也有利于家庭关系的和睦,她向来看不上各种挑刺儿媳妇的婆婆。对儿媳妇客气些不是坏事,只要不是个坏心的儿媳妇,等自己老了,看在之前的情分上,伺候自己时也会更尽心一些,虽然碍于孝道,大多儿媳妇都要奉养公婆,但尽心不尽心区别可大了。   蒋福生随口应了,心里还在想,这还用说,我媳妇我不对她好,还对谁好。这次他去镇上并不急着找活,之前为了送媳妇最好的成品,他还雕了不少次一点的小玩意,加上以前没事雕的一些,够摆一次摊了,先去看看卖得怎样,行情好的话,他就多做些。 ☆、第22章 试水成功   福生背着媳妇亲手做的爱心包包到了镇上,在卖头绳首饰的街上,找到街尾的一间房屋,给管理摊位的人交了两文钱后,租了一个临时摊位。   找到自己的摊位后,福生铺了一块包袱布在地上,就把包里装的木雕倒了出来:只见有十几个掌心大的小动物,七八根钗簪,还有几个陀螺,两对胖嘟嘟的男女娃娃,吃手抱脚,咧嘴而笑,想必很得一些求子心切的妇人喜欢,这是他听了媳妇的话,花了两天时间赶出来的。   把倒出来的东西摆好,福生寻了一根尺长的棍子将就坐下,看着面前的摊子耐心等人来问。虽然东西不是太多,但今天若是能卖出大半,也能赚个百十文钱。   等到日头一竿高的时候,首饰街上渐渐上了人,本来赶集的就女人居多,首饰街上更甚,偶尔经过的也有年轻的夫妻,大约是新婚,陪着新媳妇买首饰的,结婚有些年头的男人多是没有这种耐性和心思的。   福生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女人觉得很不自在,只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摊子,也不叫卖。所幸很快就有一个妇人带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男童走过来。男童走在前面扯着娘亲的手,迫不及待地喊着,“娘,娘,有大老福(虎)”,给我买!   妇人约莫二十岁左右,约莫是头一个孩子,被急切的孩子拽得踉踉跄跄也不生气,反倒担心孩子挣脱被人挤散,赶紧一把抱起来,快步走到福生跟前,放下孩子蹲下身询问,“小郎,这个木头老虎怎样卖?”   “五文钱。”福生有些心虚地抱了价格,都说女人爱讲价,他便多说了一文钱,谁想妇人腿间的孩子已经一把抓起自己看中的玩具,眉开眼笑玩了起来。年轻的妇人看孩子这样欢喜,也就没有还价,掏出一个灰蓝的素色荷包数了五枚铜钱出来。   福生自然也不会少收,傻子才跟钱过不去,只是心里一阵咋舌,难怪媳妇说女人孩子的钱好赚,果然还是女人了解女人,往常每次赶集都看见卖糖葫芦、泥人、陶俑的摊子总是围着许多孩子,东西卖得飞快,怎地就没想到呢?   也许是一大早就开张,是个好兆头,后来又陆续来了几个妇人,卖出了一根双股木钗,三根单股簪子,两个木雕小动物。而做工最细致的两对男女娃娃问的人不少,买的却没有。这是因为簪钗寻常就多见,做得又简单,三两文就卖了。木雕娃娃却更用心些,他要价二十文钱,虽然很多人听了就走了,他倒也不急。   果然,不大一会儿,摊子前又来了一对小夫妻,只见那小娘子望着一对娃娃面带羞意,又明显心生欢喜,丈夫一眼就看出来了妻子的想法,见她不好意思说,赶紧主动买下。   男子听到二十文钱的报价有点意外,不过细看这雕工,倒也值得,更何况他一个男子在街头为了一两文钱与人斤斤计较也有失颜面,就果断付钱走人了。背后的福生还能隐约听到两人的对话:   “青娘,这个送你”   “谭郎,多谢你,只希望日后我也能为你生一个这样惹人爱的孩儿……”   “我与青娘的儿子自然……”   福生听着小夫妻的对话新生羡慕,决定等回去就照着自己和媳妇的样子雕两个小娃娃,以后摆在新房里,要是也能生上这么一双儿女,就再好不过了。   眼看着福生接二连三卖了不少东西,挨着的卖风筝的大叔眼馋得紧,语带酸意地跟卖泥人的大爷谈论,“不过几块烂木头,胡乱刻上几刀就卖得这样贵,买的人也真是钱多烧的慌?”   卖泥人的老大爷笑笑没有接话,与其羡慕别人卖得好,不如把说算话的时间拿来琢磨自己的手艺,东西做得好,客人自然就来了,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大爷心思极其清明。   卖风筝的看到没人搭理他,悻悻地打住了话题,扯开嗓子招呼,“来一来,看一看,卧牛镇手艺最好、样式最全的风筝唉……”大嗓门引得不少路人回头,也听得路对面卖风筝的同行对他怒目而视。   福生虽然也挺到了对方之前的话,但他并不想跟他解释自己的木雕之所以好卖,是自己背后花了不知多少的心思。从小在农忙之余,他就喜欢揣个木头雕着玩,他也就这点爱好,若是能藉此养活家人,就更好不过了。   过了中午,福生又卖出了几个木雕,日头渐渐偏西,赶集的人群也开始散去了,路边的临时摊子都收起来了,只有两边的店铺还开着,掌柜的悠闲地坐在柜台里面,他们大多都住在镇上,并不急着回家,而且除了赶集的客人,他们最大的客户其实是镇上的富人。   福生把剩下的东西装进包里,找了一个茶水摊子,花了一文钱喝了一碗粗茶,就着自带的饼子胡乱凑合了一顿。他向来是不挑食的,能填饱肚子最重要,更何况还要攒钱娶媳妇,他是吃不起店里卖的热腾腾的饭食的。吃过饭之后,福生抹了抹嘴,背着包就去了集市东头一处民居聚集的地方。   这里住的多是家境好一点的人家,午后这段时间,来来回回的人还是不少的,福生还是不好意思叫卖,就在人流较多的一个路口摆开了摊子,等到路过的人问上一句,他再答一句。   待到大约丑时末,福生准备收拾东西回家,这个时候回去,到家也约莫到酉时了,不能再耽搁了。此时,最后一对娃娃和生肖动物都卖了干净。簪子和木钗这里住着的妇人大多是看不上的,不过集市上也卖了不少,包袱布上如今已经不剩下几样东西了。   现在福生心里也有了数,以后捡些精巧别致的东西来雕就行了,虽然花些时间,但是回报也丰厚。数了数怀里的铜板,足足有253枚,顶自己做上三两个月的零工了,不过就这些东西要做也得花上不少时间,来钱还是慢了点。   福生脚步匆匆赶着路,一边想着,明年媳妇就要进门,最好年前把房子盖好,仔细算了几遍,还是觉得到秋里能盖得起一栋竹篾为筋,黄泥为墙的泥肧房就不错了,虽然村里九成的人家都住的这种房子,但想想媳妇家里的青砖大瓦房,他心里颇不是滋味,也不知道媳妇会不会嫌弃。   回到家里,蒋大媳妇吴春华看着小叔早上还满满当当的包现在变得瘪瘪的,禁不住试探,“小叔雕得这些玩意还能卖出去?不知道卖了多少钱,要不回头教教你哥哥?”她只觉得木头都是不值钱的东西,雕出来的东西倒是好卖,不如让丈夫也学了去,回头自家盖房子都要花钱,这些年好容易攒的私房都要掏干净了,也该添些别的进账。   没等福生说什么,陈氏就横了儿媳妇一眼,“早年刘木匠教福生的时候可没漏了老大,我还送了一袋子苞米过去,最后也只有老二学到点东西。老大没有这天分,吃不了这碗饭,想挣钱自己想点别的门路去,别两只眼净盯着别人。”   吴春华见没有问出什么,反倒惹来婆婆一阵排暄,忍不住憋气,埋怨婆婆一碗水端不平,偏心两个小的,也不知道老二娶亲,婆婆贴了多少钱进去。   她倒忘了,陈氏已经说过,等分家的时候,他们是要分去一半家产的,老二老三各两成,陈氏两口子留一成。手心手背都是肉,陈氏没想着挖了老大贴老二,她只是维护了老二应得的利益,偏吴春华总觉得婆婆偏爱老二,她这个人向来都不记得自己碗里有的东西,只知道盯着别人锅里看。   陈氏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也是个有心没胆爱面子的,说她两句也够了。回头又跟两个儿子说,“老二媳妇明年三月就及笈了,婚期大约也就在五六月份,你们的房子也该盖起来了,知道你们手里没有什么钱,我先给你们一人一贯钱,你们自己再添点,收了秋季庄稼就把房子盖上吧。”   福生拿了钱回屋收起来,想着媳妇还有大半年才能嫁过来,不免有些着急,为什么小媳妇要这么小呢,真是等得人不耐啊。算了,还是好好挣钱,把新房盖好吧。   就在福生哀怨媳妇太小得再等近一年才能成婚的同时,周琳家已经开始筹备婚事了,他不讲义气的大舅子周磊六月初八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第23章 五月槐花香   刚进入五月,村子里的杨树柳树都开始吐絮了,漫天飘舞着的白絮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周琳每次出门都要眯着眼睛,同时还要小心口鼻,不然飘进去眼里或者吸入口鼻就要难受半天了。   为了解决这个困扰,周琳把口罩苏了出来,给家里每个人都做了一个,可惜自家人虽然给面子接受了她的心意,出门的时候并不怎么戴。而且村子里人见她戴着出去了几次,并没有多少人跟风,反而有点异样的眼光,这原因一是乡下人皮实,并没有周琳那么娇气,二是一般人家都比较爱惜布,舍不得拿来做这种没有大用的东西。   周琳此时非常羡慕那些穿越后,虎躯一震,八方拜服,随便苏点什么东西出来,就风行全国,各种被模仿,从不被超越的前辈。连受打击,她终于接受自己无法成为一个成功穿越者的事实了。   她还没为自己伤怀三秒,赵氏就打断了她难得的伤春悲秋,“家里都忙着筹备石头的婚事,你还有心思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紧把你的喜服做好,回头好拿给梅子绣点花样上去。”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梅子八月里出嫁,眼看没有多少时间了,还惦记着自家闺女的嫁衣,她自己倒不上心。赵氏深深地觉得,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孩子,当娘的真是操不够的心。   周琳闻言拉上赵氏的衣袖摇了摇,睁大圆圆的杏眼,讨好地看着她娘,“知道啦,娘,我这就去。”被她这和自己一摸一样的大眼睛一看,赵氏不由得软下了心肠,没有再说什么了。   嫁衣周琳前几天已经裁好了,就差缝上了,家里来来去去忙着置办喜事用的东西,她为了不碍事,就抱着衣服去梅子家了,刚好做好后直接就放在她那里,让梅子绣点花样再拿回来,再省事不过了。   到了梅子家,周琳发现她又在做绣活,顿时生气了,“你后娘这是又给你找活儿干了?”   梅子一听就知道好友误会了,抿嘴笑了笑,“没有的事,你气什么。我不过是习惯了,出去也没什么事做,还不如绣点东西,这是我的爱好,也能顺便换点钱,攒点私房。”   周琳松了一口气,是梅子自己愿意做的还好,谅许氏也不敢再磋磨梅子了。据说见信大伯现在对许氏也没那么热乎了,越来越寡言了,对着梅子说话也总有几分讨好,一把年纪的人了,看得人觉得可怜又可悲。   两个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各自干着活,周琳总觉得有种清甜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使劲闻了几下,发现源头在窗外。她打开半掩的窗户,正看到一枝浓绿的槐树枝伸到了头顶上方,清风吹过,或开或拢的雪白花朵就散发出阵阵带着甜意的香味。   “槐花已经开了啊!”周琳感叹,这可是个好东西,又好看又好吃。   梅子看着好友的垂涎的眼神有点好笑,“走吧,看你也坐不住了,咱们找我爹帮忙摘槐花去吧。”   “这怎么好意思?”周琳嘴里说着客气话,心里却在想,槐花什么的,最喜欢了,脚下毫不犹豫地跟了梅子出去。   “听说咱们卧牛镇的槐花开得算晚了呢,别的地方四月里就开得差不多了。我们家这棵树有点小,不过还是够你吃的。”梅子边走边说。   周见信正在后院劈柴,听自己闺女说要吃槐花,高兴得不行,难得有机会为闺女做点什么,他赶紧放下斧子,拿了镰刀和竹竿出来,“你们小女孩家的,就不要沾手了,等我给你们收拾好了就行。”   梅子唔了一声没有说话,气氛有点不对,周琳只觉得自己尴尬症都犯了,赶紧主动接话,“阿伯,您给我们削几枝下来就行,我们自己把槐花择下来就行。”   周见信有点失落地走向院墙边上的槐树,把镰刀用草绳绑到竹竿上。绑好后他就举着竿子刷刷削了好几根树枝,每枝上边都挂着一串又一串半开的槐花,没多大一会儿这棵不足碗口大的槐树就只剩下了主干。   眼看周见信还要往上削,周琳赶紧制止,“阿伯,够了,这些就够吃了。”这棵可怜的小槐树都已经成了光杆司令,总不能再秃了头。   周见信地头看了看地下的一堆槐树枝,觉得都是叶子,这些花也不知道够不够吃,怕闺女嫌少,他拎着竿子跃跃欲试,“这还没多少,要不我把树头砍下来?树顶还有不少花子。   梅子看他爹这样,有点心酸,小时候这个爹在她心里一直是伟岸不可超越的,身影永远那么高大,现在看来,他老了不少,也更瘦了,佝偻着背,远没有记忆中那么高壮,忍不住说了一句,“不少了,吃一顿尝个鲜就行了,又不准备多吃。”真要不够,槐树的嫩叶也是可以吃的,一并择下来就是了。   周见信这才放弃给这棵小槐树剃光头的想法,周琳也松了一口气,吃个槐花而已,也不能断了人家的头啊。   接下来梅子搬了两个小木凳出来,两个人坐在树下择槐花。这是个需要细心的活儿,因为槐树枝上有一种黑刺,扎到手特别疼。担心不够吃,两个人把枝头新发的微红的嫩叶也择下来了,这个也很好吃。   择了不到两刻钟,装槐花的簸箕就满了,“还以为不够吃,没想到看着不显,择下来倒挺多的。这下能让你吃个够了。”梅子笑着回身去灶房拿了陶盆出来,留了一盆自家吃,剩下的都让周琳带回去了。   回到家,周琳把槐花泡了一会儿水,洗了两遭后沥干水放着。因为槐花比较多,她就分了一大一小两份,一份做槐花麦饭,另一份做槐花米粥。   把米洗净煮上,周琳取了大份的槐花,淋上一点油,撒了盐拌匀,这样蒸好的槐花就不容易粘成一团,而是粒粒分明,好看又好吃。然后按2:1的比例放入麦粉和苞米粉搅拌均匀,上锅蒸一刻,闷上一会儿,就可以出锅了。   去年的蒜头已经没了,周琳用的是蒜地里挑出来的瘦小的蒜株,剁下根部还没长成的蒜头捣碎,拌进槐花麦饭里,又撒了切碎的葱姜和青红椒,青红白黄相间,色彩鲜明,这时香气扑鼻的槐花麦饭就完成了。   周琳静静欣赏了自己的作品一分钟,为自己点了32个赞。看到那边米已经开花了。她赶紧把另一份洗净的槐花放进粥里,重新煮沸后就盛出来了。感觉菜有点少,她炒了一大碗春笋端上桌,然后就招呼家人出来吃饭。   周奶奶很喜欢槐花米粥,也许年纪大了更喜欢软烂一点的食物,她看着碗里微绿的粥水夹杂着洁白的槐花,一口喝下去,舌尖还萦绕着一股微微的甜意,不住夸自己孙女厨艺有天分,夸得周琳都差点要以为自己是当世易牙了。   “还别说,二丫弄的饭吃着就有春天的味道,特别是这个蒸槐花,比你伯娘蒸的好吃多了,她那槐花蒸出来一坨一坨的,样子不好看不说,吃着也一般。”大伯周德山更喜欢槐花麦饭,边吃边夸,却没留意自家婆娘黑了的脸。   自己大伯娘可是素来喜欢掐尖要强的,大伯这样踩着她夸自己,周琳有点坐不住了,赶紧解释,“我做得也一般,不过是放的东西多点罢了,只要舍得好东西,谁还能做不好。”   李氏不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她也觉得自己只不过是节俭一点,“我蒸槐花也不过放了点杂面,拌点蒜就难得了,哪比得上二丫这又是白面又是油的。就像二丫说的只要舍得下好东西,素菜也能做出肉味来。”   不过李氏话锋一转,说起了周琳,“也就咱们家能禁得起你折腾,来年嫁了蒋家可不能这样了,你们分了家可是就一穷二白了,过日子要知道俭省,半年吃了一年的粮,下半年还过不过?”   周琳暗自叫苦,战火还是蔓延到自己身上了,自己现在不是还吃得起米面嘛,吃不起的时候再说呗,再说了,她不相信成婚以后会一直过苦日子,她相信蒋福生,更相信自己。   直到晚上睡下,赵氏忍不住跟丈夫说,“我现在都有点后悔把二丫许给蒋家了,当时还是太轻率了。这二丫过惯了家里的好日子,嫁了人却要吃苦,我总觉得不忍心。”   周德山何尝不心疼女儿,只是“不管怎么说,婚事已经定下了,不是不得已还是不能退的,总不能让别人说我们周家嫌贫爱富,那样囡囡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退了婚也找不到好人家。”   看妻子还有点郁郁,周德山又接着劝她,“我看福生也是个能干的,囡囡也点子多,这两个人凑一起,就是艰难也是暂时的。咱们家能吃饱饭也不过几年,也就听了闺女的主意开了杂货铺才能隔三差五吃上一回肉?你要相信自己闺女,我看她对福生也是上心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就别操那么多心了。”   大晚上不睡,正卖力做木雕的蒋福生并不知道,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媳妇差点飞了。 ☆、第24章 周有喜   六月初八,宜嫁娶。老天给脸,这天阳光明媚,天空瓦蓝瓦蓝的,飘浮着一团团棉花糖一样洁白的云朵。晨间轻柔的风吹过窗前,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叫醒了沉睡的人们。   被窗外沙沙的风声和鸟鸣声惊醒的周磊睁开眼后,一个鲤鱼打挺窜了起来,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身在被窝里扒拉了几下,抱出了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光屁股娃娃。这个娃娃正是李银海和周柳儿3岁的大儿子小武。   小武睡在周磊的新床上是肩负着重任的,是李氏专门请了给儿子压床的。头一天晚上李氏把小武从李家抱了过来,在他眉心用胭脂点了一个红点,拿出一个包子、几颗花生还有一个鸡子(鸡蛋),让小武吃了个够,最后好生安抚之后安置在了新床上。小武吃的这几样东西都是有讲究的,包子、花生和鸡子正寓意着包生儿子,这是作为一个新上任的婆婆最迫切的愿望了。   昨天晚上安床、铺被,还有朋友一起闹腾,周磊后半夜才睡下,要不然也不会天光大亮才醒过来。他摸了摸小武睡过的一侧,感觉手下是干燥的,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小武在新床上画了地图就闹笑话了。   睡眼惺忪的小武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周磊叫了一声“舅舅”,左右找了一圈,没有看到想看的人,眯着的眼睛瞬间圆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娘呢?我娘去哪里了?舅舅,我要娘……”   周磊忙抱着安抚,“你娘在院子里了,咱们把衣服穿上出去找娘好不好?小武最乖了,不哭啊。”幸好天气暖和了,穿得并不多,他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才把小武穿戴整齐,自己也穿了衣服,抱了小武出去。   周柳儿已经在李氏房里等着了,周磊抱着小武刚进来,她就站起来接过儿子,笑着问周磊,“这赖皮货昨天没闹你吧?这孩子皮得很。”周磊连忙说孩子乖得很,很听话之类。李氏按规矩掏了红包塞进小武衣兜,摸了摸他的小脑瓜,越看越欢喜,要是明年她家石头也能给她添上一个这样一个胖娃娃,让她把儿媳妇供起来都行。   小孩子向来都坐不住,没在自己娘怀里待上一刻,就闹着要出去玩,周柳儿只得把他放到地上牵着出去了,临出门还不好意思地跟李氏表达了歉意。李氏正高兴得幻想自己未来的小孙子,哪里会在意,只盯着小武跌跌撞撞的小身影猛瞧,看不到小孙子,看看眼前的孩子解解馋也好。   刚吃过早饭不久,李氏就催着周磊和迎亲的人赶紧出发,“到彩云家怎么也得大半个时辰,快去快回,别误了吉时。”周鑫看了看天,撇了撇嘴,娘真是睁眼说瞎话,来回也不过一两个时辰,吉时要到黄昏呢,本以为大哥会反驳,结果周磊也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是不早了,我这就换了喜服就走。”   早上周磊穿的还是平时的衣服,没有提前穿上喜服就是怕吃早饭时弄脏了,一辈子一次的大事,他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为了迎亲时场面好看,周德全提前一个多月就跟亲朋好友包了红包借了牛车,凑够了六辆,讨个好彩头。走在牛车队前面的是一乘二人抬的花轿,为了喜庆,轿子装扮得花花绿绿,顶上还饰有几十个吉祥的神仙人物,十分华丽。周琳看着就想,也许“花轿”这个称呼就是由此而来的吧。   村子里的孩子对花轿十分好奇,围得花轿水泄不通。毕竟村里娶亲多是用牛车,上一次见到花轿还是周柳儿嫁人的时候了。唢呐吹得震天响,穿着红色的喜服,胸前带着大红花的周磊今天格外精神,见人就笑,让周琳只为他的腮帮子心疼。   唢呐班在前面开路,鞭炮放了一路,周磊喜气洋洋地带着迎亲的叔伯婶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媳妇家,后面村里的孩子们跟着花轿跑了老远,眼看着跑出村子老远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去,眼巴巴地守在村口等着花轿把新娘子抬回来。   等到从眼泪盈盈的岳家人那里接到媳妇之后,周磊带着迎亲队伍迅速回程,好像生怕老丈人一家临时反悔一样。花轿晃晃悠悠,牛车咕噜咕噜,一路颠簸,终于在半下午的时候回到了周家。   周磊解下身上的大红花抖搂开来,把另一端红绸塞进彩云手里,然后小心地扶着她下轿。守在大门的周家人连忙朝新娘撒起了五谷,这是为了驱邪、祈福。看得周琳不禁担心起自己的新嫂子来,这些栗子、花生、枣子什么的,砸在身上不疼吗?要是不小心踩到了会不会滑倒?随即想到自己早晚也有这么一遭,就不由得苦了脸,被一边的赵氏看到拧了她一把。周琳揉了揉生疼的腰,赶紧端上笑容,堂哥娶媳妇,自家妹子哭丧着脸算什么。   等到新娘子过五关斩六将完成了一系列的程序,终于被送进了新房,这时才能喘一口气。等到了吉时,拜过天地之后才算是正式成了亲。   想着大家都说新娘子一天连口水都喝不到,周琳赶紧去问赵氏,能不能先给嫂子送点吃的过去。赵氏笑骂了她一句,“人家都是小姑子难为新嫂子,你倒好心,也是你嫂子运气好。不过你以为咱们是什么人家,还会苛待新媳妇不成?你大伯娘早做好了鸡蛋面,就等你端过去了。”   周琳去厨房一看,就看到一个红漆木托盘上,一个大红色镶金边的木碗,装着满满一碗面,上面还卧了两个荷包蛋,边上放着一双红筷子。她赶紧端着就往新房走去。   新房里,王彩云正被一屋子的大娘小媳妇打趣得低垂着头,两手绞在一起,看着不安极了。看到周琳过来,周老三家的婆娘就笑着叫了起来,“咱们二丫就是懂事,新娘子刚进门就赶着送了吃食过来,真是心疼自家嫂子啊。”转头就对床上坐着的王彩云说,“你是掉到福窝里啰,男人家里有钱有地,吃喝不愁,一家子又和睦,你要惜福,安心跟石头好好过日子啊。”   王彩云盖着盖头,看不到表情,只见她本就低着的头又微微一点,几乎碰到胸口,引得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让她更是不知所措。周柳儿这时出来解围了,“咱们赶紧出去吧,让石头家的吃点东西,可怜见的,这一天都没进水米吧?要是饿坏了彩云,当心石头兄弟不给你们这些婶子大娘面子。”   这一屋子的三姑六婆听了这话也就识趣的离开了,只有门口还围着一圈孩子,好奇地盯着新娘子看。周琳抓了一把糖果瓜子把这些孩子哄了出去,转过身轻声说,“大哥还要一会儿才能过来,嫂子先吃点东西垫垫。”王彩云在盖头下小声道了谢,不仔细听都要听不清了。周琳知道她害羞,就关上门出去了,临出门叮嘱她一定要吃面。   等到周磊喝得酩酊大醉之后,才回了新房,后面喝合卺酒闹洞房都是媳妇小子才能参与的事了,姑娘家是不让看的,周琳也只得遗憾得回了房间,看来只能明天才能见到新嫂子的真容了。   等第二天一早,周琳正要起来帮忙准备早饭,到了厨房才发现有人在忙活了,这才反应过来新娘子进门第一天是要早起做饭的,难怪大伯娘和自家娘都没起来。眼前这人就是自己的新嫂子王彩云了。王彩云身量不足一米六,有胸有臀,容长脸上的五官虽不十分出众,也算是端庄,是长辈喜欢的类型。   周琳反应过来就连忙叫了一声嫂子,就要上前帮忙。王彩云看到她微微一笑,随后赶紧劝她出去,“小姑回屋等着吧,我马上就弄好了。”周琳看着王彩云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感觉十分亲切,嫂子笑起来亲和力十足啊,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笑起来月牙一样的眼睛了,真是羡慕。   王彩云的早饭做得中规中矩,放了花生红枣的粟米粥,现蒸的两合面饼子,一荤一素一汤,还有一个凉拌蕨菜,菜不多,分量却十足,就是肉没放多少,还是昨天宴上剩下的肉。想来是刚嫁过来比较谨慎,不想婆家以为自己大手大脚不会过日子。   虽然王彩云的手艺一般,周家人都十分给面子的表示了喜欢,王彩云只以为夫家人是真的喜欢,还暗自高兴,结果不久后吃到小姑做的饭菜后就脸上发烧,惭愧不已,不过想想也知道夫家人是好心。   嫁过来不久王彩云就感觉自己是嫁对了人,祖父祖母慈爱,公婆也不难相处,二叔一家更不用说,都是好脾性的。感念周家人的好心,她无以回报,只能抢着做家务,对丈夫更加体贴,乐得周磊白天晚上都乐呵呵的,都快找不到北了。 ☆、第25章 为女难   忙了地里忙家里,等到终于把第三代的长媳娶进门,一家人才觉得轻松起来。尤其是李氏和赵氏,有了勤快的王彩云,她们要做的事情少了不少。就说一日三餐,现在李氏就很少去厨房了,也就赵氏时不时去打个下手,周琳帮着择个菜淘个米王彩云就感动得不行了。   王彩云作为新媳妇,夫家人又待她不错,丈夫也体贴,自然是想好好表现的,恨不得自己有八只手,能把所有的家务都揽下来。周琳看不过眼,就经常帮一把手,虽然十次有八次被拒绝,但彩云已经很感激了。   周琳忍不住跟赵氏说起嫂子的事,“咱们就这么看着嫂子一个人忙上忙下啊?感觉怪不好意思的。”她娘和伯娘不做多少家务倒也没闲着,最近在做她陪嫁的被子,家里也忙着给她打家具,就她一个人突然清闲了起来,就算想逗逗宝儿都抢不到手,大伯娘恨不得把他抱到自己房里养,想孙子想得眼都绿了。   赵氏却不以为然,“哪个新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等生了孩子站稳了脚跟就踏实了,要想享清福,就自己熬成婆婆再说。”哪有新进门的媳妇就享起福来,要是新媳妇睡到日上三竿,等着婆婆做好饭吃现成的,才会让人笑话呢。   这时她觉得蒋福生倒也不错了,至少进门就分家,不用操持一家子的生计,不用伺候婆婆,两口子关起门来,谁伺候谁没人管得着。   大抵世界上所有的母亲都是这样,自己女儿嫁人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公婆供着,男人哄着,是有福气,要是儿媳妇这样,就是大逆不道了。   认清现实之后,周琳有点丧气,感觉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做女人都好难。在这里女人还只是围着灶台男人孩子转,倒不用担心养家的事情,前世她身边的很多女人全职在家被说不挣钱吃白饭,说话都没底气,做女强人忙事业又被说不顾家,不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做女人怎么这么难呢?周琳叹了口气,可惜她没有能力改变这个现实,这时她多么希望能有一个全能的穿越女,改变这个国家的现状,开创一个全新的世界,让她也跟着沾沾光,可惜她至今还没发现另一个穿越者。   改变世界很难,改变自己倒还是可行的,至少,从不做文盲开始吧。每逢十五和月底,树文的学堂都会让学生休息一天,正好今天赶上十五,树文在家里没事,周琳准备看看他这一段时间又学了几个字。   “小三儿啊,这半个月夫子都教了什么?教教我们吧。”周琳带着二妞和四妞找到树文,把他围在了中间。二妞期待地看着弟弟,她是知道识字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非常珍惜这个机会,四妞就是跟着两个姐姐瞎起哄了。   树文是个乖孩子,也很乐于当个小夫子教教家里的姐妹。他应了一声就率先走到院子一角,那里有一个沙堆,是树林为了弟弟习字挖来的沙子。笔墨纸砚都是贵重的东西,日常练习用那些也太奢侈,把沙子摊开,用树枝在上面写字是有孩子读书的普通人家想出的办法。   “风对雨,这个是风,这个是雨,看清楚了,这两个字是这样写的,”树文在沙子上认真写下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扭过头说,“二姐你们照着练习五十遍,我再教你们后面的。”   周琳一看这两个字就没有了兴趣,但是为了不打击小夫子的积极性,也勉为其难地拿起小木棍划拉起来,费劲巴拉地故意把字写丑,可惜还是比王小夫子写得端正。   周琳察觉到不对,咔擦咔擦转过脑袋,果然,树文已经惭愧得要哭出来了,“阿姐没上过一天学就比我写得好多了,家里花了这么多钱送我读书,我却这么没用……”   看来这孩子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周琳赶紧蹲下来搂着他的肩膀,慢慢开导他,“阿姐写得好是因为阿姐是大人,而且小时候也偷偷跟着石头哥练过啊,可不是生手,”不管有没有真的偷学过,先劝住这个小家伙再说,万一不愿意上学了她罪过就大了,继续引导,“你想想你学堂里新来的同窗,难道比你写得好很多吗?”   树文低着头想了半天,觉得学堂里的同窗大都是半斤八两,字写得好的也就一两个。看来是阿姐太聪明了,不是他太笨了,这才不好意思地说,“阿姐要是已经学过的字就不用跟着写了,等我多认点字再教你吧。”   终于把小家伙哄好了,周琳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汗,长出了一口气。自己还是撤退吧,让小三儿带着王家姐妹一起练习,不要在这里打击真正的小孩子了,等小三儿认得的字多了,自己再过来学吧。   晃了一圈,发现自己还是无事可做,平常自己做的事都被嫂子抢着做了,弄得她跟个娇小姐一样,成天只等着吃饭了。这无聊又颓废的人生啊,周琳懒洋洋地趴在窗前,单手支着下巴,目光呆滞地盯着外面。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连电视都没有的古代,周琳实在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眼看要七月了,太阳烤得地面都发烫,她也实在不想出门,好想念前世的短袖、短裤和连衣裙,可惜现在挽个袖子露出一截手腕就要被人说轻狂。   不过她灵机一动,自己虽然不能穿,但是男人的衣服还是可以借鉴一下的,乡下男人打赤膊的也不少,应该能够接受吧?她想给爷爷和爹爹每人做一身葛布的短袖短裤,就算不能穿出去,在家里穿也凉快不少啊。   现在学了几个月的针线活,两套短袖短裤对周琳来说那就是小菜一碟啊。这一做就是大半天,差不多到了晚饭前,两套衣服就完成了。考虑到这里人们的接受能力,她特意做了七分的样子,穿上也就露出半截胳膊和小腿。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周爷爷和周德山奇怪的打扮引起了全家人的主意,围着看了半天。周爷爷十分得意,扯了下袖子给大家看,“这葛布本来就薄,二丫做成这样穿到身上,走起路来感觉呼呼进风,真是凉快。”   周德山更是高兴,就算是一块破布,只要是她家囡囡给的,他都高兴,更何况是这么好穿的衣服。想想晚上吃过饭,坐在院子里,穿上这么一件衣服,小风一吹,别提多美,要是再有点小酒就更不错了。   周德山正偷偷高兴呢,接着就听到向来稳重的大哥难得说了句酸话,“就是露了一点,爹年纪大了,穿着倒还好,二弟这年纪就显得不庄重了。”知道大哥这是嫉妒,并没有在意,反过来还刺激他,“谁让你家大丫早早嫁出去了,跟前没有这么一个小棉袄呢。”   周大伯听了更加失落,不再理会自家弟弟,只眼带幽怨地看着侄女,“敢情大伯这些年都白疼你了,一件衣服都舍不得给大伯做。”   周琳看这架势,十分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想着大伯对自己向来都跟亲闺女一样,还是连他的也做了吧,趁着嫂子做饭那会儿功夫,她就又赶了一身出来,反正没有什么花样,也就裁一下缝起来的事儿,也挺快。   “原来还准备等吃过饭给您送过去呢,看来还是赶紧拿过来吧,省得您埋怨我这个侄女不孝顺。”周琳赶紧到自己房里拿出给大伯的那套衣服,双手捧到他面前。   周大伯拿到衣服,饭也不准备先吃了,赶紧回去换上。换好回来时边走别说,“还别说,真是凉快啊。”这回他可得意了,为了炫耀,他还特意在二弟面前转了两圈。看得周德山心里直埋怨自家闺女,他才是囡囡亲爹啊,一个大伯管他做什么,想穿找自家姑娘去,气呼呼的也不管人家姑娘正怀着身子在夫家待着呢。   现在家里的男人也就周磊和周树林没有穿上周琳的新发明了。不过第二天下午,两个人就穿上了身,还穿着跑到了外面。树林的自然是周雪莲做的,周磊就是王彩云请教了小姑子之后抽空赶出来的。也不知道她成天那么多家务活儿要干,哪来的时间做衣服,周琳也是佩服自家嫂子了。   让周琳意外的是,没过两天,村里的老爷们小伙子还有小娃娃,都穿起了同款。村里的婆娘见了她就夸她真是有心,“这样夏天好过多了,可着身做,还省布料。二丫你这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怎么有那么多好点子?你爹娘给你吃了啥好东西啊?”   面对她们的夸奖和调侃,周琳安慰自己,这回也算勉强有了一点穿越人士的风采了,只是古代没有版权保护,这衣服的技术含量又低,没法卖专利了,不过赢得了全村人的好感也算是不小的好处了。 ☆、第26章 知了猴   进入了夏天,这白天就越来越长了,吃了晚饭天还没黑透,暑气未退,林间树梢还有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三三两两的男人媳妇坐在大门外边一边乘凉,一边闲聊。   “去年冬天雪下得不少啊,春上也没下几滴雨,看来今年夏天悬了。”   “回头跟里正说下,把地头的排水沟都再挖挖,当心雨水淹了庄稼。”   周德山兄弟跟邻居讨论着今年的雨水,靠天吃饭的农人总是三句话不离庄稼。   “不妨事,等等看吧,雨水多也不一定是坏事,只要别赶在一起下就好。不过排水沟还是得挖的。”周爷爷就相对淡定多了。   “叔你是不着急啊,反正也不指望地里那几个出息,您家光铺子就不少赚呢,我看还有人跑五里地来您家买东西呢。”斜对门的周德勤语带羡慕,看着平时跟自家差不多的人家要发达了,心里是五味杂陈啊。   周爷爷笑了笑,“咱们庄稼人田地才是根,不指着这点东西回头吃什么,靠铺子那仨瓜俩枣的,你叔一家都要喝西北风了。”不招人妒是庸才,周爷爷只当没听出字面下的意思。   “唉呀!我背上是什么在爬?大哥快帮我看看。”几个人正换了话题继续聊着,就听到周德山突然叫了一声,跳了起来。   周德山现在可是紧张坏了,可别是蝎子啊,那玩意可有毒,咬一口要不了命也难受的紧。乡下就是蚁虫比较多,夏天人都爱在外面乘凉,有的汉子更是直接睡在外面,哪个夏季都有几个人被蝎子蛰被虫咬的。   周德全听到兄弟的声音就赶紧过去看了,他也想到了蝎子,只是等他看到兄弟背上的东西时,长出了一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周德山还在着急,听到大哥的笑声只觉得莫名其妙,“赶紧帮我拿下来啊,爬的我心里发毛。”   周德全把“罪魁祸首”徒手捏下来,拿到周德山面前,他一看就傻眼了,周围众人早已经笑成一片,却原来只是一只傻傻的知了猴,把周德山当成树干爬了上去。   周德山被人笑了也不在意,回头就冲着自家院子里喊,“小三儿,快出来!”等树文一头雾水出来后,他就把知了猴递给外甥,“拿回去让你娘给你烧了吃,这可是个好玩意。”家里穷吃不上肉时,就盼着夏天拿它打牙祭了。   “这一个也太少了,你就舅舅当得不行啊!是不是亲的啊?别坐着了,赶紧再去南边树林多捉几个,好歹凑盘菜啊。”周二胖打趣道。   周二胖是周德山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他是知道周德山年轻时捉知了猴可是一个好手。其实不过是周德山吃肉的念头比较迫切,更有动力罢了,所以说吃货还是有遗传的。   “我年纪大了,就不凑这个热闹了,都是小孩子的事,要是二胖你去倒还差不多。”街边的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谁不知道二胖是个娃娃脸,成年后还想着留了胡子遮掩一下,结果他根本不爱长胡子,怎么留也就不起来,简直是人生一大遗憾。   就在大人说笑的功夫,小三儿已经领了妹妹和村里的小孩子一起去了村子南边的树林摸知了猴了。那边村口有几处划出来的宅基地,一直没有人住,种了不少杨树、柳树,还有几排椿树和槐树,是摸知了猴最好的去处。   没有手电,烛台又容易熄灭,而且平常人家也烧不起,这里的孩子全靠眼力和一双手,哪里知了猴多哪里又比较少,他们一清二楚。借着月光或者微弱的星光,再凭着自己感觉,双手围着树干从上到下一摸索,大多时候都能有所收获。   不过,这种方法对爬得高的知了猴没有用,但也只是暂时的。若是第二天肯早早起来,拿上一根竹竿到树林里,那里有一种会流胶的树,抹上一点胶在竹竿一头,照着刚蜕壳,或者蜕了一半,翅膀还皱巴巴的蝉背一戳,一粘一个准。   粘上一兜子拿回家,埋进刚做了早饭的锅膛,用还带着余烬的草木灰埋上,等上一刻钟,扒拉出来,剥去外壳,放进嘴里一嚼,满嘴鲜香,那滋味可比猪肉鸡肉美多了。   当然,更好吃的还是知了猴,毕竟没有蜕壳,更加鲜嫩一些。   周琳眼看着小三儿带着妹妹一溜烟跑了,只有羡慕的份,作为一个快能嫁人了的大姑娘,在这里是不能黑灯瞎火跟着一群小子满村子乱跑的,虽然她认为自己还是个孩子,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娘,呜哇!呜哇!娘……”四妞的哭声从南边大老远的传了过来,坐在院子里的周琳赶紧出去看看,走到门口就看到四妞已经在大伯怀里了。   “不是跟哥哥摸知了猴去了吗?怎么哭着回来了?”周德全给四妞顺着背问道。四妞哭得说不清楚,小三儿跟着无奈地解释,“也没什么,就是摸知了猴的时候,在树根那里摸到了一只半大的青蛙,一蹦三尺高,把青蛙都吓了一跳,她就哭起来了。”   看到四妞因为哥哥的话哭得更加凶猛了,都开始打嗝了。周琳责备地看了一眼小三儿,“皮小子自然不怕了,小姑娘家有几个不怕这些的,别说她一个小孩子,就是我也得被吓一跳。”   小三儿这才缩了缩头,跟妹妹道了歉。但是听了哥哥刚才的嘲笑,四妞并不领情。最后还是周琳抱了她找到姑姑,在自己娘亲的怀抱里四妞才止住了哭声。   看着自己妹妹不哭了,小三儿才和周琳一起查看他今天的收获。虽然半途而归,他还是摸了二十多只,这全靠小三儿的经验丰富。算下来,这些知了猴烧了家里每个人大概能分到两三只,还是少了点。要不说四妞扯后腿,摸上四五十个就够吃了。   今天晚上已经晚了,而且吃过了晚饭,只能明天再做了。周琳找了一个盆,装了半盆水,把知了猴都放进去,再盖上盖子,等到明天早上拿油一煎就是一道好菜。   之所以用水泡上,是因为不泡的话,第二天估计就会看到一堆刚蜕壳的蝉了,那就没有知了猴好吃了,这是吃货不能忍的。   第二天知了猴煎好之后,大人都没有怎么吃,都给几个小孩子吃了。只吃了一个的周琳非常哀怨,但是也不好跟小孩子抢,只能想办法多弄点了。   吃了饭她约上梅子带了弟妹,顶着赵氏不满的目光,去林子里找知了猴了。   长成的知了猴都会从地下挖出一个手指粗的小洞,上面只露出豆粒大的小孔,用手一扣就破,往里一看就能看到一只慌张躲避的知了猴。要是洞比较浅,用小树枝一淘,三两下就掏出来了;要是不巧那只知了猴住得比较深,就要往里面浇水了,等它受不了自己就会爬出来了。   周琳带着几个人在树下找哪一片的洞比较多,知了猴爬出来后,洞口就会变大,因此遇到敞开的洞口是不用关注的。但是这种洞越多,说明附近没有爬出来的知了猴也不会少,在这样的地方耐心找上一找,肯定不会失望的。   等他们找到一个这样的地方后,就围着这一块散开,拨开树叶和杂草,开始地毯式搜索。   “阿姐,我找到一个!我是第一个找到的!”第一个有收获的还是比较有经验的小三儿,他捏着一只奋力挣扎的知了猴兴奋地示意。   “我也找到了!”周琳也毫不示弱,作为姐姐,总不能还没七八岁的小三儿能干啊。不过马上她就羞愧了,和小孩子争强好胜的行为很是幼稚啊,没看梅子已经在偷笑了吗。   妞妞这时指着身边的小木桶突然爆出了一句话,“梅子姐姐是第一!哥哥不是。”姐弟俩赶紧往里面一看,里面已经有了两只知了猴,正对着他们张牙舞爪,像是在嘲笑他们。   周琳这才想起做得一手好绣活的梅子眼神不是一般的好,面对残酷的现实打击,姐弟俩只能甘拜下风,悻悻地把各自手里的知了猴扔进木桶。知了猴一掉进桶底就开始挣扎着往外爬,可惜和它们的前辈一样,爬不了多高就折戟沉沙了。   守护木桶的四妞看着有趣,忍不住向桶里的“囚犯”伸出了魔掌。周琳赶紧制止了她,“当心一点,知了猴前面的两个大钳子夹人可疼了,没看哥哥姐姐都只敢捏着它的背吗?”四妞并不是个任性的孩子,听了也就乖乖的继续守着木桶了。   花了一天几个人找了三十多个,毕竟白天大多知了猴都太隐蔽,还有一些狡猾的到了晚上才挖开洞口的那一层土,远没有晚上好找。   周琳把知了猴都放水里泡上了,并不急着吃。等到晚上小三儿摸了四十来个拿回来和白天的放到一起,第二天做了就能吃个尽兴了。   周琳吃着美味的知了猴,想着这里面也有一个小小的商机啊,要是金子在家就好了,他更合适,现在也只有找石头哥去做了。 ☆、第27章 小赚一笔(捉虫)   惦记着赚钱的事,吃完了知了猴,周琳就准备找大哥商量一下,结结果一转眼就不见了大哥的身影,找了一圈没找到,只能去问嫂子了。   周琳又跑到厨房,王彩云正在一碗,看到小姑子过来赶紧放下碗迎上来。“二丫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她撩了下耳边的头发,面带微笑,温柔地问。   周琳听着就忍不住放轻了声音,“我找大哥有点事,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嫂子真是个温柔似水的贤妻良母典型,虽然她自己也总被人夸文静大方,但是在嫂子面前,她总觉得自己不像个姑娘家,而是个豪放的汉子。   “我刚听到有人来叫他,说是小辉爹生了一种怪病,牙疼厉害,今天更是疼得满地打滚,小辉娘制不住,找他和几个男人过去帮忙,他现在应该在小辉家。”彩云想了想又跟周琳说,“我估计小辉家正乱着,你还是别过去了,要是不急就等他回来再说吧”。那边乱糟糟的,小姑子一个姑娘家别被那些臭男人冲撞了。   周琳的事情确实不着急,也不差这一会儿了,再说她也不想凑那个热闹,就跟王彩云招呼一声走了,“那我就等等吧,嫂子我来帮你吧。”不顾王彩云的反对,她就上手拿起碗刷了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周磊回来了,找到周琳就说, “二丫,你嫂子说你刚才找我,有什么事吗?”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的就是他这个妹妹,她向来是有事才找他的。   周琳神秘一笑,“大哥,刚把嫂子娶到手,看她成天这么辛苦,你不想送她点什么东西,让她高兴一下吗?”看大哥对嫂子也很喜欢的样子,不信他不心动。   果然周磊十分配合,“你小姑娘家的,关心这个干啥?这算我想送,手里也没几个钱啊。”就他兜里那几个铜板,能买的东西买了也送不出手啊。   “所以说我来帮你了,给你出个好主意,要不要?”周琳继续吊他胃口。   要,当然要了。周磊自然知道这个妹子脑子活络得很,小脑瓜里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好主意,赶紧催着她快讲。   这次周琳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了起出来,“你看夏天知了猴那么多,村里大人孩子都爱吃,镇上可能也不少人爱吃,他们那边树更少一点,而且有钱的人家估计也不会去镇子外边去捉来吃。大哥干脆自己去附近村子从孩子手里收知了猴,然后卖到镇上的馆子里去,这两个月也能挣点零花钱,不说多,至少给嫂子买件首饰肯定没问题。”   周磊倒是隐约知道往年有人做过这个,只是附近村子没有罢了,不知道他们都卖到哪里去了。他若是也做,就要先问好了去处,才敢去收,不然砸在手里就只能自家吃了。   兄妹俩商量后就决定先去镇上问问,看他们套了牛车要出门,四妞就闹着要去赶集。周琳赶紧哄她,“哥哥姐姐这是有事要做,不是去赶集,下次要是赶集一定带着你。”   她低估了孩子对赶集的渴望,不光四妞,就连二妞都有些意动,不过大了更懂事罢了。周琳哄了半天也没把四妞哄好,直到姑姑出来把女儿抱在膝上照着屁股打了几巴掌,“哥哥和姐姐做正事呢,你就知道捣蛋”。   听着四妞哇哇地哭叫,周琳赶紧催着大哥走,回头跟姑姑说,“我们这就走了,你别打了,看不到车她就该不哭了。”   到了镇上,周磊熟门熟路地带着堂妹来到一个叫如意居的地方,他并没有从前门进去,而是七绕八绕来到一个角门,轻轻敲了敲。   “谁呀?”模糊听到里面有人问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等周磊自报家门之后,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精瘦的十六七岁的男孩子看到周磊十分,“是磊子来啦?快进来,这是?”他看着周磊背后的小姑娘有点好奇。   “这是我妹子,我们今天来找陈大厨有点事。”周磊跟着前面的小子走了几步路,拐到了后厨。里面有个大娘正在择菜,正在颠勺的就是陈大厨,前面引路的就是他的学徒小豆子了。   小豆子跑到师傅身边说了几句话,只见陈师傅点点头,继续颠着锅里的菜。等菜炒好装盘后,小豆子熟练地接过锅去洗刷,陈师傅这才在擦了擦手走过来。   “小磊子找我老陈是有什么事?莫非是想来给我做个学徒?”他眯着眼不知真假的问。   “我倒是想跟着陈师傅讨碗饭吃,但是祖师爷不赏这碗饭啊,万一坏了您的名头就糟了。”周磊陪着笑说了一句,就提起了正题,“听说您这馆子里最近添了个知了猴的菜,闲着没事。也想在村里收点来镇上卖,赚个零用钱,不知道您这里收不收?”   陈师傅倒是干脆,“一年里也就这段时间能吃到这玩意,镇上不少人都稀罕这个呢,你要是能弄来,尽管送来。不过这价钱,一斤五文钱你看怎样?”   周磊为难地说,“陈师傅这是说笑了,别的人我也是问过的,一斤少说也得卖个**文钱,也是我在这里做过事,相信您的为人才来这里的,您怎么也得给个实诚话啊。”   还以为对方不了解行情的陈师傅砸吧了下嘴,放弃了忽悠一把的打算。这知了猴也就这两个月有,还多是在村里,为了多个货源,他只能答应下来,反正就这也不少赚,“我也不说虚的了,九文钱一斤,但你可不能再卖给别家了,不然以后咱们可就别打交道了。”   “这是自然。”周磊当然没有意见,也省得自己到处打听了,到时候收了直接送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多省事。   谈好了买家,就要准备收知了猴了。周磊回去前专门在镇上买了两个木桶带回家,刚好把家里的旧桶换下来,新的自家用,旧的拿去装知了猴。这天刚吃过晚饭他就拿了根扁担,挑着盛了小半桶水的木桶出去了。   “收知了猴啰,一文钱十个呦——”周磊挑着木桶在附近村子里转悠,不多会儿就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拿了几个知了猴过来,周磊一数,只有16个,对面前等着拿钱的孩子说,“十个一文钱,我先给你一文钱,你把这几个拿回去,捉够十个过来吧。”   孩子拿了钱和剩下的知了猴,对周磊说,“哥哥你等等,先别走。我去找姐姐借。”这孩子倒聪明,周磊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在边上找了块石头坐下,时不时喊上几声。   不多会儿就有一群小孩子过来了,为首的是一个**岁的小姑娘,拿了一个缺口的罐子,手里牵着刚才跑走的小男孩,正朝周磊这边走过来。   “哥哥,我这里一共有三十八个知了猴,能不能给我四文钱?”这是她从白天到现在的所有收获,本想烧了给弟弟吃,现在能换钱就更好了。   周磊并不计较这点,做买卖还是要灵活一点,才会更受欢迎。他从挎包拿了四个铜板给这个“精明”会算账的小姑娘。小姑娘给了一旁一直眼巴巴看着她的弟弟一文钱,就牵着眉开眼笑的小男孩走了。   周围的小孩子看到有人真拿到钱了,就一拥而上,你五个他十个的拿着知了猴要换钱。大多数孩子手里的知了猴都不是整数,他们自发地互相协调了一下,你借我三个,我借你两个的,都凑成十个一堆拿了上来。周磊就一一对照着数目数了铜板给他们。   开始几天周磊每天都能收到不少知了猴,两个木桶装得满满当当,可惜不久就有人跟着做了起来。他只能走得远一点。遇到同行也赶紧避开,他可听说了,有人因为都抢地盘打破脑袋了,少赚几个就算了,总不能冒那么大的险。   虽然没有一开始那段时间赚得多,但积少成多,算下来也收获不小。直到秋风将起,吹走夏日的暑热,蝉鸣声也有气无力起来,周磊终于洗手不干,这时他已经赚了将近二两银子,快顶普通人家一年的吃喝了。   周磊买了两根银簪子给了媳妇老娘一人一根,这还是周琳特意提醒他的,只送了嫂子怕伯娘会不高兴。剩下的七百多文他分了妹妹四百文,毕竟是她出的主意,剩下的就交给媳妇收了起来。   周琳拿这笔钱再添上自己的私房钱,买了一支凤凰于飞的银步摇,这可是她跑遍了卧牛镇,在能力范围内能买到的最好的首饰了。说起来步摇还是金的好看,可惜她买不起。就这支银步摇如果没有大哥分的四百文,只凭她的的私房钱那是买不起的。   过了夏天,梅子的婚期就逼近了,她想用这支步摇给她添箱,凤凰于飞,寓意婚姻幸福美满,样子也够华丽,正配她那身同样华丽的嫁衣,希望她能戴着出嫁。 ☆、第28章 梅子出嫁   梅子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周琳特意留下来陪她一起睡,毕竟嫁了人就不自在了,要想在闺中这样经常来往就不太可能了。   两个人说了半宿私房话,还是周琳担心梅子第二天没精神才勉强止住话题睡了。就这第二天梅子眼底还是有点青影,幸好新娘子妆容比较厚重,上了妆也看不出来。   梅子出嫁的场面在村里算是难得的盛大了,周见信把亡妻的嫁妆能找回的都陪嫁给女儿了,此外还有一半的家产都充做了嫁妆,八辆牛车都要装不下了。   村里有人夸周见信疼女儿,也有不少笑他傻的,女儿家就是泼出去的水,这些东西不是白白便宜了女婿一家,估计邵家看到儿媳妇的嫁妆,做梦都能笑醒了。   许氏现在也端不住贤良淑德的面孔了,逢人就哭诉,“不是我不疼闺女,实在信哥太过分,女儿本是外姓人,哪有嫁个女儿就要倾家荡产的,这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这要小涛将来拿什么娶媳妇?这要我如何面对周家的列祖列宗?”   被她拉住的人多是敷衍两句,并不太理会她,毕竟拿多少东西做陪嫁是周见信自己的事情,别人看不过也说不出什么。   偶尔有几个长舌的妇人配合着说上周见信几句,许氏又反过来维护丈夫,“信哥还是心肠太软,有人撒几点猫尿,不要脸皮豁出去闹上一场,他就晕了头,看着吧,将来有他后悔的。”   周琳听不下去了,悄悄对梅子说,“她现在天天就这样?你也就随她这么败坏你的名声?”这许氏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了,现在连个面具都不带了,看样子是破罐子破摔了。   梅子只是温柔地抚摸着身上的嫁衣,认真地把周琳那支凤凰于飞的步摇戴上,对镜微微一笑,回头问,“我这样好看吗?荣哥应该会欢喜吧?”   周琳无奈,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梅子真是心大,不过看了看还是诚心地夸她,“好看,我看着都要心动了,指定能把你的荣哥迷得摸不着北。”确实,换上嫁衣上了妆的梅子就像雪地红梅一般,美得让人头晕目眩。   梅子对着铜镜看了又看,直到怎么也找到一丝一毫的不妥之处,才慢慢跟周琳解释,“她只管说她的,反正周家村除了你和香芹,我也没什么留恋的,在这里名声怎样,我都无所谓,只要荣哥以后对我好就行。”她说着低头甜甜一笑,美得惊人。   “……早晚被人休回来,将来别腆着脸回来……”   周琳听了梅子的话,也只当许氏在放屁。不过屋里梅子本族的一个婶子听着许氏越说越不像话,赶紧出去找周见信,“见信你就由着你媳妇在那胡说?这大喜的日子,弄这么一出也太难看了,等周家来迎亲岂不是要笑掉大牙,你也不去管管?”   周见信正和人一起校验嫁妆,今天他要把女儿风风光光嫁了,也算不负亡妻所托,精神焕发的他像是年轻了好几岁。听了这话,他收起笑容,无奈地说,“该说的我都说了,还能把她捆起来关在屋里不出门不成?你当她不明白?不过是贪心不足,不甘心罢了,随她去吧,反正我的面子也早不剩下什么了。”说完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神情分外寞落。   准备梅子嫁妆单子的时候,他就说得一清二楚,这份家业大都托赖梅子母女俩,拿出家里一大半的银钱给梅子做嫁妆,许氏也不亏什么。毕竟家里还有一座青砖大瓦房,差不多也算是梅子挣来的,就算十年八年后也排场得很,给小涛娶媳妇一点问题都没有。因此,要说亏欠,也是只有他们亏欠梅子的。   许氏心里门儿清,但是她早将家里的一切都当成了自己儿子私有的,周见信这样分配基本就是姐弟俩平分了,在她看来,就是挖了儿子的肉,贴到便宜闺女身上了,哪能不心痛呢?可惜周见信已经对她没了太多的耐心,她也就逢人念叨一遍,企图用舆论来逼丈夫退步,只是没想到大家都不买她的帐。   在许氏的不甘不愿中,梅子放开了周琳的手,释然地笑了笑,轻轻盖上亲手绣的盖头,被族里的哥哥背着出了门。直到进了轿子,她都没有看亲爹和后娘一眼,义无反顾地奔向了自己的新生活。   周见信跟着就要追出去,没跑出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他就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顺着大门的门框瘫了下来,捂住脸坐在地上,泪水大滴大滴地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呜呜咽咽,听的人也跟着心酸。   梅子身上华丽的嫁衣,明媚的笑容,和迫不及待的表现,加上浩荡的嫁妆队伍,再对比周见信此时的悲伤,很多人都看不过眼了。   “见信之前是糊涂了点,现在对梅子也算掏心掏肺了,就算是个石头也该捂热了,这梅子有点冷血了。”不少人为周见信不平,觉得梅子做得过了。   “梅子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被后娘磋磨了这么多年,这几个月才来弥补,搁你你想的开啊?”   是啊,谁知道梅子受过什么苦,流了多少泪,心上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伤痕,若不是伤害太深,她怎么会这么无动于衷。周琳只觉得那些谴责梅子的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自己事到临头再这样说吧。   回到家后周琳还是气呼呼的,赵氏问了缘由后还笑她,“梅子自己都不在意,你这么在意干什么?”周琳听到跟着嘀咕了一句,“那也不能让他们这么说啊,他们又不是梅子,怎么能理解梅子心里的苦。”   “梅子嫁妆多,也有手艺傍身,邵家只看这些年对梅子的照抚,也是有情有义的,以后肯定不会过得差了,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甘蔗没有两头甜,人这一辈子啊,先苦不是苦,后苦才是苦呢。”   说着赵氏看着女儿忍不住叹起气来,“先操心你自己吧,你在家倒是没受过苦。回头嫁了人,说不定过得还不如人梅子。我们可备不起梅子那么厚的嫁妆,以后过得怎样要靠你们自己了。”   周琳抱着赵氏的胳膊,把头放在她肩上,撒起了娇,“你家闺女这么厉害,还能委屈了自己不成?再说蒋二现在卖木雕也挣不少钱了,等我嫁过去了,夫妻同心,要不了几年,保准能住上青砖大瓦房。”   赵氏好气又好笑,“混叫什么蒋二,在人面前可别这么叫。”想到女儿面不改色地说着嫁人的事,又骂她,“真是个不知羞的,还没及笈说起嫁人就头头是道了,也不怕人笑话。”   “这屋里除了我就只有您了,您可是我亲娘,我还怕您笑话不成?”   母女俩说说笑笑,这屋里刚升起的一点伤感随即就烟消云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换榜掉收,脸上也莫名其妙肿了,从早上一直疼,好难过。新建了读者群,欢迎各位小天使加入桂圆的小窝,群号码:514895574。 ☆、第29章 死亡   这个晚上,周琳睡得很沉,早起的公鸡“喔喔”叫了三四遍,天光已经大亮,她还好梦正酣,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前天跟梅子一起睡没睡好,昨天起来又跟着跑了一天,这一睡下就醒不过来了。   “谁家大姑娘家睡到日上三竿,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早起在厨房忙活的赵氏又开始了日常唠叨,只是心疼女儿,让她睡到现在还不舍得叫起的不也是她吗?母亲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口不对心似乎是一种天赋技能。   王彩云听着只是笑笑没有接话,等赵氏说起别的话题才附和几句。她是傻了才会跟着数落小姑子。她在家的时候就常听自己娘说,屎壳郎说她儿香,瘦子还说她儿胖,可别当着人家爹娘说人家孩子的不是,那可比说他们自己还要不舒坦。嫁了人就算对着自己男人,也不能当婆婆的面数落他,那是上赶着找不自在呢。   两个人说着话,手里活也没停,忽然听到大门被人拍得砰砰响,赵氏赶紧扯了一块抹布擦了擦手去开门。敲门的是二胖家的小子永亮,他一见赵氏就慌张地说,“大娘,我大伯二伯起了没?成叔今天早上没了,赶紧过去个人看看吧!”   说完永亮就急匆匆走了,他还要去别家报信。小辉才八岁,虽然死的是自己爹,但也济不上什么事。他娘死了男人哭得要死过去,还得托人去村里报信。   赵氏吃了一惊,德成昨天不还好好的吗?这段时间虽然经常闹着牙疼,但也不能说没就没了啊?本想问个清楚,没想到永亮这么急,只能先把男人叫起来了。   周爷爷人老了觉少,一早就起来了,听到动静就走出来,看二儿媳神色有些凝重,就问,“是谁过来了,有什么事?”赵氏就跟说了德成去世的事。   周爷爷听了眼眶就湿了,“你三伯比我大了十几岁,身子骨又不好,他去得早我不意外,没想到他这个老儿子也走在我前面了,也亏的三哥死得早,看不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说着叫刚出来的两个儿子和孙子赶紧去小辉家看看。   睡得正香的周琳也被敲门声惊醒了,等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走出房门,就发现家里没有几个人了,赶紧问是怎么一回事。赵氏现在也糊里糊涂的,只能等男人回来再问了。   直到晚饭热了第三遍,周家男人才一脸疲惫的回来,洗了脸就急吼吼地吃饭了,忙了半晌午,一口水都没喝。德成媳妇玉珍哭得晕死过去几次,三个孩子还小,还是邻居送了饭过来,两个小的才吃了一点,德成媳妇和小辉都没吃什么。   在饭桌上德全说起了德成的死因,“玉珍说德成这个月来每天都要疼上几回,天天夜里都睡不踏实,她也跟着好久没睡过囫囵觉了。昨天夜里半夜又闹了一次之后,后半夜就再没动静了,她难得一觉睡到天亮,醒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丈夫不见了。找了以后才发现他把裤腰带系到窗棂子上,自己吊死了。”   德山也跟着唏嘘,“真不知道德成平日里是有多难受,才有了寻死的念头。他也是狠心,要知道那窗户离地不足一人高,他不知道费了多大劲儿才把自己勒死。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他这一死倒是干脆,留下玉珍和几个孩子,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德成爹娘早去了,就他那个哥哥还是个指望不上的。”李氏很是看不上德成的窝囊。   周大伯也跟着说道,“可不,这都闹成这样了,也不见德明家来一个人。几个孩子都饿着,还是二胖家的送了饭过去的。”   “能活着谁想死,看成子疼起来满院子打滚,恨不得一头碰死的样子,我都看不下去。想来也是熬不住了,咱们以后多照应一下他们家就是了,我百年后对三哥也好交代。”   周爷爷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对死亡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成子吊在窗棂上,明明站起身就能活下去,他还是选择了去死,可见他的决心了。   周奶奶却担心另一桩事,“就是玉珍年纪轻轻,不知道守不守得住了。”少年夫妻老来伴,就连她这快抱曾孙的老婆子,都不敢想像没有老头子的日子,儿孙再孝顺,也不及半夜醒来,枕边还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要是守寡的日子那么好过,贞节牌坊也不会那么少见了。   吃过饭赵氏妯娌两个也跟着男人去玉珍那里帮忙操办丧事,毕竟死了的成子跟自家男人也是一个亲爷爷的,成子亲哥嫂不出头,他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家里四妞听到丧事的唢呐声,也不管这是白事,只知道凑热闹,循着声音也跑了过去,周琳也赶紧跟了出去,怕她磕着碰着了。   一路跟着四妞小跑到小辉家门口,她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只看到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一派忙碌的样子。隐约能看到堂屋地上有个盖着被子躺着的身影,脸上盖着黄纸。玉珍婶子扑在上面哭得声音嘶哑:   “你这狠心的人啊——你两腿一蹬算是——清净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我的夫啊,你要死怎么不带着我们娘四个,咱们一家地下也好相见啊——”   她边哭边摇着男人的肩膀,整个身子都要趴上去了,边上赵氏和几个亲近一点的女人一直耐心劝她,让男人清净的去吧,眼泪落到男人身上不吉利。玉珍却不听,试图挣开几人的钳制,再扑上去,“没了成子,我还能有什么吉利的事儿,要是能带了我去更好。”   “啪!”赵氏给了玉珍一巴掌,一院子的人都停了脚步诧异地看了过来,赵氏也顾不上其他人的眼光了,只厉声对她说,“男人死了你也不活了不是?那这几个孩子干脆也掐死得了,省得你死了他们再饿死。”为母则刚,赵氏性子虽软,但是在孩子的事情上她从来都是果决的。   周琳这时也跟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门口跪着的三个孩子,两个小的好像被吓坏了,大点的还知道哭,最小的跪不住了,自己坐在地上茫然无措地看着人群,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大的小辉则神情木然地点燃一张一张黄纸放进火盆里,眼睛红肿得吓人。   玉珍看了几眼,转过头对着丈夫继续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只是再也没有先前的疯狂了。赵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无意中看到院门外的女儿和侄女,瞪了一眼,周琳就赶紧抱着四妞灰溜溜地回家了。   忙活了一天,黑透了家里的人才回来,周琳已经和王彩云做好了晚饭,周大伯几个人摆摆手说,“你们吃吧,我们在那边吃过了。”   也许是年纪大了,见不得身边的人离去,周爷爷和周奶奶都没吃几口就停下来筷子,其他人也没吃多少,周琳也只能把还剩一大半的菜放到柜子里。   “玉珍有没有说她以后的打算?是再走一步,还是就这么守着?”周奶奶问两个儿媳妇。   “她今天这个样子,我们也不好问,不过看来她和成子夫妻感情很不一般,怕是想守着了。”李氏把今天玉珍的表现说了,要不是弟妹那一巴掌,说不定伤心过度的玉珍一个想不开就跟着去了,让她再走一步,她看是难。   周奶奶却没有说什么,现在能看出什么,要想守着,光有心还不够,家里没个男人,就像房子没了顶梁柱,以后的难处多着呢。   果然,刚过了年,还没出正月,就听说了玉珍出了孝就决定招夫养子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感冒了,淋巴结发炎,嗓子干疼。最近不知怎么了,感觉干什么都不顺。给我力量吧,我的小天使们! ☆、第30章 招夫养子   周爷爷听说玉珍要招夫养子的的事情后,赶紧催着老伴儿和儿媳妇去问个究竟。这小半年玉珍都没有动静,一副安分守己守着孩子过日子的样子,怎么忽然要变卦了。   胡玉珍的大门两边贴着白底黑字的对联,没有一点过年的喜气,看着凄凉得紧。周奶奶推开紧闭的大门,院子里空无一人,进了堂屋,才看到小辉在盯着最小的妹妹吃饭。   小辉看到周奶奶过来赶紧站起来,“四奶,伯娘,你们怎么来了?”   “你娘呢?怎么叫你自己做饭?”周奶奶看这两个孩子身上还是去年的旧衣,桌子的就一个炒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采,估计是小辉自己做的。   小辉赶紧解释,“我大伯大娘前天来了一次后,我娘跟他们吵了一架,他们一走就病了,这两天都没起床。”   “是四婶吗?我这就起来了。”里屋的玉珍听到声音就要起来,周奶奶赶紧带头走了进去,李氏和赵氏一进去就一左一右按住了想要勉强起来的玉珍,“你还病着,起来做什么?一冷一热的,病更不容易好。”   玉珍这才不再坚持,做起来靠在床头,苦笑着说,“四婶应该是问我为什么要招夫养子吧?我也是没办法,大哥说我年轻,又是一个妇道人家,几个孩子又小,让我把家里的地都给他种,每年给我们点口粮,等小辉成婚后再给他。这也就是欺负我们家没个男人罢了。”   “那也不能招夫养子啊,那能招来什么好男人。你也别怕,我这就帮你去族里找人做主,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他周德勤!”周奶奶坐在床边拍了拍玉珍的手,“只要你想守就守着,要是等孩子大点,你要是愿意,再走一步也行。”   玉珍却拉着她的手不放,“不用麻烦四婶儿了。我现在算是知道了,家里没个男人实在不行,我又不能带着几个孩子嫁出去。再说我也想把我和成子的几个孩子养大,不想他们改姓。想来想去还是招个家里穷娶不起媳妇的汉子,在我自己家里,他也不敢对孩子不好,我再给他生个孩子帮他续上香火也算对得起他了。”   家里没个男人,谁都能上来踩一脚,就算找了人做主,那十几亩地要谁来种?虽然忘不了成子,但还有几个孩子要养,她也只能再找一个了,就算成子在底下怨她,她也认了,谁让她没有能力护住他留下的家业呢,也没有能力养大他们的孩子。   既然是玉珍自己的决定,周奶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再三叮嘱她,一定要擦亮眼睛,找个本分能干的,“既然图的就是人家帮你养孩子,就不要只看皮相,只要人品好,身强力壮就行了。”   玉珍要招夫养子的事儿慢慢传开了,居然有不少闲汉上门自荐,半夜敲门的也不在少数,她只能白天晚上关着门,没事不轻易出门,就连小辉,都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听到一点动静就拎着斧头出门查看。   其中最执着的是村尾的周赖子,癞痢头,眯眯眼,肥头大耳,好吃懒做的,见个大姑娘小媳妇都要上去调笑两句,不知道被人打了几回。这样一个人,别说玉珍,就是五六十的婆子也看不上他。   周赖子堵了玉珍几回,终于在玉珍去地里摘菜回来的路上堵住了一回,他上去就要拉玉珍的手,玉珍赶紧躲开,快步往自己家走去。玉珍深知,对这样的人,就不能跟他纠缠,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   周赖子被这样嫌恶,还腆着脸跟上去,边走边说,“玉珍你别看我长得难看,你要是跟我试试就知道我的好处了。”说完猥琐一笑。被玉珍无视后又接着说,“我不比那些外八路的男人好吗?好歹一个村的,知根知底,我跟成子那可是隔了没几房的兄弟,你跟了我,也算是肉烂在了自己锅里……”   说着眼看就追上玉珍了,他一个健步上前,把玉珍搂在了怀里,拱着一张臭嘴没头没脑地就要亲上去。玉珍一边挣扎一边骂他,“周赖子你快放开我,不然我找族长告你了!”   玉珍一直死命挣扎,周赖子最后只亲到了她的耳根,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并不把玉珍的话当回事,“你尽管闹吧,反正到时候我就说你死了男人耐不住寂寞,自己先来勾搭我的。再说,闹开了你要不嫁我也嫁不了别人了。”说着嘴上手上都不规矩起来,拖着玉珍就往柴火垛里钻。   正在玉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等了半天不见娘回来的小辉,不放心地拎着菜刀找了出来,走到村口正看到这一幕,登时双眼猩红,拿起刀不管不顾地砍了过去。   都说横的就怕不要命的,周赖子此时就是这样的感觉,别看这小子年纪不大,这股狠劲儿倒是吓人得紧,更不用说手里还拿着刀,还是先走为妙,他可是惜命得很。   看着周赖子连滚带爬的走了,母子俩在原地就抱头大哭起来。这件事之后,小辉专门讨了一条狗养在家里,玉珍有什么事要出门他都一步不离地跟着,生怕再出什么事。   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玉珍最后还是尽快选了三十里外王家坎的一个三十八岁的男人。   这个男人也姓周,名叫周春生,据说是家里穷,又不爱说话,一直娶不上婆娘,听人提起玉珍的情况,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好歹也是个女人,总比孤家寡人的日子好过,将来再给自己生个一儿半女,就算要给人养孩子也值了。   等来了周家村见了玉珍,这个半辈子没有闻过女人香的汉子眼睛都直了,乖乖,这么好看的女人,自己真是赚大了。   不过小辉就接受不了了,这个年纪一把,头发都半白了的男人,要当自己的后爹,他都接受不了,真是连自己亲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为了这个男人,他赌起了气,不肯和玉珍说话,玉珍好说歹说他才在面子上不给人难看了。   村里人都为玉珍叫屈,觉得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但是没想到的是,半年后春生拎着一个包袱进了玉珍家以后,就开始忙里忙外,一刻不得闲,家里桌子椅子雨伞什么的,但凡有坏了的,他都找出来修得好好的,做饭洗衣服也跟玉珍抢着做,地里收拾得更是干净,一棵杂草都不见。   周琳有次去小辉家,正看到春生在灶房撵二妮儿出去,“你看你烧个锅填这么多,多浪费柴火啊!”这个俭省惯了的男人心疼地把二妮儿赶了出去,“回头你可别烧火了,我自己来就行。”   二妮儿无奈地看了继父一眼,出去后悄悄和周琳说,“我叔就这样抠门,吃舍不得吃,穿舍不得穿,多填两根柴火就心疼得挖他肉一样。什么都不让我们做,怕浪费东西,恨不得自己长了八只手,把什么事都自己做了。”虽然嘴里说得嫌弃,但能看出她对这个继父还是满意的。   周琳也放了心,虽然抠门,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男人,看玉珍婶子和几个孩子穿的都是簇新干净的衣服,脸色也好了很多。倒是春生叔自己穿的是一身洗得泛白的旧衣服,看来是个只会苛刻自己的,婶子确实没看错人。   等到周琳嫁到蒋家的时候,玉珍已经又怀上了。短短一年有了婆娘又有了孩子的男人更是把玉珍当成娘娘供了起来,指东不打西的。就连小辉的态度也渐渐软化了,村里人又开始改口说玉珍有福了。 ☆、第31章 待嫁   头年收了秋一闲下来,福生就开始盖新房了,终于赶在结冰前把房子盖好了,现在只盼着媳妇进门了。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媳妇及笈,没过多久他就催着陈氏去周家请期。   陈氏看着儿子这迫不及待的样子,既好笑又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好在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很快就想开了。她带着儿子拎了两只大肥鹅去了周家。虽然周家舍不得周琳,但福生都已经十八了,实在等不得了,只能忍痛应下。   虽然年前一定要嫁过去,周德山还是想挣扎一下,极力说服亲家把婚期定在腊月里,“都说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腊月里娶媳妇多好。”   “我看还是八月里好,不热不冷,孩子也不受罪。寒冬腊月的折腾一天,冻坏了闺女你也心疼不是?”陈氏话说得更贴心,然而周德山和赵氏丝毫没有感动。   经过一番唇枪舌战后,最后还是取中将婚期定在了十月,特意找人算了日子,十月初十,黄道吉日,十全十美。   婚期定下后,周琳才有了一种要嫁人的真实感。也许是婚前恐惧症?她现在觉得非常不安,害怕婚后的生活万一不如意怎么办?甚至连过不下去要不要合离,家里会不会支持都考虑到了。   赵氏自然也看到了闺女这段时间的躁动不安,经常舍下男人陪着她一起睡。就连周爹都时不时地跟女儿强调,“要是福生待你不好,尽管跟爹说,让爹好好理料理料他。要是有一天囡囡真的受了大委屈,想回家,我跟你娘也愿意养着你。”   周琳看着爹娘的表现反而平静了许多,听了自家爹的话不禁笑了,“就算爹娘愿意养着我,将来宝儿还有他媳妇不一定愿意啊。”说着有点黯然,还没嫁出去,就有种这里不再是自己家的感觉。   周爹似乎看到了闺女描述的场面,眉毛一竖,大怒道,“宝儿要不愿意,我打断他的腿。他媳妇要是不愿意,也是他管不好,也得打断他的腿。”在院子里玩泥巴的宝儿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茫然地看了看屋里,发现没有人注意他,又低头玩了起来,浑然不知他的腿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赵氏眼睛一红,抱着闺女说,“宝儿我跟你爹会好好教,将来娶媳妇也得娶个脾性好,大度能容人的。你别当嫁了人就是外人了,什么时候爹娘这里都是你的家。”   李氏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家子差点就要抱头痛哭的样子,诧异地说,“这是怎么了,还哭上了?”听了原委后更是哈哈大笑,“二丫不过是嫁到隔壁村,又不是三五十里之外,有什么好哭的。小两口一成婚就分家,二丫想回娘家还不是福生一句话的事。大丫嫁的可足有二十里地远,照你们这样,我还得天天以泪洗面了?”   赵氏擦眼角,没好气地说大嫂,“也不知道大丫嫁人的时候,偷偷背着人哭的是谁?”还以为没人看到呢,不过是全家人给她面子,怕她不自在罢了。赵氏一句话说得李氏哑口无言,她还当自己隐藏得多好呢。   为了掩饰尴尬,李氏赶紧提起了自己的来意,“我说二丫这嫁妆是不是有点打眼了?比那边老大家的媳妇当年那嫁妆可厚不少,那边会不会心里不舒坦?”她一大半是为二丫,一小半也是因为大丫的嫁妆都没这么多,有点不甘,但也没办法,谁让大丫没赶上家里的好时候呢。   赵氏倒觉得这不是问题,“要说不舒坦,那边早就不舒坦了。听说下聘的时候就闹了一回,说咱们二丫的聘银比她的多,非要婆婆补给她。这嫁妆要是少了,岂不是还要说我们卖女儿,舍不得陪嫁?”   话虽这样说,赵氏还是把明面上的嫁妆减去了一部分,折成银子给了闺女。虽然面上没那么风光了,但得了实在更重要。   虽然嫁妆大部分都是当家的周奶奶做主置办的,赵氏还是恨不得把自己小家的私房都贴进去,生怕闺女嫁了人会吃苦。周琳看着好笑又感动,“干脆咱们把家搬过去得了,我这是嫁人,不是流放到什么穷山恶水饭都吃不上的地方。”   赵氏却撇了撇嘴,“你还笑呢,虽然不是穷山恶水,但能不能吃饱饭就不好说了。”说一千道一万,她还是觉得蒋家穷了点,可惜闺女还要嫁过去,只能多准备点压箱银子了。   嫁人的头一天晚上,周琳刚洗完脸正擦脸呢,就见娘亲赵氏做贼一样悄悄进了房,插上门把闺女拉到床边坐下,掏出了一个一尺长的木匣子……   周琳一看到她娘这架势,再想到明天自己就要嫁人,就知道是要接受婚前教育了,有点囧囧的,跟自己娘讨论这种事情,用觉得有点尴尬。不过,娘拿出的不是一卷册子,而是一个木匣子就让她意外了。   赵氏小心地抽开匣子上面的木板,里面是几对抱成一团的陶人,她拿出了一对姿体纠缠正进行着不可描述的事情的陶人儿,开始跟周琳介绍起来:哪种姿势比较不痛苦,那种姿势容易受孕,那种男人更喜欢……   听的周琳脸红心跳,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平时温柔贤淑的娘亲还能这么开放,说起这些话题头头是道,面不改色,让从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而来的她都自愧不如。虽然前世爱看小说的她在理论上也是个老司机了,但她确确实实还没开过车,对上赵氏这个真老司机就只能甘拜下风了。   终于面红耳赤地听完亲娘的婚前×教育,母女俩脱了衣服只着中衣并排躺在床上,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周琳翻个身钻进赵氏怀里,静静依偎着她,赵氏也紧紧抱住女儿,泪水一滴一滴滴在周琳肩头,冰冷又滚烫。   周琳感受着娘亲的泪水浸湿了自己的中衣,强笑着说,“娘,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别弄得跟天长水远再不见面一样。您要是想我了,也可以自己去上湾村,反正三五里地,抬抬脚就到了。”   “嫁了人就是人家的人了,哪有那么自在,要是经常回娘家,你婆婆就是不说,心里也有意见,别人也会说闲话。”赵氏何尝不想多见见女儿,但是人言可畏,总得顾忌一点。   周琳却不在意这些,“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就说去吧,还能说掉我两斤肉不成?至于我婆婆,该孝敬的我孝敬,但回不回娘家我自己做主,只要他儿子同意不就行了。”至于蒋福生,她就不信她拿不住他。   虽然最后这个晚上,母女俩有说不完的话,恨不得时间过得再慢一点,但是鸡叫头遍时,还是不得不睡下了。这时周琳非常庆幸这时代婚礼都是黄昏才举行,迎亲的队伍也都是差不多中午才到。不然,一辈子一次的婚礼顶着两个熊猫眼就太遗憾了。   这一觉直睡到到辰时,周琳才迷迷糊糊睁开眼,身边的赵氏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床。刚坐起来周琳就听到肚子里响起了一阵轰鸣声,赶紧穿上衣服,准备吃点东西。   到了灶房,周琳就看到她娘正跟嫂子在收拾残羹冷碟,她揉了揉肚子有气无力说,“娘,给我留饭了吗?我快饿死了。”说着就在厨房扫视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顿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赵氏没好气地说,“什么死不死的,大喜的日子胡说什么。马上迎亲的就要来了,你垫吧两口豆糕就行了,水也少喝,到拜堂时间长着呢,中间要忍不住如厕的话就丢大人了。”说着从柜子里端了一盘子豆糕。   一个个鸡蛋大的绿豆糕红豆糕红绿相间,看着倒是好看,但是不顶饱啊,周琳看着赵氏,不相信自己都要嫁人了,亲娘连顿饱饭都不给。赵氏却丝毫不为所动,饿一天没什么大不了,丢人才是大事。   她嫂子这时给她支了一招,“吃的可以稍稍多吃一点,七八分饱就行。切记水不能多喝,不然闹到晚上你可忍不了。”看着小姑生无可恋的表情,她忍不住笑了,“左右不过这一天,忍忍也就过去了,不然闹了笑话,估计你要后悔一辈子。”   周琳想想,打了个寒战,要是坐在洞房里,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参观”自己的时候,她要是开口说要如厕,那真是画美不看了。   等周琳吃了豆糕,就被赵氏拉到房里,扒了身上的衣服,换上嫁衣。又请了婆子来给她开脸上妆。棉线一点点绞着脸上的绒毛,周琳只觉得又痛又痒,忍不住想挣开,赵氏连忙上前按住她。   开脸的婆子边绞边说笑,“莫急,你这脸上还算干净的,一会儿就好了。你这孩子皮子还真嫩,开个脸就红了,老婆子今年送了七八个新媳妇,就数你这孩子皮子最好了。等婆婆给你上了妆,保管能迷死你男人,让他第二天舍不得下床。”   听着这婆子说话,周琳有点感慨,好像小姑娘家时,人人说些有颜色的话就要避开她,这嫁了人就能随便开车了。不过,她虽然要嫁了,但还没嫁不是吗?她暂时还是个孩子,请放过她吧。   开了脸婆子又拿出瓶瓶罐罐在她脸上涂涂摸摸一翻,小半个时辰后,终于都弄妥当了。她对着铜镜看了看,觉得古代的化妆术还是可圈可点的,她这么一个邻家女孩的样子都有了几分美人的风韵,再配上一身火红的嫁衣,她自己都被迷住了。   屋里赵氏李氏和开脸的婆子都不住地夸她,她自己也陶醉地对着镜子自我欣赏起来,直到周鑫从外面跑进来,喘着粗气说,“蒋家,蒋家的人来了,到了村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嫁了,不过还没嫁过去,等下章吧。下章洞房,不过不能开车,有点遗憾,哈哈。 ☆、第32章 成婚   周鑫回家报完了信又跑出去看,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已经越来越近,胸带大红花,走在花轿旁,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可不正是他的姐夫蒋福生。   等到花轿停在周家门前,周琳双膝跪地,对着爹娘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出了这个门,她就是蒋家的人了,再回来,这里就是她的“娘家”,而不是她的“家”了。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哭,不能花了妆,才堪堪让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没有掉下来。   为表自家女儿家矜贵,更为了嫁女的不甘,周磊、周鑫、王树林几个做哥哥的,还有和周家亲近的几个大娘小子,隔着大门难为了福生几遭,迟迟不肯让他进门。   蒋家迎亲的人催了又催,福生的红包也递了一个又一个,眼见要急红了眼,都要扒门上墙了,周家才不情不愿地打开了大门。那边蒋家备好的礼送上,这边的周磊也背起妹妹,朝着花轿走去。   周琳伏在大哥背上,听着背后赵氏压抑的哭声,忍不住想要回头,却被身旁的喜娘按住了,“新娘子出门可不兴回头看,不吉利的。”周琳没有再坚持,一边的喜娘也放下心了,还好这个新娘子是个懂事的。   花轿走了一刻钟,周琳内心的伤感已经渐渐淡去,蒙着盖头,她的眼前只看到一片鲜红。看不到什么东西,她的思绪就更加活跃。今天是她从一个闺中女儿到新婚妇人的转折点,想到从此以后她就要跟轿外的这个男人相伴一生,生儿育女,就有些羞涩,又有点忐忑。   轿子外面的蒋福生心里就只剩下纯粹的喜悦和期待了,一路上笑得合不拢嘴,时不时看向花轿的目光能腻死个人。喜娘在旁边时刻盯着他,生怕他一个忍不住就掀开轿帘去看新娘子了。   迎亲有不走回头路的说法,接了新娘子回去时不能走来时的那条路。再加上蒋家难得请了花轿,陈氏更是觉得要多绕几圈才够本,看着也排场。因此福生虽然很想赶紧把媳妇带回家,但想起爹娘的吩咐,还是无奈地带着迎亲队伍朝着西面走去。   花轿走过西面的下湾村,绕道北面的大路,最后才能回到东边的上湾村。这一路绕下来,快绕了一个圈了,来时两刻钟的路足足走了一个时辰。直到太阳偏西,花轿才到了上湾村。   蒋家早早开了大门,看到花轿过来立即铺了红毡,这边喜娘开了轿门搀着周琳就下了轿。一路她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喜娘的提示过门槛、跨火盆,最后终于到了供案前,重头戏来了。   等礼生唱道,“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周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红绸另一端的福生牵着走到香案前。看到新人就位,礼生接着喊,“一拜天地!”二人在香案前齐齐跪下,磕了一个头;“二拜高堂!”两人又转身朝着蒋家父母一拜,老两口欣慰得看着一对新人,不住地说,“好,好”。   到了夫妻对拜的时候,周琳的心提了起来,祈祷着千万不要碰到头。但是天不遂人愿,嗑下去的时候倒是顺利,还没等周琳放下心,起身的时候,也许起得急了点,福生一头碰上了她的额头,疼得周琳想骂娘,差点没忍住要去揉脑门。   福生手忙脚乱地想要看看媳妇的额头,又想起在拜堂,伸出的手这才收回。周围围观的人顿时笑了起来,就连礼生都打趣道,“新郎官这是急着进洞房了?嫌我喊的慢了?为了不落埋怨,我还是抓紧点吧,送入洞房——”   礼生话音一落,满面通红的福生就牵着媳妇赶紧进了洞房,身后乌压压一群人也跟了过来。成亲就是这样,人越多越热闹才好,要是人缘不好的人家,请都请不来这么多人。   等福生挑开媳妇的盖头时,周围立即响起了一片惊叹声,新娘子颜色真是好,纷纷打趣福生好福气。福生更是满眼的惊艳和迷醉,只是不待他和好不容易娶到家的媳妇多亲近一会儿,他就被催着赶紧喝了合卺酒出去陪客人了。   房里的周琳听着三姑六婆对她从头到脚的品评,连她的首饰鞋子多没放过,嫁妆更不用说,听得她心累,还好她是新娘子,有不说话的“权利”。   只有一点不能忍,她现在又渴又饿,但人家都是小姑子送饭吃,她这没有小姑子的可怎么办?还好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十二三的小姑娘端了碗面给她,大概是福生的哪个堂妹吧。周琳不关心这个,她眼里只有眼前的面条,但是碍于在场的人还得小口小口地吃,真是折磨人。   院子里敬酒的福生这次可拉了大仇恨了,新媳妇人美嫁妆厚,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村里一群娶了没娶的都可着劲儿灌他,等他终于被放回去时,已经走不稳道了。怕媳妇嫌弃他一身的酒味,他用冷水仔细清洗了一下身子,想到房里的媳妇,十月的井水都没有浇灭他心头的火焰,反而更加灼热起来。   福生打开门走了进来,洞房里的人已经散去了,只有他的小媳妇一个人坐在床边等着,桌上的龙凤喜烛噼里啪啦爆着火花,烛光下的美人如画。   他怔怔地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尽管心里叫嚣着马上扑上去,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已经肿胀得生疼,他还是不敢唐突,总觉得是一种亵渎。   他坐在床边,伸出挨着媳妇的那只手,一点点挨挨蹭蹭过去,直到抓到媳妇微颤的指尖,再一点点往上移,顺着胳膊,渐渐爬上她的肩头。看着媳妇没有生气,福生胆子也大了起来,一用力就把周琳揽进了怀里。   周琳早在福生抓住她手指的时候就僵住了,浑身无力,微微颤抖着,只能闭着眼任他为所欲为。只是人有三急,之前又吃了一碗汤面,她实在抑制不住汹涌而来的尿意。   等她靠着福生期期艾艾地说出来时,福生顿时泄了气,又想想媳妇忍到现在也是可怜,忍住笑跟她指了指角落里的恭桶。周琳看着崭新的红漆恭桶,上面还有一个大红喜字,有点为难,最后还是咬咬牙蹲下了身。   虽然被媳妇勒令不能回身,但听着身后的淅沥声,福生还是有种血脉喷张的感觉。等周琳一回到床边,还没坐下,就被他猛地抱起,压在了床上。周琳想着早晚都要有这一遭,眼一闭,心一横,也就随他去了。   福生一口噙住那樱红的小口,如饥似渴地啃咬吮吸起来,舌头没有章法地在周琳嘴里乱窜,只觉得入口的津液甘甜馨香,只觉得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   周琳的舌头被他吸得生疼,忍不住嗔了一声,“你轻点儿——”出口的声音甜软无力,带着一点媚意,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谁知福生却真的放开了她可怜的唇舌。周琳不解地微微睁开眼,正看到福生三两下脱去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一片麦色的肌肤。十八岁的少年虽然年纪尚轻,身躯也相当精干,也许是做多了体力活吧。   周琳兀自发散着思维,福生却等不及了,媳妇娶回家可不是摆着看的,趁媳妇走神,快速地解开了她的衣衫。反应过来的周琳下意识地躲避,却被福生紧紧抱住,他低沉着声音恳求,“好琳儿,小乖乖,你就给了我吧,你看看我,你忍心我这么难受吗?”   床上的男人褪去了平日的腼腆呐言,口舌都伶俐了许多。周琳看着他身下的一团,还有额头隐忍的汗水,不再挣扎,尝试着放松身体。好歹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虽然只是纸上谈兵),临阵怯场可要不得。   只是有了媳妇的配合,福生也没有那么快如愿把媳妇吃干抹净。洞房里不时传来一声,“哎呀,错了,不是这里……”“这次呢?对了吧?”“疼,疼,疼——蒋福生你混蛋,我不要做了!”   满头大汗的两个菜鸟弄个半天也没成事,眼看媳妇都恼了,福生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窗外却传来一阵笑声,“福生还没找对地方啊?要不要哥哥教教你?”“要教还是我教比较好,谁不知道哥是有名的铁杆银枪……”“福生快出来,哥哥们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没想到这群小子还在,他明明看着他们出了门,谁想他们又杀了个回马枪。气急败坏的福生正要披了衣服赶他们出去,听到动静的陈氏已经出来拿了红包送他们出去了,然后又把大门紧紧插上了。福生感动地想哭,还是亲娘靠得住,朋友什么的,都是来插刀的。   他回过身抱住媳妇想要继续研究,但是周琳却不配合了,她裹着被子滚到床里侧,怎么也不让他靠近。周琳只觉得太丢人了,洞房居然被人听了,更丢人的是费了老大劲还没成,还有,不知道她出恭有没有被人旁听,啊啊啊啊,真是要死了!早知道这样,她绝对不要嫁人了。   就有限的几次接触,福生已经看出自己媳妇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只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苦苦哀求。至于这夜到最后福生有没有如意,你们猜? ☆、第33章 婚后第一天   大概是认床或者是别的,周琳天还没亮就醒了过来,还没睁开眼就感觉自己被一双胳膊紧紧抱在怀里,登时吓了一跳。睁开眼看到旁边有点陌生的男人,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昨天已经嫁人了。   动了动身体,她试着坐起来,却挣不开禁锢着自己的双臂,想到还要起床做早饭,周琳有些着急了,动作不免大了起来。这时福生就被怀里的动作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认出是自己新娶的媳妇,一个翻身覆了上去,闭着眼就胡乱亲起来,手也开始不老实地往下摸索。   周琳眼看就要擦枪走火,暗骂了一声,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动物,怕耽搁了起床,赶紧在他腋下的软肉上拧了一把。福生痛得呲牙咧嘴,委屈地看着她,“媳妇为什么拧我?”   周琳瞪了他一眼,“赶紧放开我,天都要亮了,我还得起床做饭呢。”福生扭头看了看窗外,觉得时间还早,“还有时间,等我弄完这一回再起来吧?我快一点就行了。”   周琳一把推开他,“赶早不赶晚,再说,我现在还难受着呢。”刚开荤的男人就是喂不饱的狼,这一夜弄了四五回了,虽然可能是因为初次的缘故,每次时间都不长,但架不住次数多啊。反正她是累得够呛,现在两条腿还跟软面条一样,腰更是快断了。   没有得逞的福生讪讪地放开自家,也穿了衣服起来。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周琳洗漱后,又跟到了厨房,恨不得把媳妇拴在裤腰上,一刻都别离了自己的视线。   这一会儿功夫,外面的天色已经有点亮了,至少周琳不用黑灯瞎火的做饭了。农家的饭食比较简单,像蒋家这样的普通人家更是如此。想起大伯娘总是说她做饭费东西,她就想干脆煮个粥,再做个大烩菜得了。   抓了四五把粟米丢进前面的大锅,添上四葫芦瓢清水,觉得七个人也够喝了。办喜事时蒸的两合面饼子倒是剩得不少,不清楚家里人的饭量,周琳只能多热几个。   福生看着媳妇在灶房忙碌的身影,越看越美,心里一片火热,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锤了锤酸痛的腰,周琳看着跟在身后傻笑的男人越发碍眼,就毫不客气地指使他去烧火。自己则把后面的小锅刷出来,准备做烩菜。   大烩菜的材料都是现成的,用昨天喜宴上剩下的菜就成了。掀开灶台上用锅盖盖着的陶盆,里面的菜很杂,已经看不出原本都是哪道菜剩下的了,而且大多是剩菜,没有几片肉。   精力旺盛的福生把锅膛里的火烧得旺旺的,后锅不一会儿就热了。周琳爆了葱姜,就捡了几片肉还有木耳、蘑菇,青椒、蕨菜还有白菜什么的丢进锅里翻炒。炒个差不多就加了半瓢水,正好刚没过菜,等水开后又丢了一把红薯粉条进去。   “后锅的菜差不多了,柴火别往后填那么多了,等粥好了菜也就行了。”周琳一边洗手一边吩咐福生。   周琳擦了手站在院子里歇了一会儿,福生就出来说粥菜已经好了。周琳听了就走过去打开堂屋的大门,准备把吃饭的桌子收拾一下,端饭菜上桌。结果刚开门就看到陈氏走了出去,她赶紧叫了一声娘说,“饭菜这就好了,娘您叫爹起来洗了脸吃饭吧。”   陈氏看到新进门的二儿媳妇也是吃了一惊,“你这孩子怎地起这么早?怕是起来时天还没亮吧?回头不用这么早起来,多睡会儿,咱们家都差不多这个时候才做早饭。”儿媳妇起得太早辛苦不说,还有早饭吃得太早,不到下一顿就早早饿了,多吃一餐饭费的都是粮食。   周琳觉得还是早点起来更好,反正说好的分家估计也就是这几天了,辛苦一点能刷刷婆家人的好感也是值得的。而且要不是做的早,婆婆肯定会看见自家儿子在灶房蹲着烧火呢,肯定该不高兴了。   等饭菜上了桌,家里的人也都起来了,洗漱以后陆续入了座。蒋家的男人都是有得吃就行,顶多觉得今天的粥稠了一点,菜更好吃一些,女人们就想得比较多了。   虽然周琳已经尽量克制了,可陈氏还是看得直心疼,菜都是剩菜还好,又俭省又好吃,但这一顿粥放的粮食煮两顿都多了,可见也是个手松的。不过第一天总不能就给儿媳妇难看,还是回头让福生提醒一下她吧。   蒋大媳妇吴春华自然也看出了问题,她不是陈氏,不用顾忌什么,把嘴里的一块肥肉片子咽下去后,就“好心”规劝周琳,“老二家的,蒋家可不像你们周家那样富贵,你看你这粥煮得插根筷子都倒不了,也太费粮食了,咱们家可经不起你这个吃法啊。”   这时桌上的男人才注意到今天的粥确实比平日稠得多,同时也注意到了周琳的尴尬,但是吴春华的话也没有问题,这个吃法蒋家还真吃不起。因此,一桌子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缓解气氛,一时间屋里沉默都起来。   周琳暗地里咬咬牙根,真没想到蒋家这样穷,七个成年人这点黍米都嫌多,理亏的她只能挤出笑跟陈氏道歉,“娘,这次是我的错,不清楚家里的情况,还多亏大嫂提醒我。以后娘和大嫂可要多教教我。”   话锋一转,她又对吴春华说,“只是大嫂可别再说什么你家我家的了,我既然嫁过来了,那就是蒋家的人了,这里就是我的家。”她还是有点不满大嫂在众人面前让她下不来台,就不能私下跟她说吗?   陈氏心里其实也赞同吴春华的话,只是不想她这个时候说出来,只能安慰二儿媳妇,“你刚来哪里就那么快清楚家里的事情了,咱们家日子确实差了点,不过也不是一碗粥都喝不起的人家。”不过看这样子,老二家的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还好说好了要分家,不然住在一起,还不成天鸡飞狗跳的。   等到吃了饭,陈氏就把一家人叫到一起,说起了分家的事情,“原本说好的,老二家进门后分家,现在我就先把家里的东西分一下。等老二家三朝回门后你们再搬到新房去。”   “咱们家一共十八亩地,你们兄弟三个一人五亩地,我跟你爹留三亩。老大是长子,等福亮娶了亲,我们就跟着他们一家过,到时候我们这三亩地就归老大家,你们没意见吧?”陈氏看了看三个儿子说。   蒋大两口子自然没有意见,长子养老,分家得一半家产本来就是村里的默认的规矩。福生福亮两兄弟也点头表示同意。   陈氏继续说道,“你们也知道,老大老二接连娶了媳妇,还有老三也快了,家里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老大老二盖房子我都补贴过了,还得留出一份给老三娶亲。现在一家也就只能分一贯钱了。粮食就分成四份,你们两家一人一份。以后日子过好过歹都各凭本事了。”   关系到实实在在的利益,吴春华一点亏也不想吃,她对婆婆这样的分法表示了不满,“娘,老二这次娶亲的花费可不少,只说那花轿,咱们村有几个舍得花钱请的?我当初进门可是骑了毛驴子来的。还有大定小定迎亲送的礼,都比我们当初好多了。娘你这样分可不公平了。”   陈氏看了吴春华一眼,直接跟她说,“福生娶亲花的大多都是自己挣的钱,你要非得算进去,咱们就先算算你和老大家编了箩筐卖的钱,打短工挣的钱,还有你每次回娘家花的钱,咱们现在要不要都算算?”   吴春华这才没了话,她也知道自己贴娘家贴得过了点,但是娘家兄弟可是自己的依靠,她家里姐妹三个,可就那么一个弟弟,不多拿点钱回去,小弟将来定亲娶媳妇怎么办?   蒋大虽然对二弟的婚事办得比自己风光有点介意,但他更羡慕他媳妇的嫁妆,明面上的就不说了,私底下的压箱银子不知道有多少呢。只是谁让他没有那个好运气,看看自己媳妇,来的时候嫁妆就几床铺盖,进了门也只知道往娘家扒拉东西。原本没分家,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回头分了家,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她。   福生只觉得娘分的公平,没有任何异议,周琳自然更不在乎这点东西。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她现在想的就是分家后怎样多想点门路赚钱,把生活水准提上去。   福亮分的私产暂时归父母掌管,等他成了亲就交给他媳妇。虽然已经十六了,在这里已经算得上大龄未婚了,他自己倒是不着急,整天上山下水地疯跑。他对自己能分多少东西一点都不在意,反正有爹娘在,饿不死他就行。   新婚第一天起了大早,又开了一场意义重大的“家庭会议”,决定了分家事宜,周琳只觉得身心俱疲,晚上早早上了床准备睡觉,任福生怎么闹都不理他。   福生只觉得十分憋屈,没成婚时,媳妇看不着吃不着,好不容易成了亲,倒是能看得着了,但却不是想吃就能吃得到的了。只是看着媳妇一脸的疲惫,他也只能就着冷水洗了把脸,委委屈屈地抱着媳妇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作收好可怜。好心的小天使能不能打开桂圆的专栏,收藏一下我呢? ☆、第34章 回门   回门这天,陈氏切了二斤猪肉,又拿了两包糕点,觉得有点少,又加了八个个自家树上结的秋梨子,统统装进竹篮子里用一块棉布盖上,两头紧紧系上,然后交给周琳带回娘家。   这篮子东西在普通人家算是不错的回门礼了,但是要送给亲家还是觉得有点拿不出手,但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再过了老大家的有意见。自家也为难。陈氏叹了口气,这高枝也不是那么好攀的。   周琳虽然刚来了三天,也知道蒋家的情况,对婆婆备的礼也没有意外。想到吃了饭就能回家了,她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做饭了,就盼着吃过饭早点出门。吃完饭赶紧又折腾着换衣服,还盯着福生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   收拾妥当后,两个人精神焕发地一起出了门。福生挎着篮子走在前面,周琳空着手小媳妇一样(本来就是小媳妇)跟在后面。她其实还是想体会一下两个人手拉手,一起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的感觉的,可惜担心会被人说轻浮,也就作罢了。   出了村子,走在连接两个村子的小路上,周琳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人影,就悄悄地上前两步,跟福生肩并着肩一起走。两只胳膊挨挨蹭蹭,蹭得福生心里痒痒地,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捉住了媳妇的小手指。   窃笑的周琳达到了目的,心满意足地朝着周家村走去,直到远远看见村口的人影,才赶紧放开了手。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是她大哥周磊。这头的周磊也看到了妹妹妹夫,高兴地挥手示意。   等两方人马汇合后,周磊就赶紧接过东西带着他们往家走,“赶紧回去吧,二叔二婶一大早就开始念叨了,一遍遍说着你怎么还没回来,刚吃了饭就催着我在村口候着。”   一路上街坊看到他们,都纷纷地过来打招呼,“二丫来啦?”“这么早就来啦?”“二丫这男人真精神……”“带了什么好东西给你娘啊?”农村的妇人就是好奇心比较重,热情地让人承受不住。   那么多话,周琳的耳朵里只听到了一个“来”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刚嫁了人再回自己家就是“来”,是客了。还记得每次赶集回来,街坊招呼的都是“回来啦?二丫”,“今天回来得挺早啊”,那个“回”字,直到今天她才品出其中关于家的归属感。   内心酸涩的周琳无心敷衍街坊邻居的热情,只能加快步子往家走。福生和周磊对视了一下,不解地跟了上去。直到进了家门,看到守在门口的爹娘,周琳一头扑进赵氏的怀里,眼泪刷地决堤了。   被周琳这作态唬了一跳的赵氏赶紧抱着她问,“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随即隐含怒气地看着女婿,“我这闺女向来娇惯,不知道有哪里做得不好,你直接跟我说,我好好教教她。”   福生看着压着怒气的丈母娘,还有虎视眈眈的老丈人和大舅子,只觉得无辜又委屈,“这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家里人也都很满意琳琳的,没有人跟她生气啊?”   赵氏几个却不信,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哭成这样?没有办法的福生只能跟媳妇求救,“媳妇,你说说啊,这是怎么了?”媳妇哭了他也心疼啊,但是再不出来说话,他估计没进门就得吃上一顿竹笋炒肉了。   周琳这时才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我只是想家了,蒋家没有人难为我,公婆和福生待我都挺好的。”福生这才松了一口气,赵氏几个就有点尴尬了,只能转移话题,赶紧把女婿让进屋里。   留女婿在外面和男人说话,赵氏拉了闺女进房,关上门仔细问了她这几天的事情,发现也就一个嫂子难缠一点,但是马上就要分家,也不算什么事,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不过防范于未然,她还是搂着闺女耐心教导,“新媳妇进门难免要辛苦一点,你婆婆既然厚道,你也不能欺她好性子,该敬的也得敬着。就算分了家,隔三差五去陪她说说话,做了好吃的端过去一碗。你婆婆夸你一句,可比自家人夸你千句百句还有用,女人有个好名声比什么都强。”   周琳自然虚心接受娘亲的经验之谈,她总觉得好久没见到娘了,腻在赵氏怀里不肯出来。床上的宝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看到娘抱着姐姐,光着屁股就爬了过来,一边推周琳一边急得大叫,“这是我娘,不抱姐姐,抱宝儿……”   周琳故意逗他,“我偏不起来,这也是我娘,当然能抱我了。”看着弟弟都急得掉金豆豆了,她才从赵氏怀里出来,宝儿赶紧一头扎进自己娘怀里,小手紧紧抓着赵氏的衣襟,警惕地看着自周琳,生怕她来跟自己抢。   赵氏抱起小儿子就骂,“没穿衣服就乱爬,也不嫌冻得慌。”赶紧找了薄袄棉裤给他穿上,“真是个没良心的,以后啊,就是你想见姐姐都难了。”两岁生日才过了不久的宝儿哪里懂得离别愁绪,恐怕就连他嘴里正啃着的手指头都比姐姐重要。   给儿子穿了衣服,赵氏就把他交给了闺女,自己则出去准备杀鸡宰鱼,准备午饭了。   无视堂屋里陪坐的福生求救的目光,周琳牵着自己弟弟的小手在院子里玩“你追我赶”的小游戏。宝儿在前面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大叫,“姐姐,你追不上我!”等跑到院子的另一头,又让周琳在前面跑,他来追。跑了十几个来回,也不见这熊孩子喊累,她自己倒累得满头大汗。   带一个两岁多的孩子真是个体力活,等赵氏来通知开饭的时候,周琳终于能喘口气,心有余悸地抹了一把汗。回头就跟赵氏吐槽,“光看着宝儿我就不想生孩子了”。赵氏用过来人的口吻说,“等你生了孩子就不这么想了。”周琳想象不出来,等自己真生了孩子也许就有体会了,反正她现在是一点都不喜欢带小孩子,偶尔逗逗还行。   午饭有鸡有鱼,非常丰盛,然而福生却非常悲愤,一家子都卯着劲儿灌他酒,看来对自己把媳妇拐走的事实非常不甘心。吃吃喝喝,一顿饭到了半下午才结束。   福生已经喝高了,不住地叫着“媳妇”“琳儿”的,顶着家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周琳粗暴地灌了他一碗内容丰富,味道精彩的醒酒汤。看着男人脸皱得跟吃了酸橘子一样,她才觉得解了一点气。   周琳和大哥一起把迷迷瞪瞪的福生扶到自己的房间睡下,男人翻了个身,闻着熟悉的味道,很快就打起了轻微的呼噜。周琳回到堂屋后才想起还没跟家人说分家的事情,赶紧跟赵氏说了当时的情况。   周家人都觉得只要大面上分得公允就行,都不关心小两口分了多少东西,只问她什么时候搬到新居,他们好去帮着燎锅底。   “再过两天就是十五了,我们准备先去置办点东西再搬,刚分家除了家具什么都东西没有。”周琳想了想,“还是到十六搬吧。”   “居家过日子,油盐酱醋,锅碗瓢盆都少不了,是得准备妥当再搬,不然吃个饭都犯难。”周奶奶点点头,认为孙女考虑得周全,“不过,油盐酱醋家里铺子都有,你们回去时带点回去就行,记得给你婆婆和嫂子分点,别自己吃独食。锅碗还有别的家里没有的就自己去镇上买吧。”   看李氏和姑姑都没有意见,周琳也没有推辞,不过下不为例,这次就当回礼了,下次来拿东西,至少也得给个本钱,毕竟不是一家人的生意,还有自己大小也有个家了,帐目还是得算清楚的。   眼看太阳要落山,赵氏赶紧催着女儿把女婿叫起来,再不回去天就黑了。回门这天是不兴在娘家吃晚饭的,再不舍得也得让闺女回去。再说,等天黑了,闺女和女婿两个人走夜路她也不放心。   来的时候篮子满满的,回去的时候非但没少,反而更多,都是些油盐之类常用的日用品,拿不下的东西赵氏还专门拿了个包袱给装上了。   回了蒋家,陈氏看到二儿子背着一个包袱,挎着一个篮子,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做了一回响马,把你丈人家抢了不成。”   福生有点不好意思,周琳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跟陈氏解释,“我娘说回些用不着的面子东西,还不如拿点实在东西回来。”说着捡了一些分给陈氏和吴春华,“都是这家里用得着的,娘你留点,这些是给大嫂的,等回头搬了家不用买了。”   亲家有心,陈氏也没有推辞就收下了,只有吴春华拿着手里的一包盐和一包糖,还伸着脖子想看弟妹还留了多少,“弟妹带回家的东西可真不少,你娘家真阔气,不跟嫂子我……”   周琳知道大嫂想卖个可怜,让自己多分点东西给她,没听完就指使福生把东西拿回了房间,锁了起来。长得一般,想得还挺美,自己娘家的东西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她还想和自己对半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我说了没有多少人收藏渣作者的专栏后,就涨了三个作者收藏,小天使好贴心,感动ing… ☆、第35章 打探   到了十五这天,周磊早早驾车到了蒋家,来接妹妹一家去赶集。蒋家没有牲畜,赶集都是走着去,但是这次周琳家要买的是锅碗之类的东西,没有车子实在不方便,如果厚着脸皮去别人家借,又不一定能借来。乡下的牛都是耕牛,差不多是一个家庭最重要的财产了,平常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哪舍得借给人赶集用。   “扣扣!”周磊敲了敲蒋家的大门,里面马上就有人应声了。福生想着借媳妇娘家的牛车,也不好让人家等着,因此早早就起来了。“琳琳还在洗脸,大哥就先等一会儿吧。”福生说着就搬了凳子过来,让周磊歇歇脚。   终于等到妹子出来,周磊有点意外地看着她身后一个年轻妇人,他稍微动了动脑子想想,就知道是谁了,“这是亲家嫂子吧?今儿个也去赶集?”   “这不是过两天要搬新家了嘛,我们家还什么东西都没买,这不想跟弟妹一起赶个集都置办了。哎呀,你们还赶了车。这下我能多买点东西,也省得一趟又一趟跑了。”吴春华看到院子里的牛车十分惊喜。   周琳无奈地对着大哥笑了笑,她也没办法,起来时被大嫂听到动静,隔窗问了一声,知道是去赶集,就也跟着起来了。大嫂非要一起去,她也不好自己坐车,让嫂子走着,那也太过分了。   周磊本来还想着妹夫家买的东西不多的话,顺便给家里铺子补点货,这回估计不行了。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会过多计较,让他们三个先上了车以后,自己就坐在车辕上,挥着鞭子赶起了牛车。   到了镇上,周磊跟之前一样还是把牛车寄存在了酒铺。因为要买的东西不一样,周琳也有点自己的事要做,他们就跟吴春华分开走了,约好申时左右回车上。周磊这回不用补办货物,自然跟着妹夫一家当起了苦力,帮着拿东西。   自己的面脂没有多少了,周琳就提议先去一趟胭脂铺,省得回头大包小包地过来不方便。两个男人今天就是拿东西的,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周琳直接去了常去的那家女掌柜的铺子,因为这两年时不时的光顾,路掌柜已经认得她了,看到她挽着妇人的发髻,赶紧从柜台里面走出来招呼,“不知道小娘子这些日子大喜了,恭喜,恭喜!今天是来拿点什么?我给你打个折。”   “路掌柜这话我可当真啦!给我拿一盒面脂,一瓶茉莉香粉。”她本来是不用粉的,嫌弃铅粉对身体不好,不过后来路掌柜给她推荐了茉莉香粉,是用茉莉花籽做的,她试了试用着不错,就一直用了。   周琳话音刚落,路掌柜就已经手脚麻利地把她惯用的面脂和茉莉香粉都放到柜台上了,“价钱小娘子都清楚的,一共三十六文,这次就收您三十文,剩下的当我贺您二位的喜事了。”生意人生就一双利眼,上下一打量就知道哪个是兄弟哪个是夫婿。   周琳数了钱给路掌柜,又跟她打探了一件事,“掌柜的,如果想要在咱们街上盘个铺子,不知道要多少银子?”她想等攒够了银子,就在镇上开个以木雕为主的卖女人首饰和儿童玩具的铺子。   路掌柜这次可真吓了一跳,还记得前年这一家子来铺子里买的都是些平价的大路货,后来慢慢也能买上一些稍微好点的水粉,但不想这么快就能在镇上开铺子了,“小娘子家是发大财了啊?不过这铺子跟铺子还不一样,大小、位置不同,价钱差别就大了,不知道小娘子想盘个什么样的?”   周琳苦笑了一声,“哪里有那么多银钱盘铺子,只不过是问一声,心里有个盼头,哪天存够了钱不至于抓瞎。”至于想盘什么铺子,她心里也有个大致的想法,“如果是在咱们这胭脂首饰街呢?跟您这个铺子大小差不多的,不知道要多少?”   路掌柜有点迟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追问了一句,“小娘子是要卖首饰还是胭脂?”她自然是不愿意多一个竞争对手的,肯定要问清楚。   周琳明白她的顾虑,指着福生笑着说,“我家里这个会点木匠活计,想着开个铺子卖些木头玩意,指定不敢跟掌柜您抢生意,有您在,哪还有我们的活路啊。”   路掌柜放了心,就爽快多了,“我这样的铺子现在差不多得二十两,如果靠近后面,还会再便宜一点,十五六两银子也能盘得到。如果小娘子打算开铺子,就得早早打听好了哪家要出兑,好铺子可不好寻。”   福生从周琳说起盘铺子的事情时,就想问怎么回事,终于等周琳跟掌柜的道了谢走出了门,他才忍不住问,“媳妇,你怎么想起要盘铺子了?咱们家现在没有这么多银子啊?”他想都没敢想过,能在镇上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铺子。   周磊事先也不知情,但是他对自己这个妹妹比较信任,知道她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况且这是小两口的事情,他就不多嘴了,不过他倒是也想听听妹妹是怎么想的。   周琳对福生解释,“只靠赶集在路边摆摊子也不是长久之计,我想的是有了钱还是开个铺子,我再想点花样,你做点别致一点的东西来卖,也能多赚点钱。开铺子说是投入大,但是回报也大,就看你敢不敢做了。”   看着自信地侃侃而谈的媳妇,福生也立马雄心万丈了,他毕竟是个男人,也有野心。他想给媳妇盖一栋不输她娘家的青砖大瓦房,让媳妇和将来的孩子吃香的喝辣的,过上好日子。   “我倒是也想,只不过这银子哪里来呢?差一点的也要十五六两银子呢,再修整一下店面准备货物啥的,至少得二十两银子才行。”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福生为银子犯起了愁,更觉得媳妇嫁给自己委屈了。   周琳问了他,“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银子?”她自己的私房加上压箱银子倒有十一二两,但是她最多只能拿出十两,不然她男人更觉得自己是吃软饭的了。   福生有些羞愧地说,“四两零四百二十六文。”这是他全部的家当了,之前攒了五两还多。娶媳妇的时候,娘给的钱有数,为了不委屈媳妇,买礼品请花轿他又贴了不少进去,现在也只剩这么多了,离二十两还遥遥无期。   周琳盘算了一下,“我手里也有点,你再辛苦多做点东西,再攒上几个月,明年估计就差不多了。”   虽然福生不想用媳妇的嫁妆,但抵不住周琳的坚持,只想着到时候把铺子放在媳妇名下就好了,反正男人赚钱不就是为了老婆孩子一家子么。   周磊虽然有点羡慕,但想得更多的是,能不能把家里的杂货铺子也开到镇上来。周鑫也学得差不多了,管一个铺子没有问题。爷爷常说,土地是根,他是长子长孙,就留在家里守着家里的田地,反正父母的分红将来也有他的一份。   “赶紧去买东西吧,你们俩别傻愣着了。”周琳催着不知道想着什么的两个男人,要买的东西可不少,得好一阵子转呢。   说是不少,其实也不过是灶房里的那些东西,最重要的就是一大一小两口锅了,没有这个,搬了新家也是吃不上饭的。因为东西不太多,没用多久就买完了,几个人扛着锅抱着碗的回到酒铺,把东西放到牛车上,就在路边等吴春华。   也不知道吴春华都买了多少东西,这都过了申时还不见人影。就在周琳等得不耐烦,想去找她时,吴春华远远走了过来。只见她空着手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两个小伙子,每个人身上都挂了不少东西。   周琳看着有点眼熟,正琢磨呢,就听到两个小子走过来叫了一声,“福生哥,嫂子。”   原来这两人也是上湾村的,农闲时也在镇上打点零工,赚几个家用。今天下午主家无事,两个人出来耍,不巧被吴春华碰上抓了“壮丁”。一个认识的妇人,好歹也叫声嫂子的,他们不好推辞,也只能帮忙了。   打了招呼,两个人放下东西就跑了,生怕再被抓去做苦工。周琳有点好笑,这大嫂是逮了人就往死了使,自己倒好意思一件东西都不拿。幸好自己说还有别的事先做,跟她分开走了,不然她大哥和福生可就要受累了。   看到周琳没买多少东西,吴春华有点后悔,“早知道你们就买这些东西,就让你们来个人帮我拿东西了,我一个人买这些东西累得够呛。”敢情刚才两个小子拿着东西,她大爷一样指挥着的场景是他们三个的错觉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桂圆在医院一边候诊一边码出来的……没有存稿无限辛酸…… ☆、第36章 燎锅底   前两天家具、农具之类的大件已经搬过去了,新买的锅碗也放到了新居,今天主要就是把分给他们的粮食搬过去就行了。   刚收了秋季庄稼,周琳和福生两口子只分到了一袋子麦子,最多的是几袋子苞谷粟米之类的杂粮,一天三顿怎么算也吃不到明年收麦,要是一天两顿倒也勉强够了,但是她不习惯啊。她穿过来的时候周家日子已经起来了,经常都是一天三顿饭,这几天在蒋家,跟着他们一天吃两顿,她都觉得腰围都细了一指。   一脸喜气的福生因为期待着和媳妇的二人世界,不知疲倦地来来回回搬着东西,丝毫没有考虑到粮食够不够吃的问题。毕竟他十几年都是一天两顿饭,邻居也是这样,早已经习惯了,哪知道她的小媳妇每天都觉得没吃饱呢。   周琳看着这点粮食直犯愁,难不成要回娘家拿?她可没有那么大脸;要是买着吃,估计又要被人说嘴:其他人家都能一天吃两顿,怎地你这小媳妇就要吃三顿?额?你娘家就三顿!不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她一想那画面就打了个激灵,画美不看。   一筹莫展的周琳在看到爹娘从牛车上搬下来的两袋子小麦时,又是高兴又有些担心,“你们带了家里的粮食来,我大伯娘没说什么吗?”她大伯娘虽然不是什么坏人,但是这么明显的拿家里的共同财产贴外嫁的女儿,她肯定看不过去的。   赵氏看着自家男人把粮食放进仓房,才跟女儿说,“你娘哪是那种做事不周全的人,这两袋子麦子我是按市价给了你爷奶钱的。一路上都用草毡和菜盖着呢,也省得哪个碎嘴的看见到处说闲话。”毕竟时下女儿家外嫁后,还是贴娘家的比较多,要是还要娘家时不时贴补,那就是当闺女的拎不清,当爹娘的脑子进了水。也许是之前十几年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赵氏两口子倒没有这么想过,甚至更看重女儿一些。   把粮食放好后,周爹和赵氏在福生的带领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女儿的新居,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边。新房是这里常见的三间泥肧房,墙壁是稻草混了黄泥垒起来的,房顶倒是铺了黑色小瓦,跟邻居的茅草顶的房子一比,立即上了一个档次。周爹点点头,还算像点样子,倒是一旁的福生还是觉得不足,生怕老丈人不满意,不过再怎样也只能等以后攒了钱再重新起一栋砖瓦房了。   房子坐北朝南,进屋就是堂屋,一左一右两个卧房,一间福生两口子住,一间留给将来的孩子住。东边盖了一个仓房,是放些杂物农具,以及屯粮食用的;西边挨着大路的是灶房;茅房在东南角,挨着前面邻居的后墙和东边的墙头,农家的茅房大多都是这样,能省两面墙的材料和功夫。   新居参观完,福生看着老丈人一家平静的脸色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心,赶紧把他们让进堂屋歇着。赵氏却推辞了,搬新家燎锅底是最紧要的事情,还是先把新买的铁锅开了锅,中午才好做饭。居家过日子,吃喝头等大事,锅是必不可少的。生铁锅买回来必须要开锅才能除去锈味,还能在以后使用的时候不易生锈。   早就知道闺女想不到这点,因此赵氏提前就备了一条带着猪皮的肥猪肉来给闺女燎锅底了。虽然很多人家都用砂子除锈,但是赵氏嫌弃用砂子开锅锈味去得不彻底,还不能养锅。   周琳看到自家娘手里的肥猪肉,还以为是送来给自己炼油用的,听了赵氏的话就懵了。她和福生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还有开锅这回事情,她还以为燎锅底只是暖房的一种说法,就是吃吃喝喝的意思,哪想到还真得“燎”。   赵氏看了这不靠谱的两个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本来也没打算指望他们。周爹搬了几块石头,在院子里搭了一个简易的灶台,把新锅架上,拿稻草引了火,又加了几根柴小火烧了起来。   不明白家里有新砌的灶台,怎么爹娘还在院里烧锅,周琳不耻下问,“娘怎么不在灶屋烧锅啊,莫非是我们的灶台有问题”?福生也慌了,他可是请了村里手艺最好的匠人来搭的啊,不应该啊。   赵氏没有说话,直到铁锅烧黑以后又恢复了原色,她把肥肉条放进锅里,用筷子夹着在锅底由内向外一圈一圈擦着。随意黑色的油滋滋地冒出,锅里也开始冒气狼烟的。周琳和福生对视一眼,都了然了,这要是在屋里,恐怕一屋子都是烟气,冒气狼烟的,熏得够呛。   等到锅里积聚了不少的油以后,赵氏就把油倒到一个大碗里,都是些好东西,就算有铁锈,人不能吃,还能给牲畜吃呢。然后她把肥肉烧焦的那一面切去一层,又放进锅里继续转着圈蹭着。来回几次,直到肥肉用完了,开锅也成功了。   等把另一口小锅也开了锅,蒋家一家子也过来了。看着两口油光锃亮的新锅,陈氏没口子夸道,“亲家这锅开得真是好,我还想这自己来帮孩子弄呢,幸好你弄好了,不然我这回可丢人现眼了。”不过这并不是她的手艺比赵氏差多少,而是她可没舍得用肥猪肉来开锅,人都要吃不上呢,这效果自然也比不上赵氏了。   既然人都来齐了,娘家和婆家人带了菜肉过来,周琳就想着中午吃锅子算了。她到灶房里把头天集上买的大骨头拿出来,拿了洗干净的石头砸裂,加了水放了葱姜调料在在新锅里炖上。不大一会儿锅里就飘出了一股诱人的香味,引起一院子人都看了过去。   年纪最小的蒋福亮已经蹲在锅前流起了口水,迫不及待地问周琳,“嫂子,你放了什么这么香?中午是不是就吃这个?什么时候能吃啊?”蒋家其他人也不太清楚,莫非是要炖个汤水?那要吃什么菜呢。   赵氏呵呵一笑,解释了起来,“这是二丫在家里的时候捣鼓出来的,说是什么锅子,听人说是府城里人的吃法。不过做起来也简单方便,用大骨头熬了汤,再洗了蔬菜,切了肉片放进去涮一涮就能吃了。要是等下了雪,一家子围着炉子吃锅子就更合适了,吃完浑身都暖洋洋的。”   听了赵氏的话,大家都想尝尝这传说中府城的人吃的新鲜菜式,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滋味。为了能尽快吃上锅子,蒋家人都开始跟着周琳和赵氏一起洗菜,切肉,切萝卜,忙得热火朝天。吴春华还一直打听具体的做法,不知道做些什么打算。   等到周琳说汤好了的时候,望眼欲穿的一群人立马开始往里下东西,七手八脚的下了一锅,周琳赶紧劝住,“别放这么多,一样一样的放,先放菌菇和肉,再放蔬菜粉条。”喊了好几遍才勉强维持住了秩序,可是之前下的一锅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能捞出来了,只能耐心等着。   菇类熟的比较慢,肉片和蔬菜很快就能吃了,这会儿也顾不得长幼老少了,一双双筷子飞快的挥舞,锅里的东西吃完了又放,一锅又一锅,最后每个人都吃了个肚皮滚圆。   “就是有点费东西,不过冬天偶尔吃上一顿也挺好。”陈氏看着洗的那么多菜,还有一捆子粉条,两斤肉都吃得干干净净,有点心疼,虽然味道确实好,要是经常这么吃可吃不起。不过等到冬天里,倒可以抽空一家子围着炉子热热闹闹吃上一次。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隔了一天,蒋大家搬家,撩完锅底做的暖房饭居然也是锅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吴春华用砂子开的锅还是别的,周琳觉得这锅子吃着味道总有点怪怪的。吴春华倒是一点也不尴尬,还高兴地很,自觉很有面子。   看大家都很喜欢这种味道,周琳有了一个想法,光靠福生卖木雕,又慢赚钱又不多,还不如她做了骨汤麻辣烫去镇上卖。需要的工具也简单,一个笊篱,一个炉子,一罐子麻酱以及葱姜等作料。早上早点去,现买了骨头现熬底料,等街上人多了,汤底也熬好了。   不过骨汤麻辣烫在这里虽然新鲜,但是也容易被人复制,只要是做吃食的,多尝尝多试试,要不了多久就能琢磨出来其中的门道。   不过周琳倒是没打算长久卖这个,她就打算占个先机卖一段时间,攒够了钱他们还是要开铺子的。开了铺子做了东西打上店里的记号,做出口碑来就不怕了,再说福生的手艺也不容易被人学去。 ☆、第37章 入V三合一大章   做麻辣烫需要不少蔬菜和粉条,这其实是个问题。要是春夏时节, 自然有吃不完的菜, 现在可吃的菜就少多了, 只有白菜、萝卜、冬葵这样耐寒的蔬菜。不过她意外地在蒋家的菜园子里发现了菠菜, 还有篱笆上的一大丛胭脂菜, 都是适合做麻辣烫的叶子菜。   吃麻辣烫还有一样必不可少的就是丸子了,她做了萝卜丸子、冬葵丸子和菠菜丸子三种素丸子,又买了几条鱼, 做了一簸箕鱼丸。牛肉丸就无能为力了, 在这里想要杀牛, 对不起, 县老爷会请你吃牢饭, 打板子的。   等到了镇上,周琳和福生先去买了熬汤的大骨头, 又买了一篮子猪血,没有鸭血, 就拿猪血代替吧。他们两个找到酒铺的王小哥借了水把骨头洗净敲碎, 升起炉子就炖了起来。炖汤这个功夫,周琳又吩咐福生去买了粉条和豆腐、豆皮还有几截藕。钱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 掏钱的福生感觉肉都是疼的。   等东西买齐全了, 福生把摆放蔬菜的木架子放好, 又把一张条桌和两个条凳摆好,就在旁边摆开了自己的摊子。把木雕摆放好,福生就和媳妇一起备菜了, 蔬菜在家的时候都洗净了才带来,只需要按种类一格一格摆到架子上就行了。但是猪血、豆腐和藕都要现切了,切好之后和蔬菜一起摆了上去。本来周琳准备的还有豆芽菜,可惜刚生上,还得过两天才能吃。   忙忙碌碌,等到太阳一竿高的时候终于收拾利落了,剩下的就等着汤好客人来了。   也许是骨汤麻辣烫对这里的人来说实在太陌生,一直没有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周琳都顾不得害羞,开始招揽客人了,可是好半天还没有一个人。急中生智的她想到一个法子,她让福生找王满仓过来帮个忙,自己则打开锅盖,开始煮了起来。等福生和王满仓过来时,两碗有丸子有菜有肉的麻辣烫,淋了一层香喷喷的麻酱,热气腾腾地就端到两个人面前了。   “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们了,请您吃碗麻辣烫,以后没事也经常过来吃,也算是给我们捧个人场。”周琳招呼着王小哥,这可是现成的托啊。福生似乎也明白了媳妇的意思,二话不说就坐在桌前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吧嗒嘴,一副吃得很香甜的样子。   王满仓也很快领会了其中的深意,配合着吃了起来,还像模像样地夸着,“这样的天一碗麻辣烫下去,真是全身都舒坦。唉!小娘子厚道啊,八文钱的麻辣烫,居然还放了这么多肉!”呵!他还真演上了。   还别说,真有两个人听了他的话走过来了,年长的开口问周琳,“小娘子,这是卖的什么吃食?”周琳赶紧热情地上前介绍,“这是骨汤麻辣烫,用新鲜上好的骨头熬了快一个时辰的汤底,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菜放进去煮。”她指着旁边的架子给人看,“这些菜可以任选,选的东西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不过像这两个小哥吃的有肉片有肉丸子的,也不过才八文钱。”   这两人听着心动了,吃碗面也得三文钱呢,这花上五六文就能加上一个荤菜了,似乎很划算?更重要的是这味道确实很诱人,早上空着肚子走了十几里路来赶集,这肚子闻着味道就开始造反了,干脆来一碗吧。   没多大会儿,两碗麻辣烫就好了,周琳在上面又淋上一勺麻酱,放到了客人面前的条桌上。两个汉子,年长的选了肉片,年轻的那个选了肉丸,两个人迫不及待地先把荤食吃下了肚,感觉鲜得舌头都要吃下去了,都觉得自己的比对方的好吃。互相交换一块后,终于承认还是老板娘的手艺太好了,就连用骨汤煮出来的蔬菜都能吃出肉味来,这五文钱花得值。   好像人都有从众心理,一张条桌两个条凳,四个坐得满满当当的,看得人莫名觉得这叫麻辣烫的吃食很好吃的样子,忍不住过来选了菜。有两个手快的,让凳子上的人往里坐坐,自己挤了进去,后来的一个汉子只能站着等了起来。要不是福生和王满仓赶紧吃完让了位置出来,这汉子估计还想端着碗站着吃呢。   从这会儿起,客人就渐渐多了起来,一个炉子一个不太大的锅,周琳都煮不及了。不过她还是先煮了满满一碗给王满仓带回去给张掌柜吃,以后还要经常麻烦人家,去人家家里挑水,她准备每次来都煮一碗碗实在的麻辣烫送过去。   早上的时候周琳还担心这么多菜要卖不完怎么办,这个季节买菜可不便宜,带回去自家吃还是有点舍不得,想着要是不行摊子就多摆一会儿。她来的时候都做好摸黑回家的准备了。结果没想到,还没到申时,都卖的干干净净了。带来的客流量让福生的摊子也跟着受了益,东西卖的七七八八了。   锅里剩下的汤她是不准备带回去的,也不方便,就拿碗舀了分给边上一起摆摊的摊主,这让有几个看红了眼的摊主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周琳哪里不知道这些,一起在街边摆摊子的,看着别人生意红火,难免心里不是滋味。不过吃人的嘴短,看他们喝了她的汤还好不好意思说酸话。她有些坏心眼地想着。   又等了半个时辰,福生的木雕也卖完了,可以收摊了。两个人就把炉子,菜架子和桌子凳子都装上了牛车,开始往家走。   等晚上回到家,顾不上吃饭,两个人就先开始算账,除去摊位租金,菜肉成本还有用娘家牛车一天的十文钱也除去,这一天净赚了有一百多文。福生吓了一跳,“媳妇,这比我卖木雕赚得多多了,要不咱们回头开店就卖这个得了。”   不过周琳并没有那么乐观,“我估计再过三五个集,就该有人跟着也卖这个了。到时候卖的人多了,一天肯定挣不了这么多了,更不用说开店了。不过,眼下能多赚一点是一点,下集多带点菜过去,我这几天也多做点丸子。”   几天后,第二个集并没有竞争对手出现,周琳也松了一口气,对手出现的越晚,她就能多赚点钱了。但是她高兴地太早了,第四个集上,周琳的对手就出现了,而且还是个再熟悉不过的人了。   这人正是吴春华,她看这段时间弟妹一家忙忙叨叨的,逢了集带了一车子东西去,空着车回来,眼红得要滴血。等发现周琳卖的骨汤麻辣烫跟燎锅底那天做的锅子没多大区别后,她就动了心思。也是周琳没有防备,当时吴春华问锅子的做法时,她想着都是妯娌,不好拒绝,就全跟她说了,哪想到她会厚着脸皮跟自己抢生意。   等周琳发现客人少得不正常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一个熟客道破了其中的天机,“小娘子,最近街那头也有了一个麻辣烫摊子,跟您的做法挺像的,价格却便宜不少。不过我还是爱吃您做的,这丸子一吃就知道用料足,味道也好,那边的吃着总觉得差了什么。”   周琳对这个大嫂不知道说什么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妯娌,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真的好吗?虽然说同行早晚会出现,不是吴春华也会是别人,但是看到第一个是嫂子的时候,周琳心里还是别别扭扭的,福生也难得对嫂子有了怨言。   等第二天在村里遇到吴春华时,她亲热地上来跟周琳打招呼,周琳只觉得内心有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她怎么那么大脸呢?她还以为这人见了她会躲着走呢,谁知道人家还主动凑上来了。   “弟妹用过饭了?这段时间赚了不少钱吧?也不早点跟我说,发了财也别忘了带挈一下我们啊。我家和福生可是亲兄弟,弟妹自己吃独食就见外了啊!”吴春华还有怨言呢,就昨儿个一天她就赚了四十多文钱,要是早做几天,指定能多赚不少。   周琳呵呵了,“这不是一开始也不知道赚钱不赚钱嘛,就没跟嫂子说。不过嫂子耳目这么灵敏,不用我说你不也做上了?只是怎么卖得便宜那么多,可少赚不少吧?”   “可不,要是跟弟妹卖一个价,那就赚多了,可惜嫂子手艺比不上弟妹你。要不,回头弟妹你做丸子的时候,我给你打个下手,咱们一起做?”吴春华惋惜地说,弟妹一碗最多能卖到八文钱呢,她顶多卖到五文,但是一样的价钱,人家可宁愿多走几步去弟妹那边吃。说着她就想让弟妹把自家的丸子一起做了,到时候自家的就能卖上价了。   这是糊弄三岁孩子呢,周琳只觉得好笑,真是人有多大脸,地有多大产,“嫂子这话说得,就几个丸子,也没什么难做的,用不了那么多人。再说了,嫂子卖的便宜,多的人愿意去吃呢,昨天我们的菜可剩了不少带回来呢。”   终于听懂了弟妹话里的意思,吴春华讪讪地转身走了,这弟妹心眼子倒是不大,整天只想着吃独食,一家子骨肉兄弟,只想着自己吃肉,就不许亲哥嫂家喝口汤?越想越觉得理直气壮,吴春华朝着斜后方啐了一口,抬头挺胸,趾高气昂地走了。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和能吃的蔬菜越来越少相反的是,骨汤麻辣烫的摊子越来越多了,就连屠户那里的大骨头价格都翻了一番。天气也越来越冷了,挣的钱又越来越少,感觉付出的辛苦和回报不成正比了,周琳干脆收手不做了。就这两个人也攒了有小二两银子,开铺子的缺口越来越小了。   尝到甜头的吴春华虽然不想就此罢手,无奈她最近更是赚不到几个钱,还得花钱借人家的牛车。晚上回来一算账,也不过赚上一二十文钱。她成日里惦记着生意,做饭洗衣都敷衍起来了,吃不好穿不好的蒋大终于爆发了,“成天就弄你那个破摊子,家是不要了吧?也没见往家里拿几个钱!”   吴春华有点不服气,“也就最近生意难做了点,前段时间可好着呢,一天轻轻松松就能赚个几十文钱,不做了多可惜。”   “好啊,你这婆娘现在少说也攒了有半贯钱了吧?钱呢?”蒋大有了种不好的感觉,这钱要是在她手里,早就跟他炫耀自己的本事了,哪会没有一点动静。   坏了,说漏嘴了,吴春华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子,她左顾右看,眼看男人盯着他,非要她给个解释,才心虚地说,“我小弟今年订亲了,家里拿不出银子,我娘在我跟前都急哭了,我就把钱给她了。”她也没办法啊,就这么一个弟弟,总不能让他娶不上媳妇啊,老吴家就靠他延续香火了呢。   蒋大更是生气,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他强忍住没有动手,给妻子下了最后通牒,“吴氏,你现在是蒋吴氏,是我蒋家人,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惦记着你娘家你弟弟?就你弟弟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性子,那就是个吃人的无底洞!你下次要还这样,就直接回娘家吧,回你们吴家去,我蒋家庙小,装不下你这大佛。”   吴春华虽然不满丈夫这样说弟弟,但是也不敢反驳了,要是真被送回娘家,就没法活了。嫁过来三年多了,没有一儿半女,蒋大要休她,理由都是现成的。被休的女人本就不好再嫁,要是“无子”,更没有人愿意娶了。毕竟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贫民百姓,都信奉多子多福,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在时下真的没有什么出路。   至此,吴春华不但收了摊子,也不再隔三差五就大包小包地回娘家了。蒋大是满意了,却惹得刘老娘剁着砧板骂了蒋家好几天,蒋家上下十八代都骂了进去,连自家闺女都没漏过,更不用说周琳,也无辜躺枪了。   可惜,吴春华老实起来了,事情却主动找上了她。能跟她小弟那种十里八村有名的混子订亲的,会是什么好人家。这次见吴家三两银子的彩礼给的这么干脆,又要求婚前必须盖一栋至少三间的青砖瓦房,不然不会把女儿嫁过来的。虽然说退亲也不是不成,但架不住吴小弟鬼迷心窍,非娶不可,否则就绝食。   只饿了一天,刘老娘就抱着吴小弟心肝肉地哭了起来,心疼得要撅过去,拍着胸脯表示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他盖房子。只是,别说砸锅卖铁,就算把刘老娘两口子论斤称了卖了,砸了骨头卖了血,也买不齐砖瓦。   要不说吴小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眼看着大房子没有影子,媳妇就要飞了,他直接拎了刀跟他爹娘说,“没钱你们就去我姐她们家去要,哭也好,骗也好,怎么都得把钱给我拿回来,不然我先一刀砍了你们,再把我三个姐姐全家都剁了。”   就这刘老娘和吴老爹也舍不得怪罪儿子,只哭着自己没用,然后挨个去闺女家要钱,不给就满村子数落着女儿的不孝。也许是怕爹娘说自己不孝,更多的也许是怕弟弟真的上门砍了自己一家,毕竟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谁知道那个二愣子能干出什么事。三个姐姐每家拿了二两银子出来,就当破财免灾了。   因为这二两银子,蒋大家里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发现钱不见了的蒋大,扯着吴春华就往族长家去,这回他非休了这婆娘不可。蒋大这次下定了决心,可是最后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吴春华在大门口晕倒了,找了大夫一把脉,有孕两个月了……   这回落到吴春华得意了,她抱着肚子哭到了公婆面前,摸着还没显怀的肚子哭哭啼啼,说蒋大要是休了她,她就打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省得孩子生出来就没有爹。   蒋大之前气得再狠,也抵不过得了孩子的欢喜,毕竟他都二十了,村里同龄的男人孩子都满地跑了,他这地里还没一根苗。之前想休了吴春华,一个原因是实在忍不了她无休止地贴娘家,另一个原因也跟吴春华一直没怀上孩子有关。   蒋大这两年一直猜测,这地里不出苗,恐怕不是他的种子不好,二十吴春华这块地有问题吧。他担心吴氏要是一直怀不上,他可就绝后了。要是直接用无子的名义休了她,自己的名声也会受影响。本来他打着小算盘,想借着吴小弟的事情,把吴氏休回家,没成想她居然怀上了。   不过对蒋家来说,这也算是一件大喜事了,毕竟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来得还这么不易。不但蒋大不敢在吴春华面前大声说话,生怕吓着了他的宝贝儿子,就连陈氏都换着花样做了好吃的给大儿媳妇。   周琳也应景地拿了半匹柔软的布料送了过去,让大嫂留着给孩子做衣服。因为蒋大和吴春华张口闭口都是儿子,周琳很谨慎地没有送颜色鲜嫩的布料,省得被大嫂说自己没安好心,盼着她生闺女。   吴春华掏干了蒋大的家底给娘家弟弟盖房子的事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现在她最喜欢的就是一手扶腰,一手抱着肚子,站在街头见人就搭话,三句话不离自己的肚子,说自己这胎多么不容易,肚子里的孩子怎样折腾她。全村的妇人都偷偷笑话她,当谁没生过孩子似的。   周琳只觉得大嫂这造型真像一个双耳的茶壶,要是过段时间肚子大起来,就更形象了。她偷偷跟福生说了,福生当时就一口水喷了出来,又觉得这样背后笑话大嫂不厚道,赶紧提醒媳妇别往外说。周琳又不是村里的那些长舌妇人,她也就跟自己男人说说罢了。   吴春华却像不知道背后人们怎么议论她的一样,每次见了周琳都苦口婆心地跟她说,“弟妹,你这进门也有几个月了,怎么还没有动静?不会是你……”说着状似担忧地看着周琳的肚子。   这样说了不下十次,周琳终于忍无可忍了,直接跟她说,“说起来大嫂你进门也有四年了吧,现在才怀上,真是不容易啊,可要好好保养了。”真是老鸹落到猪身上,自己看不见自己黑。吴氏自己进门都四年了都没动静,这刚怀上就来看自己笑话了。   周琳本来就想着这个身体年龄还小,先不急着生孩子,怎么也得过了十八岁再说啊。因此每次都避开了排卵期行事,她可不想那么早生孩子。在古代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不见身边多少难产而亡的女人,不幸都是在十五六岁生头胎的时候发生的。   之前因为前头有个嫂子挡着,周琳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生孩子的压力,不过这次大嫂都怀上了,等腾出了功夫,婆婆估计该来催自己了。   周琳试探地问了福生,“你看大嫂怀了孩子,大哥高兴成那样,你就不想要孩子?”她总不能一直瞒着福生避孕,要不然三年不生孩子,枕边的男人却不知情,对他也不公平。   “要什么孩子,我们现在还年轻着呢,家里的铺子还没开起来,哪有什么心思放到孩子身上。媳妇你放心,你要是不想生孩子,我就跟娘说是我身体有问题,不容易有孩子。”福生又不是个木头人,媳妇每个月总有几天死活都不让他亲近,他再傻也知道这其中的奥秘了。   一直都觉得这个男人做的多,说得少,根本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情话的周琳,这一刻感动得热泪盈眶,捂着胸口,那种心动的感觉再也欺骗不了自己了。承认吧,她就是爱上了这个男人,这个与前世幻想的长相俊秀,风度翩翩的如玉公子截然不同的农家汉子。   冲动之下,她脑子一热,一头扑进福生怀里,“福生,要不我现在也给你生个孩子吧?”   福生听着媳妇柔的能滴出水的声音,身下一紧,就再也听不进去什么话了,把媳妇剥|光了扔到床上,一个挺身就努力耕耘起来了。不过情热之际他还保留着一丝清明,知道媳妇先前的话只是冲动之下的想法,最后关头还是生生忍住抽出来,把万千子孙撒在了周琳的肚皮上了。   终于恢复清明的周琳摸了一把汗湿的额发,微喘着气一阵庆幸。还好福生没有当真,自己先前真是昏了头了,居然想十五六岁就怀孕生子,真是要男人不要命了。   福生端了水来给媳妇擦身子,还不忘开解她,“媳妇,你没必要顾虑我的想法勉强自己,我说的也是真的,咱们成婚才几个月,还没亲香够,哪能就弄个孩子在中间。”别说十月怀胎,还要好几个月不能近媳妇的身,就说有了孩子后,媳妇万一只疼孩子,不心疼他了更坏了。   村里不少成了婚有了孩子的男人没事聚在一起,就互相抱怨,自从有了孩子,婆娘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看孩子,做饭也紧着孩子喜欢的做,衣服永远是孩子的先做好,都快忘了家里还有一个男人了。想想刚有了孩子自己的开心,只觉得当初太天真。   因此,福生说现在不想要孩子也是真心的,他还年轻着呢。十八岁的小男人其实只是一个大孩子,着实不愿意再有一个人冒出来争夺媳妇的注意力,哪怕是自己的孩子。   翻过年四月,吴春华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了,也许是蒋大和陈氏舍得给她吃好的,她自己也能吃,这肚子已经和其他人八个月的大小差不多了。   看着她锲而不舍地扛着肚子在街头继续炫耀,周琳都替她捏了一把汗。不过因为做惯了农活,村里的妇人身子都没有那么娇贵,不见有些女人九个月了还下地干活,把孩子生在地头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吴春华更不会想着,自己多走几步路孩子就会出什么问题。   看着吴春华的肚子,周琳确实也想生孩子了,只是她今年才十六,按她的计划,最早也得明年下半年才能怀孕。她的身子骨一般,也没有锻炼的机会,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不知道是不是她最近老想着怀孕这回事,晚上吃饭,她刚喝了一口肉粥,就忍不住干呕起来。她跑到院子里,按着胸口吐了半天,也只吐出几口酸水。   福生看着媳妇吐得发白的脸色,心疼地不行,马上就要去周家村请周大夫过来看看,他们自己村里是没有大夫的,看病都要去最近的周家村。   周琳有点担心是不是避|孕失败了,毕竟没有哪种避|孕方式是百分之百保险,也想看下大夫确定一下,不过她并不赞成福生现在去请大夫,“等你到了,大夫估计都吃过饭睡下了,再被你叫起来,也太麻烦人家了。我吐完就好多了,还是明天再去吧。”   福生却是难得强硬起来,他出门后先拐去老房子,把娘请来坐镇,免得他走了媳妇有了什么意外,自己则健步如飞赶往周家村了。   陈氏听了儿子描述的情形,怎么都觉得儿媳妇这是怀孕了,抚掌大笑,这两年真是喜事不断,儿子前脚刚走,后脚她就出门了,还跟男人说,“儿媳妇八成是有了,我得赶紧过去,省得小年轻不知道照顾自己。”   蒋铁林没有说话,但只看他上扬的眉梢,舒展的皱纹,就知道他心里也是高兴的。早就到了含饴弄孙呢年纪,他空有三个儿子,却只能眼馋地看着别人抱孙子。如今他也要有孙子抱了,还不止一个,还是老话说得有理,好饭不怕晚。   陈氏一进门没在堂屋看到儿媳妇,就径直去了东屋卧房,果然,周琳正合衣歪在床上,脸色刷白,没有一丝血色。   看到婆婆过来,周琳赶紧就要起来,就被陈氏小心又有力地按回床上,“你身子不舒服,就不要折腾了。”陈氏坐在床头,取了被子给她盖上,掖了掖被角,这才问周琳,“你上回小日子是哪天?这回是不是迟了?”   周琳明白婆婆的意思,是问她是不是有了。但是她自己都不确定,“这回也只晚了五六天,还不知道是不是呢?兴许只是身体不舒服呢。”不过陈氏却拒绝相信后者的可能,“是不是不是你一句话的事,等大夫来了就知道了。”   大门咣当一声被撞开,福生架着周大夫风一般冲了进来。周琳看着揉了揉胳膊,面带苦笑的大夫,一脸歉意,“真是对不住周叔了,这么晚把您叫来,福生这么莽撞也是着急我的身子,是我麻烦您了。”   福生这时也反应过来,上前就连声道歉,周大夫摆了摆手不在意,二丫也是他看大的,看这小子着急的样子,就知道二丫有福了,他也只有高兴的。   周大夫问了周琳哪里不舒服,怎么个不舒服法,然后示意她伸出手,仔细把起了脉。屋里三个人六只眼都盯着他,陈氏和周琳是想知道是不是怀上了,福生则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想知道媳妇的病严重不严重。   感受着周琳的脉相,周大夫忍不住想要叹气,但是人多眼杂,二丫的男人婆婆都在,他只能选择性的说了几句,“二丫这是脾胃不适,不是什么大问题。还有点行经不畅,我开几剂药先吃着,等吃上七八天,我再过来看看。”   陈氏来的时候高高兴兴,走的时候又失落的不行,还以为能多个孙子,没想到是虚惊一场。她只能安慰自己,也是安慰失望的丈夫,不要急,两个人都年轻,孩子早晚会来的。   知道媳妇没有大问题,福生也放心了,哪知道这中间还有那么多事情。第二天一大早就去陈氏那里拿了煎药的锅子,在院子里升了炉子就煎起了药。   福生按照大夫的吩咐,把先煎药,后煎药,烊化药一一按要求弄好,最后倒进一个瓷碗里就给媳妇端了进去。   看着那一碗乌漆麻黑,散发着诡异味道的中药,周琳只觉得头皮发麻。看福生拿个勺子过来,准备一勺一勺地来喂她,赶紧夺过来要自己喝。看电视的时候她就很不理解,既然都知道中药这么难喝,怎么那么多人为男主亲自给女主喂药而感动,觉得很浪漫?   长痛不如短痛,试了试温度,周琳一手端起碗一手捏着鼻子,一口就闷了进去。看得福生目瞪口呆,赶紧找了块糖给她,去去苦味。周琳摆摆手,只让福生倒了一碗温开水过来,她是不爱甜腻腻的糖,还是喝点开水送送就行了。   喝了四天,周琳直喝得看见药碗就生理性反胃,忍不住央求福生,“我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小日子也来了,这药就不喝了吧。”福生哪里会同意,要是别的事,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身子的事可是大问题,可由不得她任性,只能安慰她,“再喝几天吧,等周大夫来了,说你没事了才能不喝。什么都没有身子重要,为了自己,也为了我,你就忍几天吧。”   本以为喝上七天就差不多了,周大夫第二次来把脉时,周琳期待地盯着他问,“周叔,我这是没事了吧?不用再喝药了吧?”说完看着周大夫凝重的表情,心提了起来,难道自己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赶紧追问,“周叔,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就跟我实说了吧!”   周大夫这才睁开眼,示意福生先避开一下,“我先跟二丫说一说,要不要跟你说,就看她的决定了。”他终究私心里还是偏心二丫,想让她心里先有个数。福生虽然心里急得跟猫抓一样,还是听话得走到院子里,远远透过敞开的窗子看着房里的两个人说话。   “二丫你小时候应该受过寒吧?虽然这些年里身体没什么表现,但病根一直都在。这问题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我先明确地跟你说,你这病肯定是能治好的,也不用太着急。不过不好的是,一两年里肯定是要不上孩子了,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周大夫一直相信,病人积极的情绪对治疗有大帮助,所以得让她相信自己一定会起来的。   周琳这才想起让她知道穿越过来时那场意外,她也是傻了,能让前身在当天夜里高烧去了的那次落水,怎么会对她没有影响。也是她睁开眼后就没有生过大病,这才忽略了这件事情,让她以为自己的身子很康健。   她镇定地跟周大夫说,“我不着急,周叔就给我开药吧,我相信您。”面上看不出什么,她的心里早就打翻了五味瓶,虽然她和福生商量好的,这两年先不要孩子,但是不能生和不想生可是两回事。   送走了周大夫,周琳郑重地跟福生坦白了这件事,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瞒着福生对他太不公平。只是福生听了第一个担心的却是媳妇的身子,“媳妇,除了这两年不能生孩子,你自己的身体要不要紧?周叔能看好吗?要不要我们再去镇上找个好大夫看看?”   周琳眼睛一热,把头埋进他的胸口,“我自己没有什么,就是这两年你就算想要孩子也要不成了。”福生抬起她的脸,用拇指擦去她两颊的泪痕,又一左一右啄了一下,才开口,“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有病咱就好好看,孩子的事不用急,我们不是说好了,两年后再要孩子吗?这和我们的打算并不冲突啊。”   “要是我一直不能生呢?”周琳别过头,不看福生。   “那也不怕,我娶你就是为了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孩子。再说除了我,我爹娘还有两个儿子,大嫂也怀上了,蒋家的香火不缺我这一根。要是真怀不上,咱就抱一个从小养起来,和亲生的不一样吗?再说了,周大夫不是说了,两年后肯定没问题,说这些也太早了。”   关于生孩子的事,女人总是更在意一些,周琳听了福生的话之后,也渐渐放开了,生孩子不是体现她价值的唯一方式,为了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可能,一蹶不振不是她的风格。   放下这桩心事后,周琳就开始为开铺子做准备了。虽然钱还差了一点,但是要提前找好铺子,要买些好木头,开铺子的东西档次要提上去,再随便用普通的木头对付,做工再好也卖不上价。她还要再画点前世见过的一些新花样,让福生做起来,开店的时候才好吸引顾客的眼球。   看她忙起来不再郁郁寡欢,福生这才真正放了心。他是知道女人对孩子的看重,还生怕媳妇会想不开,果然,他媳妇就是不一样。 ☆、第38章 准备开铺子   做雕刻最重要的就是木头,不过因为之前摆的路边摊, 福生用的都是身边易得的杂木, 没有什么讲究。不过既然准备开铺子, 周琳就提醒福生赶紧收点好木材, 先雕些存货出来, 省得开铺子的抓瞎。   对木雕来说,木质太硬了不容易雕琢,太软了不容易保管, 直丝的又容易缺损, 因此在选择的时候各个方面都要考虑到, 还要考虑自己的经济能力。因此, 福生再三考虑后, 选择了本地最常见的椿树。   在卧牛镇,几乎每个村子, 村前村后都会种上几排椿树。这种木料质地细密畅通,坚韧牢实, 而且还具有自然的抗病虫的优点, 买了回去也不会担心不小心就被虫蛀了。   除了价格适中的椿树,福生还准备囤上一些廉价的杂木, 和少量较贵的椴木、香樟木。用周琳的话来说, 杂木做的东西可以当做添头, 也可以卖给购买力有限的顾客,走薄利多销的路线。遇到节日,还可以打折促销, 炒一炒人气。   福生这段时间就忙着收木头,做木雕,次一点的瑕疵品逢集去卖了。周琳则是绞尽脑汁回忆前世看过的木雕作品,把大致的样子画下来提供给福生琢磨。虽然福生也奇怪媳妇脑子里怎么这么多想法,不过想着做人有时候还是得糊涂一点,只要知道媳妇一心为了自己就行了,就算是个妖精,也肯定是个善良单纯的好妖。   周琳和福生两口子为了开铺子忙得脚打后脑勺,今夕不知何夕。直到周磊过来说,家里在粮油那条街找了一个门面,准备把铺子开过去,周琳才有了一种回到现世的感觉。   “这是好事,就是铺子将来让谁看着呢?”周琳想着大哥有妻有儿的,又是长孙,不能到镇上去看铺子啊,难道是想要树林去看着。   “看来你是嫁了人就不动脑子了,你忘了?金子眼下进学都满两年了,也正因为他下了学,家里才想着把铺子开起来,让他也练练手。”看来妹子婚后过得很滋润啊,都没有了在家里的伶俐劲儿了。不过,等福生的铺子开起来后,看着那些明显不是卧牛镇常见的花样,他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这哪是不伶俐了,分明是一心扑在男人的生意上,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别的了。   也许是好事成双,没多久,胭脂铺的路掌柜就带给了周琳一个好消息,她隔壁的布铺要兑出去了。开布铺的老两口儿子在南方赚了大钱,要接他们两口子去享福,就想着赶紧把铺子兑出去,好收拾了去儿子那边。因为走得急,价格要得倒不高,二十两,要知道他们的铺子可比胭脂铺还大一些。这个价格很公道了。   虽然兑下来再划算不过了,福生还是有点犹豫,这段时间除去买木料的钱,满打满算也就剩了十八两银子,更不用说重新装修还得花上至少半两银子,这还是自己会木工,节省了很多钱的前提下。   周琳想着福生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咬咬牙又拿了三两银子出来。福生拒不接受,这个铺子媳妇已经出了一半了,这三两拿出来估计私房也不剩什么了。周琳只能耐心劝他,“好铺子可遇不可求,要是错过了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再有人出兑,而且位置也不一定这么好,价钱也不会便宜多少。你我夫妻,还分那么请做什么?难道铺子赚了钱你就不交给我了?”   福生矢口否认,家里的财政大权自然是媳妇的。不过等去衙门按了手印后,看着契书上自己的名字,她觉得自己的所做的都值了。价值二十两银子的铺子,福生就那么放心地落在了自己名下,自然地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没有一点表功的意思。   之后好几天被媳妇热情对待的福生一头雾水,到最后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想起媳妇夜里有别于一往的风情和顺从,他砸吧着嘴回味了好久,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只希望媳妇的热情消退地越慢越好。   既然铺子到手了,就要重新装修了。对装修并没有多少心得的两个人只觉得无从下手,最后还是周琳赶鸭子上架了,她凭着自己的想法建议福生先做三个博古架出来,摆在左右和后面的三面墙边。福生做出来的博古架每个都不太一样,格子也有大有小,摆上去有一种错落有致的感觉。周琳不得不承认,她男人对关于木头的东西,总有一种敏锐的直觉,似乎不用想太多,就知道要做成什么样子。   左边博古架周琳准备摆上一些女人用的首饰和衣服上的装饰品;右边是木质的玩具,七巧板、小木屋、小巧的过家家用的锅碗瓢盆等,都是镇上少见的样式;后面的博古架是大气的九宫格,摆上几件镇店的贵重一点的木雕摆件。   这样中间还有一大块空间,周琳跟福生说了自己的想法,她想做一个角度大一些的梯形长架子,像台阶一样一层一层的下来,共有九层,这样四面摆下来,能放不少东西呢。   逛过街的都知道,如果逛得久了,要是在哪家店里看到一个凳子,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啊。因此,她在铺子里还放了两排木箱子,可以装东西,还能供进店的客人歇脚用。   门口旁边自然就是柜台了,相当于前世的收银台,周琳准备在上面放上一些不值钱又好玩的小玩意,做赠品用。要是有门口路过的小孩子见了就有可能会拉着大人进来看了,多少也能增加一点客源。   等铺子装修完,并不能马上开业。主要是福生这段时间太忙,没有多少时间做木工,目前的存货并不能撑起一个店。而且开业要做活动,那些简单好做的东西因为需要的量大,也挺费功夫。因此,终于腾出手的福生之后就一头埋进西间了,不到吃饭不出来。西边那个房间是想给还没影的孩子住的,现在就先给福生做工作间了。   开铺子的事情福生并没有刻意宣传,也就陈氏两口子和周家人知道,蒋大家和蒋三还不知情。福生自然没有想到刻意瞒着他们,而是以为爹娘自然会说的,就没有操心了,他忙得很呢。   陈氏为什么没有说呢,这还要从吴春华说起,这个大儿媳向来是个嫉妒心强的,现在她怀孕七个月了,要是知道了,一个刺激早产了就坏了。再等两个月,老二的铺子开起来的时候,就算瞒不住,老大家的也该足月了,也不用担心闹出点事了。老三她也没说,就是怕他嘴不严,说了出去。   因此,就算吴春华知道福生前段时间忙着十里八村收木头,也只以为福生是担心养不起家里那个娇小姐,拼命挣钱呢,回家还跟蒋大好生笑话了一回,以为抱了个金砖,可没想到这金砖这么烧手吧。她早就看不过这个弟妹的做派了,没分家的时候还装一装,分了家一天就吃起三顿饭了。想她也是怀了孩子之后,才舍得这么吃,难怪福生要这么拼命了,娶了她的男人真累。   蒋大虽然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过任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二弟是要开铺子,那离他的生活太遥远了,怎么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更何况吴春华这段时间作天作地呢,一时要吃这个,一时要吃那个,他自己都焦头烂额了,更没心情关心二弟家的事了。   等到进去八月,吴春华随时都要发动,蒋大更是没有精力管别的事了。他早晚三炷香,只求吴氏一胎一举得男。要知道这个孩子来得太慢了,下个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还是生个男娃保险。陈氏和蒋铁林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只是没有说出来,怕给吴氏压力。   八月十二这天下午,刚吃了满满一大碗面条的吴春华抱着肚子哀叫起来,蒋大围着妻子转了好几圈,才在吴春华的骂声中去请接生婆了。   接生婆上手一摸,就不当回事地说,“早着呢,今天不一定生得下来。”生怕接生婆真要明天才来,蒋大赶紧塞了几个铜板给她,请她留下来,“要是今天晚上还生不出来,就麻烦婶儿您住一晚了。”住一晚有钱拿有饭吃,接生婆自然没有异议,还贴心地指导吴春华如何呼吸能减少痛苦。   产前的阵痛既然名为阵痛,自然是一阵一阵的,等一波疼痛过去,缓过来的吴春华又对蒋大骂道,“我生的可是你蒋家第一个大孙子,也不见爹娘来看一眼,我不要生了,我可怜的孩子啊,就算出来也是个没人疼的啊!”蒋大这才想起忘了通知爹娘媳妇要生的消息了,急冲冲去报信了。   等陈氏赶过来的时候,吴春华还是没有一点要生的迹象。疼的时候吴春华骂天骂地,有些话陈氏也不跟她计较,她生过孩子,自然知道生孩子的痛。蒋铁林父子俩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不过吴春华有“人质”在肚里,他们也不好做什么。   这边刚做好晚饭的周琳还不知道吴春华要生的事情,她净想着怎么才能把福生从工作间里拉出来,多吃上几口饭了。还是蒋三福亮来通知的她,“二嫂,大嫂要生了,娘让我叫你过去看看。”   于情于理,做大嫂的要生了,她这个弟媳妇也得去看看。想着空手去不太好看,就拾了一二十个鸡蛋过去了。临走前她还特意跟福生说了一声,饭在锅里,让他别忘了出来吃。福生不知道听清没有,胡乱应了一声。周琳不敢让婆婆久等,也怕大嫂有说法,就赶紧掩上门出去了。   吴春华这闹腾了一下午,正饿了,看见周琳带过来的鸡蛋,就说要吃糖水荷包蛋,指明要六个蛋。陈氏要去做,周琳自然不敢让她动手,哪有儿媳妇在这里闲着,让婆婆去忙的道理。   等一大碗糖水荷包蛋呼噜呼噜下了肚,吴春华反而安生下来了。半天没听到她叫疼,陈氏就让蒋铁林还有周琳先回去了,她自己跟大儿媳妇一起睡,也好有个照应。因为接生婆晚上要在西边那屋睡,这样蒋大只得在堂屋了打了个地铺,将就一晚,还好八月里还不太冷,不然这样睡一夜可有得受了。 ☆、第39章 异想天开   第二天一大早周琳就起来做饭了,吃完还得去大嫂那边看看。她吃着饭还在想, 别现在已经生出来了, 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要是男孩, 大嫂估计就更得意了。扒拉了几口饭, 筷子一放,她对福生说,“等下你吃完把碗收拾一下, 我去大嫂那边。”   反正福生已经习惯了媳妇做饭他洗碗的婚后生活模式, 很自然地应下了。   到了吴春华家, 周琳发现大门开着, 却没有什么大动静, 进去才看到陈氏和蒋大陪着接生婆在吃饭。她有点疑惑,“娘, 大嫂呢?生了吗?”要是生了,不管是男是女都不该这么安静啊。   果然, 陈氏放下碗跟她说, “她还没起,夜里折腾了半宿, 这会儿好不容易安生一会儿。”她也正好有时间吃点东西, 从昨天忙到现在, 算起来六七个时辰粒米都没下肚,夜里也没睡踏实,现在的精神头也是未出世的孙子撑着呢。   “蒋福军, 你又死哪里去了!给我弄点吃的,你是想饿死我们娘俩啊!”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吴春华醒了。陈氏听她喊饿,赶紧把灶上温着的鸡蛋面片儿给她端了过来。吴春华接过来尝了一口,感觉不热不凉,就大口吃起来了。   一碗面片儿没吃完,就听吴春华“哎呀”大叫一声,手里的碗都没端住,啪地掉在地上,裂成好几片。陈氏赶紧招呼接生婆来看,自己则把地上的碎瓷片仔细捡了起来,一边捡一边念叨,“碎碎平安”。   接生婆看完终于说,“这就差不多了,开了三指,差不多中午就能生下来了。”果然,吴春华的阵痛越来越密集,叫声也越来越凄厉,只听得周琳头皮发麻。   怕这个没生养过的二儿媳妇被吓着了,陈氏就让她在外面等,自己留在房里帮忙。同样不能进去的蒋大扒着门口望眼欲穿,周琳就去了院子里等着。   直到正午时分,一阵“哇~哇~”的婴啼响起,周琳意识到这回是真的生了。她刚走进堂屋,就看到陈氏抱着一个蓝色的襁褓走了出来,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老大,快来看看你儿子。”   蒋大第一个动作不是接过孩子,而是上前解开襁褓,掀开看了看下面那根小东西,似乎怕自己看错,又上手摸了摸。然后跑到大门外大喊了几声,“我有儿子啦!我有儿子啦……”转了几圈他才想起还没抱过孩子,又赶紧跑回来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好像抱着一个稀世珍宝,生怕一个不小心给摔碎了。   没过一会儿,蒋大的脑门都要出汗了,只觉得手里的孩子有千钧重,赶紧把孩子交给陈氏。周琳就着婆婆的手看了新生儿一眼,孩子真小,脑门上还有没擦干的血迹,脸皱巴巴的,跟个小老头一样,看不出好看不好看。皮肤倒是雪白一片,蒋大还一直夸他儿子青出于蓝,生得比他们两口子白净多了。   周琳只能给他一个怜悯的眼神,等过几天就知道了,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越白,以后皮肤就越黑,真的皮肤雪白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可是红通通的。   看那娘两个看着孩子没个够,周琳想着里面无人问津的大嫂有点不忍心,就推了门进去看她。吴春华平时就不是多好看的女人,这会儿形容更是狼狈,汗湿的头发凌乱地铺散在床头,还有几缕沾在脸上。不过此时周琳丝毫没有觉得她有多难看,对一个刚刚生产母亲她还是怀着一点敬意的。   吴春华抬头看见弟妹进来,苍白的脸上还是泛起一个得意的笑容,“弟妹啊,看见我那小子了吧?生的俊吧!我跟你说啊,这女人啊,还是得有一个儿子……”   瞬间,周琳先前对她难得升起的一点同情都飞到了天外,感情人家根本不觉得男人只看重孩子,不关心她是个多大的问题,这个时候还不忘顺便踩一下她。如果是以前,周琳就当没听见,但是如今这话有点戳她肺管子了,她拉下脸跟吴春华冷冷说了一句,“我看大嫂刚生了孩子肯定累了,早点歇着吧,我家里还忙着呢,先走了。”   周琳一脸不悦的摔门出去,跟陈氏招呼一声就走了。陈氏只觉得一头雾水,把孩子放到吴春华怀里,就随口问了一句,“小琳这是怎么了?你跟她说了什么?”   吴春华赶紧喊冤,“我哪里知道,好端端地就给我脸子看,谁知道是不是嫉妒我生了儿子。没看她进门都快一年了还没动静,谁知道能不能生……”   孙子已经生出来了,陈氏可不惯着她了,“你进门四年没动静,我可说过你一句半句?刚生了孩子就不是你了,还嚼起自家妯娌的舌根了,传出去好听不是?”到时候不知道被笑话的是谁呢,不过不管怎样她的老脸都没光,所以她还是提前堵住了大儿媳的话头,告诫她不要出去乱说。   一碗汤药灌下去,周琳脸色都没变一下,只要身体能好起来,喝再多的苦药汤子她都愿意,怕就怕周叔的话只是安慰她。要是真生不出孩子可怎么办。她不是为了别人的眼光,非要生一个儿子,她只是不想失去做一个女人应有的权利。   福生看媳妇从大嫂那里回来就闷闷不乐的,喝个药就像跟谁有深仇大恨似的,也不敢问她是不是因为孩子的事,怕再惹她伤心一次。想想这几个月他做了不少东西,铺子也该开起来了,就是还没有个正式的店名,不如把问题交给媳妇,好歹她也是个识字的,比自己强多了。   周琳这才意识到,做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就是忘了取店名。不过她本身也没有多少文化底蕴,店铺面对的顾客人群也没有多少特别有文化的,就取个简单朴实的名字吧,“福生,你觉得'福记木工坊'怎么样?”   “这是我们家的铺子,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合适吗?”福生倒是想把两个人都包涵进去,但是想着女儿家的名字不好大咧咧放到招牌上给人看,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总不能用“周福记”吧,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周家的铺子呢,他爹娘可不会同意的。   周琳则是因为懒得再费脑子寻思了,“那这么说店铺还在我名下呢,有谁的名字没谁的名字又怎样,总归是我们家的,你只说这个店名怎么样吧,念着会不会拗口?”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念了几遍总觉得有点不顺。   “不拗口啊!不过觉得拗口的话,不如试试去一个字,直接叫'福记木坊'会不会好点?”   福记木坊,福记木坊,周琳反复念了几遍,觉得比自己原来的顺口多了,高兴地抱着福生,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夸了他一句。看着福生从脸颊到耳根到脖子一路红过去,她就觉得有趣。这个男人也就在夜里才会放出内心的猛虎,那种野性让她怎么都招架不住。然而在白天又青涩得跟没开过荤的毛头小子一样,稍微亲密一点的动作就脸红脖子粗的。   最难消受美人恩,福生此刻就是这种感受了。周琳觉得他白天晚上反差大,他还觉得媳妇异于常人呢,上了床跟小白兔一样,羞答答地放不开,下了床就像个小狐狸,总是喜欢撩拨他。如果是在现代,福生肯定要说一句话了:媳妇,不c何撩!   备齐货物,取了店名,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等参加了大嫂家毛毛的洗三,两口子准备把铺子再收拾一下,木件摆上去,选个良辰吉日就开业了。   铺子开业自然不能再瞒着蒋大,毕竟全家都是要去观礼的,因此陈氏就找了时间跟大儿子小儿子说了一声。老三倒是纯粹为二哥高兴了,有个能在镇上开铺子的哥哥,他在小伙伴里也有面子多了。   而蒋大内心就复杂了,从小这个弟弟就比自己聪明能干,但再聪明也是自己先娶了媳妇,带累二弟几年说不上亲,他有点羞愧,还有点抑制不住的优越感,终于压了这个弟弟一回。只是还没得意两年,这个一直说不上媳妇的弟弟居然娶了个嫁妆丰厚的媳妇。好容易自己先得了儿子,没高兴两天,人家又跑去镇上开铺子去了。真是同人不同命,这天底下的好事怎么都被他碰上了呢?   等吴春华从丈夫嘴里得知了这件事后,更是不平,“这是防着谁呢?眼看着铺子都要开起来了,才跟咱们说!”转而又对蒋大说,“福生就这么用弟妹的银子开铺子,不怕别人说他吃软饭吗?弟妹也是,自己生不了孩子,就知道用银钱拉拢男人,也不怕将来人财两空。”她愤愤地诅咒着。   “生不了孩子?这是怎么回事?”蒋大赶紧问自家婆娘,他怎么不知道这事?这要是真的,他倒有个想法。   吴春华朝着周琳家的方向努了努嘴, “打量谁不知道呢,我刚怀上没多久,就见她成天喝药,到我快生了还在喝,这女人家不病不痛的却天天喝药,想也知道为了什么。那两个人好的蜜里调油的,让人都没眼看了,这进门快一年了还没动静,可不是生不了?”   蒋大只觉得老天是公平的,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银子,要不是自家姑娘有问题,周家怎么舍得把闺女嫁给自家二弟。他恶意地揣测着,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没错,这给二弟开铺子,估计也是不能生的事情爆出来了,拿银子堵他的嘴呢。   可怜二弟,就算赚再多银子又怎样,百年后还不是连个摔盆的都没有。还是自己发发善心,让媳妇多生几个,回头过继一个给他,让他也不至于膝下空虚。到时候……嘿嘿……   蒋大笑完就俯首跟婆娘说了自己的猜测和打算,听得吴春华眉开眼笑,想着二弟家的铺子,只觉得就是给自家开的,他们两口子跟自家的长工有啥区别。就让他们忙活去,就当银子暂时寄存在他们家了,要不了多久就让他们都吐出来。   忙着铺子开业的周琳两口子怎么也猜不到,铺子还没开就已经被人当成囊中之物了。不过就算周琳知道,也只会笑这两口子戏太多,别说她还能生,就算生不了,也不会过继他们的孩子。有一对这样贪心不足的爹娘,过继孩子就等于把家业拱手送人了,她可不傻。 ☆、第40章 开张   不管蒋大两口子怎么想的,“福记木坊”还是如期开业了。   为了打响名头, 周琳提前在镇上找了几个小乞儿, 一人给了十文钱, 让他们在街上散布“福记木坊”开业的事情, 跟镇上的人说, 当天只要进店消费,就送上一件精心准备的小礼品。消费满一百文,还可以加价换购指定的商品。   本来她最开始是准备写点传单找人在街上散发一下就行了, 但是福生听了却不赞同。他说老百姓没有几个认字的, 发传单不但要费不少钱买笔墨纸张, 还没有多大的用处。最后两个人商量了半天, 才决定找几个小乞儿提前几天口头宣传一下, 既起到了打广告的效果,还能帮助一下这些可怜的孩子。   其实他们送的赠品不过是些杂木做的不值钱的玩意, 但周琳深谙打折赠送对人们的吸引力,只要说有东西送, 肯定有不少人来。不见双十一、双十二, 多少女人为了折扣和秒杀商品彻夜奋战,最后买回的东西很多都派不上用场。多少姑娘买完喊着要剁手, 第二年又继续重复着去年的故事, 若是认真计较起来, 怕是千手观音也不够剁了。   今天铺子开业,蒋家来的是蒋铁林和蒋大、蒋三两兄弟,陈氏则留在家里看顾孙子和吴春华。周家来的就多了, 周德山和赵氏,周德全父子三人还有王家的树林、树文两兄弟都过来了。   等两家的人都到齐后,福生又等了一会儿,算着到了吉时,这才拿了挑杆把鞭炮点燃了。本来经过几天的宣传,不少人今天都早早等在了铺子外面,再加上听到鞭炮声过来的,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把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新开的铺子搞得什么名堂。   鞭炮声一落,福生一用力就把牌匾上的红布揭了下来,“福记木坊”四个大字就显露在人前,亲友这时都死命地拍着巴掌,带动得周围的人们也纷纷鼓起掌来。因为人多嘈杂,福生不得不提高声音,“各位乡亲,今天'福记木坊'开张,只要今天进店消费的,都有礼品赠送!买够一百文的,加上十文八文钱就能换购以下几种……”   等讲完了所有的优惠信息,福生就让开了门口,让客人进店挑选了。回到媳妇身边,这才摸了额头,只觉得上面一层冷汗。媳妇非得让他上去说话,天知道长这么大,他还没有遇到过这种场合,实在是紧张死了。到了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只有嘴巴在一开一合机械地复述着提前背得滚瓜烂熟的稿子。   周琳却觉得自家男人表现得太好了,真是个能撑起大场面的,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福生,好像眼里闪烁着无数的小星星。看媳妇的表情福生就知道自己没搞砸,放下心来冲着媳妇裂开了嘴。   蒋铁林只觉得自己是在场最自豪的一个,福生再出息那也是他的种,儿媳妇再有钱有本事也是他蒋家的人了。想到这里,不禁庆幸自己没生闺女,不然养得再好,嫁了人就是别家的了,而儿子养好了,就能把别人家的好闺女扒拉回窝了。   蒋大此时却像被灌了一坛子老醋,酸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在心里跟自己说了无数遍,二弟今天再风光也白搭,注定没有儿子的人,将来这诺大家业还不都是自己的?这样催眠了自己以后,他才觉得好过了一点,摆出笑脸帮忙招呼客人了。   因为今天开张有活动,铺子里人挤的满满的,为了维持秩序,也为了防着有些拿了东西不结账就出门的,两家人有的在铺子里盯着,有的在门口看着,都忙活起来了。周鑫因为有能力有经验,就被安排帮着福生和树林在柜台结账。   周琳因为是个年轻且长得还过得去的女人,两家长辈都不放心让她帮忙,省得人挤人的吃了亏,最后还是赵氏带她去了隔壁路掌柜那里。不过这会儿她还不累,就忍不住偷偷溜出来盯着铺子看,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让她十分有成就感。这个店从资金筹备到今天的开业事宜,可大多都是她经手的。虽然创业没有多少一帆风顺的,她还是希望能一次成功,不然要东山再起不知道还要多久。   “我说这个大娘唉,不满一百文我们只能送这个,您手里那个可要八文钱呢,您买的东西才三文钱……”   “一共九十三文,再买七文钱就能换购这排东西了,您要不要……”   “……换七巧板加五文钱就行了……”   “唉~那个小子,出门前把你兜里的那只大公鸡先结了帐……”   整个铺子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尤其是柜台里的三个人,嘴一刻都没闲下来过,不停地跟客人解说,提醒,直说得口干舌燥,嗓子都要冒烟了。   周琳赶紧去路口的茶水摊子买了几碗茶水过来,不热不凉正好入口,招呼家人轮换着喝水。咕咚咕咚一碗茶水下肚,几个人又开始忙了起来。   在周琳看来,柜台的三个人就周鑫最能说会道,你看他,三两句话就说得客人心花怒放,满意而归;福生是看着就老实,难缠的客人就偏喜欢找他结账,每每被人说得哑口无言,还得周鑫抽空来救场;但是树林就让人意外了,几乎没个客人到了他面前都安安生生的,没有几个会歪缠的。   说起树林也是个不容易的,自从小三儿上了学,他打猎回来也跟着认了不少字,还跟着周鑫学了算数,跟着周磊做农活。娘弱弟幼,这个十几岁的男孩子仿佛在被父亲放弃的那一天就突然长大了。他竭尽全力汲取接触到的所有能立身的技能,试图把整个家都扛在自己肩上。   周琳一是想帮他,二也是他有能力有上进心,特意请了他来铺子里做个掌柜,每个月给他五十文底薪,卖出了东西还有抽成可拿。毕竟福生做雕刻做木工都需要时间和空间,不可能耗在铺子里。让树林来做这个掌柜,不但解放了福生,也能给姑姑家添个进项。小三儿以后上学的花费只会越来越多,树林过两年也得成家,杂货铺的那点分红现在还够用,以后就不好说了。   更何况,她听说家里的杂货铺生意并不太好,毕竟卖的东西没有什么特色,还有几家同行,又不能坏了规矩私自降价,优惠打折这些更不能天天搞。石头哥都说早知道还不如不来镇上呢,倒是周鑫不肯放弃,正在跟周琳商量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境。她这段时间也忙着,这下铺子也开起来了,得帮忙想想辙了。   一直忙到下午,从附近村子过来赶集的人不依不舍地回了家,铺子里顿时宽松起来。不过还是有不少住在镇上的居民,看人少了,就进来慢悠悠地晃荡起来。因为客人不多了,周琳就留了树林一个人看店,“树林,晚上别太晚关门,关了店别忘了吃点饭,累了一天了,晚上不吃点东西可扛不住。金子那边的杂货铺你也知道怎么走,回头跟他一起回去。”   周鑫最近在镇上自己租了一间房子,他一个人住,现在树林来了刚好跟他搭伙,表兄弟两个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等蒋铁林和蒋大回到家,陈氏迫不及待地问起来今天开张的情况怎样,还顺利吗?东西好不好卖?虽然她不知道儿子在铺子上具体投了多少银子,但是想也知道不是少数。这一天她心里都不踏实,就担心万一没什么人来买东西,把铺子砸手里了就坏事了。   蒋铁林向来是个笨口笨舌的,只能简单说几句“好得很”“买的人可多了”之类的话。蒋大赶紧上来描补,绘声绘色地跟陈氏描述了今天开张的盛况,简直要说出花来了。陈氏高兴之余还纳闷,这老二家铺子开张,怎么老大高兴得跟他自己的铺子一样?   可不是,经过了一个白天的心理建设,蒋大完全把“福记木坊”当成了自己的铺子。瞧这名字,“福”记,回头等过到自己名下,连招牌都不用换,自己名字里可也有一个“福”字呢。真是感谢老祖宗制定的家谱,自己这可不是有福得很吗?   等到陈氏回去之后,蒋大和吴春华两口子嘀嘀咕咕,有说有笑,得意得跟偷了油的耗子一样。此时臆想过度的两个人,在后来知道周琳怀孕后,登时就傻了眼。   这边福生一回了家,就又一头扎进工作室了。今天一天就下去不少存货,再不赶工,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没得卖了。周琳建议他多做点精品出来,哪怕卖得慢一点,但是赚得也多。这卖东西,越走高端路线,越是轻松又赚钱,要是只出大路货,哪怕薄利多销,但福生也就一个人,长此以往,活人也能累死,她可舍不得。   不过精品更需要时间细细雕琢,好木头成本也高,买一棵香樟树的钱都能买好几棵椿树了。眼下还是多做些价格适中的椿树工艺品吧,也好让铺子多撑一段时间,到时候腾出手来,再做一批好东西。 ☆、第41章 周鑫南下   虽然树林管理铺子是个生手,但是周琳已经给每样货物都定了价格, 明码标价贴了上去。树林只要按价格结算就行, 省了不少事儿, 这也是他识了字的好处, 不然字不识, 数不认,周琳再同情他也不会请他来看铺子。   所以说,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他刚跟着弟弟认字的时候不少人都笑话他, 问他是不是要考个秀才去。最后事实证明, 他到了镇上管铺子, 笑话他的人依然在家里守着那几亩地。   铺子刚开业, 周琳放心不下,就隔几天就去镇上看看, 看着树林越做越顺手,就开始撒手不管了, 只在月底和福生过来盘帐兼上新货。   自家的木坊是上了正轨, 娘家的杂货铺却成了周琳的心病,她还没想到怎样改革才能把半死不活的杂货铺重新焕发生机。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 周鑫做了一个让她震惊又意外的决定。   “二姐, 我跟师兄决定跟着商队到南方贩货。去的时候带些咱们本地的货物, 一路卖出去,回来的时候再带着南货回来,家里的铺子以后就改成南货铺子了。”南货在本地一向吃香, 供不应求,过年的时候谁家走亲戚时带上两样南货,倍儿有面子。因此师兄一说要去南方,他就要求加入了。   这个时候可不是现代,交通发达,坐个车天南海北的跑一遍也要不了多少时间。现在就算赶着牛车,去一趟南方也得十几天,要是路上再买卖货物,怕是一个月都打不了一个来回。这也是南货在北方吃香的原因,交通不便,物产交流就受限。   “虽然现在天下太平,没有什么兵祸,但是路上也是有山匪的,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你让伯娘怎么受得了?对了,你是不是还没跟伯娘说?”周琳这才感觉不对,要是说了,家里早闹翻天了,她肯定也会知道的。   果然,周鑫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怕我娘不同意吗?我倒想留个信到时候直接走,她就是拦也拦不住了。可惜本钱得找她拿,用家里的牛车也得说一声,没办法,只能好好跟她商量了。”   “所以你来是让我帮你说好话的?”看到周鑫点点头,她二话不说就拒绝了,“你再拿我当亲姐姐看,我也只是伯娘的侄女,我去劝她不太合适。还是得你想办法说服她,不管怎么都是亲母子,你好好说能跟她说通的。”   这种事可不好好掺合,她要是拍着胸脯保证这是个好事,万一金子到时候有点差错,她可要被大伯一家埋怨死了。再说,她也确实担心金子,放到现代一个还没成年的半大孩子,要跑到千里之外做买卖,很难让人放心。   周鑫却不以为然,他现在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想挣钱哪有不冒险的,再说了商队的人多了,路也是走熟了的,该打通的关节也都打通了,哪有那么多意外。”   “既然你这么有本事,就自己跟伯娘说去吧!”周琳又气又笑,说着就要撵他出去。   “姐夫,你就看着我这小舅子来一趟,水都没喝一口就被赶出去了?”周鑫扒着门框冲西屋喊着。   正忙着的福生抬头看了看这姐弟俩跟小孩子一样玩闹,笑了笑没有说话。就算玩闹,他也不会拆媳妇的台呢。小舅子怎么了,有媳妇他才是小舅子,没媳妇谁认识他是谁。   周鑫看这两口子一个鼻孔出气,只能耍赖了,跟个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看他为了留下来,这种贱招都使出来了,周琳只有投降了。周琳也就说说,没看一到中午,她就捉了一只嫩公鸡,和着晒干的山蘑菇,炖了满满一大盆小鸡炖蘑菇。   炖好后,周琳没有先吃,而是挑了好肉捡了一大碗给公婆端去了。从分家开始,但凡做了好吃的,她都隔三差五给那边送点,不然,照婆婆那俭省的性子,一年能吃上三五回肉就不错了。不过,为了不被婆婆说手松,她也不是每次都送就是了。   天气越来越冷,难得今天阳光正好,村里很多人都揣着手蹲在墙根晒太阳,看到周琳端着一大碗肉出来,纷纷开口跟她打招呼,“福生家的又改善生活了?”“又给你婆婆送肉吃了?”   周琳边走边回,“我娘家弟弟来了,炖了只鸡……”虽然她也挺烦这些人问东问西的,但更不想偷偷摸摸送过去,做好事就要让人知道,她可不想被人说公婆连饭都吃不饱,做儿子儿媳妇的却天天在家吃肉。真要那样,族里就该有人找自己“谈话”了。   “铁林两口子就是有福气啊,儿媳妇腰粗又孝顺,吃个肉还惦记着他们两口子……”一个婆子羡慕地说,她儿媳妇吃点好东西都要背了她去,自己做了好的,她跑得倒快。   “那前两年也不见你去提亲?”有人笑她。   “我只看她身板廉薄,娇娇弱弱,谁知道周家这么疼闺女呢?要不然,就是供着她也值了。”这婆子悔不当初,她也是考虑过周家这丫头的,一念之差,好儿媳就错过了。   周琳并没有听到身后的议论,径直去了老宅,“娘,做饭了吗?我弟弟今儿个过来,我炖了点肉,给您和爹端了一碗。”她一进院子就看到陈氏在院里打浆子,看样子是要纳鞋底做鞋子了。   陈氏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说,并不接周琳的碗,“你们自己吃就成了,别回回都跟我们送。”她回回都这样说,周琳回回也拒绝了,她把碗往堂屋桌上一放,跟陈氏说,“我们还没吃饭呢,就先回去了。回头您吃了让福亮把碗给我端回来就行。”   陈氏看儿媳妇放下碗就跑了,生怕自己再给她端回去,不由得笑了。唉,这个儿媳妇又懂事又孝顺,就是不太会过日子,一个月里都要吃上两三回肉,就像这一碗肉,要是换成粮食,够吃几天了。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个儿媳妇一个月可不是只吃两三回肉,平时周琳炒个肉丝肉片什么的,还没给她送呢。   吃过中午饭,周琳和福生就跟着周鑫一起回了周家村,周鑫要去南方贩货,这可是个大事,伯娘肯定得闹起来。要是闹大了,说得也得上前拦一下。   果然,等周鑫回家一说,李氏就炸了,拎着一个笤帚疙瘩上去就一通打,周鑫边跑边喊,“娘,有话好好说,咱别动不动就上手啊!”追了几圈,李氏气喘吁吁地放下笤帚,开始哭起来了,“从小你就不省心,刚生下来就磨人,白天不醒,晚上不睡,等大了一点,就成天跟村里的小子打架,天天有人带着孩子找上门……现在一声不吭,你就要跑到几千里外……”   周鑫听她娘都快把自己小时候尿床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姐夫和姐姐都在憋笑,只感觉一阵头大,“我的亲娘唉,哪有几千里,统共也不过一千多里,一个半月就回来了。我师傅的儿子这回也去。您想想,要是没把握,他会舍得自己唯一的儿子跟着去吗?”   听到刘师傅的儿子也去,李氏这才冷静了下来,不过儿行千里母担忧,她有点拿不定注意,只能问自家男人。周德全从一开始就在考虑,作为男人,他是理解自己儿子的,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他也跟李氏一样忧心。   周鑫看爹娘的态度有些软化,就加了一把火,“爹、娘,我眼看也得订亲了,现在就守着家里不景气的铺子,有了喜欢的人,也没脸上门提亲啊。”   李氏一听自己儿子居然自己看上了一个姑娘,赶紧追问,生怕是镇上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趁他年幼勾坏了他。周鑫赶紧解释,他看上的是他师傅的小女儿,闺名叫刘婉婉,还闺名还是他偷听人家兄妹俩说话知道的。刘婉婉从小就被师傅当作男孩子教养,性子活泼,开朗大方,经常穿了男装跟他们一起上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男孩子。   周鑫觉得这姑娘太对他的胃口了,试探了下,姑娘对他应该也不讨厌。不过,两个人明显门户不对,他想等自己做出点能拿出手的事来,再去求娶,不然凭什么让师傅同意把女儿嫁给一个乡下的小子。   乡下的人对能当先生的人总是怀有莫大的敬意,李氏一听就很满意,就是有点担心,“就你这样的,刘师傅能看得上吗?”   “你是我亲娘吗?这么埋汰自己儿子,我是捡来的吧!”周鑫夸张地哀嚎一声,随后正经起来,认真地跟爹娘说,“所以我才想拼一拼,做出一番事业,也能好让师傅放心把婉婉交给我。”   关系到儿子的终身大事,李氏终于艰难地点头同意了。看堂弟一个人就搞定了伯父伯母,周琳和福生就没再说别的,只说周鑫出门要备的东西。   穷家富路,既然要出远门,周琳就提醒伯娘多给周鑫备点银钱,“出门在外,只要有钱什么事都好办。但是钱最好别放在一起,除了铜钱,最好再换点碎银子,缝到衣服里,可以应急,也不用担心被人摸了去。”   眼看离出行没有几天了,李氏又忙着赶了两套衣服出来,路上洗衣服不方便,多备几套换着穿。怕风餐露宿的,儿子吃不好睡不好,又做了一堆干粮给他带上。周琳的娘赵氏也帮着一起做,就连周琳也做了一小袋子肉干给他带上,吃饭不方便的时候,嚼几根补充体力。   等周鑫要走的时候,看到他娘把牛车都快装满了,哭笑不得,“娘你现在就把牛车装满了,回头我买了货物要放到哪里?”他只能卸下去不少可有可无的东西,只带了蒸饼、腊肉、一罐子腌菜,还有换洗的衣物和被褥。李氏看着搬下来的东西,十分遗憾,她不觉得自己备的东西多,却只恨牛车太小。   周鑫赶着牛车到镇上和师兄一起跟商队汇合,他们要先去府城置办一些本地的特色物品,沿途再卖点买点,到了南方本钱滚了滚,就能买更多的南货了。 ☆、第42章 挫败   周鑫走的时候就已经十月了,眼看离过年也就两个多月了, 周琳才想起今年的冬衣还没有做。她做针线活向来都慢得不行, 去年做她和福生的冬衣就做了个把月, 还要给婆婆做一身。前前后后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幸好她9月份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做了。今年都十月中旬了, 冬衣还没有着落,幸好最近也没有什么事要忙,平时就多花点时间吧。   一起过了一年多, 福生也见识过媳妇做针线的速度, 听到周琳说要买布裁衣, 赶着做冬衣时, 就安慰她, “不用着急,去年你给我做的冬衣还好着呢, 你就给自己和娘做一身就好了,也省点时间。”   “哪有媳妇穿新衣, 自家男人穿旧衣的, 穿出去不怕人笑话?”在这里经常见的是,家里条件不好的人家, 做新衣都紧着男人和孩子, 妇人经常是新一年旧一年, 缝缝补补又一年,三两年还不置一件新衣。   说起来,庆国现在还没有棉花, 做冬衣用的都是木棉的棉絮。在这里,木棉全身是宝,花开时红艳艳的,极其热闹,而且花、皮、根都可以入药,花谢后结的果实成熟后不但可以做药材,里面的木棉还是庆人做棉衣必不可少的填充物。   周琳也和这里的人们一样,对木棉爱得深沉,然而她还是觉得,做棉衣还是用棉花最暖和,可是目前还没听说过庆国有棉花这种植物。既然没有棉花,她突然想起来前世冬天的御寒神器——羽绒服。鸭绒鹅绒可比棉花好弄得到,去镇上的屠宰场问问,应该有收获。   “你天天带着西屋干活,也该没事出来走走了,也不差那半天一天的。长时间在屋子里待着不出去,身体也会变差的。”周琳趁机也把福生从西屋拎了出来,她早就看不惯福生这拼命的样子了,好像一天不干活,就吃不上饭似的。就是机器,也得定时歇歇上点油保养一下呢,更何况是个大活人呢。   “要不娘子你去找村里的小娘子一起,或者回娘家也行?年节要到了,我手里都是些要紧活,都是一些喜庆的摆件首饰,趁着年前赶出来,到腊月里肯定好卖得很。”福生无奈地说,他经常要根据时节雕一些应景的物件,每次都卖得很好。这一批贺新年为主题的物件,到了年根底下肯定走俏,他不太想在逛街玩耍上浪费太多时间。   周琳却不听,现在去镇上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把福生从这种工作狂的状态里拉出来,前世可是有不少因为沉迷工作而猝死的案例,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对这个男人她目前还是很满意的,没有心思再换一个。   “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今年大家都不要穿新衣了。过年的时候,爹穿着大嫂做的新衣,娘却只能穿去年的旧衣,我估计就得进祠堂了。”周琳说着声音低下来了,拿袖子遮住了脸。   福生以为她哭了,吓坏了,这还是媳妇嫁给他后,第一次见她哭呢。他赶紧丢下手里的东西,拉下媳妇的手一,看她脸上干干的,才发现自己被骗了。这一会儿功夫福生的心情大起大落,现在还心有余悸,“媳妇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我?都快被你吓死了,我陪你去就是了。”   终于如愿的周琳笑了,和福生一起换了衣服就去镇上了。   眼下没有多少东西要买,周琳也就没有借牛车,而是跟福生一起步行去镇上。想想一个多时辰的路,周琳就感觉腿软。但是娘家的牛车被周鑫带着去了南方,而且他们就两个人赶集,也没有什么大事,犯不着搭人情借村里的牛车。   咬牙走了半个多时辰,周琳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灌了铅,脚掌也开始疼了。福生是走惯了这条路,也习惯了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经常徒步赶集,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周琳的反常。他知道媳妇走路慢,还刻意放慢速度迁就她。后来感觉媳妇越走越慢,回头一看不对,怎么脚步都不稳了?福生这时也顾不上避讳路上的行人了,赶紧上前扶住了她,想看看她的脚怎样了,又不想在大路上脱了媳妇的鞋袜,被外人看了也不好。   福生四处看了看,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隐蔽的岔路口,细细的羊肠小道,把路边的田地一分为二。他扶着周琳慢慢走过去,在地头找了一块石头,拿袖子擦了擦,才让她坐下。这不坐还好,一坐周琳就感觉身子从双腿一下都不是自己的了,整个人靠着福生就瘫软下来了。福生一手搂着她半跪下来,另一只手就要去脱她的鞋子,吓得周琳赶紧把脚缩回去,大叫,“不要!你别看!”   不远处一个过路的行人听到声音望了过来,本以为是有人遇到了意外,一看是一对小夫妻,顿时扭过头避开了。   周琳看那人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囧的不行,避的这么快,就这不刚及脚踝的麦地,什么都遮不住,他们还能野战一场不成?   眼看那人走远了,她放低声音跟福生说,“不要看了,我休息一下就行了。”走了这么远的路,脚上都出了不少汗,她怕福生闻到什么味道。其实只要不是汗脚,每天都清洗,出点汗也不会有味道的。不过这也是刚恋爱的男女经常犯的蠢,生怕对方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要是过上三五年,就是当着对方抠脚都不会有一点感觉。   在福生的再三坚持下,周琳还是别别扭扭地伸出了脚。福生小心翼翼地脱了鞋,褪了袜子,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周琳的脚掌心一片通红,前脚掌上有两三个明晃晃的水泡,这不疼才怪呢。手边也没有针,没法把水泡挑破,福生只能轻轻地按摩着媳妇的脚掌,给她缓解一下疼痛。   眼下离卧牛镇还有差不多半个时辰的路,但是周琳既不能撑到镇上,更没法回程,让福生背着她走半个时辰也不现实。最后还是福生想了个办法,扶着周琳回到大路边,找了地方让她坐下,自己则留意着过往的人群。说来也是他们运气好,等了不大一会儿,就看到一个赶着牛车的大爷过来了。牛车上装满了箩筐簸箕之类的竹编,应该是到卧牛镇去卖的。   福生上前一问,果然和他的推测一样,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五文钱,央求大爷带他们一程。大爷看了路边的周琳,关切地问福生,“小娘子这是伤了脚?快上来吧!钱也拿回去,不过是顺便的事,哪里还值当给钱呢。”说着就把福生的手推了回去,催着他扶媳妇上来。   福生把车上的东西归拢了一下,腾出一个地方来,让周琳坐了上去,自己则跟大爷一样坐在了车辕上。大爷挥起鞭子,打了一个响鞭,前面的老牛就慢吞吞地挪动起来了。   大爷一直把两个人送到了“福记木枋”才离开,木枋里的树林看到表姐被搀着从牛车下来,唬了一跳,赶紧问福生,“姐夫,我表姐这是怎么了?”   福生回了他一句,“脚伤着了。”随手从店里挑了两样玩具给树林,“刚才的大爷好心送我们过来的,你送过去就当是谢礼了,让他拿回去给家里的孩子玩吧。   树林接过玩具就追了出来,不顾那大爷推脱,放到车上就赶紧又跑了回来。他还没弄清楚表姐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好端端的就伤了脚呢?   等福生解释完,周琳一脸羞愧,树林也无语了,他总算知道这个表姐有多娇气了。不过周琳现在这样子,肯定不能去问鸭绒了,只能留下来看铺子,让福生和树林一起去屠宰场问问。   周琳看了半天的铺子,发现现在虽然没有刚开业那会儿热闹,也是不断人的,不大一会儿,她就卖出了好几件木件,总算不负福生成天的辛苦了。还有人上来问能不能定做一件寿礼,“家里老娘六十大寿,想雕一个香樟木的麻姑献寿摆件,不知道铺子的大师傅能不能做?”   “做倒是能做,只是麻姑献寿图倒是有很多种,不知客人想要什么样的?”周琳总得问清楚客人的需求,不然做出来不满意,又是不少纠纷。   “小娘子倒是博学,还知道不只一种麻姑献寿图?我倒是只知道年画上的那一种。”客人来了兴趣,跟周琳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最后听了周琳的建议,雕一个麻姑带着童女,手捧仙桃为一个妇人贺寿的摆件。她又让客人简单描述了母亲的长相,拿起记账的笔寥寥勾画几下,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就跃然纸上了,看得客人拍案叫奇。   刚回来的福生和树林一进门就听到一个客人对周琳夸赞不已,赶紧问个究竟。等客人说完,福生已经一脸麻木,他已经习惯了媳妇异于常人的表现。只有树林一脸疑惑,“表姐什么时候还学画了?”   周琳打着哈哈应付过去了,为了不让树林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赶紧就问,“鸭绒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人愿意卖?”   “宰鸭子的倒是有,但是鸭绒都当没用的东西丢了。说是要买细绒的话,还得再等上不少时间,要从鸭毛里挑出上好多的绒毛,可要花不少功夫,价钱也不便宜,一两就要五十文钱。”福生皱着眉头跟周琳说,原来他想着,不过是些没用的鸭毛,能贵到哪里,不管媳妇要做什么,买点给她折腾着玩也行,眼下怕是不成了。   周琳有点丧气,“反正不过是我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既然不合算就不买了,还是买几匹布回去吧。本来她就是想念前世的羽绒服才想了这么一出,而且就算她能用绗缝的方法避免羽绒分布不均的问题,跑绒的问题还没有头绪,到哪里能找到那么密的布料呢?既然鸭绒这么难得,就算了吧。不然,花了大价钱就做出了一件跑绒的羽绒服出来,也太不划算了。   幸好她没有提前跟福生说做什么,不然大言不惭地说要做一件保暖神器出来,却不了了之,也太没面子了。   歇了这么久,周琳觉得好了很多,就决定跟福生一起去挑布了,最重要的是,她不相信男人对衣服布匹的审美,不亲自挑选她可不放心。 ☆、第43章 二合一(修)   那天回去的时候,福生又找了一辆车捎带他们回去, 又拿了几文钱酬谢, 那人倒没有推辞, 把他们送到了离上湾村七八里的地方就放下了, 毕竟不是一个村的, 人家也要回家,再绕就太远了。剩下这段路福生先是背着周琳走,到了村口才放她下来, 半扶半抱地回到了家。幸好今天浪费了不少时间, 回来天色都暗了下来, 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忙着做饭吃饭, 没人看见。   就算羽绒服的想法夭折了,冬衣还是不能不做的。受到了挫折的周琳只能把满怀热情投入到制冬衣中了。第二天周琳就去了陈氏那里, 要给婆婆量体裁衣。说起来去年的尺寸周琳也是有的,但是陈氏这一年来因为她时不时送的吃食贴补, 脸颊都丰润了一些, 身上也就不用说了。因此,想要衣服做得合身, 还得重新量体裁衣。   看到儿媳妇量出的的尺寸, 陈氏吓了一跳, “我光知道今年这衣服穿着有点紧了,还不知道自己胖了这么多,这腰身可比去年足足宽了两寸。”其实陈氏现在也不胖, 只是以前太瘦削了,现在反而刚刚好,脸上有点肉,皱纹都浅了,显得人都年轻了不少。   不过陈氏也知道身上长的这几斤肉托了谁的福,对二儿媳妇也更喜爱了,想着为她好,忍不住又说起来一个老话题,“你和福生也不小了,该想想孩子的事了。福生总跟说嫌孩子麻烦,现在还不想要。你也多劝劝他,一个家没有个孩子总是不像样,不拘男女,先生一个,你们要是忙不过来,我帮你们带。”   周琳这次倒没有介意婆婆提孩子的事,因为周大夫上次说了,她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再吃上两个月的药,停上一段时间就可以要孩子了。所以她听着也只是感激自家男人的用心,不免对陈氏也亲热起来,“是,娘,回头我把您的话好好跟他说说,他肯定能想通的,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有好消息了。”   “那就好,我就等着给你们带孩子了。”陈氏笑呵呵地,这个儿媳妇就是贴心,也不怪她总是要偏疼几分。   把陈氏的尺寸记下来,周琳又给福生量了一下,发现他这半年长高了足足一寸,人倒是又瘦了一点,周琳边量边念叨福生,“都是你成天窝在房里做活,不出来活动也不好好吃饭,不瘦才怪。明天还要再杀只鸡给你补补,回头去镇上再买点排骨炖汤,长身体还得补钙......”   福生乐呵呵地听着媳妇唠叨,一点也不嫌烦,这都是媳妇心疼他呢。他不觉得自己需要补什么,倒是媳妇身子这么弱,才要好好补补呢。到时候做了肉,还是让媳妇多吃点吧。   最后周琳又量了自己的尺寸,发现基本没有什么变化。本来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对周琳来说,没有变化才是最大的问题啊,翻过年她都要十七了,胸前还是两个小笼包,一点也没有进化成大馒头的迹象。每次福生摸得爱不释手的时候她都有点羞耻,总想说,无知的少年啊,这么小点你都稀罕得起来,是没感受过波涛汹涌的好处啊。   周琳想了想有什么丰胸的好食谱,发现大多都需要木瓜,然而本地并不产木瓜,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最后好不容易才在脑海的记忆力扒拉出一个“三黑”粥的食谱,就是把一把黑米、一把黑豆放到温水里浸泡两刻钟,然后放到锅里熬煮,等粥沸腾后撒入一小把黑芝麻,搅拌均匀后继续煮到软烂即可。   不管这法子可信不可信,她决定以后每天早上都喝一小碗三黑粥了,死马就当活马医了。就是福生连着几天在早上的餐桌上见到一碗黑乎乎地粥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媳妇,这碗粥是做什么的?怎么你每天早上都要喝?”媳妇向来不是个爱吃独食的,偏偏这次煮的粥她都一个人喝了,肯定有问题。   问了几次,周琳才扭捏地坦白了。福生失笑,“大有大的好处,小也有小的可爱,只要是媳妇的,大小我都爱。不过这粥我看也都是补气血的好东西,你要是想喝就喝吧,总归没有什么坏处。”   等到晚上的时候,福生仔细体会了手下的感觉后,悄悄跟周琳说,“说不定你那个劳什子三黑粥还真有用,我怎么觉得是大了点?”   周琳一听,惊喜地丢开福生的手,自己覆上去捏了捏,仔细感受一番,对福生的话将信将疑,她怎么没有觉得变化多明显呢?   被媳妇一手拂开的福生,硬挺挺地被晾在一边,他看着媳妇用嫩生生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捏来捏去,一阵血气翻涌,还是忍不住扑了上去,“别摸了,反正也是给我看的,我喜欢就好了......”说着就堵住了周琳的嘴。   夜凉如水,屋里却春意浓浓,连月儿都羞得躲进了云层中,露出半张小脸,只有几颗星子,懵懂地眨着眼睛。   第二天,腰酸腿疼的周琳还是得爬起来做冬衣,三个人的冬衣对她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容不得她偷懒。   本来她就担心木棉不保暖,只能使劲往里面絮木棉,压得结结实实地,一件衣服做出来得比别人重一斤。虽然她做得慢,但是活儿可不敷衍,木棉压得平平整整,针脚又细又密。为了好看,她还在婆婆的衣襟和袖口上用颜色相近的线绣了一圈卍字纹,这是她从梅子那里学来的几种技术难度低的绣法之一。她自己的衣服绣的则是花草纹,都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花样,看起来倒是蛮小清新的,反正她是喜欢得很,更复杂的她也学不会也不想学了。不过就这样她做出来的衣服,也比一般的妇人好看多了。   就连赵氏见了女儿现在做的衣服,都很意外,好像前不久,闺女连怎么裁衣服都不会,突然就变成针线行家了,不过再看她闺女做衣服的速度,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别说赵氏了,就说她婆婆陈氏。今年夏天,周琳给她坐了一套褚红色的夏衣,一向端得住的陈氏穿着在村子里转上几圈,听着其他人夸她的衣服别致又大气,“都不像乡下的老太太了”,她再谦虚几句,“都是我那二儿媳妇,我说不要,还非要给我做,要我说,就我这半截身子埋黄土的老婆子了,还穿什么新衣服?没得费钱费功夫的......”   别人怎么会相信她这话,只不过还是配合着她说,“你儿媳妇也是孝顺。说起来咱们养大了儿子,给他娶了媳妇,不就是要享享清福的吗?”然后笑着打趣她,“现在说得倒是谦虚,回到家别不是躲在被子里偷笑的吧?”说得陈氏脸红了又红,这才觉得自己不稳重了。   等到三件冬衣做完,已经快到腊月了。陈氏拿到儿媳妇送来的新衣服,喜欢得不行,只是再不敢刻意炫耀了,不过等她穿出来,就不信她们不羡慕。   只是周琳对婆婆的欢喜并没有多少在意,她担心的是,周鑫去南方可是一个月好多了,现在还没回来,也没一封信送回来。不过想想现在的通信效率,就算写了信,也不一定能比人早到家几天。这时她才恨自己无能,别的穿越者改朝换代都不在话下,搞个邮政通信系统更是轻而易举,她却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随着时间越来越逼近腊月,眼看就要下雪,周琳更是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的,隔几天就要回娘家问一次。毕竟周鑫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就这样一个人跟着并不熟悉的商队去了千里之外,她怎么能放心呢。这时她开始后悔,当初没有拦住他了,跟富贵钱财相比,她还是觉得亲人的安危更加重要。   不过要说更忧心的还是李氏,天天以泪洗面,眼睛都要哭瞎了,恨不得天天住到庙里,早晚三柱香,求佛祖保佑她的小儿子平安归来。不求他赚多少钱,只要人回来就好。她倒和周琳一个想法,后悔当初一时心软,同意了儿子的请求,对未来的媳妇都有了一点意见。要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儿子怎么好好地突然要去南方贩货了呢。   就在全家人都忧心忡忡的时候,今年的第一场雪下来了,随着当晚飘进来的雪花进门的,还有瘦了不少的周鑫。他现在又黑又瘦,只有一双眼明亮异常,身后的牛车上装了满满一大车货物。然而全家人都惊喜地围着他,问不完的话,李氏更是一把抱住儿子,又哭又笑又骂,没有一个人关心他此行赚了多少钱,带了多少货回来,只想知道他这一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有没有饿着,冻着......   这就是家人。   从头天晚上开始下雪,周琳就心神不宁的,闭上眼就是周鑫在积雪遍布的山道上艰难地行走,她在梦里看得心惊胆战,惊醒过来几回,每次醒来都要打开门看看雪下了多深。福生看媳妇翻来覆去,起起睡睡,怕她着凉,终于忍不住把她按进怀里,牢牢抱住,“你就是一夜不睡,还能替他赶路不成?我看金子挺机灵的,肯定不会有事,说不定现在他就回来了呢。”   周琳被福生抱得动弹不得,最终难敌睡意,迷迷糊糊地睡了。临睡前她还想着,明天一早一定要回家看看,希望金子真的已经到家了。   也许是晚上睡得太晚,等福生做好了早饭,周琳还没醒过来。福生怜惜她这段时间忧思过度,就没有叫她起来。在灶膛里撒了一把碎木屑,让锅里的饭保持着温度,就出门扫雪了。刚把院子里的雪扫了一半,就听到有人敲门,福生开门一看,正是周鑫,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笑得灿烂,“姐夫,我回来了,来看看我姐,她人呢?”   “你姐昨天担心你被大雪堵在路上,一晚上都没睡好,天快亮了才睡下,这会儿还没醒呢。你等着,我去叫她。”福生说着就作势要去里屋叫媳妇。   周鑫赶紧拦住他,“我坐着等一会儿吧,不打紧的,让我姐再睡会儿。”本来就是自己让二姐操心了,好不容易睡下,再因为自己被叫醒,他可不好意思。   其实福生也知道他会羞愧,听了小舅子的话就马上停下了脚步,“那你吃了没?我刚做好饭,没吃的话一起吃点?”   周鑫赶紧说吃过了,福生就让他在堂屋坐着等着,自己则拿起扫帚继续扫雪。周鑫一看放下包袱就出去了,拿起一把铁锸在前面铲起雪来,把厚厚的积雪铲到一起,地上就剩薄薄一层残雪了,这样福生后面扫起来就省力多了。   等到连门外的雪都清理干净了,周琳才起来,端着洗脸水从屋里出来,正看到和自家男人一起走进来的周鑫,顿时惊喜不已,放下盆就迎了上去,“昨天夜里你姐夫还说,说不好你昨天晚上就回来了,竟然还真被他说对了。”转头又对福生说,“我看你都能蒙了眼去街边算卦了,这铁口直断的,赶上那边的黄半仙了。”看到弟弟回到家,周琳这段时间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一扫而空,笑容都明快起来了。福生也跟着露出了笑意,媳妇总算开心起来了。   周鑫一溜小跑到堂屋拿出了自己带来的包裹,打开给周琳展示,“二姐,去了南方我才知道那边有那么多好东西。你看这熏鱼,这么大一条,在那边几文钱就能买到,到了咱们这边,就要卖到一百文钱。算上一路的花费,成本也不过一二十文,这一条就能赚七八十文钱。还有蟹钳、虾酱、淡菜这类海货都便宜得不行,到了咱们北地,都是有钱都买不着的稀罕物。想着快过年了,我还带了不少南式的糕点、干果,一样给你拿了点,让你今年不用办年货,走亲戚都特有面子!”周鑫拍着胸脯说着。   南货北卖肯定有很大的赚头,这个周琳早就知道。就是前世,南方的水产和蔬菜水果,到了北方价格都会翻上几番,更不用说交通更为不便的古代了。但是同时也意味着这条商路风险更大走得更艰难。“看你瘦了这么多,一路上也没少吃苦吧?”她问周鑫。   “哪有吃什么苦?一路上有驿站有客栈的,没冻着也没渴着,瘦了大概是因为长身体吧。”周鑫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一看说得都是违心的话。   确实,这一路太辛苦了,不是每次夜宿都能赶上驿站,客栈,有时候就算住客栈,也是最便宜的通铺,一屋子几十个人,什么味都有,什么人都有,睡觉时都恨不得睁着一只眼。有干粮凑合的,大家绝不会舍得买着吃,干粮吃完了,就买上一堆最便宜的蒸饼窝头带着,路上继续吃。尤其是回来的时候,十一月的天已经很冷了,滴水成冰,他们为了尽快赶回来,很容易错过宿头,经常就这样在野外披着被子和衣对付几个时辰,起来再接着赶路。等到了家,他们每个人的脚趾头都是一个摞一个冻疮,李氏看到又苦了一回。   不过收获也是巨大的,要是平时,这些货物拉回来价格能翻个几十倍,现在因为冬天运输更不容易,而且正好赶上过年,轻松就能翻个百倍。这一趟他赚的就够他娶媳妇的了。等到天暖和了,再跑上一趟,房子就到手了。周家的人越来越多,老宅也快不够住了,估计很快就要分家了,他得攒点钱,给媳妇盖一栋有钱人家那样的大房子。其实他更想在镇上买房子,可惜钱不凑手,他娘也不会同意,怕是会觉得自己是倒插门了。   周琳想也知道不是周鑫嘴里说得那么简单,不过是懒得拆穿他罢了。好在他平安归来,没少胳膊也没少腿的,就不跟他计较了。只是想起一件事,还是要提醒他的,“我看伯娘这段时间对刘家那姑娘有点不满,觉得都是因为她你才要去南方的。你要是想去刘家提亲,还是等等吧。伯娘也不容易,你这一去小两个月没有音讯,她天天牵肠挂肚的,看着都老了几岁,你回去也别跟她犟,好好跟她说话。”   从进门就一脸春风得意的周鑫,这会儿像被戳破了一个口子的气球,嗖地一下泄气了,他瘫在椅子的靠背上,无语望天,好容易攒够了娶媳妇的钱,他娘这边又出问题了。明年开春要再出门,又有得磨了,他的媳妇啊,他的大房子啊,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周鑫惦记着自己没到手的媳妇,就连周琳中午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道咸甜可口、外脆里嫩的烧青鱼都没能提起他的兴致。媳妇早就到手的福生看小舅子没怎么吃,就不客气地连着夹了几块给自己媳妇。周琳对福生甜甜一笑,低头认真吃了起来,说起来穿越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吃到南方的特色,真是怀念。至于少年人的烦恼,就让他自己操心去吧。   也许是不想夹在姐姐姐夫中间充当照明工具,也许更多的是担心自己看好的媳妇跑了,周鑫吃了饭就赶紧回家了,他得好好跟娘谈谈,让她知道婉婉是一个多么好的姑娘,错过这个媳妇,他们娘俩以后就抱着头哭吧。   回到家,周鑫跟自己娘在房里促膝长谈,从婉婉的长相,谈到她的性格,为人处事,试图从各个方面说服李氏,这就是最适合他的姑娘,“等婉婉嫁过来,我们俩一起好好孝敬您,挣钱给您花,回头再给你买个小丫鬟,您就跟有钱人家的老太太一样,没事抹个牌,养个花,逗逗狗,溜溜孙子,多美啊。”   李氏听得扑哧一笑,点了点儿子的脑门,“就知道拿好听的哄你娘,好了,都依你了,回头我就找了媒人上门提亲去。你确定人家真看得上你?别媒人刚进门就被人赶出来了,你娘我可丢不起那人。”   周鑫一听他娘同意了,欢呼一声跳起来,连声说,“不会!不会!我保证十拿九稳,我大舅子这次对我的表现也很满意,答应帮我劝劝师傅。我师傅最疼孩子了,他一儿一女都没意见,他也不会怎么反对的。”   李氏看儿子这样高兴,也就压下来心底的一丝不快,反正儿媳妇娶回来也是跟儿子过日子的,就顺了他的意吧,只盼着儿媳妇进了门,房里有了人等着,能栓栓他的心,别成天惦记着往外跑,让人担心。   可惜李氏没想到的是,儿媳妇进门后,不但没劝住儿子,反而两个人一起天南海北的跑去了。留下她在家里对着小孙子,无奈地骂着那一对儿不称职的父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不太长,就放在一起了。换了电脑码字,桂圆的效率提高了不少。以后看情况,说不定经常会有肥章和双更掉落哦~ ☆、第44章 羊肉炖萝卜   周鑫这次送来的南货不少,都是些稀罕的, 周琳可舍不得拿去走亲戚, 挑了几样给婆婆送去, 想了想, 又挑了一份给大嫂, 省得她说嘴。剩下的她要留着慢慢吃,要是送去一堆不熟的亲戚家,也不过是赚几句好听的, 都是虚的, 而她失去的可是实打实的美味。就连给大嫂的这份, 她都肉疼, 想想大嫂就算得了东西也不会承自己的情, 那份她干脆不送了,还不如自己吃了呢。   看她对这些南货这样喜欢, 数着算着,隔几天才吃上一回, 珍惜得不行。福生终于忍不住跟她说, “媳妇,你要是爱吃, 要不开了春我也跟金子走一趟, 带点回来专门给你吃?”看媳妇这样想吃又不敢放开吃的样子, 他实在是心酸。   周琳好半天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话,不由得乐了,“人的**都是没有满足的时候, 一山望着一山高。我今天稀罕南货,你就要跟着去南方,那上次去镇上,茶馆里说书的还说西域有一种瓜,绿皮红壤,甘甜多汁,我也想吃,那你还要去一趟西域不成?或者我说今晚的月亮很美,你要不要搭了梯子上天去?还有家里的铺子,年根底下都快卖断货了,你不好好干活,还有心思想这些?”   年底木枋的生意越来约好了,福生最近一直都忙得焦头烂额,周琳哪里会看不出,这样说也不过是为了不让福生多想罢了。   说起来,从上次周琳借给福生接了客人订制的“麻姑献寿”摆件之后,她就让树林给客人都说了,木枋以后将承接订制服务。为此她还做了几本画册,有动物、人物、传说故事,还有针对贺寿和新婚的样式,如果客人对店里的木雕样式并不满意,还可以自己提供画稿或思路,由福生根据他们的需求来雕刻。   福生想想也是,自己家铺子里的事还忙不完,他哪里有时间去南方呢。看来还是得多挣钱,只要有钱,还怕买不来媳妇想要的东西吗?有时间还是多接几个好活儿吧。   等到了腊月二十三,周琳就给树林包了一个大红包,让他放假了。第二天就是小年了,她可不是不人道的东家。再说,铺子开一天,福生就要跟着忙一天,抽空还要跟着她置办年货。她怎么看都觉得男人瘦了不少,还是想办法给他补补身子吧。   小年这天,周琳把头天买的两斤羊肋扇肉拿出来,剁成大块,跟白萝卜一起小火炖了一个时辰,直炖的骨酥肉烂,连萝卜都喷香扑鼻,这才盛了出来。周琳端着盆走出厨房,正好看到婆婆陈氏过来,“娘来得正好,我这肉刚炖好,等下给您盛点带回去。”   陈氏有点尴尬,她是算着这时候儿媳妇还没吃饭才过来呢,谁知道她今天这午饭吃得倒比平时还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掐着点来的呢,赶紧提起自己的来意,“小琳,你前几天送来的那个南货,我想分点放年礼里给褔亮岳家送去。按说你送来的东西,我不好再送出去,但是打分了家,我跟你爹手里就没几个钱了,还得留着明年给老三办喜事,这样就置办不了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娘就想着你娘家送来的那些南货算是个稀罕物,添两样进去也好看一些,你看合适吗?”   “我当什么事儿呢,既然给您了,就是您自己的东西了,要送也不用特意跟我说一声,您是我娘呢,跟我一个小辈这样客气干吗?”周琳是十分了解陈氏的,要不是实在没什么钱,也做不出拿二儿媳送的东西给小儿子长脸的事情。算起来婆婆手里除了老三娶亲的预算,也没多少可动的资金了。好歹是福生的亲娘,周琳准备等过年的时候,给婆婆的孝敬多拿一点,省得她又苛刻自己。   陈氏说完就要走,被周琳硬拉到屋里坐下,“娘今天就跟我们一起吃吧,我让福生把爹和褔亮叫过来。”   被支使的福生傻笑着出了门,别人家都是婆媳不合的多,他们家却是婆婆体谅儿媳妇,儿媳妇孝敬公婆,他觉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出门遇到二胖头上顶着儿子在溜达,福生难得笑着主动打招呼,“胖子,吃了没?”   二胖见福生笑得这么渗人,有点诧异,还是回了他的话,“还没呢,你嫂子还在做呢,你们吃过了?”   “还没呢,我媳妇刚做好,炖的羊肉大萝卜,我娘过来了,我去叫我爹他们一起过来吃。要不胖子也过来吃点?”   “嗬,你小子倒是运气好,娶个媳妇又美又贤惠,嫁过来一年多了,也没见跟你爹娘红过脸。”二胖羡慕地跟福生说,他媳妇也算好的了,只是脾气有点大,跟他娘针尖对麦芒一样,三五不时地闹出点动静,他在中间夹着也心累,不过他也看不过福生得意:   “从你订了亲就没见你怎么出来耍了,成天摆弄那点子木头,满脑子想的都是钱,怎么,媳妇太金贵,养不起?”   “我养我乐意......”福生嘀咕了一声走了,他媳妇的好处,只要自己知道就行了。外人只看见自己拼命挣钱,哪知道这个铺子里媳妇倾注了多少心血,那远比盘铺子的十几两银子珍贵得多,他对媳妇再好,也偿还不了媳妇待他的心意。   家里的周琳怕菜怕不够吃,又现炒了两个菜。看儿媳妇用油跟用水一样,陈氏心疼得直抽抽,不过她也知道媳妇自己陪嫁就多,铺子也赚了不少,跟她说节俭也没用,干脆只低着头烧火也不看了,眼不见心不烦。   菜炒好端上桌,没多会儿,那爷仨就过来了,周琳赶紧招呼他们洗手吃饭。在农家,很多人都没有饭前洗手的意识,不过在蒋家,自从周琳嫁过来,都养成一个饭前洗手的习惯。还别说,他们洗过手拿着蒸饼咬的时候,再想想以前,真不知道怎么下得了口的。   褔亮早就看到八仙桌上那一大盆肉了,刚洗了手就急吼吼地窜了过来,眼巴巴盯着蒋铁林入座,夹了一筷子之后才迫不及待地伸向目标,一边嚼一边含糊地感叹,“真好吃,二嫂的手艺就是好,二哥能天天吃到这样好吃的饭菜,真是太让人嫉妒了。”   陈氏敲了一下他的筷子,斥责道,“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明年就要成亲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毛毛躁躁的......”   “成亲有什么好的?娶个不相干的进来对自己管东管西的,多不自在。不过要是我将来的媳妇能有二嫂这手艺,我就勉强娶了。”褔亮嬉皮笑脸地说着,又赶紧夹了一块羊肉。对他来说,媳妇是什么?能吃吗?   不过,等他娶了媳妇就知道了,这媳妇不但会做吃的,还真能吃,不过这吃法吗,就不可尽对人言了。   “你二嫂这样的哪里是随便就能遇上的?你就别做白日梦了。”福生对小弟的话有点不满,什么叫娶个有她媳妇这手艺的?这话他可不爱听。希望姚家那姑娘别真像媒人说得那么好,不然配他可委屈大了。   等陈氏吃完饭要走的时候,周琳又拿了一包东西给她,“给您的那些南货本来也没多少,再分点去姚家送年礼,您二老就吃不到什么了。我这里还有不少,再拿点给您吧。”这包本来是之前给大嫂备的,不过想想她往日里的为人,还有前两天抱着儿子非要跟她亲近,说些不明不白的话,就觉得这些南货给她吃了简直是浪费。正好婆婆的那份要送到老三岳家,就让婆婆把这份也拿走吧。“   等人都走了,周琳一回头就看自家汉子眼里闪着可疑的水光,这是怎么了?”福生紧紧握住她的手,感动地说,“媳妇,你真好,明明自己那么爱吃这些东西,还给爹娘送了这么多。爹娘没有生养过你,我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我保证以后要赚很多很多的钱,给你盖一栋大大的房子,你想要什么都买给你。”   “你这是说哪里的话,爹娘一直对我也很好啊,为了我进门就分了家,咱们铺子里事情多,地里的活儿顾不上,他们悄悄都帮我们干了,能帮我们的他们都尽力了。还有我的肚子一年多都没有消息,娘也没说过什么话。就连大嫂那性子,四年无所出,都在蒋家好好的,我就知道爹娘都是明理善良的人”。周琳顿了一下,抽出手轻抚着福生的脸庞,放低声音,温柔地说,“更何况他们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男人,孝敬他们我是心甘情愿。”   嫁给一个男人,还是嫁给了另一个家庭。男人再好,公婆如果事多爱挑事,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磋磨,毕竟那是他的亲生爹娘,他不可能舍弃。周琳庆幸自己的公婆和男人都是老实又善良的人,虽然有个糟心的大嫂,可也分了家,只要不触碰自己的底线,随她蹦跶就是了。当然了,要是触及她的底线,也别怪她打脸打得太重。 ☆、第45章 鸡坚强   今年的年夜饭还是跟去年一样,都去公婆那边吃。陈氏说了, 过年还是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好, 不然她老两口看着屋里冷冷清清的, 不得劲。   因为该准备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三十这天就剩下贴对联和窗花了。周琳和福生两个人一个抹糨子, 一个站在凳子上贴,不大一会儿就弄完了,就连门口的大树都贴了“出门见喜”。看到没有什么不妥的了, 周琳就说, “中午饭就不吃了吧?咱们直接去娘那边, 年夜饭要提前准备, 早去早弄清楚, 省得晚上的时候手忙脚乱的。”   福生点头,“那咱们今年还是拿一只鸡过去?”年夜饭必不可少的就是鸡、鱼了, 吉祥又好吃。蒋家去年的年夜饭是6个菜,一只鸡, 一条鱼, 其他的都是家常菜,鸡是周琳带过去的, 鱼是吴春华拿的, 别的都是陈氏自己备的。   不过今年家里比去年好多了, 周琳想了想又切了一块肥多瘦少的五花肉,“爹娘平时这也舍不得吃,那么舍不得吃的, 再添一块肉,我做个大家都爱吃的红烧肉。”   这肉有了,鸡还在鸡圈里呢,要带走还得现捉。福生挽起袖子打开鸡圈的小门就进去捉鸡了,周琳在外边站着,一眼就看中了一只油光毛亮的大红公鸡,兴奋地说,“这个肥,福生,就要这个大家伙!”   福生听着媳妇的指令,微微蹲下身子,伸出双手,冲着那只大公鸡就是一抓。嗬!居然落空了?对于抓鸡从未失手过的福生来说,这简直就是在媳妇面前向他挑衅,他不信邪地跟着那只大公走了几步,看准时机又是一抓——再一次落空了!   惊慌的大公鸡在鸡圈里到处扑腾,惊得其他的十几只鸡也跟着逃窜,撒了一地鸡毛。周琳看得咯咯笑个不停,难得见福生这么孩子气,跟一只鸡赌气。她也不说让他换一只好抓的,还在一边裹乱,“左边!右边!快,福生,这回跑到你后边了!哎呀,差一点就抓到了,真可惜......”   福生这会儿是跟这只鸡杠上了,他把飘到身上的鸡毛捡下来扔到一边,搓了搓手,发了狠,他就不信抓不到它。折腾了好半天,最后这只大公鸡终于被福生反剪着翅膀,抓了起来。陷入敌手的大公鸡情绪丝毫不见低落,昂着头试图去啄福生的手背,奈何软肋被人抓在手里,只能恨鸡圈太高,逃生无门了。   “媳妇,我抓到了!”福生跳出鸡圈,气喘吁吁地跟周琳说。看着挺着胸脯拎着公鸡献宝的男人,周琳配合地夸了他一句,“这只鸡这么精神,你这么快就能抓到,真是太厉害了,要是我,估计一天也抓不到。”   福生傻傻一笑,“有我呢,哪能让你去抓鸡,万一伤着你了怎么办?”   既然鸡抓到了,就可以出发了。就这样,福生拎着一只咯咯乱叫的大公鸡,周琳提着肉关上门出去了。   到了蒋家老宅,吴春华还没过来,周琳一点都不意外,往年自己还没进门的时候,蒋大孝顺,大多都是吴春华做饭,现在自己进门了,她就想撂挑子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做的,陈氏是个勤快人,一早就把菜洗好切好了,看到周琳就说,“这么早就过来了?家里收拾好了?”话这样说,她还是很高兴儿媳妇早点过来陪她的,一到过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就她和老头子两个人,就觉得冷清。至于褔亮,那小子哪里待得住,早不知道跑哪里玩了,不到吃饭是见不到人影的。   鸡要现杀现宰,周琳是做不了这活的,只能远远看着福生提了鸡到了院子前面,提起刀用力一剁,鸡头飞出老远,鸡身还在垂死挣扎。福生倒提着鸡把鸡血控到一个碗里,不控控血,这肉不会好吃的。   今天这只鸡生命力似乎格外顽强,脑袋都没了半天,还在有力地挣扎,福生一个不防,居然被它逃走了。逃出生天的公鸡,没头没脑地乱飞乱撞,一院子滴得都是血。周琳吓得大叫一声,就往灶房里跑去。   正在烧开水的陈氏被儿媳妇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周琳这时才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不过一只没有脑袋的母鸡,就把她吓成这样,“福生刚才杀鸡,没注意让它跑了。现在这鸡还在院子里乱飞呢,脑袋都没了,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劲儿。”是想效仿刑天,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周琳跟婆婆说了上午的事儿,陈氏也惊奇不已,好奇地要看看这只顽强的大公鸡。等陈氏出来的时候,福生已经和蒋铁林一起把逃走的鸡逮回来了,扑腾了半天,血流得也差不多了,这只鸡终于不再扑腾了,但是,只看它偶尔一蹬一蹬的腿,就知道还没死透,真是一只“鸡坚强”。   “还真能折腾。”看着一院子洒地乱七八糟的鸡血,陈氏念叨了一句。等这只“鸡坚强”彻底没了动静,陈氏就把它拎起来放到盆里,浇上两瓢热水,噌噌几下褪了毛,然后快速开膛破肚,鸡肝、鸡心、鸡胗、鸡肠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浪费。果然干这种活还得有经验的人来,她要是弄完没有个把小时可不行。   陈氏把鸡收拾好之后,吴春华才抱着儿子慢腾腾地过来了,后面的蒋福军手里拎着一条一尺有余的大鲤鱼。别说蒋大对别人怎么样,至少对爹娘他还是真心孝顺的。   “娘,我来晚了。淘淘太闹腾了,我这好不容易把他哄睡才出来的。”吴春华对着婆婆很有诚意地道歉,至于说得是不是真的,大家就不知道了。陈氏看在孙子的份上也懒得跟她计较,“把孩子放我那屋里吧,你抱着他也睡得不舒坦。”   吴春华把孩子放到里屋出来,就跟周琳诉苦,“弟妹你是不知道啊,这有个孩子多操心。有他挂着,真是吃口饭都不容易。晚上睡个觉,不是拉了就是尿了,从有了他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当她不知道白天没事的时候,吴春华都把孩子往公婆手里一塞,自己就满村子晃悠去了。周琳不想跟大嫂说话,就“恩恩”“可不是”地敷衍一下她。吴春华看有人捧场,说得更是起劲儿,“等弟妹有了孩子就知道了,这再辛苦啊,当娘的心里也是甜的......”   陈氏看这妯娌两个在一处说着孩子的事儿,笑眯眯地也不插话。她是想让周琳看了有孩子的好处,心动之下,对生孩子就有热情了。福生等大哥来了就一起去挑水了,两口水缸都要挑满,因为明天大年初一就不兴打水了,怕惊动井里的龙王。   等水缸满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陈氏就和两个儿媳妇一起去准备年夜饭。谁知吴春华却跟屁股底下坠了石头一样,纹丝不动。看到周琳纳闷地看过来,她还理直气壮地说,“淘淘睡觉不踏实,醒了找不到我会闹,我得看着他。今天就麻烦弟妹多辛苦一点了,明年嫂子再替你。”   大过年的,陈氏不想跟儿媳妇吵架,只对院子里的蒋铁林说,“进屋看着淘淘,要是醒了就抱着他晃晃。”然后对着大儿媳没好气地说,“这回孩子有人看了,你就放心吧!”吴春华这才不甘不愿地起来进了灶房,去收拾自家带的鱼了。   陈氏是长辈,烧火这个冬天最吃香的活儿就交给她了,周琳则把光溜溜地“鸡坚强”提溜出来,狠心斩成小块,下锅焯去血水。等洗净的锅烧热,放了姜片、茱萸煸香,就把鸡块放进去大火翻炒。等鸡肉微微变色,就加了水放了大料和烧酒闷上。   从周琳翻炒的时候,吴春华就伸着脖子往锅里看,不得不服气,她这个弟妹做饭就是有一手。等周琳一腾出手,吴春华就把鱼拿给她,“要我说,还是弟妹做的菜最好吃。我看这鱼也让弟妹做了吧,我这手艺实在拿不出手。”说着火烧屁股一样出去了,“我去看看淘淘醒了没,爹可哄不住这个小祖宗”。   周琳没有叫住她,爽快地接了过来,并不是她爱揽事或者想表现,而是想起去年吴春华做的那个烂糟糟又齁咸的鱼就没有胃口,还不如自己动手呢,反正自己也要吃。拿起刀在鱼身两侧和背部肉厚的地方划上几刀,又用盐和酒把鱼身内外都抹了一遍,放在一旁腌上,然后又拿出带来的五花肉,切成块,准备回头再做一道红烧肉。   大菜都备好了,陈氏就对周琳说,“这会儿没什么事了,你洗洗手也去歇会儿吧,忙活了半天了。”周琳正觉得有点提不起劲,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无缘无故地就感觉困倦,听了婆婆的话,也就舀了一瓢水倒进盆里,洗手去了。   其实周琳前世今生都不喜欢收拾肉类,总觉得弄完手上好长时间都会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腥味,怎么洗都洗不掉。抓了个皂角揉了好几遍,抬起手再闻闻还是一股腥味,“娘,大嫂今年买这鱼真是够味啊,我这洗了半天,手还是腥得不行。”   陈氏摇摇头,真是没吃过苦的孩子,“我倒觉得这腥味好闻着哩,有肉吃才能沾上这腥味,你出去问问,谁家不想天天闻这腥味?也就你......”话没说完,陈氏就看到自己的二儿媳妇脸色一变,捂着嘴狂奔出去了。   陈氏大喜,难道是?接着又想到上一次的乌龙事件,又怕是空欢喜,陈氏坐立不安,心里实在不踏实,在锅膛里加了两根柴,就紧跟着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桂圆隔壁开了新文《朕的才人套路深》,轻松甜爽的后宫文,预计在7月1日开文,更新有保障,可以放心入坑。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先收藏下,么么哒! ☆、第46章 真的有了   周琳扶着墙根的一棵老楝树干呕起来,也许是没有吃午饭, 吐了半天也只吐出几口酸水。陈氏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顺气, 有点期待地问她, “这是怎么了, 吃得又不合适了, 还是……有了?”   看这婆媳俩都往院子里跑,堂屋里坐着的几个人都出来了,福生更是着急地问, “娘, 什么有了?我媳妇怎么了?”   “你媳妇刚才闻着鱼腥味突然吐了, 我想着是不是有了, 总不会连着两次都是误会吧?”陈氏知道二儿子不懂这些女人的事情, 就跟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不是陈氏提醒周琳还想不起来,这次的小日子已经晚了十来天了, 而且这段时间特别容易累,经常犯困, 总觉得睡不够, 说不准还真是怀孕了,“我觉得应该是吧?”她跟陈氏说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 也许真的是一种做母亲的直觉吧, 她觉得十有**是真有了。   吴春华小声咕哝了一句, “大夫还没看,谁知道是不是真怀了呢?明明是个不下蛋的老母鸡,装什么装......”怕被人听到, 她后半句说得很轻,也就身边的蒋大听到了。蒋大听着媳妇的话,低垂下眼睛,遮住里面复杂的情绪。   陈氏这边还跟福生说,“去周家村把周大夫请过来,去了多说点好话,毕竟大过年的还麻烦人家跑这一趟。”   福生这时已经六神无主,听了娘的话就下意识地出了门,恍恍惚惚走到门口,一个不注意还被绊了一下。他只觉得这事情怎么那么不可思议,之前媳妇还担心生不了孩子,他连要不要过继都考虑到了,这孩子突然就来了,让他有点懵了。   陈氏打发走儿子后,就听到大儿媳妇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赶紧叫了她一声,“春花,你说什么呢?赶紧过来给我帮忙,让小琳歇着去,她这还不到三个月,正是不稳当的时候,可不能累着了。”   虽然知道婆婆是冲着老二家肚子里有可能的孩子,吴春华心里也不舒坦,全忘了自己怀孕的时候,婆婆也是这么精心照顾她的。   周琳这会儿意识到自己肚子里有可能存在那么一个小豆芽,走路都小心了很多。虽然十七岁就要升级为人母了,跟她原来的计划并不相符,她还是开心得要飞起。算起来这个孩子也有一个半月了,她停药也就才两个月,有了之前大夫说她短期内难以怀孕的话,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孩子这么快就来了。   这说明,它对自己这个妈妈也是期待的吧?看她调理好了身体,就迫不及待地住了进来。周琳摸着平坦的小腹,痴痴地想。   等到周大夫过来一把脉,点点头,肯定得说,“是怀上了,能摸出来就说明快两个月了。再等七八个月,福生和二丫就等着抱孩子吧。”说着开怀大笑,总算怀上了,不亏自己这段时间翻箱倒柜给二丫找方子了。   福生、陈氏还有蒋铁林都跟着笑了起来,周琳却有点小疑问,“周叔,您给我开的药我前两个月才停,对孩子会不会有影响?”   陈氏也赶紧问周大夫,“周先生,我儿媳妇肚里的孩子还好吧?用不用吃安胎药?”   福生也跟着说,“要不还是开点吧?要用什么药您尽管开,不用顾虑钱的事儿,大人孩子最重要。”   周大夫瞪了他一眼,“是药三分毒,没病没痛的,上赶着吃什么药?”然后换了语气又跟周琳说,“二丫最近身体养得很好,既然药之前就停了,就不用担心,没有什么影响,也不用吃什么安胎药补药的。每天抽半个时辰出去走一走就行,强身健体,也有利于生产。”随后又叮嘱了她几点孕妇注意的事情,才揣着陈氏给他的诊金,哼着小曲悠悠哉哉地回家了。   等大夫走了,吴春华才反应过来,被自己认为不能生的弟媳妇居然怀上了?她对着周琳失声大喊,“你不是不能生吗?”看到婆婆刀子一样的目光,她赶紧缓了缓说,“你既然能生?那这小一年还天天喝那些苦药汤子干嘛?”   这不是哄人吗?她都想着把儿子过继出去,到时候该说自己多么不舍,但是为了老二家后继有人(是为了福记木枋吧),还要忍着心痛把孩子送出去。结果,现在告诉她,老二媳妇怀上了,逗她玩呢?可惜她忘了,一开始就没人跟她说,周琳真的不能生孩子,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臆想。   蒋大这时候更是如雷轰顶,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失望,肯定是有的,但是心里某一个小小的角落里,还有一点轻松和开心。毕竟那是他的亲弟弟,不是生死仇人,他有了孩子,身后香火能够不断,做哥哥也该为他庆幸。   这个年夜饭吃得,看上去热热闹闹,尤其是几个男人,推杯换盏,灌了一杯又一杯。除了唯一拉着脸子的吴春华,每个人脸上都笑开了花。周琳笑的是终于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小生命;福生笑的是媳妇有了孩子,以后再也不会因为能不能生孩子郁郁不乐了;陈氏和蒋铁林是因为唯二的孙辈即将来了;而蒋福军脸上的笑意却有些不达眼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吃完年夜饭,告别的时候,蒋铁林还拉着福生的手哭着,“我总算是放心了,也对得起咱们家的祖宗了......”这些年蒋铁林的压力也很大,先后两个儿媳妇进门,一个孙子也没有生出来,有那坏心眼的还在背后说他不知道做了什么缺德事,才让老天罚他断子绝孙。直到老大有了儿子才好转。但是老二又成了他一块新的心病,到今天,他总算是完全放开了这个包袱,死了也有脸见列祖列宗了。   周琳回去后,老早就被福生按在被子里,“你肚子里怀着孩子呢,早点睡,别熬夜。”只是她怎么能平静下来呢,差点以为自己再也没有了做母亲的权利,一朝有了孩子,她恨不得它一夜长大,第二天就生出来。一遍遍摸索着没有一点赘肉的小肚子,试图摸出孩子的存在。   福生看了赶紧把她的手拿开,“周叔不是说了,老摸肚子对孩子不好。听话,早点睡吧,我抱着你。”他从背后环着周琳,握住媳妇的双手,不让她乱动。   男人的怀抱并不紧,但是也不容易挣开,周琳只能闭着眼强迫自己入睡,“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七十九个宝宝,八十个宝宝...”数着数着她只觉得眼前的小绵羊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胖娃娃,从她眼前过去。其中一个穿着大红鲤鱼肚兜,格外可爱的娃娃冲她咯咯一笑,伸出双手就往她怀里扑,周琳生怕他摔着,赶紧接住,低头一看,哪里是什么娃娃,分明是一条胖乎乎的鲤鱼,欢快地甩着尾巴。   失望的周琳从梦里挣脱出来,睁开眼才发现什么娃娃、鲤鱼都只是一场梦罢了。看看窗外,还一片漆黑,想想梦里的那个娃娃,她不禁开始幻想,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会像谁多一点,男孩像自己和福生都行。要是女孩,可千万别随了她爹,不然得准备多少嫁妆才能嫁出去啊?   想象着扎着小辫的缩小版福生,周琳忍不住笑出声来。被惊醒的福生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媳妇?哪里不舒服吗?”周琳赶紧跟他说起自己的猜想,福生的睡意都被媳妇这话笑飞了,不过他也觉得,要是生个跟媳妇一样的女儿就更好了,他肯定把她宠上天。   这边福生两口子大半夜不睡觉,一起天马行空地讨论着孩子的事情,那边蒋大一家还没入睡。回到家吴春华就怎么也冷静不下来,这好端端的,老二家的居然怀孕了。那她的大铺子可怎么办?她转了几圈,对回来后就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男人小声说,“你说,要不要想办法让老二家的这个孩子生不下来?”   蒋大一听大怒,指着吴春华的鼻子大骂,“那是我亲弟弟的骨肉,我的亲侄子,你怎么下得了手?你什么时候心肠变得这么狠毒?”亏他因为孩子还想着和吴氏好好过。   “最开始打老二家铺子主意的不是你吗?这时候装什么好人了?”被自家男人说狠毒,吴春华忍不住刺了他一句,光说自己,他自己又干净到哪里去。   “我打老二铺子主意,也是以为周氏不能生。依他对周氏的看重,肯定不会因为孩子另娶,将来肯定要过继孩子。这血缘更近的除了我就是老三,只要肉烂在锅里,为什么不能是我?我那样想有什么错?”蒋大压住那点心虚反驳吴春华。   其实,回来后他就一直想,他之前也是被富贵迷了眼,从二弟订了亲就渐渐失了清明,二弟妹怀孕这当头一棒也算是把他打醒了,想要富贵没什么,靠自己的双手去挣,他用着也坦荡。   “要是被我发现,你对二弟妹做了什么,这回就算有淘淘,我也会把你送回吴家。我想淘淘就是懂事了,也不会怪我,有个心思歹毒的娘,还不如没有。”蒋大不放心,又威胁了吴春华一句。   没娘的孩子怎么样,吴春华不是不知道,更何况蒋大年纪还不太大,要是休了他,肯定会再娶,到那时候,淘淘不知道有多可怜呢。而且回到娘家,哪会有什么容身之地,肯定被逼着胡乱嫁了。   想想后果,吴春华赶紧伏低做小,跟丈夫说,“还不是被老二家这个孩子吓了一跳,我也就那么一说,毕竟是一条命,我哪里真下得去手。我还不是为了淘淘,咱们就守着家里这几亩一地,还有平时编的几个箩筐,能给他攒下什么家业啊。不像二弟他们,孩子还没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说着小声啜泣了起来。   蒋大看婆娘哭起来了,想想她也不容易,除了爱贴补娘家,这些年对自己和爹娘也算尽心尽力,还给自己生了淘淘,怒气就消散了大半。双手用力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不早了,洗把脸睡吧,你放心,我回头想想有什么法子能多挣点钱,一定能让你和淘淘过上好日子。” ☆、第47章 初一来人   大年初一这天,卯时还没过, 福生刚做好饭, 把媳妇从床上叫起来, 准备吃饭了。他正要去盛饭, 就听到有人来敲门, “福生,二丫,开下门。”   一听是赵氏的声音, 周琳惊喜之下就要起来开门, 吓得福生赶紧按住她, “就是高兴也别这么猛地一下站起来, 娘不是跟你说过的吗?这样对你和孩子都不好。你就老实坐着吧, 我去开门。”   福生一打开门,就吓了一跳, 只见丈母娘大人右手提了一大兜子鸡蛋,左手还挎着篮子, 里面装得满满得, 倒是盖着棉布,看不见是什么东西。福生赶紧接过东西, 把赵氏请了进来。   “娘,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吃饭了吗?”周琳虽然高兴娘来看她, 但是也不知道什么事能让她大年初一就上闺女家,“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赵氏无奈地白了闺女一眼,“早吃了。这不是说你怀上了, 我过来看看,给你拿点东西补补身子。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先跟家里说一声?幸好诊脉的是你周叔,回来就跟我们说了,要是指望你,是不是等我外孙都满地跑了,我还不知道你怀上呢?”   想想闺女进门小两年了,一直没有消息,倒是成天喝些苦药汁子。问苍术吧,他嘴跟蚌壳一样严实,撬都撬不开。问闺女她也只说是调理身体呢,谁知道是不是不易受孕呢。唉,闺女嫁了人就越来越不贴心了,跟自己娘也不说实话了。不过,好在终于怀上了,她也就不细究了。   周琳才觉得冤枉呢,“哪里是不跟您说,不过想着这两天过年呢,都忙着,初二我就回家了,到时候再说不一样吗?”不就差两天嘛,怎么娘这么大反应?难道真是自己心太大了?   “初二你就别回来了,在家养着吧,也别到处走亲戚了。”赵氏又扔下了一个雷,震得周琳差点跳起来,“好好的怎么不让我回去?周叔说我身体好着呢,连安胎药都不用吃。”   看闺女这毛燥的样子,赵氏有些恨铁不成钢,“都要当娘的人了,都不能稳重点?”听着女儿咕哝“稳重是给外人看的,在自己人面前还装什么”,赵氏摇摇头,继续跟她解释,“石头媳妇也怀孕七八个月了,两个大肚子的见面有忌讳,怕冲了喜气。”   “我怀我的,她怀她的,不磕不碰的,谁能影响到谁啊?真是迷信……”要这么说,医院那妇产科还开不下去了呢,要知道里面可都是一堆一堆带球的,孩子不都好好的?   “你别不服气,这种事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没出事还好,万一出点什么事,总有人往这茬上想。”怕闺女不知道忌讳冒犯了别人,又提点她,“还有,没生孩子前,别去人家刚生产的妇人家里,会把人家的奶水带走的,主人家会不高兴,还有……”   虽然周琳认为这都是些没有根据的迷信说法,但是架不住有人信,也只能打起精神听赵氏说,认真地记在心里,不然哪天得罪人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完这些忌讳,赵氏又问起闺女,“现在开始害口了吗?有什么想吃的没?”想起自己怀着二丫的时候,成天觉得口淡,就想喝个甜滋滋的糖水。说出来还被人笑话,说她肚子里的肯定是个吃不得苦的闺女,没想到还真被说中了。木坊越来越红火,女婿手头也宽绰了,待她闺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可不是掉进糖罐里了。   周琳想想,觉得跟怀孕前也没太大的变化,“就是容易累,容易困,这么没什么,反正福生跟我婆婆现在什么都不让我做,困了就睡,饿了就吃。还有就是吃不得鱼,闻不了那个腥味,别的吃着都挺好。”   赵氏看闺女哪哪都挺好的,放了心就准备回去,走前还提点了一下女婿,“女人家有了身子就想得多,有时候身子不舒坦,脾气就上来了,你这段时间就多担待一点吧,她怀着孩子也不容易”。福生自然恭敬地点头应下,“琳琳性子软着呢,就算哪天发了脾气,也指定是我的不是,我肯定不会计较。”   赵氏不置可否,他估计是没见无理取闹的孕妇,反正到时候他敢要不耐烦,待自家闺女不好,她周家也不是吃素的。该说的都说了,这次赵氏是真要走了,周琳拦都拦不住,“这才坐了多会儿?来自己闺女家,总得吃了中午饭再走吧,好像我多不孝顺一样,亲娘来了,饭都不给吃。”   赵氏可是一大早扒了两口饭就来了,今天虽然不干活,可也有得忙呢,“村里老一辈的都还没去看呢,要是等吃了中午饭再过去多不尊重。你孝顺不孝顺我知道就行了,看谁敢胡说,我不撕烂她的嘴。”   大年初一给长辈拜年是大事,明白娘也是担心自己才先来这边的,周琳也不好留,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到门口,就被福生和赵氏劝回来了。   说话这会功夫,灶屋里的菜都快凉了,福生有点不放心,“要不要热热?凉了对你的身体不太好吧?”   “费这二遍事干嘛,都是炖菜,还热乎着呢,赶紧吃吧,等下还得去给爹娘拜个年。”周琳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吃。福生看媳妇不在意,也只能跟着坐下来一起吃了。   刚吃了饭,正说要去公婆那边呢,陈氏就先过来了,同样拿了鸡蛋,好像乡下补身子除了蛋就是肉,没有别的花样了。不过陈氏这次来还带了自己腌的小咸菜和腌梅子。   “平常多吃点鸡蛋补补身子,别亏着自己。”知道这个儿媳妇在吃食上是个舍得的,她说了也只是求个心安,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吃上头不能光可着自己的意来,像那些生的硬的凉的的都少吃,别搬重东西,当心惊动了胎神……像晾衣服这样要抬手的也少做,大壮媳妇第一个孩子就是晾衣服的时候掉了……”   陈氏说了一堆怀孩子不能做的事,听得周琳觉得自己只有成天躺在床上才会安全,忍不住反驳,“咱们村里怀着孩子下地干活的不多的是了?不都没事吗?至于这么小心吗?”   他们蒋家孩子来得都不容易,陈氏又怎能不格外谨慎,“小心无大错,你在娘家还有咱们家都没怎么下过地,身子又不结实,身子骨可不比那些女人。再说还没过三个月,更要经心一点。还有福生,晚上头三个月可别让他闹你……不行,我得再跟福生说一下。”   说完陈氏就把福生拉到一边,仔细叮嘱他,“你媳妇现在身子要紧,你晚上就忍着点,忍不住了也别跟那些门户不紧的胡闹,不然你媳妇忍得了,我也饶不了你。”哪有猫儿不爱腥的,端看能不能忍得住了。   陈氏当年怀着老大的时候,就遇到过这么一件恶心事。村后那没有脸皮的寡妇薛氏,有天把傍晚干完活要回家的蒋铁林堵在了麦垛边,扯着衣裳就要扑上去,说什么早就看上他了,不求别的,就是看他媳妇怀孕不能伺候他,来慰藉一下他。   想想陈氏现在还来气,幸亏蒋铁林打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木讷的,被薛氏这生猛的架势吓得扛着锄头就逃回家了。陈氏听了差点动了胎气,要不是怀着孕,她非挠花那贱蹄子的脸不成,就这么想男人?   说起来也是薛氏太不要脸,在外面就敢扒衣服,这要是遇到个手段高的,就不知道结果怎么了。自家儿媳妇可不是个能容人的,闹出事来,将来可怜的还是自己孙子,因此她跟儿子强调了一遍又一遍。   等赵氏走了,周琳斜着眼看着福生,“差不多两个月呢,你能忍住吗?别哪家大姑娘小媳妇一勾搭你就巴巴上去了。”少年夫妻,正是情热的时候,十天里顶多只有一两天盖着棉被聊天。每天晚上总是忍不住抱抱摸摸,然后就摸出火来,滚到一起。这要素着他两个月,周琳免不了有点担心。更何况如今福生也算小有身家的人了,不知道多少人后悔没有跟他结亲。   福生虽然不知道他爹当年那事,但是也是知道村里好多男人在媳妇怀孕的时候,跟别的寡妇媳妇不清白,还有的平日里都没少去呢。不过他是看不上那些女人的,只觉得这事儿脏得很。“你给我怀着孩子呢,我要动这些心思,那还是人吗?再说,除了你,跟谁干这事儿我都觉得脏,就算想想都受不了。媳妇你就放心的吧,我要是有一点对不起你,就随你处置。”   周琳也是怀了孩子敏感多思,想想福生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自己确实是没必要过分担心。不过也不能真让自己男人这么憋上两个月,憋坏了她也心疼,也免得他精|虫上脑,一时冲动犯了错。感谢前世看的那些小说,她可是知道不少不动真刀真枪就能让男人欲仙欲死的手段。   等到晚上,周琳就跟福生说,为了奖励他,给他准备了一点小福利。看媳妇上来就要解他的衣服,福生死死揪住自己的衣襟,活像个要被强|暴的小媳妇,“娘说了,我们现在不能……媳妇你要是实在想也忍忍吧,再等两个月。”   “不用那里,嘘,放开,你就躺下只管享受吧。”周琳一把把男人推倒在床上,像拆礼物一下,一层一层剥去他的衣服……   这天夜里,福生尝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滋味,他躺在那里,只觉得身体被媳妇掌控着,心却飘到了云端,死去又活来。让他恨不得求她:干脆一点吧,让我就这么死在你身下…… ☆、第48章 意外的客人   周琳这个年过得十分无聊,除了日头好的时候由福生陪着出去走一走, 就剩下吃吃睡睡了, 多少干一点活儿就被大惊小怪的福生制止了。福生现在是把大夫、丈母娘和亲娘的交代都牢牢记在心里了, 天天不错眼地盯着周琳, 连她打个喷嚏都担心会不会动了胎气。   周琳对他的贴身看护弄得精神都紧张起来, 忍不住问他,“我看你这段时间都没有做活儿,等出了正月, 铺子里要卖什么?”暗示他该干活就干活去, 她自己也能照顾自己。   “刚过完年, 也没多少生意上门, 就算开了门也卖不了多少东西, 现在是你和孩子比较重要。”福生就像没听懂一样,认真地跟周琳解释。再说了, 他心里惦记着媳妇,也静不下心来干活, 还不如不做, 先把媳妇孩子照顾好。   看福生不停,周琳只能无声的叹口气, 真是甜蜜的负担啊。算了, 随他吧, 等自己满了三个月,胎稳了再赶他去工作吧。   计划赶不上变化,元宵节这天, 一个意外的客人来了。   这天福生正在院子里自己做花灯,本来花灯提前几天就已经做好了,可是周琳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做的那个梦,非要福生再做一个娃娃抱鲤鱼的花灯。福生还能怎么办,媳妇有命,那就做吧。   灯架子还没做好,福生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喧哗,本来不想理会,没想到紧接着就听到有人扣门。福生只能放下东西去开门,一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站了一个含笑而立的女子,明显是富贵人家的打扮,身后还停了一辆青帷的骡车,车旁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你一言我一语的揣测着,这有钱人家的娘子找福生到底做什么。   “是蒋师傅吗?我是打员外府来的,我家主人想找您雕个物件,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这女子见了福生就笃定地说明了来意。周围看热闹的顿觉索然无味,还以为这福生有了银子,媳妇又有孕在身,忍不住就惹了风流债呢,原来是生意上门。顿时话题又往福记木枋也不知道赚了多少银子,生意好得员外府都上门来求了。   虽然员外府的生意肯定少不了银子,但想到媳妇的身子,福生就有点为难了,站在原地思索起来,一时都忘了把这女子进门。还是周琳看福生一直补回来,才出来看个究竟,这一看就吓了一跳,忍不住扑上去紧紧握住女子的双手,“香芹,怎么是你?”   原来这个人正是周琳的童年玩伴,周香芹。周香芹本不是周家人,而是周德水的婆娘,小钱氏姐姐家的闺女。大钱氏夫家贫困,又为了生儿子连生了四个闺女,家里实在养不起了,就把小女儿送给妹妹家了。小钱氏那时无儿无女,刚把香芹抱过来,三年就生了香兰和小儿子墩子,因此对香芹也非常疼爱。   如果没有意外,香芹大抵也和村里大部分的姑娘一样,嫁个普通的农家汉子,平平淡淡过完这辈子。但是香芹八岁那年,卧牛镇闹了蝗灾,墩子又生了病,家里值钱的都卖了,还是要活不下去。最后香芹瞒着家人,不知道找了什么门路,把自己卖到了镇上的张员外家做丫鬟。   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其实就这么一个员外府对周家村的人来说,也差不多跟候门一样难进了。因此,这些年来,周琳和梅子都没有机会见香芹一面,也不知道她过得是好是坏。对香芹的登门,周琳是又惊又喜,忍不住追问她这些年来的境遇。   福生一看来人是媳妇的姐妹,就赶紧拉开她,“还是进去说话吧,这杵着门口像什么话,你还怀着身子呢。”两个人这才分开,香芹从骡车上抱下一个手臂长的木匣子,就和周琳一起进去了。留下福生帮着车夫把骡车赶到院子里,又请了车夫喝水。那边两个人已经径直去了里屋,坐在榻上说起了话。   “刚才蒋师傅说你有身子了?真是恭喜,要做娘亲了。我这也没买什么东西,这个平安扣就当我的贺礼了。”香芹想起福生刚才的话,就从身上扯下一个平安扣,递给了周琳。   周琳虽然看不出是什么玉,看成色也不错,就问香芹,“我看你这打扮,是富贵了啊?在府里做什么呢?有没有吃什么苦?听说大宅门里事儿可多了,不小心就送了命。”   香芹噗嗤一笑,“二丫你是不是茶馆里说书的听多了?也不是所有的有钱人家都不把奴婢当人看。”   “其实我觉得我这一辈子都特别幸运,刚生下来,我姨(香芹生母)没有奶水,家里米汤也喝不起,奶奶都说要把我扔后山去。幸好我姨和姨夫扛住了,虽然最后还是把我送给了我爹娘,但是爹娘待我跟亲闺女一样。家里遭了灾,小弟又生病,我自卖自身进了府里,从一个烧火丫鬟到现在小娘子的贴身大丫头,虽然也吃过一些苦,最后也都遇上了不少贵人。”   “我说你怎么能随意出府了,原来现在都混成了一等丫鬟。”见香芹如今过得好,周琳也为自己的小玩伴开心,“梅子要是知道了肯定也高兴,可惜邵家远了点。回头要是有时间,还是找人给她捎个信,咱们在镇上聚聚吧。”   “我现在出入自由了不少,想见面机会多的是,还是先把正事说了吧。说起来你现在也不错啊,你们木枋的名声都传到我们府里了,我这次来就是受我们娘子所托,找你家男人做个摆件。”说来着跑腿的活儿也轮不到她这大丫鬟,娘子原本也是想随便找个下人来传话,但是香芹知道打听到木枋的师傅居然是儿时玩伴的夫婿,就请跟娘子请缨亲自走一趟,正好还可以回家去看看爹娘。   “这,我家福生也不过是个自己学了点把式,府里怎么看得上眼?”周琳虽然惊喜员外府的千金能看上福生的雕工,但是还是有点忐忑,毕竟她也没有去过卧牛镇以外的地方,对庆国木雕的水准也不太了解。要是做坏了,得罪了员外府,他们的木枋可就不好开下去了。   香芹却笑她太小心,“你啊,从小就是这么个谨慎的性子,既然我们娘子发话了,肯定是认可你家男人的手艺了。前两天我们府里老太太收了一个麻姑献寿的摆件,喜欢得不得了,摆在房里天天看着。我们娘子手里正好有块好檀木,就想也雕一个送给未来的婆婆。一打听才知道是你们木枋里订做的,一说这大师傅是上湾村的,我就自己来了,想着离得不远,正好还能回家看看爹娘。谁知道这有名的福记木枋,居然是你家开的,还真是一桩巧事。幸亏我来了,不然岂不是错过了。”   “既然你家娘子满意福生的手艺,那我就做主接下了,回头你家娘子要是满意了,可别忘了提一下我们木枋的名字啊”,周琳开着玩笑。没了顾虑,周琳就想得多了,这是一个打开卧牛镇高端订制市场的好机会,可得让福生做好了,最后一炮打响,以后就财源滚滚来了。到时候找个学徒,专门做低端的物品,福生就专注订制这块了,钱赚得多了,人也能清闲一点,也省得他天天这么辛苦。   香芹也笑着应下,“那是自然的,二丫你家的生意,不用说我都得厚着脸皮求我家娘子多关照了。”说着她打开带来的木匣子,里面正是一块一尺长,半尺宽的檀木,“不知道这么大的木头,蒋师傅要多久能做好?”   周琳对这个没有多少把握,就把院子了的福生叫了过来。福生看了一眼就说,“一个月之后过来拿吧。”其实照他之前的速度,也不过半个月就能做好,但是他媳妇有孕在身,他肯定不能跟之前一样,在西屋一待就是半天一天的。   香芹想了想,觉得娘子还能接受这个时间,就点了点头,“那就说好了,一个月之后我再过来。”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她又满怀歉意地跟你周琳说,“二丫,我得走了。还要回家去看看我爹娘,还有小弟小妹,几年没见了,都不知道现在什么样子了。”先来蒋家是要把娘子交代的事情先办好,她才能安心跟爹娘团聚。   虽然还想跟香芹多说说话,但是也不好拦着人家一家团圆,周琳只能放弃挽留的心思,“那下回你再过来,可一定要多待一会儿,咱们再好好说说话。”   看着香芹跟赶车的小厮交代了一声,就钻进骡车,坐下来后就掀起帘子跟周琳挥手。周琳也一直挥着手,直到骡车渐渐远去,再也看不到香芹的身影,这才放下了手臂。   福生看着一脸惆怅的媳妇,赶紧安慰她,“又不是跟以前一样,一走就见不着了。她现在在员外府看着也是个红人了,等哪天去府上,在角门找个小厮塞几个钱就能传个话,见个面也不是难事。”   周琳一想也是,知道香芹过得好,以后还能经常见面,还有什么好伤感的呢,应该为老友重逢开心才是。重新高兴起来的周琳顿时把愁绪抛在脑后,催着福生去干活了,“花灯还没做好呢,今天晚上我可等着看呢,要是做不好,今天就别进里屋睡了。”   真是用完就丢,福生委屈地看了一眼媳妇,被瞪回来后只能无奈地继续干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亲戚两个月才来,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动。以为今天要放小天使鸽子了,没想到三点的时候好了点,就爬起来码了一章。如果有什么bug,求小天使怜爱持续掉血的桂圆,轻拍,桂圆会回去捉虫的.... ☆、第49章 匠籍   在周琳养猪一样的日常里,一个月转眼就过去了, 员外府娘子要的观音像也终于完成了。看着福生手里的成品, 周琳忍不住惊叹:身穿白衣的观世音菩萨, 弯弯秋月锁眉头, 眼中满怀慈悲, 身上白衣,足下红莲,手持净瓶, 向世间挥洒着甘露。真是宝相庄严, 大慈大悲, 让周琳这个无神论者都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她感觉又要再爱上这个男人一次了。她自恋地想, 自己就是有眼光, 选了这么一个外表朴实,胸中却有大丘壑的男人。   福生也确实担得起周琳的夸赞, 这是他目前最得意的作品了。想想和媳妇定亲以前的日子,再想想此时的幸福, 感觉有点不真实。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好, 此生能娶到这个媳妇,唯有感激满天神佛, 把她送到自己面前。因此, 在雕刻的时候, 他把自己的虔诚和感情都倾注了进去,再没有比这更诚心的了。雕出的观音像果然也比以前的作品更加鲜活灵动。要不是木料是员外府的,他都不想交出去了, 他觉得自己短时间内很难再雕出这么好的作品了。   看到福生小心翼翼地碰出观音像,揭开覆盖在上面的红布,露出菩萨的真容后,来取木雕的香芹顿时看呆了,喜笑颜开地跟周琳两口子说,“啧啧,蒋师傅这手艺真是好。我敢打赌我家娘子肯定满意,这次说不定除了工钱,还有额外的赏钱呢。”虽然她不懂木雕,但在员外府这些年,这些物件的大致的好坏还是能看出来的。木雕要是做坏了,她这个中间人可就里外不是人了,现在做得这样好,她两边也都得了好,当然要高兴了。   等香芹把木雕带回去,张娘子一看就喜欢上了。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婚前准婆婆的这次大寿,她着实是看重,这差不多关系着她嫁过去能不能得婆婆欢心的大事,所以连珍藏多年的老檀木都拿出来了。虽然见过蒋福生的“麻姑献寿”,她心里还不踏实,担心蒋福生一时失手给她雕坏了,白费了木料不说,还误了她的大事。   但是看到香芹带回来的这尊观音像后,她就安心了许多,这么好的雕工,再加上她压箱底的好木料,料想婆母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果然,等到寿宴之后,张娘子的婆母公开对准儿媳的寿礼大加赞赏,张娘子和福记木枋就一起出了一回大风头。张员外两口子也与荣有焉,赏了不少好东西给张娘子,就连张娘子的郎君都特意手书一封,说了无数甜言蜜语,将小娘子夸了又夸。   接连收到意外惊喜的小娘子一时高兴,说秃噜了嘴,“这福记木枋的师傅手艺还真不一般,要是参加了这个匠人的评选,指不定还能加入匠籍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事关二丫一家的事,香芹赶紧追问,“娘子,选拔匠人是怎么回事?”   既然不小心说出来了,张娘子也不在意,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跟香芹说了一下,“今上今年想要修建行宫,需要一批能工巧匠,工部已经下了明文,应该是没有错了。好像是说宫里原有的匠人来来去去也就那些花样,就想再选些匠人入宫。这一入宫可就是匠籍了,一家子的赋税徭役都能免了,对这些乡下人来说,也是个天大的好事了。”张娘子随意跟身边的丫鬟说着闲话,在她看来,乡绅人家都看不上的匠籍,对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来说,也算是一步登天的捷径了。   而跟自家娘子一个想法的香芹,再一次来到周琳家时,不只带来了张娘子赏下的10两银子,还郑重给他们传达了这个事情。   “二丫,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娘子听说今年工部发下了行文,要选拔一批能工巧匠充入匠籍。让蒋师傅精心雕刻一件作品,送到县里参选,最后要是工部官员选中,就能加入匠籍了。蒋师傅手艺这么好,十有**能被选中,我这里就提前恭喜你们了。”说了自己带来的好消息后,春风满面地香芹对着周琳和福生连连道喜。   谁知道面前这两人却没有她想象中的欢喜,福生是对这个不了解,不知道匠籍意味着什么,满脸疑惑。周琳虽然也不太明白,可看香芹的表现也能看出,匠籍一定有不少好处。但是她好歹知道一点,加入了匠籍,就意味着子孙后代不能再参加科举了,他们这一脉,基本就与功名仕途绝缘了。因此,她看了看福生,就对香芹摇了摇头,“我们就在镇上好好开铺子得了,这什么参选的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听到好友拒绝,香芹笑着的脸僵住了,瞪大了双眼看着周琳,似乎有点不可思议。真想抱着她的肩膀摇摇她,是不是傻,是不是傻!这可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也是她们娘子一时高兴才漏了口风。本以为这两个人会一口应下,没想到竟然会被拒绝。她怕这两个人不明白加入匠籍又什么好处,又接着跟他们解释,“这要是一旦加入匠籍,以后每代只要有一个是匠人,其他人就算务农,也可以免去家中所有的赋税徭役,现在全国各地不知道多少手艺人打破了脑袋想要参选呢。”   “只是我听说,加入匠籍就终身不能脱籍了,以后孩子出生也是匠籍,这样要是万一家里出个好读书的,可不是没有机会科举了?我们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以后的孩子能随自己的心意生活,不想现在就决定了他们以后的人生,让他们还没有出生就没了选择的权利。”周琳看着香芹认真的说着自己的看法,说完就看向福生,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顾虑。   香芹现在才知道,自己这个童年玩伴原来是个有大志向的,野心还不小。她这个土生土长的卧牛镇人,虽然进了员外府长了见识,也终究跳不出局外看事情,是无法理解周琳的想法的。在她看来,能够参加科举,捞到个功名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哪是他们这些平凡的人所能想象的。镇上的学堂每年那么多学子,能考个童生就万幸了,要是中了秀才,都能成为全镇的大新闻了。   “蒋师傅呢,您也是这么想的?”她还是有点不死心,自己的小玩伴心气高,不现实,她可不想看她以后后悔,只能寄希望于蒋师傅能说服她了。   可惜让她失望的是,福生对这件事完全听从媳妇的意见,他傻傻一笑,“媳妇说得对,咱们孩子将来要是有了出息,要是入了匠籍,不就是耽误他了吗?”说完和周琳相视一笑,气得香芹一甩袖子就要走,“两个糊涂蛋,特别是你,二丫,真是白长了个精明脸蛋!真是送了你们登天梯都不知道去爬,早晚有你们后悔的一天。”   周琳赶紧拉住她,“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但是人各有志,说不得我们家还真能出个大官人呢?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别生气了....”说着就拽着香芹的衣服开起玩笑来,弄得香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好吧,我只能盼着你肚子里这个是文曲星转世了。生下来我可是要认了干儿子呢,到时候我干儿子考了状元,我也能说自己是状元的(干)娘了。”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已经见了二丫两面,梅子一次还没见过,香芹一直觉得遗憾,“你现在也满了三个月了,再等半个月,到三月三上巳节,咱们在镇上的宝月茶楼聚一下,我早就给托人给梅子带了消息,就等着你身子方便的时候呢。”   “真的?太好了,宝月茶楼是吧?放心,那天我会早点过去的,真想看看梅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她这才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嫁了就再不回来了。”周琳有点感慨,只希望梅子一切都好,这么好的女孩子,值得人用心对待。   香芹进员外府的时候,正是梅子娘病重的时候,后面的许寡妇还没有进门,并不知道后来的事情。她也是这次回家才听说了梅子的事情,气得她见到周见信都没个好脸,周见信还直嘀咕呢,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好几年没见的小丫头。   他是忘了这个经常跟自家女儿一起玩的小丫头,香芹却没有忘,“我本以为小时候他那么疼梅子,就算娶了新妇也不会亏待梅子,好歹是自己的亲骨肉,就看着他被那狠毒的女人磋磨。别说什么自己疏忽大意,他就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连旧人生的孩子也不放在心上了。等梅子大了能嫁人了才说后悔有什么用,梅子先前就是太逆来顺受了,早该这么做了。她这么干就对了,要是他一哭一悔,妹子就回过头来做孝女我才看不起她呢。”   “我看邵荣对梅子也挺好的,婆婆又是姨母,梅子在婆家肯定比在娘家好过多了。想想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梅子都嫁了三年,速度要是快的话,说不定都有俩孩子了。”梅子这么渴望家庭温暖的女子,一定会是个好母亲的。想着梅子手里拖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的情形,周琳想越开心,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说来我也听听。”香芹凑过去问她,等听了周琳想象的情景,也跟着乐了起来。她们都拒绝相信,梅子这么好的人,有任何过得不好的可能。 ☆、第50章 终相见   三月三这天,周琳起来就把头天福生挖的荠菜铺满了灶台和床榻, 据说可以驱除虫害。她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反正大家都这么做, 不做的话显得自家好奇怪, 只能跟着做了。   等出门的时候, 福生还坚持给她头上戴了两朵荠菜花,周琳只觉得好丑,非要摘下来。福生却寸步不让, 非常坚持, “这个可不能摘, 今天戴了荠菜花, 一年就不头疼不头晕。不丑的, 你放心吧,不信等会儿你去了镇上看, 大家都是这么戴的。”   果然,还没到镇上, 周琳就看到路上不少行人都头戴荠菜花, 有的戴了三两朵,还有的插了满头, 喜气洋洋地走在赶集的路上。再摸摸头上两头小小的花儿, 周琳觉得平衡多了, 也不再吵着要拿下来了。   三月三不但是上巳节,也是庆朝的女儿节。因此这天卧牛镇上格外热闹,男男女女盛装出行, 聚集在河边。刚吐出鹅黄嫩芽的垂柳随风飘荡,柳下有情人含羞带怯轻语。这也是庆朝未婚男女少数可以光明正大相见的机会了,订了亲的未婚夫妇籍此机会相会,没定亲的,正好趁机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对象。每年女儿节上,都会成就几对佳话,也让丽水河边更加热闹起来了。   周琳哀怨地看着福生,“咱们订了亲第二年的三月三,你怎么都没约我来丽水河这边玩?”可怜她如今一个已婚已育的少妇,虽然自认为正当青春,却已经没有了参与进去的资格,不由埋怨起福生的不解风情,这么浪漫的节日,怎么没想着约她出去。   福生也委屈着呢,有机会相见他肯定不想错过啊,“我有托了金子去给你带话,他只告诉我是你不想出门。”他还以为是媳妇比较矜持,不愿意私下跟他见面呢。   两个人今天这一对质,才发现其中弄鬼的是谁,不免暗地里摩拳擦掌,准备找周鑫算算账。其实周鑫也冤枉,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蒋福生是不是真老实,他怕二姐去了万一吃点亏就不好了。为了避免意外,就干脆替她拒绝了。   走过丽水河,不大一会儿就到了宝月茶楼。在卧牛镇上,像茶楼酒楼这样高档一点消费场合,一般客人都不会太多,今天却都座无虚席。福生扶了周琳下来,找了小二来问,“请问芙蓉阁在哪边?半个月前,一个周姓的小娘子提前订好了的。”   小儿就说这小娘子好气度,一身布衣,明显是平常人家的打扮,进了他们茶楼居然目不斜视,一副见惯了的样子。原来是包厢的客人,至于布衣,也许是有钱人的新爱好?小二暗自思忱,弯了腰在前面带路,“客人这边走。周娘子刚才已经到了,正候着呢。”   周琳确实是穿惯了布衣,虽然现在也买得起绸缎,但是在乡下还是不要太招摇的好。还有就是见惯了前世的酒店茶楼,这点小场面更是不会怯场。有点腿软的福生看了媳妇淡定的表现,也跟着站直了身体,扶着媳妇挺胸抬头跟着小二走了。   等走到一个绘着并蒂芙蓉的包厢前,小二一伸手说了声,“这就是芙蓉阁了,客人请进”,说完就退下了。   福生轻轻叩了叩门,包厢里正闲坐无聊的香芹马上起来开门,“是二丫蒋师傅你们啊,快进来,梅子还没到,她离得远点,我们再等等她。”   伺候着媳妇安坐之后,福生就准备离开了,跟周琳说,“我去店里看看,你们顽吧,我到下午再来接你。”   周琳和香芹在包厢里喝了半盏茶,就又听到了敲门的声音,这时两个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肯定是梅子!”说完就齐齐站起来去开门。   果然,门口站着的笑意盈盈的小妇人可不就是梅子。“梅子,你这出行的阵仗可真不小啊”,周琳吓了一跳,香芹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梅子捂着嘴笑了笑起来,她就知道会吓着她们。只见她小腹微微隆起,明显身怀有孕,手里还牵着一个约莫两岁的小丫头,身旁的邵荣怀里还抱着一个。这明显是双胞胎啊,一模一样的两个小姑娘,眉眼间活脱脱就是小时候的梅子。   周琳和香芹看到都要疯了,一人抢过一个抱在怀里揉搓起来,香芹还不忘了说梅子,“梅子你太厉害了,我们之前还说你指不定能三年抱俩呢。谁知道加上你肚子里的,都三个了,真是羡慕死了,好想抱回家养。”   周琳也笑着逗着自己怀里这个小丫头,“宝宝,跟姨姨回家好不好?姨姨买糖给你吃哦。”   邵荣把媳妇闺女送过来后就识趣地走开了,让这三个手帕交一起好好说说话。梅子眼中无限爱恋,目送邵荣下了楼后才转过来跟这两个疯女人说,“好啊,一人一个,抱回去吧!”   几个大人没有当真,两个从进来就乖巧得不行的小丫头却当真了,以为娘要把她们送人,顿时吓坏了,朝着梅子伸着手哭喊着要娘,“要娘,娘抱抱...”“娘,回家...”   看把人家小萝莉都吓坏了,周琳这才和香芹讪讪地收回了手。把果盘端过来,想要拿糖块瓜子“贿赂”两个小宝宝。奈何两个小丫头丝毫不为所动,颇有气节地一左一右拉着梅子的手,气哼哼扭过了头。   梅子接过来果盘,放到一边的矮几上,让两个小孩子自己去玩,这才坐下来和好友好好叙话,“都是这几个孩子,弄得我现在出个门都不容易。还想着等她们大点就轻松了,结果又怀上了。”梅子面上无奈,眼底却都是笑意,虽说辛苦一点,但是能拥有一个温暖的小家,为她的荣哥生儿育女,她还是觉得很幸福。   周琳看得十分羡慕,自从去年她就特别眼馋小孩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双胞胎,还是这么漂亮的双生女孩。不过梅子骨架这么纤细,算算生这两个孩子的时候,年龄也不大,怜惜地问梅子,“你生她们肯定很辛苦吧?就算再小,也两个呢,肯定没有那么容易吧?”   “可不是,生的时候我痛了三天三夜,吓得荣哥直喊不生了,非要敢稳婆出去,还好娘没随着他乱来。我当时也快撑不下去了,不过想着肚子里是荣哥的孩子,我还是把这两个讨债鬼生出来了。”   香芹还没有成婚,对生孩子倒没有多少概念,倒是调笑起了梅子,“你家荣哥不是说不生了吗?这打脸也打得太快了,孩子才这么大就又让你怀上了。”   周琳也担心梅子的身体,“这么快连着生育,你的身子行吗?”以前的梅子总感觉像是剪纸上的人,面色苍白,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现在倒是丰腴了一点,但是毕竟底子差了点。   梅子却没当回事,“是我想生的,荣哥也是不愿意我再生的,还找了大夫开了药,想要自己偷偷熬了喝。一个屋檐地下,他哪里能瞒住我,最后还是随了我的意。”   看着好友担心的眼神,她安抚地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我身子好多了,有银子还请不来好大夫,买不到好药吗?这几年我一直都坚持调养身体,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的。”   说到孩子,几个人又问起了周琳的肚子,好像到了年纪,女人讨论最多的就是男人和孩子了。听说周琳险些不能生孩子后,梅子和香芹都一阵后怕,好在否极泰来,她还是怀上了。   说到最后,梅子和周琳都齐齐看向了香芹,看得她寒毛直竖,莫名其妙地问,“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还是周琳开了口,“前两次见你就想问你了,你自己是个什么打算呢?你也不小了,终身大事也得考虑了吧?总不能做一辈子的丫鬟吧?”她倒不担心香芹起了给贵人做小的心思,她要是这样的人,也等不到现在了。   梅子也劝她,“不管是求你家娘子放出来,还是嫁到府里,总得有个章程啊。女人的花期太短,错过了就不容易找到归宿了。”   香芹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还当是怎么回事呢,这个你们就不用担心了...”看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香芹大方地说,“我早有看好的人了,是我家娘子郎君身边的人,已经过了明路了,等我家娘子年底嫁过去,我也跟着过去。娘子对我有大恩,我过去的话不但终身有了着落,也能继续伺候她了。”   看着香芹并没有太多的喜意和羞涩,周琳和梅子都不放心追问其中的详情,生怕其中有什么故事。尤其梅子这么重感情的人,更是没法理解要跟一个不爱的人过日子的感觉,忍不住问梅子,“是不是有人强迫你了?你是自己愿意的吗?”   周琳其实也有这个担心,她总觉得古代的下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已,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就能把人打杀了,何况是婚姻之事,更没有太多的自由。   “你们真是想得太多了,我是娘子身边的第一丫鬟,娘子爱重我,还有谁敢强迫我?”香芹看着这两个已经被世俗的情爱迷了心窍的姐妹,同时也有些羡慕她们的单纯。   那人是郎君身边的亲随,帮郎君和娘子传递东西,见了她几次,就开口跟娘子求娶她。等打听了那人的为人,是个忠厚可靠的,她就同意了。她想的是娘子孤身一人嫁过去,无依无靠的,自己嫁了郎君身边的人,也能帮上她。看多了大宅子里的情爱纠葛,在她心里,很多东西都比情情爱爱重要,父母的养恩,娘子的知遇之恩,都比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靠得住。   知道是香芹自己点头的,梅子虽然不理解,但也尊重她的选择。周琳倒是比较理解她,说起来,有多少人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呢。就连她,最开始和福生成婚的时候也只是有些好感而已,在细水长流的相处中,才渐渐相爱。   这次相聚,三个人虽然各有各的生活,但也都很满意自己目前的生活。眼看时间不早了,约好了下次相见的时间,三个人依依不舍地出了门。等看到门外候着的三个男人后,三个女人相视一笑,领着自家的人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520没有礼物,没有约会的桂圆,在苦逼的码字中度过。表白看文的所有小天使,桂圆爱你们~群亲,么么哒~ ☆、第51章 菜地+分   这阵子周琳的情绪一直很高昂,见到了多年未见的香芹, 还得知了梅子的近况, 一回到家她就突然放松下来了。无所事事地过了几日, 就觉得无趣极了。   之前她成天忙着一日三餐, 还要抽空绞尽脑汁帮福生设计木雕花样, 忙忙叨叨的,一天也不得闲,倒不觉得日子难捱。现在怀着孩子, 费脑子的活儿福生不许她做, 费体力的活儿更不用说, 她只觉得自己就是一头被圈养的母猪, 好吃好喝供着, 就等着下崽儿了。   不耐烦福生跟前跟后的,周琳就跟他说, “二月里铺子就开了,你先前忙着员外府的活计, 我就不说你了。眼下可没有别的事了, 你可得好好补一批货上去,不然铺子里货架上空荡荡可不好看。”   福生这才不甘不愿地进屋去了, 还不忘回头跟她说, “那你没事可别乱动, 有什么要做的就叫我。”说完还是不放心,又把东西屋的门都打开,他做一会儿就抬头看看媳妇, 再低头干活。   周琳觉得他这状态也干不好活,木雕可是需要人集中精力才能做好的。为了不影响他,她觉定出去串个门,“你在家忙吧,我去兰英嫂子家玩一会儿。”也找个说说话,打发一下时间。   知道媳妇去的是二胖家,福生也说不出不放心的话,只能放她出门,“那你路上小心点,注意脚下,别磕了碰了。”想了想,他又说,“要不,我送你过去?”   “快别让人笑话了,前后院这几步路,你还送我,你不怕二胖哥笑你,我还不好意思呢。”周琳就纳闷了,她是怀孕了,又不是怀了个炸弹,这都快四个月了,福生还这么紧张,真让人受不了。   一出大门,发现没有人跟前跟后的周琳,顿时觉得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她足下生风一般直奔王兰英家去了。   兰英家的大门是敞开的,其实这才是正常的。乡下人家白天没事是不会关大门的,也就周琳总觉得不关门没有安全感。还没进院子,她就看到兰英抱着一捆子竹竿出来,忍不住就问,“嫂子,弄这些竹竿是做什么呢?”   “弟妹过来了啊,有什么事吗?快进来!我这不是在院子里种了点长豇豆吗,现在都长一拃高了,我准备把架子搭上,这东西爬藤,架子搭晚了就缠成一团堆地上了。”兰英说着话就往院子前面的菜园子走去。   二胖家的菜园子在院子东南角,挨着茅厕那边,大约有半分地的样子。菜地里一排排菜苗迎风招展,煞是喜人。   “嫂子这在院子里开块菜地真方便,想吃菜随时就能摘,真好。”周琳想想自家院子里,好像只有几棵楝树,还有一个鸡圈,其他的再没什么了。看看人家兰英嫂子,多有心思。   兰英听周琳这话有点不解,“这,谁家院子里不种点菜啊?不然一个大院子空着多浪费。”不过想了想周琳的情况就明白了,就笑着说,“你娘家那是人多房子多,院子小,也没什么地方种菜。你婆婆家是村口就有菜地,院子里就种上树了,难怪你看着稀奇。”   不过现在周琳跟福生小两口自己分家过日子了,居然放着一个大院子空着,都不知道种点菜?这也是她有福气,遇到陈氏这样好的婆婆,分了家,自己辛苦种的菜也随便儿媳妇吃。要是她那婆婆,自己摘她点菜,不站院墙外骂上一天才怪。   “你们家院子也不小,随便开一块种点菜,就够你们两口子吃了。虽然你婆婆不说,但是做个饭就要跑村口去摘菜也麻烦不是?”自家二胖和福生是好兄弟,兰英也难得多嘴提醒了周琳一句。   周琳这才觉得惭愧,都分家两年了,她居然没想到过自己种菜。吃菜是都是去挨着村口的菜地去摘的,都是婆婆陈氏种的。   刚分家的时候,没有菜去摘点还好,这分家这么久了,还一直去那边摘,真不知道婆婆心里怎么想的。其实大嫂吴春华也跟自己一样,一直都吃婆婆种的菜,不知道她是忘了还是怎么,反正她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就觉得自己脸皮烧得慌。   “那嫂子你忙着,我也是没事出来走走,刚想起有点事,我去我娘那边看看。”周琳说完就灰溜溜地走了,留下莫名其妙的兰英在院子里,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这福生家的过来是干嘛的。不过她正忙着,想不明白也就没有多想,还是赶紧给豇豆搭架子吧,还有墙角那几棵丝瓜,也得架上两根竹竿。   周琳到的时候,陈氏正在门口缝补一件外衫,看样子好像是公公的。见到周琳过来,陈氏赶紧就站起来,“你怎么自己就过来了?福生呢,他都不看着你点?”、   真不愧是是母子,看着紧张劲儿,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周琳不得不服气,“福生在家忙着呢,是我不让他跟着。我现在身子也稳当了,大夫都说了,出来走走没事的,对身体只有好的,回头生孩子还顺当。”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陈氏这才想起问,她这个儿媳妇向来是不爱在村里串门的,她这边也都是有事才过来的。   “我是想问娘拿点菜种,想在我们院里开一块菜地”,说起来意,周琳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她从来没想到种菜这回事,家里自然也不会留菜种。想想她还真是个不称职的主妇,就连家里的鸡也是赵氏送来的鸡苗,怕她少了肉蛋吃。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种菜了?家里菜地不是有嘛,想吃自己去摘呗,你这大着肚子怎么弯腰栽菜?”陈氏自家挨着村子有两亩地,在地头开上一分地种上菜全家就吃不完了。这也是两个儿媳妇分了家也从那块地摘菜,她从来不说的原因。   周琳干笑了一声,也不好直说自己突然良心发现,觉得天天摘婆婆地里的菜有点惭愧。显然婆婆是不在意的,但是她的良心还是会痛啊。不过想想也能理解陈氏的担心,在她心里,孙子大过天,这点菜算什么。   “你来得正好,我这阵子没事,给孩子做了几件小衣服,还有几条小被子,刚好给你拿回去。”陈氏回屋里抱出了一个巨大的布包裹,打开给周琳看,“我针线活是比不上你,不过也是选了软乎的好料子做的,虽然没你做的好看,穿着也算舒服。”   周琳翻着看了一下,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笑着跟陈氏说,“娘做得真精心,这针脚比我做得可细多了。这孩子真有福气,我都要嫉妒它了。”   陈氏确实是不会弄什么花样,但是这衣服被子都做得不是一般的精心,针脚细得都快看不出了,线头都小心地掖在里面,生怕硌着孩子了。说实在的,就是陈氏三个儿子那会儿,她也没有这么用心过,也就这两个孙子能让她这么看重了,毕竟是得来不易。   这么大一包东西,陈氏也没打算让儿媳妇一个人扛回去,就自己拎着跟儿媳妇一起过去了。   路上遇到几个妇人都背着她们嘀咕,“哪有儿媳妇空着手跟着,看婆婆拿东西的。这陈氏的儿媳妇就是有福气,怀个身子就跟揣了个宝贝一样,什么都不让干。”   周琳听着有点不自在,就跟陈氏说,“要不,娘,我来拿吧......”伸手就要接过包袱。陈氏一闪躲开了,瞥了一眼后边说闲话的女人,“理她们干甚么,吃饱了撑的。就几步路了,我拿着就行了。”   也是,婆婆都拿着走了半天了,自己再用她刷名声也不厚道,不过,被人背后指指点点,周琳脸皮还是薄,只能尽量走快点,希望早点到家。   福生看到媳妇和娘一起回来还吃了一惊,“不是去二胖家吗?怎么跟娘碰上了?”   “兰英嫂子忙着哩,我不好意思叨扰,就去娘那边看看。”周琳也不好说被人提醒良心发现,找陈氏要菜种去了,只能避重就轻,含混过去了。   陈氏看了看身上沾着木屑的儿子,笑了,“你这是终于肯干活了,不成天跟在你媳妇后面了?”福生面对亲娘的打趣只能无奈地笑笑,周琳却忍不住想要吐槽,您老人家对我的肚子不也一样紧张,还好意思说她家福生?   “好了,你们都好好,我也回去了,快晌午了,我去菜地摘点菜,回来拿给你们点,你们两个就别再跑一趟了。”陈氏没有久留,放下东西就走了。   <分家>   头一天周琳刚收到一包婆婆做的小孩子用的东西,第二天赵氏就来了,照样背着一个大包裹,里面也装的也是那些东西。   周琳都忍不住跟她娘说,“你跟我婆婆这是约好的?她前脚刚送了一包,您后脚就来了。我看这孩子还没出来,衣服被子家里都装不下了。等生出来,一天换三身也穿不完。”   赵氏不明白前情,就问闺女,“这话怎么说?”等听了周琳的解释也忍不住笑了,“这还真是巧了。”   不过,婆婆再好,跟亲娘也是有差别的。不说别的,就说这些衣服,陈氏送来的大多都是男孩子或者男女都适合的颜色,青啊蓝的;赵氏送来的颜色就丰富了,基本是男女各半。   从中就可以看出,陈氏还是想周琳头胎就生个儿子的,赵氏虽然也想闺女一举得男,但是很清楚这孩子男女都有可能,不想给闺女太大压力,就男娃女娃的衣服都做了。不过,就算婆婆没有亲娘这样贴心,周琳还是感激陈氏的,毕竟不是亲生的,作为婆婆,对她算是够好的了。自己可不能不知足,她可是知道,村里很多小媳妇都羡慕自己呢。   除了衣服,赵氏也带来了一个大消息——周家分家了。   周琳因为大嫂王彩云这段时间生孩子坐月子的忌讳,就没有回娘家,所以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因此,虽然知道周家分家是早晚的事,也不免感觉突然,“怎么好好的就分家了?是谁提的这事?”   “谁好意思提啊,还不是你爷奶提的。不过也该分家了,你伯娘第二个儿媳妇都快进门了,到时候哪有地方住。金子也挣了不少钱,你爷奶也是想分了家,让他出去盖个房子,好说媳妇。”赵氏自己是无所谓分家不分家的,公婆是老好人,从来不拿捏儿媳妇,她女儿嫁出去了,儿子还小,西厢房住着也习惯了。   不过周大伯一家也实在没办法,东厢房三间屋子,他们两口子一间,两个儿子各一间。现在还勉强住得下,但是石头家孩子也不能大了还跟着两口子住啊。还有金子,看上了镇上师傅家的闺女,让人家成了亲就委委屈屈住在一间小房子里,也说不过去。想要养个金凤凰,好歹也该给人种棵梧桐树啊。   “所以我爷跟我奶就提出要分家了?不过家里的田地好分,这铺子可怎么分啊?”除了田地,铺子可算是家里的大产业了,虽然最初铺子每家都掏了钱,但是后面基本都是周鑫在出力,这要怎么分可是个问题了。周琳有点担心好好的一家人会因为钱财分配不均而有了隔阂。   赵氏一脸轻松,“这就多亏了金子,这孩子是个有大志气的。一开始他就说了,分家他只要自己那份地,建议铺子放你爷奶名下,利润咱们几家平分,进货还是你石头哥的事,所以石头也得一份。”就是说,铺子现在不分了,还算公中的产业。   周鑫原本是想让家里的铺子改成南货铺子,由他南下进货。但是他娘李氏坚决反对,本来她就不同意儿子往南边跑,万一遇上点什么意外,让她怎么承受得住,还是周鑫好说歹说,才说服了她。但是要儿子冒着生命危险弄回来的南货,放在公中铺子来卖,赚钱养活周家全家人,她可不情愿。   既然李氏不同意,周鑫也只能等到分家后自己另起炉灶,自己开一家南货铺子了。因此,眼界开阔的周鑫自然不在意铺子那点收益,反倒还提出了一个好建议。   “金子说,他路过府城,发现那边的东西又精致,价格又便宜,就出主意说,让你石头哥以后去府城进货。虽然远了一点,但是两天也能来回一趟,成本可能降下不少,这样不用特意降价,铺子就起来了。”赵氏也佩服这个胆大有想法的侄子,都说无商不奸,金子虽然从商有天分,但难得是个厚道的孩子,分家了还不忘为了公中的铺子操心。   周琳也为这个弟弟的品行和能力感到骄傲,“别看金子打小就淘得很,可对家人没得说。看着是个大大咧咧的,其实特别重感情。”不过分了家,自家新宅子哪儿啊,她赶紧问赵氏,别回头自家盖了新房子,自己回家还摸不着门,就让人笑话了。   “就咱们现在的宅子出来,往北走,挨着后边大路那边,左右两边的空地都是划的宅基地。咱们家和金子家挨着,在金水他们家后边。”赵氏跟周琳一说,她就知道了,“那里我知道,原来还想着好好的地怎么没人种庄稼呢,原来是宅基地。那我大伯和石头哥呢?”   “都说一孕傻三年,你这还真是,往日的机灵劲儿哪去了?你大伯和石头是长子长孙,自然要跟着你爷奶住在老宅子了。咱们一般走,你石头哥住到西厢房就行了,家里也不挤了,还搬出去干啥。”   说是分家,其实也就是把小儿子小孙子分出来了,至于周雪莲,她这是特殊情况,现在家里还住得下,就照旧跟着爹娘住着。   树大分枝,人多分家,周家现在的情况,分家也是势在必行。不过想想当初一家子热热闹闹住在一起的情形,周琳难得伤感起来,“这一分家,就各自都是一家子了,慢慢就疏远了。”   赵氏看不得女儿难过,还怀着身子呢,就故意逗她,“这以后你想回家就能回了,不用再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了。就算将来你弟媳妇进门,只要娘在,她也不敢说什么。”   这话说得周琳立刻抛去愁绪,笑了起来,“那好,等回头我卸了货,就回家住上一个月半个月的,娘可别嫌我烦。”   “怎么说话的,什么货不货的,那是我外孙!”赵氏真想给她一巴掌,又顾虑她的身子,最后还是在她脸上轻轻拧了一记。分明没有用多少力道,周琳却配合地哎呦哎呦直叫,“娘您真是有了外孙就不要闺女了,回头生出来我非得打它屁股不成。”   西屋的福生听着媳妇的“惨叫”赶紧过来看个究竟,结果又被母女俩赶了出来,“忙你的去吧,没什么事。”福生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讪讪地转身回去了,又担心闹得太过,影响媳妇和肚子里的孩子,可是那屋里是丈母娘大人,他什么也不敢说,只能忧心忡忡地继续干活。   忙活了半天,他才发现手里的二爷雕像这样子怎么看都像一个人,关二爷自然不能面如好女,他只能重新选了一块木料,这回再也不敢分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没有约会的桂圆,在521这天,用了四个多小时呕心码了5210字的大章,表白所有的小天使,么么哒~ ☆、第52章 负荆请罪   周家分了家之后,周鑫就迫不及待地央求李氏帮他去刘师傅家提亲, “娘, 年前您不是说抽时间帮我去师傅家提亲的吗?之前您说没分家, 家里没地方住, 不好上门提亲。现在我那宅基地都看好了, 是不是也该提亲了?”   虽然他知道婉婉对他也是有好感的,但保不齐师傅遇到条件更好的会不声不响地帮她定亲,自己的竞争力还是不强, 底气不足啊。为了避免夜长梦多, 他觉得还是早点提亲比较好, 省得被哪个不长眼的小子捷足先登了。   “这要去刘师傅家提亲, 得去镇上找媒人吧?咱们在乡下找一个脸生的媒人去了, 人家刘师傅指不定还以为咱们看轻他家姑娘呢。”提亲要有媒人吧,可这镇上的媒人李氏也不熟悉啊, 这可难办了。   “这有什么难办的,我跟镇上的焦大娘已经说好了, 就等您同意了。”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 周鑫可是有备而来的。刷足了小师妹的好感,搞定了大舅子, 万事俱备, 就等自己娘点头, 媒人上门了。至于师傅?师傅大约也有感觉吧?周鑫摇摇头,没敢继续想下去。   对这个小儿子李氏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能耐了啊, 现在自己赚钱了,翅膀也硬了。自己看好了媳妇不说,这媒人都请好了,才跟你娘说?”   看着儿子嘿嘿笑着不说话,李氏心里更不情愿了。都说抬头嫁姑娘,低头娶媳妇,他们就是平常的乡下人家,娶个门当户对的乡下姑娘多好,可她这儿子,偏偏看上了个镇上的姑娘。而且她心里还有一层隐忧,这姑娘幼年丧母,爹又没有续娶,会不会女儿家该学的东西都不懂?那嫁过来能伺候好儿子吗?   周鑫看他娘不说话,只顾低头沉思,顿时有点急了,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娘”,看李氏抬头才接着说,“娘不是早就惦记着给我娶媳妇了吗?这媳妇儿子自己都找好了,媒人也说好了,您还等什么?”   这个儿子素来又主见,决定的事情是一定要办成,对他只能顺毛撸,不能明着反对。李氏想了又想,也找不到拖延的理由,罢了,就随了他的意吧。反正都分了家,跟儿子过日子的是儿媳妇,他喜欢就行了。   由于之前周鑫就跟焦大娘通了气,因此李氏这次亲自上门后,焦大娘第二日就带了两只周鑫送来的大肥鹅和几盒子礼物,敲开了刘师傅家的大门。   随着一双儿女的长成,刘师傅对媒人的上门已经见怪不怪了。因此请了焦大娘落座后,就悠悠然地喝了一口茶水,这才明知故问,“焦大嫂今天登门所为何事?”   对刘家焦大娘也是来过几次了,不过在知道提亲的是刘师傅的得意弟子后,就多了几分把握,只见她高深莫测地一笑,“我跟刘师傅也是熟人了,这次是受人所托,给您家小娘子说亲来了,这回包您满意。”   刘师傅不以为然,“哦?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小子让大嫂您这么高看?”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打起他姑娘的主意了?包他满意......这话一听就知道婉婉是知情的,说不定还动了心,真是女大不中留。是后街张家那小子,还是王麻子家的那混账?他仔细思索着跟自家走得近的未婚小子,回头好打断他们的狗腿。   “还能是谁,可不是您那得意的小弟子,周家村的周鑫,他啊......”不等焦大娘按规矩把周鑫夸一通,她就被刘师傅的狮子吼给打断了。   只见刘师傅把茶碗重重放在茶几上,眉毛一竖,眼一瞪,对着焦大娘大喝一声,“谁?你说是谁?周鑫?这小子,胆子不小啊,在我眼皮底下......”都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在他眼皮底下就敢勾搭他家婉娘,这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焦大娘被吓得一抖,心里直骂周鑫,只说人家小娘子和大舅子都没意见,怎么没说刘师傅一点也不知情呢。其实周鑫还以为自己师傅多少看出了点什么,谁知道刘师傅是灯下黑,硬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没发现。   作为媒人,焦大娘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定了定心神,她干咳一声说,“刘师傅先别急着生气,您想想啊,这桩婚事可有不少好处呢。”   “什么好处?说说看,周鑫那小子都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了,也让我听听。”刘师傅自觉是个有身份的人,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态,只憋着一腔怒火,只等见了那孽徒再撒出去。   “您看,不说别的,咱先说这周鑫本是您的弟子,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作为岳父不好过分管束女婿,可您还是他师傅啊,您要说黑,他指定不敢说白,这要娶了您家小娘子,还不得好生供着?更何况这周家还分了家,娘子嫁过去不用在婆婆面前伺候,自己盖了大房子住,小两口你侬我侬过自己的日子,多甜蜜。等周鑫在镇上开了铺子,小两口不还是在您跟前的时候最多,这除了不改姓,不跟那....”焦大娘说到最后,给刘师傅递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刘师傅靠着椅背沉思,这会儿他的怒火已经快熄了,最打动他的就是最后这点。要是婉娘真嫁了周鑫这小子,再在镇上开了铺子,不是跟招了女婿上门差不多吗?不过,周鑫这小子的狼子野心居然藏得这么深,他也不能轻易就应允了他。   “把那小子的庚帖留下吧。”刘师傅听完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焦大娘有点拿不准刘师傅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就试探地问了下,“那刘娘子的庚帖......”   “我家闺女的庚帖先不急,我先拿那小子的庚帖找人合合八字再说。要是八字不合,任您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同意把闺女嫁过去的。”这八字吉利不吉利,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他就等着周鑫后面的表现,不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他是不会松口的。   等周鑫听了焦大娘的转述,叫苦不迭,他哪知道他师傅是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还以为他一直没动作是默认了的。不过听焦大娘说,师傅留下了他的庚帖,看来还是有戏,不过估计他就要吃点苦头了,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师傅满意。   要说家里脑子最好用的还得数他二姐,想到二姐正怀着小外甥,胃口不好,他就买了几大包爽口的蜜饯,上门求教了。   周琳听了堂弟这艰难的提亲故事,乐得前仰后合,“看你先前把握那么大,连房子要盖什么样都想好了,还以为你这提亲就是走个过场呢,原来老丈人还不知情啊?”   就连福生也向来厚道的人也忍不住半炫耀地跟他说,“这婚姻大事,还是得看父母的意思,光知道撩拨人家小娘子有什么用,万一你师傅不同意,小娘子岂不是跟着白伤心一场?”看看他,虽然订婚前就见过了媳妇,但是还是等到亲事定下才敢跟媳妇接触。(不过,确定不是你太怂,不敢去撩吗?)   “二姐,姐夫,你们别光顾着看笑话啊,快帮我想想法子,我该怎么做,怎么才能让我师傅同意把婉婉嫁给我?”周鑫双手合十,弯下腰连连拜托这俩没有同情心的人。没办法,谁让他只有这个狡猾的二姐可以求助,他爹他哥都是老实人,他娘不拖后腿就不错了,别以为他没看出来他娘的不情愿。   看堂弟这么低姿态了,周琳也不好意思继续看笑话,就指点他,“负荆请罪的典故,有没有听过?要不你试试?”   负荆请罪?这他倒听师傅讲过,周鑫双手一拍,高兴了起来,“二姐这主意不错,我回头就去后山砍几根荆条,背着去师傅家门口请罪去。”说着就要回家砍荆条了。   周琳愕然,跟福生面面相觑,这傻小子还当真了?“金子,那荆条可都带刺的啊,你要真想效仿先人,背几根树枝意思意思不就得了?”   周鑫直接拒绝了,“背树枝哪能看出我的诚意,要想娶到媳妇,就得狠下来心。”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到他这里,就是舍不得自己,抱不到美人。   为了怕李氏担心,周鑫这次“负荆请罪”的行动谁都没说,还叮嘱二姐和姐夫做好保密工作。他第二天天蒙蒙亮就去了后山,挑了一棵枝叶茂盛的荆树,捡那肥大的枝条砍了三四根,削去了细枝和树叶,背着直奔刘师傅家。   怕光着膀子引人注目,他到了刘师傅门口,叫了门才开始脱上衣,然后又把几根荆条绑到背上,双膝一弯就跪下了。   刘师傅的儿子,也就是周琳的师兄刘浩轩,一开门就看到师弟背着荆条跪在自家门口,顿时乐了,“你这是干什么?学古人负荆请罪呢?哪里得罪我爹了?”   周鑫无奈地看着师兄,“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师兄你也是,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帮我给师傅提个醒,但凡师傅有个准备,这次也不会发这么大火?”   刘浩轩幸灾乐祸地说,“你以为我这么大方,轻轻松松就把妹妹嫁给你了?我可早就等着今天呢。”说完就回屋去叫他爹出来看猴戏了。   刘家这边本来就是住宅区,来来往往的人可不少,看见周鑫这造型都指指点点,还有几个捂着嘴偷笑,真当他是耍猴戏的了?   刘师傅一出来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看也不看周鑫一眼,就冲着门外喊了一声,“滚进来,别在门外现眼!”打量他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动手不是?   周鑫听了师傅的话,乖乖就进了院子,关上门后就自觉地跪下,解下了背上的荆条,双手捧给刘师傅,嬉笑着说,“师傅,我就随便您处置了,只要能留口气让我能娶婉婉就行。”   “嬉皮笑脸!油嘴滑舌!你是不是以为我真不敢打你?”刘师傅捡了一根最粗的荆条,对着周鑫比划着,跃跃欲试。   “哪里哪里,我今天来就是让师傅您好好出口气的,您随意,我要是躲一下,喊一声,您就不要把婉婉嫁给我。”周鑫赶紧跪得端端正正,神情也正经起来。   “哼,既然你自己上门请罪,我也就不手软了。”刘师傅说着就拿荆条照周鑫背上挥去。   刘浩轩吓了一跳,他爹是来真的了,他是拦还是不拦?他还没权衡好,有人已经急了。说时迟那时快,在荆条快落到周鑫背上的时候,一个鹅黄的身影冲了出来,直接迎上了那根荆条。   “爹,不要!”来人正是刘师傅唯一的女儿,刘婉婉,她一早就听到了动静,怕他爹见了她更生周鑫的气,就一直躲着没出来。直到她爹真要动手了,才忍不住冲了出来。   “婉娘!你!”刘师傅气得直跳脚,这傻闺女,当真以为他那么狠心不成?不过是想试试周鑫的诚意,是不是有担当,却被自家这不争气的女儿坏了事。   其实在荆条落到身上的时候,刘婉婉就知道自己做错了,这力道,明显是雷声大雨点小嘛。这回好了,帮了倒忙了,还误会了自己爹,她赶紧讨好地看着刘师傅,“爹,我错了,您别生气,还不是您刚才太有气势了,我都吓着了。”   “罢了,随你们吧。周鑫,看在婉娘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回去让你爹娘来一趟吧。”这是同意了,不过他也不忘了提醒一下周鑫,“想想婉娘为你做的,要是以后你待婉娘不好,就是丧了良心了。”   “师傅您这是同意了?师傅您真是太好了,谢谢您,我以后肯定会好好对婉婉的,要是以后我待婉娘有一点不好,到时候您只管打断我的腿。”周鑫现在的心情就像从谷底飞上了云霄,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龇牙咧嘴地笑个不停。直到师兄在旁边用胳膊肘撞了他几下,他才恢复了几点清明,认真地跟刘师傅磕了个头,就爬起来跑了出去,他要回家告知爹娘这个好消息。   “衣服,金子,把衣服穿上!”刘浩轩在后面拿着周鑫的外衫大声叫着他,周鑫这才发现一着急,衣服都忘了穿了,就这么光着膀子出去了。让心仪的姑娘和老丈人看到自己如此毛躁的表现,周鑫羞愧极了,通红着脸接过衣服赶紧穿上,然后脚步虚浮地匆匆回家了。 ☆、第53章 买牛+再嫁   自从周鑫的亲事定下之后,他就一直留在村里监督房子的修建, 生怕有一点不如意的地方, 让媳妇挑了毛病。等回头房子盖好后, 他还要再走一趟南方, 倒卖一次南北货, 把自己的铺子开起来。   这样一来,周家的杂货铺就没有人看铺子了。唯一能胜任掌柜一职的周磊还要负责去府城进货,顶一阵还好, 但是长期下来肯定吃不消的。再说, 比起镇上, 周磊还是更喜欢留在这个生他养他的小村子里。最后一家子商量一下, 决定还是花点钱雇个人来看铺子得了, 不过想找一个有真本事人品还信得过的人就要慢慢挑选了。   这边周家铺子的掌柜还没选好,周琳也遇到了差不多的问题。看着面前有点不好意思的树林, 周琳有点头疼,“你说什么?好好的怎么要离开一阵?”   树林也觉得挺对不起表姐的, 在他们家艰难的时候, 表姐给了他这份工做,算是雪中送炭的恩情了, 要不是不得已, 他也不会开这个口, “小三儿月底要去县里考试,我想陪着他去,这一来一回, 怕是得个十天半个月不能回来。”   周琳吓了一跳,“小三儿现在就可以下场了?”她低头扳指一算,小三儿进学居然都有三年了?都说古代书生是十年寒窗苦读,这才读了三年就想下场,结果怕是不会太理想,小三儿这么小,不会经受不住打击吧?   小三儿的师傅自己就是读书人,哪里会不知道功名有多难得。树林就跟周琳解释了一下这次下场的原因,“先生说了,小三儿在学堂里算是学得好的了,这些时日就有点飘了。正好让他参加今年的县试,去试试水,也见见世面,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而且就算不为功名,能先熟悉一下县试的流程也是有好处的。”   再说,万一走了狗屎运,过了县试呢?树林心里也是有点想法的。他这两年在镇上给表姐看铺子,挣的钱都供给小三儿读书了,就盼着他哪一天能考个功名回来,把王富贵踩在脚下,让他只能在烂泥里苟且偷生,看着他们和娘越过越好,他才能解气。   小三儿考试肯定是大事,周琳也不能拦着树林,只能让跟福生去店里顶一阵儿。   头一天福生原本是不打算带着周琳的,但是架不住媳妇的央求,只能妥协了。周琳也是在家憋得狠了,想着上次去镇上还是三月三的事儿呢,这次也跟着出来透透气吧。   “咱们这次去镇上买头牛吧?回头家里耕地,赶个集都方便,这样老是借别人家的也不方便。”周琳看着二胖家的牛车,跟福生抱怨。先前是家里的银子大多都用在开店收木头上了,这些时候也攒了一些钱,买头牛是没有问题的。   其实不光牛,这房子也得重建,这黄泥胚的墙壁,她总担心哪天下大雨会突然倒了。不过老人家都说怀孕不能动土,怕惊了胎神,她也只能耐心等孩子落地再说了。   福生想想也是,终于手里有点钱了,给家里买头牛也好。他自己赶集走着去都习惯了,要是带着媳妇,没有个车还真不方便。再说买了牛,爹娘再耕地的时候就不用低三下四借别人家的牛使了。农忙的时候,谁家都忙,光耕自己家的地牛就累得不行了,谁还愿意往外借?再遇上那种不把别人家牛当回事,往死里使的人,就更心疼了。   “不过要说买牛,还是得找爹看看,我怕是挑不好”,福生有点迟疑地说。他爹虽然自己没有养过牛,但是接触过的牛还是不少的,应该比自己有经验。   “要不......那咱们去那院叫上爹娘吧,今儿个就一起去镇上吧。”其实周琳想说,要不叫自己爹去吧,好歹她家也养过牛的。不过想想家里的牛大多都是爷爷亲自伺候的,她话到嘴边就又改了口。   等福生说了买牛的事,蒋铁林高兴得不行,“买牛好啊,家里是该添头牛了,爹这回保准给你们挑个好的。”在蒋铁林看来,家业兴旺的标志就是有田有房有牲口,虽然买牛的是儿子家,但他脸上一样有光。   一家四口半(周琳肚子里的勉强算半个吧),坐着牛车沿着村子当街的路晃晃悠悠走过去,遇到有人诧异地问,“铁哥,这一大家子是干啥去啊?”蒋铁林就轻描淡写地回一句,“家里孩子要买头牛,我去跟着掌掌眼。”其实他心里都乐开花了,恨不得跟全村人说,他蒋家要买牛了。陈氏横了他几个白眼,自己低下头也笑起来了,真好。   周琳看着公婆的表现觉得他们真是容易满足,仓里有粮,身上有衣,再养上几样家畜,就觉得人生圆满了,再也没有别的追求了。人类的痛苦往往来自于永远填不满的欲|望,其实,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也很美好不是吗?   镇上买牛有专门的地方,叫做牛马行。说是牛马行,其实卖的不只牛马,还有驴、骡这样体型较大的牲畜。因此,他们一行人到了镇上就直奔目的地。把牛车找了地方寄存上,几个人穿过一道牌坊就到了牛马行。   周琳一进来就看到路边栓着不少的牛马驴骡,大多卖家都一个人坐着,目光逡巡着过路的人,也有三五个人聚在一起,讨论着面前的牲畜的牙口皮毛。让周琳不解的是,不远处的还有三个人站成三角,其中一个人不时把手伸进左右两个人的袖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直到其中一个人拿了钱出来,周琳才知道这是讨价还价,但是全程都听不到交谈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怎么谈的。   周琳越看越觉得奇怪,小声问福生,“那边三个人是干嘛的?”福生其实也早看见了,但是他也很少有机会来牛马市,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爹,您知道怎么回事吗?”   蒋铁林难得有在这两个能耐的小辈面前显摆的机会,就得意地说,“你们小孩子家就不懂了吧?这是经纪在帮着谈价格,这还有个行话叫‘袖里吞金’。你看他刚才把手伸进卖家和买家的袖子里,就是在捏对方的手指,通过对方的手势了解买卖双方的出价,好从中说合,免得伤了和气。要是买卖谈成了,买家还要给经纪半成的钱做佣金。”   说得兴起的蒋铁林不等两个人再问,就又跟他们讲了什么手势代表多少钱,一捏一摇都有讲究,这其中的门道可多了去了。   周琳和福生听得津津有味,都差点忘了今天是来干嘛了,还是陈氏打断了蒋铁林的话题,“别显摆你肚子里那半桶水了,赶紧挑牛吧,回头福生还得去铺子呢。”   蒋铁林这才意犹未尽地闭了嘴,他背着手走到卖牛的那一块,仔细打量了起来。这头牛毛色不够亮,那头牛牙口太老,这个前身不够高,那个四肢不够健壮.......直到把所有在卖的牛都看了一遍,蒋铁林才选出了自己心仪的牛。   只见这头牛毛色淡黄,又细又密,牛头瘦长,面容清秀,一双温和的大眼扑闪扑闪,很是精神。再看它骨骼粗壮、肌肉发达,四肢四肢生势状似琵琶;前肢略弯;胫骨长,跖骨短,可真是一头好牛。就连卖牛的都摇着头说,“老哥这眼光也没谁了,我这最好的一头牛就这么被你挑走了。”   蒋铁林笑笑不说话,认下了这人的夸奖。既然牛选好了,下面就要经纪出场了。等经纪过来在蒋铁林和卖牛的衣袖中捏来捏去一番,放下手后,蒋铁林就回头跟福生说,“七两银子,再给黄经纪拿四百文。”   周琳不禁咂舌,难怪村里有牛的人家这么少,这一头牛可比盖一栋茅屋都贵了。等牵着自家的牛出了牛马行,她才说,“这头牛还真不便宜,经纪也真赚钱,就这么捏几下就赚了小半两银子!”   蒋铁林又开始解惑了,“牛哪有便宜的,不过普通的牛五两银子差不多就能买到了,也是你们不差钱,我才挑了个最好的给你们。还有这经纪,赚钱是赚钱,但是不光得懂牛马,还得有关系,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看来从古至今,从达官贵人到平民百姓中,这裙带关系都不少见啊。   把牛车留给福生两口子,蒋铁林就牵着牛,让陈氏骑上去,一路哼着小曲回了上湾村。这边福生就赶着牛车带着媳妇去了木枋。   到了木枋,把门口的贴着的“今日东家有事,巳时开门”的纸条揭下来,就打开了大门。木枋里货物归置得十分整齐,地上也不见一丝脏乱,可见树林平日的用心了。福生过来也只需把新添的几样货物摆放上去,就坐在柜台后面候着客人上门了。   周琳自打怀孕后就不用脂粉了,因此也是好长时间没有去路掌柜铺子里看看了,想着自家铺子好歹也是托人家的福才找到的,就打算过去坐坐。   结果她一进路掌柜家的铺子,就看到七八个妇人在争相挑选脂粉,就纳闷地问路掌柜,“您这里脂粉是不要钱了?这么多人抢?”   路掌柜笑得有些落寞,“把铺子里积存的货物的处理一下,我就要关门了。”从她先头的男人死后,她就开了这个铺子,一晃五六年了,这要关掉还真不习惯。   “这是怎么回事?你这铺子不是开得好好地,也没少赚银子,就这么关了多可惜。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有事你就说,能帮的我们就帮了。”周琳试探地问。   路掌柜指了指墙上贴的红纸,上面一排黑字:东家有喜,店铺出兑,所有脂粉七折出售。“我要嫁了,婆婆看不惯我在外面抛头露面,就让我把铺子关了,回头好好在家伺候男人孩子。”也许是怕周琳担心她,又笑了笑说,“说来这打折的主意还是跟你学的呢,果然这客人就多了不少,我看要不了几天就处理完了。”   周琳不明白路掌柜好端端的一个古代版女强人怎么会甘心就这么缩在后宅里,为一个男人洗手作羹汤,养育前任留下的孩子,只能感慨,“看来你肯定很喜欢那人。”   路掌柜明白周琳的意思,摇摇头说,“他确实是待我好,但是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上了年纪,一个人住着一间空荡荡的大屋子,太冷清了,大夏天里都觉得骨子里一阵阵寒意。恰好遇到这么一个人,我想嫁了也好,好歹有个人陪着,将来再有个一儿半女,就更好了。那样哪天他负了我,我就带了孩子和离,再把铺子开起来。”说着她的眉眼都飞扬起来,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却无损她的容颜,反而增添了一丝岁月沉淀下来的韵味。   想要带着孩子和离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想想路掌柜这么能耐的人,说不定想做什么都能做到呢。既然路掌柜更喜欢有人陪伴的生活,她还是衷心希望她能这样相夫教子幸福一辈子。也许,等她婆婆过世了,路掌柜还能再回来开铺子呢?到时候家庭事业两者就都能兼得了。周琳也只能这样往好处想了。   下午和福生一起在木枋待着,周琳还和他八卦了路掌柜的事,最后还遗憾地评论,“要我是路掌柜,就不会嫁给一个要自己放弃事业的男人,真不知道路掌柜怎么想的。”   福生却更不理解媳妇的想法,“女人家家的,一个人无儿无女,挣那么多钱做什么?还是有个归宿的好。”在他看来,女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才是本分,路掌柜这样抛头露面开铺子,他其实也是不太赞同的。不过是因为不关他的事,他也没说过什么。   周琳知道福生的想法后,只觉得现代人和古代人的思维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知道他从小就处在这个环境,身边的都是一样想法的人,她也懒得跟他争辩。反正她自己暂时是没有做女强人的想法,就做福生这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小女人就是了。两口子过日子,难免有想不到一处的,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也没必要非争个高低。   除了这天,剩下的七八天都是福生自己一个人去看铺子,周琳扛个大肚子,福生也不放心她来回折腾,白日里就托陈氏帮忙照顾媳妇,自己晚上再赶回来。直到树林和小三儿回来,两个人才结束了牛郎织女一样的日子。   既然不到十天就回来了,很明显,小三儿这是县试落选了,这本就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也就小三儿自己垂头丧气,像个斗败了的小公鸡。 ☆、第54章 劝学(修)   小三儿这次也许是太累了,再加上受到的打击太大, 一回到家就病了一场。病还没好彻底, 就开始埋头苦读, 手不离书的。就连上个茅房都揣着一本书, 晚上也常常熬到半夜还不睡。   要说这孩子其实也聪明, 为了不让家人发现他熬夜读书,就用布巾把门缝都塞上,窗子还用一条薄被悬挂遮挡上。这样即使有人路过他的门口, 也不会看到一丝光亮。直到周磊有次起夜, 正好撞上小三儿也起来, 看到他房里的摊开的书本和奇怪的布置, 才发现了这件事。   虽然周家人都觉得小三儿有点魔怔, 但是也不觉得刻苦读书有什么不对,就没太当一回事, 只能叮嘱几句,让他保重身体, 夜里不要熬太晚。也许是过了明路, 小三儿此后反倒不遮掩了,天天窗子都亮到子时之后。   直到赵氏过来看周琳的时候, 随口说起这事, 她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孩子可别把自己整抑郁了啊,就算不抑郁,估计他那小身板也熬不过下去啊。为此, 周琳扛着五个月的肚子专门回了一趟家,准备去给这个要走火入魔的小表弟灌点“鸡汤”。   “小三儿这段时间有点不对劲,我跟娘回去看看。晚上就不回来了,到时候你自己弄点吃的,可别又不吃了。”周琳提醒福生,也许是之前习惯了一日两餐,福生自己在家的时候,晚上就经常不吃饭。现在家里条件好多了,想要山珍海味自然不可能,但是粗茶淡饭一日三餐还是没有问题的,她可不允许自家男人这么苛待自己。   福生知道自己先前在媳妇回娘家的时候,不吃晚饭的事情暴露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连连点头,“我先前就是忙忘了,这次一定会记得的,你放心。”   听了福生的再三保证后,周琳就跟着赵氏一起回了周家村。小三儿下学就是傍晚了,她倒不急着找他,先把胖嘟嘟的宝儿抱了个满怀,“宝儿,想姐姐了没?”   宝儿眼睛一弯,抱着周琳的脖子,拉长了声音说,“想~还想小宝宝。”说着还摸了摸周琳的肚子。周琳还教他跟肚子里的孩子对掌,“你摸摸,这是它的小手,它要是高兴了,就会动一动。”   姐弟俩玩得高兴,赵氏却紧张地把儿子抱下来,“你肚子里揣着孩子,当心点。宝儿这么沉,你抱他做什么?”   周琳有点讪讪,这不是好些日子没有见宝儿了,她也是一时高兴,再说了,都五个月了,她身体又好,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过小孩子长得就是快,想起那个抱在怀里一小团的小婴儿,一眨眼就足有三尺高了。   “娘,宝儿也五岁了,你们有什么打算吗?”周琳搂着宝儿坐在椅子上,问赵氏。正低头玩手指的宝儿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姐姐,一脸茫然。   赵氏也不知道闺女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什么打算?他这么大点,能有啥打算?”周爹一想这段时间小三儿的事,就明白了闺女的意思,“你是想让宝儿也进学?”   “是啊,不管宝儿是不是有读书的天分,怎么也得送他读几年书,就算不为功名,认些字,学些道理,以后的好处也够他受用了。”前世谁家孩子不送学校上个几年学,反正她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弟弟是个文盲的事实,怎么也得劝爹娘把宝儿送去学堂。   周爹想起村里的二狗,小时候跟周磊他们一样满山光屁股跑的野小子,上了几年学,考上了廪生,就穿起了长衫,每月拿着官家发的米粮,村里谁见了不客客气气的。因此听了女儿的话,他就激动地说,“我看行,为官为宰的咱不敢想,就算跟二狗一样考个秀才廪生的也行啊,你看现在村里谁不敬着他,就连他爹德春在村里都成天翘着尾巴走路,我看给他屁股上绑个炮仗他都能上天了。”   “叫什么二狗?人家有大名,叫怀瑾。都是有功名的人了,你还这样叫人家,真是没眼色。上次你在镇上见了怀瑾,统着那么多人,张口就是‘二狗’,我看怀瑾脸刷的就绿了。”赵氏就看不惯自家男人这点,不会说话,幸好他不常说话,不然早把人得罪完了。   周爹听媳妇在闺女面前说自己的糗事,也有点挂不住,“这不是叫顺口了吗,一时忘了他的大名。不说怀瑾了,说说咱们宝儿,你觉得闺女说得行不?”   赵氏从娘家到婆家也就见了周怀瑾这么一个正经的读书人,不免有点迟疑,“这读书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没见小三儿学了三年,在学堂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这县试第一关都没过去。是不是咱们家坟头上就没长那根草?”   “这话说得,咱家坟头怎么就没长那根草了?二、怀瑾那小子小时候谁能看出他有什么出息了?现在不也人五人六的?咱宝儿哪点不如他了?”这话周爹可不爱听,他是看宝儿哪哪儿都好,别说秀才,说不定还能当个官老爷呢,这会儿他也被赵氏激出野心了。   周琳看着爹娘斗嘴,一直捂着嘴偷笑,这时看他们不说话了才开口,“我爹说得是,我看宝儿可伶俐着呢,咱哪儿也不比别人差,是不是宝儿?”   宝儿也知道姐姐在夸他,当即挺起小胸脯大声说,“是,宝儿可厉害了,二哥叫我数数,我都能数到五十了,我还会算数,会认字!”他板着指头认真地炫耀着自己会的东西。   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周琳赶紧问爹娘,“金子什么时候教宝儿这些的?”她都不知道宝儿已经学了这么多东西,看来送宝儿上学的事儿要抓紧了。前世都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晚了就耽误了一棵好苗子。   周爹和赵氏也纳闷呢,两口子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不过不管宝儿什么时候学的,这终归算是一件好事,周爹一把把小儿子捞到怀里,在他的小脑瓜上胡撸了几下,“好儿子,真有能耐,咱周家能不能改换门楣就看你了。”   突然被自己爹这么夸赞,宝儿有点害羞地把头埋进周爹的怀里。赵氏看着只笑,再也没说什么宝儿读书不行的话了。毕竟自己亲生的,她也是看宝儿怎么都好,先前也是把读书人看得太高了,总把自己看得太低。   晚上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周琳可没忘了先问周鑫,“金子,你什么时候教宝儿认字算数的?怎么大家都不知道?”   周鑫这会儿才想起来宝儿的事情,差点给忘了,赶紧说,“二姐,我跟你说,宝儿可真是聪明,我就没事带他的时候,教他数数,他很快就记住了。然后我就教他认字,没几天就认了好几个,我看可以把宝儿也送去学堂了,不读书可白费了他那脑子。”   周爹笑呵呵地说,“爹,我们今天还跟二丫说呢,宝儿这么伶俐,回头把他也送去学堂念书去,说不定还能考个功名回来呢。”他是一点也不谦虚,把宝儿下午的表现一顿好夸。   周爷爷对家里多个读书的孩子还是很高兴的,更何况宝儿表现还这么说,连声说,“好好好,现在家里也不差这几个钱了,将来孩子都送去读书,只要有一个考了功名,咱周家也能说是耕读人家了。”   周姑姑更是开心,“二嫂就把宝儿也送到牌坊刘那,跟小三儿做个伴”,然后又跟儿子说,“三儿,回头可要看好你弟弟,别让人欺负了他去。”说了半天也不见儿子回应,一看,这孩子又手里抱着书看上了。   周琳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一把就把小三儿手里的书抽走了,小三儿这才愕然地抬起头,“表姐,你拿我书做什么?快还我吧,我正看着呢。”   “我今天就是准备跟你认真谈谈的,你现在这状态可不好啊。天天这样白天黑夜的死读书,就能超过县里那些学子了,就能通过县试了?”周琳盯着小三儿的眼睛,严肃地问他。   十一岁的小少年听了表姐的话直愣愣的坐着,讷讷地说,“那我还能怎么办?除了多花点时间读书,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赶上他们。这次去了县里,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就是一只蹲在井底的青蛙,不知天高地厚。想想先前我因为在学堂考了几次第一就得意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可笑极了。”说着这孩子眼里已经泛起了泪光。   周琳放软了声音,耐心跟他说,“看看你眼底的黑影,你这样拼了命的读书,恐怕先垮下来的就是你的身体了。这样透支精力,不会觉得背书的效率低了许多吗?”   小三儿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往常一段文章,他念个几遍就能背个七七八八,现在至少都要十几遍,还经常会忘记。“可是,我还能怎么办呢?家里花了这么多钱供我读书,我连个县试都过不了......”他好担心,到了后年,下一次的县试,他会再次落榜,那样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付出了这么多娘和大哥,还有收留他们的外公外婆一家。   家里人这才知道小三儿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能看着周琳。   周琳叹了一口气,放在前世,这也不过是一个刚小学毕业的孩子,现在就已经背负了这么多。她搬了凳子坐到小三儿身边,掏出帕子帮他擦了擦眼角,“你这孩子就是想得太多,都说十年寒窗苦,你这才学了三年,就着急了?我就不信参加县试的都是你这样的小儿,怕是二十来岁,三四十岁的怕是都有吧?”   这倒是,小三儿说,“我还见了一个头发发白的爷爷,儿子都娶妻生子了,还没过县试呢。”   “劝学你应该也学了吧?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假如功名在千里之外,你现在连半山腰还没到呢,觉得自己离目标太远是正常的。只要按部就班,一步一步踏实地往前走,总会走到的。但是若是你急功近利,看离得太远,就跑了起来,等脱了力,身体垮了,哪怕就剩一步,也永远摸不到目标。再说,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先生现在让你现在去参加县试,难道真的指望你考出个什么名堂吗?不过是想让你知道天高地厚,好去去你的浮躁,让你踏实下来,你倒好,钻牛角尖里了。”   周琳这边说得兴起,小三儿连连点头,皱着的小脸也放松了,“我知道了,表姐,谢谢你,我以后会好好跟着先生读书,晚上也会早点歇息,不会熬那么晚了。”   “不光要早睡,还要早起,然后没事去后山跑两圈,强健一下筋骨,不然考个试就病一场,好人也受不了。”周琳又教小三儿劳逸结合,让他意识到一个好身体对科考上的重要性。   不过周家其他人面色就奇异了,还是赵氏忍不住问了,“二丫,你哪儿学的这么多东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那些‘之乎者也’的也能说上几句了?”她没记错啊,她家闺女也就跟着小三儿学了几个字吧?这徒弟都能把师傅说服了?   周琳这才发现一时激动,马甲要被扒了,眼珠转了转,只能想办法来圆,“我是嫁了后,成天在家里待着没事,就买了书自己瞎着墨的。”也不管这话能不能糊弄住家人了,她也想不到别的借口了。   不过显然周家人都相当“单纯”,并没有继续追问,不过也许是因为都是家人,不会往别的方面去想,宁愿相信周琳是天赋异禀。周爷爷还得意地说,“我就说咱们家孩子都是读书的好苗子,将来宝儿要是能像他姐姐这样,考个秀才算啥,指不定还能去京里考试呢,到时候见见皇帝也不是什么难事。”老头儿自己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乐得山羊胡子都一翘一翘的。   周琳只觉得好尴尬,她这是作弊了好吧,前世今生都活了三十多岁了,读了十来年的书,才说出这些话,哪好意思被爷爷这样夸。不过看自己爹娘显然没有谦虚的意思,还都跟着爷爷自得地笑了起来。   只有李氏心里酸酸的,她小儿子虽然也挣了大钱,但是经商怎么也没有读书人体面不是。不过周鑫显然是更喜欢跑生意,她也只能寄希望在刚出生不久的大孙子身上,发狠等孩子满了三岁就让小三儿教他认字,等大点也送去学堂。她就不信,她家孙子就比老二家的孩子差了,平平都是老周家的血脉,谁比谁高贵呢。   这一回回娘家周琳劝好了小三儿,还把弟弟送去了学堂,此行的目的也算超额完成了。只是,没想到,刚平了娘家的事,就听兰英嫂子说了一件事,顿时气得她火冒三丈,这福生才去镇上待了几天,就给她招了一个“情敌”上门?平日里看福生这么老实,难道自家后院也要起火了?   不过周琳是不会不给福生辩解的机会,就擅自给他定罪的,但是她下次福生给木枋送木雕的时候,她可要跟着去了。她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妖精,敢在她碗里抢食。等见识过了,再让福生好好交代一下,视情节轻重,再决定他的“刑责”。 ☆、第55章 情敌(捉虫)   这天周琳刚从娘家回来,后边二胖家的媳妇王兰英就忽然上门了, 进门就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几眼才说, “弟妹啊, 那个, 福生那个事儿, 你知道了吗?”   顿时周琳就感觉不对劲儿了,看兰英嫂子这怜悯的眼神,吞吞吐吐的语气, 明显是有事啊。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 她直觉就是男女那点事, 赶紧就追问, “福生什么事?嫂子你就跟我直说吧!”   兰英看了看周琳的肚子, 就先提醒了她一下,“你听了可别着急, 你肚子还有个小的,说不定是村里哪个舌头长的瞎传的, 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呢。我就是觉得这事儿瞒着你也不好, 毕竟村里都传开了,你早晚都得知道, 早知道还有个准备。”   周琳摸了摸肚子, 冷着脸镇定地说, “嫂子你就跟我说吧,我扛得住。自家男人的事情,我可不想最后一个才知道。”   看周琳一副端得住的样子, 兰英也就直接说了,“也不知道是谁先说得,见你家福生在镇上跟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拉拉扯扯的,就说福生在外边有钱了,在镇上养了个小的。现在咱们这条街都传开了,有说福生要纳妾的,还有谁要休了你换个媳妇的。”   对于福生跟桃|色新闻扯上关系,周琳一开始是没有想到的。不过,她虽然相信福生,但毕竟无风不起浪。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得调查之后再发言。等福生后天去镇上,她一定要跟着去看看,看是何方神圣,敢窥视她的男人。   说来周琳也是佩服这传谣言的,福生在镇上看铺子也就是前几天的事儿,她在家的时候还没听说什么呢。去了娘家两天,村里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并且经过几番添油加醋,跟最初的版本已经相去甚远了。   她第二天一出门就听到了几个婆子媳妇的议论,有说早就知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家里多收几斗粮食,都想弄个小的了。更何况福生开了这么大的木枋,怎么甘心守着周琳这么一个姿色平平的乡下姑娘。   周琳看了看说话的妇人,脸大如盆,上面还有星星点点不知道是因为生孩子还是被晒的褐色斑点,真像一个洒了芝麻的大油饼。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因为怀孕没有抹什么脂粉,但是十七岁的女孩子,正是花儿一样的年龄,不说大美女,小家碧玉也算得上吧。这叫姿色平平?那村里还真没几个不平平的了?   也许是周琳的脚步声太小,也许是几个人说得兴起,并没有一个人发现话里的主人公越来越近了,还自顾自说着。等一个妇人说到,周琳这几天都没有露面,听说是气得小产了,这孩子没保住,这回可不好说了,兴许外边的狐狸精就要进门了。   说她如何都无所谓,反正这些闲话怎么压不下来,等到过几天大家听腻了,再有新闻出来,就自然而然平息了。但是这一说到孩子周琳就忍无可忍了,要不是还得在村里住着,她真想上前大耳瓜子抽那女人一顿不可。   她越听越生气,直接大步走过去,冷冷地问,“连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居然都没了。几个嫂子倒是对我家的事儿门儿清啊?感情是天天蹲在我家床底下呢?”   这些女人一看正主来了,那五个多月的肚子遮都遮不住,顿时臊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说,“我们也是听人说的......”“是啊,这可不是我们先说的,我是听......”“我也是,我是听XX说的......”说着这些女人也理直气壮起来,苍蝇不叮无缝蛋,怎么不说别人,就说她男人啊。管不住自己男人,就知道在她们面前厉害。不过终究是背后说人闲话被当事人发现了,也就无趣得散开了。   周琳扶着肚子愤愤地回家了,看到福生也没有好脸色,就连他陪着笑端了水来给她洗脚都不想搭理他。本来她想拒绝福生的帮助,不过她自己弯腰不方便,而且,凭啥他犯了错,反而可以躲清闲。这样想着,她就不停地找茬,指使他干活。   福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还以为媳妇是在娘家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问了几次没有问出结果,就只能变着法儿的献殷勤,想让媳妇开心起来。   几天没有跟媳妇亲近,晚上福生一上|床就挨挨蹭蹭的,拉着周琳的手就往下去,想让媳妇抚慰一下自己。但是周琳哪有这个心思,一把甩开他的手,背转身过去。做手活?想得美!就不怕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直接给他掰断了呢?   福生看媳妇这样冷淡,委屈地说,“媳妇,帮帮我吧,它想你想得紧,又肿又痛的,我难受......”   “我累了,你要想就自己弄去吧。”周琳实在不想搭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就跟他说,“明天你去木枋送货也带着我吧,路掌柜就要嫁人了,怕是这几天就要关铺子了。趁她还在,我也给她添个箱,好歹咱铺子也托她的福才找到的。”给路掌柜添箱是顺便的,最重要的还是想见见小三的庐山真面目了,了解一下事实的真相。   既然媳妇没心情,福生也偃旗息鼓了,有了媳妇还自己弄就太没意思了。想着媳妇说的添箱的事儿,就问她,“媳妇,你要给路掌柜添什么?东西准备好了吗?”   周琳也是临时起意,自然没有事先准备,迟疑地说,“要不把我梳妆匣子里新置办的首饰挑一件送过去?”   媳妇的梳妆匣子里大多都是自己送的,福生有点不情愿,想了想就说,“路掌柜开了这些年铺子,眼光肯定不低,平常的首饰哪里入得了她的眼,送太贵重的又有点唐突。还不如把我新做的那根大红酸枝的并蒂莲簪子送给她,不轻不重,寓意好,样子也别致。”   看福生这样认真为自己考虑,周琳也觉得自己有点意气用事了,事情到底怎样,她还不知道,总不能现在就判了他的罪。这样想着她的心就松动了,翻过身,把手伸进福生亵裤里面动作起来......   第二天早上,福生牵了自家的牛出来,套上新做的架子上,又拿了被褥铺在上面,这才把周琳安置上去。然后又回屋把新做的物件放进木箱里,摆在后面,又拿布条捆了几道固定住,省得路上掉了。   到了木枋,周琳下了车就捧着一个小木匣子去了路掌柜那里。福生在镇上的事情,想必路掌柜是最清楚的。   进了脂粉铺,路掌柜正在把没处理掉的脂粉眉黛之类的东西收拢到一起,又标了更低的价格,放在门口显眼的地方。看着剩下这点东西,周琳问她,“路掌柜这两天是不是就要关门了?”   路掌柜见到周琳很是惊喜,“可不是,我打算今天把这些东西半卖半送的都处理了,晚上就把铺子关了呢。可巧你今天来了,要是晚一天,怕是就见不着了。”   周琳也觉得是挺巧的,不过惦记着福生的事情,也没多寒暄,先把手里的木匣子递了过去,“掌柜的大喜了,你成婚的时候我们也去不了,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根木头簪子就当我这个妹子给你添箱了。”   路掌柜打开一看,匣子里正是一根大红酸枝的木簪,精心雕出的并蒂莲栩栩如生,真是漂亮。这木料颜色稳重大气,正适合她的年龄,这添箱礼算是送到她心坎里了。虽然周琳自谦说是木头,但是这大红酸枝的料子可难得着呢,这么一根要买怕是至少得二两银子。因此,她虽然喜欢,但还是盖上匣子推了回去,“这太贵重了,我哪里敢收?”   “有什么贵重的,家里就是做这个的,不过就是些木料,能值几个钱。”大红酸枝虽然贵重,但是这点木料也贵不到哪儿去。周琳自然没有收回,塞到路掌柜怀里后,就开口问起了心里一直惦记着的事,“有个事想问下掌柜,我听说前阵子福生在木枋,经常有个未婚的小娘子来找她,这里面的事儿你清楚吗?”   原来是为这事儿来的,路掌柜了然,“你就是不问,我还打算跟你说说呢。那个小娘子是街尾卖羊汤的李老头儿家的,蒋师傅中午去他家喝了几次羊汤,她就看上眼了。然后天天不到中午就巴巴端了羊汤蒸饼过来,明眼人都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偏你家蒋师傅还当人家是体贴客人,每次都客气地接了羊汤,再拿钱给人家。”   说着路掌柜就笑起来了,这蒋师傅还真逗,弄得人家小娘子气得甩手就走了,他还不知道哪里说错了,只知道喝汤。后来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也许怕了这热情的小娘子,后来两天就换了地方提早吃饭了。那小娘子也不灰心,也跟着换了时间端了羊汤来堵人,周围铺子的掌柜们都跟着看了几回热闹。等树林回来,福生回村之后,本以为没了后续,谁知道这事儿居然传回他们村里了。   “这就送了几次羊汤上门,就被人说成这样了?你不知道,我们村里都快传遍了,都说我都要快下堂,给新人让位了。”周琳苦笑,真是无妄之灾,就福生这憨厚的长相,寡言的性子,还能惹得人家十来岁的小娘子春|心萌动,真不知道怎么说是好。   不过,就算福生不解风情,不知道人家小娘子怀揣的什么心思,她也得亲眼会一会这个情敌。她想了想,就凑到路掌柜跟前说,“今儿个中午咱们也去喝个羊汤,我请你。”路掌柜当即领会了其中的深意,“那好,我就厚着脸皮赖你一顿饭了。”   本来福生往常送了货过来就回家了,但是今天媳妇也来了,一直跟路掌柜说话,他也只能在木枋里待着,等着媳妇回来再一起回家。   没想到快中午的时候,周琳是回了木枋,但还带着路掌柜一起。路掌柜想想接下来的事儿,看着福生就想笑,周琳瞥了她一眼,轻咳了一声,说,“福生,我今儿个就跟路掌柜一起用饭了,你跟树林一起吃吧,不用等我了。”   被看得莫名其妙的福生,看着媳妇头也不回地跟路掌柜一起走了,只能在木枋继续待着,他早上吃了不少,这会儿也不饿。   周琳跟着路掌柜一路走到街尾,只见拐角处一个有些年头的小店,门口破旧的牌子上写着“李记羊汤”,里面一个老头儿正盛了一碗羊汤,递给身边的小娘子。那说是十四五岁的小娘子,脸蛋肉嘟嘟的,看着倒还要小上一两岁。她接了羊汤就给门口那桌的客人送了过去,道了一声,“王叔,这是您的羊汤,请慢用。”   李娘子刚说完一抬头,就看到路掌柜和一个面生的年轻妇人走进来,赶紧上前招呼,“路掌柜来了?快进来,这还有个空座。”说着又热情地问周琳,“这位娘子是头一次来小店吧?我们店的羊汤可是卧牛镇头一份,保准您吃了一次还想下次,不信你问问路掌柜?”   周琳没有说话,还是路掌柜接过话头,“李娘子给我们来两碗羊汤,两个蒸饼。”说完又问周琳,“一个蒸饼你吃着够吗?葱花要不要?”她担心周琳怀着孩子,不知道一个蒸饼吃不吃得饱。   看着眼前这水嫩的小萝莉,一身轻薄的夏衣遮不住胸前的波涛汹涌,真是古代少见的童颜**,她这时也开始怀疑福生是不是真的无动于衷了,面对这么个尤|物,她都要心动了。周琳觉得别说一个蒸饼,就是什么都不吃她都饱了。   女人就是这样,情敌要是不如自己,就会鄙夷男人的眼光问题,要是比自己好,就更加心塞了。李娘子还看着她,等她回答呢,她就说,“一个就够了,葱花也能吃的。”   “好嘞,两个蒸饼,两碗羊汤,一碗放葱花,一碗不放,没有问题吧?”李娘子扬起笑脸看着两人。路掌柜也算是熟客了,喝羊汤不放葱花她自然记得。等路掌柜点了头,小娘子就轻快地走到李老头身边报备了。   羊汤端上来后,周琳喝了一口,不得不承认这味道实在是好,羊肉入口即烂,不见一丝腥膻,只觉鲜美无比,难怪福生老是喝他们家的羊汤了。   等快吃完的时候,路掌柜使了个怀,故意提高声音跟周琳说,“这羊汤就是好喝,早知道叫了蒋师傅一起来了,他这会儿在木枋怕是还没吃饭吧?”   路掌柜话音刚落,周琳就看到李娘子眼睛一亮,惊喜地问,“蒋师傅今儿个来了?”不等人回答,就从李老头手里抢了一碗羊汤,又拿了三四个蒸饼,装到盒子里提着风一样冲出了门外。动作之快,看得周琳目瞪口呆。   路掌柜戳了戳周琳,“别愣着了,咱们也跟着去看好戏,正好也让她见见你这正宫,好知难而退。”   回过神的周琳赶紧掏了铜板放到桌上,跟着就出了门。   年轻的小娘子就是比她大着肚子的黄脸婆腿脚利落,拎着那么重的食盒也能跑那么快。等两个人到了木枋,正看到福生一脸为难地推拒着面前的汤碗,“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才已经用过了。回头我要是不提前招呼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李娘子特意来送了。”   那小娘子倔强地举着碗,“我知道你肯定没有用饭,你就是嫌我烦不是?”说着眼睛就泛起了泪花。   这就哭了?福生有点无措,“这是哪里的话,我有什么好嫌你的。实在是已经用过了,再喝不下的。”媳妇和娘都提醒过他,要跟别的女人保持距离,他之前就看着小娘子老是来送饭上门,虽然以为是人家笼络客人的手段,但是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后,为了避免误会,就刻意避开了。等树林回来接手看铺子之后,他还以为这事儿就完了,没想到今天过来,不知怎么又被这小娘子知道了。   “咳咳!”周琳想咳嗽一声,提醒这两个人自己的存在,结果不小心被口水呛了一下,顿时咳得喘不上起来。   听到声音的福生赶紧冲出来,抚着周琳的背担心地问,“怎么好好的咳得这么厉害?咱们去医馆看看吧?”说着就要抱着她出去,这时候什么羊汤,什么小娘子都被他抛到了脑后,眼前只有“生病”的媳妇。   周琳有点不好意思,只能小声说,“快放开我,这么多人呢。我就是不小心被口水呛了,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么丢人了?”   福生这才松了一口气,周叔都交代过他了,怀着孩子可要当心,最好不要生病,因为好多药都会影响孩子。跟还没见面的孩子相比,媳妇自然更重要,不过两个都好端端的,更好不是。   这边两个人还并肩拉手呢,那边李娘子已经哇地一声哭出来了,把手里的汤碗往福生这边一砸,骂了一声,“大骗子,大混蛋,有了媳妇怎么不早说?”说完一手拎着裙子,一手抹着眼睛跑了,连食盒都忘了带走。   要知道蒋师傅有了媳妇孩子,她怎么还会厚着脸皮追着他跑?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吗?但凡提一句自己已经成婚了,她也不会上赶着让人看笑话了。   听了这小娘子跑走之前喊的话,周琳也是无语了,“感情这小娘子以为你还是未婚的小伙子,才天天来献殷勤的?你怎么不早跟人家说自己成婚了,是不是还惦记着找个小的?还是说嫌弃我这个黄脸婆,看上人家年轻漂亮的小娘子了?”   然而事实上,福生还真是没敢想这小娘子是看上自己了,他总当自己还是那个三年没说上媳妇的农家穷小子,自家媳妇愿意嫁他就烧了高香了,哪还敢自作多情往别的地方想。这回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别说李娘子已经放弃了,就算还愿意跟他,他也不会要啊。   “我已经有这么好的媳妇了,再想别的岂不是该天打雷劈了。”不过终究是自己惹来的事儿,福生还是有点心虚,“我哪里知道她是这么想的,早知道我一开始就说自己有媳妇孩子了。以后我再也不喝羊汤了,不,羊肉也不吃了。”   周琳这回也知道福生是无辜的了,所谓“情敌”也不战而退了,顿时放松了,听了福生的话,就笑了,“油嘴滑舌,羊肉哪里招惹你了,不吃羊肉有什么用。想让我放心,以后遇到莫名其妙套近乎献殷勤的小娘子媳妇子就躲远点,哪怕没有什么事儿,指不定哪个舌头长的就说三道四了。”然后就跟他说了村里的传言,也让他知道这次处理不当带来的麻烦,让他以后知道点避讳。   福生这才知道媳妇这两天阴晴不定的脾气是怎么回事,只能大呼冤枉。不过,到底是谁这么多嘴多舌呢?要不是周琳对福生有信心,咋一听这传言,一惊之下,动了胎气,这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就不好说了。   两个人越想越觉得这传播谣言的人可恨,就跟陈氏说了这事儿。陈氏直到周琳过来,才知道有这么回事,生气地说,“你嫂子让我给淘淘做几身夏衣,说是他太淘气,衣服换不过来,我就没怎么出门,还不知道有这回事。这是谁嘴这么脏,要是我孙子有个好歹,我饶不了她!”   虽然周琳并没有什么事儿,陈氏却没有罢休,她找了村里几个传话传得凶的,挨个找她们男人婆婆说了这事儿,趁她们羞愧,又问了是听说先说的这话。这一路顺藤摸瓜,最后居然问道了一个最不可思议的人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一本基友蜀地青行的《巨星种田记》,男主穿越种田,女尊背景,但生孩子的还是女人,不好女尊的小天使也可以放心食用。他同时连载的**文《住手 我是好官呐》也非常有爱,同好的小天使可以收一下。另外桂圆悄悄透露一下,这个大大可是晋江稀有动物——男作者呦,目前还是单身,大家可以放心调戏,哈哈~ ☆、第56章 追究   对最后问出来的结果,陈氏只觉得不敢置信, 怎么会是自家大儿媳呢。好歹是一家人, 这大儿媳平常虽然爱占小便宜, 但是也想不到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一个不妥, 弄掉的可是她的亲侄子一条命啊, 她怎么这么狠的心呢?不敢相信最后的结果,她又细细问了一遍,终于死心了, 这事儿就是吴氏搞出来的。   陈氏一天都没有等, 从村里那些人问到结果后, 就直接去大儿子家找了吴春华对质。面对一脸无辜的大儿媳妇, 陈氏实在无力, “这些天福生那些闲话都是你弄出来的吧?你说你图的啥?都说家丑不外扬,你这样败坏福生的名声, 对你有啥好处?你就没想到,你弟妹知道了, 一个激动动了胎气怎么办?”   吴春华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是成心的, “我就是在镇上看到二弟跟一个小娘子拉拉扯扯的,回来不留心说了出去, 谁知道最后会闹这么厉害啊?也不能都怪我啊。”   她自然不是冲着福生去的, 败坏了他的名声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还要冒着被婆婆发现的风险。她是冲着周琳,尤其是周琳肚子的孩子去的。   为了计划周全,她还特意挑了周琳回娘家的时间, 在那两天煽风点火,就为了让流言传得更厉害。这样等周琳回来,突然听到男人有了外心,还证据确凿的样子,要是一个激动,动了胎气,或者跟福生起了争执,那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也找不到她头上了。   她还特别聪明地避开了老宅那条街,就为了不让婆婆太早听到流言。为了保险,还用给淘淘做换洗的夏衣牵制着婆婆,让她那几天不要出门,省得搅和了她的打算。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可惜最后的结果却一点也没如她的意,她都不知道,这个弟妹怎么那么稳得住。   陈氏只觉得难以理解,只说,“你做下这样的事儿,就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还是以为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你这事儿实在不地道,要怎么处置,我说了也不算,看老二一家怎么说吧。”   其实吴春华并不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但是弟妹家那么大的木枋就像一个诱人的胡萝卜吊在她面前,贪心已经让她拒绝去想败露后的下场。但是婆婆现在都已经知道了,还要告诉弟妹一家,那家里其他人要不了多久肯定也会知道,包括自家男人。这时她不由得庆幸蒋大这会儿没在家,不然怎么也瞒不过他的。   想起蒋大上次的警告,吴春华这才知道怕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陈氏的双腿苦苦哀求,“娘,您能不能不要说出去,福军会休了我的啊!二弟妹不是没事吗,我回头多送点东西就当赔罪了。求求您不要说出去,想想淘淘啊,他才三岁,要是没了娘该怎么办啊......”   陈氏看着眼前的大儿媳妇,虽然这副样子着实可怜,但是她还是不想私自瞒下这件事,这对老二一家太不公平了。她指着吴春华痛心疾首地问,“你只想着淘淘可怜,怎么不想想你弟妹万一没了孩子,他们两口子可不可怜?我那个还没出生的小孙孙可不可怜?自家的孩子是个宝,别人家的就是路边的杂草了?”   不管吴氏怎么痛哭流涕地哀求,陈氏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跟福生和周琳说了。周琳只觉得不可思议,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大嫂做这件事的原因。要说对福生不满吧,这平时也没看出来啊?福生跟她也没什么过节。要说嫉妒她有了孩子,这也说不通,吴春华可生了蒋家的长孙呢,自己这胎无论男女都碍不了她的眼啊。   不过随后知道这事儿的蒋大可对自家婆娘的小心思一清二楚,他气得忍了再忍,才把桌上的吴春华梳妆的铜镜一把拂到了地上,再三克制才没有把拳头落在她身上。无论如何,他也不是那种会打女人的男人,但是吴氏做下这样的事儿,也不能轻易绕过她。   听着铜镜落地的动静,吴春华吓得肩膀一缩,就瘫倒在地上,生怕蒋大下一句话就要休了她,连滚带爬地过去,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哭着说,“我也不是有意的啊,我就是多嘴说了那么一句,谁知道被人传成那个样子。都怪我这张不值钱的嘴,该打,该打......”说着左右开弓照着自己的脸就是几巴掌,光听那声音,就知道这是真的下了死力了。   蒋大也觉得心累了,每次都这样,犯了错就跪地认错,回头一个盯不住,就又折腾出点事儿,他实在是心力交瘁,“你先跟着我去跟二弟他们陪个不是吧,回来咱们再说。”   生怕回来蒋大提起休妻的事儿,吴春华把家里的老母鸡捡大的逮了两只,又咬咬牙把新切的二斤肉带上了,也算是下了血本了,这道歉的诚意对她来说算是足足的了。   此时周琳还在跟福生商量大嫂这事儿该怎么处理,要说也就是吴春华嘴不把门,说了一句话的事儿。虽然没有闹出什么不能收拾的场面,但是万一她心理素质差点,对福生再少点信任,肚子的孩子有个万一,她岂不是哭都没地儿去?要是追究吧,有点太计较了,要是不追究,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因此,当蒋大带着吴氏过来时,面对吴氏讨好地递过来的两只鸡和肉,周琳的心情十分复杂。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大嫂送过来的东西,但她实在不想接。这次闹出的事儿,可不是两只鸡,一块肉就能抹平的。   媳妇不接,福生自然也不会接,毕竟受到伤害最大的是自己的媳妇孩子,他心里也是满怀怨气的,觉得这个嫂子越来越没有长嫂的样子了,说话做事也太没个顾忌了。   看周琳没有接的意思,蒋大这才为难地开了口,“弟妹,这点东西给你补补身子,都是你嫂子嘴不值钱,听风就是雨,才让村里人跟着说闲话,孩子没事儿吧?”年过二十才有了第一个孩子,蒋大其实对所有的孩子都非常喜爱,尤其是这个与他血缘如此接近的侄子。   孩子自然没事,要是有事周琳也不会现在还这么淡定的在家坐着了,“托大嫂的福,孩子还好,没有什么事儿。”   听着周琳带刺的话,吴春华有些担心她不肯善罢甘休,就扑通一声跪下来,砰砰磕起了头,“弟妹啊,都是嫂子糊涂,差点让你动了胎气。嫂子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嫂子吧......”   周琳一看大嫂跪下就赶紧闪开,她膝盖软愿意跪,她还不愿意受呢,让她一个弟媳妇受长嫂的拜,她还怕折寿呢。躲开后,她又跟蒋大说,“你看大嫂这是做什么,大哥快扶她起来,这头我可受不起。”   蒋大也觉得婆娘做得有点不妥当,听了就伸手去扶她,吴氏却不肯起来,只冲着周琳哭,“弟妹啊,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嫂子这一回吧,再没有下次了。你要是不原谅我,你大哥可就要休了我啊!可怜我才三岁的孩子,回头要是后娘过了门,不知道能活几天。就算大嫂该死,可淘淘是无辜的啊......”   吴春华这话说到周琳心坎上了,孩子跟着后娘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了。想想梅子,再想想懵懂的淘淘,她犯起了难,犹豫再三,还是接过吴氏的赔罪礼物。   看周琳接了东西,吴氏知道这事儿是揭过了,擦了擦满脸的泪,欣喜地说,“多谢弟妹了,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儿,只管跟嫂子说,只要能帮上的,我绝对没有二话。”   看媳妇妥协了,福生也同样心理不快,他对蒋大说,“这样的事儿绝对没有下次了,不然别说淘淘,就是大哥的面子也不好使。”   “二弟你放心,要是再有下次,不用你说,我铁定休了她。”蒋大对自己二弟地下了头,腰也弯了几分,让他心里很不好受,难道他这一辈子都没法在这个弟弟面前挺直腰板了吗?内心的难堪让他对吴氏的怒气也升腾起来了,“吴氏,这几天你就回娘家吧,让我想想,咱们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   吴氏这会儿还笑着呢,本以为这次的事儿算是过去了,没想到丈夫突然又说出了让她回娘家的话。她已经好久没回娘家了,也没往家送什么东西,这要是回去,爹娘和小弟会容得下她吗?而且她更担心的是,她这一走,还有可能再回到蒋家吗?   越想越恐慌,吴春华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扑到蒋大身上,“啊~福军,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伺候你和爹娘这么些年,可有一点不尽心的?爹娘生病哪次不是我端茶煎药,跟前跟后的伺候?还有我给你生了个儿子,对,还有淘淘,我给你生了淘淘啊,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   看蒋大无动于衷,她又伸手去抓周琳,“弟妹啊,你不是原谅嫂子了吗?还有福生,你们劝劝你大哥,不要让他送我回去,好不好......”   福生在吴春华调转过来头的时候就揽着媳妇躲开了,大嫂这会儿明显不理智,可不能伤了媳妇。周琳看着吴春华这样子也不知是该恨还是该怜,只觉得她是自作自受,蒋大休妻明显不只是因为她这件事,兴许也是忍了她很久。不过蒋大也没有明确说要休妻,她也就对吴氏说,“大哥也就让你回娘家待一阵儿,等他想清楚了,肯定会接你回来的。”让她帮忙跟蒋大说清?她自认自己不是个心胸宽大的,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蒋大不容置疑地对吴春华说,“你就先回去吧,你找谁也不好使,就是找爹娘,我也不会改口的。”   蒋大这次的态度异常的坚决,吴春华再三哭求都没有改变他的决定,最后绝望的吴氏还是拎着一个包袱回了娘家,顺便还把自己的私房带了去。她是知道,如果不给家里人点甜头,她是一天也住不安宁的。 ☆、第57章 悔意   吴春华这次回娘家,并没有告诉家里人是蒋大将她强制送回来的, 她还特意割了一块肉, 又提了一只鸡, 买了几包糕点什么的, 拎了一堆东西大包小包的回去了。   看到吴氏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吴老娘特别开心,满脸笑意的上前接过东西,让她进屋来。吴氏的老娘还问了一句, “春华, 你怎么现在回来啦, 福军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本来吴老娘也就随口一问, 并没有什么意思, 但是吴春华内心还是慌乱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 “嗯,家里有点事, 福军走不开。我惦记家里, 就自己一个人回来看看”。然后又说了要在家待上一段时间的话,但是具体要待上多久她也没说, 毕竟她也不知道蒋大什么时候会来接她。   吴老娘对女儿住到什么时候并不关心, 只要女儿愿意拿钱给她, 多呆上一段也没有什么。尤其是这段时间吴勇的媳妇儿怀了身子,成天想吃这个,想吃那个的, 家里可没少花钱。不花钱也不行啊,不买她就不吃饭,扬言要饿死肚子里的孩子。   看着这次女儿回来,拿的这些东西也够儿媳妇吃上一段时间了。这些日子家里面的开销也可以交给女儿负责了,吴老娘心里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正在里屋陪媳妇躺着的吴勇听到自己老娘说话,赶紧出来跟着看看,他以为这个姐姐又两手空空的回来了,拉个脸子正要说话,不过一看到吴春华手里的东西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亲热地上前说,“姐,你回来啦,快进屋坐着”,回头又跟自己媳妇说,“香草快出来,大姐来了,给姐倒杯水。”   吴勇的媳妇香草听到自己的丈夫的话,就慢悠悠地从屋里出来。她还纳闷儿呢,对这个大姑子,家里人不一向不待见的吗?这回自家男人怎么这么热络?不过当她看到吴春华手里的东西时,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这还是香草第一次见这个大姑子拿了这么多东西回娘家,其实她嫁过来的时候,因为吴勇要钱盖房的事儿,吴春华就不敢带多少东西回娘家了,因此香草自然难得见到这个景象。不过不管是为什么,光冲着这么多好东西,也值得她给大姑子献回殷勤了。   香草装模装样地扶了扶腰,扛着并不明显的肚子进了灶房,倒了一杯水出来。本来她还想放点红糖,后来想想家里的糖也不多了,还是留着自己吃吧,就这样端了一杯白水出来递给了吴春华。   就这一杯白水,就让吴春华高兴坏了,觉得弟弟和弟媳妇对自己这个姐姐还是挺恭敬的。她选择性的忘记了,前几次回家,因为带的东西太少被冷待的遭遇,端着弟妹递过来的水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今天吴春华回来了,午饭自然也是她做了。吴老娘这会儿可轻松了,这姑娘生的再多有什么用,长大了就都嫁出去了,平常洗个衣服做个饭都没人弄了。想使唤儿媳妇吧,儿子也护着,现在怀了身子更是金贵了。她这把年纪了,还成天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整天没有一丝空闲,这姑娘回来了,她也终于能清闲清闲了。   忙了小半个时辰,吴春华终于把饭做好了。因为吴家平常并没有多少荤腥吃,所以她还把带来的肉都放了起来,留着慢慢吃。中午做饭就切了一小块儿,做了一个长豇豆炒肉丝,炖了一个葵菜。因为夏天天热,又凉拌了一个水萝卜丝。   等一家子都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吴春华第一筷子就夹了一条肉丝,当她想夹第二次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唯一的荤菜被挪到了弟弟和弟媳妇那边。自家小弟一边狼吞虎咽自己吃着,一边还往自己媳妇往碗里夹着。每次吴春华想把筷子伸过去时,都会被自己老娘或者小弟有意无意的把筷子挡回去。这样几次之后吴春华也明白了,就放弃了吃肉的想法,之后也就只朝桌上的两个素菜下筷子了。   在娘家才呆了没几天,吴春华就觉得难以忍受。因为当初银子有限,吴家盖的是三间瓦房,一间住着吴小弟两口子,另一间住的是她爹娘两个人。吴春华来了就只能住到院子一边儿的杂物间里,屋子狭小不说,蚊虫也多。   还有每天吃饭时,桌上但凡有一点好吃的,都会被划拉到吴小弟两口子碗里,别说吴春华,就是他们亲爹娘都没有份儿(当然吴老娘两口子也甘之如饴)。就连吴氏带过来的点心,也都被香草收到了自己屋子里,她自己后来再也没见过一块半块的。   吃得不好,住得不好不说,吴春华在娘家还要忙完家里忙地里。平常吴小弟两口子不干活也就算了,吴老娘两口子没办法也得自己去干。现在吴春华一回来,像是去地里薅草除虫的活计,都都交给她了,回来还得给一家子洗衣服做饭,没几天在蒋家养出来的肉,就掉了几斤,脸色也黑了不少。   现在吴春华菜觉得后悔,自己先前真的是昏了头了,居然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跟老二家过不去。木枋再大再挣钱,毕竟还不是自己的,不打他们主意,就跟着蒋大至少也是吃穿不愁,地里活计也不用关心,就照顾好孩子和家里就行了。如果能回到十几天前她肯定不会干出那样的事儿,肯定会跟蒋大好好过日子。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吴氏追悔莫及也无济于事了。   直到在娘家住了七八天,还是不见蒋大来接她,吴春华这时急了,难道蒋大铁了心要休了她吗?她带回来的那点儿私房这段时间也被掏走了不少,随着她拿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少,她爹娘和弟弟一家,对她也没有了一开始的热情。   看蒋家迟迟没有人来接她,吴家人都开始怀疑她这次回娘家的事情不简单了。就连香草都试探地问,“大姐,姐夫什么时候来接你呀?”   吴春华只能尴尬的回,“大概是家里比较忙吧,你姐夫没顾上,要不我回去看看吧。”她也该回去看看了,不能坐以待毙。蒋大不来,她就自己回去,怎么也不能就这样在娘家待着,直到蒋大送休书过来。   既然要回去,吴春华把自己剩下的那点东西也都揣着一起带走了,吴小弟一看就急了,“姐,这带都能回来了,还带走干嘛?你不留给我还想给谁呀?你那儿子还有他爹呢,你可就我这一个弟弟。香草还怀着孕,平常想吃点好的都买不起,她肚子里的可是你嫡亲嫡亲的外甥啊!”这到嘴边的肉再给要回去,吴小弟是绝对不干的,说着就上前去抢吴氏的包裹。   从小因为是女儿就被忽视的吴春华,只是太渴望家人的关爱,才习惯了一家人贴在他身上吸血,习惯了无休止的付出,但是她并没有傻的彻底。要是这点私房都没有了,她万一不能回到蒋家的话,娘家的门,也别想进来了。而且就算要给弟弟,她得自己捏着一点一点的给他,这样光为了自己手里的东西,他们也得敬着她。   一个讨要,一个不给,两个人就在院子里拉扯了起来。吴小弟毕竟是个刚成年的男子,力气肯定要大一些,就这样,不小心就把吴春华甩到了地上,脑袋正好磕在院子里的石磨上,当时就流了一脑袋的血。开始吴春华还有点意识,结果迷迷糊糊的摸了一把脑袋,就看到了一手的血,当时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吴小弟也被吓了一跳,虽然他经常说动不动砍死这个砍死那个的,他真没有弄死过人。这会儿他生怕把大姐害死了,自己就要坐牢。他全身发抖,一步一步挪过去,小心地伸出两根手指放在了吴春华的鼻子上,感觉到一丝微微的气流后,终于把提着的心放回去了,没死就好,没死就好。这时他才回头,冲着屋里喊,“爹、娘,快出来呀,大姐摔倒了,头都磕破了。”   吴老爹和吴老娘一出来,就看到自己闺女满头是血的躺在院子里,儿子手里还拿着一个眼熟的包裹,这就知道闺女的伤肯定不是儿子说得这么简单。但是别说一个闺女,就是三个闺女绑起来,也比不上自己这唯一的儿子重要。所以两口子什么都没有说,只想着拖下去恐怕会拖出人命,吴老娘就抓了一把草木灰糊在闺女头上,然后让吴老爹去把村里的赤脚大夫请了过来。   等大夫一到,看见院子里的妇人这伤情就知道必有隐情。但是人家亲爹娘都说了,是自己姑娘摔的,他自然也不敢说什么。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就负责把伤治好吧,别的就不掺和了。   把伤口清理好上了药,大夫又开了几剂补血的药。不过被吴家人给拒绝了,伤口包扎一下就行了,还补什么血呀,白费钱。吴老娘还说,“这身上这么多血呢,留那么一点儿,能碍着什么事啊?这当大夫的就是黑心,就知道骗钱。”   大夫也无奈,对这样蛮不讲理的妇人他也不敢纠缠,拿了几文钱的诊金,虽然觉得少了点,也总比没有好。不过,医者父母心,临走他还是跟吴家人交代了一下,“这位娘子头上的伤势不轻,夜里可能会发热,最好有个人照看着。要是发起热来,就浸湿了帕子擦擦身,如果降不下来,不管什么时候,只管去敲我家门。”   吴家人自然没把大夫这话放在心上,随便把吴春华放到小屋的床上就都离开了。到了半夜,吴春华果然发起烧来,但是吴家人住得远,没有一个人发现。等第二天早上发现的时候,她已经烧得满身通红,说起了胡话。看闺女烧得这么厉害,吴老娘这才慌慌张张的又把大夫找了过来。闺女嫁了人就是婆家的人了,要是死在自己家,蒋家人那里可不好交代啊。   结果大夫过来一看,就说来的晚了,他也只能开点退热的药,让吴老娘煎了给吴氏吃了试试,至于能不能退热,就听天由命了。或者拉去镇上找个医馆看看也行,不过拖到那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救了。   去镇上的医馆自然不可能,那得花多少钱,吴家人自然舍不得。但是又怕吴氏再也醒不过来,吴老娘就赶紧把大夫开的药煎了,掰开闺女的嘴灌了进去,死马当或活马医了。没想到的是,到了下午,吴春华身上的热度居然渐渐退了下去,人也恢复了意识。   这本来也算一件好事,但是吴春华一开口就冲吴小弟叫了一声“爹”,吴家人就傻眼了。这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回了趟娘家,居然变成了傻子,这要怎么跟蒋家交代。 ☆、第58章 傻了   吴氏微微睁开双眼,就用有些沙哑的声音, 冲着吴小弟低低地叫了一声“爹”。这一声“爹”听在吴家人耳朵里, 不亚于晴空霹雳。吴小弟想着也许是姐姐刚醒来, 脑子不清楚?就上前一步, 靠近吴春华, “姐,你再看看,我是小勇啊?爹在这儿呢?”   吴春华这时一脸茫然, 左看右看, 反应不过来了, “小勇?小勇是谁?你不是爹吗?”可是旁边那个也像爹, 就是突然老了很多。她越想越恐慌, 不一会儿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吴家人又轮番上阵, 试探了一番,发现吴春华的脑子真的是糊涂了, 一会儿觉得自己才四岁, 家里还没有弟弟,一会儿又记起了有个弟弟, 却不相信他已经这么大了。跟她说她已经二十出头了, 嫁了人生了孩子, 她更是吓得不行。   不过吴春华有时嘴里还会无意地提起一句“福军”、“淘淘”的,只是提了之后,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转眼又放下了。   不知道是潜意识里还惦记着男人和孩子,还是惦记童年记忆里的那个家,吴春华一直闹着要回家,非说现在这里不是自己家。   可吴老爹吴老娘哪里弄个老房子给她,更何况这一家子根本不愿意多在她身上花费什么精力,只能选择送她回蒋家。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吴家人都不愿意白养着傻掉的吴春华。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要养也得找她婆家去。   于是在吴春华傻了的第二天,吴老娘就把她拾掇拾掇,让儿子送她回了蒋家。当然,吴春华装着私房的包裹也被香草偷偷藏了起来了。其实也不算偷偷,因为唯一想要带走私房的吴春华已经傻了,在吴家人眼里,这东西自然应该归吴勇一家。   到了蒋家,面对愕然的蒋大,吴勇自然也是把先前对大夫说得那一套又跟姐夫说了一遍。还说自家姐姐不小心在院子里摔倒了,然后磕到了石磨上,谁想这一磕就把自己给磕傻了。言下之意就是,无论如何,吴家人都不愿意背这个锅的。   面对着眼神懵懂,一脸胆怯地缩在自家弟弟后面的媳妇,蒋大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现在吴氏这个样子再说休妻肯定是不行了,他要是敢说因为媳妇傻了就把她给休了,村里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但是这样在家里面跟带了个孩子差不多,家里已经有一个小的了,这个大的现在也这个样子,蒋大犯起了愁。不过好歹是自家婆娘,蒋大也只能耐心哄着她进了屋。也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里还记得自己的家,吴氏倒没有反抗,顺从地跟着吴大进去了。   进了屋看到淘淘,本来还紧张兮兮的吴春华突然咯咯笑了,马上就跑过去跟淘淘凑在一起玩了起来。才三岁的淘淘,只知道好多天没见的娘回来了,就开心的一个劲儿地往吴氏怀里钻,并没有发现眼前的娘跟以往有什么不同。   蒋大在吴氏跑向儿子的时候,还担心她会伤害孩子。不过看她这样子,好像也只是脑袋不灵光,倒也不怎么发疯,也就没有制止,就看着这两个人跟小孩子一样玩起了幼稚的游戏。   毕竟是一夜夫妻百夜恩,看着这样的吴氏,蒋大心里有点酸涩难当。这走的时候,好好的一个胖乎乎的媳妇,在娘家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傻愣愣的回来了,还又瘦又黑的。这要是赶她回去,说不准就被作践死了。此后,他就再也没动休她回娘家的主意了。   周琳只觉得这个事儿挺戏剧化了,好端端的人跌了一跤就这么傻了。难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做了坏事的人终将会有报应?但是想想小三那个爹还有还有梅子的那个后娘,又觉得这个坏人有坏报的说法并没有确实的依据。大概也只能怪吴氏自己太倒霉了,但是她傻了自己清净了,大哥倒是要辛苦了。   可不是,就连陈氏两口子都成天哀声叹气的,觉得大儿子真是倒了血霉了。蒋铁林还想着自家这几年终于转运了,结果没得意两天,大儿媳妇就突然傻了,这老大一家将来要怎么过啊。   最后还是陈氏决定了,自己老两口干脆跟着蒋大过了,平常也能帮着照应一下。老宅子也年久失修了,趁这机会就推倒重新起一栋,正好年底小三儿娶了媳妇能住。   蒋大对老娘的到来也是感激不尽,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虽然现在地里活儿也不多,但三五不时的也要下地去一趟,在家里也要洗衣服做饭,照顾淘淘,真是分身乏术。   陈氏问了蒋大,才知道吴家人并没有给吴春华好好治病,就让儿子带着儿媳妇去了一趟镇上的医馆,如果能治好,或者多少好转点也是好的。怕蒋大手里钱不够,陈氏还拿了二两银子给他,“不拘花多少钱,也别心疼,银钱再重要也没有人重要。她但凡好一点,你日子也轻松一点。”   虽然周琳觉得大嫂这一遭变故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但是人都傻了,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了,她也难得起了一点怜悯之心,让福生拿了几两银子给大哥,让他尽管去给大嫂看病。   蒋大看着二弟送来的银子,更是觉得自惭形秽,想想自己以前的那点小心思,真是让人看不起。至此,他对二弟一家也算是完全没有了芥蒂,日后相处也融洽了许多。   在镇上辗转了几家医馆,吴春华的病情也渐渐好了许多,偶尔说起话来,也有条理了,而且对身边亲近的人也有了印象。而且在少说话的时候,旁人看着已经差不多像个正常人了。不过也终究只是看着像了,多说两句就露馅了。   周琳对吴春华没有时时关注,并不知道她恢复成什么样子了。所以那天在村口见到从外面回来的大嫂,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拉住她,“大嫂,你怎么自己出来了?大哥没跟着你啊?”大哥怎么放心让大嫂一个人出来,万一走丢了可怎么办?   吴春华却挣开了周琳的手,嘿嘿一笑,“我就吃了饭没事干,出来围着村子走走。你放心吧,我不傻,我记得路呢。”明明自己脑子就不灵光,还用一种看智障的眼光看着周琳。   对此周琳也只能无语了,不过看她这时候说话倒也挺正常的样子,周琳还以为大嫂好得差不多了,就又跟她聊了几句,她都应对自如。后来看着周琳的肚子,吴春华还聊起了淘淘这天干的趣事,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周琳想着,大嫂虽然看着还有点憨憨的,但好歹跟正常人差不多了,这回大哥也算熬到头了。结果她还没高兴一会儿,下面就听到吴春华突然跟她抱怨了起了蒋大,“福军这几天都不跟我说话,我就知道他在外面有人了。”   蒋大在外面有人了?周琳开始还以为是真的,毕竟面对着精神失常、痴痴呆呆的媳妇,大哥要是压力太大,有了别的心思也有可能,就追问道,“大嫂,你怎么知道的?是哪家媳妇还是小娘子?”   吴春华往四周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凑到周琳耳边,小声说,“就是村尾连家的那个嫁不出去的大娘子,连菊花!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走个路扭来扭去,最好勾引男人,难怪她嫁不出去。两个人大白天的就在门口抱在一起,你大哥还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看见了!”说完一脸委屈,眼泪就要掉下来了,也不管身边的周琳了,哭着跑回家了,吵着要找蒋大。   被遗忘在后面的周琳满脸纠结,要知道,连家的大娘子在她还没嫁过来的时候就去了,算算也有三四年了。听说这连娘子也是个风流人物,活着的时候,村里哪个小伙子大老爷们没被她撩拨过,要是说大哥前些年和她有些瓜葛,倒也有可能。   但大嫂说前几天见到大哥跟连娘子搂搂抱抱,这就玄乎了,要不是她见了鬼,就是脑子又糊涂了。虽然自己都是穿越的,但是周琳依然是个无神论者,她还是选择相信后者,就说呢,这脑子的病哪有那么容易好的。   而蒋大对吴春华这样时不时地闹腾一回,也已经麻木了。好歹吴春华现在也只会委委屈屈地跟他哭,也不会撒泼动手,反倒比没傻之前更好应付了。照例好言好语地哄了她几句,看她转眼又眉开眼笑了才接着忙活。   反正他现在已经知足了,至少媳妇有了自理能力,下地的时候看着点,也能做点活儿,毕竟她伤的是脑子,身体还是好好的。   等到了九月,坚持吃药的吴春华已经好了很多,就连医馆的大夫都挺好奇的,跟他们说,“病人能恢复成现在这样已经是意外了,她现在就是反应迟钝一些,跟她说话尽量说些简单的,应该能够理解。正常生活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回去吧,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这结果还真是令人唏嘘,也许是吴春华之前小心思过多,现在老天就罚她做一个再也无需动脑的憨子。不过蒋大倒是十分满意,至少媳妇再也没有精力折腾了,而且现在洗衣服、做饭、看孩子都能做了,就让她安心在家待着吧,养家的事儿就交给他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不知不觉周琳也快瓜熟蒂落了,随时都可能卸货。但是眼看到了日子,这孩子愣是迟迟不肯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在亲娘的肚子里待得太舒服,还是太沉得住气。就在周琳以为自己怀了个哪吒的时候,九月十五这天,终于开始发动了。 ☆、第59章 终于生了   事实上按照大夫说的,9月之前周琳就该生产了, 但是这个孩子愣是拖着不肯出来。要不是胎动得厉害, 周琳都担心孩子是不是出了问题。直到过了九月, 还是没有要生的迹象, 周琳就慌了, 白天晚上都睡不踏实,还背着人哭了几场。   孩子迟迟不肯出来,肚子却一天比一天更大, 好像周琳吃进去的东西, 都长在了孩子身上, 她自己的胳膊腿细却得好像一折就断。她倒不担心自己的身体, 就是怕孩子长得太大, 到生的时候会难产。她本身就是那种小骨架的人,骨盆偏窄, 这么大的孩子,万一生不下来, 这就是一尸两命啊。   这个医疗极度不发达的时代, 生孩子真的就是过鬼门关。周琳自己并不怕死,她这多出来的一世本来就是捡来的, 但是她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 还有相濡以沫的丈夫。恩爱夫妻不能到白头, 留下的那个往往比走的那个更痛苦。   这些天周琳越想越害怕,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经常福生一觉醒来, 就发现媳妇那边的枕头都是湿的。他最见不得媳妇的眼泪,抱着她轻声安慰,“你身子现在养的很好了,每天还抽时间出去走动,到时候孩子肯定能顺利生下来的。你这就是快生了,才胡思乱想的,我保证,到时候你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其实福生的心里又何尝不担心呢?看着媳妇日渐消瘦的身躯和越来越大的肚子,内心的恐慌已经快把他淹没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真让他在媳妇儿和孩子中间选择一个,他肯定会选择媳妇儿,孩子将来还会再有,但媳妇只有这么一个。   不过福生不想再给媳妇儿增加压力了,只能把这些情绪压在心底,变着法子开解她,但是任他绞尽了脑汁逗媳妇,也不见她有丝毫展眉。没有办法的福生只能请丈母娘出山了,希望有亲娘的陪伴,能够缓解一下媳妇紧张的情绪。   赵氏毕竟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了,也能理解女儿这种第一次生育的恐慌,就耐着性子跟她说,“生孩子这事儿有什么好怕的,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你就是没生过才把生孩子的事儿想的这么吓人。不说远的,就说你娘我生你的时候,我就跟你现在年纪差不多。开始的时候啊,我也是天天吓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成天不是担心孩子有没有问题,就担心会不会难产的。结果生的时候倒利索得很,一个下午就生出来了。你随我,生产的时候肯定也会顺利的。”   周琳怀疑地看了看赵氏,“娘你头胎就这么顺?不是哄我的吧?”要说赵氏生宝儿的时候顺利,她还比较相信一点。   赵氏眼睛一瞪,说,“你娘我是那样的人?不信你回头问问你爹,还有你奶,看我有没有骗你!别说你那时候,就我那么大年纪怀了宝儿,生的时候也比一般人快多了。你是我亲闺女,不随我还能随谁?成天就胡思乱想,想些有的没的,我看你就是闲的。搁别家的小娘子,快生了还去地里掰棒子呢,哪还有闲心东想西想的。”   虽然被自己娘怼我一顿,周琳的情绪也稳定了许多。不过担心闺女的赵氏还是住了下来,准备等孩子生了再回去。   就这样一直过了初十,到了十五,孩子还是没有要生的迹象。这时就连福生和赵氏都着急了,陈氏也恨不得一天过来三次,就为了看周琳有没有生产。   周琳自己这时反而镇定下来了,就当自己怀了个哪吒吧,要是一生下来就脚踩风火轮,手拿混天绫,也挺有意思。不过紧接着又想到万万没想到里那个浑身肌肉萝莉音的哪吒,开口对着福生喊“爹爹”的情景,忍不住把自己逗笑了。   福生还正纳闷呢,这好端端的怎么笑得前仰后合的?结果听了周琳的科普,他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了,“不过,要是你生的,不管是什么我都把它当成宝贝,你是大宝贝,它是小宝贝。”   周琳正想说福生跟谁学的这么肉麻,结果刚说了一个“你”字,就“哎呦”一声叫了起来。福生赶紧抱住她问,“怎么了,这是?”   感受着小腹一阵阵的收缩和疼痛,周琳直觉自己是要生了,就跟福生说,“我怕是要生了。”刚说完福生就双手一用力,抱着她就往家跑。   把媳妇放到床上之后,他就握着周琳的手说紧张地问,“这,这真的是要生了?那怎么办?”他这会儿脑子里都是浆糊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周琳这边又是一阵疼痛,但是看着福生这样子,居然莫名的觉得有点可爱,忍着疼龇牙咧嘴的跟他说,“你先把娘叫过来,让她看看是不是真要生了。”   福生这才放开媳妇的手,慌乱地跑了出去,刚到大门口就看见了摘菜回来的赵氏。他就像看到了救星,“娘,你快看看我媳妇是不是要生了,她肚子一直疼......”   赵氏听了女婿这话,顾不得回话,就脚步匆匆进了屋,直到看到闺女好端端地躺在床上,面色也平静得很,这才放下了心。她伸手摸了摸闺女的肚子,差不多入盆了,就问她,“还疼吗?多久疼一次?”   周琳想了想,就把自己怎么个疼法,还有疼痛的频率一五一十跟赵氏讲了。赵氏琢磨了一下,就对福生说,“差不多也就是今天的事儿了,你去把接生的婆子请过来吧。”   等女婿出门之后,赵氏怕闺女会紧张,就找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说起来你这孩子生的倒是时候,九月里不热不冷的,坐月子也不难熬。我就说你随我,我生你的时候就是三月里,冬天刚过去,都开始暖和了;生你弟弟的时候,也是八月里,天已经不那么热了。所以咱娘俩都有福气,这孩子生得肯定跟你姐俩一样顺利。”   也许真的跟赵氏说得一样,等福生把接生的婆子用牛车接了过来后,周琳的阵痛已经越来越密集了。   王婆子过来先洗了把手,让周琳褪下下身的衣服看了看,又上手摸了摸,就高兴地跟福生说,“别看娘子这是头胎,宫口开得倒挺快,放心吧,看这样子,天不黑就能生下来了。”   听了王婆子的话,周琳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婆子就这样把手指伸进她下面看宫口,让她心里很别扭。就算之前洗了手,可是也免不了细菌啊。而且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把手指伸到那么私密的地方,有一种说不出的羞耻感。但是在这个时代,也不能要求太多了,她也只能忍忍了。   知道媳妇的情况还好,福生这才拜托赵氏好好照看自己媳妇,他去大哥那边通知一下爹娘,也好让他们放心。   陈氏和蒋铁林一听说老二家媳妇要生了,饭也顾不上吃了,就匆匆跟着儿子过来了。女人家生孩子,蒋铁林也不方便过去,就在院子里待着,一圈一圈的走来走去,不时地朝产房望去,祈祷儿媳妇这一胎最好是个大胖小子,蒋家下一代人丁还是太单薄了。   而本来想进去陪着媳妇的福生,刚走到门口被陈氏赶了出来,“女人生孩子,你过来添什么乱?有这时间赶紧多烧点开水,等下要用。”失望的福生只能蔫头蔫脑地烧水去了。   原来周琳还以为女人生孩子都是躺着的,没想到接生婆却让她坐了起来,还让赵氏从后面抱着她的腰。她对这种生产方式很是不解,但是王婆子据说干接生这行都几十年了,她经手的孕妇大多都平安生产了,也就只能照办了。反正她就算反对,赵氏她们两个也不会听她的。   开始阵痛还不频繁的时候,周琳还有工夫想,都说生孩子多么痛苦,原来还可以忍受啊。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就不这么想了,随着宫口收缩越来越剧烈,痛感也在一直加剧,终于她还是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到了后来疼得理智渐失的时候,还直嚷着“不生了”“要回家”之类的话。   看着闺女疼得五官扭曲,额发都汗湿了,拼命地要挣开她,赵氏心疼得恨不得替她承受。但是生孩子只能靠她自己熬过去,只能更用力地抱住闺女,一遍遍安慰她,“囡囡,乖囡囡,忍忍啊,不哭了,一会儿孩子就生下来了.......”   外面的福生早在听到周琳第一声哭喊时,就待不住了,等一盆盆热水端进去,再一盆盆血水端出来时,他就再也忍耐不下去了,疯了一样要闯进来。被眼疾手快的蒋铁林一把从后面拉住。脱不开身的福生只能透过门板朝里面喊道,“媳妇,别哭啊,我们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然后他又对出来倒水的陈氏苦苦哀求,“娘,让我进去吧,我媳妇哭得这么厉害,一定疼得很,我要去陪她。”媳妇嫁给他之后,还没有这么不顾形象地哭过,肯定是疼得受不了了。早知道他就不要这个孩子了,再多的孩子也代替不了他这一个媳妇。   陈氏看着儿子叹了一口气,“哪个女人生孩子不这样疼一回?你进去她就能少疼一会儿了?放心吧,你媳妇胎位正,身子骨也养得好,很快就能生下来了。”   幸好过了两个时辰,周琳终于把这个磨人的孩子生了下来,不然福生非疯了不可。陈氏这个时候都顾不上问一句是男是女,第一眼就看了看自己儿子,看他终于平静下来,才放了心。   由于周琳这胎比较顺利,王婆子也没怎么费劲儿,看了看孩子两腿间的小雀儿,更是高兴,这下赏钱就不愁了。   看赵氏还忙着给自家闺女擦汗,整理衣服,王婆子就把孩子身上的血迹擦了擦,用一边的蓝布小被子一包,递给了陈氏,乐呵呵地说,“陈娘子,恭喜了,是个男娃娃!”   陈氏激动地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手里,正想给儿子看看,却见福生看着孩子愣了一下,就径直冲进了卧房。他扑到床前半搂着周琳,急急地问,“媳妇,你还好吗?哪里还疼吗?”   等周琳苍白着脸摇了摇头,说,“不疼了,我没事,你别担心。”不疼才有鬼,她这时只觉得下身还是一阵一阵揪着疼,估计是撕裂了。不过福生在外面哭着喊着要进来的时候,她也听到了,这时也不想说出来让他更担心了。   此时的周琳脸上的汗水虽然已经被赵氏擦干了,但是只看那一缕一缕贴在脸上的湿发,红肿的眼睛,还有唇上的牙印,就知道她受了不少苦。这一刻算得上是周琳来到这个世界后,最狼狈的样子了,但是福生却觉得她更美了。   “媳妇,我们就要这一个孩子吧,我们再也不生了,好不好?”这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了,媳妇在里面冒着生命危险,挣扎着生孩子,他却只能隔着一道门,在外面眼睁睁地看着,这种煎熬他真的不想承受第二次了。   “一个孩子多孤单啊,一个家里,怎么也得有两三个孩子才显得热闹。”虽然周琳也觉得生孩子非常痛苦,但是孩子生出来的那一刻,听着他稚嫩的哭声,她就感动得想要流泪。这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是她血脉的延续。这时候的她完全忘记了之前说不生了的话,只觉得马上让她再生两个也不是事儿。   看着这两个人腻腻歪歪的,好像别人都不存在一样。赵氏也算是放心了,也不在屋里碍眼了,还是出去看自己外孙子吧。   到了堂屋,蒋铁林两口子正在给孩子称重,赵氏也赶紧过去看了一眼。陈氏小心地在下面护着,省得孙子掉下来。蒋铁林看了看称星高兴地说,“好家伙,除去小被子,足足有七斤六两”时,一屋子人都开心得不行。早知道,村里刚出生的小孩子,上六斤的可不多。   “好了好了,外边还是有点凉气,快把孩子给放屋里吧。”陈氏抱起孩子就进了屋,放到周琳旁边,说,“你还没怎么看这孩子吧?快看看,我这乖孙多俊啊,我看咱们村里还没有比得上他的孩子呢。”   都说刚出生的孩子不好看,周琳听了婆婆这话,还以为自己真的天赋异禀,生的孩子也与众不同呢。结果她扒开小被子看了一眼就失望了,全身红通通的,这倒还好,说明孩子张开了比较白。但是这皱巴巴的小脸,紧闭着的眼睛,怎么也看不出来哪里好看。倒是这胎发挺长的,不愧是在娘胎了多待了快一个月。   福生看了一眼,更是吓了一跳,“怎么这么丑?”他自己长相虽然普通,但也不丑,他媳妇更是长得好看,怎么生个孩子跟红皮猴子一样?   陈氏看了这两口子,又气又笑,“这刚出生的孩子长成这样就算好的了,你看这头型,这鼻子,这嘴,哪哪儿不好看?臭小子你还嫌弃我孙子,你刚生下来的时候还不如他呢。”   周琳在旁边捂着嘴笑,福生只能无语,反正他又不记得自己生下来的样子,只能随便他娘怎么说了。不过他还是很担心儿子太丑,将来不好说媳妇,就想着自己以后要多挣点钱了,多给点聘礼,应该还是能娶到好媳妇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最近桂圆的作者专栏没有几个人收藏,好桑心,求小天使怜爱,爱我就收藏我吧~么么哒(╯3╰) ☆、第60章 因果报应   好容易得了第二个大孙子,蒋铁林和陈氏第二天就染了二三百个红鸡蛋, 再带上一篓子福生买来的喜饼, 挨家挨户给村里人送去了。   其实大多数人家家里添丁, 红鸡蛋也只分送本家至亲和要好的几户人家, 像蒋家这样全村都送的反而少见。   不过, 村里人也没大惊小怪,毕竟都知道蒋家子嗣难得,上次蒋大的儿子出生, 老两口也是这么送的。每家人拿了东西就说上几句吉祥话, 夸几句孩子有出息, 不管人家是不是诚心, 反正两口子是高兴得不行。   送了红蛋还要准备洗三要用的东西, 普通人家洗三是能省则省,但是福生手里也有几个银子, 加上蒋铁林私心也想要办得大一点,因此色色东西都要准备齐全。   除了挑脐簪子、围盆布、缸炉、小米, 还有什么花儿、朵儿、升儿、斗儿、锁头、秤坨、小镜子、牙刷子、刮舌子、青布尖儿、青茶叶、新梳子、新笼子、胭脂粉、猪胰皂团、新毛巾、铜茶盘、大葱、姜片、艾叶球儿、烘笼儿、香烛、钱粮纸码儿、生熟鸡蛋、棒槌等等。   最后还要熬好槐条蒲艾水, 这是洗三给孩子洗澡用的;还要用胭脂染红桂元、荔枝、生花生、栗子若干,都是讨吉祥的东西。   为了一个洗三宴, 陈氏是忙得脚不沾地, 但是她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反而精神百倍,足下生风,跟打了鸡血一样。要是每年都能这样累上一回, 让她少活十年都愿意。   虽然洗三要到午饭后才举行,但是周琳的娘赵氏一早就来了,周爹倒是也想来,奈何洗三只有妇人才能参与,只能回头另找时间来看女儿了。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陈氏和赵氏就一起把香案摆好,供奉上十三神像,奉上祭品,然后就开始招待宾客吃饭。   为了等下洗三的时候热闹,陈氏可准备了不少好吃的,那肥硕的整鸡整鱼,还有颤巍巍的大肥肉,吃得每个人都嘴角流油,暗地里决定等下添盆的时候要多放几个铜板。   等吉时一到,陈氏对着神像上香叩首,兼职收生姥姥的王婆子也跟着拜了三拜。等陈氏端来盛有盛有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洗三就正式开始了。   在场的妇人一人往盆里添了一勺清水,王婆子紧跟着就说,“长流水,聪明伶俐”。然后陈氏就带头添了一块碎银子进去,赵氏也是不差钱的,更何况是亲外孙,也跟着丢了一块银子进去。   村里的几个妇人自然不能跟她们比,也就陆续往盆里添了一把铜钱,以及一些桂元、荔枝、红枣、花生、栗子之类的喜果。   看着盆底铺满了的铜钱和两块银子,王婆子笑得合不拢嘴,吉祥话一套一套,都不带重样的。要知道这些东西等洗三之后,可全部都是她的,这回开张,可够她吃一年了。   等在场的人都添完盆,王婆子就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往日的这些套话,此刻她说得再诚心不过了,要是蒋家这媳妇一年生一个,她可就发了。   接下来陈氏就进屋把偎在周琳怀里的小娃娃抱了起来,给他换上大红肚兜,也不穿衣服就抱了出来。王婆子接过孩子,就开始用盆里的水给他洗澡。一边洗,一边念叨祝词,什么“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虽然一开始盆里的水还是热的,但折腾了这老半天,也早就凉了。因此,刚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的小娃娃,在凉水上身的第一时间就扯开嗓子哇哇哭了起来。可惜他的亲祖母、外祖母都笑得见牙不见眼,没有丝毫同情他的意思。   只有福生看着着急,偷偷问陈氏,“娘,差不多就得了,别让孩子着凉了。”那可是他亲儿子,看他挥舞着胳膊腿,哭得声嘶力竭的,他实在是心疼得不行。   陈氏乐呵呵地跟儿子说,“傻小子,你懂什么,这是‘响盆’,孩子哭得声音越大越好,听我孙子这大嗓门,就知道将来是个有福气的。”   也许是跟周琳在一起久了,福生对这些话倒不是很相信,还好剩下的流程很快就走完了,他也忍下来了。   王婆子说完了所有吉祥的套话,讨得了主家的欢心之后,就把盆里的东西一兜,眉开眼笑地走了。   福生顾不得一屋子的长辈,赶紧抱着儿子给媳妇送去。周琳迅速把光着屁股的儿子塞进被窝,这才问福生,“怎么回事?我在里屋就听到孩子哭得这么厉害?”要不是公婆和娘都在,她就差点冲出去了。   福生这就把洗三的讲究跟媳妇又说了一遍,周琳听了只觉得后悔,“早知道就不把洗三办这么大了,这不是折腾孩子吗?”   “再简单,洗澡这一步也是不能省的,还好就这一回。”福生这样劝着媳妇,也是自我安慰。   陈氏和蒋铁林去送客了,赵氏就也进屋看闺女和外孙了。赵氏坐在床边,仔细看了看孩子,才笑着说,“这孩子仿你,皮子白,长得也秀气,将来十里八村的小娘子可要被他迷晕头喽。”有财有貌,哪个小娘子不喜欢。   听娘说这话,周琳就把福生担心孩子太丑,决定多挣点钱给孩子存聘礼的事儿说了。这赵氏听了这番话都笑得差点岔了气,这个傻爹呦。   福生被这两个女人笑得简直要落荒而逃,然而这屋里有他最爱的媳妇,还有新得的儿子,也就厚着脸皮待待下去了。   “出卖”了男人的周琳,为了转移话题,就说起来孩子起小名的事儿,“娘,村里都说孩子不到三岁最好不要起大名,有这个说法吗?”   “那是怕孩子站不住,生怕起了名字被阎罗王惦记,就索性不起名了。不过大名不能取,取个小名先叫着也没什么。”对这些老一辈的说法,关系到自己的外孙,陈氏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说到小名,周琳忽然灵光一闪,想起刚怀孕的时候,做过的那个胎梦,就跟福生说,“你还记得我三十晚上做的那个梦吗?要不孩子小名就叫‘小鲤’?”不但合了自己的梦,寓意也吉祥,等孩子起大名的时候,放个“礼”字在里面,也挺好的。   福生自然记得,因此对媳妇起的这个小名十分满意。不过,就算媳妇给孩子取名叫“狗蛋”,他也不会反对,只要媳妇开心就好。   福生刚想到‘狗蛋’,他丈母娘赵氏就提议了这个名字。   赵氏说,“这个名字就是太好了,还不如叫个‘狗蛋’‘毛蛋’的,贱名要养活。这取名可不是小事,你想想梅子,刚生下来她娘就取了个‘素梅’的名儿,听着是好听,但小孩子哪里压得住,你看梅子的命多苦。”   说梅子命苦是因为名字,周琳才不信呢,“梅子命苦是因为见信叔不靠谱,又遇到许氏那样心狠的后娘,跟她亲娘取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您不是总说,先苦不是苦嘛,梅子现在不是过得挺好,这第三个孩子都快生了。”   听闺女讲了上次见到梅子的情景,赵氏也很挺为她高兴,“看来梅子也是个有后福的,倒是许氏这些年过得挺不如意的,也许就是报应。”   周琳自从嫁了之后就没怎么关注过那一家子了,连忙问赵氏是怎么回事。   “这两口子天天闹得鸡犬不宁的,小涛那孩子现在都畏畏缩缩的,见了人都不知道说话,哪有先前机灵的样子。所以说,这人啊,就要多做善事,多修功德。尤其是有了孩子,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积福。”赵氏趁机教导女儿。   原来自从梅子嫁了,周见信的一腔悔意无处寄托,就经常打了酒去梅子亲娘的坟前,一边喝酒一边絮絮叨叨。村里都说是周见信做了亏心事,被前头的婆娘找上来了,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不知这话是真是假,还是说酗酒坏了身子,周见信的身体此后就一日不如一日,三五不时的就病上一场。他无心也无力伺候庄稼,许氏享受惯了,自然也做不得农活,地里草长得老高,都快赶上庄稼多了。再加上周见信的酒钱、药钱,家里的存钱很快就所剩无几了。   要是只有自己,许氏自然还能做其他的打算,但是她还有一个儿子。走也走不得,留也不甘心,许氏渐渐就去掉了温柔的伪装,日日跟周见信争吵。尤其是在周见信从梅子她娘坟前回来后,更是满腹怨恨。要不是儿子还小,家里少不得男人,许氏都想拿被子闷死他了。   周琳听了没有丝毫同情,“这就是报应,气死了梅子娘,压榨了梅子那么些年,他们要是过得如意,才是老天不长眼呢。见信叔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吗去了?他就是现在去了地下,都没脸面见梅子娘。”   也许是许氏的怨念太强大了,也许是周琳的乌鸦嘴。十月初二这天早上,早起的许氏就发现自家男人死猪一样躺在院子里,嘴边还有一大片呕出的秽物。她上前去搀扶时,才发现周见信的身体已经僵硬了...... ☆、第61章 周见信之死   十月初一这天,正是寒衣节。秋风渐凉, 阳世的人们都忙着加衣御寒, 周见信也开始担心地下的亡妻缺衣少穿, 赶紧买了黄纸和冥衣烧给她。   烧完之后, 又照例在坟前絮絮叨叨起来, 一口一口地灌着烈酒。当然,这天回到家的时候又是半夜了,喝得醉醺醺的, 也难为他还能找到自家的大门。   大门并没有锸上, 大概是许氏看他没回来, 特意留的门。周见信推开大门, 好不容易摇摇晃晃地走进来, 就一头栽在了院子当中。也许是以为回到了床上,他随便扒拉下外衣, 就顺势躺了下来。   等许氏第二天一早推开门,就看到周见信躺在院子里, 还以为他睡着了。她上前先是踢了他一脚, 骂他,“死鬼, 天天就知道惦记着那个早死的, 身边的大活人都不知道看一眼。真那么念念不忘, 怎么不下去陪那个贱人去?”   许氏踢了几脚,感觉有点不对:这怎么半天没有反应?她急忙蹲下身去看,才发现周见信埋首在一堆呕出的秽物中, 翻过来才发现口鼻都被糊得结结实实,面目狰狞扭曲,身躯冰凉僵硬。吓得她失手放开,一声惊叫穿透云霄,“死人啦!快来人啊......”   隔壁的周见信的大嫂金花正在院子里洗脸,听到这动静也吓了一跳,她赶紧回屋跟自家男人说,“见义,我怎么恍惚听到那院喊什么‘死人了’,别不是见信出了什么意外吧?”   周见义一听也慌了,赶紧和媳妇一起过去了。这两口子自然也不是担心周见信,跑这么快自然是别有所图。   一进周见信家的大门,就看到只穿着中衣生死不明的弟弟躺在院子里,弟妹许氏惊恐地缩在一边,怀里十二岁的小涛一脸麻木地看着他爹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见义慌忙上前查看,果然,他这弟弟确实是死了,察觉到这个事实,他嘴角一弯,又赶紧收了回去。等收拾好脸上的表情,他才一脸悲愤地质问许氏,“见信这是怎么回事?他喝醉回来你就不知道过来伺候他?让他就这么穿着中衣,死在一堆脏东西里?”   许氏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下意识地回话,“他一整天都陪着那个贱人,大半夜还不着家,我睡熟了,哪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氏的大嫂金花听了这话也跟着数落她,“一个女人,连自己男人什么时候回家都不知道,你这话说得出口吗?也难怪见信老记挂着前头那个,你真是哪点都比不上她。”   “但凡你夜里出来看一眼,见信也不会死的这么憋屈,还是说你本来就存的这个心思?我苦命的兄弟啊!真是娶了一个毒妇,气死了前头的弟妹,还磋磨我那大侄女,这回更是连自己都送了命!”周见义数落着许氏的罪状,说着还挤了几滴泪出来。   别看他嘴里说得义愤填膺,好像多为自己兄弟不平,实际上他心里快乐开了花。这回因为许氏的失误,让自己弟弟丧了命,那跟族老要求休了她也是顺理成章的吧?到时候只要给侄子一口饭吃,这好好的一座青砖大宅院,可不就是自己的了?正好能给自家小儿子做新房。   听了丈夫的话,金花也心领神会,指着许氏的鼻子骂她,“见信活着的时候,哪一点对不起你?你嫁过来的时候就提了一个小包袱,装了几件破衣裳。看看你现在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哪样不是见信给你置办的?不过是冷落你几天,你这毒妇就耐不住寂寞,恨得要害了他的命,果然就是个骚蹄子,一晚上都少不了男人!”   说着金花就要拉着许氏出门,“今天我就要跟族老说,开了祠堂休了你这谋杀亲夫的毒妇!”   许氏这才慌了,跟金花说,“嫂子,见信的死关我什么事儿?他明明是自己溺死的,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回过神的许氏脑子也好用了不少,略微一思索,也就知道了这两口子的打算,气得满脸通红,一把推开金花,“好啊,你们亲兄弟才刚刚咽气,就开始惦记我们家里这点东西了。不是要去族老那儿吗?去就去,也让他们都看看,你们这长兄长嫂是如何欺辱我们这孤儿寡母的。”   许氏知道,如果自己不好好分说一下,肯定会被休回家的。她娘家父母已经老迈,当家的是兄弟媳妇,这回去肯定没有什么好日子过。想到这里,她回屋换了一身孝衣出来,对着镜子使劲儿揉了揉眼,直到眼眶发红,眼里泛起了水光这才出来。   等许氏一身缟素,泪眼盈盈地走出来,饶是周见义这不好女色的汉子都吞了一口口水。乖乖,难怪人家都说“女要俏,一身孝”。许氏这一身麻衣虽有些泛黄,却正趁得她肌肤胜雪。三十来岁的女人了,穿上一身孝衣,居然还有几分楚楚动人的风姿,就像一个成熟的水蜜桃,时刻散发着甜蜜的芬芳。   周见义这时才明白,自家弟弟当年为什么不顾二老反对,死活都要娶她进门了。这样一个极品,温柔笑意地凑上来,能拒绝的那就不是男人。   看自家男人傻了眼,金花狠狠掐了他一把,然后又冲着许氏小声骂了一句,“真是个少不了男人的骚蹄子,自家男人还没入土,就又勾搭起大伯子了。”   周见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带头出去了。许氏轻蔑地扫了周见义一眼,随后就跟上了。这些男人,都是这个德行,只要她使出一两分手段,就恨不得跪下来舔她的脚趾头。也是她找了周见信这个“老实”男人接盘,才收敛了起来。不过今天可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再不能掉以轻心了。   三个人先去了里正那里,这又是死人又是代弟休妻的,里正周德书觉得自己做不了主,请示了几位族老后,决定在祠堂好好断一断这个官司。   祠堂里,周见义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许氏如何歹毒,如何谋害了自家弟弟。许氏倒是一个人垂着手孤零零地跪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看着着实可怜。   村里年纪最大的周三太爷坐在上首,头疼地说,“你们一个一个说,我听着就头疼。许氏,你先说这见信是怎么死的吧。”他都八十岁的人了,精力早就不济,要不是死了一个小辈儿,任是谁也请不动他的。   许氏这才缓缓抬起头,低声说道,“见信昨天说要给梅子她娘送寒衣,我也没当回事儿,反正他这几年隔三差五都要去上一回,一待就是一天,我也习惯了。”说着眼角滑下一滴泪水,她也不擦,任它砸在地上,只接着说,“我在房里等了他半宿,也不见他回来,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一早起来,就发现,发现......”   说到这里,许氏一副再也说不下的样子,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声音不大,却让听的人心酸不已。至少在场的雄性生物大多都心软了一下,觉得这许氏大约也是无辜的,否则她一个弱女子,害死了男人,自己带着个儿子要怎么过活呢?   金花看着许氏卖惨,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她会等到半夜?骗鬼呢?我就跟你隔了一道墙,哪回不是看见你早早熄了油灯,自顾自睡下,哪里又管过见信的死活。要我说这女人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前头男人不说,还带累见信倒霉这么些年,好好一份家业都败干净了不说,最后也被克死了。”   周见义则是把见到弟弟的情景说了一下,强调了一下只着中衣,溺死在自己吐出的秽物之中得弟弟是如何凄惨,哭丧着脸说,“见信是做了什么孽,要死得这么冤枉?我就不信他死前没有挣扎,只要许氏睡觉的时候惊醒一点,听到动静出来看一下,说不定我这兄弟还能捡回一条命。”   说着他也干嚎起来,直接压过了许氏的啜泣声,边哭边喊,“叔爷啊,要是不把这个毒妇休回家,见信是死也不瞑目啊!还有我那可怜的侄儿,在这样的女人身边能学到什么好?”   直到周三太爷不耐烦地让他闭嘴,周见义这才止了声,接着说,“好歹跟了见信十来年了,我也不要她偿命,只送她回家算了,就让小涛跟着我们两口子过吧。”他殷切地盯着三太爷,说出了自己最终的目的。   然而周三太爷也不傻,从周见义光屁股的时候看到他抱孙子,怎么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许氏虽然不是故意,但也算间接导致了见信的死亡,再加上之前苛待梅子的那一桩事,怎么也够休了她了。但是小涛要是跟着这两口子,可要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最后三太爷跟周德书还有几个老兄弟商量了一番,决定把许氏遣送回娘家,但是不能跟着见义两口子。挑挑拣拣,最后找了一个没有孩子的同族周见忠,让小涛跟着他们两口子过活。因为见信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能算过继,就让小涛长大后给这两口子养老送终就行。   这一回,许氏和周见义两边算是都没讨着好,两败俱伤。周见义两口子倒还罢了,只是到嘴的鸭子飞了,这遣回娘家可要了她半条命了。然而族里已经有了公论,她也只能接受,盘算着回了娘家还得再找一户人家嫁了,不然看兄弟颜色过日子她可受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几百字是桂圆赠送给各位小天使的,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许氏都被休了,自然懒得搭理死了的周见信,连儿子都不管,直接搜刮了家里的细软就走了,无利不起早的周见义两口子更是缩在家里不露头。最后还是来接小涛的周见忠发现了还一身狼藉,尸斑都浮出来的周见信。他感叹了一番世态炎凉,就赶紧找了村里的执事为他操办丧事,又托人给梅子送了信。   梅子这时候刚生了儿子,出了月子没几天。本来邵荣还想让她再养几天,但是亲爹死了,无论生前有多少恩怨,人死灯灭,好歹生养她一回,怎么也得回去一趟。   因为周见信除了女色上拎不清,为人也算厚道,所以后事办得也算热闹。梅子看着他爹跟她娘葬到了一起,知道是习俗,也没有说什么。其实照她的意思,活着的时候中间就多了一个人,死了何必还非要凑一起?只愿自己娘已经投胎转世,来生再也不要相见吧。   等周见信下了葬,看着弟弟在新家也过得不错,人也没有那么呆愣了,梅子就准备回去了。邵家离得远,来一趟不容易,临走前,她又特意去上湾村看了一趟还在坐月子的周琳。 ☆、第62章 生变   按说周见信的丧事周琳也应该回去一趟的,本来还想见梅子一面, 可她还差十来天出月子, 也只能待在屋里逗孩子了。还好等周见信过了头七, 梅子跟邵荣就一起过来看她了。   福生招待了邵荣去隔壁喝水, 梅子就去房里看周琳了。她高兴地抱着孩子端详, “像你,大眼睛,白皮子。鼻梁倒是跟他爹一样, 怪挺拔的, 长大了又是个俊俏小郎君。”   对于儿子的长相, 周琳也十分自豪, 这孩子巧长, 五官和脸型都像极了她,就是少了几分阴柔。她的眉眼都生得好, 就一个鼻子塌了点,倒是福生长相憨厚, 鼻子却格外挺拔, 就这一点优点,还被她儿子占了去。   在自己人面前她倒不谦虚, 得意地跟梅子说, “那当然, 也不看是谁生的。可惜你这回生的也是个儿子,要是个闺女,铁定要抢回来做儿媳妇了。你和邵荣都长得好, 孩子也不用说了。”至于梅子的两个大女儿,年龄就差了点,不太般配了。   说完又想起梅子回来的原因,她看梅子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悲伤的神色,担心她是把情绪都藏在心里,忍不住问她,“梅子,你...怎样?”虽然之前梅子说对这个爹无怨无痕,但那还是活着的时候,现在人都死了,不知道梅子心里有什么感觉。   “还能怎样?人都没了,再说别的还有什么意义,我怨恨也好,伤心也好,他都不会知道。我上有婆婆,下有儿女,还是先顾着眼前的人吧。”梅子说着一脸平静,好像在说一个外人一样。   看周琳欲言又止,梅子就换了话题,“之前也不知道你生的是男是女,就各做了两身小衣裳,小孩子皮肤娇嫩,我就没有绣什么花样,你可别看不上。”除了衣服,还有一对儿银镯子,,两双绣工精致的虎头鞋。   看梅子不想说,周琳也顺着她的话说,“你的手艺还用说吗,不用看就知道是顶好的。那衣服你要真绣的花里胡哨的,我才嫌弃呢。”   等中午留了梅子两人一顿饭,他们就要辞行了。周琳嗔怪地说,“非要这么急吼吼地走,留下来住两天都不肯,难道是怪我坐月子招待不足?”   “别说两天,我现在是一天也待不住了,家里两个大的一个小的都等着呢。你也是当娘的人了,哪里不懂这对孩子的牵挂。”梅子拍了周琳一下,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哪能那么随心所欲呢,“再说,就算我们留下,你们这也住不下啊。”她跟周琳开着玩笑。   不过,周琳确实是觉得家里房子小了点,而且还是泥胚房,“等天暖和了我们就盖新房,到时候备上七八个房间,等你来了,让你轮着睡。”   都说怀孕不能动土,她忍了这么久,终于生了孩子,天又冷了,这施工又不方便了。反正几年都忍了,也不差几个月了,她这么安慰自己。   周琳是不急了,但过了没一个月,蒋家老三福亮的亲事反而又出了幺蛾子,问题正跟这房子的事儿有关。   蒋家的老宅子也有十几年了,房顶修修补补不知道多少次,外墙都斑驳破败不堪了。这福亮正是腊月的好,因此,前段时间就开始推翻重盖了。因为陈氏手头的钱并不多,也为了三兄弟一视同仁,这新房子自然也是泥胚房。   原本说亲的时候,张家并没有对房子的事儿说过什么,只拿周琳说事,也要了四两聘银。本来就剩这最后一个儿媳妇没过门了,陈氏忍忍也就给了。   毕竟她对张家的小娘子雪娥还是满意的,个字不高不矮,骨架虽小,但身上肉呼呼的,屁股看着也不小,性子单纯爱笑,正适合家里的小儿子。为此,她当时还落了不少大儿媳妇的埋怨。   谁知道现在这房子都盖好了,张家又反口说要砖瓦房。陈氏气愤地跟周琳说,“张家说既然咱们舍得花那么多钱给你大嫂看病,想来手里钱不少,就非要盖个大瓦房才把雪娥嫁过来。”   而且还说福生家那么大的木枋,手指头缝里漏漏也够自己兄弟受用的了。不过这话她没好意思当着儿媳妇的面说,说出来好像惦记着孩子的东西似的。   周琳也不好说,那咱就不盖,咱换个人选吧。只能试着跟陈氏说,“那娘您再好好跟张家说一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毕竟这都请了期,年底就好成婚了,就算盖房子也来不及啊。”   她不好说,有人好说,福亮年轻气盛,受不得这种气,直接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村里谁家不是这房子,他张家不也是?就连我嫂子先前住着大宅子,嫁过来都能在泥胚屋住上三年,他张家的闺女就精贵了?不嫁就不嫁,我还不乐意娶了呢!”   其实蒋家人心里都窝着气,这要求不是一般的过分,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新房刚盖好的时候说要非大瓦房不嫁,这不明摆着是悔婚呢。   事实果然也跟蒋家人猜的差不多,而他们是如何知道的呢,这还多亏了雪娥。   自打订了亲,雪娥也跟福亮见过几次面,这两个人都是孩子脾气,倒也合得来,而且蒋家老两口又是公认的好公婆,她也是一直期待着能嫁过来的。   直到前几天,她娘突然跟她说,“雪娥啊,这蒋家就是太抠门了,给他家老二开那么大的一个铺子不说,就连给他们大儿媳妇看病,那银子花得都跟流水一样。到了你们,新房子还是土房子,这也太看不起咱们了。”   雪娥刚开始不明就里,还为蒋家分辨,“那木枋不是他二哥分家后开的吗?都是人家自己的钱。这给他大嫂看病不吝啬花钱,不是正说明蒋家人为人厚道吗”?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没点什么变故,嫁到这样的人家才放心呢。   雪娥娘一看闺女这么不上道,就急了,“那抠了巴索的一家有什么好的?娘跟你说啊,潘地主家的儿媳妇这么多年也没有生养,正说要聘个良妾呢,你要是嫁过去,生了儿子,那么大的家业岂不是都是你的了?到时候你爹娘兄弟也能沾沾你的光了。”   “一个妾娘你也好意思说什么嫁!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能明媒正娶,为啥还要上赶着当妾,被大妇磋磨?到时候生了孩子也只会叫别人娘,一个妾算什么东西。”   再说了,明眼人都知道,一个妇人七八年没有生养,还没有被夫家休弃,明显是有底气。这去了之后生了孩子,谁知道还能不能保住命。这么明显的事,她娘都忽视了,雪娥只觉得内心一片悲凉。她娘总是说拿闺女和儿子一样看待,平素对她虽然比不上兄弟,也算不错了,这一遇到事儿了,就知道哪个重要了。   不管她娘怎么说,雪娥都不同意去,雪娥娘最后也不耐烦了,“反正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我跟你爹明天就找了媒人去退亲,你就在屋里好好想想吧。”说着就关了门出去。   屋里的雪娥扑在被子上泪流满面,怎么就让她遇到了这么样的爹娘呢?原本还有一个多月她就要嫁人了,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吹吹打打被人从正门迎入。难道她以后就只能做一个夏打扇冬暖床的妾了吗?从此以后低人一等,不得自由?   不,她不能认命。想到这里,雪娥悄悄往外面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人注意,就蹑手蹑脚偷偷溜了出去,出了村子她就直奔上湾村跑去。   雪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等她到了蒋家,天已经黑透了。还好这时村里人都睡下了,不然又是一阵轩然大|波。毕竟在相对保守社会,还没有几个小娘子敢一个人偷偷跑到未婚夫的家里。   听到一阵急促的开门声,陈氏赶紧披了衣服出来,看到面前一身狼狈,汗湿鬓角的雪娥吃了一惊,“孩子,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儿了?”说着赶紧就拉了她进屋。   张雪娥几乎是一进屋就瘫坐在了凳子上,听了陈氏的话,眼泪喷涌而出,“我爹娘说明天要来退亲,他们要把我送到潘地主家做妾...伯娘,您能不能不同意?我不想去当妾,我就想嫁过来,跟福亮做一对平头夫妻...什么穿金戴银,荣华富贵我不稀罕...”   等雪娥断断续续把前因后果讲了一番,陈氏也忍不住怜惜起面前的这个小娘子了。这亲家两口子也太不是东西了,为了些钱财就能卖闺女。   跟着起来的福亮一开始看到雪娥的时候还在生气,以为要大房子也有她的事儿,正要质问她,就听到这一番话。他大步过来,走到雪娥面前,郑重地说,“只要不是你嫌弃我没出息,愿意嫁给我,我就不会让你爹娘把你送去当妾。”   然后他就回过头央求陈氏和蒋铁林,“爹,娘,你们想想办法吧。要不,咱把雪娥藏起来,等那什么胖地主家找不到人,换了别家的娘子,咱们再送她回去?”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他期待地看着爹娘,等着他们点头。   蒋铁林看着这个天真的小儿子,直接斥责他,“出的什么馊主意!张家找不到人,难道不知道怀疑咱们家?要是去衙门告咱们一个拐带,你是想让你爹娘这把年纪还蹲一回班房?”   福亮和雪娥面面相觑,都六神无主了,齐齐看着二老,只盼着他们能想出什么法子,解了眼前的困局。最后还是陈氏说,“你们先别急,咱们去你二嫂家里,一家子坐一起商量个对策吧。”   周琳和福生看到他们几个过来的时候,也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等听了事情的原委,周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人家的亲爹娘,就算把儿女打死了都不用偿命的,更不用说只是当妾了。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个小萝莉被送入狼窟吗?   最后还是福生低头想了一回儿,就笑了,告诉大家不用担心了,这婚事铁定是能成的。周琳赶紧催着他说,“别卖关子了,你快说说,怎么才能让他们退不了婚呢?”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天使节日快乐!下面是今天的六一特别赠礼,有没有更爱桂圆一点?   福生难得有比媳妇机智的时候,还想卖弄一下,就被周琳打断了,只能老老实实地说,“我这两年开铺子没少跟贵人打交道,有听过这么一个说法,女方家若是悔婚的话,不但要退还聘礼,还要被杖责六十。六十仗下去,他们这么大年纪,可要去了大半条命。明天就跟他们说,这有了钱还要有命享受才行啊。”   “那要是他们真拼着挨了这一顿杖责呢?咱们还能真退亲不成?”周琳从来不敢小看有些人的贪婪,财帛动人心,六十仗可是少有打死人的,万一他们拼着废了两条腿也要退了婚,好拿闺女搏一场富贵呢?   福生一点都不担心,“那就想法子让他们知道,六十仗也是有可能打死人的。”他门现在好歹也是有点门路的,就算借的虎皮也能在那两口子面前立个威。既然家里都对这个小弟妹很满意,他怎么也得保下这桩婚事。   既然有了应对的法子,陈氏就和福亮一起把雪娥送了回去,让随便找个借口应付一下爹娘,省得节外生枝。然后蒋家一家人就等着第二天好戏开锣了。 ☆、第63章 打脸和反思(捉虫)   因为知道张家今天要来退婚,蒋家人一大早就聚在了老宅, 就等着来人上门。   果然, 辰时还未过半, 张父张母就登门了。因为不想被人看笑话, 陈氏第一时间把他们带进了院子里, 转身就把大门关上了,顺便拦住了外面探头探脑的目光。   张父一进堂屋,就大咧咧坐在上首, 毫不客气地跟蒋铁林说, “蒋老哥, 先前我们已经说了, 不盖砖瓦房我家闺女是不会嫁过来的。这说了都这些日子了, 还是没有动静,看来你们是成心想悔了这桩婚事了。”   知道自己爹不善言辞, 福生直接就上前接住话茬,“张叔, 蒋家至始至终都没有想悔婚的意思, 至于这房子,我们三兄弟都是一样的, 您挑着也说不过去吧?再说这婚期都订了腊月里, 您却非要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盖瓦房, 就算有这个钱也没法盖。这想悔婚的是谁,很明显吧?”   明明自己想攀高枝卖女求荣,故意提了不可能办到的要求, 还倒打一耙说蒋家想悔婚,也是够无耻了。要不是提前知道了原委,怕是他们一家人还不知道如何应对呢。   看是福生说话,张母眼都要嫉妒红了,要是闺女嫁的是他,她也不会撺掇着自家男人悔婚了。可惜了那么大的木枋,这么好的女婿人选,便宜了周家那个娇娇怯怯,上不了台面的娘子。   再看好福生,他也不可能成为她的女婿了,张母也就毫不客气地开口了,“我说蒋家二小子,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爹娘拿了那么多银钱给你开了铺子,你手里攥着那么多银子,只要你想,什么样的房子没有?可怜我家雪娥,这辈子最想的就是住一回青砖小瓦的大房子,你们都不答应,这一碗水端得也太不平了吧?”   这是把锅甩给自家闺女了?蒋家人一起惊奇地看着张母,要不是雪娥昨天来了一趟,说不定他们还真信了呢。   陈氏想着自家小儿媳昨天惊慌失措的样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亲家,我们怎么听说你家是想退了婚,把闺女送到潘地主家做妾来着?”给脸不要脸,别怪她掀了他们的遮羞布。   张父张母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蒋家哪里听到了风声,原本还想着逼蒋家退婚,好扣下聘礼和银子,这回怕是不成了。不过既然撕破了脸,他们也就认下了,大不了,大不了就把聘礼退还给蒋家,那几两银子怎么能跟潘地主家那么大的家业相比。   想到这里,张父索性挑明了说,“人往高处走,这道理老哥你也明白,我们今天来,是无论如何都要退了这门婚事的,老哥要是同意,我这回去就把聘礼送过来,大家好聚好散,也别闹得太难看。”   这时蒋大觉得自己该出场了,他可是提前跟二弟了解了大庆律法关于退婚的规定,就等着这时来打脸的。   他起身走到张父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说,“张叔怕是不知道,不过也是,您哪里有机会见到贵人,又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就让我来好心告诉你吧,咱大庆律令,若女方尊长悔亲,依律处杖六十,且婚事依然有效,怕是您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   说来福生后来又仔细琢磨了半天,才确定,若是男方悔婚,虽然也要杖六十,但是婚约也可解除,而若是女方尊长悔婚,不但要杖六十,还要被强制履行婚约。因此,今天这一仗,蒋家是稳赢的了。   果然,张父这时慌了,口不择言地说,“你们敢告官?难道你们不怕潘地主吗?”   蒋铁林这才插上话,耿直地问,“咱家又不租他家的地种,他还能管得着俺们头上?又不是县老爷。”神情还很认真,好像就随口这么一问一样,噎得张父哑口无言。   周琳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连忙掩饰地说,“就是县老爷,也不能公然违背官家制定的律令吧?”就算他们想法子打点了县太爷,他们也不怕,为了弟媳妇,她也不会吝惜银子的。   不过显然张父张母没有硬扛到底的打算,害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挨了杖刑还得把闺女嫁过去,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这回他们不但没有昧下聘礼,连婚事都没退掉,还白折了面子,真是亏大发了。至于得罪了亲家,闺女嫁过来会不会被难为,这都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反正经过了这一番波折,婚事还是如期进行了。   不过经过这一桩事,周琳也发现自家和公婆、妯娌家的贫富差距有点大,等自家的宅院盖好了,估计更明显。要是不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怕是还会引起一些矛盾,村里人估计也会有不少人背地里说自家凉薄,不顾念亲人。   因此她回去后就开始想法子帮蒋大、蒋三找个挣钱的路子,等三兄弟都富裕起来,一家出点银钱,也能让公婆安享晚年了。   其实最难办的是蒋大,吴春华现在虽然也能帮着做事,但是他毕竟还是不敢离开家。除了下地,也就闲暇的时候编些藤筐之类的东西,攒多了拉到镇上卖了。虽然时不时也能添些进益,但是毕竟顶不了大事儿。所以周琳就准备先解决蒋大的问题。   周琳决定从蒋大做熟了的藤编着手,想点什么法子能让他编的东西多卖点钱呢?周琳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到了,可以让蒋大专注做藤编工艺啊。   她前世因为身子不好,成天躺在床上,没事的时候也看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书,倒是有些介绍过藤编工艺。书里关于藤编的花样可比蒋大编的那些簸箕箩筐有美感多了,还实用,若是编出来,肯定能上价。   想到这里,周琳就跟福生商量,“我看大哥现在也挺不容易,之前给大嫂看病怕是家底都掏干了。咱现在日子过得好了,我就想能不能拉拔大哥一把,你觉得呢?”   福生听了这话心里无比熨帖,媳妇就是这么善良无私的人,大嫂之前折腾了那么些事儿,她还不计前嫌想要帮助大哥一家。不管媳妇出的主意好不好用,这用心就值得称道了。因此二话不说就出门把大哥请过来了。   蒋大一听是弟妹想了法子帮他,顿时欣喜若狂,一开始不知道,现在时间长了,谁还不知道,二弟家的木枋可多亏了这个能干的弟妹呢。她这回肯开金口帮他,明显是看了二弟的面子,他语无伦次地跟福生说,“多谢你费心了,以前是,是你大哥太混账,我以后再,再不会了....”   福生被大哥这话说得摸不着头脑,不过媳妇还等着,他听听也就放一边了,只催着大哥赶紧走。   到了福生家,蒋大一脸期待地看着周琳,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弟妹,我听二弟说你给我寻了个赚钱的门路,是真的吗?”   周琳看蒋大这么急,也没卖什么关子,直接就说了自己的意思,“我看大哥编的箩筐,手艺也是顶好的,就是样子太简单了,也没什么新意,所以才卖不上价。大哥没想过试着编些别的东西来卖吗?”   蒋大一听还是编藤条那些东西,顿时失望起来,无精打采地说,“都是山里常见的藤条,就是编出花来,还能卖出天价不成?”都是成本极低的东西,也就费个手工,谁会花大价钱买这些东西。   其实这就是蒋大不自信了,要知道后世,但凡沾上“手工”的东西,就没有便宜的。就说现在,虽说村里人谁不会编上几个东西,但是手艺特别好的还真不多。要是多开发点新品,做些新颖别致的藤编,肯定是不愁卖的。   周琳知道光靠说是无法让蒋大信服的,就直接举了几个例子,“大哥不要觉得藤编上不得台面,藤条不仅能编筐、蓝、盒、箱”,也能编椅、几、桌,甚至花架、书架,乃至套客厅、书房家具,好看又实用,肯定不愁销路。”   不过这些藤编明显跟箩筐、箱盒不是一个档次的,福生就蒋大说,“大哥到时候编了成品出来,可不能再去街上摆摊子了,到时候就放在我们木枋里代卖吧。”就算同样的东西,摆在高档的店铺里可比路边临时的摊位卖的价格高多了。   “到时候给大哥我们一成的代卖费就行。”亲兄弟明算账,占了木枋的地方,自然得出代理费。升米恩,斗米仇,她可不想让蒋大以后把自家的帮助当成理所当然的,若是等哪天再不帮了,再怨恨上他们就坏了。说完周琳下意识看了福生一眼,担心他会觉得自己把钱看得太重。   不过福生哪会这么想她,虽然他也觉得那一成代卖费其实没有必要收,但媳妇都主动帮大哥了,自然不是图这点钱,想来是有她的用意了。因此,迎上周琳探究的目光,也就茫然地回了个笑脸。周琳顿时泄了气,就不能指望这人脑子里能想到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而这边蒋大听了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觉得自己的脑子就是太僵化了,怎么没想到藤条还能编这些东西呢。他若有所思地跟周琳说,“多谢弟妹指点了,不过说代卖什么还有点早,我先回去试试,看自己能不能编出来再说。”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手艺不错,但弟妹说得好多东西都比较复杂,他还得多尝试多练习一番,才能知道自己适不适合吃这碗饭。要是真能成,他自然不会舍不得那点代买费。毕竟二弟也是一家子了,没有义务白白帮自己,这点他如今也看得清了。 ☆、第64章 万事开头难   还好十月里正是滕条刈割的时节,为了年前多赚点钱, 蒋大原本就屯了不少滕条。幸亏没有都编了箩筐, 这下用来练手的原材料就不缺了。   蒋大把采割回来的藤条经过水煮、薄皮后, 又用热水抽提的方法进行了简单的漂白。以免滕条变黑, 编出来的东西不美观。蒋大知道自己眼下要编的东西跟以往那些农家用的箩筐提篮不同, 这前期的准备工作就做得十分细致。   把滕条经过初步的处理后,蒋大就开始试着编制一套简单的桌椅出来。原本他觉得凭着自己的手艺,应该不难做到。但是没想到的是, 等他终于编出一个靠背藤椅时, 才发现不但样子不美观, 还不大结实。有的地方松, 有的地方紧, 放到地上都不稳当。   此时的蒋大并没有灰心,他马上拆了又重新编了一遍, 这回样子就好看多了。他把藤椅放好,自己上去坐了一下试试。谁知道刚在上面晃了几下, 藤椅就散架了, 蒋大也摔了一个屁股蹲。   作为村里数一数二的藤编行家,蒋大并不信这个邪, 一遍两遍不成, 那就十遍二十遍。反反复复折腾了十几遍, 他终于编出了一个样子大方又结实耐用的藤椅。这回无论怎么摇晃都不会散架,连走形都没有,可见是成功了。   这时已经到了十一月, 滴水成冰的季节,因为编藤需要时刻保持双手的湿润,碰触藤条的时候还容易刺伤手,蒋大的手早已是又红又肿,还生了不少冻疮。不过看着面前的成品,他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都说万事开头难,果然,等蒋大把剩下的三把藤椅和一个八仙桌都编好,加起来也才用了半个多月。刚一完工,他就请了周琳过目,让弟妹看看做成这样能不能过关。   周琳看着蒋大的作品,也不得不佩服,他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听说蒋大小时候跟福生一起学木匠和木雕,怎么努力都没有福生做得出色,还因此对弟弟起了隔阂。但是若论起藤编,福生是无论如何都不及蒋大的。可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只看有没有发现了。   不过,周琳虽然也承认蒋大的藤编功底很扎实,但是这其中也存在不少问题。比如样式太过中规中矩,花色简单,没有创意。大概是眼界不够开阔,缺乏想象力的缘故。这也不能怪蒋大,毕竟他长这么大,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镇上了,又能去哪里开眼界呢。   针对这个问题,周琳也提出了一些有用的建议,“大哥的手艺是不用说的,但是这些东西摆出去,怕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出高价来买。要是卖得贱了,又赚不了几个钱。要想赚大钱,还是得做一些有新意的东西,还可以再上面编一些时兴的花样。”   接着周琳随口就说了几样,比如光藤椅就可以编成龙凤椅、孔雀椅、梅花椅、兰花椅等几种,还可以编屏风、书架、花架、花瓶、、花篮,乃至小儿喜欢的玩具,都可以尝试一下。   被弟妹嘴里的新鲜玩意说得晕头晕脑,蒋大无奈地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用这些粗笨的藤条真的能编出来吗?”蒋大对此心怀疑虑,不太相信。   看来在这个时候,人们还没发现藤皮的用处。周琳笑了笑,指着面前的桌椅说,“大哥编这些东西,怕是用了不少藤条,想来剥下来的藤皮也不少,不知道大哥都怎么处置了?”   这藤皮还能怎么处置?蒋大理所当然地说,“自然晒干了留着烧火啊,不然还能有什么用?”   “大哥真是浪费东西,这藤皮可是好东西,质地柔韧,不但能配合着藤条编织出很多图案,还能单独拿来编织成布匹一样的东西,裁剪一下也可以有很多用途。”周琳惋惜地说。   看来是自己有眼不识宝物了,蒋大想想先前烧掉的那些藤皮,只觉得一阵肉疼,那烧掉的可都是钱啊。但是,那些听着就知道很好看的花样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只能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个没见过市面的,就算有了材料,我也没法凭空想象出来那些雀啊鸟啊之类的东西。”   这倒是个问题,周琳还不确定这个时代有没有类似家居装饰品的图册卖,没有贸然出声。倒是福生想到了一个取巧的法子,他跟蒋大说,“若是大哥没有什么主意,可以先去镇上的茶楼、酒楼去逛逛,看到样式好的,回来就自己试着编出来。”   周琳对福生的提议却不赞成,她说,“但凡家具摆设出色的,都是富贵人家出入的场合,大哥要是去的话,怕是要不少花费。还不如让大哥去书店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图册。特别是古时名人爱用的器具摆设,大哥都可以试着做一做,那些有闲钱的读书人怕是喜欢得很。”   文人最是喜欢追逐名人效应了,而且藤编制品置于寒室不觉其奢,布于华堂不觉其陋,正适合这些清高的读书人。   “大哥回头可以试着做一批箱笼、画筒、笔筒、花架这样的小件,推了车在学堂外边卖着试试。最好在上面编一些梅兰竹菊之类的花纹,应该能讨读书人的喜欢。”   大件的器具就可以慢慢琢磨,做出来之后挑了样品摆在木枋里展示。若是有人看中了,买走了,就再补一件新的过来。不然若是一股脑的都放在木枋,怕是自家的生意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她是乐意在力能所及的前提下帮助一下身边的人,但要是为此损害自己的利益,她还是做不到的。   蒋大自嘲地笑笑,“没想到我这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要学着去看书本子。”虽然只是画册,也可称得上是书了,还真是不可思议。   说到看书,周琳这才意识到,自家男人还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就跟蒋大说,“大哥别觉得认字没什么用,就光想着看看上面的画就行。等回头大哥挣了钱,还是要有个自己的铺子,到时候可还要算账看账本,怎么也不能做个睁眼瞎啊。我过两天去把宝儿开蒙的书抄一遍回来,教给福生,你也跟着学一学吧。”   虽然蒋大觉得认字这种事,没有点慧根的人是学不来的。但是弟妹好心要教了,他也不能不识趣,那就跟着学一学吧,正好回家还能教一教淘淘。   可惜淘淘似乎没有长那根爱学习的筋,反而整天兴致勃勃地跟着蒋大学藤编,一双小胖手骨头还没长硬,就拿着藤条跃跃欲试。蒋大恨铁不成钢,硬扳也扳不过来,只能放弃了让儿子做个体面人的想法。   不过这样也好,自家的藤编技术也算后继有人了。但是大冬天里做藤编,他一个大人都觉得辛苦,就更不舍不得儿子去学了。还是等几年大了点,再让他开始学吧,现在就跟着自己看看就行。   等蒋大终于抽了空准备去镇上买画册,没想到最后却气鼓鼓地空手而归了。   那天蒋大到了镇上,问了几个人,才知道书肆都在学堂的那条文华街。等他七拐八拐终于到了文华街,看着几间装饰得风雅气派的书肆,踟蹰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挑了一家稍小一点的门脸进去。   没想到还没等蒋大进门,他就被书肆的掌柜拦住了。那清瘦的掌柜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蒋大不由得心生敬意,好声好气地问,“掌柜的,我想买几本画册,就是那种......”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瘦掌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鄙夷地说,“看你这打扮,也不是读书人吧?是家里有人读书?”   蒋大不知道掌柜的问这些是什么道理,只能如实回答,“我不是读书人,家里也没有什么人读书,我买画册是......”   “走走走,一个乡下人还想来书肆买书?充什么大头?我们这随便一本书都够你家吃上两年饭了,你买得起吗?还是回家伺候那几亩地吧,别异想天开了。”那掌柜大冬天的摇着把纸扇,连连把蒋大往外面赶。   说实在的,被人这样看轻,蒋大当时就想发火。乡下人怎么了?乡下人就不配看书认字了?但是稍微动动脑子,他也知道能在文华街开得起书肆的,背后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不是个有功名的,就是个极其富贵的,至少捏死他不费什么劲儿。   因此,虽然蒋大心里窝火,也只能忍气吞声走了。回去后他特别羞愧地跟二弟两口子说了买画册的遭遇,看他们能不能托人帮个忙买一下。   周琳这才知道,读书人在这里的地位是多么高,而普通的百姓地位又是如何的低,因此更加坚定了让儿子将来好好读书的信念。   说起来周琳认识的人里,也就娘家的族兄怀瑾和姑姑家的小三儿了,至于她刚去学堂的弟弟宝儿就可以忽略了。不过想想,虽然怀瑾有功名,书肆肯定不敢难为,但也正因为这个才不好劳动人家。   最后还是让小三儿打扮一番,穿了体面的长衫去了书肆一趟,才买了两本关于建筑和家具的画册回来。这类的书实在难买,也只能看周鑫什么时候再去南边,托他带一些绘有时兴花样的画册回来。   就在蒋大用功识字、看画、练习藤编的时候,腊月已经悄悄到了。都说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福亮就是如此。他和雪娥的婚事正是定在腊月二十八,恰好娶了媳妇隔天就过年,再应景不过了。也不知道陈氏找的什么人算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码字到一半,桂圆家的电脑椅突然断了两个腿,摔了一个屁股蹲。左手手腕扭了,右手手掌撑地太用力,肿了......好倒霉,求安慰,求抱抱~ ☆、第65章 心冷   腊月二十八这天,过了午时, 福亮就穿戴一新, 等着出发了。周琳平时看这个小叔子成天一副跳脱的样子, 总觉得他还是个小孩子。不成想这一装扮起来, 也有了几分大人的模样。   想了想张家人那副爱钱的德行, 周琳赶紧回屋多拿了几个红封出来,交给福亮,嘱咐道, “如果去了张家, 他们不肯放新娘子出门, 就多塞几个红封, 千万不要跟他们去冲突。大喜的日子, 闹起来了,雪娥脸上也挂不住。”   福亮谢过了二嫂, 就把红封塞给族里的一个大哥,鸡蛋不能放在几个篮子里。万一身上的红封不够了, 再拿来应急也不晚。最后他又检查了一下自己恩穿着, 就招呼着迎亲的队伍出发了。   福亮这次的迎亲阵容虽然比不上周琳那会儿,在上湾村也算是不错了。只见前面走着两排吹响器的队伍, 一边三个, 吹唢呐的, 吹笙的,敲梆子打锣的,热热闹闹, 喜气洋洋。后面跟着一顶两人小轿,四个本家的青壮,一个喜娘,最后面的是几个担着礼物的汉子。   乡村的文化生活还是比较匮乏的,除了逢年过节,也就红白喜事的时候可以看一回热闹了。因此,迎亲队伍一出门,道路两边就围了一群大人孩子,一直跟出村子半里地才恋恋不舍的回来。   一曲百鸟朝凤吹完,又换了天姬送子,大小关门,一路换了七八个曲子,直到吹到喜迎春,花轿才到了张家门前。   按理说娘家人这时候都该守在门前,等着迎接迎亲队伍,但是张家门前却冷清得不像办喜事的样子。   福亮忍不住黑了脸,不过想到这是自己的大喜日子,只得又换上笑脸,过去叫门。手都拍红了,叫了好半天,就连附近的街坊都忍不住议论起来,张母才一脸不高兴地开了门,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进来吧!”   张母看了花轿后面的礼物,还算满意,就招呼着张父和儿子一起搬进去。几个人来来去去只顾着搬东西,倒把迎亲的一行人晾在了一边。别人家都是好饭好菜招呼一顿,有心的还会送上一点小礼物,张家倒好,连一碗水都没有。   看张家也没有这个意思,响器班子也就开始可劲儿地吹起“送新娘”,这是催着新娘赶紧上轿了。福亮也走到张母面前,别别扭扭叫了一声“娘”,就跟他说,“时间也不早了,娘您就叫雪娥出来吧。”   张母一指雪娥的房门,“呶,雪娥就在屋里,你把几个婶子侄儿打点好了她就出来了。”   福亮这才看见几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带着几个孩子守在西屋的门口。他刚一过去,几个孩子就把手伸到他怀里摸起来,大叫着,“给红封,不给红封新娘子不出来!”   后来不光小孩子,就连几个妇人都开始胡乱摸了起来,咯咯笑着,跟下蛋的老母鸡一样,那手好几次都要摸到下三路了。羞得福亮左躲右闪,直到身上的红封都被摸干净了才被放开。   他本以为下边雪娥就能出来了,没想到这群人一点放他进去的意思都没有。最后只能从族兄那里把二嫂给他备的红封都拿出来,他们才终于打开了房门。   门刚一开,雪娥就急匆匆地出来了,她在房里听了半天,一直想出来,奈何房门被人把着,也只能干着急。福亮一见雪娥出来了,先前的不悦都不翼而飞了,赶紧就领了媳妇出门。   乐声响起,雪娥跪在父母面前辞行,不管先前有再多的龃龉,但是她这一出门就是蒋家的人了,内心还是有一些难言的复杂。她认真磕了头,跟父母、兄嫂、弟弟一一拜别。   没想到张家所有人都是一脸不耐烦,张母更是摆了摆手说,“女大不中留,这早就成了仇人,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吧?还没嫁的时候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就别假惺惺地装孝顺了,赶紧走吧。”这情形倒不像嫁闺女,反倒是送瘟神的架势。   雪娥这一刻只觉得如坠冰窟,心冷得忍不住想要发抖。她勉力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僵直着身体,一步一步走上花轿。   虽然盖着盖头,看不到媳妇的表情,福亮也知道雪娥这会儿怕是伤得不轻,就隔着喜服宽大的袖子,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   等走到大门口,张家几个小儿又围过来堵着路,还一边唱着讨赏的歌谣,“新娘领出门,礼多方才好。此不比平常买卖。十万,绑一起才够。”   福亮无奈,为了能娶到媳妇,只能问族兄弟借了几把铜钱散了,最终才脱身。这一趟迎亲,真算得上雁过拔毛了,身上一文钱都没给他留下,还欠了外债。   等花轿到了蒋家,后边就都顺顺利利进行了。只是雪娥的内心还是有点忐忑,娘家这样不给自己做脸,她担心公婆会看轻自己。   红烛高烧,被翻红浪,累极的福亮一把搂住媳妇就要睡去,却听到雪娥不安地说起今天的事儿,问他,“我家里闹了这一出,现在村里怕是都传遍了,爹娘心里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怪我?”   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心思单纯的小娘子,雪娥向来都对慈爱的公婆很是孺慕,很是担心会被迁怒。   福亮好笑地回了一句,“别多想,这本来也不是你的错,爹娘不会跟你计较的。尤其是娘,这段时间天天跟我说要好好待你,一天说几遍,好似你才是亲闺女,我倒成了捡来的了。”   雪娥虽然并没有十分相信,捶了福亮几下,但心里也安定了不少,偎在他怀里慢慢也睡去了。   日久见人心,在蒋家待了不几天,雪娥心里就彻底踏实了。蒋家老两口真是难得的良善人,从来不会学着村里其他的婆婆,想法设想给新进门的媳妇下马威。就想着能先压服儿媳妇,好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天天摆自己婆婆的威风。   福亮这成了亲,也算是大人了,就得负起自己一家之主的重担了。但是他不像大哥二哥都有手艺傍身,就算想要挣钱都找不到路子。   就连陈氏都跟着发愁,对周琳抱怨,“这么大人了,成天就知道上山下水的,没有一个正形。这回头要是雪娥生了孩子,这要拿什么养?”   本来一筹莫展的周琳听了婆婆这话突然有了想法,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福亮没有什么手艺,倒是可以把村口挨着自家地头的那个大坑包下来,当做鱼塘买上几百上千尾鱼苗来养。   她跟陈氏说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陈氏居然说,“你不知道?地头那个大坑原本就是咱家的鱼塘。那还是你爷爷活着的时候捣鼓的,有一年他在镇上不知道听谁说的,养鱼能挣大钱,回来就弄上了。可惜最后没有养好,鱼死了大半,赔得血本无归,之后家里再也没有提过养鱼的事儿了。”   周琳这才知道那鱼塘原本就是蒋家的,真是可惜了,“怕是爷爷不懂怎么养鱼吧,以为买了鱼苗放进去就完了。”   然后她跟陈氏讲了这养鱼之前,塘底要经过暴晒再放水,还要用生石灰进行消毒。放了水之后还要施肥,之后多大的水塘放多少鱼苗,鱼要放几种,比例是多少,还有怎么喂食都有讲究。   陈氏这才明白养鱼也有这么多的门道,忍不住夸赞周琳,“看来读书还是有好处的,这些东西我们哪里会懂。”   其实周琳是很心虚的,这也是老家外公在村里养过鱼,她才懂一些。想起老家夏日鱼戏莲叶的美景,她又跟陈氏说,“我看咱们镇上莲藕卖得挺紧俏,价格也不便宜,这回头在水塘里种点藕也挺好,回头收了莲子和莲藕,也能卖上不少钱。”   水塘就那么大,还是充分利用空间,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说起养鱼,她倒是想起自家爹娘了。回头抽时间回去一趟,让她爹回头在稻田里放上几百尾鱼。稻田养鱼,不但稻子格外好吃,鱼也长得格外肥硕。   可惜卧牛镇气候不太适合种水稻,没有多少水田,周爹也就分了二亩。像蒋家就一亩水田都没有,想买都没处买。   须知,这水田要是改了旱田倒是容易,旱田改成水田就难了。既然蒋家没法稻田养鱼,这在鱼塘里种些莲藕也挺合适。   随后陈氏就把福亮和雪娥找过来,说了让他们养鱼的打算,问问他们可愿意。   福亮对二嫂一向是信服的,连带的雪娥也对她盲目相信起来,一听这话就高兴地跟周琳道谢,“真是太谢谢二嫂帮我们打算了,你只管说,我和福亮照着做就是了。”   “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福亮你这段时间就把鱼塘清理一下吧,回头晒上一段时间,等暖和了,再准备注水放鱼苗。”因为鱼塘经年不用,坑底都是乱七八糟的垃圾,周琳就让福亮抽空去收拾一下。   虽然周琳现在也就在家里带带孩子,也不做什么体力活,但是这段时间需要她动脑子的活儿可不少。这回把大伯子小叔子都提携起来了,她也算松了一口气。   趁这个时间,她打算带着小鲤回娘家一趟,最近这段时间回娘家都是当天去当天回,这回怎么也要住上一段时间,也好放松一下一直绷着的神经。 ☆、第66章 回娘   刚出了正月,北风刮到脸上还生疼呢, 因此周琳给小鲤穿上棉袄棉裤, 用小风衣盖住头脸。这还不放心, 又拿了小被子给严严实实的裹上。   “我看还是得做个车篷, 这大人都好说, 鲤儿还小,风吹雨淋的可不方便。”周琳坐在牛车上,看着毫无遮挡的架子车, 若有所思地对福生说。   福生现在有了孩子之后, 已经习惯了生活中各个方面都要优先考虑孩子, 当即点头, “等送了你们, 回来我就做一个。”看着儿子那娇嫩得仿佛一戳就出水的小脸蛋,他也不忍心它被寒风摧残。   这刚说了冬天带着孩子出门不便, 到了娘家,赵氏一看这一行人过来, 就开始责怪女儿, “这大冷的天,你带着孩子乱跑什么?”   周琳故作委屈的说, “我这不也是想娘了嘛, 好心来看您, 就知道说我。”难怪人家都说隔辈儿亲,果然有了外孙,这闺女就不亲香了。   还是周爹心疼闺女, “囡囡也是一片孝心,要是一年半载不来看你一趟,到时候你就该哭了。”闺女向来都是个细心的,既然敢带着孩子来,肯定做好了准备。再说上湾村到家里也不过一刻钟,哪有那么容易受寒。   赵氏却不为所动,接过孩子就往里屋走,边走边说,“想我什么时候不能来,等两个月天暖和了再过来不也一样?我还能跑了不成?非得天寒地冻的时候带着孩子过来,你们爷俩就是一样心大!”   到了里间床上,赵氏把小被子揭开,看看鲤儿小脸红扑扑的,上手一摸,还是热乎的,这才不再念叨。赵氏把外孙的小风衣脱下来,铺了被子就把睡着的孩子放了进去。   福生接过老丈人递过来的水,道了谢,一饮而尽,然后放下碗说,“爹,娘,家里还有事儿,我就先回去了。”然后又跟周琳说,“在家好好陪陪爹娘,多住几日,不用急着回来,得空我来看你们。”   周爹对于一个叼走了自己宝贝的贼子,向来没有多少好脸色,直接就说,“既然有事,那我也不留你了,赶紧回去吧。”倒是赵氏瞪了他一眼,然后挽留福生,“好歹留下吃个饭。”   福生已经习惯了老丈人这样的冷待,并没有放在心上,笑了笑跟丈母娘说,“木枋要补一批货,这几天都要赶工,就不留了。”   等送走了福生,赵氏就关心地问闺女,“蒋家老三那媳妇咋样?好相处吗?”自打蒋家老三要成亲的消息传来,赵氏一直就担心会再来一个能搅事的妯娌,怕闺女应付不来。刚才还嫌弃闺女大冷天折腾外孙,但没两句就暴露了一颗爱女之心。   “娘你放心吧,雪娥就是一根肠子到底的人,没啥心眼,好相处得很。”周琳这话并不是安慰赵氏,要知道雪娥嫁过来没多久就被福亮洗脑成了她的迷妹,什么都要跟她学。这样一个天天星星眼对着自己的小姑娘,周琳很难讨厌起来。   等周琳把这段时间雪娥的表现简单说了一下,赵氏才放了心,又跟闺女说,“你现在孩子也生了,手里也有钱了,房子也该盖起来了吧?”每次去女婿家,看着那三间茅屋就替闺女委屈,恨不得贴了钱给她换了。   周琳也早就有盖新房的打算了,跟赵氏说,“已经开始准备了,等出了三月化冻了,就请人过来盖。我想着盖个四合院,房间多了,不管是自家用还是来个客都方便。”   更重要的是有私密的空间,在乡下很多人家大白天都不关大门的,去串个门就大咧咧进去了,连个招呼都不提前打一下。福生不觉得有什么,她却觉得不自在,好像**都暴露在外人面前。   但是成天关着门,就有人说闲话,大白天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还不如索性盖了大宅子,留出一个过渡的外院,这样就不会一开大门,整个院子都敞开了。   “那旧房子回头扒了,你们住哪里有打算了吗?不行就住到家里吧?”赵氏明知希望不大,还是不死心问了周琳。   果然,周琳说,“我婆婆都跟老三家说好了,房子盖好之前,让我们先跟老三家合锅。”她也更想住在娘家啊,但是成了婚还带着丈夫回娘家一住几个月,弄得跟倒插门一样,公婆肯定不会同意的。不过所幸雪娥和福亮都是好脾性的人,一起住倒也可以接受。反正等过几个月就能住自己的大房子了。   一阵吭哧吭哧的声音传过来,周琳赶紧条件反射地起来,“鲤儿醒了,我去抱他过来。”果然,话音刚落,睡醒之后没见到娘亲的小鲤就哇哇哇哇哭起来了,声音震天响。赵氏揉了揉耳朵,高兴地说,“这孩子声儿真大,一听就知道是个体格好的。”   周琳摸了摸鲤儿下边,湿漉漉的一片,赶紧换了新的尿布,抱着他出来了。听到赵氏这话就无奈地说,“可不是,不但哭声大,力气也大,这才四个月,有次不小心打到我脸上,脸红了好半天,生疼生疼的。”急得福生抱过孩子照屁股上打了几巴掌。   赵氏乐呵呵地说,“力气大才好。看来果然不是只有起个贱名才好养活,咱鲤儿这么好的名字,身体不也挺好?”不过念了外孙的名字,觉得有几分拗口,就跟闺女说,“反正就是鲤鱼的意思,我看不如叫孩子‘小鱼’得了。”然后伸手一边逗孩子,一遍叫,“鱼儿,外婆的小鱼儿。”   其实周琳一开始也想过叫孩子“小鱼儿”的,但是一想到古老书里那个精灵古怪的“小鱼儿”,就觉得很出戏。不过想想这个时代也没人知道古老,就是叫“小鱼儿”又怎样呢。于是就跟赵氏说,“娘您怎么顺口怎么叫吧,反正也就一个小名,知道是叫他就成。”   听到外孙的声音,正在外屋的周爹也进来了,对周琳说,“孩子醒了就去你爷奶那边看看。”回来一趟,不去看看长辈,怎么说都是失礼。初二回娘家的时候,正赶上下雪,闺女也没带孩子过来。说起来打孩子生下来,周爷爷周奶奶还一次都没见过呢。   周琳原本也忘了去爷奶那边的事儿,不过是先前看孩子睡着了,就没动他。这会儿醒了也有一会儿了,正是精神的时候,她就把小鱼儿又全副武装起来,挑了几件礼物让爹娘拿着,就抱着孩子前头先走了。   等去了老宅,周琳一进屋就笑了,“今儿个家里人挺全乎。”可不,连分出去的周鑫两口子都来了,一大家子人分成两拨在玩叶子牌。要知道周鑫前段时间刚在镇上开了铺子,两口子大多都待在镇上,鲜少回村里的。   周鑫知道说得是他,一边扔了一张牌出去,一边云淡风轻地说,“这不是婉娘有了吗,送她回家让我娘看着,我回头还是得回镇上盯着。倒是二姐你,我前脚刚回来,你后脚就到,挑着时间来的吧?”   看他说得淡然,周琳可知道他在炫耀呢,好像男人总觉得婚后头一年就让媳妇怀上孩子,显得自己特别能“干”。更不用说,周鑫也是年前刚成的亲,差不多算是坐床喜了,也难怪他得意。   还没等她打趣一下这个堂弟,女人那桌的牌局已经结束,周奶奶和大伯娘李氏都上来抢着抱孩子。周奶奶仗着长辈身份成功把外曾孙抱在怀里,然后炫耀地跟大儿媳妇说,“这孩子就是长得好,天庭饱满,是个做官的好相貌。”   周爷爷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过来看,端详了一下,就认真地附和,“恩,是的,这孩子会长,随我们家人。”周爷爷甩手走了,男人那桌牌局也继续不下去了,就都去围着孩子看了。   看男人都过去了,李氏就过来陪着二弟一家说话,话题自然不离孩子,说了小鱼儿又说婉娘肚子里的孩子。说着就拉着婉娘的手慈爱的说,“我就说婉娘是个有福气的,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才一进门就怀上了。”   赵氏听着羡慕得不行,“你这小的都有孩子了,我要抱孙子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宝儿今年也才六岁,要抱孙子怎么也得十年之后了。   李氏赶紧谦虚地说,“哎呀,你这是有福不会享,我可还羡慕你呢。看看我这,老大家二的都要生了,老二家也跟着来了,到时候三个孩子就够我烦的了。”赵氏清闲是真,李氏羡慕是假,只要有孙子抱,再累她也愿意。   赵氏看了看婉娘说,“那婉娘这就得跟着你们住了吧?她小孩子家家的,一个人住在北边,没个人看着可不成。”虽说周鑫的宅子挨着他们家,但是不住一个院里还是照应不到。   李氏自然也想到这个问题了,今天周鑫回来一说媳妇怀孕了,她就说了让婉娘跟着他们住的事儿。不过她想起村里周鑫没住过几天的新房,就一阵头疼,“刚成婚就跑到镇上了,这好好的新房子成天空着。早知道当初还不如不盖这房子,攒了钱在镇上买个小院子也好。”总比现在成天住在老丈人家,弄得跟上门女婿一样要好。   其实原本周鑫还想着盖个四合院呢,他连图纸都弄过来了,可惜后来考虑到实际问题,还是盖了一个独栋的瓦房。   说起周鑫的房子,周琳就把他叫了过来,问他,“你去年弄的那个四合院的图纸还放着没?我们家的新房子也想盖成二进的四合院。”   周鑫一听就为自己姐姐高兴起来,“放着呢,回头我找出来给你送去。”二姐也算是熬出头了,刚嫁过去蒋家那可是要啥啥没有,养得娇娇的一个小娘子就住在简陋的泥胚房里,还真是难为她了。   这下知道周琳要盖四合院,周家人都高兴起来,周爷爷就给家里人说,“今儿个双喜临门,晚上做一桌菜,咱们好好喝上一回。”说着就眯着眼笑了起来,这小日子是越过越美喽,想想自己的年纪,一阵遗憾,真想再活上两百年。 ☆、第67章 王富贵上门   第二天周鑫就把四合院的图纸拿给了周琳,“我这是一进的院子, 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他先前手里的钱不多, 能盖个一进的院子就很紧张了, 找图纸的时候自然没有想着二进三进的。   周琳接过来边看边说, “没有吃过猪肉, 还没见过猪跑吗?”不过是在主院前面加一个外院而已,她自己在上面修改一下就行了。   把小鱼儿交给赵氏带着,周琳就去弟弟宝儿房里拿了笔墨纸砚, 在书案上修改起来。加了外院之后, 她又把院子规划了一下, 哪里种些花草, 哪里开一小块菜地, 还有厨房和五谷轮回之地放在哪里,都在上面一一注明。   等到该标注的都差不多了, 周琳才放下笔拿起图纸仔细检查了一遍,看有没有什么疏漏。还没看完, 就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透过窗子往外看去,正对上周鑫的视线。周鑫看到她就赶紧说, “二姐, 王富贵来了, 爷奶叫你和二叔二婶都过去一趟。”   周琳纳闷,这王富贵又闹什么妖,姑姑不是腾了地方, 成全了他和那个老白莲吗?这两个人不在家里好好卿卿我我,又来干什么?   等周琳一家到了周家老宅,正看到王富贵舔着脸跟小三儿套近乎,“小三儿啊,爹在家成天都惦记着你,你杨姨也没少念叨你,怎么不见你回去看看?是不是有人说了爹不好的话?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们几个,爹独独最疼的就是你了......”   周琳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说,“记着什么?记着来家的时候那一身伤?那姑父你还真是挺‘疼’孩子的,来了几天了,晚上睡觉时,小三儿还疼得龇牙咧嘴呢。”空口白牙说瞎话,还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王富贵听了这话一点也不觉得脸红,理直气壮的说,“你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老辈儿不是有话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我打他自然是他不敬长辈,是教他做人。”   “那个贱人是小三儿哪门子的长辈?你还教他做人,你自己都还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哪来的资格教训我儿?”周雪莲忍不住破口大骂,上前甩开他,把想开口说话的小三儿推到身后。儿子是读书人,不能让他乱说话,落了不孝的名声。   这些年周雪莲虽然住在娘家,看不见那两个贱人,但是也有不少风声传到她耳朵里。他们两个倒是快活,怕是从来没想过还有几个孩子吧?这回一来就冲着小三儿上来了,不知道又憋着什么坏点子呢。小三儿半个月才休息一天,偏偏就今天来,看来是提前打听好的。   看到妻儿都对他怒目而视,王富贵只能跟周爷爷说了,“爹,小三儿下个月不是要去县试吗?他这几年都住在这边,我这当爹的再挂念也够不着,心里也过意不去。这回他去县里考试就让我陪着他去吧,去了也能帮着拿拿行李,打点一下。”   周爷爷听了他这番鬼话,忍不住拿拐杖敲了他一下,看他抱头鼠窜也没多解气,又怒斥了他一顿,“几年不上一次门,上门就问小三儿考试的事儿。那树林,还有两个丫头就不是你的骨肉?也没见你问上一句半句!”   看王富贵说得好听,惦记小三儿,要陪护他考试。周琳觉得是有**是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小三儿今年县试有望的事情,赶着来烧冷灶了。以王富贵的为人,恐怕要等小三儿中了之后才会想着上门吧,这提前来卖个好,怕是有人给他出的主意。   “姑父,你是不是听谁说了小三儿今年县试十有**能中?不过是街坊夸上两句,您还真信啊?要知道咱们卧牛镇一年也出不了几个秀才,就我们村怀瑾哥五岁识字,也是二十多岁才有了功名。您要是想去也行,那这一路的花费您可得掏了啊,毕竟这是您最‘疼’爱的小儿子呢。”周琳说着在“疼”字上还刻意强调了一下。   然后她就掰着指头算,“这一路上一百多里地,首先得雇个车,太差的不行,小三儿身子现在精贵着呢,万一颠坏了,错过考试就损失大了;既然小三儿要考试,吃喝上得精心一点,每日都要有鱼有肉,鱼最是补脑不过了;这县试用的笔墨纸砚都要特制的,要到了县城现买......”杂七杂八算了一通,她报了一个数字给王富贵。   王富贵一听就跳脚了,“什么,至少要10两银子?不就是考个试,不到一个月的事情,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银子?”他手里哪有什么银子,从爹娘手里抠点钱都花在杨絮身上了,一年到头口袋光光,去哪里弄这么多银子。   不过王富贵可没有就此罢休,他眼珠一转,谄笑着对周爷爷说,“爹,咱这家里开这么大铺子,外孙子去考试,怎么也得出点吧?还有二丫,你们家那么大木枋,日进斗金的,十两八两银子不跟揪根汗毛一样啊。”   周琳抬起头用鼻孔看了一眼王富贵和小三儿,傲慢地说,“我们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他姓王,我姓周,夫家姓蒋,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啊。别说功名难得,就算侥幸得了功名,那光耀的也是你们王家的门楣,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您说是不是,爷爷?”   看着王富贵好像被喂了一口屎一样的表情,周爷爷憋着笑严肃的点了点头,“这些年看在我闺女的面子上,让几个孩子住在这里,已经仁至义尽。你爹娘这些年送的银钱除了吃喝,前年县试那次也花了干净,借的银子现在才刚还清。铺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各人都有自己的一家了,这钱我拿不出来。”   大伯母也配合的说,“我这家里一窝子大的小的都要养,哪有那闲钱发善心,别找我。”   赵氏说,“宝儿也刚进了学,我们也没有别的进项,后边花钱的多着呢,就指望铺子那点分红了,要是给了小三儿,我自家孩儿怎么办?”   “你今天来正好,我正发愁小三儿县试的钱哪里来,你要是愿意出了这银子,小三儿赶考就让你陪着了。”周雪莲也火上浇油,跟着埋汰王富贵。   本来听了“爱妻”的话,想趁着小三儿考试前烧烧冷灶,等他得了功名,自己也好沾点光,要是能把他带回去就更好了。没想到这一家子势利的,这点银子都不肯出,非逼着他掏钱。他要是有银子,还巴结这不孝子干嘛,早回去舒舒服服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不过想起周琳先前说的功名何其难得,王富贵也自我安慰了一番,看小三儿在家的时候也没多伶俐,至于别人都夸他读书有灵气,说他几年县试功名唾手可得,怕也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以为功名是地里的大白菜呢,想要就有了?   想到这里,王富贵一声告辞的话都没有,转身就回家了。回去后面对杨絮失望的眼神,赶紧把她搂在怀里好生安慰,“我看那小子也没有当秀才老爷的命,今天看来也是个不孝的,看着自己爹被别人挤兑,一句话都不说。还是不要管他了,咱们自己生一个吧,絮絮生的指定靠得住.....”说着就安慰到床上去了。   杨絮心里很是不满这个满脸褶子又窝囊的男人,交给他的事情没有一件办好的。但是眼下她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个男人了,想着那个极有可能得了功名的便宜儿子,她再不甘心,也只能徐徐图之了。   院子里忙活的王老爹和王婆子一听屋里传来的高高低低的浪|叫声,就知道这两个人大白天的又滚到了床上。但是说也没用,打也打不动,只能流着泪骂了一声,“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等树林知道这事儿,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树林骂了一声,“欺软怕硬的老畜生,有本事等我在家的时候上门啊,看我不弄死他......”   周雪莲对这个一遇到王富贵的事儿就喊打喊杀的儿子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不过先不管他,小三儿读书的费用也是个问题。虽然事实上没有周琳算的那么多,但是对周雪莲一家也算一笔不小的花费了,眼下倒是拿得出,但是以后不管是中了之后继续赶考,还是不中后继续读书,后续要花钱的地方都多着呢。   还有树林现在都18了,也就比周琳小了几个月,周琳孩子都有了,他的婚事还没有着落。树林长得也算一表人才,但是有心的小娘子家一看树林现在还寄住在外家,还得供弟弟读书,怕受拖累,最后都没有了下文。   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周雪莲也想和大儿子商量一下,“以后你弟弟读书的事儿就交给我吧,娘手里还有点钱。你赶紧把自己的房子盖起来,回头也好说上一门亲事,娘可等着抱孙子呢。”   这话王树林可不爱听,“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还分那么清做什么?要是回头小三儿中了,我还愁没人愿意嫁过来吗?”   不过话是这样说,树林也开始打算起来了,毕竟总不能真的跟爷爷奶奶当年说的那样,成婚就回王家住,那样成天看着那一对贱男女他会忍不住砍|人的。但是也不能一直住在外公家,王家族人不同意不说,小三儿的名声也不好。   最好的是在镇上买了房子,但这可需要一笔不小的钱。看来只能对不起表姐了,他得辞了铺子的差事,做点别的买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给小天使推荐一本我好姬友喜饼大大的一篇空间种田文——小农女奋斗日常,也是一篇乡土气息浓厚的种田小说,爱好种田文的小天使可以去试吃一下,看合不合自己口味。爱你们,群亲,么么哒~ ☆、第68章 树林救美   虽然已经有了打算,但是树林还是拖着没有跟周琳说辞掉差事, 总觉得有些不好开口。直到他在镇上遇到了他后来的媳妇, 方采薇, 才终于下定决心要做出一番事业。   说到方采薇, 就要先说说方家了。采薇的娘顾氏本是方家童养媳, 与方秀才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后自然顺理成章成了亲。那时候方秀才还不是秀才,为了供丈夫读书, 顾氏晚上织布到深夜, 白天做了糕点沿街去卖。好容易等到丈夫中了秀才, 她没享上两年福, 就撒手去了。   那时候采薇才7岁, 方秀才还不到三十,虽然他难以对亡妻忘情, 但是终究不忍心拒绝老母,续娶了因为守孝错过花期的老姑娘梁氏。梁氏一嫁过来就把老老小小伺候得周周到到, 家里家外一把抓, 谁见了都得夸一句贤惠能干。   如果日子就这样下去,当然最好不过了。但是天有不测风云, 去年方秀才去京城参加秋闱, 直到入冬都没有回来。最后还是一个同窗传信过来, 说是方秀才在路上遇上了山匪,跌落了山崖,尸骨无存。   方秀才的寡母得知噩耗, 一口气没上来就过去了。一转眼,好好的一家子就接连丧了两条人命。等到奶奶和父亲入土为安之后,采薇已经瘦成一把骨头了,然而,更大的不幸还在等着她。   “采薇啊,你爹跟你奶都去了,娘一个人养活不了你们姐弟俩,为你寻了一个干娘,你就跟她去吧。”梁氏抱着三岁的儿子,用五年如一日的慈爱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还没意识到这“干娘”是什么人物的采薇,不解地问,“娘,我如今也能织布换钱,补贴家用,为什么还要送我去什么干娘家?”六年的嘘寒问暖,采薇对顾氏早已经放下了心防,更何况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弟弟,她怎么舍得抛下他们去别人家。   梁氏却当没听到她的话,下午就带了一个三十余岁,面容姣好的妇人过来。这妇人虽然眼角已经生了细纹,但是打扮得鲜妍夺目,艳而不俗,行走间自有一段风流姿态。采薇看到这妇人的时候,就心生疑窦,总觉得不似正经人家。   果然,梁氏开口就说,“这是青竹巷的李娘子,就是你的干娘了,你今儿个就跟她去了吧。”   因为家里也有读书人来往,采薇自然知道这青竹巷是妓子云集的地方,这李娘子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了。想到此,她不由齿冷,“难道这几年你待我的好都是做出来给爹爹看的?就是养个猫儿狗儿,六年了也总有几分感情吧?爹爹尸骨未寒,你就急着送我入娼门了,好狠的心呐!”   采薇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过两年就能嫁人了,不过陪送一副嫁妆,聘礼和宅院回头都是她和弟弟的,为什么要急着卖了自己?   她哪里知道,梁氏在娘家的时候,就与表哥互生了情义,奈何她孝期过了,表哥已经遵从父母之命,另娶他人了。等梁氏嫁人后,表哥又来述了一番衷情,两人就有了首尾,她那儿子至今还不确定是谁的种呢。   梁氏此番不但要卖了采薇,这个宅院也是要卖了的,就是为了要和表哥私奔。因此,随便采薇说什么,梁氏都不打算放过她,给李娘子使了眼色之后,就见两个龟奴上前就要去捉采薇。   但是采薇自打看到李娘子时就已经心生警惕了,听了梁氏的话就已经在暗中寻找逃跑路线了。等大意的龟奴扑过来时,采薇已经寻了空隙逃出了院子。   知道入了娼门唯有一死,采薇拼尽力了全力奔跑,最后摔倒在“福记木枋”门前。看着后面越来越近的龟奴,她哀叹一声,天绝我也,就想一头碰死在石柱上,却被两个龟奴提前捉住了臂膀。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救救我吧......”采薇挣扎着向路人求救,有人看见想上前劝阻,却听随后赶来的梁氏说,“家务事,闲人莫管!”   这两个龟奴镇子上泰半的人都认识,自然知道只怎么回事。一个牵着小儿的汉子不忍心,就问梁氏,“家里若是还过得下去,还是不要把闺女卖到那种脏地方吧?”   “你跟她说有什么用,要是亲娘,就算日子真过不下去了,就是送了闺女去做丫鬟,也不会卖到楼子里。不用猜,就知道这位是后娘了。”有眼睛雪亮的围观妇人说道。   “可不是,这是方秀才家的大娘子啊,听说也读了不少书,知书达理。这梁氏也好打算,这么风雅的一个妙人,卖到青竹巷怕是能得不少银子。”这是认得采薇的。   “梁氏原来多么贤惠大方的妇人,这男人死了才漏了马脚,也是个有心计的。”   不过众人说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这当娘的卖自家闺女,谁能管得着?除非拿了银子买过来,但是一看就知道这银子不会少了,自然没几个人舍得。就算有心有钱的,还要当心家里的母老虎发威呢。   因为几个人就在木枋这边纠缠,树林自然也出来了,听了周围的议论,大致也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对这个被相信的亲人背叛的小娘子不由得心生同情。激愤之下,忍不住开口说,“梁娘子,您无非是为了银子,看方娘子这烈性,恐怕您一个不小心就人财两空了。我如今正缺了一个媳妇,我看这娘子有几分颜色,不如您舍了给我?”   看着被两个龟奴制住还挣扎着要往石柱上撞的继女,梁氏想想也觉得有理,就跟树林说,“李娘子可是出了十两银子呢,你要是买的话,还得加上二两。”   树林还没说话,李娘子就急了,“你可是说好了卖给我的,怎么能反悔?”早知道就先压着这小娘子按了手印,有了卖身契就是他们楼子的人了,任谁也抢不走的。   梁氏也光棍,直接说,“买卖就要一个你情我愿,我们又没立了契说一定要卖给你。”这有个冤大头愿意接手,她又何必脏了手非卖采薇去娼门,万一死了,李娘子怕是会再把钱要回去的。   采薇看着这个瘦削又严肃的汉子,只觉得如梦似幻,在她将要坠入深渊的时候,他从天而降,轻而易举地就把自己从绝境中解救了出来。只看他的打扮,就知道这十二两银子对他来说,肯定不是一笔小数目。说什么正差了个媳妇,真要娶个寻常人家的媳妇,最多也不过五两。他这么说,想也知道是为了救自己。   果然,等树林拿了银子出来,又当场找人写了婚书,按了指印,然后一手交钱,一手领人。等梁氏等人离开,就小心地跟她说,“方娘子,冒犯了,我今天砸实这桩婚事也是怕你那继母反口,告了官把你带回去再卖一回。你要是不愿意,过些日子风平浪静了再想法子吧。”   “那我要是愿意呢?”采薇简单打理了一下仪容,定定地看着树林问。   树林这才看清了自己新鲜出炉的“未婚妻”的真容,只觉得她宛如一株四月里山间的幼竹,迎风而立,柔弱却不失风骨,一张不施粉黛的脸灵秀逼人。他揉了揉耳朵,不确定地问,“娘子,你,你说什么?愿意什么?”   “我说我愿意嫁给你,你愿意娶我吗?我会洗衣做饭,织布缝补,自幼也跟着父亲识得几个字,不说写诗作画,可将来给孩子启蒙也是够用了。还有,我长得也不难看,就是父母双亡,无人依靠。你愿意娶我吗?”采薇看着树林,又重复了一下自己的意思。   “愿意,当然愿意......”这么美好又贞烈的女子,树林是傻了才不会愿意,说着就笑了起来。但是长久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树林显然也不适合大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生硬。看得采薇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不过,树林也见多了听说自家情况就打退堂鼓的娘子,因此,他又忐忑地跟采薇说了自家的情况,然后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会反悔。   “原来你家里也有这么多恼人的事,你放心,家里只要有织机,我也能帮着织布,多少能换点钱。我织的布花色新鲜,每匹都能比别人多卖上几十文钱呢。”采薇不但没有退意,还认真帮着盘算起来了。   知道采薇不介意自己的负担重,树林高兴的同时也开始犯愁了,虽然媳妇年纪小了点,要成亲得等两年,但是他要买房子的事儿也要准备起来了。最好两年后成亲的时候,能买得起一个小宅子。   这一个下午,除了有人买东西,闲下来的时间,两个人就你看我我看你过去了。等到盘账的时候,树林开始犯愁了。今天一时意气,为了救美拿了木枋的银子,回去还得跟表姐说一声,慢慢还了。   带着媳妇回家的路上,树林想着自己身上新背的一笔债务,就祈祷自家娘亲不要责备自己吧。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给她带了一个这么好的儿媳妇回来,应该能够将功折罪吧?他不确定地想着。   身后的采薇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对于要见未婚夫的家人,她还是有些怯意的。要是今天之前,作为一个秀才家的闺女,她嫁给树林也算是低嫁了。但是她现在说得好听点是私定终身,难听的就是买来的媳妇。在时下,买来的媳妇地位是极低的,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看自己。 ☆、第69章 小别重逢   看到树林带着一个俏丽的小娘子回来,周家人都很意外。这孩子在女色上一向是淡淡的, 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娘子上心过。每回说亲说起哪家的小娘子, 他都是不冷不热, 丝毫不关心, 周雪莲都快愁死了。   这小娘子气质恬静, 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周雪莲自然不会误会,忍下心里的窃喜, 试探地问, “树林, 这个小娘子是......?”   树林就把遇到采薇的事情说了一遍, 然后又跟周雪莲说了定亲的事儿。采薇怕树林擅自定下婚事被母亲责怪, 就赶紧主动站出来说,“周姨, 王大哥没有经过您的儿同意就定下了这个婚事,都是为了救我, 您可别怪他。”   怪他?怎么会, 周雪莲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书香人家的姑娘愿意跟了她儿子,她正求之不得呢。虽然娘家没了什么依靠, 少了帮扶, 但是这样娶进门, 儿媳妇才会一心向着自家呢。   再说,她也是真的同情这个突遭不幸的小娘子。树林几个虽然有个靠不住的爹,好歹也有自己这个亲娘和外家拉拔, 但是方采薇除了一个狼心狗肺的后母,是一个可依靠的亲人都没有了。   因此,周雪莲上前拉了采薇的手,慈爱地说,“也是个苦命的,好孩子,别担心,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这算是承认了这门亲事。   周雪莲都点头认下了这门婚事,周家其他人自然更没有意见,更何况采薇周身没有一处不是可挑,要不是家里突然遭了难,哪会轮到树林来娶。   说句大实话,要是方秀才还活着,卧牛镇上除了几个高门,其他的都能随便她挑。也是方秀才想着再进一步,打算到时再给闺女说个更好的亲事,谁知竟然出了意外,反倒误了采薇终身之事。不过最后能遇上树林,这是这两人的缘法。   树林和采薇的亲事这回算是彻底定下了,因为第二天还要去木枋值守,树林就把采薇交给自己娘照看,然后就匆匆赶去赵氏家找周琳了。   等树林把白天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周后就提及了要辞掉差事的事儿,“这回是我对不住表姐了,只是我家的情况你也清楚,要不想办法挣钱点买处宅子,到时候只能回王家了。”   到时候他们兄弟两个回去看着那一家子糟心不说,他娘到时候回不回都是个问题。回去了是上赶着给人作践,不回吧,肯定会惦记儿孙。   周琳虽然一时觉得有些为难,但是人往高处走,树林既然有抱负,又怎么能拦着他上进呢。因此她只是迟疑了一会儿就说,“也好,不过在找到人看铺子之前,还得麻烦你继续在木枋待一阵儿了。最多三月中旬之前,我就找了人替你。”   三月底小三儿就要去县里准备考试了,在那之前她必须得找好人选了。不然福生要在家里盯着盖房子的事儿,也没有功夫去木枋。   不过这个问题周琳也没有困扰太久,因为周鑫听说之后立时就荐了自己的一个师弟过来。这人正是他离开后,刘师傅新收的弟子。最近刚好结业,正愁着要去哪里找活计呢,恰好木枋要招掌柜,也算是无巧不成书了。   既然木枋的问题解决了,周琳也跟赵氏说了要回自己家的事儿,“这都快三月了,天也暖和了,家里该盖房子了,我怎么得回去了。回头您要是想我了,只管来我家就是。”娘家待着再舒服,还是要回自己家的。   赵氏自然也明白这个理儿,闺女能回来住上小一月,已经是蒋家人开明了。不过听着闺女的话,她还是嘴硬的说,“你有什么好想的?要想也是想我们小鱼儿,你说是不是啊,小鱼儿,外婆的大宝贝,金疙瘩...”说着逗起床上的小鱼儿来。   小鱼儿生来就是个好动的性子,除了睡觉的时候,周琳还没见过他把手脚安分地放下来的时候。总是两脚朝天胡乱蹬着,小手也不停挥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这会儿他正认真地啃着大姆手指,一边还咿咿呀呀说着听不懂的外星语,也许是在说“好吃”?   正啃得起劲的时候,突然就被赵氏把手指抽出来,小鱼儿就不耐烦地推攘着着赵氏,还气愤地“啊!啊!”直叫,直到赵氏抱起他,跟他玩起顶额头的游戏,他才有“咯咯”笑了起来。   “又哭又笑,小狗撒尿。宝贝儿,你羞不羞?”周琳接过小鱼儿,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就给他换了一身衣服。虽然天暖和了,但是小孩子家,出了门还是要多穿点。然后就抱着孩子去了院子里,周爹已经套好了牛车等着。   因为没有提前打招呼,福生看到媳妇孩子回来惊喜得不行,不过看到老丈人也在,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就变了,“怎么现在就回来了?难得回去一趟,不该多住些日子吗?”想让媳妇多住才怪,他恨不得媳妇当天去了就回,这都快一个月了,他天天数着日子,生怕媳妇被老丈人给扣下不还了。   周爹既然来了,周琳自然不会让他这样回去,就让福生开了一坛酒,自己则下功夫做了浇汁鱼、红烧肉,还有几个下酒的小菜,让这爷俩中午喝上一场。   饭桌上周爹问起福生,“我看了囡囡画的那个什么图,你们这新宅院不小啊,那现在的地基可不够啊。你们想好怎么办了没?”   自打准备盖房子,福生就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自然不会没有准备,“我家南边这片宅基地是二胖他爹的,房子正好也老旧了,老爷子也也年纪大了,正想跟着儿子住。我跟他们商量之后,就拿银子买下了。东西这边不够宽也好办,东墙外就是自家的田地,占上一块就行了。”   虽然他说得简单,但是耕地要转换成宅基地,须得里正点头。他们蒋家中间迁来上湾村的,没个亲族依靠,为了让里正吐口,他可没少打点。   看到福生都准备得妥当了,周爹终于有了点好脸色,觉得这个女婿虽然可恶了点,但也确实是个能干的,这才点了点头说,“你心里有数就好,回头盖房子了,说一声,我过来给你们帮忙。”能少请一个人,也省一份钱不是。   “拉倒吧,爹。您都不想想盖房子那活儿多累,您也不年轻了,要是再累着了,我还得出钱给您拿药,还不如多雇一个人呢。”周琳听她爹说要来干活,赶紧制止了他,又不差那点银子,何必要自己亲爹去干活呢。   周爹知道闺女这是心疼自己,因此被责怪了也不以为忤,反而觉得美滋滋的。然后得意地看了一眼福生,别看闺女嫁给了他,这最亲的还是爹不是?   等送走周爹,福生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自家媳妇,不过这一打量,可吃惊不小。原本以为媳妇会因为思念自己多少瘦上几分,没想到反而丰腴了不少。他一时没忍住,说了一句讨打的话,“媳妇,我怎么感觉你胖了不少?”   作为女人,没人喜欢被人说胖,尤其是自家男人。果然周琳柳眉倒竖,一只手就摸到了福生的脖子边,蠢蠢欲动,“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福生这时再傻也知道触了媳妇的雷,赶紧描补,“我是说媳妇你先前太瘦了,我看着就心疼,总怕自己一个用力就把你折断了。现在这样正好,我喜欢。”他这话说得一点都不违心,尤其是媳妇胸前鼓鼓的那一团,就要丰腴一点,手感才会更绵软。   看着福生眼神越来越往下,都要透过胸口看到里面去了。周琳才意识到,这男人真的是憋得狠了。平日里,最多隔上一日两人就要弄上一回,就算怀着小鱼儿,前三月和后三月不能做的时候,她也想了别的法子帮他纾解。   这小一个月没有进行生命的大和谐,也难怪福生大白天的就忍不住了,要知道就算刚成婚的时候,福生也是非等到夜里才会跟她亲近的。这个老古板总觉得大白天的就行房|事,就是不庄重的表现。   果然,哪怕是现在,眼睛都冒绿光了,福生还是忍住了。不过光看他频频往外看天色,周琳也知道他想得啥。这事儿不光男人有需求,女人也会有的,作为一个有了驾照,上路三年的老司机,一个月不闻肉味,她其实也想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早早吃了晚饭,周琳去收拾碗筷,就让福生把小鱼儿哄睡了。不然这个小祖宗醒着,什么事儿都干不成。不然做到半途,福生要是被他一嗓子吓得不中用了怎么办?   只是刚吃饱饭的小鱼儿这会儿实在没有睡意,放在摇篮里摇了好半天,还是睁着黑黝黝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爹,兴奋起来还会踢上两脚。福生第一次觉得这祖宗是那么的不可爱,要是识趣地,就该听话早早睡了。他一边晃着,一边念叨,“早睡早起才是好孩子,小乖乖,赶紧睡吧......”   不知道是被福生念经一样的声音催眠了,还是自己玩累了,小鱼儿的眼睛终于迷蒙起来。看他眼皮子都打架了,还努力睁了几下,就知道他还没玩够。但是最终还是难敌睡意,打着小呼噜睡着了。   终于睡了。福生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走到周琳身边,看着外面还有余晖的天色说,“媳妇,夜了,咱们歇了吧?”然后抱起媳妇就往床边走去。周琳也不管外面还没黑透的天色,也配合地说,“不早了,赶紧睡吧。”   把媳妇放到床上之后,福生反而不那么急了,肉都到嘴里了,一口吃完多不过瘾,须得慢慢品尝才是。   福生一层一层剥开媳妇的衣裳,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一副玲珑有致的身体映入了眼帘。他轻轻覆上那处柔弱,只觉得入手滑腻,绵软异常,看来媳妇这一个月在娘家吃得不错。感谢丈母娘这么费心帮他养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  (惊喜大放送)今天不开心,然后小火车呜呜呜........   虽然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但是往常都是关了灯才行事,今天这样在昏暗却又可见的室内坦诚相待倒是头一回。因此,在身体暴露在空气里的同时,周琳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感受到胸前那双有些粗糙的手反复大力揉捏,她忍不住轻呼一声,“疼~轻点...”那种又痛又舒爽的感觉,让她有点承受不住。   听到媳妇这甜腻得能滴出水的声音,福生只觉得小腹一紧,忍不住俯下身子含住一颗红豆,一只手就越过山峰,探向了芳草萋萋的幽谷。还没逗弄几下,就觉得一股热流顺着他的手指奔涌而出。知道媳妇也做好了准备,他在入口草草磨蹭了几下,就一个挺身而入,直到终于被那湿热的甬道包裹住,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空虚了一个月的心,此刻终于被填满,周琳浑身轻颤,忍不住紧紧抱住福生,跟着他的节奏随波逐流...... ☆、第70章 搬和扒房   周琳回来就已经二月底了,眼看着河水都解了冻, 柳条儿也冒出了鹅黄的嫩芽, 扑面而来的微风不知不觉就没了寒意, 正是“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时节。初春这样的好时光, 周琳却无暇享受, 因为她要忙着收拾东西搬家。   她嫁过来不过三年多,平日里也不是铺张的性子,总觉得没有置办多少东西, 但是收拾起来才发现, 这真是一项大工程。   被褥基本都是她出嫁的时候带过来的, 几十床被子, 用上一辈子也尽够了。等收拾到衣服首饰的时候, 她才发现,这些东西多是福生置办的。   这根桃木簪子还是订婚头年他雕了送给她的;那根银钗是家里日子好了一点, 他用攒了几个月的私房买来的;还有一支金色的蝶恋花步摇,是去年她有孕的时候, 福生为了哄她开心去银楼订的。   除了首饰, 还有什么珠串镯子之类,满满当当装了一匣子, 这些都是福生当时能力范围内给她的最好的东西。便宜的不值一文, 贵的十几两银子的也有, 但是无论贵贱,在周琳心里,每一样都是无价之宝, 代表着一个男人对自己最真诚的心意。   虽然说不能用物质来衡量男人的爱情,但是一个舍不得为你花钱的男人,大抵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爱你。   等到周琳把衣服首饰、铺盖被褥都归拢好,福生也把家具等大件的东西搬到了福亮家。一回来就对上媳妇情意满满的双眼,摸了摸头,一脸纳闷。担心媳妇遇到什么事儿了,问了一句,“这是咋了?”   周琳摇摇头,“没事,就是觉得你对我真好,能嫁给你真是我的福气。”   “是我的福气才是,刚订了亲那会儿,我好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自己在做梦,不敢相信我居然真的跟你订了亲。”福生回忆了一下那段时光,心生感叹。   虽然这会儿情难自禁的两个人想好好诉诉衷肠,但是陈氏和蒋铁林带着两个儿子的到来打断了他们,这是过来帮着搬家的。   人多力量大,虽然东西看着很多,但是搬起来一个多时辰也就搬完了。晚上周琳让雪娥帮忙看着小鱼儿,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子硬菜,好好犒劳一下出了大力的家人。   福亮吃了一口羊小排,夸张得闭上眼回味了一下,说,“吃了嫂子做的菜,再吃别的,总觉得不是那个味。”   他这一句话可得罪了两个女人,陈氏直接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臭小子,嫌我做饭不好吃,平时也没见你少吃一碗。”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个小儿子吃起饭来能顶他们两口子的饭量,她前些年还一直担心家底都要被这孩子吃穷了。   倒是雪娥心比较大,听了福亮这么说也不生气,反而崇拜地看着周琳说,“这回嫂子搬过来住,我正好能给你好好学学做饭的手艺。”回头又对身边的福亮说,“到时候嫂子搬回自己家了,你也能吃上好吃的饭菜了。”   福亮听了媳妇的话,一边嚼着肉,一边伸出一根大拇指说,含糊地说,“我媳妇就是聪明,对我真好。”   其他人看着这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纷纷都说“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福亮这个耿直的皮小子,就得配个心大又能包容的媳妇。不然遇上一个心思细腻的,就他这耿直的性子,不知道要把媳妇气哭几回了。   “啊!啊!”听到里屋传来的声音,淘淘赶紧跟周琳说,“弟弟,醒了。”周琳也听到了小鱼儿的声音,生怕他醒来看不到人急哭了,跟淘淘说了一句,“谢谢淘淘,二婶儿这就去看弟弟”,然后就快步进了里屋。   结果一看,小鱼儿非但没哭闹,反而正抱着脚丫子啃得“啧啧”作响。周琳赶紧过去给他拿下来,轻轻拍了一下小屁股,“脚丫臭不臭啊,就往嘴里塞?”真想有个相机,给他记录下来,等小鱼儿长大了拿给他看,看他臊不臊。   换了新的尿布后,周琳就掀起衣襟给他喂奶。不过看小鱼儿吃两口就东抓西挠,玩一会儿再吃两口,有时候还干叼着**不吮,就知道他还不饿。“既然不饿,那咱们就起来跟哥哥玩儿去吧!”周琳看着玩得兴致勃勃的小鱼儿,在他的小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就给他穿上了棉衣,抱着去了外面。   陈氏听了小鱼儿叫了两声就没有了动静,就对周琳说,“这孩子打小就懂事,不爱哭不爱闹的,带着省事多了。淘淘那会儿成天成宿的闹,醒了只要看不见人就扯着嗓子嚎。”   淘淘已经四岁了,也能听出来奶奶这是在说自己不乖,有些委屈的说,“奶奶,淘淘乖,和弟弟一样乖。”   陈氏这才发现自己的话无意中伤害了大孙子幼小的心灵,赶紧补救,“是,是,是奶奶说错了,淘淘最乖了。”自打吴春华脑子坏了之后,淘淘也一天比一天稳重,性子也越来越乖巧。看得陈氏心疼得不行,倒想让他像先前那样能折腾。   听了奶奶的夸奖,淘淘这回满意了,就滑下凳子,像个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走到了周琳身边。他好奇地看着这个没见过几次的弟弟,“二婶儿,弟弟怎么这么小啊?”   “弟弟才七个月呢,等过几年就长到淘淘这么大了。”周琳耐心地回答淘淘的话。   淘淘听完周琳的话,就蹬蹬地回了饭桌,端着自己的小碗过来了,然后努力地抬高,想要递给周琳,“二婶儿,奶奶说多吃饭饭就可以长高高,我的饭给弟弟吃。”他觉得弟弟太小了,肯定是二婶儿不舍得给他吃饭。   陈氏一把抱过淘淘,好笑地说,“弟弟还小,还不能吃饭呢。”然后又跟他说小娃娃现在还只能吃奶,并不是他婶儿不舍得给孩子吃东西。周琳也觉得自己好冤枉,这是她亲生的娃,不是路边捡的,还舍得饿着他不成?   不过也难怪淘淘都心疼这个小弟弟,家里那个人不稀罕这个小娃娃。说起来小鱼儿算是蒋家生得最好的人了,就连他亲娘周琳都没他五官长得好。因此但凡有人夸这娃娃长得好,蒋家人都有种与荣有焉的自豪感:看,我蒋家也不全是糙汉子不是?   吃了晚饭,当天周琳和福生就住进了福亮家,第二天,他们的旧房子就要扒了。   在蒋铁林的坚持下,这扒房子就没有找人过来,就自家爷几个和几个亲近的汉子一起动手了。   因为房顶的小瓦才用了三四年,还都完好着,回头盖房子还能接着用,蒋铁林就和福生架了梯子爬到上面,一人一边,将瓦片一片一片小心的揭下来,摞成一摞。然后传给下面接应的蒋大和蒋三,最后再用架子车拉到福亮院子里。   这些小瓦在乡下人眼里都是精贵的东西,要是就这么大咧咧地放在院子里,没人看着,保准第二天一片都不会剩下。   等到房顶的小瓦都揭完了,蒋家父子几个又把檩条和窗户都拆了下来,最后只剩下泥胚的墙壁。这时来帮忙的几个人各自拿着工具过来拆墙。   驱散了围观的人群,一群人就选了一面墙壁敲敲打打起来,然后差不多了,就喊了“1,2,3”一起用力,这面墙就“轰隆”一声倒下去了。一时间尘土飞扬,对面的人看着都影影错错的,让周琳有了一种回到前世的错觉。真的太像雾霾天了,她出神的想着。   一面墙倒了之后,剩下的就简单多了,等周琳回过神,这栋住了三年多的房子就已经只剩下残垣断壁了。她的心情十分复杂,有些对过去的不舍,又有对新生活的期望。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怎么说日子也是越过越好,她心里更多的还是高兴。   这群人扒了主屋之后,接着三下五除二,又把灶房和茅厕扒了个干净。干了一通体力活,几个人也累得不轻,身上也都是尘土。陈氏从二胖家舀了水给蒋铁林还有帮忙的人清洗一下手脸,掸掸身上的土。这边雪娥和吴春华就把早已做好的饭菜抬了过来。   一簸箕的两合面蒸饼,一桶熬得粘稠的栗米粥,还有一盆子雪娥跟周琳学来的大烩菜。光从外面看,就能看到菜汤里漂浮的大肥肉片子。几个汉子拿了碗赶紧盛了满满一大碗,就着蒸饼就吃了起来。   二胖今天也过来帮忙了,本来他还想着自家就在边上,回去吃也使得。福生还劝他,“都做好了,做得多,你要是回家吃了,我们这边就剩下了。”   “不了......”二胖还想再客气几句,但是等散发着浓郁肉香的大烩菜一上来,不用人劝,他就拿了碗窜过去了。夹了一筷子塞到嘴里,边吃边跟福生说,“不知咋地,你家的饭菜就是比别个做得香。早知道是你媳妇做饭,不用你劝我都留下了。”   这可不是他媳妇做的饭,福生好笑地说,“那你可说错了,这是福亮家的做的,不过也不算全错,她如今可是我媳妇的得意门生。”想到那个成天爱腻着媳妇的弟妹,要是知道自己做的饭菜被人误认为是媳妇的手艺,可要得意了。   事实上雪娥的确有天分,满满一盆子烩菜,被这几个人吃得干干净净,就连最后的汤底都被人抢着分了,拿蒸饼蘸着吃了,盆子被擦得锃亮,不知道还以为已经洗过了呢。 ☆、第71章 生病   吃了中午饭,来帮忙的人并没有离开, 因为还有前边二胖爹老栓的房子要拆。不过这十几年的老屋, 跟福生才三年多的房子相比, 要好拆的多了。   在拆到老栓家的房子时, 就有那不知道是好意还是别有用心的人过来问他, “老栓,你看人家那还崭新崭新的好房子,说拆就拆了, 一点也不心疼, 看来这腰包鼓得很啊。你这连房子带地都卖给他们了, 给了你们不少钱吧?”   老栓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但也不是听不出好赖话的, 直接就说,“我家那房子都住不得人了, 还算什么钱?也就这块地值几个银子。”那人接着再问是多少,老栓怎么都不肯说了。   这人问不出个究竟, 但怎么看都知道是得了实惠的, 就跟旁边的人酸溜溜的说起来,“还是老栓命好, 偏偏就住在了人家大财主的前面。咱们怎么没那个运气呢?”不然, 非要蒋家二郎大出血不成。   光看福生这又是买宅基地, 又是平整田地的,就知道这房子盖得不小,村里人都羡慕得不行。   “这么大的宅院, 怕是镇上老爷住的房子才比得上吧?”   “蒋家这祖坟是冒青烟啦,眼看着就发达了。前几年还跟咱们一样,连肉都吃不上呢,现在都住上深宅大院了。”   “要我说,这么有钱,干脆在镇上买个院子不得了,还住在咱这穷山沟了干啥?真是想不开......”   其实这么想的人还不在少数,都说人往高处走,上湾村不是没有出过发达的人物,但是大多都是有了钱就搬出去了,愿意留在村里的少之又少。   但是一来周琳更喜欢乡村宁静的生活,二来蒋家本身就是外来户,对稳定的生活比较渴望,如果不是过不下去,是不愿意再搬迁的。福生从小受影响,也是这个认知,倒是和周琳不谋而合。   房子都扒完之后,就要开始备料了。砖瓦是福生提前就备好了的,但是除了这些,还要准备泥沙、石头、木料等。   本来周琳是想直接请了人来做的,但是被蒋铁林阻止了,他说,“邻里之间向来都是相帮相助的,你要是花钱请了别人,他们反倒要说咱们有点钱就抖起来,看不上乡亲了。”   知道乡下总有一些默认的规矩,周琳也没有坚持。果然,奠基这天,但凡关系好点的,都主动上门过来帮忙了。就连周爹、周大伯、周磊和周鑫都来了。树林自然没有来,因为他现在已经陪着小三儿去县里了。   周琳一看到周鑫就埋怨他,“你媳妇怀着孩子,铺子里也一堆事儿,还过来干吗?这么多人帮忙,也不差你一个。”   “我姐要盖房子,这可是大喜事。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了吧?我要是不来多遗憾。”周鑫觉得,铺子关上两天门也少赚不了几个钱,参与家人的大事儿还是更重要一点。   周鑫这样说,周琳也拿他没办法,他就是这么个重感情的性子。既然已经来了,就随他的意,今天让他帮点忙,明天就不要他来了。   亲朋好友过来帮忙是不能用钱打发的,但是人家来帮忙是情分,也不能太理所当然。因此周琳除了每天备好饭菜,还买了些糕饼每家分送了一点,也是个意思。   备好料,奠了基,把宅基地夯得平平整整之后,剩下就是请了匠人来盖房了。这时候蒋家人也能清闲下来了,就是每天没事的时候过去盯一下进度。看有没有不合自己心意的地方,或者有没有偷工减料的。当然后者并不常见,这时候的匠人还是挺有职业道德的。   奠基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周琳难得看到福生睡了懒觉,就连小鱼儿压在他胸口拱来拱去都没弄醒他。周琳本来还想叫醒他打趣两句,但是一上手就感觉福生浑身滚烫。   她突然想到在古代发热可是能死人的,她的前身可不是就是一场高热送了命?越想越害怕,周琳赶紧把小鱼儿抱开,抓着福生的膀子摇晃了几下,“福生,醒醒,快醒醒啊!”   福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周琳一脸着急,就咕哝了一句,“媳妇,别急,我就是困,让我睡会儿就行了。”然后又闭上眼睡过去了。   周琳哪能不急,不过她在这儿瞎着急也没用,还不如赶紧把周叔请过来看看呢。她神思不定地给小鱼儿穿了衣服,就脚步匆匆地出去了,正看到福亮和雪娥在院子里洗漱。   “雪娥,你帮我看着小鱼儿,你二哥发热了,我去找周叔过来。”她说着就要把小鱼儿塞给雪娥。   福亮赶紧就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说,“二嫂,你在家看着我二哥吧,我去就行。”他年轻力壮的,放开了跑到周家村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就算套了牛车也不会比他跑过去更快了。   看着福亮脸都不擦就出了门,周琳就赶紧回房去照顾福生。她把小鱼儿放到大床里侧,就出去打了一盆冷水,回忆着前世那些退烧的家庭小方法,浸湿了布巾在他额头、腋下和脚心擦了起来。还想着要是有酒就行了,可惜福亮家里没人喝酒。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真的有用,慢慢的,周琳就觉得福生身上好像没有那么烫了。在小鱼儿跟着凑热闹,啪啪在他脸上拍打时,他还模糊地回应了几句。   但是周琳也不敢掉以轻心,又换了一盆水,继续给他擦。终于捱到周苍术过来,她才松了一口气,一摸自己的额头,都是汗涔涔的。   周苍术看这一家子这么着急,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情,赶紧拉了福生的手就去探脉。摸了一会儿,这才发现是虚惊一场,就对周琳说,“不是什么大症候,二丫不要着急。应该是这段时间乍暖还寒的,再加上劳累过度,这一放松下来才病倒了。等我开了药,每天喝上一剂,多休息休息,保证不出三天就能彻底好了。”   周苍术随即就开了药,都是些常见的药材,他自家就有不少。因此就让福亮送他回去,顺便再拿了药回来。   一剂药还没煎好,福生就清醒了。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浑身酸痛,好像被人打了一顿,他估摸着自己就是病了,冲着外面一声“媳妇”。周琳正在院子里熬药,隐约听到福生的声音,就三步并作两步进来了,手里还拿着扇风的蒲扇。   “你醒了?哪里难受?头晕不晕?”周琳连珠炮一样问了一堆问题,难得见福生这样虚弱的样子,虽然知道没有大问题,也难免关心则乱。   福生享受着媳妇的关心,嘶哑着声音说,“就是嗓子干,身上骨头酸痛,头也有点晕乎。周叔来过了?怎么说的,没什么事儿吧?”看媳妇这样子这知道是在熬药,不用说周叔就来过了。   “周叔说你这是累着了,让你好好休息几天。你又不是铁打的,自己累着了就不知道歇歇,喘口气?还不如你儿子懂事,他就算不会说话,哪里不舒服都还知道啊啊几声呢。”周琳忍不住责怪他,她今天可吓坏了。   福生自然也知道吓着媳妇了,连忙又是一番安抚。不过说起儿子,他这才发现家里挺安静的,不解地问,“家里人呢?小鱼儿给谁看着呢?”   “福亮和爹去那院盯着了,至于雪娥,还不是你儿子娇气!我刚熬上药,药味一出来,他小鼻子就一抽一抽的,嫌弃得不行。眼看着就要哭了,雪娥就抱着他去娘那边了。”周琳幸灾乐祸的说,看吧,谁让你生病,喝个药就要被儿子嫌弃。   说起药,周琳这才想起自己还在熬药,“哎呀,药别熬干了!”她跑到院子里一看,还好,赶紧找布巾垫着倒了出来,正好一碗。幸好想起的早,要是多说几句,兴许就干了。   她端着碗吹了吹,还好天气比较凉,不大会儿就能入口了。想起之前她喝药的时候,福生非要拿小勺一口一口喂他,她就起了坏心。眼珠一转,就殷勤地扶着福生坐起来,放低声音温柔地说,“你生病了,怕是手上也没多少力道吧?我来喂你吧!”   福生开始还感动媳妇的心意,觉得自己这一生病,媳妇就更关心他了,看来生病也不是什么坏事了。但是等他连着喝了几口药之后,就知道了媳妇的“险恶用心”,赶紧接过碗一饮而尽。   周琳这才呵呵一笑说,“知道我之前喝药,为什么不让你喂了吧?偏你还以为多体贴我呢。”   说话间,陈氏就推门过来了。听小儿媳说了二儿子生病的事儿,她先前还慌得不行,等到听大夫说没有大碍,这才没那么急了,不过总要过来看上一眼。不过看这有说有笑的,还真是没什么大事。   福生一看他娘都过来了,赶紧问,“娘您怎么来了?我这没事的,您放心吧。”这么大了还因为一时疏忽,把自己累病了,还真是有点惭愧。   不过这会儿担心的其实是周琳,她有点怕婆婆怪她没有照顾好福生。不过陈氏显然不是这样不明事理的,看儿子没事,就说,“我就来看看,你没事就好,这几天歇着吧,那边就让你爹盯着,反正他成天没一个钱的事儿。”   周琳看婆婆没说什么,就问起自家儿子来,“娘怎么没把小鱼儿抱过来?现在福生没事儿了,我带着他就好了。”   陈氏往院子里努了努嘴说,“就这一院子的药味,那个娇气包抱回来不哭才怪。等晚点散散味再抱过来吧,你这会儿看着福生就行了。”   果然不出陈氏所料,下午虽然药味已经散了,小鱼儿回来不哭闹了,但是就是不肯接近福生。一被自己爹抱着就开始嚎,好似怎么了他一样。   周琳也无奈了,这白天大不了不让福生带孩子了,可晚上睡觉要怎么办?还能分床不成?但是不说福生要人照顾,就算分了,这让福生睡哪儿去啊。   最后还是让小鱼儿睡在床里面,福生睡在最外面,她在中间隔开两人,才解决了问题。但是小鱼儿显然还不是很满意,睡着的时候还把头紧紧埋在娘亲的胸口,嗅着那熟悉的奶香才委屈地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忘了设置定时了……桂圆给你们咬一口,原谅我吧~么么哒~ ☆、第72章 蔷薇鲜花饼   福生昨日喝了汤药,当天下午就退了热。因此第二天吃了早饭, 看周琳又要去煎药时, 就赶紧说, “我觉得自己一点事儿都没了, 你摸摸, 我这额头冰凉冰凉的,就不需吃药了吧?”更重要的是,那药汤子也太难喝了。   “你是大夫还是周叔是大夫?周叔可说了, 让你喝上三剂药, 你听话喝了就是。”周琳说着就拿了药包去煎药了。她是不想再看到福生病倒了, 必须得看着他好利索。   不过看福生这抵触的样子, 兴许是怕苦了, 要知道他平日里也是比较嗜甜的。周琳想了想也觉得好笑,不过并没有揭穿他, 还是给男人留点面子吧。   不过体谅他这几天吃药嘴里发苦,周琳压着福生吃了药之后, 就约了雪娥去后山。“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跟我学做糕点吗?我前几天就看后山的野蔷薇开了不少, 咱们摘点回来做蔷薇鲜花饼吧?”   “是镇上卖的那种酥皮鲜花馅的糕饼吗?”雪娥不确信地问,在得到周琳的肯定后, 更是激动。要知道这种鲜花饼她可是在大哥成婚的时候才吃过一块, 后来的都被大嫂收起来了。不过那种滋味, 她至今都念念不忘。如今有机会亲自参与制作,更是高兴。   因为小鱼儿嫌弃家里的中药味,周琳煎药之前就把他送到婆婆那边了。所以她现在只需跟福生交代一句, 就提了篮子和雪娥出门了。   周琳手里提的篮子正是蒋大最近学会的新品,参照的是西游里七仙女摘蟠桃的时候,手里提的那种篮子。女眷拿来装个果子或者鲜花,又实用又好看。蒋大第一次去镇上卖的时候,还摆了两篮子插了玉兰花的样品在旁边,果然不少妇人都心动了,不大一会儿就抢光了。   还别说,两人提了这样精致的花篮子在路上,觉得自己都风雅了不少。可以想象装满蔷薇花回来的时候,又是怎样一副美景了。   走了约莫有两刻钟,两人就到了后山。雪娥刚嫁过来不久,对这里还不熟悉。她看着山脚一丛丛半凋的迎春花,夹杂在灌木丛中的,还有各色的野花迎风招展,就是不见想找的花。雪娥疑惑地问,“真的有蔷薇花吗?”   “你放心吧,这里我熟悉着呢。”可不是,周琳前几年为了挖野菜,这后山有几处没有去过的。哪里有蔷薇花,哪里开得比较好,她可是一清二楚。   听了二嫂的话,雪娥就放心地跟着周琳七拐八绕,直到来到一个小山包,转了半圈来到向阳的那一面,她就被震撼了:成片成片的蔷薇花依附着山壁,一朵朵红的粉的紫的花朵随风摇摆,真是大饱眼福。   “这,这真的不是有人特意种的吗?咱们过来剪花合适吗?”震撼之后,雪娥有点担心地问道。这么多花,感觉不太像是野生的啊,万一要是有主的,她们岂不就是偷花贼了?   “放心吧,确实是野生的。”周琳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这么怀疑过,不过问了家里的人后,才知道真的就是野生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生了这么一大片。不过有的吃就行,何必追根究底呢。   因为蔷薇花实在是太多了,她们不大一会儿就剪了两篮子。这还是特意挑了半开半放的花剪的,只要花朵,花枝一律不要。不过周琳也特意剪了几枝带着枝条的,回去插在瓶子里养着,也能美化一下室内环境。雪娥向来是喜欢跟周琳学的,看到也赶紧剪了几枝喜欢的。   两个人提着满满的花篮子就回了村子,路上遇到的村人都好奇地看着这妯娌俩。有人说,“这妯娌俩是闲得发慌吧,跑到山里剪这些野花干嘛?”   然后就有人很懂的说,“听说镇上的有钱人就是这样,小娘子都爱这些花儿朵儿的,插头上,摆屋里,说是好看哩。”   “山里成片成片的,有什么好看的?有钱人的日子,真是不懂。”   两个人却不管别人异样的眼光,一路欢乐地回了家。   回到家后,周琳拿出一个瓷瓶,装了水就把蔷薇花插上,放在里屋的桌子上,让福生一抬头就能看到。然后她就和雪娥一起把蔷薇花朵去蒂、摘瓣,用清水漂洗了几遍,晾干后腌上,最后拌上炒熟的蜂蜜,蔷薇花馅儿就做好了。   为了做蔷薇花饼,周琳早上就和了面团坐在烧了温水的锅里,这会儿已经发好了。她又取了半瓢面,跟雪娥说,“还要再和一团面,跟发好的面分层折叠后做皮,这样做出来的皮才会是一层一层的。”雪娥边听边点头,认真记在心里。   面皮和馅料都准备好了,剩下的就是简单了,把花馅放进面皮里包好,按扁成圆饼形。为了成品做出来好看一点,周琳又取了年节做花糕的红色颜料,在上面简单勾勒几下,一朵形神兼备的蔷薇花就出来了。   雪娥看着做好的花饼,羡慕地说,“嫂子就是手巧,这还没烤出来就这么好看了,做好了我看都舍不得吃了。”   “再好看还不是为了吃的?要是喜欢以后经常做来吃就是了,反正家里也有烤炉,做点心也方便。”周琳好笑的说。家里的烤炉是去年新买的,因为就家常做些点心,特意挑了小的,就这还花了好几两银子。这可不是前世谁家都能买得起的烤箱,在这里可是有钱人家才能用上的东西。   雪娥听了也觉得有理,反正春天里各种花儿多得去了,回头多拿几种花儿做来试试,也正好练练手艺。要是能跟二嫂一样,随手就能做出一炉子好看又好吃的点心就好了。   两个人把蔷薇花饼的面胚放进烤炉里,烤上半个时辰就行了。   这半个时辰,雪娥几乎是算着时间过的,终于等周琳说了一句,“成了”,她就不顾刚出炉的花饼还烫手呢,就拿起一个在手里颠了几下,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一咬开就觉得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入口甜而不腻,带着一点淡淡苦味,有一种类似杏仁的味道。   直到一个饼子下肚,雪娥才分了心神问,“二嫂,我怎么觉得你做的这个蔷薇鲜花饼比镇上卖的还好吃呢?要是你开了铺子卖这个,估计别家的糕点铺子就做不下去了。”   周琳笑笑说,“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人家的糕点铺子可不是只卖一种糕点,而且这鲜花饼还有时令限制,又不能一年四季卖。再说,你觉得好吃也是因为咱们家常做,舍得放东西。人家铺子里卖的是赚钱的,哪舍得放太好好东西啊。”用料少了味道差一些,用料好了,成本高,卖不上价。镇上也有那用料讲究的,都是几十上百年的老铺子,新铺子是竞争不过人家的。   不过,她又对雪娥说,“你要是闲着没事,趁这阵子花儿比较多,做了糕点去镇上卖也行,多少也能挣几个钱。”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小弟妹也是个吃货,就爱捣鼓些吃的。而且也极有天分,跟着她学上两次,自己就做得有模有样了。看来等福亮的鱼塘挣了钱,干脆在镇上给她盘个铺子卖吃食得了。   难得有闲心做了糕点,自然要给婆婆他们送点,正好也接了小鱼儿回来。周琳拿了平日装蒸饼的小筐子,捡了二三十个鲜花饼就和雪娥一起出去了。   看到儿媳妇拿来的点心,陈氏一点也不惊奇,这个大儿媳就是比别人过得精细,好东西用起来一点都不手软。不过反正他们家也供得起,就随她了。陈氏拿了一个吃了,觉得味道不错,就端了盘子装了一盘子拿给淘淘吃。   淘淘接过来没有先吃,而是把院子里晾衣服的吴春华叫了过来,“娘,二婶儿送了好吃的,一起吃。”淘淘已经习惯了这个对他好,跟他一起玩一起睡的娘,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忘先跟娘分享。   吴春华一听有好吃的,眼睛一亮,手都没擦干就要伸手去拿,被陈氏呵斥了也不生气,乐呵呵地擦了手,跟淘淘坐在一起你一个我一个的分吃起来。   周琳怀里的小鱼儿一直伸着头盯着那边的两个人看,小手伸着,嘴还吧唧吧唧的。淘淘一看弟弟这馋样,就认真说,“你还小,不能吃饼饼,等你跟我这么大了就能吃了。”   陈氏也看着直笑,对周琳说,“你家这个可是个小馋猫,中午喂了小半个蛋黄,三两口就吃完了。告诉他没有了,还不高兴地咿咿呀呀直叫唤。”不过小孩子爱吃能吃是好事,只要能吃能跑,没有几个身体不好的。   “上个月就开始给他喂吃的了,天天眼巴巴地盯着大人吃饭,看着怪可怜,我就弄点米糊和蛋黄喂他,这才好了点。这会儿大概是看淘淘吃得香,又忍不住了吧,”周琳看着这个馋得“无齿下流”的儿子,只觉得无奈,又是一个吃货。   接下来几天,雪娥天天在家里倒腾各种鲜花饼,这味道闻得小鱼儿这个小吃货天天口水流老长。周琳没有办法,只能试着喂他一些有滋味的鱼汤,偶尔还喂点加了青菜炖成糊糊的面条。   每次不管盛多少小鱼儿都吃得精光,周琳都估计着他吃得差不多了,就不敢喂了,怕撑坏了这个不知饥饱的小吃货。   但是奈何这小子会卖萌,看他那可怜的样子,福生和雪娥两口子总是忍不住喂他点东西,天天吃得肚子溜圆。周琳每天都担心他吃撑着了,一再告诫家里人,不许惯着他。不过也许是小鱼儿好动的缘故,倒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消化不良的情况,也总算让她放了点心。 ☆、第73章 隐忧   最近这段时间雪娥正热衷于尝试各种鲜花馅儿的酥饼,一炉又一炉的试验品自然都是蒋家人处理了。其中作为雪娥的男人, 福亮更是没少吃。   “这些小东西吃上一回两回倒还不错, 天天这么吃, 真是有点受不住。”福亮皱着眉头咽下一口饼子, 对雪娥抱怨, “我现在都觉得自己一张嘴,就是一股又甜又香的味儿。”他一个大男人这样,像什么话。   “吃腻了?怎么会啊?我觉得这么好吃的东西, 让我天天吃都不腻。”雪娥真是不理解自家男人的想法, 鲜花饼明明很好吃啊。   周琳看得想笑, 在吃货眼里哪有不好吃的东西。为了给小叔子解围, 她就对雪娥说, “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不用再练手了。回头再做的就可以收着, 等集了拿去卖。”   “明天就是寒食节了,家里不生火, 这些鲜花饼也可以留点咱自己吃, 多的拿来送人也好。”周琳提醒雪娥把剩下的鲜花饼处置一下,再让福亮去采些艾草, 回来做些青团。   除了青团, 今儿晚上还得提前煮了粥面, 再蒸上一笼面燕、枣饼等。有些是留着明天吃,还有的是后天清明上坟用的祭品。   等福亮和雪娥割了一篓子艾草回来,周琳刚要动手, 就见赵氏提了个小竹篮来了。   “囡囡,你去年不是说自己做的青团不如我做的味道好吗?我今儿个就多做了点,给你拿点,你就别做了。”赵氏掀开篮子上的粗麻布,里面正是是一个个碧绿可人的青团,煞是惹人喜爱。   周琳不成想去年随口说的一句话,就被赵氏记在了心里,今天还特意做了青团送过来。若是先前,她大概不会觉得有什么,只会心安理得地接受。但是也许是自己做了娘亲,才更明白父母对孩子无私的关爱,这会儿她的心里潮乎乎的。   周琳接过篮子先问了她和爹爹的近况,又问,“家里现在都好吗?我爷奶身体咋样?”   周爷爷周奶奶都是六十来岁的人了,这两年身体已经渐渐走下坡路了,也不怪她老是惦记。   “你爷身体还好,就是你奶腿脚有点不太灵便了。老两口都是闲不住的人,你爷爷一个看不住就自己下地了。你奶奶前天还早起做饭呢,她不是腿脚不好么,就跪在地上烧火。你伯娘一进灶屋就吓坏了......”   说起自家公婆,赵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放着福不知道享,天天闲不住。   周琳自然也知道劳作惯了的人,突然让他们歇着倒该浑身不舒坦了。想了想跟赵氏说,“娘,您回头跟我伯娘商量一下,买上几头羊,让我爷没事去放放羊就行。我奶就让她帮着伯娘带带孩子,有人闹着她也不无聊。”   “而且这羊奶补得很,大人小孩每日里喝上一碗,对身子骨好着呢。”不说爷爷奶奶,就连赵氏和周爹也是小四十的人了,都要保养身体了。   赵氏怀疑地看着自家闺女,“羊奶那膻拉巴几的玩意,怎么喝得下去?”   村里也有那没有奶水的媳妇,看自家羊下了崽儿后奶水挺多,就挤了点煮开后喂给孩子,结果孩子饿得哇哇叫也不肯喝。   周琳这才意识到,羊奶去膻的法子这时并没有流传开来,就跟赵氏说,“家里不是有杏仁吗,煮羊奶的时候放点一起煮就没膻味了。”   想了想大嫂家快出生的孩子,她又提醒赵氏,“太小的孩子就要当心一点,有些孩子吃不得杏仁。”弄不好过敏了可怎么办。   “小三儿这去了有些时日,不知道有没有消息?”等了解了娘家人的近况后,周琳想起了去县城小试的小三儿,只盼着他今年能得偿所愿。   赵氏高兴地说,“前两天刚托人带了信儿回来,说是县试已经过了,名次还算靠前,这次应该能中了。”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快考最后一场了。   周琳听了也笑起来了,“姑姑这回总算熬出头了。就是王家那边,有没有什么说法?”   上次就因为听了几句闲话,觉得小三儿有可能考中,王富贵就舔着脸上门了。这次要是真中了,怕是又是一场风波。   说起这事儿,赵氏也笑不出来了,“王家那边怎么没什么说法,小三儿他爷奶前几天就过来了,说是族里答应了,只要你姑姑带着孩子回来,就把那狐狸精赶走。还说王富贵要是再犯,就打断他的腿什么的。早怎么不见他们管这事?”   都是一群墙头草,那头得势就往那头倒。这村子里要是有了一个秀才,不仅仅是面子上好看,还有利可图呢。要知道秀才就可以免去赋税徭役了,只要给几个钱把自家田地挂在秀才名下,就能不交赋税了。   王家的族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好处落在了周家,这也是小三儿的前途未定,才撺掇了王婆子老两口打头阵。要是真中了,怕是重量级的人物就要登场了。   周琳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解决这个问题,不说别的,单单一个“孝”字就能压得小三儿抬不起头来。这读书人,尤其是有功名的,这在名声上有了瑕疵,不但难以再进一步,就现有的功名都不一定保得住。   “眼下说这些为时还早,等树林和小三儿回来了,咱们再一起商议吧。好歹树林也更了解王家族人的脾性,咱们也好一个个解决。”   周琳就不信那些有话语权的族老没有弱点,针对他们的弱点各个击破。只要他们点头了,别人也说不出什么,就连王富贵都翻不起浪。   “最坏的不过是姑姑回了王家,今非昔比,有树林和小三儿在,还用怕谁。”周琳也就这么一说,虽然等小三儿有了功名,王富贵和那个老白花肯定逍遥不起来了,但是看着也恶心不是?能不回去还是不要回去的好。   等福生回来,周琳跟他说了王家这事儿,想听听他的想法。   福生沉吟了一阵说,“小三儿是王家的孩子,名字在王家族谱上,这一点说破天也改变不了。而且现在的问题是,一旦小三儿考中了,就算王家老两口松口,不要他回来,王家族老也不会同意的。”   一个秀才意味着什么,作为一个纯正的土著,福生比周琳更清楚。   “不过现在也不用急,小三儿要是考中了,就是生员了,那是要去镇上书院读书的。只要姑姑不回王家,他们也拿捏不住小三儿。不过姑姑要是一直住在娘家,怕是要落人口实。到时候不如直接在镇上租了房子,就说照顾小三儿就行。”   但是这样其实也经不起细究,毕竟周姑姑是因为王富贵太荒唐才和公婆协议后回的娘家。只要王家族人分开王富贵和杨絮,周姑姑就没有理由一直住在娘家了。   又过了半月,树林和小三儿终于回来了。   “是不是又病了?怎么不留在县里把身体养好再回来,这么急着回来干什么?”周雪莲虽然很想知道小三儿考得怎么样,但是她更关心儿子的身体,看他这一脸青白,就知道没少受罪。   树林也是一脸无奈,“刚出了场那会儿精神还好,第二天睡醒就有些不舒坦。我找郎中抓了几服药,压着他吃了两天。才好转一点,他就非要回来。”   小三儿有点羞赧地说,“刚考完的时候就想大睡一场,睡醒了就特别想家。郎中说了,我身体底子好,没有什么大碍。现在就是看着起色差些,回来歇上两天就没事了。”   也许是经常锻炼的缘故,小三儿的身体素质比同场的人明显要好上很多。考试中途就有坚持不下去,被考官送走的。出了场更是倒下一大片,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翁更是倒下后就再也没起来。   听到这里,周姑姑庆幸地说,“幸好听了你表姐的话,没有不让你插手家里的活计,还让你天天早起去跑步。”   她原先为了孩子好好读书,什么都不想让他做,也是听了周琳的话才半信半疑地照做了。眼下看来倒是有用得很,不然孩子就算考了功名,身子却掏空了就不值了。   等关心完小三儿的身体状况,周爷爷才紧张地问,“小三儿,这次考得咋样啊?有没有把握?”   周奶奶听了就给了老伴儿一拐子,“问些什么话,孩子自己哪知道有没有把握!要是中了,过几天报信的衙役自然会来的。”   说完又笑眯眯地跟小三儿说,“回来就好吃好睡,歇上十天八天的。不用想太多,就算没中,咱也年轻着呢,大不了后年再下场一次。”   小三儿感激地看着外公外婆,“哎,我知道的。我没有多想,要是不中,就是我学问还不到家,我继续努力就是。而且,我觉得这次我考得应该还不错吧?”   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自夸,小三儿说完脸红红的。   李氏赶紧上前恭喜周姑姑,“雪莲你这次要大出血了,这打赏的钱和红封可都得备上啦。”   周爷爷也高兴地跟周奶奶说,“你还说我,孩子自己都说了有把握。等报信的来了,我非得备上三天流水席不可。”   虽然小三儿不姓周,但是周家人早将他当成了自家孩子。一时间,全家人都讨论起流水席怎么弄,还要请什么亲戚之类的。   小三儿摸摸鼻子,只觉得自己把话说大了。这万一要是没中,这脸可就丢大了。   看着在场的人都一脸喜气的样子,赵氏却隐隐有些担忧。怕是通报喜讯的衙役前脚刚走,后脚麻烦就上门了。   不过难得大家这会儿都高兴呢,她也就没有上前泼冷水,也跟着讨论起来。   王家的事儿,还是过两天再提醒他们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管王家出什么招,他们接着就是了。没道理周家就怕了王家,光论族人的多少,王家就比不上了。 ☆、第74章 中了   四月十六这天,吃过午饭, 福亮和雪娥去鱼塘那边照看新放的鱼苗去了。周琳则和往常一样, 准备带着小鱼儿午睡一会儿。   刚哼了半支摇篮曲, 小鱼儿的眼睛已经开始迷蒙了, 就被人打断了。   “二姐, 二姐在家不?”周鑫兴匆匆地冲进院子,喊了起来。   小鱼儿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起来了。周琳有点生气, 这么大了, 都快当爹的人了, 还这么莽撞。   拿起床头的外衣穿上, 周琳抱着小鱼儿一脸不悦地出来了, “什么事儿咋咋呼呼的?你不好好在镇上看铺子,这时候回来干啥?”   周鑫哪里还看得见自家二姐的脸色, 只顾着兴奋地说,“二姐, 小三儿中了, 他现在了是秀才老爷了!”   “真的?”周琳猛地提高声音问,把小鱼儿都吓了一跳。她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 赶紧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 给他顺顺毛。   周鑫这时也冷静了一点儿, 不过语气还是十分欢快,“这还能有假?报信的差人还是我带回家的呢。”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跟差人碰到一起了?”周琳好奇的问。   原来周鑫今儿个照例在铺子里待着,刚好门前路过一队一脸喜气的差人, 拿着锣鼓边走边讨论着卧牛镇又出了几个秀才,还有今日能得几个赏钱之类的话。   一听到这里,周鑫就怀疑是不是正好遇到了去学子家里报信的差人。他塞了几个钱上前问道,“几位差大哥辛苦,这点钱拿去喝茶。小人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不知几位大哥方便透露一下吗?”   “小哥儿想问什么,咱们要是能说,自会告诉你。”看在几十文外快的份上,这几位差人倒也痛快。   “刚听几位大哥说要去秀才老爷家报信,不知道今年的秀才可有一个名讳‘王树文’的?”周鑫按耐住激动的心情,试探地问。   几位差人一听,就知道这位约莫是亲属了,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恭喜小哥了,我们眼下正要去王家报信呢!”   周鑫一听差点没蹦起来,然后又抓了几把钱分给几位差人,劳他们等上一等,他这就关了铺子,带他们过去。   有人带路,还有牛车坐,不用劳累,又有钱拿,几位差人自然乐不得的。就算周鑫临时又想起要买些鞭炮、糖果瓜子还有干果什么的,也都耐心地候着。   在途中,周鑫略去了周姑姑和王家的龃龉,只委婉提醒报信的差人,王树文因为一些原因,暂时跟着母亲在外家居住。若是去王家,怕不会遇到秀才本人,所以送信还是去周家村的好。   这几个见惯了市面的差人自然听懂了周鑫话里的意思,他们只管把信送到就成,至于送到本家还是外家,几个乡民还敢说什么不成。看在银钱和王树文秀才的身份上,他们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等到快到周家村时,几位差人就开始敲锣打鼓,通报树文中了秀才的消息。   一时间,整个周家村都沸腾了。   虽然树文不姓周,只是外嫁女的孩子,但是自打他上学都是在周家村居住,周家村的人自然也能沾上他的光。   而且十五岁的秀才,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再进一步,谁能保证自己没有求人的时候呢。   等周琳和福生到的时候,就发现周家老宅已经被街坊四邻围得水泄不通了。   福生赶紧上前请门口的堵着的人让让,这边的人一回头,看到是周琳回来了,赶紧让开一条道让她进去,边挪还边恭喜她。   “二丫啊,你知道吗?你家小三儿中了秀才啦!”——周琳:我当然知道,要不知道怎么会回来得这么巧。   “你姑姑真有福气,居然养出了一个秀才老爷!”——这秀才还能养出来?   “你家这祖坟风水就是好,这小辈儿的一个比一个能耐。”——说话这婶子,咱们祖坟还都在一起呢。   “哎呀,打小三儿一来,我看他这面向,就觉得是个有出息的。”——感情您还会看相呢,怎么不桥头支摊儿去?   ......   周琳听着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恭维,一面点头微笑,一面在心里暗暗吐槽。   等进了屋,她才发现,里正和族老都已经来了,正坐在堂屋跟爷爷说话。小三儿陪坐在边上,笑得一副牙疼的样子。   里正德书大叔还在那得意呢,“小三儿可是这些年咱们村第二个秀才了,都是祖宗保佑,赶明儿咱爷儿几个可要好好拜祭一下先人。”   三太爷听了这话“噗”地一下把茶水喷了出来,“说的什么话,小三儿姓王,拜咱们周家的祖宗算个什么理儿?”   不过转瞬他就跟周爷爷说,“七娃啊,回头咱们几个长辈去就行了,小三儿就孩子就不用去了。”   您刚才不是还说,小三儿不姓周,无需拜周家的祖宗,但您撇下小三儿,就能掩盖去拜祭的初衷了吗?   周琳只觉得今天光顾着吐槽了,不过长辈都在,未免失礼,还是赶紧跟福生上前问了好。   “二丫也回来了?是知道家里的喜事了吧?”三太爷眯着眼看了看他们问。然后示意周琳把小鱼儿抱给他看。   “唔,我看这孩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将来也是个有出息的,要好好教养。”他殷切地跟周琳嘱咐。   “唉,我晓得,回头等他一会说话,我就教他认字。”周琳笑着俏皮地回了三太爷的话,这老人家,就是不太喜欢小辈儿太拘礼,越不见外他才越高兴。   小鱼儿哪里知道周围的人在笑什么,只是看着自己娘笑了,也跟着乐了起来。   三太爷抱着他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成了一朵花,“都说小孩子眼睛干净,这孩子见了我还笑,看来阎王爷还没惦记上我,还能再活几年。”   不过再喜欢小鱼儿,三太爷毕竟也上了年纪,抱了一下就把他还给了周琳。   “三爷爷,您才八十多,就按百岁算,这还有十几年呢。到时候德山家的宝儿指不定都成了老爷了。”周德书一句话拍了三太爷的马屁,还捎带着夸了一回宝儿。   “哪里,宝儿还小着呢,谁知道将来是个什么光景。村里有出息的娃娃多着里,德书大哥家那个外孙子不也进了学,听宝儿说先生没少夸他呢。”说到了宝儿,周德山也谦虚了一下,顺便抬了里正的外孙子出来。   这说到了孩子,屋子里的人话题就拐向了一个有点奇怪的方向。   周琳和福生这会儿也出去帮着姑姑和赵氏招待来贺喜的乡亲。红封不要钱一样撒了出去,糖果瓜子更是随便吃。   每个来道喜的也都不空手,有拿鸡蛋的,有拿了块尺头的,还有拿自家树上摘的果子的......   不管拿的东西多少,周雪莲都回了一个足足的红封,还不停地跟人道谢。这个自从丈夫离心后,就一直郁郁寡欢的妇人,今日好像换了一个人,精神泛发,生生年轻了好几岁。   看得有些人心里直嘀咕,“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和孩子,也不知道王家那个是不是瞎了眼,非要弄得妻离子散。”   然而今天毕竟是人家大喜的日子,这些人也没说出来,没得让人心塞。   “咿呀!”小鱼儿揉着眼睛开始抗议了,周琳这才想起他今日没有歇午觉。看着儿子泛红的眼圈心疼地不行。   她赶紧跟赵氏和姑姑说,“孩子困了,我先带他回家睡会儿。这院里吵着,他也睡不着,一会儿该哭闹了。”   等到小鱼儿睡醒,天都擦黑了,也是今天睡得太晚的缘故。   周琳抱着小鱼儿去了老宅,看到门前已经没几个人了。一进屋这才发现族老他们已经和周家的男人喝上了,作为主角的小三儿自然要陪着,就连福生也被抓去陪酒了。   “我就说外边怎么没人了,都吃上饭了?”周琳问院子里打水的赵氏。   赵氏一脸疲惫,但还是笑容满脸地说,“做了几个下酒菜,让爷儿们先喝着。咱们这边还要等一会儿开饭。”   男人占了堂屋的地儿,她们女眷和几个孩子自然就在东厢房吃了。   “你爷爷说了,从后天起家里要摆上三天流水席,明天得去买菜了,这忙得还在后头呢。”周奶奶锤了锤腰说,“这个老东西就知道给人摊派活儿,感情他自个儿不用干。”   虽然说着埋怨的话,周奶奶眼睛里却都是笑意。   “要是这样的喜事儿多来几回,就算要我半条命也值啊,你说是不是,雪莲?”李氏笑呵呵地说。   周姑姑想的却是这三天流水席下来,要花多少银钱。不过终究是给她儿子做场面,她自然也不好推辞。于是,想了想就说,“娘,等下我拿了钱给您,这流水席的菜肉钱,就从这里出吧。”   不过这下好容易攒的几个钱又要花干了。   周奶奶却没有接闺女的话,而是问两个儿媳妇,“我想的是这次流水席的花费,就从铺子的收益里出,回头小三儿跟雪莲都会记着你们的情。自家出了个读书人,以后有个什么事找他,也比找别人便利不是?”   李氏和赵氏都不是差钱的主,自然没有二话,再说她们本来就没打算让小姑子出钱。   “凑份子怎么能少了我呢?”周琳也知道姑姑的难处,也争着要出一份钱。   最后,在周姑姑的再三推辞,流水席的花费还是由周家人一起出了。沾光的时候都有份,出力的时候总不能都缩着头吧,更不用说他们都把小三儿当成自家的孩子来疼了。 ☆、第75章 麻烦上门(捉虫)   第二天,树林赶着牛车, 带着周姑姑和李氏、赵氏妯娌两个, 一起去卧牛镇采办流水席的用品。   既然要办流水席, 远亲近亲都要找村里的支客一一通知到, 不然要是漏了哪个, 人家就觉得周家发达了,看不起他们了。   除此之外,办席面还要请个掌勺的大师傅。虽然到时候街坊四邻都会自发来帮忙, 但是一个掌控大局的师傅还是必不可少的。   还有碗盘桌椅, 都要去邻居借, 还要记得都是谁家的, 还的时候不能弄乱了。   因此, 家里的几个大小男人虽然没去集上,但也都没闲着, 忙得脚不沾地。   就连没有被分派活计的周家老两口,也要应付一波又一波上门的邻居。人家上门就是一通恭维, 伸手不打笑脸人, 老两口也不能把人赶出去,只能陪聊。   至于周琳和彩云、婉娘, 虽然也时不时地被提溜出去说上几句客套话。还好周琳和彩云带着孩子, 婉娘更是大着肚子, 也能找了借口躲开一会儿。   这会儿周琳三个人正在院子的紫藤花架下坐着喝茶,未免小鱼儿看着眼馋,还特意给他备了一碗米糊糊。   周琳盛了一勺糊糊吹凉, 那边小鱼儿看吃的居然到了娘亲嘴边,伸着手就去扒拉,小嘴就张得跟个瓢儿一样,活像个嗷嗷待哺的雀儿。   等到周琳勺子递到小鱼儿嘴边,他就飞快地吞了下去,生怕人跟他抢。刚咽下去就又盯着桌上的碗“啊啊”叫起来,催着让人继续喂他。   婉娘摸着自己的肚子,羡慕地看着小鱼儿说,“小鱼儿真是可人疼,也不闹人,好吃好睡的。我肚子的这个要是能有他的一半,我也就满足了。”   “你这是孩子还没出来,等他出来了,你就知道了。这孩子啊,乖起来让你怎么疼都疼不够,闹起人来,恨不得塞回肚子里去。”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又怀了第三个的彩云对此深有感触。   周琳点点头,小孩子就是天使和魔鬼的结合体,而且还可以随时在二者之间无缝切换。还没有生过孩子的婉娘,想的实在是太甜了。   也许是看小鱼儿吃得香甜,彩云怀里一岁多的小儿子壮壮也忍不住开口说,“娘,弟弟,壮壮吃。”   “刚吃的半碗饭吃哪儿去了?还吃!”彩云笑着骂了小儿子一句,不过还是拿了小碗盛了一点喂他。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吃了米糊糊,还不时地交流一下。一个用人类的语言,一个用外星语,也说得挺热闹。   三个大人也说着一些妆容、八卦等女人感兴趣的问题,院子里一片和乐。   然而,总有不识相的不速之客,偏偏要打破此时的祥和。   王家族长王付荣带着几个族老招呼不打一声,就直接穿过院门进来了。几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脸上明晃晃写着“兴师问罪”四个字。   周琳一看就知道,麻烦上门了。   “小辈儿,叫你家说得上话的人的人出来。”王族长沉着脸对花架下的三人说。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周琳并没有想到王家来得如此之快。怕是去王家报信的支客一到,他们就动身了。   不过来者是客,还没正式过招,她一个小辈儿总得有点礼数。因此周琳安抚一下被惊到的小鱼儿,客气地说,“是王家爷爷吧?我爷奶就在上房,几位跟我来吧。”说着就抱了小鱼儿就走在了前头。   正房里的陪着村里的人闲话的周爷爷听到动静就出来了,一看是王族长,顿时拉下了脸子,“今儿个是身体日子,几位稀客都上门了?”   王族长也丝毫不怯,“若不是你周家欺人太甚,我也不稀得来。今儿个你们周家一个小子来报信,说富贵家的小三儿中举了。那周老七你给我解释一下,报信的差人为啥没去王家,而是来了你周家?”   周爷爷也反唇相讥,“官家的人怎么想的,我们怎么知道。莫不是你们做得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让人知道了?”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周爷爷这话说得敷衍,但是,报信的事儿已经过了,再揪着不放也没有什么意义。这不过是王族长挑起战火的导火索罢了,重点是小三儿以后的归属问题。   “报信的事儿有什么猫腻,周老七你心里最清楚。这事儿先放一边,我今儿个就撂下话了。只要小三儿一天还姓王,他就得回王家去,除非...除非他想出族!”   出族自然不可能,不管是自请出族还是被驱逐出族,都是一辈子的黑历史。不但功名要被革去,以后做什么都寸步难行。这也是王族长有底气上门问罪的缘故。   在房里温书的小三儿出来时正好听到这里,他的怒气登时就上来了,把手里的书本一摔,“若是为了功名就要委屈自家人,我宁愿不要这个秀才名头!”   他考功名是为了庇佑家人,不是让家人为此委曲求全。他若是回了王家,他娘一定也会跟着回去。到时候天天看着那一对狗男女,不呕死才怪。   看到小三儿出来,王族长立时换了脸色,做出一副恶心吧啦的慈爱表情,说,“咱们的小秀才公就是脾气大,谁说你们回去就要受委屈?有爷爷在,谁也欺负不了你们。”   小三儿对族长的话嗤之以鼻,族长的话,一个字都不可信。当初他爹那么作践他们娘几个,也没见组长和族老出来说一句话。   看着小三儿一脸的质疑,王族长也不觉得尴尬,拍着胸脯说,“我知道你担心的什么,我和在场几位爷爷保证:只要你娘带着你们几个回去,我就让杨家的那个丫头回她自己家去。而且还会看着富贵,不让他再犯浑。”   王族长的弟弟王学仁也跟着说,“若是你爹回头再去找杨丫头,我就让他去祠堂跪祖宗去;若是动了你们谁一根毫毛,就翻倍还到富贵身上。”   “就是,好好的娃子,偏偏富贵这般不着调,一点也不疼惜。回头有什么事儿就跟爷爷说啊,咱们给你做主。”   “要我说,富贵那小子就该打断了腿关在家里,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还有杨家那丫头,都是她惹的事儿,照前些年,就该浸了猪笼。”   ......   得亏树林今天不在,不然又想砍人了。若是他爹那事儿刚出来的时候,族老就出来管一管,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王家族老为了劝小三儿回去,也算是豁出去了。不过王富贵一个隔了几房的败家子,舍出去了也没什么好心疼,换回一个秀才是再划算不过了。   而且,若是小三儿回头再进一步,得个一官半职的,王家就荣耀了。   “小三儿他虽然不姓周,但是也有我周家一半的血。他没得功名这几年住在这里,也没见你们一个人想起他。眼下他成了秀才,见着有利可图了,就腆着老脸过来了,你们脸咋那么大呢?”周爷爷毫不客气地讥讽。   “其实大爷爷您何必纠结于我住哪边呢?我此番中了秀才,还是想继续进学的,就算不去县城,至少也得去镇上的书院。无论王家还是周家,我都不会住的。”树林这时也冷静下来了,抽丝剥茧给组长分析利弊。   “您想让我回去无非也是想借我秀才的名头用用,这个不成问题。我生而为王家人,虽然父不慈,但是祖宗又不欠我,我绝不会背宗忘祖。”说到“父不慈”,小三儿自嘲地笑了笑。   王族长虽然不太明白小三儿想说什么,但至少知道他还不想撕破脸,“那你是怎么个想法,说来爷爷听听,看可行不可行。”   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足够的利益,不光他不同意,其他哥几个也不会甘心的。   小三儿此时已经想好了对策,接着族长的话就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这个秀才身份对族里最大的用处就是免赋税了吧?几位叔爷可以把自家的田地挂在我名下,我只收半成租子。这租子我自己也不要,都留着给我爷奶养老。”   看族长几人脸上一喜,小三儿又面无表情地说,“先别忙着高兴,我自然也是有要求的,一是这租子须得交给我娘,等攒上两年,给我爷奶另择了宅基地,修一栋新房子。当然,无关的人自然不能住进去。”   这无关之人自然指的是杨絮,同时也把王富贵也给赶出去了。这个自诩情圣,有情饮水饱的男人,怎么会舍得跟心爱的人分开。   当然,若是杨絮非要住进新房,这就要族老出面了。总不能得了便宜还不出力吧。小三儿权当是破财免灾了。   “这个自然没有问题。”王族长一口应下,不过秀才身份的好处可不只这些,“若是村里有了婚丧之事,需要请你主持的时候,你可不能推脱。自然,红包是少不了的。”   “以后小三儿你要是做了官,咱们去找你半点事儿,你可要行个方便啊。”   若是同村有了婚丧大事,作为唯一的秀才,要去主持也是理所当然的。之后说的做官之后行什么方便?哼,他们却不知道,做了官能回原籍的少之又少。   先应下又何妨,到时候若是真有了难处,他也不会袖手旁观。若是非分的要求,都做了官了,还没法子整治他们吗?   王家族老对小三儿的提议也颇为心动,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个小秀才公是对王富贵厌恶至极,甚至牵连了整个王家。若是一味强逼,恐怕会鸡飞蛋打,不如拿了好处就适可而止。   不过,村子里出了一个秀才,多有面子的事儿,怎么能不显摆一下。王族长最后又说,“秀才公就算不回王家住,也得回家一趟,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给你摆个酒庆祝一下啊。”   周爷爷翻了翻白眼,不屑地说,“没看我们正忙着的吗?挨着这几天都没空,我要给我的外孙子摆上三天流水席,否则怎么配得上秀才的身份。你们若是也肯照办,让小三儿回去也行。”   王族长咋舌,这周老七真是舍得,三天流水席要花多少银子?他要是有这么多银子,哪还会这么费心思来打秀才公的主意。   腰包不鼓,心气儿也高不起来的王家族老只能悻悻而归。不过想想今天的收获,很快就高兴起来了。家里的田地免了赋税,一年能省出来不少银钱呢。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看来回去之后,得跟杨家那个丫头好好说道说道了。   只是,王族长本想着软硬兼施,劝杨絮放开王富贵。却不曾想听了族长的话,觉得算盘落空,后半生无望的杨絮,孤注一掷之下做了一个决定,直接枉送了王富贵的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番外写王富贵之死,还是等完结后再写?各位可爱的小天使,可以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吗?   最后,打滚求作者专栏收藏,亲亲再爱我一次,笔芯~ ☆、第76章 番外 王富贵枉死   王族长从周家村回去之后,就带着自家婆娘去了王富贵家。他让婆娘去找杨家丫头谈谈, 自己则试试劝劝富贵这孩子。若是他肯上门认错, 接周氏回来就更好了。   “富贵啊, 你和周氏也有了四个孩子, 如今儿女也大了, 有了出息,你也该收收心了。须知这夫妻还是原配的好......”王族长试图晓之以情,但是这要看听的人知不知理。   果然, 王富贵没听完就嗤笑说, “在我心里, 絮絮才是我的原配, 周氏才是后来的。不就那个不孝子中了个秀才吗, 你们这就巴结上了。他老子我不希得沾这光,您也别来劝我, 我是不会接周氏回来的。”   只要能和絮絮在一起,给他个神仙都不换, 更别说一个秀才儿子了。上次若不是絮絮哭着说, 担心老了以后没有一儿半女伺候在身边,让他去笼络小三儿, 他才不会自取其辱呢。   王族长早知道王富贵是个混不吝的, 本来就没有抱多大希望, 只能指望婆娘那边了。   王族长的婆娘潘二娘进了里屋,拉着杨絮的手说,“絮丫头, 你以后就准备这么无名无分的和富贵混在一起?就没有个什么打算?”   杨絮虽然知道潘二娘此番前来必然不是好意,也被这番话说得险些落下泪来,“我又能如何,娘家不容我,再嫁又不易,也就富贵哥不嫌弃我。”   但是她嫌弃他啊,这几年王富贵不事生产,不分日夜,想起来就拉了她去床上。纵欲过度又缺乏锻炼的王富贵,三十几已经看着像小五十的人了。   每次半夜醒来,看到枕边人那松垮的脸,青黑的眼底,杨絮就觉得恶心。   潘二娘也有点发愁,这杨氏要是能生,倒也好办,找了媒人给她说桩亲事就好。不过这不能生的,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伯娘我好心给你指条明路,你既是不能生,还不如找个没了娘子,带着孩子的人家。挑了那孩子小点的,养大了岂不是跟亲生的一样?”   杨絮哪里相信她这话,她自己都是过了三十的人了,名声又不好,哪里找得到好人家。就算有带着孩儿的鳏夫,跟自己年龄相当的,孩子怎么也都十岁往上了,哪里养得熟。   看杨絮明显不为所动,潘二娘口气也硬了起来,“絮丫头,如今可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一个秀才公对村里多重要,你多少也知道。你要是还和富贵在一起,小三儿以后怕是怎么都不会亲近王家。你不如趁着年轻,再走一步。”   杨絮听了这话,只低了头垂泪,“都说好女不二嫁,我回来后也是想守着的。都是富贵哥待我好,我才不计名分跟了他。富贵哥不说话,我怎么忍心弃他而去。”   反正不管潘二娘怎么说,杨絮就是不肯开口离开王富贵家。   “这不是你愿意不愿意的事儿,要么回你娘家去,要么再嫁,反正无论如何,你都不能留在这里。这是族里的决定,你自己掂量着吧。”敬酒不吃吃罚酒,潘二娘冷着脸扔下一句话,就摔门出去了。   王族长看婆娘出来了,忙问她,“怎么样,她肯不肯走?”   潘二娘撇了撇嘴,不屑地说,“富贵好吃好喝供着她,没有更好的人选,她怎么愿意走?回头寻摸一个有几个钱的,看中颜色的,说给她。”   若还是不肯,就别怪他们心狠,随便找个人把她嫁了。   杨絮自然也知道潘二娘说的话背后的意思,一时间只觉得绝望至极。本还想着能白得一个秀才儿子,以后不光银钱不愁,面子也风光。就算对王富贵厌恶,但是有情郎孟大成时时安慰,倒也过得去。   但是现在打算落空,王家小三儿明显是恶了自己,收买了族长来赶自己。与其被族里胡乱配了人,还不如跟了孟大成远走高飞呢。   这孟大成又是怎么回事呢?还得从王富贵每况愈下的身体说起。   杨絮三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然而都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王富贵又是个急色的,得了心爱的人更是不知节制。这样下来,不到两年,王富贵的身子就掏空了。   之后每次行房的时候,王富贵总是三两下就草草收场了。这时杨絮也不过刚来了性致,不上不下的被吊着,心里活似有千百只猫儿在抓,心痒难耐。   王富贵也知道她没有满足,倒也乖觉地手口并用,想法子让她也能畅快。然而这些手段哪比得上实实在在的物件,不过是隔靴挠痒。   正好这时村里来了个身板壮实的货郎,杨絮看着心痒,每次都借口买些针线花儿之类,两只眼却忍不住在那人身上扫来扫去。   这货郎孟大成也不是个木头人,有这么个貌美的妇人常常送了秋波过来,若不接了,岂不是傻子?   一来二去,这二人就勾搭上了。待杨絮找了借口出去,和孟大成春风一度后,更是欲罢不能,只觉得到今日才知道做女人的滋味。   孟大成也是惊喜,本来是想着送上门的肉,不吃白不吃。没想到这女人看着纤细,没想到摸起来却柔弱无骨,覆上去更是如卧绵上,妙不可言。。   从此孟大成就爱她爱得跟什么似的,每回见了面也肯舍得为她花银子。首饰、尺头、胭脂水粉、新鲜吃食,不用她开口,就巴巴送了去。   **,这一着起来就收不到了。但是王富贵看得紧,两个人一月里能私会上一两次就不错了。因此,两人更觉得食髓知味,一时间你侬我侬,倒似乎有了几分真情意。   杨絮此时就觉得孟大成已经完全拜倒在自己裙下,眼下就寻思着,不如收拾了细软,跟着孟大成远走他乡。做一对恩爱夫妻,也强似被族里胡乱配了人。   既然下了决定,杨絮就给孟大成送了信,两个人约了时间准备私奔。   为了麻痹王富贵,杨絮这些日子对他格外体贴,床上也热情了起来。弄得王富贵受宠若惊,欢喜得不行。   看王富贵高兴,杨絮就试探地说,“富贵哥,咱们的房子我看都老旧了,每次外面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咱们不如攒些钱,回头盖了新房子吧?”   王富贵也知道这破屋子委屈了“爱妻”,只是奈何囊中羞涩,“我也想让你住上新房子,只是这钱......”   “自打小三儿中了秀才,我看有不少人来给爹娘送了东西,听说有不少银钱。不如你跟爹娘拿了来,咱们先帮他们存着?等回头盖了新房子,爹娘也一起住进来,他们年纪大了,身子骨弱,合该住好一点。”   杨絮自打做了私奔的决定,就打上了这个钱的注意。   王富贵一听,只觉眼前一亮,“是啊,我这就去找爹娘说说。媳妇,你真是孝顺。”   他还以为是杨絮想住新房子,没想到是为了爹娘着想。二老平日对絮絮也不待见,她还肯为他们着想,天底下真是找不出比她更善良的人了。   王富贵开口要钱,还说要盖房子。王婆子还以为儿子终于转性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说是那个狐狸精的注意。狐疑地说,“她这是又打什么注意?”   王富贵一脸痛心地说,“絮絮不过是想让爹娘住得舒坦一点,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想她?”然后不管王婆子和王老头的反对,强硬地把家里所有的银钱都收罗起来,双手奉给了杨絮。   杨絮拿了钱心里一喜,当天晚上就使出全身解数,把王富贵伺候得直以为升了天。   等到了和孟大成约好的那天夜里,听到院墙外响起两声猫叫后,杨絮就悄悄起了身。她拿出收着银钱的匣子,把铜板和碎银子一股脑地倒在包袱皮里,又把这几年积攒的首饰也装了进去。   想到路上临时买衣服难免要多花不少钱,杨絮又把平时喜欢的几件衣服也装了一个包袱。   拎着两个包袱,光线又不好,杨絮往外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碰倒了屋里的凳子。“咣当”一声,凳子倒地的声音惊醒了睡梦中的王富贵。   王富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摸了摸身边,空荡荡的。然后又往门外看,借着月色,正好看见杨絮模糊的身影。他随口问了一句,“媳妇,你做什么呢?”   杨絮被他这一声吓得险些魂飞魄散,不过随即就意识到王富贵没有发现一堆,就强制镇定下来,努力控制着声音不发抖,回道,“我去茅厕,你先睡吧,不用管我。”   王富贵听了这话闭上眼准备继续睡,却突然又睁大了眼睛:絮絮方才的穿着分明十分整齐,还背着包袱。这,有问题啊?   似乎想到了什么,王富贵穿着中衣,光着脚就追了出来。等到了门口,正好看到汇合的一对奸夫淫妇,顿时气得不行,上前就要去拽杨絮。   “絮絮,你这是做什么?我哪里对你不住,你......”话没说完,王富贵就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后脑勺上,一片血色缓缓沁出。   “大成,你,你杀人了?”杨絮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这个刚才还跟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死去,她难得对孟大成有了几分怯意,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看到杨絮眼里的恐惧,孟大成若有所思,不过眼下还是得先安抚住她再说。   他扔掉手里的石头,上前抱住杨絮,柔声说,“别怕,我这也是不得已。你想想,若是他喊破了,惊动了村里人,咱们不但走不了,还会被沉塘。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为你死我是甘心,但我怎么舍得拉着你一起死?”   杨絮想了想,也认可了孟大成这番解释,不过对于他眼都不眨就杀了一个人的做法,终于还是有了芥蒂。   孟大成自然也看出了杨絮的警惕,心里也暗自做了决定。   二人偷摸出了村子,雇了车先去县城,然后又坐船南下。船行了七八日,临时停靠在了平阳城。   这时,孟大成下船置办了一桌酒菜,说是距他家乡只有几日的路程了,他心里高兴,想与杨絮喝上几杯,权当庆祝。   杨絮只觉得今日这酒似乎格外的烈,没喝几杯就有了醉意,不过她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高兴的缘故。等到忍不住趴倒在案上时,还当是自己喝醉了。   等她再一次睁开眼,已经是在平阳城的金满楼里了。   楼里的李妈妈对大惊失色的杨絮说,“你家郎君已经把你卖给了我,你也不用寻死觅活的,反正也不是个雏了,陪一个男人和陪一群男人又有什么区别?”   虽然杨絮前半生前后跟了三个男人,但自认为还是良家妇人,自然不肯做这千人骑的婊|子。听了这话赶紧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跪在地上跟李妈妈说,“我是好人家的女儿,被拐子拐了来的,那拐子还杀了我男人。求求李妈妈放我回去吧,我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都行。”   李妈妈多精明,自然知道先前那汉子绝不是拐子,要不是正经夫妻,就是一对野鸳鸯了。不过这与她无关,她拿了银子买了人,自然要在她身上赚回来,任她说破天也不会放她回去的。   这杨氏说来已经三十有三了,年纪有些大了。原本李妈妈是想让她做最下等的妓子,不成想看她醒来后这一哭一跪,居然有种别样的风情。   要知道现在有不少男人就好这种小白花一样的女子,看来她的等级还能再提一提。   等到发现杨絮身子的妙处,李妈妈更觉得那几两银子花得值。   在一次又一次逃跑失败后,被打怕了的杨絮也终于认了命,渐渐开始享受起眼前的生活来。但是还没过两年,就不知被哪个客人染了一身脏病。   李妈妈骂骂咧咧地说自己买了个赔钱货,还没赚够本就折了进去,却也无心为她寻医治病。楼里妓子,染上脏病的不在少数,她哪里那么多闲钱给她们治病。她开的又不是善堂。   没过多久,一身**,恶臭难闻的杨絮,在金满楼的后院的一个小屋子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临死前,眼睛睁的大大的,不知道在不甘些什么。   而那边枉死的王富贵直到第二天,才被早起的路人发现。王老头和王婆子哭得死去活来,直骂杨絮是丧门星,害了他们儿子。   老两口跑到杨家闹了几回,非要他们交出杨絮,给儿子偿命。杨家这几年都没见过杨絮至此,更不用说藏匿杨絮了,自然也不服软。   这两家闹得不可开交,王树林却只嫌王富贵死得太干脆。不过为了小三儿的名声,还是跟弟妹一道做了一回孝子,好生送了王富贵下葬。 ☆、第77章 流水席   天还没亮,周琳就被赵氏悉悉索索起床穿衣的动静惊醒。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困顿地问“娘, 起这么早做什么?”   “今儿个不是要办流水席吗, 我过去帮忙。你跟孩子再睡会儿吧, 还早着呢。”赵氏说着就放轻了动作, 压低了声音回道。   也是前一天事儿太多了,睡得晚,周琳只觉得自己睡迷糊了, 竟然忘了今天是流水席第一天。看看还在熟睡的小鱼儿, 周琳准备再睡一会儿, 她们娘俩都困着呢。   周琳带着小鱼儿这个“免死金牌”, 可以不用早起帮忙, 但是福生却不能幸免。   一听到外面老丈人和丈母娘起了,他就赶紧坐起来穿上衣服。今儿个大家都要早早过去帮忙, 他一个姑爷要是睡到日上三竿,可丢大人了。   一个床上的小舅子宝儿也非要跟着过去, 已经进了学堂的宝儿, 自认为是个大人了,家里有事儿, 他自然没有闲着的道理。福生无法, 只得带了他一起去。   等周琳和小鱼儿睡醒后过去的时候, 祠堂前面的一大片空地上,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她娘、伯娘,还有村子里的十几个妇人都在后面忙着洗菜洗碗, 男人则负责切菜炒菜。   至于掌勺的莫师傅除了调味、炒大菜以外,还要负责指挥炒菜的男人。他一个人盯着六眼灶也丝毫不乱,游刃有余,颇有大将风采。   周琳抱着孩子也帮不上忙,只能站在边上看稀奇。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乡下的流水席,和饭店的杯盘碗碟不同,这里的餐具更加粗暴简单,不见一个盘子,只有碗和盆。   在流水席上,无论是整鸡整鱼,还是汆白肉肉丸子,素菜凉菜,糕点果饼,都是用大碗大盆盛的,分量十足。   巳时的时候,远近亲朋都陆续到来了,流水席的菜也备得差不多了。周爷爷问过莫师傅,确定可以开席后,就找了村里的支客一起安排入席。   流水席的坐席顺序也是有讲究的,一般是“先远客后近客、先亲朋后乡邻、先客亲后主家”。越是关系亲近的,反而越要等到最后入席。而“先远亲”的原则,则是为了照顾路途遥远的客人,让他们吃完后能早点赶路回家。   第一拨客人入座后,村里的七八个小伙子就手托木盘,在一桌又一桌的客人间灵活地穿梭上菜,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这时候,小三儿被周姑姑推着过来了,一脸的不情不愿。周琳本来想问他是怎么了,但是一看他这身打扮就喷笑了。   小三儿难为情地看着他娘,说,“娘你看吧,表姐都笑我了。我能不能回去换身衣服再出来,这身也太......”耻度也太高了,他又不是新郎官,为什么要穿一身红?   周姑姑却坚持不让他换,振振有词地说,“一身红怎么啦?人家唱戏的那里面,状元公都是一身红袍子呢,别说多俊了。”   “换什么啊,这么穿多好看。你长得白,衬红色。”周琳笑完仔细看了看,还是认同了姑姑的话。十五岁唇红齿白的小少年,一身红衣,脸色绯红,还真是个俊俏少年郎。   一边默默做菜的莫师傅这时也突然插了一句,“秀才公这打扮精神,好兆头,回头肯定能中个状元回来。到时候老莫我走出去,也能说自己是给秀才公掌过勺的人呢。”   “可不是,咱们三儿这样穿俊着呢。今儿过去,估计来上门说亲的更多了,看来回去就得把咱家门槛加高一截,省得踏平了。”周奶奶怀里抱着壮壮,也笑眯眯地补了一刀。   自从小三儿中了秀才的消息传开,他每次出门,都要被人围着关心终身大事。招架不住的小三儿只能尽量不出门,在家温温书,逗逗侄子侄女,小外甥。   然而防不胜防,依然有不少沾亲带故,拐了九曲十八弯的亲戚,亲自上门来推销自家的闺女、侄女、外甥女。   这话先不提,就说今天出门敬酒的时候,周姑姑非得让小三儿穿上自己这两天日夜赶出来的红色长衫。   小三儿觉得自己穿上跟个要娶媳妇的新郎官一样,多次拒绝,却拗不过自家亲娘。但是他实在觉得羞耻,都到了祠堂这边还想再挣扎一下。   但是外婆和表姐一点都不理解他,反而还帮着煽风点火。反抗失败的小三儿最终还是别别扭扭地提了一坛子酒,准备去场下敬酒了。   看着儿子手里的酒,周姑姑有点心疼,“这可是流水席,吃了一波还有一波,两轮下来,估计三儿就喝趴下了。要不换成开水?”   周奶奶却不同意,“这白开水和酒水味道就差远了,要是被人揭破了,多不好看。”   这时,周琳突然出声,“姑姑别急,我有法子。小三儿,过来这边。”   小三儿跟着表姐走到一个不易被人发觉的角落,才纳闷地问,“你做什么啊,表姐?”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一样。   周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干嘛这个眼神看着我,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然后她指了指小三儿手里的酒坛,“把这里面的酒倒出去一大半,就留两三指高,兑些凉开水进去,有个酒味就行了。”   因为小三儿毕竟年纪还轻,找几个陪着挡酒的也是正常。周琳就交代了树林和几个亲近的小子,带着几坛特制的酒,跟着小三儿一起下去了。   于是,今儿个的客人就看到了一个奇景:秀才公敬酒的时候,秀才哥哥就拎着酒坛子跟在一边。看着弟弟的碗没了就眼疾手快地及时续上,生怕自己弟弟没得酒喝一样。   场下的客人都纷纷打趣树林,“你这当哥哥的对自己弟弟还真是不手软,这是生怕咱们秀才公少喝了啊!”什么仇什么怨啊,下手这么黑。   树林笑笑没有说话,这些人哪里知道其中的门道。就是因为手太软,他才要自己帮忙倒酒呢。要让这些热情的乡亲倒酒,用不了几碗,小三儿保准要醉倒。   等这一波客人敬完,小三儿就赶紧往茅厕跑,喝了这么多水,不尿急才怪。   周家人则和来帮忙的乡亲赶紧把桌子收拾干净,第二波客人接着入座,就开始继续上菜。   小三儿刚从茅厕跑出来,又得苦着脸下去了。就算喝的酒大半都是开水,没那么容易醉人,但是它也撑肚啊。想想后面还有两天,小三儿顿时绝望了。   终于到了申时,一道青菜和蛋花汤端上来,就意味着今天的席面已经接近了尾声。   蛋花汤周琳还是知道一点,“滚蛋汤”嘛,但是这个青菜是个什么说法呢?   “青菜就是清场嘛,这个还不懂?”赵氏忍不住怀疑自家闺女,是不是生个孩子,连脑子也生出去了。   周琳讪讪一笑,“我这不是没多想吗,刚好您在,就顺便问一句,至于这么说我吗?”   赵氏还忙着,虽然今天的席面已经结束了,但是剩下的菜也要挑拣一下,分给来帮忙的相亲。还有用过的碗筷盆子都要洗,随口回了周琳一句,就懒得搭理她了。   周琳今儿个赖在莫师傅旁边,混了不少好东西吃。小鱼儿这个小吃货发现周围都是食物时,更是兴奋,踩在周琳的腿上不停地蹦跶,险些要脱出手去。   为了安抚他,周琳只能拜托莫师傅不太忙的时候,给小鱼儿做一碗蛋羹。不知道是莫师傅的手艺比较好,还是觉得今天的味道比较新鲜,小鱼儿吃了小半碗还不肯罢休。   但是周琳摸了摸他鼓鼓的小肚子,还是决定不给他吃了。自己拿着勺子就把剩下的这点扒拉着吃了,要是她敢丢了,莫师傅搞不好要用眼神杀死她。   小鱼儿看着自己的食物被亲娘吃光了,顿时气得哇哇大哭。周琳又是亲亲抱抱举高高,又是摸背摇摇唱儿歌,使出十八般本事才把他安抚下来。   看着小鱼儿眼圈泛红,周琳就知道他困了。跟赵氏还有福生打了个招呼,她就抱着孩子回家了。   等福生回来,推开门,就看到周琳和衣而卧,一手揽着儿子,睡得香甜。他正想关了门出去,却听见小鱼儿哼唧哼唧哭了两声,赶紧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肚子。   听到儿子的哭声,周琳条件反射地醒来,闭着眼就去抚小鱼儿的背,正好碰到福生手上。她一惊,睁开眼看是福生,神情就舒缓下来,“那边忙完了?”   “忙完了,过来看看你们。”也不知道哪一辈儿流传下来的规矩,说闺女带着姑爷回娘家不能睡在一起,否则娘家要倒大霉。   媳妇和丈母娘睡在客房,福生也不敢去和老丈人睡,只能和小舅子睡在一个房间。白天里又忙得很,也就睡前能好好看看媳妇孩子。   周琳也是有点惦记自家男人了,正想两个人一处说说话,却听小鱼儿又抽噎了几下。   “这是怎么了?我刚才还以为他要醒了闹人呢。”这明明睡得还香着呢,福生不解地问周琳。   周琳摸了摸小鱼儿的脸蛋,无奈地说,“这是做梦哭呢,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委屈?莫不是还惦记着之前不让他吃蛋羹的事儿?”   待福生听媳妇讲了下午的事儿,好笑地说,“这小人儿,就知道做梦了?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怨念。得亏咱们家里现在好了,要搁以前,再大点,咱们就养不起他了。”   说是这么个说法,真没钱,儿子想吃,他也会想了法子给孩子寻摸吃的。   三天后,流水席办完,周家都几乎脱了层皮,除了老的小的,其他人都瘦了几斤。就周琳这个大吃货还有小鱼儿个小吃货,非但没瘦,还似乎更圆润了一点。 ☆、第78章 减肥总动员   从娘家回去后,周琳看着自己宽了两寸的腰身欲哭无泪。小鱼儿胖一点还能说是可爱, 她这个年纪胖了可就难看了。   于是, 回来后周琳就开始想办法减肥了。小鱼儿还在吃奶, 节食是肯定不行了, 只能从运动上着手了。   她让福生编了一条三尺多的麻绳, 得了空就在院子里蹦跶着跳绳。雪娥开始还不知道周琳是在干吗,等知道是减肥之后,也跟着凑起热闹了。   不得不说, 从古至今, 女人对美的追求都一样的执着, 尤其是皇帝爱细腰, 流行骨感美的大庆朝, 几乎每个女人都想拥有一把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   每天看自己,都觉得身上还多几斤肉, 总是想着瘦一点,再瘦一点。   不过, 也许是乡下的汉子更加实在, 福生对此倒是嗤之以鼻。   他看周琳大夏天的满院子跳绳,折腾得气喘吁吁, 大汗淋漓的, 就说, “要我说媳妇这样刚好,先前还是瘦了点。要真是瘦成一把骨头,晚上抱在怀里还不硌得慌?”   虽然福生自己说了不嫌弃, 但是周琳却以为他在安慰自己,不太相信他是发自内心的想法。因此,不但没有停止跳绳,就连晚上还非要福生按着她的脚,坐上百十个仰卧起坐。   折腾了一个月,周琳看着自己的腰身终于细了一点,才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越发要把运动坚持下去了。   但是很快,周琳就没有那么多闲时间了。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八月里,地里的庄稼都快熟了。家家户户都开始把镰刀、锛子拿出来,该打磨的打磨,该清洗的清洗。全力备战秋收。   而周琳家还要忙另外一件事:他们的新房子快盖好了,匠人里的掌尺人已经通知他们上梁的吉日了。   上梁犹如人之加冠,中檩承担这房顶的主要重量,因此,上中檩是对盖房子来说是一件大事。   一大早,周琳家的院子里,一群匠人就房上房下的忙活起来,边说边笑,高兴起来还会哼上几句小曲。   他们也确实开心,已经开始上梁了,收工还会远吗?这么个大工程,等结算的时候,怕是能分到不少银子。   蒋铁林在下面看得比福生还着急,他冲着房子上带队的老师傅说,“龚师傅,抓点紧啊,中午之前可得弄好了!别误了吉时!”   上梁一般不能超过午时,要在午时那一刻准时收工。   龚师傅显然是个有经验的,不然也不会被福生请过来。他接过房子下面的徒弟递上来的一兜子泥浆,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误不了您的事儿。”   果然,等最后一根檩条上好,用泥抹好,刚好是午时,真真是一点不差。   周琳一大早就照陈氏的吩咐,准备好了各色极品。这会儿看上了梁,就赶紧把全猪、鱼、鹅、豆腐、蛋、盐与酱油五色,用木制红漆祭盘,摆到了供桌上面,最后又端了十二个盘子祭祀的菜肴。   说起这个全猪,周琳开始还以为真要供奉一整只猪。她还傻乎乎地问陈氏,要多大的猪,是不是要用烤乳猪?   陈氏笑得半天说不出来话,然后才告诉她,这所谓的“全猪”其实也就是一只猪头、一根猪尾罢了,有头有尾,就可以说是全猪了。   周琳却不肯承认是自己孤陋寡闻,反而觉得这是贫苦农民为了糊弄神明,才想出来的招数。不过她可不敢这么跟陈氏说,该被说是亵渎神明了。   这天除了供奉祭品,还要贴“上梁欣逢黄道日,立柱巧遇紫微星”的对联。对联还只能用黄或绿色纸,切忌用红纸。这个是什么缘由,周琳也没敢问,怕再闹笑话。   等祭了神,接下来就是招待来贺的亲友酒水了。来吃席的客人个个都说着吉祥话,这不稀奇,都是亲友嘛。但是就连村子里的人都没几个说闲话的了,反而也跟着奉承起来了。   周琳开始还不明白,后来想想,也就明白过来了。当你站得足够高的时候,那些怎么都追不上你的人,就只会仰望,而不敢嫉妒了。   吃罢酒席,周爹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腩,一脸烦恼的样子,说道,“这段时间净是跟着吃席了,肚子都长肉了。”   其实他巴不得家里能多点好事呢,这么说不过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幸亏是和闺女一家私下说的,要是在外面说,那些饭都吃不饱的乡亲,怕是想打死他。   周琳哪里不知道她爹那点小心思,毫不留情地抨击他,“您那肚子是一场两场酒席能吃起来的吗?我看是您是中年发福了。再不赶紧减肥,要不了多久,就得能跟婉娘的肚子相比了。”   周爹不满地看了闺女一眼,“哪有这么埋汰亲爹的,婉娘那肚子都快生了,你爹我要那么大肚子,还能行?”   “我可不骗您,你去镇上看看,不少有钱人家的老爷,都挺着个怀胎十月的大肚子。不但身子沉重,还容易生病。就是平日里吃得太少,又缺乏锻炼的缘故。”周琳继续恐吓周爹。   她倒不是开玩笑,须知这人胖了,什么三高四高,杂七杂八的问题都出来了。为了周爹的身体着想,也不能让他继续胖下去了。   周爹想了想,觉得闺女不像是骗他的样子。迟疑地说,“那我回头少吃点?”说完就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小的时候家里穷,没有吃的,成天要饿肚子。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居然还要饿肚子,真是没有天理。   看着她爹那忧愁的样子,周琳也笑了,“不是不让您吃饱,就是平日里少吃些大油的东西,像是肥猪肉片子,就得忌了。可以吃点鸡鸭鱼什么的,晚上少吃一点,平时再跟着小三儿一起去后山跑几圈,要不了多久,您就瘦下来了。”   周爹这才放心了一点,不过转头一想,小三儿已经去了镇上读书,那他岂不是要一个人去后山跑?要是有个人作伴还好,自己一个人,显得好傻啊。   “小三儿去读书了,我能不能只控制一下饮食,不去后山跑了?”周爹摆出这个理由,试图劝周琳给他减轻任务。   周琳这才想起小三儿已经不在村里了,不过他爹无论如何也得多运动一下。她低头想了一下,就跟周爹提议,“要不您劝劝我大伯,让他跟着您一起跑?怎么说服他,就看您的了,反正就算他不去,您也得跑。”   为了防止周爹偷懒,周琳还专门跟赵氏说,“娘,回头您盯着我爹,他要是不听,回头我就不让他带小鱼儿玩了。”   周爹一听,这怎么能行!他的小儿子才七八岁,自己的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上,这外孙子就是他的命根子啊。要不让他带小鱼儿,那人生得少了多少趣味。   被人拿住了要害,周爹只能想办法回去劝自家大哥了。   周德全作为大哥,平日里为了保持稳重可靠的形象,向来是在乎面子的。让他跟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一样,满山乱跑,他可不愿意,太不稳重了。   正面解决不了问题,周爹也不担心。他接着就去游说大嫂和爹娘,说肥胖对什么有多大的危害,容易得什么病,不容易长寿之类的。   一听是自家侄女/孙女说的,问题还那么严重,几个人都赶紧都连催带逼的让周德全也跟着去跑步。   被自家弟弟成功坑害的周德全没有办法,只能一边骂着老二阴险,一边苦哈哈地起了大早去跑步。   其实这两年小三儿去后山跑步的情景,村里人也看习惯了。多少也知道是锻炼身体的,因此对周家这兄弟两个出来跑步也不稀奇。   顶多意思一下问问,等得了“锻炼筋骨,强身健体”的说法,也就不追问了。这样坚持了一段时间,两兄弟也不再假装淡定,而是真的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了。   周琳看自家大伯和爹跑得起劲儿,也只能暗自羡慕。男子和女子终究不同,要是她在外面这样跑,肯定会被人说行为不端的。   但是性别这东西,除了重新头胎,没有别的法子。为了减肥,她只能继续捡起来跳绳这项运动,晚上除了做仰卧起坐,还练起了瑜伽。   不过大概是生过孩子的缘故,她总觉得很难恢复到生育之前的身材。她用手戳戳小鱼儿的脸蛋,怨念地说,“你娘我为了生你,可是牺牲了身材的。以后要是不孝顺,就对不起我长的这身肉了。”   小鱼儿看周琳的手指伸过来,还以为在跟他玩儿,顿时“咯咯”笑了起来。还试图扭着头去咬她的手指,口水都流得老长,含糊地叫着,“囊(娘)、囊...”   小鱼儿是九月里的生辰,再有一个来月就一周岁了,最近已经开始学着说话了。就是让人听着,总觉得在说外星语,也就周琳能听出个七七八八来。就连福生每次都要周琳翻译,才能听懂儿子讲话。   就是一说话就流口水,不知道怎么回事?   周琳心虚地想,是不是之前老戳他的脸戳得了?她娘和婆婆都说过,小孩子不能老戳他的脸,否则容易流口水。但是她和福生总是忍不住偷偷戳几下,没办法,小娃娃肉嘟嘟的脸,实在是太好戳了。   想到小鱼儿要过周岁了,周琳就决定到时候给他戒奶。反正这段时间小鱼儿吃的大多都是专门做给他的烦事,奶水就当是零食和夜宵了。   到时候戒了奶,她就不用顾忌,可以节食和运动一起来,就不信瘦不下来。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周琳这段时间费尽心思想法子减肥,都一直没有瘦到理想的身形。但是小鱼儿生辰前的一场病,让她短短十天里瘦了七八斤。   但是如果能选择,她宁愿自己再胖上十斤,也不愿意小鱼儿受这罪。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一称,重了三斤。但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又不能节食。夏天太热,又不想运动。只能吃得清淡点,但是,这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想吃好吃的,各种好吃的...... ☆、第79章 小鱼儿出痘   到了九月里,小鱼儿就快满周岁了。福生早就开始着手给儿子准备抓周用的器物。周琳则忙着给小鱼儿断奶。   这突然不让不吃奶, 白日里倒还好, 反正小鱼儿对食物的兴趣也很大。但是, 到了晚上, 尤其是临睡前, 要不让他吃奶,都能闹翻天。   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早晚都得戒奶, 还不如一次戒掉呢。因此, 无论小鱼儿如何哭闹, 周琳也不肯妥协。   不过, 她心里也不好受, 看着小鱼儿带着泪痕的睡脸,自己也默默流泪。   福生看着不理解, 这不是难为孩子,也难为自己吗?就跟周琳说, “就让孩子再吃一段时间不成吗?等大点, 懂事一点就好戒了。”   周琳擦擦泪,倔强地说, “都折腾好几天了, 要是半途而废, 那孩子不是白受罪了吗?”就算再吃上一年半年,还是得这么来一回,还要多受一回罪。   再说, 过了一岁,母乳的营养已经没有那么丰富了,还不如彻底戒掉,让孩子好好吃饭呢。   不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戒奶的缘故,还是天气什么的,小鱼儿一连好几天都食欲不振,精神很萎靡。   正当周琳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强硬地逼小鱼儿戒奶的时候,她又发现小鱼儿发热了。不仅如此,他的背上也起了不少星星点点的小红疹。   周琳一看,差点没晕过去。发热、红疹,很容易让她想起古代死亡率很高的一种疾病——天花。   她赶紧叫上福生来看,哆嗦着问他,“你来看鱼儿身上,这是什么?”   福生看了一眼,也吓了一跳,他自然也跟周琳想到了一处。不过,他可不敢这么说,反而故意轻松地说,“你冷静点,孩子兴许就是出个水痘,过几天就好了。”   周琳听了福生的话,也慢慢稳住了身子,自言自语说,“是啊,我看也像,应该就是水痘了。”   小鱼儿这么可爱,他们家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不会是天花的。   不管是天花还是水痘,周琳都不能放着小鱼儿受苦,赶紧催着福生套了牛车,去周苍术那里诊断一下。   想到若是出水痘的话,就不能吹风,周琳赶紧拿了一件大衣裳,把小鱼儿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的。   不知道是因为被包得难受,还是因为身上不舒服,小鱼儿哼哼唧唧地扭着小身子,还试图伸手在衣服里抓挠。包得那么紧,自然是抓不到的,然后他就开始大哭起来。   周琳心疼地抓着儿子的手,泪流不止,一个劲儿地催着福生快点。福生没有说话,但手里一直用来虚张声势的鞭子,第一次派上了用场,清脆有力地落在牛背上。   也许是慑于鞭子的威力,牛蹄声渐渐急促起来,不多时就到了周苍术家。   周琳却觉得这一路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牛车刚到周苍术家,还没停下来,她就抱着孩子跳了下来。   还好已经到了,牛车的速度也放缓了很多,她并没有摔倒,只是踉跄了一下。   福生吓得赶紧去扶她,周琳却只顾查看小鱼儿有没有受惊,头也不抬,就催福生,“赶紧去叫门,看周叔在家没有。”   周叔要是不在,估计就要去镇上了,拖上一个多时辰,就多一分风险。   幸运的是,福生一推开门,就看到周苍术在院子里晒草药。他赶紧喊道,“周叔,快来看看我儿子。”   周琳也跟着跑进来,看到周苍术就哭着说,“周叔,你看看小鱼儿,他这是怎么了?”   看着两口子急得满头大汗,眼泪汪汪的,周苍术赶紧让他们进屋,“别急,外面有风,进屋来我好好看看。”   进了屋,周琳把小鱼儿外面包的衣服脱下来,又解开里面的单衣,给周苍术看他腹背上的红疹。   “今儿一早就有点发热,我看不太严重。就想给他先擦一下,结果就看到他身上起了不少红疹子。您看,这是不是……”   周琳红着眼睛看着周苍术,眼神深处的恐惧,清晰可见。   周苍术一听,神情就严肃了起来。作为医者,不能因为患者可能是天花这样的疾病就退缩。他低下头认真查看这些小疹子,丝毫不惧传说中天花极强的传染性。   看了以后,他的神情就缓下来了,不过为了保险,他又捏着小鱼儿的手腕,摸了摸脉相。这才微微勾起唇角,放松地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出水痘了。。”   周琳和福生听了这话,喜极而泣,一口同声地问道,“真的吗?您确定?”   周苍术失笑,回道,“那还有假?放心吧,就算不吃药,十天八天的也就好了。不过等我捣些消炎止痒的药泥,回去给孩子敷上,能让他好受点。”   周琳两人这才放了心,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对着周苍术谢了又谢。   周苍术把药泥做好,装到一个小罐子里递给福生,叮嘱他们,“水痘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但是极易传染,要注意跟别人隔离。回去后还要经常用温水给孩子洗澡,穿过的衣服要好生清洗晾晒,碗筷要跟其他人分开……。”   关于传染性疾病的消毒问题,前世大半时间都在医院的周琳,自然是有经验的。   她回去后就是把小鱼儿这阵子穿过的衣服都用滚水烫了,然后放在大太阳底下暴晒。就连小鱼儿每日的洗澡水都是烧开了水,晾到温热后再洗。   想到前世**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煮白醋消毒。家里没有白醋,周琳就把平日吃的醋倒在小锅里,用小炉子在门口咕嘟咕嘟煮着。   福亮进来出去,闻着这股醋味,无奈地说,“我现在觉得自己浑身都是酸的,吃饭的时候醋都不用放了。”   雪娥嘿嘿笑了笑,“二嫂也是一番好意,怕咱们都被小鱼儿传染了。”   雪娥和福亮是没办法,就在一个屋檐下住着,避无可避。像周琳的娘家和公婆,她一早就说了,在小鱼儿彻底好了之前,尽量不要过来。   但是他们怎么可能一次不来,为了避免传染,周琳也只得多做些口罩,来了人就拿出来。   就是最近柴费得厉害,福生看着快速缩水的柴火垛,只能拿了几个钱,找村里的小伙子去山里砍些柴送来。   周琳这段时间为了照顾不能见风的小鱼儿,也为了避免把病菌带出去,尽量都待在房里不出去。一家三口连吃饭都在屋里吃。   其实一开始周琳还想劝福生搬出去睡,“咱们都跟孩子睡在一张床上,若是都病了怎么办?”大人若得了水痘,可比孩子的严重多了。   福生却坚持不搬,“小鱼儿不光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再说了,你都做了这么周全的防范,哪里有那么容易传染上?”   周琳无法,只能遂了福生的愿,一家人吃住一起,也算是福祸共当了。   大人其实都还好,最难受的还是小鱼儿。   当天从周苍术那里回来,晚上小鱼儿身上的小红疹就变大了,后来就成了一个个明晃晃的大水泡。   而且小鱼儿身上的红疹不但变大了,数量还变多了,就连脸上,眉毛里都起了好多水泡。   小鱼儿痒得难受,就伸手去抓。周琳自然要阻止他,抓破了可是容易留疤呢。为了怕自己睡着后看不见,小鱼儿忍不住去抓,周琳只得给他手上套上了棉布做的手套。这样就算抓到,也不容易弄破了。   看着小鱼儿白天黑夜难受得直哭,周琳心里更加煎熬。一开始还庆幸孩子得的不是天花,还为此高兴得不行。现下却觉得孩子还是不要生病的好。   她一个成年人,因为连着几宿睡不好觉,都憔悴了不少,更不用说小鱼儿这个小孩子了。   深夜,“吭、吭,囊(娘)……”小鱼儿又一次从睡梦中吭哧吭哧地哭醒,拱着身子往周琳怀里钻。   周琳早在小鱼儿发出第一声声音时,就马上清醒了过来。这几天她都已经习惯了,只要孩子一哭,哪怕再困,她都会迅速清醒过来。   想起在娘家时,赵氏半夜叫她从来没叫醒过,就说她,“若是半夜来个偷儿,把家里搬空了估计你都不知道。”   周琳苦笑着想,现在怕是有个风吹草动都能惊醒她。   眼看着小鱼儿又伸手去抓脸,周琳赶紧哼着歌儿哄他,又用指腹在他想要抓的水泡上轻轻揉按,帮他缓解一下痒意。   然后她就开始用轻柔的声音给小鱼儿讲起了童话故事:“从前,在一个遥远的国度里,住着一个国王和王后,他们渴望有一个孩子……”   “十个月后,王后果然生下了一个小公主……”小鱼儿听着周琳的声音,神情一点点舒展开来,然后慢慢睡了过去。   这是周琳这几天发现的一个事情,只要自己一讲故事,小鱼儿就很容易入睡。因此,只要小鱼儿一哭醒,她就赶紧一边帮他揉水痘,一边开始讲故事。   福生在周琳醒了不久也跟着醒了过来,看着媳妇眼底的青黑,心疼地说,“你睡吧,等会儿孩子醒了我照顾就行。”   周琳摇摇头,孩子哭着,她哪里睡得着,只希望这水痘能早点下去。趁这会儿小鱼儿睡了,她也抓紧时间睡会儿吧。   刚睡了半个时辰不到,小鱼儿就又哭了起来。周琳就赶紧睁开眼,熟练地重复之前的流程。   每天晚上,小鱼儿都要这么折腾上七八回。这段时日,周琳一家三口,大大小小,都顶着一双熊猫眼。   陈氏看得直叹气,只能早晚三炷香,供奉着痘疹娘娘,“娘娘在上,保佑我家小鱼儿的痘症早日好转。”   所幸,第七天,小鱼儿身上的痘痂终于脱落了。周琳没敢放松警惕,因为之前就有头天结痂,第二天又起疹子的情况。   直到第八天,再也没有起疹子了,周琳才抱了孩子去周苍术家。说了这几天小鱼儿的情况,问他孩子这回是不是真的好了。   周苍术看了之后,高兴地说,“彻底好了,看这瘦的,回去大人孩子都好好补补吧。”   是得好好补补,小鱼儿肉嘟嘟的,莲藕一样的胳膊腿,都少了两节了,福生也跟着瘦了不少。   周琳更是瘦的厉害,这次轻了约莫有十斤,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喊着减肥了。但是这代价太大了,她是不愿意再付了。   回去后,周琳就亲自下厨,每日都弄不少好好吃的,大多都是做给小鱼儿的。她只想着小鱼儿在抓周的时候,最好恢复先前的圆润,瘦瘦的小鱼儿太让人心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热,今年夏天第一次开了空调,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T_T ☆、第80章 尴尬的抓周   由于周琳努力的投喂,到了抓周这天, 小鱼儿的身形已经恢复了不少。虽然不能跟生病前相比, 但也称得上圆滚滚了。   恩, 这大约就是先前体重基数比较大吧。所以, 平日里多吃点还是有用处的, 耐造。   早上起来吃了饭,周琳就给小鱼儿换上一身新做的红彤彤的对襟单衣,左右衣襟各绣了一条摇头摆尾的金色鲤鱼。再把新做的袜子鞋子穿上, 再带上一顶小红帽, 一个大红包就新鲜出炉了。   这一身大红的装扮, 衬着小鱼儿白净秀气的小脸, 跟年画上的仙童似的。周琳忍不住在儿子脸上啃了两口, 直到小鱼儿不满地抗议,才终于放开, 抱着他出去了。   装扮好的小鱼儿一露面,堂屋里的众人都围着一顿好夸, 说这孩子长得很好, 跟观音座下童子似的,没几个比得上的。还有的说这孩子长大后, 肯定能把十里八村的小娘子迷得七荤八素。   蒋铁林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还谦虚地说, “哪里哪里,大家夸得太过了,这孩子也不过是长得周正一些。”   说到这里还没什么, 可他最后又加了一句,“随我们家人。”这就引起周家人,尤其是周爹的不满了。   周爹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起来,“要我说,小鱼儿还是像我们周家人。都说‘外甥像舅’,这可不是,你看这眉毛,这眼睛,跟宝儿多像。”   然后这两个年纪快半百的人,为小鱼儿究竟像哪家人争论起来了,惹得一屋子人都跟着笑。   赵氏赶紧掐了周爹一把,小声说,“好了,差不多得了。该给孩子梳头了。”   要她说,闺女和外孙都是仿了她,他们三个都是一模一样的杏眼。这两个男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就知道往自家脸上贴金。   说话这会儿功夫,福生已经在堂屋里摆上了一张大木案,上面摆着笔、墨、纸、砚、钱币、算盘,还有他亲手雕出来的算盘、小弓、斗、秤,亲手做的玩具,此外还有一套酥饼油果这样的吃食,甚至连胭脂都有。   本来周琳是不打算放吃食的,她担心小鱼儿到时候直接奔着吃食去了,可就闹笑话了。不过陈氏却觉得刻意不放食物有作弊的嫌弃,试不出孩子的智愚。   周琳想想也就作罢了,就算孩子长大后变成个大吃货,也不代表就没有出息了。再说了,她一直觉得抓周是有些迷信的行为,并不太信这个。   陈氏接过小鱼儿,把他抱着怀里,一只手拿着一把桃木梳子,一下一下梳着小鱼儿前额的头发,口里还念着:“一梳智慧开,鱼儿聪明又可爱;二梳财运来,鱼儿财富滚滚来;三梳手儿巧,鱼儿做啥都成宝;四梳人缘好,朋友多的不得了;五梳六梳梳成个长命百岁的好宝宝。”   梳头歌刚刚唱完,院子里突然进来了一对儿带着孩子的夫妻,笑着朝屋里说,“二丫,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周琳往外一看,顿时惊喜地三步并作两步,迎了出去,“梅子,邵哥,你们怎么来了?”然后看到梅子怀里的孩子,更是开心,“这是你家淳儿吧?长得真像你。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你生的儿子,我还真以为是个女娃娃呢”   梅子抱着怀里的儿子,细声细语地说,“我算着鱼儿就要抓周了,前天就回来了,先回村里看了小涛。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门,就怕错过我小外甥的抓周了。”   “你们这是掐着点来的吧?这刚梳了头,正准备开始呢,你们就来了。”周琳笑着打趣道。然后她又遗憾地说,“若是香芹也在就好了,她随着张家娘子嫁到了崔府后,就没怎么回来了。”   还没等梅子说什么,院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香芹正拿着丝帕擦着额头上的汗,快步走过来。看到周琳就开始抱怨,“我到了你家门前,一看,这二丫是发达啦,院子真气派。上前一敲门,结果没有人应声,还以为你家门槛高了,看不上我们了。问了人才知道你现在住在这里,跑得我一脑门的汗。”   周琳用下巴指了指门口的骡车,不服气地说,“好意思说,谁有你们府里门槛高?去了不使几个钱,就见不到你。再说,坐着骡车又累不到你,哪来的这么多汗?赶紧进来吧,刚还说就差你呢。你这人真是不经念叨。”   三个好姐妹难得又相聚,说说笑笑就往屋里走。   一进屋,赵氏就一手一个,拉过梅子和香芹,亲热地说,“你们今儿个是约好了?竟然一起来了,快过来,跟婶子坐一起。”然后又跟在场的主客介绍了一下二人的身份。   陈氏听了寒暄了几句,就赶紧让小儿媳给人端了茶水过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歉意地说,“让孩子先抓周吧,完事咱们再好好说话。”   梳头歌已经唱完,下面就是今天的重头戏抓周了。木案上的用来抓周的东西已经摆成了一个半圆,周琳把小鱼儿放进圆心,低着头对他说,“去吧,选一个你最喜欢的。”然后就退到了一边。   胖嘟嘟的、红包一样的小鱼儿茫然地坐在木案中间,咬着白嫩的小手,低头看看身边的东西,又抬头看看周琳,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装满了不解,不知道他娘是要他干什么。   周琳指着案上的东西,在旁边温柔地引导他,“宝宝,你看这么多东西,喜欢那个就随便拿。”   看了半天,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小鱼儿就仔细审视了一下这堆东西,然后迟疑地抓起一个算盘,试探着咬了一口,然后似乎发现味道不好,眉头一皱,“噗噗”吐了两下,就扔到了一边。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周琳是真心尴尬,脸都要烫熟了。这下估计一屋子人都知道她儿子是个吃货了,别等会儿挑了一个饼子或者果子,那就真坐实了吃货的名头了。她暗自咬牙,将来一定要把小鱼儿今天的黑历史讲给他听,看他长大后害不害臊。   梅子赶紧上前解围,“小孩子家家,都是这个样子,抓着什么都往嘴里填。我家这个有天没看住,自己爬到墙根那,抓了一块土坷垃就往嘴里填,还吃得起劲儿呢。”   其实就算真抓了吃食,众人也只会说,“这孩子长大之后,必有口道福儿”,并不真没眼色地说什么“好吃嘴”之类煞风景的话儿。   不过小鱼儿大概也不是真心想吃东西,毕竟一早周琳就把他喂得饱饱的。这段时间为了让他恢复以前的圆润身材,周琳也下了功夫给他做好吃的,他对案上普普通通的饼果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   扔了算盘后,小鱼儿似乎突然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猛地扑上去抓了起来,朝着福生“大、大”叫着挥了过去。   周围的人赶紧说,“抓了鲁班尺,这是要子承父业啊,福生这么大的家业后继有人了。恭喜恭喜!”   蒋铁林虽然有些失望孙子没有抓什么书籍笔墨,但是若真如他们所说,继承儿子的家业,倒也不错。所以他只皱了一下眉头,就又开心起来。   福生倒是对儿子抓什么并不重视,毕竟不管孩子将来做什么,他都不会少爱他一分。不过,儿子要真喜欢木工,他也会好好教他的。因此,听人道喜,他就抱起腿边的孩子,连连道谢,“多谢,多谢,承大家吉言了。”   只有周琳在一边脸红红的,尴尬得要死。今天真是一直都在丢脸,她脸上的热意一直都没有退下去。   要知道,那鲁班尺可是福生平时惹了她生气,她拿来打他的手心的。被小鱼儿看到过几次,不知怎么就记住了。   今天小鱼儿看见这鲁班尺那么高兴,还奔着福生过去,怕是要学她打他爹呢。嘴里叫的,约莫是“打”吧?   就这福生还乐呢,别人不知道内情,他还不知道吗?周琳一边懊恼,一边眼刀嗖嗖地往福生脸上飞,看得他摸不着头脑。   香芹和梅子在边上看得津津有味,两个人还凑到一起说,“这里面有故事啊,等下可要好好审审二丫,让她老实交代。”   等中午招待宾客吃了酒后,福生就把客人恭敬地送出了门。香芹和梅子倒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开始问起周琳,抓周时,他们两口子的眉眼官司,到底是打的什么哑谜。   想想这事儿跟自己的姐妹说说也没什么,周琳就无奈地说了这其中的事情,后悔得不成,“以后做点什么都得顾忌着小鱼儿了,孩子大了,慢慢就知道学大人了。”   这事儿说出去,别人顶多说一句福生夫纲不振,等哪天要是闺房私语被孩子听了去,学了出去怎么办?要知道这么大的孩子,正是学话的时候。   香芹捂着嘴笑了半天,说道,“别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像我家那两个丫头,才两岁的时候,就知道摸到我的妆台,拿了东西就往脸上抹。倒也聪明,还知道眉黛往眉毛那边画,口脂是用到嘴上的。”   就是都画到外面去了,两个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小丫头,硬是把自己画成了花脸猫,亲娘都快认不出来了。   香芹听着也有点羡慕,“听你们说,还真想生一个孩子了。”   “那就生啊!”周琳和梅子异口同声的说。   “我们娘子刚嫁过去,还没站稳脚跟呢,我得帮着她。等娘子生了孩子,把住了后院,我才敢放心生孩子啊。还好我家娘子现在已经怀上了,要是生个男娃就好了。”香芹说起她家娘子,一时愁,一时喜的。   梅子伸出细长的手指,点点香芹的额头,无奈地说,“三句话不离你家娘子,倒是你正经的男人,没听你提过几次。若不是知道你家娘子是个女儿家,我看你早就倒贴给她了。”   女儿家怎么了,都是女儿家就不可能有什么了吗?经过了信息爆炸时代的洗礼,周琳见识过了很多男男、女女之间的感情。   不过,她也就吐槽一下,香芹未必有这个心思。大约是张娘子曾经救她于危难之间,香芹就把她当女神崇拜了,大约就是一种死忠迷妹的心理吧。   “这你家娘子都怀上了,你也该准备要个孩子了吧。要知道孩子可不是下蛋,说生就能生的,也该早做准备了。”周琳劝道。   她觉得就算是丫鬟,也没有完全为另一个人活的道理,只盼着香芹生了孩子能为自己,为自家多考虑一点。   香芹听着两个姐妹的劝告,故作不耐烦地说,“你们怎么跟我家婆婆一样,见了我就知道催着我生孩子。好啦,回去我就去生,行了吧!”   说说闹闹一会儿,香芹和梅子就要回去了。周琳依依不舍地说,“你们要是能多住几日就行了,每次见面都这么匆忙。”   香芹想了想,说道,“若是我家娘子过些年能掌了家,我就跟她提一下,多歇上一段时日,到时候找了梅子,一起住到你家的大宅子里去。反正你家大,也住得下,到时候可不要嫌我们吃得多啊。”   梅子也跟着起哄,“是啊,到时候我把我家这三个都带着,可要多备点饭啊。”   周琳怨念地看着梅子,以前多么腼腆的一个妹子啊,现在也学坏了,肯定是被邵荣带坏的。她气哼哼地瞪了邵荣一眼,转头又跟梅子和香芹说,“我们再过半个月就搬新居了,房间多着呢,再生几个也住得下。”   无辜被牵连的邵荣郁闷地带着媳妇走了,临走前还给了福生一个同情的眼神。兄弟,你受苦了,你这媳妇真凶。 ☆、第81章 不速之客   新房经过了两个月的晾晒,屋里屋外基本都干透了。这个时候的装修材料又没有什么甲醛之类的有害气体, 通上一两个月的风, 去去湿气, 也就差不多了。   迁新居自然要宴客, 周琳跟婆婆陈氏商量, “娘,我想的是也别铺张了,就我娘家和咱们家, 自己人坐在一起吃个饭就得了。您觉得呢?”   陈氏也觉得最近风头出得有点足了, 树大招风, 还是低调点也好, 就点了点头说, “我看行,回头我去镇上请先生给你们算个好日子。”   但是蒋铁林却不赞成了, “福生家盖那么大的宅院,要是不声不响地搬了家, 左邻右舍还不说咱们小气啊?我看就把村里每家请一个人, 在院里摆上十几桌,好好办一场。反正院子也大, 摆的开。”   其实他就是穷了大半辈子, 又因为是外来户, 一直不大被村里人看得起。这临老了,沾了儿子的光,听了不少奉承话, 就抖起来了。如今儿子建了镇上的人家都未必住得上的大宅子,怎么能不炫耀一下呢?   陈氏拗不过他,想想也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也就妥协了。随后就去准备那天的菜色了。   乡下宴客,少不得的就是鸡、鱼、猪肉。一二十只鸡,家里还是够的。鱼更不用说了,福亮鱼塘里的鱼儿,如今正是肥大的时候。陈氏也就只需要买了猪肉和一些菜园子没有的菜。总归要凑够十碗一桌,才不显得失礼。   既然这次要用不少鱼,福亮就去鱼塘看了看,看成鱼也不少了,就决定把大鱼都捞出来卖掉,回头好再放点鱼苗进去。   为此福亮还专门去镇上买了一张网眼偏大的渔网,用来捕捞大些的成鱼,那些小一点的,就留着继续长了。   新房宴客定在了十月初十,十全十美的日子,因此捞鱼的时间就选在了十月初九。   这天吃了早饭,福亮拿着渔网和大哥二哥走在前面,后面还跟了不少看热闹的乡亲。毕竟这村里养鱼的,蒋家是唯一的一份。这捞鱼的场景,自然也是难得一见,怎么能不看去看个稀奇呢。   几个人后边坠着长长的尾巴,浩浩荡荡朝鱼塘走去。到了之后,蒋家兄弟三个,加上来帮忙的二胖,四个人两人一波,把渔网张开竖起来,拉着渔网的两边,就像过筛子一样,从这头筛到那头。   中间不时有受惊的鱼儿跳起来,还有的甚至跳到了岸上,溅得围观的人一脸的水。不过没有人为此生气,反倒喜滋滋地捡起鱼儿抱在怀里。   蒋家也没有功夫跟这种占小便宜的事情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由着他们去了,反正跳到岸上的也没几条。   倒是其他人看蒋家人没出声,都眼巴巴地盯着鱼塘,期盼着再有鱼儿跳出来。之后每当有鱼跳出来的时候,岸上就响起一阵震天的欢呼声。那个抢到鱼的人,就会收到众人的瞩目和艳羡   周琳因为抱着小鱼儿,就刻意站得远了一点。不过不知道她运气是好还是坏,一条格外精神的大鲤鱼,甩着带点金红的大尾巴,“砰”地一下,从天而降,落到了她怀里,也就是小鱼儿的肚皮上,尾巴还在小鱼儿的下巴上扫了几下,   小鱼儿被吓得哇哇哭了起来,那条鱼还在周琳身上表演着鲤鱼打挺。周琳赶紧把大鲤鱼拿出来扔到地上,抱着小鱼儿就哄了起来,“不怕,不怕,你看娘把它摔到地上了,让它吓我们小鱼儿。”   周围的人还笑着说,“小鱼儿,这可是你的本家兄弟呢,有什么好怕的?”这是拿小鱼儿的小名取笑呢。   小鱼儿也不懂别人笑什么,泪眼朦胧,委屈地看着周琳,小手指着地上,气鼓鼓地说,“打,打...”   周琳赶紧蹲下来,在鲤鱼旁边的地上重重拍了几下,然后说,“娘打他了,都打哭了。打哭不哄,让它自己哭去,娘只哄小鱼儿。”   听了周琳的话,又看了看地上的鲤鱼不时地甩着的水滴,小鱼儿终于满意地止了哭声,咧起小嘴笑了。   小鱼儿就这点好,哭起来好哄得很,很难有那种怎么哄都哄不好,哭得撕心裂肺的情况出现。   看小鱼儿不再关注地上的鱼了,陈氏就小心地那条大鲤鱼捧起来,高兴地说,“鲤鱼入怀,这可是个好兆头,我回去把它养起来,你们可不许给吃了。”   什么好兆头?还能再生一个小鱼儿不成?周琳对婆婆的迷信十分无语。不过,老人家都这样,不过一条鱼罢了,就当观赏鱼养着呗。   这会儿功夫,鱼塘里的四个人已经沿着塘边走到了对岸,然后又找了几个人一起使力,把坠着石块,深入水塘的那一边渔网拉出来。   随着拉的人不断使力,渔网露出水面的部分也越来越多了,慢慢就看到了一堆密密麻麻地闪着银光的大鲤鱼。间或还掺杂着一些身上有绯红色的鱼儿,甚至还有几条大黑鱼。   “哎呀,这一网子下去,捞的鱼可不少啊,得卖多少钱啊?”岸边的人羡慕地说。   “这蒋家也不知走了什么运,做啥都挣钱。人家那脑子不知道咋长的,怎么能想出这么多门路呢?”还有人恨不得上门求教。   “这蒋家收了鱼,会不会给村里分点啊?”还有人异想天开。   周琳想上湾村一二十百户人家,每家就算分一条,那就多少了?真是想得美,这一池子鱼估计也就几百条成鱼。   她故意对刚才说这话的妇人说,“婶子,明天我家搬新房待客,一桌一条大鲤鱼,保管都挑了大个的做,您可要来尝尝啊。”尝了就别惦记着分鱼的事儿了。   蒋铁林却惦记着那几条大黑鱼呢,“那可是黑狗鱼,长这么大,也不知道吃了池子里多少鲤鱼。这鱼滋味美得很,今晚上回家就烧上一条。”   总感觉公公的重点在后一句话上呢,周琳呵呵了。   等到晚上的时候,无论蒋铁林怎么说,陈氏却坚决不肯烧黑狗鱼吃,她也有理由,“明天宴客,桌上有的是鱼,今天还吃干什么?”   不过,虽然没有立即给蒋铁林烧鱼吃,陈氏也还是把那几条黑鱼养在了一个破水缸了,留着回头给蒋铁林吃。当然,为了避免血案发生,黑鱼跟那条大鲤鱼是分开养的。   第二天一早,陈氏和赵氏,带着小儿媳妇和村子里几个帮忙的妇人,一起准备中午的菜色。一桌十个菜,二十桌也是不小的工程量呢。   堪堪忙到中午,等村里吃酒的人都坐好了,就开始上菜了。一时间筷子敲击瓷碗的声音不绝于耳,尤其是那些带着孩子,筷技高超的老妇人,好一点的菜一上桌,欻欻几下就去了一半。   周琳是最怕和这些人坐在一起的,她自己又放不开去抢,往往到最后也只能吃个半饱。不过自家宴客她就不担心了,在后厨吃就行了。   刚上了两个菜,周琳就见村里很少来往的一个婆子居然也上门了,她隐约记得对方是姓“钱”,就上前客气地招呼,“钱婆婆怎么来得这么晚,快来这边坐,这里人少一点。”   说着周琳就把钱婆子往一个坐得不太满的桌子上走去。   这钱婆子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还用审视的时光看着周琳,意味不明地说,“周娘子这眼神挺好,老婆子一过来,一院子人,就你先看见我了。难怪都说你眼光好,我是信了。”   周琳对这婆子的话有点不明白,但是陈氏一看见钱婆子就拉了脸子。她对周琳说,“你带着孩子进屋吧,我在院子里看着就行了。”   然后陈氏又对钱婆子说,“婶子,哪阵风把您吹过来了?您不是早两年就不登我家的门了吗?这回怎么过来了?”   “陈娘子好福气哇,几个儿子都挣了不少钱,又孝顺。你们两口子就算啥都不干,光躺着就吃喝不愁了。可惜了俺家眉儿,就没这个福气了。”说着钱婆子就呜呜哭了起来。   陈氏看得心烦,人家大喜的日子,上门就哭,专门给人招晦气的吧?她敷衍地说,“您坐着吃吧,别哭了。您家外孙女不是嫁了有钱有人家吗,穿金戴银的,哪里是没有福气的人。”   “她有什么福气?上半年又流了一个孩子,都七个月了,是个带把的呢,硬生生被男人打得流掉了。上个月听大夫说眉儿不能生了,那家就把她送回娘家了。”钱婆子说起外孙女,终于不再那么刻薄了。   想到今天来也是有求于人,钱婆子就放缓了语气说,“我知道你家里都是厚道人,我今儿个来就是找福生商量个事儿。”   “您跟福生有什么事儿好说?”陈氏听钱婆子提起顾眉,就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再看她都对自己和颜悦色了,更确定来者不善。   钱婆子没有回答陈氏的话,而是走到院子里敬酒的福生身边,说了一番话,“福生啊,你还记得顾眉吗?就是老婆子那个苦命的外孙女。如今她被遣回娘家,日子过得艰难得很,你能不能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把她留下来?”   福生诧异地问,“钱婆婆,您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俺家眉儿过来伺候你,也不求什么平妻,正经纳过来做个二房就行,委屈不了你媳妇。”钱婆婆呵呵笑着,浑然不觉自己扔下了一个多大的炸雷。 ☆、第82章 风波(已修)   钱婆子一张口,说出这么一番话, 直接震惊了四座。周琳揉了揉耳朵, 不敢置信地说, “钱婆婆, 您说啥?让您外孙女到我家来做妾?”   “什么妾不妾的, 周娘子这话说得就不中听了。论理说,俺们眉儿可是蒋家最先相上的。当年要不是眉儿他爹病了,蒋家拿不出银子, 眉儿怎么会另嫁给那个批了一张人皮的畜生, 现在被人打得不能生了, 又被休回家。”   钱婆子这话颇有自己外孙女的不幸, 都是蒋家不肯拿钱造成的意思。但是, 陈氏表示蒋家可不背这个锅。   “当年媒人说合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谁知道要定亲了,顾眉她爹突然病了。定亲当天开口就问我家要10两银子。那时候我家什么光景?满打满算家里的银子也不到十两。我说拿不出, 顾家转眼就把闺女定给了别人。”   陈氏一把拉过周琳, 在她手上拍了拍,对钱婆子说, “蒋家的儿媳妇我只认这一个, 要是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上门, 别怪我们打回去。”   陈氏当年还气得不行呢,明明就差一步就定亲了,顾家就出了这幺蛾子。他们家哪里就拿不出治病的钱来, 不过是不想动儿子娶亲的钱,就盘算着“卖”闺女了。   顾眉那丫头她当初还是很喜欢的,人长得秀气,性子又温顺。大儿媳那时候还能折腾呢,要是来个掐尖要强的,她反倒要发愁呢。所以她那是相中了顾眉那好脾性,要是娶进来,也不容易家宅不宁。   结果就为了几个银子,顾眉就被自己爹娘半卖半嫁了出去。那家的儿子外表看着是个斯文的,内里却是个残暴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出了十两银子,来聘顾眉一个普通人家的闺女。   正常人都会想想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顾家两口子却想都不想,欢天喜地就把闺女许了出去。成亲的时候,就陪嫁了六床棉被,别的再没有了。   没有嫁妆,又没有娘家撑腰,顾眉嫁过去三年多,就被打得流了两个孩子。后来伤了身子,被诊出不能再生育了,就被那家人休回了娘家。   顾眉一身单薄的夏衣,遍体鳞伤回了娘家,得到的不是家人的关爱,而是谩骂。骂她没能耐,拢不住女婿,身子也不争气,一个孩子也生不出,是个不下蛋的母鸡什么的。   被夫家休弃,又被娘家人责骂,无依无靠的顾眉只能埋头干活,把家里的杂务都包揽了。就这还天天挨骂,受冷眼。   钱婆子倒是对这个外孙女有几分疼爱,刚好这回福生家迁新居待客,她眼珠一转,就给自己外孙女找了一个“好出路”。   难得找到这么一个好人选,钱婆子自然不会因为陈氏几句话就放弃,反而厚着脸皮跟周琳说,“俺家眉儿也是命苦,你好歹占了她的福分,也可怜可怜她,伸手帮她一把。反正眉儿不能生,也影响不了你在家里的地位。不说别的,就当个猫儿狗儿养在家里也好啊。”   周琳这会儿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了,钱婆子说了这番话后,她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福生。这事儿钱婆子说了不算,还得看福生的意思,看他是不是对那个差点和自己定亲的女人心软了。   福生赶紧跟钱婆子说,“婆婆,当初反悔的是顾家,我家不欠她什么。她如今过得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我收留她?”   真是裹乱,自从之前的羊肉汤家那个小娘子的事情出来,媳妇已经对他耳提面命过了。他自己也是注意跟异性保持距离,但是谁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好端端的,这“前”相亲对象家人找上门了。   “哎呦,我说福生啊,你是没见过俺家眉儿,要是见了,你就舍不得拒绝了。”钱婆子用一种你知我知的表情跟福生挤着眼说。   她是对自家外孙女的容貌是有自信的。不说能比周娘子生得还美,至少也能平分秋色。男人么,都是喜欢新鲜感的,两个不同风情的女人,左拥右抱,只要有机会,谁会拒绝呢?   赵氏早就忍不住了,等听到这里,“嚯”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看也不看钱婆子,直接跟福生说,“你先把你这一摊子烂事解决了吧,二丫我们就先回去了。”   福生一听,赶紧央求地看着周琳说,“媳妇,你相信我,这事儿跟我没有关系,当年我一次都没有见过顾家那个什么娘子,肯定不会纳她的。”   看周琳面无表情的样子,福生急了,拉了媳妇的手,当着钱婆子还有一众宾客郑重的说,“请咱上湾村的父老乡亲作证,我蒋福生这辈子的媳妇只有周氏一个,绝无纳妾的意思!”   也许是觉得前面有点严肃了,福生又拱拱手笑着说,“此外,有一件事好让大家知道,我家的木枋契约上写得可是我媳妇儿的名字,我不过是一个长工罢了。若是为了不相干的女子惹了她生气,我怕是要被扫地出门了。”   听了这话,堂下一片哄笑,有笑福生夫纲不振的,也有羡慕周琳有福气的。不过有那明眼的,已经猜出了福生的木枋能开起来,怕是多亏了周氏的嫁妆银子。不过就算这样,周氏能被如此对待,也是值得了。   赵氏和周爹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但是还是执意要带周琳回去住上几天。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也是因福生而起的,他们就是迁怒怎么了?   因此,周琳跟福生和公婆解释,“我知道这事儿不怪咱家,但是我爹娘心里有气,我就先跟着回去待上几天,也好劝劝他们,过上几日就回来。”   陈氏也知道这事儿是给了儿媳妇没脸,还当着人家爹娘的面,没有当场闹起来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就和蔼地跟周琳说,“过去住上几天也行,等两天让福生去接你。”   周琳用的是“回”,陈氏用的是“去”,意思就是那终归是你的娘家,你自己的家是蒋家。过两天让福生去接,也就是说不要住太久。   听懂了婆婆的意思,周琳抱着小鱼儿就跟着赵氏和周爹回家了,徒留福生伸着手在后面,呆愣地站着,一脸失落。他倒是想追上去,但是老丈人的眼神太吓人了。   谁知这时半天没说话的钱婆子,指着周琳的背影说,“呶,你看,这一个女人家,气性这么大,统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就给夫家脸子看,说回娘家就回娘家。我看福生你平日里指定没少受气,木枋的事儿也该慎重点,放个女人家名下算什么事儿,反倒要被人辖制。”   然后埋汰了周琳之后,钱婆子又推销起了自家外孙女,“我看你啊,就合该有个贴心的人在身边。过两天我就带着眉儿来,你指定能相中。”   说完钱婆子就笑呵呵地拍拍屁股就要走人,也不等人家答应,就自顾自做了决定。福生自然不肯这么放她走,不然就算他刚才已经明确表态了,也挡不住村里的流言。   他一个大步窜到钱婆子面前,挡住她的去路,义正言辞地说,“婆婆,我叫您一声婆婆,是敬您这么大年纪。但是您这事儿也太恶心我们蒋家了,我们家可不是开善堂的,不管什么别人不要的都往家里划拉。”   福生也真是恼了,说话也难得刻薄了起来。   陈氏点点头,算是附和儿子的话,然后又接了一句,“钱婶子,我蒋家虽然在村里根基不深,也不是怕事儿的,若是您存心跟我们家过不去,也别怪我们不客气。”   “就是,您要是再折腾,我就领了人砸了你们家。还有你孙子,见一次,揍一次。”福亮深知打蛇打七寸的道理,唯一的孙子,和一个外孙女,就看钱婆子选哪个了。   钱婆子自然不敢拿孙子冒险,只得悻悻地骂道,“看看你们蒋家孩子,一个个这么没教养,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现在就算你们求我,我也不会把外孙女送到你们家的,没得带坏了我的眉儿。”   今天来吃酒的村里人,都觉得这次值了。不但吃了这么好的酒饭,还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席间也有人说顾娘子实在可怜,当初两个人差点就成了夫妻。蒋家反正也不差钱,就接过来养着也好。   镇上凡是有点小钱的人家,男人都惦记着纳个妾,养个丫头的。福生这么大的木枋,不知道赚了多少银子。别说一个顾眉,就是再来几个,也养得起,何必这么绝情。   好像大多数男人都认为福生应该接受顾眉。虽然是个二手的,但年纪也不大,颜色还好,又是主动送上门的美人,福生居然还要拒绝,真是傻了。   反正说到最后,几个男人总结了之后,就说还是周氏太善妒了,幸灾乐祸地笑话福生耳根子软的。有这么多钱又如何,连纳个美人儿都不敢。   倒是女人们都一面倒地骂钱婆子不是东西,顾眉是狐狸精托生,最爱勾引男人什么的。分明没几个见过顾眉的,倒是说得有鼻子有眼一样。   陈氏听着乱糟糟的议论声,不住地骂蒋铁林爱显摆,请了这么多人来,是怕不够丢人吗?她早说了,自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个饭就好了。他倒好,非要把村子里的人都请来,说是让人见识一下蒋家的大宅子。   这回倒好,宅子也见识了,人也丢大了。   蒋铁林也自觉理亏,不过他不好意思认错,就咳嗽了两声,冲着院子里的人说,“大家吃好喝好就先回去吧,家里还有事儿要忙。”   主家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识趣地起身离开了。也许是福生的态度比较坚决,倒也没有关于福生纳妾的流言传出。反倒是很多男人都羡慕起他的艳福来了,然后再惋惜一下他的不解风情。   自从钱婆子说了要把顾眉说给福生做小的事儿,顾家的小儿媳就一反常态,对顾眉亲热起来了,还不忘提醒大姑子,“大姐回头就要攀上高枝做凤凰了,你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一下你弟弟。都是一根藤上的瓜,你吃肉总不能让咱连汤也喝不上把?”   还真没看出这个成天哭丧着脸的大姑子,还有这种本事。不过,不管怎么攀上的,反正人家就要富贵了,现在不巴结,还等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顾家小儿媳就接过顾眉手里的扫帚,殷勤地说,“大姐,我来吧,您那手可得好好养养,回头还得再做一回新娘子呢。”说完自以为有趣地笑了起来。   顾眉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那一年,媒人上自家提亲,说起的那个忠厚老实的小伙子。她本来没有什么期待的,在亲事没定成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嫁了人后,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她就一直在想,如果,如果当年她要是嫁给了那个人,又会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   后来听说那个人娶了妻,开了铺子,生了儿子,日子过得再好不过了。他越幸福,她就越觉得遗憾。想到那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都被另一个女人享受,她就忍不住心生嫉妒。   一念起,心魔生。   自从外婆跟她说了给福生做妾的事儿之后,她虽然不甘心于只做一个妾,但是却自信有把握拢住福生的心。同时她的内心又有一种隐秘的快乐,她那点挥之不去的遗憾,终于有了弥补的机会。   真的就像做梦呢?顾眉晚上躺弟媳妇新换的干净被褥上,痴痴地笑了起来,就连梦里,都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温柔地拥她入怀。   果然是做梦。   第二天,钱婆子带过来的回信,对顾眉来说,不亚于晴空霹雳。 ☆、第83章 解决   第二天,顾眉第一次睡到了自然醒, 坐到饭桌前正小口地喝着弟妹亲自熬的米粥, 就看见钱婆子推门而入。   顾眉惊喜地迎上去, “外婆, 您怎么来了?”然后看钱婆子脸色不好, 就惴惴地问,“是不是蒋家,他那个媳妇不愿意......?”   “什么他媳妇不愿意, 他们全家都不愿意!”钱婆子气呼呼地说, 真是不识好歹。他们家眉儿多好的一个小娘子, 要不是命不好, 又生不出孩子了, 怎么舍得给蒋家做妾。   顾家小儿媳一听这话,刷的一下就把顾眉手里的米粥夺了过来。既然蒋家不要大姑子, 那她还是个吃白饭的,好好的米粥给她喝了不是浪费吗。   顾眉却没有注意到手里的米粥被夺走了, 她着急地问道, “外婆,那我, 我可怎么办?”   顾眉老娘眉毛一竖, 把碗底往桌上一摔, “怎么办?你还想怎么办?回头我看看还有哪家愿意要你,总不能天天在家白吃白住的。”   对自己闺女说的这话,钱婆子也是痛心, “你没嫁的时候,我对你有哪点不好,让你现在这么看不上自家闺女?”   看着顾眉娘不以为然的样子,钱婆子只得回头安抚外孙女,“别担心,眉儿。赶明儿你去外婆那边住上几日,瞅了机会去见见福生。”   她爱怜地抚摸着顾眉的眉梢,眼角,欣慰地说,“他这是没见过你,要是见了你,保准魂儿都丢了。咱家眉儿这么俊,给那个木匠小子当小的,算是便宜他了。”   听到这里,顾眉眼中含泪,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顾家弟妹一看大姑子还有戏,赶紧又端着手里的粥碗去锅里盛满,笑容满面地双手递给顾眉,“大姐,我看您刚才粥不多了,给您又盛了点,赶紧趁热喝吧。”   钱婆子嗤笑一声,懒得搭理闺女这个贪财势利的儿媳妇,只希望眉儿进了蒋家,不用寄人篱下,看人眼色了。   不顾自家闺女的反对,钱婆子执意把顾眉带回了上湾村,准备找了机会去和福生见一面。   陈氏听说钱婆子真将顾眉带过来了,怒气冲冲地带着蒋大和福亮两个儿子就去跟钱婆子理论。   看着钱婆子家敞开的大门,福亮遗憾地想,要是关着门就好了,保准他一脚踹坏一个。   “我们家好好的,婶子你干啥非要来搅风搅雨的,嫌我家太安生了是吧?您家那个外孙女是没人要了,非要往我们家塞?”陈氏也不进去,直接站在钱婆子家大门口,冲着院子里淘洗粮食的钱婆子说道。   看着怒气冲冲的陈氏和两个儿子,钱婆子一点也不着急。她把装着麦子的筛子从盆里端出来,然后拿了干净的布巾一把一把地擦着。外孙女难得来一趟,她得磨点白面给她吃。   她一边擦,一边语重心长地跟陈氏说,“你啊,孩子的事情,还是得看他们自己愿不愿意。你觉得是麻烦,说不定福生喜欢得紧呢。到时候,多个儿媳妇孝敬你,不也是好事嘛。”   “呸,我儿媳妇好好的,对我孝顺这呢,干嘛还要我儿子捡别人不要的东西?我不缺那一个孝敬。”陈氏对周琳这个儿媳妇还是很满意的,要是福生真动了歪心思,看她不好好教训他。   钱婆子听到这里也生气了,冷哼一声,说道,“你说的话顶个啥用,说不定你家福生等下就要纳眉儿进门了。”   陈氏听到这里,大感不妙,赶紧回去找福生。   福亮看这老婆子又出坏点子,眼珠一转,就回去找了几个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小子,揪着钱婆子的孙子揍了个鼻青脸肿。这小子哇哇哭着喊,“我奶得罪你了,你干嘛不去揍他,我可啥也没干啊。”   这边陈氏到了福生家一看,大门紧闭,敲了敲门,也没有回应。果然,儿子不在家。她又跑到二胖家里,着急地问,“二胖啊,你见福生了没有?”   二胖也不清楚,挠挠头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说,“大约是出去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去铺子了,晌午看到他出村子了。”   这出了村子,陈氏就不知道去哪儿找了,只能在家里惴惴不安地等着儿子回来。   那福生在做什么呢?   最近这两天他天天跑丈人家去看媳妇,好话说尽,奈何老丈人一家不放人。   回到家里,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福生只觉得度日如年。想起媳妇对他婚前雕的饰物十分珍惜的样子,他就决定去一趟王家集的王老四家,把先前看中的那块黄杨木料子买下来,给媳妇雕一副头面。   黄杨木在卧牛镇这么大的地方,本来就少见,王老四手里那块料子又尤其的好。因此,他的要价也不低。   福生和他磨了几回,都没能让王老四降价割爱。这回想着既然是送媳妇的,那就多花点银子买下算了。   顾眉今天一大早就来到了福生家附近,躲起来观察福生什么时候出门,好抽机会见上一面。这回正好看到福生往村外走,就远远缀上了。   直到出了村子二里地,顾眉才一路小跑追上了福生。   福生听到后面脚步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一个约莫二十七八的小妇人看热切地看着他,让他莫名其妙,就问道,“这位大嫂,您认识我?”   大嫂?他居然叫我大嫂?顾眉气得发抖,压抑着怒气,哀切地说,“我是顾眉,你怕是忘了,我比你还小上一岁。而且我现在已经归家,叫嫂子不合适吧?”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冒犯顾娘子了。”福生吃了一惊,这就是顾眉?亏钱婆子说得那么好,也不过如此嘛,连他媳妇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听着福生不那么真诚的道歉,顾眉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似乎真的不如年轻的女孩儿水嫩了?不过被自己向往的男人这样问,她还是很受伤的。   其实,顾眉虽然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些,也是因为日子不顺心,终日愁眉苦脸的缘故。但是她姣好的面貌和成熟女人的风情,再加上因为自怨自艾而楚楚可怜的神情,还是很吸引男人的。   无奈福生娶了媳妇后,就觉得自家媳妇天下第一美,对别的美人都丧失了审美的能力。也就是俗称的选择性眼瞎,这是周琳的原话。   “听说我外婆前几天提了我的事儿,你,你是怎么想的?”顾眉看福生道了歉就要继续赶路,赶紧提及了正题。   福生不解地说,“我不是已经说明白了吗?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纳妾的。顾娘子清清白白的人家,回头还是找个好人家,做正头娘子的好。”   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态度也很坚定。不想这钱婆子还真把自己外孙女撺掇出来了,他不得不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顾眉却只当他是顾忌周琳,就急切地说,“是不是周姐姐,她不想让我进门?我不会......”   “我再说一次,这事儿跟我媳妇没关系,是我自己不想纳妾,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请顾娘子自重,女儿家名声要紧。”福生皱了皱眉门头说道,这女的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怕被人看到后又说三道四,惹得媳妇伤心,福生说完就快步向前走了。后面的顾眉看到就跟着小跑了一阵,发现距离越来越远,只能伤心地回去了。   不过一想到福生被媳妇辖制得什么都不敢做的样子,她擦了泪就拐去了周家村。   看来她不得不低了姿态去求那周氏,让她抬抬手,允了自己进门。她不图财,不图物,只是想陪着那个人而已。   于是,接下来,周琳就在自家门口看到了不请自来的顾眉。听了这女人的一番话,她真想说一句mmp,你是戏精托生吗?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就脑补了这么多剧情。   什么反正自己在乎的也是蒋家的家产,也有了儿子,就不要太过管束福生了。还有什么家里钱财她一概不沾手,只要管她一碗饭,允许她留在福生身边就好。哪怕不做妾,只是个无名无分的丫头也好。   她家可使不起这样的人才,不去宅斗还真是浪费了。不过周琳忽略了,她家如今这光景,在乡下也算是大户人家了。   周琳做出一副恶毒原配的样子,轻蔑地说,“就算我要买个丫头,也不要这么心大的。再说了,大姐您这年纪,我是找丫头还是找粗使婆子呢?你要是非进门不可,那也成,签了卖身契,生死随我。”   周琳想着这脑子有坑的女人肯定不会愿意签卖身契的,毕竟,谁愿意把自己的生死交到别人手上呢。顾眉也没跟福生怎么见过面,要是真爱,她是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信的。   果然,只见顾眉一副要昏倒的样子,愤怒地说,“你,你怎么这么恶毒,居然还想逼良为贱?”签了卖身契,她进了门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果然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拨乱反正了吗?罢了,就当她今生与福生无缘吧。只是可怜了福生那么好的一个男子,偏要伴这恶妇眠。   然后,她就拿袖子掩了脸跑了。   跑了?周琳还以为她要与自己再理论几回呢,她还等着顾眉说自己不大度、不善良呢,没想到就这么点战斗力。   做了一回恶毒原配,击退了自以为真爱的小三儿,周琳神清气爽地回屋了。   原本赵氏还想上去帮忙呢,结果发现完全用不到自己,她笑着跟周琳说,“你这回把个一心给女婿做妾的女人赶走了,不怕他回头跟你计较?”   虽然知道她娘说的是笑话,周琳还是咬了咬牙说,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他敢!”   福生自然不敢。在头面雕好之前,他还是三天两头往周家跑,一边哄媳妇,一边也不忘“打点”老丈人和丈母娘,就连小舅子宝儿也偏了他不少好东西。   倒是钱婆子在家里搂着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外孙女,听着院墙外儿媳妇的骂声心情复杂,敷衍地安慰一下顾眉,“这蒋家小子向来是个怕媳妇的,他家里的财物都在那恶婆娘手里。你进门也得不了好,等回头外婆再给你找个好人家。”   顾眉也知道外婆这话没有多少诚意,她去周家村主动登门要做妾的事已经传开了。两个村子离得那么近,钱婆子的儿媳妇很快也就听说了。   儿子现在还在床上喊疼,还有人笑话她说,回头生了闺女是不是也要去做妾啊。钱婆子的儿媳妇就忍不住怒气,堵在婆婆门口,直骂了三天。骂她老不死的,做了缺德事反而要连累她家儿女。   钱婆子无法,只得当着村里人的面给蒋家道歉,说自己先前考虑不周全,这就把顾眉送回去,再也不提什么妾的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一天,感觉自己罪孽深重,今天双更回报,下一更16:30。下面是赠送的内容。   直到得了这话,蒋家人才觉得解气。福亮哼了一声,说道,“再不把那个祸头子送走,我一天照三顿打她孙子!”   蒋铁林骂了儿子一句,“混小子,人家也没惹你,好端端打他做什么?”不过这话一听就知道没有多少真心。虽然那小子无辜,但对钱婆子这样的人,你不捏住她的七寸,根本没用。而她的软肋,也就是唯一的孙子了。   接下来福生再次上门,终于成功带着媳妇,儿子回了家。这回总算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身边少了一个人,真是睡都睡不踏实。   夜晚,福生伏在周琳身上大汗淋漓地顶撞着,听着媳妇的声音渐渐变得急促、高昂,他也感觉一阵快感从鼠蹊窜到了脑顶,赶紧抽了出来,准备洒在一边布巾上。   这时,周琳突然双手用力抱住他,微微喘着气说,“不要,就在里面,咱们在给小鱼儿生个妹妹吧。” ☆、第84章 求女   虽然福生不大想让媳妇再冒险的,周琳却执意要再生一个女儿, 想要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女儿。女孩儿向来贴心, 而且还可以给她打扮得美美的, 看着就赏心悦目。   “你可别一个耳朵进, 一个耳朵出的。我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没事别老待在屋里干活,也出去锻炼一下身体,好生个健康的女儿。你要是不听, 我回头可跟娘说了, 就说你不愿意生孩子。”   看福生不在意的样子, 周琳赶紧警告他, 不要想着这回敷衍过去就行了。不然别怪她找婆婆告状。   陈氏是早就盼着周琳再生一个的, 她的孙子辈人丁太稀少。她只盼着几个儿媳妇多生些孩子,好让蒋家壮大起来。   “好好, 我知道了,我明天, 不, 今天用了晚饭就出去走走,行了吧?”一听媳妇要去跟娘说, 福生就赶紧连声答应, 他可不想被两个人女人一起念叨。   看福生认真起来了, 周琳才满意地放过他,抱了儿子教他念诗。她念一句,“锄禾日当午”, 小鱼儿就跟着说,“煮鹅,热汤午”。   福生在一边听着笑得不行,“咱家小鱼儿中午是想要煮鹅汤喝了吧?”   听福生取笑自己儿子,周琳当即白了他一眼,“听娘说你三岁话还说不清呢,见了村尾的慧姑还叫人家“狗”呢。我们小鱼儿比你强多了,还好意思看笑话?”   他娘怎么什么事儿都跟媳妇说啊,还有媳妇,果然是有了儿子,自己就不重要了,福生哀怨地看了媳妇一眼,顿时觉得再生个女儿真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他真怀疑,到时候媳妇左手抱着女儿,右手抱着儿子,眼里还能看得到自己吗?   想了想,福生决定争取一下儿子的支持,他凑到小鱼儿面前,问道,“鱼儿啊,你想要个妹妹吗?”   小鱼儿还不明白不明白“妹妹”的含义,但是只听他爹问他“要不要”,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当即响亮地回了三个字,“要,妹妹!”   吃瘪的福生瘫倒在椅子上,生无可恋。这回轮到周琳笑话他了,看他还说不说什么不生女儿的话。   从说要再生一个开始,周琳每次行房都刻意算着时间。平日里也不轻易让福生近身,等到容易受孕的那几日,才隔天同房一次。这也是为了保证质量,怀上的孩子会健康一点。   就在福生苦哈哈的跟媳妇一起备孕的时候,福亮却来跟他分享了一个喜讯,雪娥怀孕了。这个向来都没个定性的弟弟,好像一瞬间长大了。   福亮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以后要努力挣钱了,要给闺女准备厚厚的嫁妆,等她嫁了人给她撑腰,然后又咬牙切齿说起要是哪家小子敢打他闺女的主意,他.....   说起来雪娥嫁过来也快一年了,这时候怀孕虽说不晚,也不太早,难怪福亮这么开心。   “你闺女还没生出来呢,你都盘算到她嫁人的事儿了。再说,是不是闺女还不一定呢。”福生酸溜溜地说,他闺女还没影子呢,就被弟弟抢了先。   最重要的是,怀上女儿之前,他都要一直过这种半和尚式的生活。真想女儿能早点来,这样不过再熬十个月,以后就解脱了。   福亮没听出哥哥话里的酸意,嘿嘿一笑,“闺女儿子都好,最重要的是我终于当爹了。不过要是个闺女就更好了。”   蒋家没有女儿,福亮打小就稀罕妹妹。福亮七岁的时候,二胖有了一个小妹妹,他经常趁人家家里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抱回来,藏起来不还人家。此后,但凡二胖的小妹妹不见了,去陈氏那里,指定能找到。   现在娶了媳妇,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他就盼着雪娥能给个生个白嫩的小闺女,然后把她宠上天,再也不用眼馋别人家的闺女了。   看福亮这么喜欢闺女,周琳也为雪娥开心,这回生男生女的压力都没有了。生个儿子婆婆喜欢,生了闺女丈夫满意,左右都讨好。   知道小儿媳也怀孕了之后,陈氏高兴了一阵子,就想起周琳了。她跟周琳说,“你们生了小鱼儿也一年多了,也该再要一个了吧?咱们家又不是那没钱的人家,多生个几个孩子也养得起,小鱼儿也有个伴儿。”   “我们也准备着呢,想再生一个,就是还没消息。”周琳无奈地说,这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仔细看儿媳妇也不像是抵触生孩子的样子,已经生了小鱼儿,自然也不会有不能生的顾虑,陈氏就想着是不是缘分没到。   然后她一拍巴掌就跟周琳提议,“十月里我跟你张婶儿一起去了仙佛寺,拜了送子观音,这才一个多月,雪娥就怀上了。我正打算年前去还个愿,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你亲自去也显得更诚心一点,说不定下个月就怀上了。”   按怀孕日期的算法,下个月要是能发现怀上了,那怎么也有两个月了,也应该是之前怀上的,跟菩萨有什么关系。   周琳在心里反驳了一下婆婆,还是点头同意了。虽然腊月里有些冷了,但是仙佛寺这阵子正热闹着呢,正好一家人也能出去玩玩。   现在牛车也被福生改造过了,还加了蓬盖,里面放上个取暖的小炉子,放上被子,也不怕孩子被冻着了。   腊月十五这天,福生把牛车布置好,就跟周琳一起去接陈氏了,准备去仙佛寺烧香。陈氏这时候也收拾停当了,一身湖蓝的外衫,衬着湘色的裙子,看着格外精神。看儿子儿媳妇过来,陈氏就赶紧上了车。   一坐下,陈氏就赶紧摸摸小鱼儿的小手,感觉是热乎乎的,才问周琳,“给孩子带了备用的衣服没有?”   出门在外,就算有尿布,也防不住孩子突然尿湿衣服。这寒冬腊月的,不一会儿估计就冻上了,回头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这是自己亲儿子,周琳哪里有不上心的,“带了两身呢,都是厚的棉衣裳。”   毕竟是带着这么小的孩子,陈氏也不是不担心的,要她说,还不如不带孩子,就几个大人去得了。偏儿媳妇说,带孩子出门长一下见识也好。   这经常读书的人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她也只能同意了。陈氏想着又拨了拨炉子的碳,让车里更温暖一点。   牛车出了村子之后,渐渐就往山里走去了。周琳挑开一个缝隙,看了看外面,只见枯枝败叶,一片萧条,顿时索然无味地放下了帘子。   一个时辰的路时间有点长了,小鱼儿一大早就起来了,这会儿眼皮子正打架呢。周琳把他往怀里一楼,没一会儿他就打起了小呼噜,听得周琳都有点犯困了。   车厢里铺着毯子和被子,周琳也就地抱着小鱼儿,一起眯起了觉。直到一阵隐约的喧哗声传来,周琳才迷糊地睁开眼,问陈氏,“娘,到了吗?”   看着睡得头发乱糟糟地儿媳妇,陈氏提醒道,“快了,再走上几里地就到山下了。赶紧理理你那头发吧,等下就要下车了。”   周琳摸出一把小铜镜照了照,这才发现自己头发散落下来不少。她自己倒不要脸地觉得有种凌乱的美感,但是也不敢就这样出去,只得重新挽了头发,又整理了一下有点皱的衣裳。   她这一番动作下来,低头一看,睡在一边的小鱼儿早已经醒了,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她呢。发现她看过来,赶紧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   刚睡醒口都会有点干,周琳倒了温水给陈氏,自己又拿了一杯喂给小鱼儿。等小鱼儿咕嘟咕嘟喝了小半杯,她才端起剩下的大半杯一饮而尽。   这时外面的吵闹声,叫卖声已经更加清晰了。外面的福生说了一句,“到了,准备下车吧。”然后就把牛车赶到了寄存的地方。   正当福生和周琳准备上山的时候,陈氏突然叫住了他们,“等我买点香烛再走。”然后就往路边卖香烛的摊子走去。   福生有点纳闷,问道,“山顶寺里没有卖香烛的吗?现在买了带上去多费劲。”   周琳也是这时候才想起忘了这茬,不过陈氏为什么要在山下买,她还是清楚的,“山顶上卖的东西都要人从山下挑了上去,这一来一去,就多了人工钱在里面,卖得自然就贵一些。”   而且到了山顶,你就算嫌贵也不得不买,不然还能现下山再买吗?   福生往山路上看去,果然能看到一两个挑夫,挑着满满的两箩筐货物往山上去,扁担压得弯弯地,“他们也是不容易,多给几个钱也是正理。”   周琳切了一声,赚的钱能到那些挑夫手里几个?正想说呢,就见陈氏回来了,她也就咽回去了,不想在婆婆面前数落她儿子。   仙佛寺的香火还是很盛的,一路上上山的人呢络绎不绝,有一家子一起来的,也有他们这样年轻的小夫妻,还有年纪大的妇人独自来的。   因为上山比较辛苦,福生就接过小鱼儿抱在怀里,香烛则是由周琳拿着。不过走了一半山路,周琳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反而年纪大的陈氏还气定神闲的。   看着儿媳妇这身板,陈氏伸手接过香烛篮子,说道,“我拿着吧,你们这些没干过重活的,身子板就是差点。”   周琳有些不好意思,哪有儿媳妇空着手,让婆婆拿东西的。但是想想后面还有一半的路程,只能接受现实,把篮子给了婆婆。   等终于到了山顶,周琳觉得自己两条腿都要废了。到了菩萨面前,两腿一软,自动就跪下了。她双手合十,默默地说,“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如能求得一女平安降生,愿捐钱一贯供养寺庙。”   等拜了佛出来,已经是中午了,周琳问陈氏,“娘,咱们在山上用斋饭还是下山用?”   陈氏迟疑了一下,说道,“下去的话还要半个多时辰,孩子扛不住饿吧?要不在山上用点算了。”   这个时候小鱼儿差不多也该饿了,陈氏生怕饿着孙子,不敢再折腾下山。   不过等几个人到了用饭的地方,才发现是人山人海,挤都挤不进去,这要是排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呢。   看到附近有滑竿,周琳就跟陈氏说,“要不咱们坐了滑竿下去吧,他们脚程快,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去问庙里的师傅找个厢房,先喂他几口奶水顶一下。”   虽然坐滑竿要花不少钱,这会儿陈氏也顾不上心疼了,能赶紧吃上饭才要紧,别饿坏了孙子。因此,在周琳找地方给小鱼儿喂奶的时候,她就找了抬滑竿的师傅,谈妥了价钱。等周琳回来就催着她赶紧上去。   等下了山,几个人赶紧找了一家干净人又少些的馆子,叫了几个菜,又专门叫人做了小鱼儿能吃的饭食。   用过饭后,一行人这才有心思在山下逛了起来。   这时节虽然没有庙会,但是初一十五来烧香的信众还是不少的,尤其是年关底下。有耍猴的,演木偶戏的,还有变戏法,说来宝,也是非常热闹的。   小鱼儿自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见这种热闹的场景,两只眼睛都不够看了,尤其是看到各色的小吃,更是馋得口水直流,伸手嗷嗷叫着要吃。   周琳摸摸他的肚子,最后还是让吹糖人的师傅吹了一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给他,这才堵住了他的嘴。   虽说小孩子不能多吃糖,但是就小鱼儿这舔得口水直流的样子,也吃不到嘴里多少。就是她麻烦一点,要时不时拿了帕子给他擦下巴。   看到耍猴的时候,小鱼儿又闹着不肯走了,扯着周琳的衣襟央求,“探探,要探”。但是陈氏怕猴子过来抓伤了孩子,就催着周琳赶紧离开。   小鱼儿也不哭闹,就两眼含着泪,委屈地看着爹娘,嘟囔着,“想探...”看得周琳心里一软,赶紧抱着他去看人变戏法。   看着一个人穿着长衫,双手空空却不时能变出各式各样的东西,小鱼儿早把猴子忘在了一边,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不时咯咯地笑着,小手拍得啪啪响,兴奋得不行。   福生看儿子喜欢,打赏的时候还特意多给了十来个铜板,惹得表演戏法的汉子还特意变了一只约莫有小儿掌心大小的乌龟出来,还附赠了一只小陶缸,笑呵呵地递给了小鱼儿,对福生说,“拿回去养着给孩子玩吧。”   周琳赶紧道了谢,帮他接过来。小鱼儿伸手就要去抓,周琳赶紧说,“只能看,不能摸,龟龟会咬人,疼。”   小鱼儿听了娘的话,也不再伸手了,就一个劲儿地盯着缸里的小乌龟看。就连回去的时候,也不犯困了,盯着看了一路。   回去之后,周琳把小乌龟养在了屋子里,小鱼儿每天都要看上几遍才安心。若是看不到就要哭不哭地拉着周琳去找。 ☆、第85章 再次怀孕(捉虫)   从仙佛寺回来之后,很快就要过年了。周琳忙着筹备过年, 渐渐也忘了求女的事情。直到出了二月, 年味淡得几乎没有了, 她才又想起拉着福生备孕。   这个时候没有医院可以检测排卵细胞, 也没有排卵试纸, 只能靠自己算排卵期。因此到了四月的时候,周琳还没有怀上,她也不觉得稀奇。   见多了前世二十七八才生头胎的女人, 周琳觉得自己还年轻得很, 一点也不着急。只有陈氏遗憾得不行, 恨不得儿媳妇今天就怀孕, 明天就给她生上一窝白胖的孙子。   左右周琳自己也是想尽快怀上孩子的, 也就配合地附和一下陈氏,听了她一肚子的生子秘诀才被放回家。   雪娥这时候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 这段时间吐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周琳就想起赵氏做的腌梅子了, 她怀小鱼儿的时候, 每次吃了这个梅子,就会胃口大开。   抱了小鱼儿, 跟福生打了招呼, 周琳抬脚就回娘家了。说起来嫁得近了就是好, 回娘家实在是方便。回头自个儿生个女儿,最好也就近找了女婿。   “今儿个回来又是做啥的?”赵氏正摆弄着一个大瓦盆,准备种两盆万寿花。看了一眼是闺女回家了, 随意问了一句,内心毫无波动。   搁谁自家闺女三天两头往娘家跑,这爹娘都习以为常了。   倒是周爹看到外孙子来了,眼前一亮,赶紧拍着手逗小鱼儿过来,“来,小鱼儿,让外公抱抱,咱们吃糖去。”   周琳把挣扎着要扑过去的小鱼儿递给她爹,蹲到赵氏身边一边看她栽花,一边说,“娘,你不是有几坛子腌了几年的梅子吗?匀给我一坛子吧。雪娥这阵子吐得厉害,吃什么都没胃口,拿回去给她开开胃。”   赵氏种好了花,拍拍手,回道,“我洗个手给你拿去。你要是想吃,我给你两坛子,一坛子给你弟妹,一坛子你自己留着吃。”   赵氏知道闺女爱吃她腌的梅子,当下就要多给她拿上一坛。   等赵氏把腌梅子拿来,周琳打开之后,闻着那酸溜溜的味道,只觉得口里开始疯狂地分泌唾液,忍不住就捞了一个扔进嘴里。   咔哧咔哧三两下啃了下肚,周琳含糊不清地问赵氏,“娘,这坛子梅子怎么一点都不酸啊?”   赵氏怀疑地拈了一个咬了一口,一股酸味从味蕾直冲大脑,她“呸”地一下吐出口里的果肉,埋怨自家闺女,“都多大了,还捉弄你娘?这不还是酸得要命,害得我还以为是这坛子没腌好呢。”   看她娘的表情不似作假,周琳弱弱地地说,“娘,我是真没吃出来酸味,就是觉得挺好吃的......”   赵氏迟疑了一下,细细一想,不由大喜,“莫不是,又怀上了?”然后赶紧扶着闺女进屋坐下,“你这有身子了,自己都不知道,还抱着孩子走这么远的路过来,福生也不知道送送你。”   “我哪知道自己会怀上啊,有时候忙了累了,月事晚上十天八天的,也是常有的事儿。福生就更不知道我可能怀上了,他早起还说要送我呢,是我想着离得不远,自己就过来了。”周琳一边跟他娘解释,一边给福生开脱。   周爹在屋里正带着外孙子找吃的,一听闺女这话,就不乐意了,“不管你有没有身子,他也不该让你一个女人家自己抱着孩子回来。”   说完又高兴地说,“我又要有一个外孙了,你在家待着,哪儿也别去,我去找苍术过来。”说着就抱着小鱼儿大步出门了。   赵氏则还在一边紧张地问,“你胃里难受不难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娘给你做。”她一直都担心周琳跟她一样,生了头一个,第二个还要等上十来年,没想到闺女肚子这么争气。   其实要不是酸梅子的问题,周琳还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怀孕的症状,胃口也很正常。不过想到刚才吃的甜甜涩涩的梅子,跟赵氏说,“要不做条鱼吧,放几颗梅子。”   家里没有活鱼,倒是去年稻田鱼收获之后,晒了不少鱼干,赵氏就问周琳,“风干的鱼行吗?”   周琳无所谓地点点头,笑嘻嘻地说,“都行。只要是娘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赵氏刚取了一条鱼出来,就看到自家男人和周苍术回来了,赶紧放下鱼就去倒茶。   周苍术摆了摆手说,“茶不忙喝,我先给二丫看看。”说着就打开药箱,拿出脉枕,让周琳把手放上去。然后用两根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半闭着眼细细地感受着手底的脉象。   滑脉算是比较好认的脉象了,因此,不一会儿周苍术就收起手,拱手跟周爹道喜,“恭喜德山哥了,看脉象,二丫确实是怀上了。”   对于孕期的注意事项,周苍术也已经说过一次,这次自然也不多说了,只喝了茶就要走。   “别急着走啊,苍术,还没给你诊金呢。”周爹赶紧拉住他,然后示意赵氏去拿钱。   周苍术慌忙说,“嫂子不用了,不过是把个脉,连药都没开,还拿什么诊金?这样我以后可不敢来啦!”   赵氏一听这话,也觉得直接给钱太见外,想了一下,就把刚才放在一边的风干鱼拿起来塞到周苍术手里,“喏,不拿钱也行,这条鱼拿回去吃吧,就当嫂子今儿个高兴,让你沾沾喜气。”   周苍术抱着一条一尺多长的风干鱼哭笑不得,但是再拒绝就不合适了,只能摇摇头就背着药箱回去了。   周爹看着周苍术离开的背影,无语地看着赵氏,“家里不是还有好些糕点吗?你拿两盒子给苍术就行了,这给条鱼算什么?”   赵氏虽然意识到自己高兴得一时昏了头,但是也不承认自己做得不对,瞪了周爹一眼说,“那些子糕点哪有这鱼实惠,回去好歹还能做个菜,糕点甜滋滋的有什么好吃的。你要喜欢糕点,晌午你自己吃去吧,我跟二丫还有我外孙子吃鱼。”   周琳在一边捂着嘴偷笑,她这个对外人倒是温柔得很,也就是对着她爹才偶尔这么任性一回。   小鱼儿茫然地看着身边的人都笑得那么开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陈氏赶紧把孙子揉在怀里,笑着问他,“乖孙,你娘又怀上啦!你想要个弟弟还是要个妹妹?”   这阵子一直在家里听爹娘说“妹妹”这个词,小鱼儿当即不假思索地回答,“妹妹!”   陈氏听了脸上的笑意微微凝了一下,看向周琳,有些忧愁地说,“都说三岁前的小孩子眼睛干净,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这肚子里不会真是个闺女吧?”   “娘您不会是重男轻女吧?闺女怎么了,我有了小鱼儿,正想再要个像我这么贴心的闺女呢。”周琳不要脸地往自己脸上贴金,不满地回道。   赵氏轻斥了闺女一声,“说什么胡话,我待你哪点不如宝儿了,非说我重男轻女?不过是想着你要再生个儿子,你婆婆会更高兴一点罢了。”   这样自家闺女在蒋家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了。不过想到会有一个跟闺女一样香香软软的外孙女,赵氏也开始期待起来,“是个闺女也好,儿女双全,你这也是福气。”   虽然很想让闺女借此机会在家住上几日,但是怀孕这么大的事儿,不能不让蒋家知道。直到半下午,周爹才磨磨蹭蹭地套上车,送了闺女和外孙回去。   想着闺女有孕在身,不能颠簸,周爹拉着缰绳控制着本来就不快的黄牛,让它走得更慢更稳一点。   路过的行人都纳闷地看着他们,不明白好好的牛车,怎么走得这么慢。   周琳忍不住提醒她爹,“爹,我没事儿,您稍微再快一点也行。”这走得也太慢了,都能跟蜗牛赛跑了。   周爹却不听,严肃地说,“那可不行,你身子要紧。家旺家的那个媳妇儿,不就是伸个懒腰孩子就掉了吗,你自己平时也要当心点......”   然后就说了一堆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有什么事儿尽管使唤女婿,自己闺女的身子多么精贵之类的话。   结果就是不到一刻钟的路,硬生生花了两倍的时间。等终于到了自家门口,周琳长出了一口气,这车慢得她都恨不得下去自己走了。   就在周琳想下车的时候,周爹又拦住了她,让她先等等。然后他敲了敲门,喊道,“福生,出来!”   福生在家里恍惚听到了自己老丈人的声音,出去一看,老丈人正站在门口,身后的牛车上,媳妇一脸无奈地坐着。   “二丫又有了身子,你过去扶她下来!”周爹不客气地指使着女婿,然后栓了牛就去抱外孙子。   福生高兴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周琳搀下来,“媳妇,真的有了?这就是咱家小闺女了吧?”   “可不是真的,周叔亲自把的脉。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只盼着真是个闺女吧。”周琳摸了摸还平坦的小腹,希冀地说。   伺候着媳妇躺到床上,福生又被老丈人耳提面命了一番。等前脚送走老丈人,后脚他就去爹娘那边报喜了。怕小鱼儿不知道轻重,碰着了媳妇的肚子,福生还特意带了孩子同去。   陈氏一听果然非常开心,她回头跟蒋铁林说,“我就说仙佛寺灵验得很,这老二老三家的,不都是跟菩萨求过来的吗?到下个月初一,你跟我一起去还个愿,给寺里也添些香油钱。”   蒋铁林也不住点头,“应该的,要好好谢谢菩萨。”这回他对陈氏没事就爱去寺里上香的事儿也没有什么意见了。   先前家里穷,陈氏还爱去上香,每次香烛钱都花得他心疼。这回他算是知道了,没事多拜拜菩萨还是有用的。准备回头去了寺里要多添几个钱,跟菩萨好好告个罪。 ☆、第86章 不要弟弟   虽然这边怀孕的女人有“王不见王”的说法,但是雪娥和周琳都不是相信这个说法的人。就算被陈氏说了几次, 也没拦着雪娥往周琳家跑。   雪娥和娘家人不亲近, 自己又是第一次怀孕, 心里难免有些不踏实。尤其是在临盆还有一个月的时候, 她内心就特别恐慌, 没事就想来跟二嫂说说话,排解一下。   “二嫂,你生小鱼儿的时候疼不疼啊?生了多久生下来的?”雪娥摸着隆起的腹部, 小心地问。二嫂这么瘦的人都能把这么胖的小鱼儿生下来, 想必自己也能平安生产吧?   周琳想了想, 说道, “我还算顺利, 当天就生下来了。疼是肯定的,不过都过了那么久, 我也快忘了。不过等生下来之后,就觉得轻松多了, 尤其是看到孩子后, 你就不记得什么疼了”。   看雪娥还有点忧虑,周琳又劝她, “别担心, 你身子骨好, 骨架比我还大些,肯定会更顺利的。”   “也不知道肚子里这个是男是女,我这些日子尽爱吃些酸东西, 咱娘一直都说肯定是个男娃,天天乐呵呵的。这万一是个女娃,娘会不会失望啊?”   虽然福亮成天说要个闺女,但雪娥也不知道他是哄自己的,还是真心的。而且婆婆对自己这么好,她也不想让她失望。   要周琳说,还是这个弟妹年纪小,又没亲人陪在身边,所以才想东想西的。她这时也只能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好好安慰她一番。   “娘为蒋家香火考虑,自然是想要男娃。但是娘私下里还是喜欢女娃多一点。她在村里一看见人家的女娃娃,就走不动道儿了,稀罕得不行。”   至于福亮,更不用说了,这就是个过去的资深妹控,以后的资深女控。要是雪娥真给他生个闺女,还不把他乐疯了。   为了开解雪娥,周琳又把福亮小时候偷人家妹妹的黑历史拿出来说了一遭。惹得雪娥笑得前仰后合,也顾不得那一点愁思了。   等福生来接雪娥的时候,周琳想着周鑫上次过来带来的几匹布,就对雪娥说,“我家金子前儿个给我拿了几匹南方的细棉布,我看给孩子做里衣挺合适的。你们拿回去一匹,给孩子做几身贴身的衣服。”   小孩子肌肤娇嫩,新做的衣服都得下过水才能上身,就那她还觉得不够柔软,周鑫送的这布正好合了她的心意。雪娥向来跟她亲近,周琳自然不会独享这样的好东西。   等周琳带着福亮把那匹布拿出来的时候,雪娥上手摸了一下,就知道是好东西。柔软轻薄,不比好些绸子差。她不由忐忑地说,“这布怕是要不少银子吧?这是嫂子你娘家兄弟的一片心意,我还是不要了。”   周琳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这也是咱们没见过世面,才觉得是好东西。在南方,这样的布跟咱们镇上中等的布匹价格差不到哪儿去。在当地买,不值几个钱的。”   她这话也只是哄哄雪娥的,虽然当地确实要便宜上不少,但是也不至于和镇上普通的布价格这么贱。   不过雪娥显然是相信了,再也没有顾虑,欢喜地抱着布摩挲了好几把,才让福亮拿回来。   跟周琳先前怀小鱼儿时的待遇一样,陈氏自然不会让雪娥动手做衣服的。等陈氏一边心疼,一边把那匹细棉布做了几件小衣服后,地里的庄稼都该收了。   这时,雪娥肚子里的孩子也终于瓜熟蒂落了。   从天黑发动,直到第二天早上天色破晓,雪娥终于挣扎着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儿子。听到接生的婆子说了一句“是男孩”,一夜没合眼的雪娥就筋疲力尽地沉沉睡去了。   婆子抱着襁褓出来,欢喜地跟福亮说,“恭喜了,是个胖嘟嘟的男娃娃。”说完后,她满心以为这当爹的肯定会高兴,就等着拿赏钱了。   结果让她意外的是,居然是当婆婆的陈氏先接了孩子,又喜气洋洋地连声催着蒋铁林给婆子拿钱。   这当爹的福亮听了反而有些失落,“哦,是个男娃啊?”然后又扒开襁褓,不死心地看了看,直到看到下面那只小雀儿,才终于认命,嘟囔着,“我的小闺女呢?怎么会是个儿子呢?”   不过不管男女,都是他的孩子。因此,福亮转眼也就高兴起来了,给了婆子一把铜钱,就进屋去看孩子的娘了。   接生的婆子才觉得这种打开方式才对嘛,要知道头一个孩子就是儿子,那是多大的福分,好多人求都求不来的。然后她就心满意足地揣着陈氏和福亮给的两份赏钱走了。   周琳看着福亮的儿子,就想着自己和雪娥一样爱吃酸的,不免有些担心。她悄悄跟福生说,“咱们这胎不会还是个儿子吧?”   其实福生心里也是不确定的,但是孩子还没生出来,他还是想挣扎一下,“这个酸儿辣女的说法也不是一定的吧,说不定咱家闺女就爱吃酸呢?”   大约是病急乱投医,想到人家想生男孩的人家,都会跟别人借男娃娃穿过的衣服,枕在头底下,说是可以带子。   周琳就想回娘家跟大嫂借了她闺女的小衣裳,放在枕头底下,回头天天枕着睡。希望真的灵验,能让她生个闺女。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胎儿的性别现在已经定了,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听爹娘说得多了,小鱼儿也经常对着周琳的肚子叫“妹妹”,最喜欢隔着肚皮跟妹妹玩拍手的游戏了。   通常小鱼儿的手一放到周琳肚子上,只要肚里的孩子没睡着,小鱼儿手下那块儿就会慢慢鼓起一个小包,也不知道是小拳头还是小脚丫,和自己的小哥哥一下一下互动的十分开心。   总是听小鱼儿念叨妹妹,二胖家的兰英经常抱着自家刚出生三个月的小闺女逗他,“小鱼儿,这个妹妹给你吧?你要不要?”   然后小鱼儿就会催着周琳,“娘,咱们给她抱走。要妹妹。”周琳大着肚子,不好抱孩子,就撺掇福生去抱。   看着小妹妹抱到了自己家,小鱼儿就开心地跟她一起玩起来了。还把自己爱吃的东西都拿出来给她,小宝宝犯困的时候,也会像模像样的学着他娘,拍拍妹妹的小肚子,哄她睡觉。   兰英看得直笑,“你这儿子将来肯定是个好哥哥,这么小就知道哄妹妹了。”   周琳也觉得有意思,这么小的人儿,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么爱照顾小孩子,倒是有个长兄的样子。   等兰英抱着闺女走的时候,小鱼儿就知道人家是逗他的了。不过他也只是惆怅地看着离开的妹妹,小大人一样叹上一口气,倒也不会哭闹。大约不是自己娘生的,没有那么执着吧。   等雪娥洗三的时候,周琳和福生也带着小鱼儿去了。雪娥的娘家没有来人,但是就蒋家的亲戚也够热闹了。来的客人都是极亲近的,也不会乱说什么戳雪娥心窝子的话。   等洗三结束之后,陈氏开心地抱着小孙子让亲友都上前看看,收了一箩筐的吉祥话。   周琳也上前看了看,小娃儿明显比刚出生的时候胖了一些,看着雪白一团,闭着眼,也看不出像谁。   看周琳在那端详小娃娃,小鱼儿也跟着凑过去,好奇地看着这个小小的弟弟。   兰英又开始日常逗小鱼儿了,指着雪娥的小儿子问他,“小弟弟好看吗?”   小鱼儿用力地点点头,配合地说,“好探!”   兰英又问,“给你你要不要啊?”   谁知小鱼儿这回却摇了摇头,说,“不要!”   周围的大人都很稀奇,纷纷问他这回怎么不要了。小鱼儿却靠着周琳的腿,低着头不说话了。就连周琳问了他几次,他也不肯说为什么不要。   直到最后离开的时候,出了雪娥家的大门,看了看四周没人了,小鱼儿才悄悄凑到周琳耳边说,“是弟弟,不要!鱼要妹妹。”   周琳开始还纳闷,仔细一想,就知道小鱼儿这是回答她之前的问话了。不由失笑,捏捏儿子的小脸说,“就算你要,你婶儿也舍不得给你啊,你还嫌弃上了。”   然后又跟福生说,“你看看,这才两岁的人,就知道嫌弃人家娃娃的话,不能当着人说了。”   福生也很意外,他接触的孩子比较少,总以为两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没想到自家儿子想得还真多,还知道不中听的话要背着人说了。   福生自己小时候哪有这么机灵,他肯定地跟周琳说,“指定是随了你,我娘说我五岁的时候还啥都不懂呢。”   “我那时候也没他这么聪明吧?大约是我怀着他的时候经常看书的缘故?”周琳也不确定,她哪里知道自己小时候聪明不聪明呢。   福生一听也觉得有理,点点头说,“那回去咱们没事也跟闺女念念书。不过,你平常没事儿都带着小鱼儿读书的,咱们闺女将来指定也是个才女。”   想着以后自己会有一个满腹诗书,一身书香气息,温文尔雅的闺女,福生美滋滋地笑了。   可惜他笑得太早了。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这世上哪有什么事儿都随自己心意的理呢?   要知道,还有一种闺女,叫别人家的闺女。也有一个词,叫“女汉子”... ☆、第87章 此生无憾(捉虫)   金色九月,秋风带走了夏日最后的一丝灼热, 也渐渐吹黄了杨柳的树叶。一阵风过, 金黄的叶子像蝴蝶一样在风中飞舞。   除了春天, 周琳最爱的就是秋日了。没事的时候, 她就喜欢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 一边轻声跟小鱼儿讲着幼学,一边跟福生想象着未曾谋面的小女儿。说着来年秋日,石榴树下就能多一人了。   “我昨儿个去镇上, 韩掌柜说隔壁那个铺子又要盘出去, 问咱们是不是要接下来。”福生摸了一下小鱼儿的脑袋, 跟周琳说道。   福生说的隔壁的那个铺子, 就是先前路掌柜的铺子。路掌柜嫁人后, 后面接手铺子的人想着路掌柜的生意这么好,也就顺势卖起了胭脂水粉。   一开始的时候, 有路掌柜做下的口碑撑着,生意倒还不差。但是时日久了, 就渐渐门可罗雀了。究其原因, 也不过是铺子的新掌柜做生意不活络,东西又不是特别好, 自然争不过其他老铺子。   勉强撑到了今年, 这掌柜的终于死了心, 就想着不如把铺子盘出去,回乡下买上几十亩地,做个小地主去。   福记木枋现在的掌柜韩川就是先前说的周鑫的那个师弟, 他得了这个消息后,就在东家来铺货的时候知会了一声。   “我看盘下来也行,正好把一些贵重的摆件和平价的货物分开,就是又要多请一个掌柜了。”周琳自然没有异议,现在木枋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在卧牛镇的口碑也相当响亮,扩大店面也是势在必行了。   福生也是这么想的,“掌柜的倒不用发愁,还找金子那小子要人去。”能帮自己的师弟安排就业问题,周鑫也是很乐意的。这是一个双赢的问题,根本不用发愁。   看着媳妇说完话,又望着东边的天空发呆,福生不免有些担忧。生小鱼儿的时候,媳妇有阵子就心绪不宁的,难道这次也是害怕生孩子的缘故   “我看农忙也过了,娘在家里应该也没什么事儿,不如请她老人家过来住一阵儿?有娘在,你也安心一点儿,顺便也有机会让咱们好好孝敬她一回。”   听到福生这话,周琳才突然回过神来,看着福生眼含笑意地点头,“行,听你的。”其实已经都二胎了,周琳对生孩子也没有那么害怕了。但是一来福生是为她着想,二来她想有赵氏陪着应该会好些。   其实周琳更想陪在身边的是前世的妈妈。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她总是会想起前世还在爸妈身边的日子。经常一觉醒来,不知今夕何夕。只有在看到枕边的福生和儿子,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要不是周苍术来了几次,都说大人孩子都康健,胎位也正,周琳都要怀疑这胎是不是十分凶险,谁知道前世的那些梦境,是不是一种预兆呢?   赵氏被女婿郑重请过来的时候,还想着他说得严重了。等见到周琳成天动不动出神的样子,才觉得不对。   “囡囡啊,你这是怎么了?要是心里有什么不舒坦,就跟娘说说,可别一个人憋在心里。”赵氏忧虑地看着周琳说道。   周琳也觉得自己最近这状态,吓着了娘和福生。她极力振奋了一下精神,微笑着安抚赵氏,“没事呢,娘。人家怀着孩子,有的吐得不行,有的天天睡不醒。我就精神有点不济,好吃好睡的,能有什么问题。”   赵氏一想也是,闺女嫁到蒋家后,日子一向过得舒心。女婿一向惯着她,她要是说想要月亮,福生马上就会去搬梯子;公婆都开明,弟妹心思单纯,唯一搅事儿的大嫂,如今也是个半傻的人了。头胎就生了儿子,肚子里还怀着第二个。   这样她闺女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想到这里,赵氏也丢开了这事儿,转而专注一日三餐去了。女婿给足了家用,赵氏也不手软,什么东西好买什么,确保自家闺女吃得营养又可口。   这天喝了一碗乳鸽汤之后,周琳终于忍不住跟赵氏说,“娘,这些大补的东西还是不要天天做了吧?我这一个月都胖了不少了,回头肚子里的孩子大了,生的时候该艰难了。”   有时候她实在喝不下了,就偷偷背着赵氏分给福生喝。这段时日,福生也胖了一圈,肚子上都有了一坨软软的肉了。   赵氏听了周琳这话吓了一跳,在乡下只听说谁家孕妇吃不好睡不好,生的孩子都干巴巴的,哪里听说过因为补过头,胎儿太大反而导致难产的呢?   她知道这个闺女是个爱读书的,知道的东西也比她多,既然这么说了,一定也有道理。不过又一想,万一闺女是为了逃过喝补汤才这么跟她说的呢?   想到这里,赵氏就跟周琳说有事回家一趟。回了周家村,她马上就去找周苍术去了,问一下有没有孕妇不宜太补的说法。   周苍术向来都在周边村子行医,还真没遇到几个补得太过的孕妇,毕竟像周家和蒋家日子过得这么好的也不多。   不过终究是行医之人,周苍术略一思考,就知道了这其中的缘由,肯定地跟赵氏说,“二丫说得也有道理,左右她身子也没什么大问题,生产前就不要太补了。”   有了周苍术的这句话,周琳终于不用天天捏着鼻子喝补汤了。   如是又过了一个月多,十一月二十二这天早上,周琳终于发动了。   福生在产房外听着媳妇的偶尔泄露出来的呻|吟声,忍不住踱来踱去,不时地望向门内。这次他虽然没有上次的癫狂,但是也不是一点都不担心,毕竟生孩子从来都伴随着凶险。   周琳头胎生小鱼儿的时候,就已经算快的了,没想到的第二胎更快。从发动到生产,总共才用了不到两个时辰。   等到接生婆子抱着孩子出来忐忑地说,“是个千金”的时候,福生脸上当即笑开了花,“我就说是个闺女,果然被我说中了!”   福生一把接过小女儿,又从怀了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塞给接生婆子,就抱着孩子进屋去了,一边走一边喊,“媳妇,快看看咱们家闺女!”   留下背后的接生婆子一脸的纳闷,这蒋家真是邪了门了,上次老三家生了个儿子,当爹的满脸的不开心,这老二家生了个闺女反倒欢天喜地的。什么时候闺女这么吃香了?   不过她终究只是一个接生婆子,有赏钱拿,就不在意这些细节了。   福生进屋之后,才看到自己媳妇闭着眼,睡得正香。为了不打扰媳妇休息,他又抱着闺女蹑手蹑脚出来了。然后兴奋地跟陈氏献宝,“娘,你看我闺女,多俊啊!”   陈氏一开始听说儿媳妇生了个女娃娃,还有点小遗憾,不过一看到孙女的第一眼,她就马上沦陷了,脸上的慢慢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大约是接生婆子打的那一巴掌太狠,小婴儿这会儿鼻子还一抽一抽地,时不时哼唧一声,委屈得很。   陈氏赶紧跟儿子抢过来,把孙女抱在怀里晃了起来,“呦,小囡囡,不哭了啊,奶奶抱抱。”   之前怕小鱼儿被周琳生产的场景吓着,蒋铁林一早就把他抱出去了。直到听说儿媳妇生了,他才急慌慌的回来了。   看到蒋铁林过来,陈氏赶紧抱着孙女过去,“你看咱们囡囡,长得多好。这小脸肉嘟嘟的,小鼻子又尖又翘,还有这小嘴儿,多好看。”   蒋铁林还没说话,怀里的小鱼儿就探过头去瞧陈氏怀里的小婴儿,看了一会儿,突然眉开眼笑,响亮地叫了一声,“妹妹!”然后就在爷爷怀里手舞足蹈起来。   陈氏没好气地说,“就知道妹妹,这下可如你的愿了。以后要好好护着妹妹,不要让别人欺负她...”   看着眼前的一儿一女,此时的福生感觉无比的幸福。然而,等到第二天中午,周琳还没有醒来时,福生感觉到了天塌地陷一般的绝望。   他着急忙慌地挟着周苍术进来,泪水流了满脸都不知道,他连声央求周苍术,“周叔,求你救救我媳妇......”   周苍术摸了几次周琳的脉象,都感觉不出异常,怎么看都只是简单的睡着了。而且看周琳的面色红润,呼吸均匀,想必暂时也没什么事儿。   最后周苍术不确定地说,“许是生产之前思虑过甚,加上生产时消耗太大,这一放松下来,就睡得沉了一点。你们且再看一日,若还是不醒,明天就去镇上看看吧。”   而此时的周琳,正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境中。她生下小女儿之后,只看了孩子一眼,就控制不住地坠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看到了前世的爸爸妈妈,还有长高了很多的弟弟,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妈妈一边织着毛衣一边数落周琅(周琳弟弟),“现在外面卖的什么毛衣没有,还非得要穿我织的,真是挑剔。”   周琅笑着哄着妈妈,“妈妈织的毛衣比外面买的可暖和多了,这可是温暖牌的,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就会哄老娘,跟你姐一样。她也是......”周妈妈说到这里,眼神突然茫然起来了,迟疑地问周爸爸,“小琅姐姐?小琅什么时候有个姐姐了?”然后说着说着泪水就流了下来。   周爸爸的眼圈也泛红了,哽咽着说,“琳琳她,她已经走了6年了啊?”周琅在旁边也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眼看一家人要抱头大哭一场了,周琳此时推门而入,笑着跟家人打招呼,“爸妈,我回来了!”   妈妈惊喜地把女儿搂在怀里,嗔怪着说,“你这丫头,这么多年了,既然活得好好的,怎么不知道回来看看爸妈?”   周爸爸也在一边堵着气说,“不听话,该打!翅膀硬了就飞了,都忘了自己家门在哪儿了吧?”   “还有我,还有我!姐姐,我好久没见你了,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周琅也扑过去抱着姐姐的胳膊撒娇。   周琳面上一阵黯然,强笑着说,“爸、妈,小琅,我这次就是回来看看你们,一会儿就走了。你们只需要知道,我并没有真正死去,在另一个世界,我过得很幸福。有宠我爱我的爹娘,有健康的身体,还嫁了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有一双可爱的儿女。”   说到这里,周琳的泪水啪嗒啪嗒地滴在地板上,她用手背抹了一把脸,继续说道,“我的丈夫是一个木雕师,我们自己开了一个木枋,挣了好多钱。还在乡下盖了一个二进的院子,比咱们这鸽子笼一样的房子好多了。你们的外孙今年两岁多了,很帅气,也很聪明。你们的外孙女刚刚才出生,所以......我必须得回去,请你们原谅我。”   然后她跪下,用力磕了三个头。起来后摸了摸弟弟的脑瓜,认真地跟他说,“爸妈以后只有你这一个孩子啦,你以后要好好孝顺他们,连带着我的那一份。”   说完,周琳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好像一缕清风就能吹散一样。周爸爸和周妈妈哭着扑上去,想要抓住这个狠心的女儿,却只扑了一个空。   下一秒,周爸爸和陈彩霞同时从梦中惊醒。夫妻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我梦到了琳琳,她......”   两口子交流了一下,发现两个人的梦一模一样。陈彩霞欣喜地说,“是不是,是不是琳琳知道我们挂念她,就给我们托梦了?她是不是真的在另一个世界好好地生活着?”   陈爸爸搂住妻子,坚定地说,“肯定是的,要不然我们不会做了同样的一个梦。这回你也该放心了,她结了婚,有了丈夫和孩子,过得再幸福不过了。”   总比以前拖着一个破败的身子,不知道生命何时会结束,不敢谈恋爱,不能结婚生孩子的好。像琳琳十八岁之前的日子,也仅仅是活着,又有什么趣味?   等到周琅起来,跟父母说起自己做的梦后,周家爸妈两个就更加肯定了这个梦的真实性,此后也渐渐放下了女儿早逝的心结,心境也开朗起来了。   上湾村,福生的家里,里屋的大床上。睡了一天两夜的周琳,终于在清晨的第一缕光打到脸上时,睁开了双眼。她呆呆地望着帐顶,还在回味这梦里的情景。   一夜都没睡踏实的福生,几乎在同时就发现媳妇醒来了。他唯恐这只是一个梦,小心翼翼地帮周琳擦去流到耳根的泪水,轻声说,“媳妇,你终于醒了,你怎么睡了这么久?我都快担心死了。”   周琳歪过头,看着福生微微一笑,语气缥缈无比,“我做了一个美梦,特别特别的美,美得我差点都不想醒过来了。不过,想到你和孩子,我还是从梦里走出来了。”   福生不知道媳妇做了什么样的梦,他也不想去问。他只需要知道,媳妇是多么珍视自己和孩子就行了。   周琳让福生把熟睡中的小鱼儿和新生的女儿都抱过来,放在自己身边,她看着身边的这一大两小,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她轻轻在福生额头上落下一吻,“这辈子能遇到你,有了小鱼儿和囡囡,真好。”此生无憾。   福生闭着眼感受着那个轻如蝶翼的吻,想的是,媳妇,你不知道,遇到你,才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从3月31日开文,到今天,历时两个月27天,这篇文终于完结了。后面会有一篇或者两篇番外,但正文就到此为止了。   毕竟是第一本书,肯定有很多不足,但是能有始有终地把这个故事跟小仙女们讲完,我已经觉得很有成就感了,不知道大家什么感觉。   能够看到这里,对桂圆也算是真爱的了吧?(脸大如盆,圆滚滚的桂圆),所以能不能拜托大家收藏一下作者专栏,说不定能够养成一个大神呢?哈哈哈哈哈,人总要有点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还有桂圆的第二本小说:《朕的才人套路深 》, 感兴趣的也可以收藏一下。如果搜不到,可以试试原名《宋宫才人升职记》,也可以直接从作者专栏进去。七月一号正式开文。相信桂圆的坑品,更新很有保障哒~ ☆、第88章 番外之许氏   周见信死后,许氏收拾了家里的细软, 回到了娘家。   这些年许氏也没少贴补家里, 这次回来也带了不少银子。一时之间, 一家人还和以前一样和和美美, 其乐融融。   但是许氏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尤其是看着哥嫂抱着孩子亲昵的时候。她摇摇头,不肯承认是惦记那个短命鬼,更不愿意去想留在周家的儿子江涛。   虽然有钱傍身, 但是没点别的什么进项, 终究会坐吃山空。而且等父母过世之后, 自己老无所依, 怕是死了都没人知道。至于周家的那个儿子, 想着知道指望不上,周家族人可不是吃素的。   晚上, 许氏躺在穿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琢磨着以后的出路。   第二天, 许氏就跟她娘提起了再嫁的事,“娘, 我留在家里, 也是带累你们, 不如趁年纪还不太大,再走一步吧。您也帮我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许老娘对闺女也是有几分爱惜的, 对她这个决定十分赞成。大哥和大嫂则是想着妹妹再嫁的话,应该还能再得一注聘礼,也没有反对。   许老娘欣慰地说,“女人家终究还是要有个依靠的,我等下去找人帮你说一个。”回头塞几个钱给媒人,让她给闺女说个好人家。   许氏要再嫁的消息,在许庄又掀起了一阵风浪。村里的三姑六婆都议论着这个已经二嫁的女人,这回要嫁个什么人家,会不会跟上次一样,越嫁越好。   越嫁越好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二嫁的时候,许氏才二十出头,而且又和周见信有了私情,怀了孩子。这回她都三十多了,再嫁又能嫁个什么好人家。   不过终究还有那种家境平平,又要续娶的。黄花大闺女自然娶不到,然后就会把目光转向守寡的年轻妇人,所以媒人提供的人选也有好几个。   许老娘看中了一个四十一岁的屠户,虽然相貌有点凶恶,但听人说其实是个敦厚的性子。家里有两个闺女,大的刚嫁了人,小的才十岁。   这家就是娶不到年轻的媳妇,就挑了许氏。看中的是许氏生过儿子,年纪也不太大,生孩子不成问题。   看许氏面有难色,许老娘就拉了她在一边苦口婆心地劝导,“这家也可以了,你是再嫁之身,都愿意出一贯钱。终归你也不年轻了,不能跟你前头那个比啊。”   其实许氏倒不是跟周见信比,只是一听到“屠户”,她就眼皮直跳,下意识地就想起她曾经给梅子说的那个人家。   做了亏心事,许氏终究还是怕报应的,所以就随便找了理由拒了许老娘。   许老娘气得骂这个闺女不识相,扬言要撒手不管她这事儿了。没想到的是,没出两日,媒人又就一脸兴奋地登门了。   “我跟你们说啊,这个人家是再好不过的了。这郎君名叫温正春,小瓦村人。今年才三十八岁,长得也好。他前头娘子生了娃儿就去了,如今也有五六年了。就想找个年纪大点的,能照顾孩子的。这回看中了你家阿香,聘银足足出了这个数呢!”   媒人伸出两个手指,神神秘秘地跟许老娘说。   “这,这,是二两银子?”许老娘高兴地话都说不好了,看来她这个闺女就是有福气,三嫁也能嫁的这么好,自己先前还真是错怪她了。   许氏这次也很满意,她偷偷去打探过,这温正春长得还真跟媒人说得差不多,斯斯文文的,不说还以为是个读书人呢。听说性子也温和得很,邻里之间谁有事儿找他,他从来都没有推辞的。   说来许氏虽然自己是个外表端庄,内里风骚的,但是她其实还最偏爱这种老实的男人了。因此这次不用许老娘多说,就欢天喜地的准备嫁妆了。   嫁过去之后,温正春果然跟许氏打听过的一样,对她也是小意温柔的。许氏也投桃报李,把他照顾得妥妥帖帖。就连六岁的便宜儿子温大宝她都没有忽视,除了变着法的做吃的,新衣服更是没少做。晚间也必得哄睡了大宝,她才肯睡下。   许氏的贤德让温正春对她也更加体贴,一时间两个人跟年轻的小夫妻一样,蜜里调油起来。   直到那天中午,从地里回来的温正春没有看到大宝,就问了许氏。许氏先前在准备午饭,一个没留意,就让大宝一个人出去了。   其实在乡下,五六岁的孩子都是放心地在村里撒野的,也没见几个大人跟着的。也就是温正春对这个唯一的儿子看得比较紧。   一听许氏也不知道儿子的去向,温正春的脸色当即黑了下来,甩了袖子就出去找儿子了。   这是许氏第一次见温正春对她撂脸子,心里也忐忑起来,紧跟着也出去了。   两个人在村里相熟的人家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大宝。温正春的眼睛这时已经发红了,看得许氏心惊肉跳,总觉得他会随时扑上来打自己一顿。但是温正春急着找儿子,自然没有心思搭理许氏。   最后在村人的指点下,两个人在村后的一片田地的地头上,找到了捉蛐蛐的大宝。温正春一看大宝身边不到三尺的地方就是一口深井,吓得赶紧把孩子抱在怀里,温声细语地教导他要远离危险的地方。   许氏原本以为找到了大宝,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没想到回家之后,温正春亲自哄睡了儿子,就扯着许氏的头发进了自己的房间,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两个响亮的嘴巴子。   许氏捂着脸震惊地质问,“正春,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能打我!”   “贱女人,让你看个儿子你都看不好,还能指望你干点啥?是不是存心弄死我儿子,好给你以后生的腾地方?”温正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动作也没停,对着许氏就一顿毒打。   许氏身娇体弱,哪受得了这种痛苦,忍不住哭喊求饶。却听温正春阴深深地警告,“你尽管叫吧,要是吵醒了大宝,我要了你的命!”   看温正春的神情不像作假,许氏也只能捂着嘴默默承受。直到温正春打累了,这才放开她一个人睡下了。   许氏等温正春睡了以后,艰难地爬起来,开了门就往娘家跑去。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这么点小事儿,他就把她打个半死。若是大宝以后有个病痛,他岂不是又要责怪自己看顾不力,到时候不又是一顿毒打吗?   许氏跟许老娘娘哭诉之后,就坚决要跟温正春和离。   许老娘为难地说,“你这都三嫁了,要是和离了,以后该怎么办啊?要不我跟你哥找正春谈谈,让他以后待你好点?”   等温正春天亮之后赶来,跪在丈母娘面前涕泪交加地认错时,许老娘更是坚定了一开始的想法。留了闺女两天,就催着她回去了。   此后果然跟许氏猜测地差不多,温正春平日里对她依旧体贴,只是大宝但凡有一点不妥,就是一顿毒打,打过之后,又去娘家接她,顺便再赌咒发誓认错。   许老娘只能劝许氏对大宝上心一点,毕竟除了大宝的事儿,这个女婿对闺女也是没得挑了。   就在许氏渐渐认命的时候,大宝突然得了一场严重的风寒,差点没夭折。这回温正春一点都不留手,主屋里的动静直到天亮才停下。   温正春看着地上没了动静的许氏,上手一摸,才发现已经没气了。不过他想着终究是许氏有错在先,自己也是失手,就收拾了一下去报丧了。   许老娘听说自家闺女死了,哭天抢地的要温正春偿命。   但是温正春怎么会甘心,就连小瓦村的人都一面倒地说温正春的好话。说能逼得这么好性的人下死手,肯定是许氏有错。而且正春肯定不是故意的,打死许氏也是无心之失。要是许氏对大宝精心一点,哪会让大宝得了这么重的病呢?   许家大嫂则眼珠一转,扑到许氏的遗体上,把她身上的寿衣一扯,让许氏赤身**地暴露在众人面前,大声喊道,“乡亲们,我小姑子好端端的一个人嫁到温家,原先细皮嫩肉的一个人,现在身上都是新伤旧伤。就用一个不是故意的打发我们,怕是说不过去吧?”   小瓦村的人这才看到许氏身上的伤痕,确实不堪入目,看着温正春的眼光也开始变了。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看场面变成这个样子,温正春也想快刀斩乱麻,赶紧解决这事儿,就了然地看着许家大嫂,“说吧,要多少银子你们才罢休?”   许老娘看着自己闺女的身体被这么多人围着看,心下不忍,赶紧上前把衣服给她盖上,然后又埋怨儿媳妇,“你妹子都死了,你还这么糟践她,你有没有心啊。”   许家大嫂理直气壮地说,“不这样,那姓温的畜生能认罪吗?您听听,他这不就愿意赔钱吗?”然后撇下婆婆,对温正春说,“十两银子,一个子儿也不能少,不然我们就报官。”   温正春轻蔑一笑,讥讽道,“真是穷疯了,怎么不打劫去?十两银子我能去楼子里买个雏儿了。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出五两,再多也没有了。想报官就报官吧,提前告诉你,夫杀妻,就算报官也不会判我偿命的,何况我还是误杀。到时候,这五两银子可也没有了。”   许老娘看温正春这样嚣张,气愤地不行,“走走,报官,银子不要了我也要报官去抓他。死不了也得让他脱成皮!”   许家大嫂赶紧拉住婆婆,劝她息怒,“娘,您想想,妹妹已经死了,就算打那个畜生一顿,她也活不过来了。不如拿了银子回去,就当作是她的一片孝心了。”   许大哥也在旁边帮腔,“您再想想您的大孙子,回头成家盖房子,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何苦跟银子过不去?”   许老娘虽然为女儿不值,但想到自己的大孙子,终究还是沉默了。   最后一家人拿着五两银子回了家,许氏则被温正春拿草席一卷,随便在山上找了个地方葬了,祖坟可不是这女人能进的地方。   可叹许氏这么一个自命风流的人物,最后却死得这么悲凉,死后尸身还袒露在堂前,毫无尊严地被人指指点点。   正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交代了一下许氏的下场,给喜欢梅子的小天使一个交代。   最后,再推新文《朕的才人套路深》,七月一日就开文啦,可以准备跳坑啦~ 本书由 静姝茵茵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