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奶茶嘬一口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生末日游戏》 作者：锦屏韶光 文案： 末日来袭，地球紧急启动真实游戏，期望能保留人类的火种与希望。绝对真实，游戏内死，人死。 上一世，来自古代的武功高手萧雨歇为保自身秘密仗剑独行，最终避过大决战，只有她一人活到最后。 这一世，她想改变…… 力量型女主VS智力型男主 内容标签：末世 无限流 游戏网游 未来架空 主角：箫雨歇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大学校园的秘密1 　　“……如果您想退出游戏，请点击游戏主面板退出，真实游戏为您服务。” 　　萧雨歇费力地撑起眼皮，她头疼欲裂，耳边还絮絮叨叨地播放新手须知。 　　等等，新手须知？ 　　她猛地抬起身子，四处张望，眼下她正躺在一间学生宿舍的床上，蚊帐的绣纹清晰可见，天台的风吹得窗帘沙沙作响，依稀还能听见远方女孩子说话叽叽喳喳的声音。 　　萧雨歇几乎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她的新手任务场景。 　　可是她明明已经死了，作为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死在自己的剑下，为什么……怎么会…… 　　她猛地定在原地，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往后一倒，松松散散地躺在床上，有什么不可能的呢？连生活在大庆朝的她都能无缘无故来到这个世上，重活一世，似乎也不是难以理解，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回来。 　　萧雨歇回想起当初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明明前一秒还在山洞里闭关打坐，下一秒斗转星移般换了天地，连身子都不是自己的，惊讶害怕之余，她根本没理睬所谓的新手任务，甚至嫌其他人太过呱噪直接屏蔽队伍频道，失去第一个与人结伴的机会，而后仗着一身武艺独自闯荡，不与任何人接触。 　　她不需要朋友，从前，萧雨歇就是这么想的。 　　直到其他人都死了，才恍然大悟，她需要的，只是害怕，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人揭穿。 　　害怕自己会变成别人眼里的怪物。 　　重来一世，她想着，或许能弥补遗憾，或许，能有个朋友，哪怕只有一个。 　　抑制住自己澎湃的心情，萧雨歇心念一动，打开人物属性面板，真实游戏的属性完全复刻她本人而不是附身人的身体素质，力量5，体质3，耐力2，敏捷3，智力1，感知2，悟性3。 　　这些属性以健康成年男子为单位，力量为1代表一名健康成年男子的气力，萧雨歇的力量为5，代表她能和五个成年男人拔河不落下风，其它属性如出一辙。 　　萧雨歇运转心法，便看到属性面板上的数字飞一样往上升，力量直达20，其它属性均不同幅度上涨，技能栏多了个少林心法，人物头像下的生命值和体力值之间出现一条内力值。 　　［你已开启战斗技能面板，悟性增加1点。］ 　　［你已领悟技能少林心法，你获得了100经验值。］ 　　稍一试探，她放下心来，这情况与从前果然一样。 　　“喂喂？”萧雨歇还在调息，便听到脑海中传来一个焦急粗犷的男声，“能听到吗？能听到吗？” 　　“吵死了，”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接着她好像被自己吓了一跳似的叫道，“靠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真的，”之前的男声吁了口气，傻傻地笑道，“我还以为是我精神出问题了呢。” 　　是的，就是这两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当初她吓了一跳，担心是某种传音密法，在床上精神高度集中警戒了半天，队友们说的话统统没听到，这次她可不能那么傻了。 　　接着又有两个男声加入到谈话中去，说是四个人交谈，其实到后来只有一个人说话，这个嗓音清洌、说话不徐不慢的男人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他们所面临的情况。 　　“这是一款游戏，”他说，“每个人附身在不同的人身上，完成任务即可返回，期间被附身的人不会保留任何记忆，属性复刻的是我们自己的身体状况，先且不论它是怎么做到的，你们有没有收到任务提示？” 　　萧雨歇默默打开任务面板，最顶上一条［新手任务］金光闪闪：调查华南大学异状，限时十四天。任务提示［仅出现在新手任务中］：人。 　　前一回她忙着了解世界掩饰自己，根本没参与新手任务，说起来，这个任务能完成多亏了队伍里的两个人，她一点贡献也没出，直到后来意识到任务难度才了解自己有多渣。 　　新手任务通过率不足一半，没通过的玩家会自动退出游戏，洗去所有记忆，这些玩家当时欣喜若狂，根本不知道他们错过了什么。正如队伍里一开始说话的一男一女，他们听那人说能退出游戏，便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好像呆在这个游戏里会死一样。 　　虽然的确会。 　　连接两声［您的队友已退出游戏］，此时队伍里只余两个男人和她，不久后，那个清洌的男声再度响起，“既然没人走了，那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毕竟这十四天我们需要完成这个新手任务，我姓沈，被我附身的是一名化学系丁教授。” 　　另一个人沉默半天道，“我姓谢，我附身的是一名清洁工，大家叫他老王。” 　　眼看轮到萧雨歇，她许久未与人交流，一时竟有点紧张，清了清嗓子，才在队伍频道里回答，“我姓萧，嗯，我现在是一名英语系学生卫秋兰。” 　　办公室内，沈然敲着桌板的手指一滞，不是他瞧不起女人，只是这女声听起来太嫩了点，让人忍不住怀疑她的年龄。 　　沈然方才在网上搜索相关新闻，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他原本的世界，只是回到了十四天前，他尝试和丁教授的同事聊天，但无法留下字迹或录音，也无法在网上留评发帖，他想拨打家里的电话印证自己的猜想，结果被警告一次：严禁透露游戏相关线索，再次尝试相同举动直接抹杀。 　　比起退出任务洗去记忆，透露游戏的存在惩罚可要严重得多。沈然猜测游戏是将他们隔离在另一个空间里，现实空间的丁教授、老王和卫秋兰都是原装正货，等到任务结束，被附身的人不会残留附身时的记忆，而是如往常那样按部就班地度过自己的生活。 　　这让沈然思考起新手任务的目的来，这个任务到底是只想让他们调查出真相呢，还是做些许改变呢？如果可以改变，那么界限在哪里？ 　　“你们有没有看过自己的属性面板？”沈然问，“游戏讲究的是平衡，队伍里的人应该各有能力，我的最高属性是悟性，刚才那个退出的男声属性最高的应该是力量或者体质，你们呢？” 　　“感知，”慢悠悠扫楼梯的谢霁说，“我从小就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萧雨歇对透露自己的信息依然有些抗拒，她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犹豫道，“力量。” 　　力量？沈然第一个反应是怀疑，“能否透露一下你的力量数值？” 　　“4，”萧雨歇尽力让自己付出信任，但报上数值时还是暗暗减了一点。 　　两人不说话了。 　　“这个任务是关于人的，”半晌，自发当起队长的沈然分析道，“所以，我们先各自套取情报，问问学校里有没有什么流言蜚语、鬼故事、自杀之类的传闻，适应各自的生活，不过我总感觉这个游戏没那么简单，不然不会选择两个力量和体质高的人，希望是我判断失误吧，请你们小心一点，今天……明天晚上我们找个地方见一面，商讨下一步，有事队伍频道联系。” 　　忽然，萧雨歇耳朵微动，摸到枕头下的黑色发夹，掀开蚊帐一角，右手手腕一抖，头也不转地射出，带着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将天花板上一只半个手心大的蟑螂钉在原地。 　　［你已领悟技能基础暗器，你获得了100经验值。］ 　　她起身下床，换上活动方便的长衣长裤运动鞋，摸了摸卫秋兰桌上的美工折叠刀，掰下两块刀片插丶入鞋缝内，抽出针线盒中数十根针，错落有致地别在袖口，解开另一双鞋的长长绳带，塞进衣兜。翻到她收集的簪子，萧雨歇眼睛一亮，挑选一根短的银簪，用剪刀磨尖一头，藏在挽起的发髻里。 　　［你制作了武器尖锐的银簪，你获得了100经验值。］ 　　［你已开启生活技能面板，你获得了1点悟性。］ 　　经验值重中之重，人物和技能升级都需要经验值，人物前十级每升一级获得一点自由属性，可任意添加在各项属性上。提升战斗技能会缩减熟悉技能时间，甚至获得新技能，在游戏初期十分重要。生活技能多种多样，练到一定程度可以触发装备附魔等功效。 　　准备好后，萧雨歇拉开窗帘，站在阳台上，右手略遮了遮炽热的阳光，望向远方。 　　她太久没见过那么多正常人类聚在一起的画面了。 　　而她再清楚不过，接下来，他们将面临怎样的考验。 　　站了一会儿，萧雨歇闭上眼睛，毫不留恋地拉上落地窗和窗帘，头也不回地走出宿舍，反锁上门。 　　无人的宿舍房间空空荡荡，天花板上，风扇旁边，那只被钉住的蟑螂仿佛被关门声震醒，腿部蓦地一动。 第2章 大学校园的秘密2 　　萧雨歇从前打探消息，最先想到的地方是食堂，现在正值中午，吃午饭的时间，她临出门时带上了所附身人卫秋兰的挎包，轻车熟路地打了份饭菜，坐在女生最多的地方，一边清点包里的学生卡、□□、课本、课程表、笔记本、手机等物事，一边竖起耳朵听八卦，可惜她打错了算盘，在食堂怎么可能会说鬼故事配饭。 　　吃完午餐，她离开食堂，刷卡进入图书馆，拿着学生证让图书管理员帮忙查一下账号密码，很快，她便坐在一台电脑面前，搜索华南大学最近传闻，华南大学分东、南、西、北四大校区，主校区为南校区，建造历史在华国排名前列，加上羊城近香江，本地人大多笃信风水，因此南校大部分是风水位置的传说，东校区据说几年前曾有人死于非命，医学生最多的北校区自然与尸体相关，至于西校区，刚建不久，没多少风言风语。 　　在图书馆坐了一下午，任务进度条依然保持在0％的位置——游戏任务让他们去调查华南大学，除了新手任务提示的“人”之外，还有一条空空的任务进度条，每当队员们有所进展，进度条会往前推一段，达到90%即可选择完成任务，任务完成度越高，奖励越丰厚。 　　萧雨歇关上电脑，到食堂打包晚餐回宿舍，准备应付三个卫秋兰朝夕相处的室友——她甚至不记得她们的名字。 　　宿舍里，有个短发女孩已经回来，她在卫生间洗衣服，萧雨歇打了声招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刚打开塑料包装袋，她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 　　那只被她用发卡钉在风扇旁边的蟑螂不见踪迹，连着发卡一同消失。 　　原来，从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吗？ 　　她“嘎吱”一声推开椅子起身，拿上钱包和钥匙往外冲，卫生间里洗衣服的室友伸长脖子茫然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耸了耸肩继续搓自己的内衣，“秋兰今天怎么了这是。” 　　萧雨歇去超市买了两罐杀虫剂三瓶花露水，当她提着大袋小袋再次回到宿舍，三名室友都到齐了，夕阳的漫天红霞透过玻璃窗浸得地上血红，她们反坐在椅子上聊天，见她提着那么多东西，一时有些好笑，“你去超市打劫啦？” 　　萧雨歇沉沉地叹了口气，她的脸色如此凝重，唬得三位室友不约而同直起身体，“发生什么事了？” 　　她把袋子放地上，深吸一口气，“我今天看到一只大蟑螂。” 　　“蟑螂！！！” 　　“还有一窝蚂蚁，”萧雨歇面不改色地撒谎道。 　　“啊啊啊啊啊！” 　　三个女生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尖叫，“在哪里在哪里！” 　　“蚂蚁我用水冲走了，”她说，“但是那只蟑螂我打死后回来一看，不见了！” 　　“难怪你刚才去买了那么多杀虫剂，”方才洗衣服的短发女生恍然大悟，“原来是看到蟑螂跑了，小强生命力很顽强的，打死后要丢到外面去，不过宿舍里会出现蟑螂说明我们环境太脏了，大扫除，马上开始大扫除！” 　　“先打药吧？”萧雨歇见其他两名女生立马要翻箱倒柜，连忙阻止道，“不然看到活蹦乱跳的……” 　　“打药！必须要打药！”被她话语中的画面感吓到，两个女生七手八脚地从塑料袋子里扒出杀虫剂，萧雨歇和短发女生帮忙把窗户和卫生间的门关上，窗帘拉紧，房间卫生间每个角落都喷洒一遍，萧雨歇犹嫌不足，直到用空一瓶杀虫剂，才拉着室友关上宿舍门，退到走廊上去。 　　四个人在走廊上等药效发作，期间有熟悉的同学经过，听说宿舍发现蚂蚁和蟑螂，立刻表示要去买杀虫剂大扫除，至于有多少宿舍真的这么做，萧雨歇无力去管。 　　太阳慢慢落下去，四处透风的走廊有些冷，四个人等药效过去开门通风后，转移到楼梯道上，无所事事地开始聊天，萧雨歇也从她们的对话中得知三人的昵称。 　　［你的队友获得一条线索。］ 　　游戏提示突然一声叮，萧雨歇心中一惊，视线微转，打开只有自己能看到的任务面板，相应的任务进度条往前移动百分之五。 　　“我得到的线索是，”脑海中毫无预兆地响起沈先生的声音，“副校长今年新上任，提拔了一个非亲信。” 　　沈先生的身份是教授，难怪能得知教职人员变动情况。就这简单一句话，值百分之五的进度条，可见其中隐含信息绝对不浅。一无所获的萧雨歇一时觉得自己拖了后腿。 　　眼前恰是套话的好时机，她专心听了一会儿三人的聊资，装作无意地插话道，“说起咱们学校，你们听说过最近的传闻吗？” 　　“你是说，”短发女孩宿舍长一脸心知肚明的表情，她朝楼梯两头望了一眼，低声道，“祝小玉？我一直觉得她有些疯疯癫癫的。” 　　“哦，她啊，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长发女孩小萱嗤笑一声，卷着自己的头发翻了个白眼，“前天她还说活不下去了要跳楼，直到今天还活得好好的，真要自杀的人，从来不说自己要死，倒是这种三番五次把死挂在嘴边的，最low，威胁谁呢。” 　　［你获得一条线索。］ 　　这也行？ 　　萧雨歇努力抑制自己惊喜和激动的情绪，轻描淡写地接话道，“她不是要威胁那个……那个……” 　　“她男朋友呗，”小萱顺口接道，“我最看不起这种人，说是男朋友，谁不知道她是小三，人家孩子都两岁了还往里凑，丢我们专业的脸，还是985的大学生呢，怎么一点正确价值观都没有。” 　　“行了，都少说几句，”卷发女孩卷卷抬手看了眼表，开口劝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吧。” 　　“这几天我没见她人呢，”萧雨歇顺应地站起身来，不死心地继续问道，“她不会搬到校外去了吧。” 　　“搬到校外？”小萱说得兴起意犹未尽，“她在校外的房子被原配发现后哪还敢呆，早回宿舍了，你一天到晚宅在电脑前面当然看不到她，咦，你平常不是不喜欢听这些吗？” 　　“我电脑坏掉了啊，”萧雨歇自然地回道，“输了好几次开机密码都进不去，害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卷卷脚步一顿。 　　“对面宿舍楼下可以修电脑，价钱还算公道，”宿舍长提了一句，走进宿舍。 　　萧雨歇和队友们交流过自己发现的线索后，看见任务进度条升到百分之十，心满意足地刷牙洗澡，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搭在椅背，拉好蚊帐，躺到床上，她闭上眼睛，一呼一吸间，运转灵素心法，感知属性一点一点往上提升，停留在10的数字上，这意味着她的五感是正常人的十倍，哪怕睡着了，周围有个风吹草动也逃不过她的感知，凭借这个心法，她才敢独自在野外睡觉。 　　［你已自创技能，你获得了500经验值，请为你的技能命名。］ 　　“灵素心法，”她在脑中默念，灵素，心神也，这是师父教给她的。 　　午夜十二点，最后一个上床的卷卷按掉灯，宿舍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萧雨歇蓦地睁开双眼。 　　夏日蝉鸣十分聒噪，但她的耳朵捕捉到不属于蝉鸣的、轻轻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晚里格外清晰，哒、哒、哒、哒。 　　萧雨歇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三点五十，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在外面走动？而且还不是平常熟悉的脚步，而是仿佛刻意放轻了一样，如果她没有在睡梦中自动运行灵素心法，根本不会听见。 　　事有蹊跷，她轻巧地翻身下床，换上椅背上准备好的黑色运动服，挽起发髻，借着窗帘缝里透进来的银白月光，随手裁一段黑色衬衫袖子蒙住脸。 　　［你制作了装备蒙面的三角巾，你获得了100经验值。］ 　　脚步声几不可闻，萧雨歇轻手轻脚推开窗户，提气跃下天台，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脚尖接连轻点墙壁，不过一眨眼功夫，她如一只雨燕般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就势一滚，窝进附近草丛的月影之中。 　　［你已领悟技能基础轻功，你获得了100经验值。］ 　　校园内有摄像头，但萧雨歇以前从来没有跟踪的经验，也不知该如何避过监控，她呆在影子里，心生忌惮，离蝉鸣的草丛足有十厘米远，她把裤脚扎进运动鞋，缩着脖子，远远地感知宿舍门口位置，没过多久，一丝气息出现在感知区域，朝教学楼的方向移去。 　　萧雨歇尽可能在黑影中跟着对方，可她显得笨手笨脚，眼前是空旷的中心花园，没有树影能让她遮掩身形，萧雨歇以自保为上，不肯轻易暴露位置，只得眼睁睁感受到那丝气息脱离她的感知范围。 　　萧雨歇没有动，既然这个人在半夜三点离开宿舍，可见她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在天亮之前，她一定会回来，而萧雨歇只需要看一眼她的正脸，确认她的身份。 　　月亮渐渐移到宿舍楼那边，楼层的影子完全罩住了她，萧雨歇慢慢地有些放松警惕——她还是第一次接这种盯人的活，不时地感知一下，她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入今天所获得的任务线索。 　　直到知了知了的蝉鸣声不知何时倏地停了。 　　黑暗里，死一样的寂静。 第3章 大学校园的秘密 　　糟糕，有袭！ 　　萧雨歇心猛地一沉，全力运转灵素心法，脑后风声大作，她作势欲挡，可身体一顿，拳风已至，她只来得及避过要害，被一记拳头重重击中后背，跌出草丛，暴露在月光之下，她忍着疼痛，就地一滚躲过第二拳，头也不回地双手抓住地上沙石，以漫天花雨的手法铺天盖地射出，趁对方视线受阻无暇顾及，提气跃起，如飞鸟投林般平平横移数十米，一纵一跃，消失在夜空下。 　　待萧雨歇翻窗入室，体力条只余3%，内力条还剩21％，她扯下三角巾，塞进衣柜，拉开衣服拉链，触到伤处眉头一皱，干净利落地脱下外套，爬到床上，被子盖到腰下，俯卧调息。 　　她太大意了。 　　原以为这时候应该只进展到胚胎期，没想到会碰上幼年期，冷不丁吃了个亏，不仅如此，因为想着尽快完成新手任务，她甚至托大地放松了警戒，忘了自己从头开始一切技能和属性都已重置，如同将一个高手的灵魂塞进三岁小孩身上，哪怕心中有无数应对方法，身体跟不上，也是白搭。 　　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她不想惊动他人，闭上眼睛，呼吸悠长，慢慢入睡。 　　第二天早晨，室友们纷纷出门上课，萧雨歇醒过来后，检查自己身体情况，内力条和体力条已经回满，洁白的背上一大团青紫，她起床翻出被附身者卫秋兰的药油，手法熟练的给自己抹上。 　　“你们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就在此时，沈先生的声音突然响起，“任务进度条变了。” 　　进度条依然停留在10%的地方，但在90%处出现一个绿色标识，显示结点已经解开，萧雨歇从前做一个调查任务时遇到过类似情况，他们在任务初期找到一把钥匙，显示出这个标识，当时钥匙没用，但到后期是非常重要的线索。这个标识表示任务出现突破性进展，然而线索和进度本身跟不上。 　　“我昨天……”她简单地将昨晚的事述说一遍。 　　“攻击你的那个人，属性大概有多少？”沈先生听完发问道。 　　萧雨歇有些羞愧，“力量在4到5之间，不然他不可能一击让我受伤。感知3以上。”感知这个属性，强的人可以避过弱者的试探，她的感知基础属性是3，运转灵素心法能到10，但这必须在静下心的情况下，比如半睡半醒的时候。 　　两名队友不了解她的实力，好生鼓励了一番，倒让萧雨歇愈发羞惭，她运转少林内功力量属性飙到10，拿下对方轻而易举，可她受伤后的第一反应是避过对方攻击快速逃离，以保存己身为主。如此谨慎度日让她避过不少危险，所以即便重活一回也很难改变。 　　力气大的人，敏捷必然不高，沈然不怀疑萧雨歇能从对方手中逃走，只是，［新上任的副校长提拔一个非亲信］，［女大学生称要跳楼却没有跳］、［半夜宿舍脚步声女孩离开宿舍］和［力量大于常人的偷袭者］，这四条看似毫不相关的线索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你感觉那个袭击你的人是男是女？”沈然再次问道。 　　萧雨歇一呆，“我当时逃离没来得及回头看。”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沈然安慰道，“毕竟大家都是新手上路，从前没有合作过，下午五点，我们在我办公室聚一聚。”他详细地说出自己的办公地点。 　　萧雨歇动动肩膀，换上外出的衣服，这次她特地穿那件藏有细针的外套，削尖的银簪照样别上，拿上挎包，丢一把小刀和一个揉成团的塑料袋进去，从消防通道下楼，有目的性地走向昨晚遇袭的地方。 　　阳光照得水泥地发白，蝉声阵阵，叫得愈发洪亮，她右手包上塑料袋，眼疾手快地捉住树枝上栖息的一只蝉，就着日光仔细检查它布满鳞片的腹部，而后手指一张，将其放飞。 　　或许是她想太多，事情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那只蟑螂，萧雨歇确定自己在黑色发夹里灌注内劲打入它体内，按理说那只蟑螂内脏应该全数粉碎，再无回生希望。 　　除非……。 　　她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了，在普通人眼里看来，一切变数仿佛平地惊雷，没有任何预兆，但玩家才知道，平静的湖面下涌动着怎样惊险的暗流。 　　萧雨歇点开属性面板，攒够的九百经验值够升到三级，她把属性点加在最弱的耐力上，耐力直接影响体力，武侠剧里的切人如切菜，现实之中根本不可能，平常人杀头捆好的猪都会气喘吁吁，更何况人高马大会反抗的人。内力能辅助战斗，治疗内伤，但会加快消耗体力，体力一空，内力就用不了了，她的初始耐力是2，这意味着她只能接受最多五分钟的剧烈对抗，超过五分钟，体力就会大幅度下滑。 　　接着，她折断一小根尖枝，趁周围没人用打火机的小火苗烤了一会儿，树枝正常地发出噼啪声，一股木头烧焦的气味伴随烟气传开。她吹去火星，脚尖刨个坑把烧得只剩半截的树枝丢进去，稍稍用土盖住。 　　下午两点有一堂必修课，会点名，整个英语专业的学生都要去上，萧雨歇本来不想去，但第二条线索出现的“小三”祝小玉也是英语专业的，她就收拾收拾，准备去教室探探底。 　　课室很大，萧雨歇来得早，牢牢占据最后一排，趴在桌上装作睡觉，避开“相熟”同学的对话，等到上课铃响，老师进教室，她才直起身来，这节课讲到大气变暖，第二节课则是让同学分组做presentation，好在卫秋兰是下周。 　　第一组就是祝小玉所在的小组，她直起身体，运足目力，将台上女孩看得清清楚楚，对方黑发披肩，素面朝天，光看样子是个地地道道的女学生，丝毫没有小三的感觉。 　　“嗤，”萧雨歇耳尖地听见这一声冷哼，从她前排左边传来，有一名瘦高个的男生，正在稿纸上画圈圈，一眼都不瞟台上的人。 　　［你的队友获得一条线索。］ 　　游戏提示音响起，她收回目光，仔细听沈队长的话，“副校长和他所提拔的那名下属没有亲戚关系，不是朋友，平常不接触，但三个月前，他们似乎去过白玉山。” 　　这条线索值20%。 　　“看来我们要去白玉山看看？”许久未说话的谢先生冒出来问。 　　“游戏让我们调查华南大学异状，不知能不能走出大学范围，今天晚上可以试试，”沈然说，“话说这两天你都在干什么？” 　　“打扫卫生啊，”谢先生的腔调里难得有几分委屈，“清洁工好辛苦，天不亮就要起床，而且老王——也就是我附身的这个人同时打三份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得扫楼梯、扫大街、清理树叶残渣、打扫体育馆、还要刷马桶！” 　　沈然按住额角，“你不能请假吗？” 　　“是你说要适应各自生活的啊，”萧雨歇几乎可以脑补出谢先生歪着脑袋发问的样子，“我这不是在适应吗？” 　　“我还说让你套取情报呢，你套了？” 　　“套了！”他理直气壮，“只是没套着。” 　　好蠢，萧雨歇无奈地戳戳书上封皮，不过有这么一个人垫底，显得她不是那么没用，她安心了许多。 　　下课后，她站起来收拾东西，刚才冷笑的男生经过她身边，萧雨歇作势摸自己脑后的发髻，顺手夹出对方浅浅兜里的校园卡，看到上面写着贾安逸的名字，转身叫道，“同学，贾安逸同学，你的校卡掉了。” 　　“啊，”贾同学一摸兜，接过校卡，“谢谢啦。” 　　“以后别放兜里了，”萧雨歇镇静自若地倒打一耙，“太浅，会掉。” 　　“哈哈，说的也是，”他挠挠头，发出邀请，“去吃饭不？我请你当谢礼。” 　　萧雨歇自然答应了。 　　去食堂的路上，贾同学一路找话题聊天，萧雨歇太久没与人接触过，很多事说不上来，赶忙在队伍频道紧急求助队长支援，在沈然的远程指导下，他们也算是相谈甚欢，到食堂打完饭菜后，不知不觉说到祝小玉的话题。 　　“对啊，我们都挺讨厌她的，”萧雨歇现学现卖，“看不出是这样的人啊。” 　　贾同学嗤笑一声，“人不可貌相，像她这种装神弄鬼的……。” 　　“装神弄鬼？”萧雨歇敏感地抓住这个词，“为什么这么说？” 　　说到这，贾同学脸上的阴霾一闪而过，他说起前几天，自己和高中同学聚会回来晚了，看到教学楼天台边缘有个人影，那时虽然天黑，但教学楼层层亮着灯，他敢肯定对方身形发型就是祝小玉，当时吓得他酒都醒了，因为那天早上他刚听说祝小玉被原配打上门，怕她想不通做傻事，赶忙乘电梯上到天台。 　　“我现在都感觉像做梦一样，”贾安逸打了个寒颤，他到天台没发现人，往下一看，祝小玉倒在楼下花坛里，血把花坛都染红了，他急得一边叫救护车一边跑楼下去查看情况。 　　等他跑到楼下，花坛干干净净。 　　祝小玉却不见了。 第4章 大学校园的秘密4 　　听完贾安逸说的这一席话，游戏没有提示萧雨歇获得线索。事实上，搜集任务线索判断真伪本就是小队理当做的事，提示游戏线索是新手任务初期的专有福利，现在任务进行到百分之三十，已步入任务中期，没有响起线索提示音不能证明他撒谎。 　　结束这顿略早的晚餐，贾安逸去图书馆复习功课，萧雨歇一看时间已经五点半，忙寻路去找队友会和，化学学院楼在食堂不远处的某个角落，里面没多少人，她顺利上到二楼丁教授的办公室门外，敲了敲。 　　“请进，”完全不同于沈先生本人的清冽嗓音，这位他所附身的丁教授人至中年，声音强而有力，一听便是发号司令惯了的，萧雨歇推门而入，眼前只有穿着蓝色衬衫的丁教授一个人，他指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吧，老王他已经回去了。” 　　一听这熟悉的语气，萧雨歇不自在地抿出个微笑，坐下将刚刚贾安逸的故事告诉他。 　　沈然双手抱胸，陷入思考，半晌下巴往下一沉，忽然站起来，抓起挂在办公椅上的西装外套，一边套一边往外走，“他说的那个花坛在哪？” 　　“就在学校进门必经的小道左边，”萧雨歇快步跟上，眼见他脚拐向后面的实验楼，脚下一顿，索性就在原地等候，没过五分钟，他手上捻着几个密封小袋子，扔下一句，“你在办公室里等我，”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百无聊赖的萧雨歇抽出衣兜里的针，嗖嗖嗖射向雪白的墙壁，时而排成“S”型，时而排成“B”型，技能熟练度缓缓往上涨，正当她拔出墙里的最后一根针时，耳尖一动，听到皮鞋踩着地板的脚步声，她开窗往下一看，沈然朝她招手，示意她下去。 　　“你去找什么啦？”萧雨歇不住地瞥向他鼓囊囊的西装口袋。 　　沈然将这个秘密一直保持到进入实验室，他伸手刷卡，“滴”的一声，推开门，从门口架子上拿一双塑料手套戴上，开灯，拉好窗帘，走到一边实验台，掏出兜里装满泥土的密封袋，小心翼翼地将泥土倒入玻璃器皿，加水，搅拌，往里添加两瓶不知什么药剂，而后叫她关灯。 　　提供光源的白炽灯一关，他手上器皿的容液泛着幽幽的蓝光，被这一番动作所迷惑的萧雨歇望向沈先生高大的黑影，“这是什么？” 　　“鲁米诺反应，”他将这半瓶容液冲洗掉，拉开窗帘，太阳的余光透过玻璃窗印在地上，残渣和一次性手套扔进化学实验回收瓶，“这是一种血迹检测方法。” 　　“贾安逸说的花坛？”萧雨歇立刻反应过来，“这些泥土是花坛里的？” 　　“老王身为清洁工，却没听其他同事说过花坛有血迹的事，如果祝小玉跳楼是真的，那必定有人帮忙毁尸灭迹，”沈然锁上实验室的门，一路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毁尸灭迹？你是说祝小玉有人假扮？”萧雨歇下意识考虑起这个可能性。 　　他伸手拿过自己办公桌上两个相似茶杯中的一个，蓄满水喝了一口，说这仿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鲁米诺检测出血迹反应。” 　　此话一出，三人同时收到游戏提示音： 　　［你获得一条线索。］ 　　［你的队友获得一条线索。］ 　　“又获得了什么线索？”谢先生在队伍频道里发问，“进度条推进得好快，现在百分之五十了。” 　　“有人声称看见祝小玉跳楼却没发现她的尸体，现场毫无异样，”沈先生简洁地总结道，“第二天祝小玉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这有什么，看错了呗，”谢先生摸不着头脑。 　　沈然轻描淡写地补充一句，“我们在花坛的土壤里检测出血迹反应。” 　　“这就表示说，贾安逸说的是真的，跳楼确有其事，祝小玉理应死得不能再死，”萧雨歇似乎回想起什么，在心底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人在危机爆发九死一生的境地，会爆发出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力量。 　　其他物种，也一样。 　　“祝小玉是一大突破口，白玉山也不能就此放弃，”沈然查看丁教授的时间表，“明天我们早上七点在校门口集合，我会开丁教授的黑色大众车等你们，车牌号是……”他念一串数字，萧雨歇赶忙记在手上，听他说完，“小心一点，有什么武器、防具都带上，我有预感，白玉山不会像我们所想的那样简单。” 　　第二天，天蒙蒙亮，三人集合的时候，萧雨歇穿着另一套长袖长裤运动服，戴上帽子口罩，将自己包裹得一丝不露，手上提两瓶花露水和一大包干果蜜饯肉干，看得两位男士都饿了，第一次见面的谢霁伸手拿一包肉干啃着吃，他虽然顶着头发花白、满脸沧桑的中年男人壳子，可吃起肉干这种不方便进食的食物来，手指和嘴竟一点残渣也没沾上，吃完还叠好包装放进充当垃圾袋的塑料口袋里，显现出良好的教养。 　　“咦，你怎么还带着花露水啊？”手疾眼快地翻出压在底下的花露水，谢霁有些困惑。 　　沈然在前座开车，她和谢霁为避人耳目坐在后座，此时她按下车窗，让谢霁听一听沿路不止的蝉鸣，自然地笑道，“夏天蚊虫多，加上我们要上山，不带些花露水回来就得被咬得满头包。” 　　单看她这幅镇静自若的笑脸，任谁也想不到她心底的忐忑不安。 　　“说的也是，”谢霁从善如流地捡出花露水往自己身上喷，满车厢都是六神薄荷的味道，“借用一下哈。” 　　萧雨歇巴不得他用，用得越多越好，毕竟她可不想看着一个活生生的、还挺讨人喜欢的队友出现危险。 　　“还有两个口罩、一副墨镜和三顶帽子，”她微微一笑说，“我们三个人在附身前应当没什么交集，要是碰到熟悉的人，可能会觉得奇怪，所以我就带上了。” 　　沈然把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车厢正中间的后视镜。 　　白玉山离学校不远，开车半小时个多小时，山脚下停车场内停好车，沈然去买缆车的票，两人在原地等候，现在不过七点半，山脚广场不少大妈大爷正在晨练，青山在初升阳光的照耀下烟树迷离，黏黏地、湿湿地溶进白雾里，恍如海市蜃楼一般。望着这幅美丽的水墨画卷，萧雨歇退后一步，两手交叉横在胸前，无意识地做出一个保护性的隔离动作。 　　从售票处出来的沈然正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阳光下，一派宁静。 　　将疑惑暗藏心底，他走过去将票递给两人，提着一大包吃的喝的坐上前往山顶的缆车。 　　因为没人知道副校长和他所提拔的那名下属是在哪遇见的，三人索性把自己当成游客，从山顶往下游玩景点，此时游客不多，除了萧雨歇，其他两人没戴口罩，倒是喷了许多花露水，所以她也不强求。 　　“要是不熟的人看到我们，”谢霁走了一段突然笑道，“会不会以为我们是祖孙三代啊？” 　　萧雨歇噗嗤一声笑出来，别说，还真挺像。 　　“这样就对了嘛，”谢霁的声音柔和了些，“听声音你应该还是个小姑娘，小姑娘就要多笑笑，别一天到晚扳着脸，老得快，知道不？” 　　萧雨歇一愣。 　　她勾起一个真切的微笑。 　　走到中午，三人没看见什么特殊情况——也是，要是那么明显，早就被有关部门发现了。太阳升至最高点的时候，游客们慢慢多了许多，天气燥热，阳光灼人，他们便决定先找个阴凉一点的地方坐下来吃午餐。 　　正好，透过路边树枝的缝隙，谢霁瞄到湖泊中心有一个四面透风的小亭子，一段弯弯曲曲的曲桥连接着它，亭子里还有两个人影，萧雨歇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阻止，只得再次让他们喷上花露水，戴上墨镜或者口罩，谢霁抢到唯一一副墨镜，沈然毫不在意地戴上口罩。三人提着食物直奔湖中心。 　　眼见三个藏头不露脸奇奇怪怪的人进亭子，穿着运动短裤的男青年往边上挪挪屁股，他的女朋友正担心地检查他的腿，“什么蚊子，怎么那么毒啊？” 　　萧雨歇浑身一震，猛地转头，视线落在男人小腿上，一个足有一元硬币大小的肿包清晰可见，谢霁听到他们的对话，热情地递过半瓶花露水，“你们要不要喷一下？” 　　女人警惕地摇摇头，勉强笑道，“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扶着一瘸一拐的男青年起身往外走。 　　“去医院看看吧，”萧雨歇往湖里一个一个地丢石头，插话道，女人看了她一眼，才会会意过来对方是在和他们说话，胡乱应一声，两人逃跑似的离开这处小亭。 　　“是不是有病啊？大热天穿成那样？”走出不远，女人絮絮叨叨地抱怨道，“去什么医院，被蚊子咬一口还要去医院……” 　　“别说了，”男青年皱紧眉头，大汗淋漓，语气重了些，见女朋友嘟起嘴，按捺住烦躁的心安慰道，“没准别人是怕蚊子咬呢，你看，要是我也穿成那样，蚊子就咬不到我了。” 　　“就算再怎么怕蚊子，穿成那样也太小心……” 第5章 大学校园的秘密5 　　目送两名情侣离开后，萧雨歇脸色凝重，她盯着水面，好像回忆起什么似的抬手看表，十二点十分，不知从哪飘来一块厚厚的乌云，结结实实地挡住太阳光线，站在水面上透风的亭子里反倒觉得潮湿闷热。 　　“你不吃点吗？”一包薯片直在她眼前晃悠，谢霁自然地把零食往她怀里一塞，“该饿了吧？” 　　她用湿纸巾擦了擦手，撕开包装，心不在焉地往口里扔，三下五除二解决一袋，见队友们还在慢悠悠地吃着零食，她把包装袋塞进垃圾袋里，提出离开，“有些种类的蚊子会在水面上产卵孵化，现在又是夏天，趁它们还没注意到我们，早点走吧。” 　　她这个避之唯恐不及的反应，就连一向谢霁都察觉到不对，他和沈然对视一眼，开玩笑似的说，“你不会有那什么，蚊虫恐惧症？” 　　萧雨歇从没听过所谓的蚊虫恐惧症，白了他一眼，收拾好东西就要往外走，沈然和谢霁连忙戴上帽子，“等一下，别着急啊。”不料他们刚踏出亭外曲桥，便看到一只鸟儿劈头盖脸从湖另一端冲他们飞来，身后跟着乌泱乌泱的一块黑云，伴随“嗡嗡嗡嗡”的熟悉鸣声，那只小鸟拼命往前飞，却仿佛看不见前路，翅膀扑闪两下，便如断线的风筝一样从半空一头往下栽，掉进湖里“啪”一声，溅起一圈层层外扩的水花。 　　［你触发游戏副本，湖中亭。］ 　　［通关任务：击杀蚊群，逃离湖中亭。］ 　　［任务奖励：随机技能书＊1，经验值300＊3］ 　　［失败惩罚：死亡。］ 　　游戏系统播报完毕，谢霁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失败死亡？它说的是老王还是我啊？” 　　“接受任务的是老王还是你？”沈然面对朝他们朝他们飞来的三五百只蚊子，迅速戴上口罩，手疾眼快地接过萧雨歇递过来的花露水，冲着它们好一阵喷，似乎被这刺鼻的气味冲晕，不少蚊子停在原地转悠，但三人明白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 　　“早知道这样，应该带上杀虫剂，”沈然昨天交代要带上武器什么的，谢霁便带上一把小小的水果刀，现在一看，简直什么用都没有，他把水果刀往地上一扔，操起装满零食的塑料袋一阵乱舞。蚊子对气流感应敏锐，被吹得东倒西歪。 　　这个任务看似简单，只要抗得了满头包，迟早能杀掉全部蚊子，但只要被叮上一下，蚊虫身体内的“寄生虫”便会以极快的速度寄生在人类的大脑之中，游戏内人物被寄生，会如实反应到现实的人身上，这就是为什么萧雨歇那么担心被叮咬的问题所在，即便是她，被寄生后依然毫无复原希望。 　　“千万不要被叮咬到，”萧雨歇自认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已经尽力保全小队队员，如果队友们执意不听，她也没有办法，好在两名队友都不是傻子，虽然心怀一肚子疑惑，但出于一条线上蚂蚱的信任，快速地将裤腿扎进鞋子里，外套拉链拉到下巴，戴上帽子和口罩，小心翼翼保护自己外露的皮肤。 　　三人背靠背防御，一边扑打蚊虫一边朝岸上挪，两名队友以花露水和塑料袋为武器，萧雨歇弯腰拾取谢霁丢下的水果刀，运转灵素心法，心静如水，蚊子的翅膀纹路清晰可见，她听声辨位，每次挥刀都带走一排蚊子，地上水面上逐渐铺上一层小尸体。 　　“又来了一群！”精神紧绷的谢霁头皮发麻，他的声音在口罩里闷声闷气，“得打到什么时候啊。” 　　另一群蚊子数目更多，足有五七百，犹如实质般加入战群，三人顿觉压力山大，加上花露水已快要见底，一时竟有山穷水尽之势——当然，萧雨歇有轻功作为退路，如果两名队友不慎被叮咬，她便自己逃离，到岸上再想办法扑杀蚊群，可若是她现在跑了，失去一角的两名队友将再无生还机会。 　　“这样下去不行，”沈然早已觉出压力，他不是健身房常驻客，体力下滑得厉害，至今还没被叮咬完全靠的是萧雨歇时不时的帮助，见情况不妙，他眼尖地看到竖斜在石桥边的、被人充当拐杖遗留下来的树枝，眼睛一亮。 　　“萧小姐，”沈然从对方的表现猜出她有武功底子，“你能不能勾到那根木条？” 　　萧雨歇一愣，看见那根短杖似的木条，“嗯”了一声，“你们小心点，”提气踏八卦步迈出战团，一转身勾到树枝撤回，此时不过才两三秒，见她拿到木条，沈然迅速扭开花露水瓶，将剩下的一点花露水倒在自己帽子上，接过木条，用帽子绕了几圈固定住，紧接着摸出裤兜里的打火机，点燃帽子，火苗蹭地窜上去，他握住枝条这端，大开大合地用火烧蚊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烤蛋白质的难闻气味，混合花露水残留的薄荷味，熏得人头疼。 　　在火的强力援助下，蚊群肉眼可见般稀疏下来，三人的压力立刻减轻许多，谢霁心里一轻，取下帽子让沈然如法炮制，剩余的蚊子们见势不妙转身就飞，可它们好像碰到一层看不到的光幕似的，被萧雨歇一只只戳死。 　　三人狼狈地顺着曲桥走向岸边，在桥和岸接触的地方也有一层透明的墙壁存在，三五只脱离蚊群的蚊子正在水面附近晃悠，感觉到热能飞过来，直到萧雨歇挥刀将它们击杀，那层玻璃才消失不见。 　　“击杀蚊群，逃离亭子，原来如此，不击杀蚊群就无法逃离湖中亭吗？”沈然暗自揣摩任务设置。他们的脚一踏上岸，游戏便提示： 　　［你通过了副本：湖中亭。］ 　　［你完成了副本任务，获得经验值300。］ 　　［你所在的小队获得技能书：造粮术。］ 　　［造粮术：你可以造出喂饱三个人的一日食物与饮水。］ 　　一确定脱离了危险，三人气喘吁吁地离开湖边，在一处空旷的纪念碑中间或坐或蹲，谢霁两只胳膊又酸又疼，还用塑料袋铺在地上才坐下，一看时间，离副本开启才过去了十分钟。 　　萧雨歇查看自身属性，体力值下滑到20%，内力值还剩一半，因为正坐着休息，两条都在缓慢上涨，沈然体力值已经降到3%，他反复看了几遍属性，将升级属性点加在智力上。 　　“造粮术，”沈然研究一番技能描述，眉头轻轻一皱——凭空造出粮食的方法有何科学原理暂且不论，他担心的是，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技能？难道将来会有粮食不够的情况出现？与蚊虫有关系？类似疟疾一样靠蚊虫传播的传染病？ 　　在真实游戏里，技能划分没有门派职业的分别，只有属性和前置技能的要求，不管之前学过什么技能，都不影响后期学习，在游戏中后期，玩家们除开个别队伍，通常会按照队员特点分配技能，毕竟贪多嚼不烂和公平分配的道理谁都懂。造粮术在游戏后期基本上每个队伍都会有一个，但在前期甚至之后玩家们所说的——内测期，它的珍贵程度毋庸置疑。 　　造粮术要求人物等级为十级，感知8，智力5，所以小队成员们暂时都无法学习这个技能，好在游戏会自动保存任务奖励，什么时候取都行。 　　直到打通副本完成任务，沈然和谢霁才意识到这个游戏不止是调查线索做出推理那么简单，它奖励丰厚，却也充满危险，尤其是副本任务失败所说的死亡，更是让两人不寒而栗。 　　“今天多亏了你，”沈然探究地瞅了萧雨歇一眼，道谢说。 　　“就算没有我，你们也能想出其它办法来的，”萧雨歇摇头笑道，或许有自己的加入，他们的轨迹和上一世发生了改变，那时候他们可是只靠自己就完成了新手任务。 　　谢霁不禁好奇地猜测道，“萧小姐，你是不是传说中的古武高手？继承古代武林高手的衣钵，有位白胡子老爷爷在深山里教导？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萧雨歇笑而不语，谢霁只当她默认了。 　　“对了沈哥，也多亏你带着打火机，想出这个方法，”谢霁转头对沈然说，“你真聪明。” 　　“丁教授有烟瘾，他随身携带打火机，我今天清理衣兜时发现的，觉得或许有用就没扔，”沈然难得地解释道，他抬手遮一下从乌云后面钻出来的阳光，“今天大家也累了，我们下山去吧。” 　　“说起来，羊城这边天气真热，”谢霁起身，甩了甩胳膊，将地上的塑料袋卷了卷扔进旁边垃圾桶，“我整个人都要被烤化了。” 　　不，现在还不是最热的时候。 　　萧雨歇抬头看了眼天空，方才那厚实的乌云现在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第6章 大学校园的秘密6 　　白玉山一行，三人除却技能书和经验值，没有收获到其它有用的线索，回到学校，沈然决定从头开始，跟踪祝小玉，看她到底是人是鬼。 　　至于跟踪这活，理所当然地交给了清洁工谢霁，他是三人之中唯一一个可以出现在校园任何地方而不显突兀的人，只要带上那柄大扫帚，没人会怀疑他，至于萧雨歇，她的任务是提供情报。 　　“祝小玉从二楼西边楼梯下去了，”下午，萧雨歇打听到祝小玉有节翻译课，便带上笔记本前往蹭课，下课后，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在队伍频道里通知其他队友，“她穿黑色外套，牛仔裤，黑长发，到腰部，有两个女生同行。” 　　“看到了，”谢霁的声音适时地响起，语气里有几分兴奋。 　　跟踪小玉两天，她按时上课，下课后要么去图书馆，要么回宿舍，起居规律，跟其他女生一样，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是有一点，”谢霁犹豫片刻，吞吞吐吐地说，“她饭量挺小，我不知道对女生来说正不正常，万一她减肥呢。” 　　“小到什么程度？”沈然问。 　　“一两口吧，”谢霁回答，“还有就是，她好像很注重和别人保持距离，没有身体接触，我有次看到一个孩子不小心摔向她，她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让人家摔在地上。” 　　这种个性的人的确存在，虽然还不确定这条线索的价值，但沈然将它记下，推敲其后隐藏的信息。 　　而此时，萧雨歇正顶着卫秋兰的壳子，去商店购买武器。她用副本得到的经验升到四级，开通背包并获得第一笔金币，背包有十个格子，但携带物品会影响负重，加上武器管制，所以她只买了一大盒绣花针充当暗器，和一把水果刀，没办法，游戏规定不准在网上买任何引起被附身人怀疑的东西。 　　等回到自己的身体再说吧，萧雨歇在厕所里把购买的武器扔进背包，这个时候，身体应该还安安静静地躺在秦岭山脉的某个山洞里。 　　“……就这样，”不知不觉，沈然制定了作战计划，“我们得想办法知道她隐藏了什么秘密。” 　　他们准备偷偷溜进祝小玉在校外的房子，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沈然通过华南大学论坛曾热过的“捉奸贴子”得出祝小玉在校外的住处，尽管她最近住在学生宿舍，但沈然说，“她如此反感与别人的身体接触，住在人多的宿舍里不是一个好选择，校外的房子或许还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既然她不适合住宿舍，又出于什么原因离开校外的房子呢？避讳“原配”再次找上门？那大可以换个地方继续租啊。想来这个学校或许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这个解释更说得通。 　　“不确定祝小玉是不是人的情况下，”沈然想起萧雨歇所说的那个袭击她的人，叮嘱道，“我们必须要小心谨慎。” 　　这天晚上，萧雨歇带上空荡荡的背包，告诉室友卷卷自己要去图书馆复习下周的presentation，回来会晚，记得不要锁门，卷卷点点头。 　　盛夏的夜晚有风，沉闷的空气流转起来，此时晚上八点，她在图书馆呆到十一点，十一点半和其他小伙伴汇合。 　　三人一人戴一顶帽子，互相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谢霁和萧雨歇默默跟在沈然后面，华南大学建在一个大学城里，就在一条街后有个“村”，大街外面灯火辉煌，学生们聚餐说笑，小巷里面犬牙交错，窄巷小路，没有路灯，藏着大大小小的旅馆和出租房，在这里租房便宜，离学校近，颇受学生们好评。 　　沈然左拐右拐，来到一家旅店门面，他径直从门面旁边的两栋建筑形成的夹缝路里进去，萧雨歇犹豫片刻，也如法炮制，门面没人看着，难怪他那么坦然。 　　三人在二楼楼道口集合，沈然不知从哪变出一把钥匙，打开203的房门，萧雨歇和谢霁目瞪口呆，房间很小，仅能放下一张床，旁边有个小书桌，卫生间和淋浴放在一起，就够一个人站。 　　萧雨歇在外面放风，以防祝小玉突然出现。 　　“我租下了她隔壁，”沈然点开手机的手电筒，就着这束光小心翼翼地翻找祝小玉的书桌，萧雨歇在外面放风，以防祝小玉突然出现，隔一扇门板，她运行灵素心法，清楚地听见，“今天房东要去市区，我趁他不注意偷拿了钥匙，只要在他明天回来之前放回去就行。” 　　“不太好吧，”谢霁见情况那么顺利，反倒有些打鼓，“我们这算非法入侵了。” 　　“从生物学角度来看，她已经死了，现在不能称之为人类，”沈然翻出一本小本子，一边快速翻看一边轻声说，“你大可以把这个房间想象成一个狗窝，而且，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她会活过来吗？” 　　谢霁心里那声“不想”始终没办法说出口，他家境优越，平时没什么事可烦恼，正好他无聊的时候出现这个游戏，便跟着队友们一直玩下去，即使体会到种种不对头的事情，但——游戏嘛，反正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他自问道德底线还挺高的，要说知道朋友偷窃，他可以不报警，可和朋友一起偷东西？不行，他实在接受不了。 　　“找到了，”沈然没有注意这个小伙伴的情绪，他手指划过一行行字，定在最后一段，“原来如此。” 　　他原样放回，拉着谢霁走出房门，擦掉鞋印和痕迹，锁好，三人一个一个往外走，经过旅店门面的时候，他见左右没人，将钥匙滑进抽屉缝里。 　　萧雨歇回到宿舍时已经十二点十分，她用宿舍钥匙转了一圈，门被从里面反锁——奇怪，她明明交代卷卷记得留门，怎么还是锁上了，无奈之下，她只得用力敲门，希望能将刚上床的室友们敲醒，没敲几下，宿舍灯亮，长发女孩小萱打了个哈欠帮她开门，“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萧雨歇顿觉不对，“可是，我明明叫卷卷帮我留门了呀。” 　　“卷卷？你怎么没说啊？”被吵醒的宿舍长揉着眼睛问，半晌没听到卷卷的回答，她又躺回床上，萧雨歇摇摇头，到卫生间去刷牙洗脸。 　　她刚从卫生间出来，便听到卷卷的床铺上传来轻轻的抽泣声，还没睡着的小萱撩起蚊帐，探出头来，和她面面相觑，宿舍长忙坐起来，柔着声音问，“怎么了？卷卷？我们没有怪你，真的。” 　　接到宿舍长不停使的眼色，萧雨歇点头，“对，我忙的时候也听不到别人对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小萱懒懒地翻了个白眼，一头倒在床上，掀起被子蒙头就睡。卷卷依然没有回话，宿舍长眼皮困得直打架，又劝几声，撑不住睡着了。 　　萧雨歇换睡衣关灯上床，在队伍频道和队友们交流，“不好意思，刚才出了点小情况，你们刚刚说什么来着？” 　　沈然发现的是祝小玉的病历本，大概两个月前，她出现记忆混乱、食欲减退、情绪不稳定、不爱与人身体接触的症状，问过医生后，对方检查不出任何问题，所以看过几天心理医生，依然没有得到缓解，一个月后，她发现自己竟然喜欢新鲜的生食，再次就诊无果，病历本记载的就是这些。 　　“看来，她跳楼也有身体方面的原因，”沈然总结道。 　　“或许是一种病，”谢霁猜测，“两个月前她感染上，前几天跳楼，可能是这种病迅速重组她的身体，让她想死死不成。” 　　“不仅如此，别忘了血迹被擦干，”沈然提醒道，“她一个人做不到的。” 　　感染同一种病，容易和其他病友感同身受，加上副校长提拔亲属的举动，他几乎可以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我们可以大胆地猜测，从三个月前在白玉山，”沈然大脑迅速转动，手上转动一支钢笔，“副校长、副校长提拔的下属，以及祝小玉，感染一种很有可能是蚊虫传染的病毒，他们出现相同的症状，通过网络或者其它方法找到病友相互交流，这样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然而，自信满满的沈然并没有看到任务进度的动静，他难得地愣了一下，失声笑道，“我忘了，推测是不成立的，需要证据。” 　　而证据的获得其实很简单，祝小玉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所能求助的地方不多，在网络上的话，华南大学论坛应是首要选择，他在学校论坛注册账号发了一个帖子，讲述“自己”身体发生的异常，很快，这个帖子悄无声息地被删除，与此同时，他收到一封站短，附带一个企鹅群号。 　　与此同时，悄悄在沈然帖子下留言“我也是”的萧雨歇也收到了站短，她注册一个新企鹅号，比沈然先一步进入——沈然收到游戏提示后才想起不能留下痕迹，在他进群前，萧雨歇已经和群里人打过招呼。 　　新人入群，群管理照例为大家科普这种传染病，据他们所知，大家发病之前，都被蚊虫叮咬过，但有些蚊虫没事，他们至今还不知道怎么区分，根据他们的经验，在蚊虫咬过的三个月内，并无异状，他们称之为潜伏期，三个月后，开始出现如祝小玉病历本上的症状，当然，他们不知道，这是生长期，生长期内，细胞活跃，无论碰到什么样的伤害，都会立刻开始重组修复，只有脑部遭到重创，直接影响寄生物本体，才会死亡。 　　就在此时，进度条猛地从50%升到90%，显示已完成的字样，新手任务比起此后的任务自是简单许多，只是大多数人一听到真实游戏马上退出，根本没考虑通过这一关，平白错过这次机遇。 　　至于生长期后会是什么，群里的人说不明白，毕竟他们之中，感染最长时间的，也不过才五个月。 　　［我们去帝都检查过，］群管理的话里透着绝望的气息，［检查不出来，什么都检查不出来，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甚至怀疑自己精神有问题，］一个Q版女孩头像说，［还好发现这个群，不然我恐怕撑不下来。］ 　　［感染这个病，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忘记所有，有时候我真想医生能告诉我自己的死期，让我好安排后事。］ 　　［半年，］萧雨歇犹豫了一会儿插话道，放在从前，她群都不会进，可想起自己立下的决心——或许她所做是错的，但是她没有办法不做什么。 　　［半年？什么半年？］ 　　［请问，你知道些什么？］ 　　［有内部消息吗？］ 　　一时间，群里仿佛炸开了似的，不停地有人刷新消息，直到群管理出来要求大家安静之后，才恢复到刚才的平静。 　　［帝都已经有人在研究了，］萧雨歇半遮半露地透露道，［对不起，这是绝症，无药可救。］ 　　群里安静异常。 　　［潜伏期三个月，生长期半年，九个月后，基本上失去所有记忆和情感，只保留本能行动，不是肉体上的死亡，但，也相差不远。］ 　　［我的建议是，远离自己的亲人朋友，如果你不想后悔的话。］ 　　萧雨歇退出群，注销企鹅账号，躺在床上，无声地叹了口气，忽然，她耳尖地听到对面床铺低低的啜泣声，那是卷卷的床铺。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队伍频道里，沈然将这个消息告诉两名队友，谢霁唏嘘不已，“看来这就是需要调查的异状，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我们终于可以完成任务回到自己身体里了！” 　　“谁告诉你告一段落？”沈然心思烦躁，语气不禁急躁了些，“你真以为这只是一个游戏？” 　　谢霁一愣，“不然咧？” 　　沈然一时语噎。 　　当然不是，萧雨歇在心底回答。 　　这是“真实”游戏。 　　“任务可以提交了，我们提交吗？”谢霁没有得到答复，很快转移话题，他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老王的身体，当一天清洁工还算有趣，可的确太累了，他想念自己的床，想家。 　　“进度条还有百分之十，结点已经打开，这百分之十跟萧萧遇到的袭击者有关。”沈然分析道，“我们不妨稍等几天，调查一下，反正任务完成，随时可以离开，你想离开的话，可以现在提交任务。” 　　“别，”谢霁忙拒绝，他还不知道提交任务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自然和队友们在一起比较有安全感。 　　“开诚公布地跟她聊一聊吧，”沈然做出决定，“毕竟你遇袭的那天，她在宿舍。” 第7章 大学校园的秘密7 　　和祝小玉开诚公布这事，落到萧雨歇身上。 　　她的方法也很粗暴简单，找室友问问对方的宿舍号，晚上算算大家都该回宿舍了，她直接过去敲门，没敲几下，就有人来开门问话，她说自己要找祝小玉。 　　“小玉？还没回来，”开门的女生裹着湿漉漉的头发说，“你过会儿再来吧。” 　　萧雨歇告知队友们后，下楼去宿舍门口等，宿舍只有一个入口，不会走错，她坐在门口石凳上，对面是另一栋宿舍楼，青白的月光洒下来，天色蓝得发黑，树顶上几粒橘色灯光透下来，印在地上，圆圆的，像个印章，她望着宿舍门前这条小路，在队伍频道和队友们聊天，沈然推测游戏后面一定会再有任务出现，到时候估计也是组队的方式，“希望下一个任务也能和你们组队，”沈然说，找个好队友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谢霁不太乐意，他已经发觉这个游戏不像他所想的那样简单，心生退缩，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玩。 　　“我们可以互加好友，”萧雨歇提道，“游戏面板有好友选项。” 　　沈然就等她这句话，三个人互相添加好友之后，聊天变得随意起来，毕竟一起经历过副本，尽管彼此还不熟悉，却也算得上生死之交。聊过之后，他们对彼此的身份多了一层了解，谢霁想来是某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在家接受教育，平时四处旅游玩耍，有钱有闲，沈然是个数学老师，在某重点中学上课，薪水养得活自己，萧雨歇呢，她的身体还躺在大山深处呢。 　　“我亲人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说起自己，她十分坦然，“我生活在大山里，师父教我武功，前几年师父云游，我一个人下山走动，我还有个师妹，可惜她家管得严，没见过几次面，去年她丈夫家出事，她逃出来，被人追赶坠落山壁而死，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说到这，她轻轻一叹。 　　沈然工作地点是帝都，谢霁正在巴黎游玩，而萧雨歇的身体躺在秦岭，三人隔着大半个地球，居然能组在一起，不知道游戏是怎么筛选的。 　　“或许是随机吧，”沈然推测，“也有可能是某项属性较高的人聚在一起。”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小路上再无一个人走动，宿舍楼里灯光一盏盏熄灭，宿管阿姨叮嘱她进门后挂上锁去睡觉，她还坐在外头的石凳上，拢一拢衣裳。 　　谢霁已经在队伍频道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他白天要干体力活，晚上还要和队友们交流人生，实在是辛苦，其他两人劝他去睡，队伍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叫个不停的蝉鸣。 　　“你不去睡吗？”萧雨歇踢着脚下的草问。 　　“从前上课时熬夜习惯了，”沈然在频道里说，“万一出现什么状况，我也好及时到场。” 　　教师宿舍楼离得不远，走路七八分钟。 　　萧雨歇望着路上两边的树木和路灯，“不知她晚上还会不会回来。” 　　这话刚说出，她便看见祝小玉从路那头走来，夜深人静，她走得极慢，好像肩上压着沉甸甸的东西，整个人垮下来一样，萧雨歇站起走到她面前，她毫无觉察，直到挡在她的去路，才抬头看来。 　　人的眼睛向来是褐色，而她的两双眼睛极黑，黑得好像用笔画上去的，萧雨歇眉毛一沉，右脚往后一踏，双手自然垂放身体两边，若有状况随时来得及反应，“祝小玉，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吧，”她好像被这问话提醒了似的，眼睛里多了几丝活气，眼珠子迟滞地转了一圈，抬手指着方才萧雨歇坐的石凳，“我有点累，坐下说吧。” 　　萧雨歇沉凝地一点头。 　　看小玉慢慢走过去坐在石凳上，她站着，开门见山，“我看见你跳楼了。” 　　祝小玉浑身一震。 　　“我看到你在天台上，”她复述着贾安逸的故事，“乘电梯到楼顶时，看到你倒在花坛边，后来不知是谁把你救走，还抹掉了血，我还以为是恶作剧，”看祝小玉抬头想要说话，她继续说，“但是我有个化学系的朋友，他化验了花坛里的泥土，有血迹反应。” 　　祝小玉黝黑的眼睛里充满惊恐和绝望。 　　“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萧雨歇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我想知道，那天袭击我的人，是不是你。” 　　祝小玉浑身发抖，发出似哭非笑的声音，她哆嗦着蹲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她好像在哭，但她抖得厉害，是身体不自觉打颤的那种颤抖，萧雨歇退后几步，右手握拳，左手扣针，眼睛像钢针一样盯着她。 　　她的哭声渐渐被另一种仿佛从喉咙深处传来的低吼声所取代，好像恶狗遇到敌人一样，萧雨歇将少林内功提至巅峰，全神戒备。 　　突然，祝小玉像一只野狼一样，朝她猛扑过来，任何一个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的人，很少能不为所动，萧雨歇初见“类人”的时候，很难下手——毕竟，前一秒他们还是活生生的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紧盯着对方的每一个举动，如同定格的视频一样，一帧一帧印入脑海，她左脚往边上一跨，侧身避过这一扑，运手如刀，狠狠砍在对方颈后，以她达到10的属性，这一手刀下去，随便哪个壮汉都会被震得半身不遂，但遭受这一击的祝小玉打一个趔趄，发出几声嘶哑的怒吼，再次朝她扑来。 　　现在的祝小玉，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或许是那次跳楼身体重组让寄生物加快了寄生的速度，原本感染不到半年的她处在生长期和成熟期附近，上次自己跟踪她的时候，她还有思考的能力，知道偷袭和用拳，可这次，她的大脑已彻彻底底被寄生物所占据，成为一个身体被改造，只保留攻击本能和强大愈合能力的非人类。 　　萧雨歇心里叫糟，想要阻止祝小玉，只能破坏她脑中的寄生物，可她不知道校园里有没有监控，一旦警察发现卫秋兰“杀人”，她很有可能会招来游戏的警告甚至抹杀。 　　类人生物不知疲倦，而她每一躲闪每一击打都在消耗自己的体力，加上精神紧绷，最多只能撑十分钟，如果她想保住自己倒也简单，此刻轻功逃命，没人会怀疑到她身上，从前她就是这么做的。 　　但是，祝小玉完全被寄生物控制，哪怕打断她的腿，也会立刻重组恢复，她不会停下来，而是寻着血食的味道发动攻击，只要有一个人落单，被成熟体内的寄生物感染，便会沦为寄生物的养料，这也就意味着成为另一个失去理智的非人类，不需要三个月潜伏期，不需要半年成长期，直接从人被改造成非人，这就是成熟期的寄生物。 　　如果放任她在校园里游荡，要不了一晚上，整个校园都会陷入混乱。 　　另一边，眼见任务进程达到95%，沈然得知萧雨歇那边的状况，脑筋紧急转动，迅速接过指挥权，“你所在的十号楼有两个监控，估计已经被拍到了，等着，我马上过来，你撑一会儿。” 　　他一边披上外套往外冲，一边在队伍频道里对萧雨歇说，“为今之计，只有我们演一场戏，你做出被她袭击躲闪的样子，我装作路过……” 　　他风一样跑到两人所在的十号楼，望见萧雨歇两人纠缠的身影，“尖叫，快，叫大声一点，喊救命。” 　　“啊！！！！！！救命啊！！！！”萧雨歇运足内力放开喉咙尖叫，震得沈然都捂住了耳朵，听到这嘶声裂肺的叫声，宿舍楼的灯纷纷亮起，不少学生穿着睡衣揉着眼睛从窗台往下看，“搞什么啊？” 　　“怎么了怎么了？” 　　“吓死我了，谁在喊救命？” 　　“我靠！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回事？凶杀案现场？” 　　“卧槽有人在叫救命！杀人啊！” 　　“报警啊！赶紧报警啊！” 　　不少义愤填膺的学生从宿舍楼下来，准备上前查看情况，却被沈然拦下，他神情凝重地望着正在躲闪的萧雨歇，高声对学生们说，“不要上前，对方手上有凶器。” 　　祝小玉手上的水果刀正是萧雨歇事先从背包里取出塞进她手上的，以她乱无章法的挥砍，萧雨歇自是避得过，没增加什么难度。 　　“那怎么办！”学生们乱成一团，也有眼尖的学生瞅到失去理智的祝小玉暗暗揣测，“这妹纸精神不大对啊。” 　　“这不是废话吗？精神正常能持刀杀人？” 　　“疯了吧？” 　　“好可怕，她好像想咬人的样子。” 　　“咬人？又不是丧尸。” 　　“还真别提，有点像。” 　　一群人在旁边着急上火，沈然怕弄巧成拙，朝萧雨歇大喊一声，“同学，你没事吧？” 　　“没事你来试试！”萧雨歇寻到时机，一把抢过祝小玉的水果刀，惹得围观群众一阵惊呼，她双手握刀比划着，“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类人生物——丧尸自然听不见她的话，依然朝她扑来，萧雨歇一闪，闭上眼睛尖叫着往她背上刺。 　　学生们倒抽一口气，“这妞牛逼。” 　　“等等，好像不大对头。” 　　“对啊，她受伤了怎么还一点都不影响？” 　　够了，再演就会有人上去动手了，沈然往队伍频道里喊一声，萧雨歇手起刀落，装作失手的样子插入丧尸后脑，杀死寄生物，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呆愣愣”地看着不再乱动的尸体。 　　学生们都一脸懵比。 　　任务进程达到百分之百，是萧雨歇离开的最好时机，她跟留下来善后的沈然说一声，提交任务，卫秋兰从被附身的状态恢复，她往后一晕，软软地倒在地上。 　　警察开着警车姗姗来迟，把一众目击者拉到警局，卫秋兰则是被带到医院严加看管，尸体被法医们拖走，沈然作为第一个到场的老师，事无巨细地交代自己看到的“口供”。 　　“我要去十一号宿舍楼下买点吃的，”他仿佛还沉浸在震惊当中，“听见尖叫声，我正想往上劝，发现其中一个拿着刀乱挥，我一紧张，就没敢。” 　　负责的警官还在录口供呢，一个小警员就跑来说，法医们解剖尸体的大脑，有所发现。他忙过去查看，法医告诉他说，尸体的神经有所改变，而在伤口附近，有一只透明的、已死去的寄生物。 　　这个发现太过惊悚，警局连夜上交给总局，而羊城警局总部往帝都报备这一状况后，被要求尽快将尸体送到帝都。 　　与此同时，秦岭深山，一处山洞之中，萧雨歇睁开了眼睛。 第8章 孤村惊魂 　　［你完成了新手任务：调查华南大学异状。］ 　　［你获得了500经验值。］ 　　［你获得了100枚金币］ 　　［恭喜你，成为真实游戏的一员。］ 　　［你开通了异度空间。］ 　　［你开通了公共频道。］ 　　［……］ 　　萧雨歇醒来的时候，耳边叮铃叮铃个不停，她在冷硬的地上躺了一会儿，爬起身，检查身体和属性，摸到自己手上熟悉的剑茧，没错，是她的身体。 　　这个山洞深入山腹，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道她的身体怎么在没有食物和水的地方还能保持生机，在一片漆黑中，只远远地听到风细微的声音，她运转灵素心法，那声音立刻放大许多，寻着风声，她摸黑向前走。 　　大概五分钟后，远处亮了一点小光斑，随着她的步伐越来越快，光斑越来越大，或许在黑暗中呆得太久，到洞口时，她被日光刺了一下眼睛，闭上舒缓一会儿，她放眼望去。 　　眼前山峦起伏，满山青翠，罩着黄金色的阳光，衬着满天的蓝，如同粉刷匠沾满油漆大手一挥。萧雨歇站在半山腰处的山洞，眼下是葱葱郁郁的悬崖峭壁，她提气跃起，如一只飞鸟，一一点在树梢尖上，待到悬崖底下，她身子一折，像花开一般轻柔地飘到地上。 　　这一跃，几乎耗尽所有体力，她攀上一颗大树，坐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闭目调息。 　　上次下来，直走了半个月才走出大山，好在那时异度空间开启，可以交换食物和水，可现在早忘记该往哪走。她见体力慢慢恢复到一半，望了眼太阳的位置，现在是早晨。认准方向，萧雨歇从树上飘落而下，往北边行去。 　　茫茫大山，不知何时才能出去，她身无一物，只得摘些野果打些猎物，白天赶路，晚上在树上睡，她也想着要不要求助一下队友，但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事情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不愿打扰别人，第三天，萧雨歇找到一条小溪，有河的地方或许会有人家。 　　顺着小溪在森林里打滚摸爬十来天，她一身衣衫早已脏得不成样，头发也乱糟糟的，活像一个野人，脸和身子倒是干干净净，这天中午，她爬到树上小憩，远远望见天的尽头炊烟袅袅，抬头看了眼太阳，记住炊烟的方向。 　　往那边赶了三五天路，萧雨歇总算看到炊烟升起的村落，她整理一番自己的衣服，绑起头发，抬脚往村里走去。 　　说是一个小村，其实就十来户人家，在山脚下盖的清一色木头房子，听得见鸡鸭猪狗叫唤，村落里，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伸向远方。 　　她刚跨进小村，耳边骤然响起游戏的提示音： 　　［你正在进入任务副本：山中孤村。是否进入？］ 　　萧雨歇的脚停在半空，半晌才收回，她转身穿入一边的树林，熟练地攀上树，居高临下望着这块平静的小村落。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村落，居然是任务副本。 　　所谓任务副本，指的是其他小队正在进行任务的地方，正如萧雨歇和沈然、谢霁调查华南大学的异状时，如果有玩家不小心经过华南大学，便会收到相同的提示。如果执意要进，便会自动加入进行任务的小队，但任务奖励会减半，除非得到小队半数以上的人接受为新队友。 　　一般大家遇到这种情况，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除非游戏任务发给两个以上小队，不然很少会吃力不讨好地帮人完成任务，原本萧雨歇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她真的很想好好洗个澡，在床上睡一觉。 　　她通过游戏频道向正在进行任务的小队发起临时会话。 　　“你们好，”第一次主动和陌生人打招呼，萧雨歇有些忐忑，“请问，你们是在这里做任务吗？” 　　“咋了？我怎么听到了别人的声音？”沉默半晌，一个爽朗的女声突然响起，“小队里不是只有我们三个人吗？” 　　“我是路过的，”她实话实说，“想进村子里休息。” 　　“你不怕吗？”说是有三个人，其他两人仿佛特别谨慎，只有这个女声在和她交流，“这什么游戏提示说会遭到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 　　萧雨歇瞪大眼睛，她可以确定自己是第一批进入游戏的人，所以这个小队应该也是第一次，系统提示很有可能会遭到生命危险，代表这已经不是新手任务，而是第二次任务的一星级别。 　　什么情况会让新手任务等级飙升？ 　　除非队伍里有一个属性特别高的人，拉升所有队友的等级，所以任务自动拉升一级，萧雨歇平均属性4到5之间，力量和感知运转内功心法会飙到10，在游戏里看来属于超水平发挥，不算在内。完成新手任务后获得三个属性点，差不多在5左右，这就意味着，那个人的平均属性比5高得多，不然游戏只会塞进一个拖后腿的，而不是拔高任务等级。 　　所以，这村子她到底是进还是不进？ 　　“你一开始就问我们是不是在这里做任务，”就在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个低沉如大提琴般的男声慢慢说道，“说明你已经完成过一次任务，知道有可能会有危险，你没有说话，这不太寻常不是吗？我猜一下，或许你的任务比较简单，和我们的不一样，这时候，你可能会想为什么任务难度会提升？还要不要留在村子里，对吗？” 　　“如果我是你的话，”他似乎能看到萧雨歇目瞪口呆的样子，语气里带着些微笑意，“你就会猜到，任务难度提升不可能没有原因，最大的原因无非在于小队成员，也就是我，对，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就会走进村子里来，加入我们小队，一起完成任务，毕竟，一个属性高到能提升任务难度的人，你也很想认识一下吧？我是叶云轻。” 　　萧雨歇甩了甩脑袋，“你说的对，”她说，“你最高的属性，是智力？” 　　对方轻轻一笑。 　　“叶云轻，”她从树上一跃而下，抬脚往村里走，“入队申请我已经发送。” 　　［你加入了小队。］ 　　［你已进入副本：山中孤村。］ 　　她打开人物面板，顶上那条［一星任务］闪闪发光：调查孤村异状，存活，限时十天。 　　村子有条小路，房屋错落地坐落在小路两边，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一间小屋的庭院里，他望过来，眼角弯弯，在队伍频道里说，“欢迎你，新队友。”嘴上则是一惊一乍地用半生不熟的方言叫道，“小姑娘，你怎么进来的？” 　　那叫声有丝久未开嗓的嘶哑，和队伍频道里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萧雨歇配合地露出无辜的神色，“对不起，我和登山队的出来，迷路了，想问怎么走出去。” 　　听见声音，小道两边的木房子纷纷打开，几个男男女女好奇地探出脑袋，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拄着拐杖躬着腰走出来，听完萧雨歇编造出来的遭遇，摸一把花白的胡子，带着浓重的方言说，“小姑娘，离我们最近的村都要走一天，去镇上得要三五天，镇上才有公路，我看你也累了，要不先在村里头休息一晚上，明天再说？” 　　一旁的中年妇女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重复一遍意思，萧雨歇点点头，“那真是谢谢你们了。” 　　于是，萧雨歇便被安置在中年妇女家的一间空房里，这位中年妇女正是小队里那爽朗的女声，名字叫郭念青，手脚干净利落地拿出衣柜里的旧棉被，抬手拍几下，不大的屋子便布满无数细小的灰尘，她一边呛得咳嗽，一边抱着被子迈出屋，走到庭院挂在栏杆上，用竹竿远远地往上拍。 　　这个大姐，干活熟练得很，像是平日做惯了一样。 　　“郭大姐你已经认识了，”叶云轻慢悠悠地在频道里为她科普，“还有一名队友，就是刚才站在村长后面的小姑娘，唐琴。” 　　那队里共有三人，其他两人是退出游戏了吗？ 　　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叶云轻的嗓音忽然低沉下去，“他们死了，死状凄惨，尸体埋在后山，唐琴就是被吓得不敢说话的。” 　　萧雨歇：喵喵喵？ 　　我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哈哈哈哈，骗你的，”叶云轻笑得十分有画面感，“他们退出游戏了。” 　　“不好意思，”似乎看出萧雨歇的无言以对，他画风一转，又恢复到最初的状态，“你刚加入，开一开玩笑，大家就熟了，对吧？” 　　萧雨歇：［冷漠jpg］ 　　可是，既然他们知道可以退出游戏…… 　　“你想知道为什么郭大姐和唐小妹还在这里？”叶云轻简直像有读心术一样，轻而易举看出她的疑惑，“郭姐说不放心我们在这深山老林里头，至于唐琴，她想死，所以退不退出，没所谓。” 　　原来如此，难怪对方那么想让她加入，原来是碰到两个不怎么靠谱的队友。 　　小村不远处是那条萧雨歇顺着走下来的小溪，她想要洗头洗澡换身衣服，郭大姐特别热心地帮她挑水，看她挑起来毫不费力的样子，体质大概不低。 　　两桶水稳稳地挑进庭院，郭大姐倒进水缸，提着两空桶又去挑，萧雨歇钻进厨房，她从前在外生活，生火熟练得紧，不一会儿，灶里升起一簇小火苗，她往里塞些干树叶助燃，再加几根柴火棒，烟气熏得脸上发黑。 　　“呀，你怎么自己动起手来了？”郭大姐见她在厨房里，忙过来拉她，“这哪是你们做得来的？快快快，去把脸好好洗干净，我来就行。” 　　她被“赶出”厨房，双手舀些冰凉凉的水扑在脸上，洗掉那层烟灰。 　　烧水足足烧了半个多小时，村里没浴缸，只有个红色塑料的大圆盆，郭大姐从衣柜里翻出毛巾和一套干净的布衣，挂在椅子上，把热水倒入桶里，加上凉水，试试水温，便把门带上出去，让她在房里洗。 　　萧雨歇把头发扎起来，关上窗户，午后的日光暖融融地照进来，她站在大圆盆里，拿着只水瓢舀着水往身上浇，不到五分钟，她自觉身上都干净了，便用毛巾擦净水珠，换上布艺，就着郭大姐的煮好的皂角水洗头。 　　突然，正蹲在地上洗头的她好像听到房顶有动静，一手捞头发，她擦一把额上的水珠，往上看。 　　村里的房顶都是瓦房，黑黢黢的瓦片缝隙中间，她对上一只浅绿色的、冰冷冷的眼睛。 　　纵然她见多识广，此刻也不免心跳加速，再一眨，那只眼睛消失不见，只余一个小小的空隙透光，印着蓝蓝的天空。 　　萧雨歇深深一吸气，将自己蹦到喉咙的心跳压回去，镇定自若地洗完头发，拿着块毛巾随手绑住，端起大圆盆，往院子旁边的皂角树一浇，背后的冷汗才冒出来。 　　郭大姐去后山砍柴，她搬来根小凳子，坐在庭院中晒头发，隔壁叶云轻正在搓麻绳，听到她方才遭遇的事，一边思忖，手上还不忘搓麻绳，“绿眼睛？” 　　“嗯，”她挽着及踝的湿头发，一眼看到屋子边的镰刀，还没等叶云轻反应过来，便走过去拿起刀柄，手起刀落，将长发及肩割去，犹不满足，比划着割得更短一点。 　　叶云轻看着她挥着把大镰刀往自己头上舞，无奈地摇摇头，在队伍频道里笑道，“得了，你小心点，别伤到自己。” 　　主要是没镜子，看不到后面，试了几次，萧雨歇讪讪地将镰刀放下，坐在金灿灿的太阳底下继续晒头发，这时头发干得挺快，没等隔壁搓完麻绳，她几乎全干了。 　　“是猫吧，”她正要进去，叶云轻说出自己的推测，“绿色的眼睛，房顶，瓦片，想来只有猫这个可能。” 　　“倒是只诡异的猫，”他自言自语一般，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如一口警钟般将萧雨歇敲响。 　　而敏锐的叶云轻没有放过这条线索，他在队伍里强调要避开一切动物，包括鸡鸭猪狗，把麻绳往边上一扔，他随手戴了顶草帽，往村长家去。 　　不知他是怎么套话的，总之晚饭时等他回来，队伍里的三个人便都知道村子里有两头猪、一只狗、一只主人死后没人管到处混饭吃的野猫、六只鸡六只鸭，甚至连地图也画好了，猪在对面，狗在东边，鸡鸭在西边，粗粗一看，他们简直被动物们包围了。 　　“我相信，游戏里所有的安排都是有深意的，”找借口前来蹭饭的叶云轻严肃起来，“它安排那只猫出现，便是在警告我们游戏开始，说到猫，你们想到什么？动物。你们相信一只猫会自己翻上屋顶，掀起瓦片，偷看屋里吗？” 　　萧雨歇被他一席话说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是的，一开始我也不相信，”队伍频道里，叶云轻的声音不大，却格外让人信服，“但是只有这一个可能，我认为，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只有智慧的猫，甚至，不止是猫。” 　　“至于它为什么要偷窥你，”他敲了敲碗筷，“大概因为你是外来人，它感受到了威胁，所以来观察一番，你发现了它，它很有可能认为你有实力威胁到它。” 　　这也是为什么他急匆匆找借口来聚餐的原因，尽管这个推测如此荒谬，连郭大姐都用看精神病人的目光看着他，萧雨歇却心下一惊，深信不疑。 　　“你今晚小心一点，”他手指灵活地使筷子夹了一颗炒豆，往嘴里一扔，“关紧门窗，提高警惕，如果你害怕的话，我建议你藏进衣柜或地窖里，当然，看你今天进村那么爽快的样子，实力应该不低，如果你要在房间里，小心屋顶和窗户。” 　　“那么严重？”看两人神色不对，郭大姐也被渲染得紧张起来，“要不，要不我陪你睡？” 　　“别。” 　　“不用。” 　　两人异口同声地推辞，叶云轻看她一眼，笑了一声，“你别为她担心，她可是已经通过一次任务的狠角色。” 　　萧雨歇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往碗里夹菜。 　　吃完晚饭，他们收拾碗筷，郭大姐死活不让他们洗，两人只好点着豆粒大小的油灯，陷入沉默。 　　萧雨歇没想到他能一下子想到动物，想到智慧，想到猫会袭击她，换做其他什么人，听到“屋顶有动静”“有只绿眼睛”，估计还会以为她产生错觉什么的，至于动物会偷窥人类，企图袭击。那真是脑洞大过天都不会这么想，可他居然摒弃一切干扰因素，单刀直入，直指中心，实在让萧雨歇刷新了三观。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任何学过的知识、刻板印象都不是束缚。 　　“早点睡，”叶云轻坐了一会儿，告辞道，橘色的灯光里，他平时弯弯的眼睛塞满凝重。 　　如果他那么聪明，聪明到能一下子推出事实，那他估计能猜到，所谓的真实游戏和现实，到底有什么关系。 　　夜深人静，叶云轻回到他自己的院子里，郭大姐也在床上沉沉入睡，唯有萧雨歇，半睡半醒之间开启灵素心法，感知放大十倍，窗外门里任何动静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时间一点一滴悄然过去，她皱着眉头睡过去，睡梦中依然运转心法，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她便无意识地翻一个身，直到，她的耳朵捕捉到一个声音。 　　软软的，好像踩在软垫子上，正朝她的窗户慢慢走来。 　　萧雨歇立刻被惊醒，她从床上坐起，点亮油灯，在昏黄的橘色灯光下，她紧紧盯着窗外，右手扣着一根绣花针。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直到，窗户玻璃外出现两颗绿油油的珠子。 　　猫的眼珠。 　　萧雨歇紧扣着针，眼睛直直盯着它，好像在警告，又好像在威胁，不知这样的对视过了多久，它”喵“地一声，从窗台滑下，消失在夜空里。 　　全身紧张的萧雨歇等两三分钟过去，才靠着床头墙壁深深呼吸，她吹灭灯，睡觉，依然不忘运转灵素心法。 　　第二天清晨，她的房门前多了一只死老鼠。 　　”这是什么意思？“她看着这只肚皮翻白的死老鼠，眉毛眼睛皱成一团，往队伍频道里问叶云轻，“它是放过我了？握手言和？” 　　“我更倾向于威胁，”叶云轻思忖不到片刻便说，“如果你不听话，这只老鼠就是你的下场。” 　　萧雨歇：呵呵哒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当然，”他补上一句，“我瞎猜的，我又不懂喵星人的语言，没准是把你当老大，死老鼠是给你的孝敬也不一定。” 　　“我信了你的邪，”萧雨歇皮笑肉不笑地呛了一声。 　　不知这只喵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她只得挖一个坑，把死老鼠埋了——在这个坑爹得世界，鬼知道死了的老鼠会不会复活。 　　倒是经过昨天那一晚，任务进度悄无声息地往前爬了百分之三十，侧面证明叶云轻的推测是正确的，那只猫果然在任务里扮演不可缺少的角色，也幸亏有他提醒，不然萧雨歇可能不会如此小心谨慎。 　　第二天过去，晚上依然风平浪静，那只猫的绿眼睛仿佛是幻觉似的，如果不是第三天早上收到一只死老鼠，萧雨歇没准还真以为是自己做梦。 　　“十天，”叶云轻他们比萧雨歇早来一天，算算对他们来说，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任务时间快要过半，接下来可能要出事，你们平时都呆在家里，千万别随意往外逛。” 　　果然一语成谶。 　　第五天，住在东边的中年男人死在家里，脸和身子血肉模糊，肠子都被翻出来，内脏不翼而飞，血流得满地都是，现场如此惨烈，村里人义愤填膺，发誓要将凶手抓住。 　　“是野兽，”见多识广的村长一眼就判断出来，“这痕迹不是人能造成的。” 　　“难道是他平时猎物打得太多，被找上家了？” 　　“不可能，打猎的地方那么远，猎物要走多久才能到啊，而且，山上没有那么凶残的动物，你看，他内脏都被吃掉了。” 　　“那会是什么？” 　　对萧雨歇来说，他们所说的这些方言一个字也听不懂，郭大姐倒是能听懂几句——她家应该也是在这附近，而叶云轻拧着眉毛，好像听懂不少。 　　“有人怀疑是猛兽攻击，”他言简意赅地在队伍频道转告大家的分析，“但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的确没那么简单。 　　不到半小时，他隔壁的男人跑出来，大声叫嚷，叶云轻脸色一下子男看起来，他跟着翻译道—— 　　狗不见了。 第9章 孤村惊魂2 　　“喵～” 　　寂静的小巷里，一个黑发小脑袋骤然伸出，四处打量一圈，他稚声稚气呼唤，“喵喵？喵喵？” 　　“喵～”一只脏兮兮的白色宠物猫从高处跳到小巷尽头，一双绿眼睛如最澄净透明的水晶，它回头往后看，身子逡巡不前。 　　“猫猫，”小男孩低呼一声，洋溢着兴奋的笑容，一边摸索着试探着靠近，那只猫咪在原地转圈子，时不时发出一声弱弱的“喵”。 　　小男孩终于走进猫咪一步之内，他圆滚滚的眼睛充满对陌生事物的好奇和惊叹，就在他伸手尝试触摸这只小猫的时候——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巷子里湛蓝的天空。 　　狗不见了？ 　　这是什么意思？ 　　乡里人一时还没拐过弯来，邻居被猛兽袭击，在这节骨眼里驯养的狗失踪，以他们的经验，“一定是阿黄去追凶手了！” 　　一行人站在死去的男子院落外面的土路上，听到这个说法，不停有人点头附和，“没错，阿黄平时那么乖，主人被杀，它肯定是去林子里头追踪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大家散了吧，以后注意看紧院门，出事大声嚷嚷，对了，家里不是有几面锣吗？村长您老人家给东边、西边都发一面，到时候有野兽进村，就使劲敲锣。” 　　对这些蹲在日头里的村民们来说，想让他们相信驯养的狗反噬主人没那么容易，听到大家的结论，同时在队友频道得知讨论结果的郭大姐不禁出声问道，“这万一，是狗挠的呢？” 　　村民们纷纷投来好笑的视线，“郭大姐，你就别说话了，被野兽抓和被狗咬的区别，咱们能看不出来吗？” 　　“老刘他尸体被抓成这样，凶性足得很，村里的狗从小养到大，干不出这事儿。” 　　他们的回答如此笃定，就连郭大姐也半信半疑起来。 　　然而，叶云轻对自己的猜想深信不疑，从任务设计的角度来看，他们需要在十天内探出村里的秘密，不可能打发两个完全不同的任务给玩家们做，萧雨歇遇到那只诡异的猫、村里人死在猛兽利爪之下，这两件事唯一的联系，便是“动物袭击”。 　　如果他的猜想没错，那么他需要探出动物特别是宠物突然针对人类的原因，它们有没有智商，族群特征有哪些……诸如此类，而这个任务标有危险的字样，如果身在村里人群之中的他不能保障生命安全，那只能说明，这个村子本身已经不再安全。 　　叶云轻粗粗一想，便有许多种方式能威胁到自己的小命，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来说，晚上随便一种宠物来攻击都很危险，至于整个村子……除非，附近有什么大的野兽群。 　　与死者走得近的朋友收敛对方的尸体，村民们各自散去，叶云轻在家里翻箱倒柜摸出半盒皱巴巴的烟来，找村里的猎户聊天，萧雨歇搬出一把破旧的躺椅，上面还有几个小洞，用破衣服布料制成的桌布随意擦擦，躺在上面晒太阳，郭大姐闲不住，搬出农活来在旁边开工。 　　有郭大姐在，萧雨歇放松些许防备，闭上眼睛，打开公共频道，此时频道内尚无人发言，毕竟发言一次需要扣不少经验，除非遇到紧急的大事，不然很少有玩家在初期便上公共频道说话。 　　她左右望一眼四周无威胁，运转灵素心法的同时，点开异度空间，在入口选择以精神的方式进入，不到一秒，她的意识已随机传送到一个新手村之中。 　　这个村落建在沙漠里一块相对平整空地里，她站在村外，脚踩细沙，放眼望去，满眼全是土黄色石头房屋，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也是，她算是第一批进入游戏的玩家，通过新手任务的少之又少，异度空间里新手村目前开放的有三四十个，没玩家可以理解。 　　萧雨歇一脚深一脚浅地朝村里走，真实游戏分两个部分，一为主线任务，二为异度空间，异度空间更倾向于传统网络游戏，在这里，玩家们可以交换商品，练习技能，四处闯荡，若是碰到副本，打通后能拿到经验、金币、装备甚至技能书，在这里，每个人同样只有一条命，异度空间死亡，自己也会死去，但NPC会发布各种委托任务，其中奖励包括生命次数，玩家们大多会完成带着至少两条命出行，有备无患。NPC们相传为死去人的脑电波投影，真实游戏用某种方式将临死之前的脑电波保存下来，放入异度空间，让他们以另一种方式活下来，不过其数目与玩家紧密联系，玩家越来越少，NPC也会慢慢减少，萧雨歇前世最后一次登陆异度空间，游戏里已无任何存在。 　　真实游戏在公测期间可谓人山人海，人群中根本找不到NPC，而现在，萧雨歇踏入村子所属范围，游戏才自动生出一名头衔为“村长”的NPC。 　　玩家越多，不同功能的NPC越多，当玩家达到某个数目，可以将村落升级为城市甚至主城，当然，现在只有一名村长，他在村落中间的石头房子内等候。 　　异度空间完全复刻古代没水没电的生活，从前萧雨歇最喜欢在这里停留，对她来说，现实世界比游戏更为陌生。 　　三四十个新手村，建在不同的极端环境里，沙漠、雨林、海洋、雪山……，每个新手村有好几条路通往隔壁村，路上通常会有Boss挡路，只有除去路上的Boss级怪物，才能互相通行，不知道队友们会在哪个新手村。 　　人果然是不能念叨的，就在萧雨歇看着空荡荡新手村感慨万分的时候，好友图标突然一闪，显示有人联系。 　　“我是沈然，你也来到异度空间了，等等，我拉个频道，”沈然说着，将她拉入队伍，队伍里除了谢霁，还有一个陌生女人。 　　沈然在雨林村，谢霁运气不妙，他随机传送到雪山村，好在碰到另一名玩家，也就是队伍里的这个女人，倒不是很孤单。 　　萧雨歇见陌生人在，只简单地说自己无意中碰到另一队人在做新手任务，不小心卷进去，说到有只古怪的猫时，队伍频道里突然安静下来。 　　“猫？”谢霁自言自语地重复一遍，仿佛这个字眼让他回忆起什么事一般。 　　“你想到什么了吗？谢霁？”陌生女人语气熟稔。 　　“你在小山村里，估计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沈然的语气沉重起来，“我回到现实世界之后，特地找华南大学最近新闻查看，发现就在任务完成后第二天，贴吧和学员群里传言一名疑似精神病女大学生发疯事件。” 　　“我们的任务，和现实世界是有联系的，”他低低叹了一声，“那个女孩，是英语系的，我猜她就是祝小玉。” 　　听到这，萧雨歇脚步一顿。 　　“对了！”谢霁的话刺破队伍频道里的沉默，“我记得昨天上网翻话题榜的时候，看到有条微博说自己的孩子被猫咬死了，下面评论都是不信和嘲讽的，说什么编谎话也不知道编真一点，想成名想疯了，你提到猫，我这才想起来。” 　　“那个微博你找给我，”沈然立刻说，“你有我的企鹅，直接发链接。” 　　两人雷厉风行，头像顿时暗下去，萧雨歇和队伍里的陌生女人不熟，退出队伍，找村长接任务。 　　她站在村长家门外喊了一声，沙漠里的房子外面大多覆盖一层纸条，可以防风沙，听到允许入内的回应后，她推门而入，房间里比较暗，村长桌上点着煤油灯，橘色的灯光闪烁不定，“你好，冒险者，你来有什么事吗？” 　　尽管NPC为真人，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规矩要守，萧雨歇答道，“我迷失了方向，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年迈的村长明显不是很熟这套话术，他开口之前思忖片刻才说，“沙漠村七号欢迎你，冒险者，请问你的名字？” 　　桌前摊开一卷纸张，萧雨歇明白这是异度空间的取名环节，为保护自己，玩家们在游戏里通常不用现实生活的姓名，她答道，“萧萧，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萧萧。” 　　村长在纸上落下“萧萧”这两个字，游戏“叮”一声，提示她无人重名，取名成功。 　　“冒险者萧萧，你可以在村里住下来，”半晌，慢腾腾的村长说，“但我想你需要付出一些劳动。” 　　话音刚落，游戏提示萧雨歇可领取任务，因NPC太少，任务几乎都是寻找水源、寻找动植物、寻找村长丢失的物品、探索村子之类的，她全数接下，正在村子里绕圈子熟悉环境的时候，游戏提示外界有人找。 　　萧雨歇退出异度空间，睁开双眼，郭大姐正关切地看着她，“睡着啦？叶先生说有关于任务的事情要说。” 第10章 孤村惊魂3 　　小山村位于秦岭附近，附近的动物有很多，野猪、羚羊、竹鼠……飞鸟走兽游鱼应有尽有，听到这里，叶云轻背后汗毛一竖，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 　　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仔细思忖队员们将会遇到的危险处境，唐琴一心求死，他懒得去管，最重要的是保证郭大姐和萧雨歇的安全。任务难度一向随情境变化而变化，他打听出村子里有几把□□，猎户使得一手好弓箭，既然同阵营的队友有自保之力，那么前来的潜在危险想必更加厉害。 　　小动物算不上，猎户一枪便能解决，叶云轻在纸上圈圈点点，划出一个范围，应该不是群居动物，不然一拥而上，村里人肯定会被撕成碎片，那这就不是做任务，是来送死的，排除这个可能，那便只有能造成人员伤亡的大型动物。 　　在考虑是某种大型动物的时候，叶云轻想起了萧雨歇，她经历过一次新手任务，还有胆量加入自己的队伍，对自己的实力想必相当有信心，不知她的武力值如何，还是需要去问问，不然遗漏一个因素可能会导致全盘推测错误。 　　他的考虑是正确的，得知萧雨歇力量属性达到5，运转心法飙到10，叶云轻将此次任务的危险程度上升好几个层次，从一开始的羚羊、灵猫直奔黑熊、野猪、云豹，看得萧雨歇哭笑不得。 　　“不会吧，”她失声一笑，“哪有那么夸张。” 　　“不夸张，”叶云轻正色——尽管对方看不见——在队伍频道里说，“打个比方，如果一个正常男人一拳的力气在一百公斤左右，十倍的力量，你想想你的一拳会有多重。” 　　“一千公斤？”萧雨歇被自己的计算结果吓到，“但是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啊。 　　她想起来了，从前她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因为适应环境错过最开始的内测机遇，被公测的人们迎头赶上，所遇到的对手皆是升级过后属性不输于她的存在，所以当她回到过去，对自己的力量并没有什么明确认知。 　　“不可能没有后遗症吧？”在自己房里，叶云轻托着下巴，一手有节奏地敲着桌板，陷入思考，没在意她说半截的话，“你平常力量属性是5对不对？猛地飙到10，从人体力学的角度来看，身体理应承受不住才对。” 　　“体力值会极速下降，”萧雨歇明白现在不是隐瞒的时候，“最多维持一分钟，而且接下来的一天都会精疲力竭。” 　　难怪，如果稳定发挥，属性停留在5，应该能多打个三五分钟，别小看这几分钟，有时候，生死就在一瞬，特别是肉搏之时，稍不注意便会面临险境。 　　对萧雨歇的属性有数后，叶云轻敲定几个大型动物的可能性，黑熊力气大，体格重，随意一挥掌便能打碎人的脑袋，但限于身体不灵活脑袋笨，就算有智慧大概也就是个傻瓜水平，对付起来不难，挖几个大陷阱便能解决，出现几率53%，野猪大多集群，如果出现，可能会有两三只落单的，几率32%……就这样，他细细拟定各项应急备选方案，没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与此同时，萧雨歇也在郭大姐的看护下进入异度空间做任务，异度空间的经验奖励没有主线现实任务丰富，但能收获不少小道具，沙漠气候炎热，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可自动获得［忍受炎热］的专长，生活时间越长，专长属性越高，别看这仅仅是个普通的专长，在之后的现实世界能派上大用场。 　　不仅如此，她还打算尽快到雪山村一游，得到［忍受寒冷］，以及海岛村的［忍受狂风］，这些都可以带到现实世界，是每个人必备的专长，没有它们，活不过三集。 　　此外，身为沙漠七号村唯一一个玩家，完成任务后玩家可以和NPC随意聊天，只是NPC得小心不能透露任何关于游戏内情的信息，村长很久没和真正的人说过话，见她常来坐坐，好感度节节上涨——好感度是NPC自己判定，只需要提交相处时间以免作弊行为——好感度升上去后，任务也变得丰富起来，村长这还有系统商店，卖各类基础武器、防具、食物与水，好感度高可以打折，前世萧雨歇常来光顾。 　　异度空间有饱食度这项属性条，饱食度条清空，人物会被饿死，所以在异度空间呆久了也需要吃东西，如果是连同身体一道进入，吃饱喝足后，现实世界也会有饱腹感，若是精神进入，那便只能解解馋，不划算。萧雨歇向来是买好食物和水放在包裹里，带出异度空间，在现实世界进食，算得上一个有用的小技巧。 　　“萧萧，你还在那小村里啊？”任务进度第六天，萧雨歇再次进入异度空间，谢霁、沈然和另一名女人在队伍里聊天，见她上线第一时间拉入频道，问道，“还好吧？沈然好像查到了点什么。” 　　沈然智力属性不低，他偏向于严谨的证据与推理，遇事冷静，谋定而后动，必须要找齐资料才着手，有时候可能会错过行动良机，通常智商高的情商都不会太突出，但叶云轻不同，他为人处事总感觉不走寻常路，凭直觉一眼看透本质，全副相信自己的判断，信心高到爆表，难免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我联系过微博上的那名母亲，”沈然说，“她给我发了几张现场的照片，还有警局的调查结果，小男孩六岁，被猫科动物撕咬破喉咙而死，这名母亲身心都处于崩溃边缘，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撑过去。” 　　“太可怜了，”听到这，队伍里的女人情绪低落，“我要是有孩子这么早就离开人世，我也不想活了。” 　　“猫科动物？”萧雨歇看惯生离死别，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个方面，“确定了吗？” 　　“是，警局的调查结果如此，”沈然肯定地告诉她，接着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去，“为什么一只猫会突然朝男孩动手呢？” 　　它们恢复了本性，被赋予智慧，那只猫想必曾遭人抛弃或虐待，再加上动物本身没什么道德观，杀人算什么？就跟人类拍死一只蚊子一样。 　　萧雨歇担心的不止是这个。 　　除却上次任务的寄生事件，她猜测有不少被特殊蚊虫叮咬过的人已被传染寄生，蚊虫传染到其它动物身上，动物发狂伤人，又会感染回人类。不仅如此，城市里拥有大量宠物和流浪猫狗，平常没人会对它们提起警惕心，若它们之中出现一个以人类为目标的首领，用萌萌哒的外表迷惑住人的同时夺取性命，寄生传染速度会加快许多。 　　不过宠物伤人杀人事件太过恶劣，警察想来会仔细调查询问，如果能注意到动物们的异常，采取解决方案，没准能避免出现大量的死亡。萧雨歇不记得当初官方怎么应对，但这种事，注定无法公开出现在大众面前。 　　事实上，华南大学生物学院院长已经着手开始研究。 　　当他从警方处得知有一名男孩被宠物猫杀死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信，猫狗兔子这些宠物从小被人类驯养，根本不可能杀人，但警察带来的尸检报告引起他的注意，在生物学研究多年，他光看照片便能判断伤口是哪种动物造成，男孩身上的抓伤和咬伤，是冲着喉咙要害去，当时男孩大概是蹲在地上，这样身材娇小的猫咪才能一击必中，没在身体其它地方留下伤痕，从抓痕的深度与印记来看，猫咪的指甲曾被人修剪，而后慢慢变长，院长可以确定这是家养过的流浪猫。 　　“他家里有没有养过猫？”院长问，“会不会是自己家猫咪做的？” 　　警察的脸色沉凝，他扫一眼院长办公室，双臂支在办公桌上，凑近对方低声说，“老实跟您说，这不是第一起案子。” 　　院长瞪大双眼，猛地朝后一靠，体会到警察的言外之意，他的鸡皮疙瘩顺着腿直冲上脊背，“你，你是说。” 　　他掏出其它几张照片，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共同点是他们身体单薄虚弱，尸体上的致命伤由动物抓痕造成，院长粗粗一看，有猫有狗，每个人身上的痕迹，都不一样。 　　不信邪的他戴上眼镜仔细查看一遍，没错，都不一样。至少有三只猫，两条狗。 　　院长几乎拿不稳眼镜，他的手直哆嗦，“怎么会这样。” 　　“这其后的重要意义，您想必清楚，”警察抽出一纸征调令，行了个军礼，“您是生物学的权威，请您务必参与研究此项工作。” 　　在征召各位专家学者进行研究的同时，一场收集流浪宠物的行动悄无声息地进行，普通人只察觉到小区里的流浪猫狗似乎少了许多，晚上前所未有的安静。 　　“就是这样，”异度空间里，沈然说，“官方已经注意到，并有所动作，街上小区的宠物消失得差不多了，不知他们有没有得出结论。” 　　处在没网的与世隔绝小乡村，外界许多信息都要队友们转告，做完任务，萧雨歇满足地拿着第一手消息，从躺椅上醒来。 　　“你最近不在状态呀，”叶云轻在队伍频道里喊了她好几声都没应，拖长尾音，“发生什么事了？”还没等萧雨歇回答，他便自顾自地猜道，“这里没网没信号，你和我们的状态一样，唯一的差别在于你已经通过新手任务，所以，通过新手任务你获得了什么？” 　　“对，”反正不是什么秘密，萧雨歇承认道，“我……” 　　“等等，让我猜猜，”正在拿锤子修补梯子的叶云轻打断她的话，“是——好友吧？” 　　萧雨歇瞟了一眼自己的好友栏，的确是。 　　“你的好友，一定是在新手任务认识的，他们回去之后你加入我们的副本，原来在副本里也可以和好友聊天吗？不对，你的队友回去现实世界，副本，”他修好梯子放到一边，编织藤网，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副本就在现实世界，不过是被圈起来而已，不然我实在想不到什么通信手段能穿越两个时空。” 　　“既然副本就是现实，那副本里发生的事，现实世界不可能没有，”他的推测越来越接近真相，“难道现实也出现动物伤人的事情？你和好友在讨论这个？是吗？” 　　“知道还问我干什么？”萧雨歇很无奈。 　　叶云轻把编好的藤网推到一边，拿起柴房找到的柴刀嚯嚯磨刀，“你看过电影吗？” 　　电影？“没看过，”萧雨歇躺在椅子上，看着湛蓝天空飘着的洁白云彩。 　　“那你看过故事吧？”在有节奏的磨刀声中，叶云轻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你看一本小说的开头，一个人被杀害，作者摆出犯罪嫌疑人和相关线索，你看得正起劲，有个人突然告诉你，杀人的是谁谁谁，用的什么手法，你会有什么感受？” 　　“焦躁，”萧雨歇代入思考一下说，“想打人。” 　　叶云轻噙着笑意说，“对，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打断你了吧。”对他来说，任何事都是一本有趣的推理小说。 　　磨好刀后，他找个机会交到萧雨歇手上，然后带着藤网去找猎户，猎户制作陷阱许多年，听他说起东边横死男人的隐忧，害怕猛兽前来复仇，便一拍胸脯接下这活，在村口忙活一下午，把各色陷阱补齐，还交代村民们注意绕行。 　　看到叶云轻积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萧雨歇若有所悟，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学一学。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晚上睡觉前，她打开任务面板一看，吃惊地发现任务早已进展到80%，她把系统提示关掉之后便没再注意，现在一看，根本不知道任务进度条什么时候爬到这的。 　　这几天叶云轻晚上没睡，白天补眠，到第八天晚上，他穿着整齐睁着眼睛坐在床边，坐累了便往后一躺休息片刻，隐隐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伴随一声嘶吼，叶云轻动作迅速地窜到邻居有铜锣的地方，拿起锣锤“锵锵锵“连敲数声，村民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一个个带上火把镰刀揉着惺忪睡眼，“怎么了？我听到铜锣的声音？” 　　“是不是有猛兽来袭击？” 　　“大晚上的，真欠抽。” 　　“走，去看看。” 　　而村头那边，黑暗中，萧雨歇早已手握镰刀，与破网而出的大黑熊呈对峙姿势，没想到事情真被叶云轻给料准了。 　　黑熊乃是白天补眠晚上出动的夜行动物，萧雨歇睡眠浅，运转灵素心法感知过10，比叶云轻更早发现大黑熊的踪迹，她赶来时，黑熊被藤网挂在树上，正在用嘴撕咬出一个大口滚落在地，它浑身漆黑，在夜里是最好的伪装，若不是萧雨歇感知强，当真要以为林子里平安无事，萧雨歇观察着它，而它仿佛也在观察自己。 　　村里人带着红火的火把浩浩荡荡走过来，为首的村长看见大黑熊倒抽一口凉气，“黑熊？黑熊是素食，从来不袭击人的啊。”他这乡音虽浓，萧雨歇还是猜出他的意思，在心底摇摇头。 　　有些动物的确不吃肉，可被寄生后，有的动物对人类有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敌意，大概曾经吃过亏，现下记起，哪怕不吃也要拍死。 　　黑熊的眼睛透着股灵性，它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绕一圈，直冲猎户而去。 　　“你得罪它了？” 　　“它跑过来了！” 　　“快进村！” 　　“黑熊吃人啦！” 　　见黑熊朝自己跑来，吓得村里人赶紧进村关上大门，破旧的木门难以抵御太久，众人商量对策，纠结半天没什么结果，跑吧？还有两个小姑娘，躲吧，这房子可禁不住它两下，至于跟它打，那是万万没想过，黑熊是保护动物，打死得坐牢，而且未必打得死。 　　“上树？”村民们七嘴八舌地提建议，“黑熊会爬树不？” 　　“黑熊爬树比你厉害多了。” 　　“上屋顶吧！”叶云轻的声音压住大半争论声，“爬梯子，上屋顶，然后把梯子扔掉，黑熊就上不来了。” 　　村民来不及仔细思考，带着武器火把分头上屋顶，屋顶瓦片滑溜得很，大家一个扶着一个，密密麻麻挤在一个屋顶上，把竖在屋顶边缘的梯子啪嗒摔在地上，回头扫一眼，他们的队友唐琴还在下面，动也不动，村长着急，让她赶紧上来，她仿佛没听到一样。村长想下去接她，可梯子被自己摔开，一时之间难以下去，只能求爷爷告奶奶般喊她赶紧上来，唐琴不仅不听，反而挺胸直背，一脸倔强。 　　“呀，”热心的郭大姐有些慌了，“她还在下面呢，这可怎么办。” 　　“她想死，就随她去吧，”叶云轻的脸在火光映衬下面不改色，“何必要阻挠。” 　　“可她未必是真想死啊，”郭大姐素来善于站在旁人角度想问题，“要是真想死，这几天随便找棵树一吊完事，不行，我得去看看。” 　　叶云轻反而勾起一个微笑，萧雨歇以为他会阻拦，却没料到他说，“那你去好了。” 　　“人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眼睛都没往郭大姐身上扫一眼，径直盯着即将破开大门的黑熊，“你想去，我不劝你。” 　　“若是她方才求救，”唐琴小姑娘看着大黑熊一步一步踏来，不由得腿一软跪坐在地，她左看右看，眼里透出真切的惊惶，终于尖叫出声，而叶云轻语调沉稳，丝毫没有被触动，“我没准还会下去接她一程，可现在，我不可能赔上自己的生命去救一个拿死亡开玩笑的人。” 　　萧雨歇身怀轻功，但她从来不是一个热心肠，正相反，她见惯作死找死之人，更不可能下去救她。 　　似乎忍耐不了她的聒噪，黑熊举起自己的熊掌，朝坐在地上不停尖叫的唐琴拍去，猎户这时朝它射了一箭，也丝毫没有用处，熊掌一挥，唐琴当即倒在地上，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流了一地。 　　村长侧过脸，长叹一声。 　　黑熊在地上愣了一会儿，紧接着抬头看向屋顶，这个动作让村民们都有些惊讶，他们交换一个眼神，显然觉得这黑熊太过奇怪。 　　接下来的事简直超出他们想象，那黑熊直立起来，跟人似的一拐一拐绕着房屋，似乎发现摔下地的梯子，坐在旁边研究，村民们大气不敢出，接着，它居然把梯子竖起来了。 　　不仅竖起来，还架在众人所在的房顶上，看那架势，好像要往上爬。 　　这一惊非同小可，黑熊这是要成精的节奏啊。 　　“怎么办？” 　　“它要上来了！” 　　“我不想死！” 　　黑熊爬树的技能杠杠滴，这要是往上爬，不到一分钟就能爬上屋顶。 　　而叶云轻此时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他把梯子往外一推，“啪嗒”一声，梯子被推到地上，反而砸了黑熊一头雾水。 　　此后，众人和黑熊的拉锯战便在一搭一推，一搭一推中度过，困了就换人值班，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黑熊打一个哈欠，到它该睡觉的时候。它一边往外蹒跚而行，一边还时不时向后看，唬得大家直到看着它消失在山林里，才松了口气，找办法从屋顶上下去。 　　大家一晚上没睡好，却不是补眠的时候，猎户承认两年前自己在山林里设下过捕捉大型动物的夹子，捉到一只被夹断腿的黑熊，黑熊受国家保护他自然知道，不敢上前去解，装作没这回事的样子回村，后来再去看的时候，那黑熊连同捕兽夹一起消失不见，没想到会跑来复仇，还连累了唐琴。 　　村民们四下一合计，不知道黑熊还会不会来，也不能每天晚上在房顶上呆着，得赶紧到镇上跟警察们报告一声，让他们处理一下，实在不行，也只有迁居了。 　　而就在黑熊走后，萧雨歇收到游戏提示任务完成的信号，她握着镰刀，有点懵比，怎么感觉除了一开始的猫咪袭击，自己完全没什么用的样子？ 　　任务完成，三人互加好友，其他两人脱离游戏，她跟着村民们的步伐，来到一个小镇上。 第11章 抢劫不成反被 　　到了镇上，萧雨歇面临一个窘境：她没钱，没户口，仿佛是个假人。 　　吃完异度空间的食物和水，她不知不觉走偏到公路上，琢磨着该去哪弄个假户口，虽然平静的日子不多，而且有异度空间存在，但既然来都来了，她想看看地球最后平静的日子，以后，也好有个怀念。 　　“喂！”有辆车在她后面亮喇叭，她回头一看，两个大男生正朝她招手，“你好，你是传说中的背包客吗？” 　　为了拿食物和水时合情合理，萧雨歇设置包裹显露出来，配上一身休闲服装，倒真像个出门旅行的背包客，她点点头。 　　“你要去哪里？”副驾驶上的娃娃脸男生笑道，“我们去帝都，可以同行啊。” 　　“帝都，”她说，“但是我的钱……” 　　“没关系！”仿佛害怕她会错意，娃娃脸男生忙摆摆手，“我们又不是出来赚钱的，就觉得旅途挺无聊的，多个人比较好玩，我们不是坏人。” 　　小镇人少，公路上的车更少，萧雨歇见自己走到那么偏远的地方，艺高人胆大，也不怕他们会打什么坏主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的容貌与性格反差相当大，眼睛似猫瞳，脸小小的一块，看起来楚楚可怜，因这副柔弱的皮囊，也不知多少人打她的主意，直到她的名声响彻江湖，大家才放下成见，所以两个大男生的邀请，她只当对方看上自己的脸。 　　萧雨歇不擅长和人聊天，但既然受了两人的好处，自然得打起精神好好聊聊，从对话中得知，两人是帝都某所高校的学生，此次是自驾游出来玩后回校的，说到自己的话题，她照样搬出深山老林与师傅习武的说法，两人一愣一愣的。 　　“习武？”娃娃脸很爱笑，一笑露出两个酒窝，看起来很可爱，“真的有这回事吗？功夫？” 　　驾驶座上开车的眼睛男孩竖起耳朵。 　　“有的，”萧雨歇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见两人兴致勃勃，反应过来补充道，“功夫其实不难学，主要是从小打好基础，我五岁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到十五岁，才算可以出师。”萧雨歇现在二十一。 　　两人对视一眼。 　　每个男孩心中都有一个功夫梦，见她自承学过，便好奇地打听起来，萧雨歇倾囊相授，本来还跃跃欲试的他们一听如此辛苦，顿时有点发蔫，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算了算了，我妈说我吃不得苦。” 　　萧雨歇微微一笑。 　　珍惜眼前的时光吧。 　　以后就算想吃苦，也得有命吃。 　　两个大男孩换着开车，很快，开到一个小城镇，萧雨歇囊中羞涩，只得翻自己的包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当的，找到身上一块玉佩，不是什么好玉，不过是她从大庆朝带来的，雕工极好，看在雕工的份上，当铺给她五千。 　　娃娃脸一心想住大酒店，见萧雨歇要住小招待所，一路同行，大家逐渐熟稔起来，索性和她一起住进招待所，毕竟“是朋友嘛”，萧雨歇只能安慰自己，这大概是脸好的优势。 　　接下来的几天继续上路，两个大男孩计划好路线，每天晚上都能找到风景好看的小镇，这么边游边行，彼此之间皆有所了解，娃娃脸名叫解忧，戴着眼睛的男孩叫谢华秀，两个人的姓氏读音一样，据他们说，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成为好朋友。 　　不知不觉已过去一周，这天，他们驾车来到路上一家加油站加油，附近有几家住户与餐馆，见天色近黄昏，三人商量着在这吃晚餐，加完油停好车，他们走进餐馆入座点餐，就在聊天等菜上的时候，几个纹着花臂，一看就不好惹的壮汉走进来。 　　见餐馆里有人，壮汉们扫了几眼，有个油光满面的男人眼睛直往萧雨歇脸上转，那猥琐的眼神险些让她折断一双筷子，谢华秀注意到对方，提出让萧雨歇坐到他旁边位子，背对那群壮汉，饶是背对着他们，她依然能感受到那肆无忌惮的眼神。 　　该死，若是放在古代，抑或几个月后，她非得把那男人一双眼睛挖下来不可。 　　那群男人一边点菜，一边往服务员屁股上摸一把，解忧不知不觉皱紧眉头，等到两桌的菜上来，他们又拿筷子指指点点自己这桌，隐约听到笑声，他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没怎么吃饱，三人结账走人，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壮汉们便开车跟了上去。 　　“肥羊啊，”他们拿出放在座位底下的刀具，在手上把玩，“两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还有个小女孩，搞起来肯定很爽。” 　　“老二，别露出那副鬼样子，把人都吓跑了，”驾驶座上的老大说。 　　老三坐在副驾驶座上，闻言笑道，“还说老二呢，老大你不也是紧盯着人家不放？说好了，这次我先上。” 　　“凭什么你先上？你算老几啊？”老四不开心了，“老大，上上次老三就是第一个，这次总该轮到我了吧。” 　　几人谈笑风生，说起餐馆里遇到的三人来，宛如小菜一碟。 　　而另一边，开车的谢华秀不住地瞟着后视镜，油门踩得飞快，解忧了解自己的发小，完全没有之前的笑意，声线紧绷，“怎么了？被盯上了？” 　　“恐怕是，”谢华秀见左甩右甩甩不掉，朝解忧低声叫道，“打电话，报警。” 　　解忧忙点头拨打幺幺零，向电话那头说明情况，没说几句那边应着“知道了知道了”挂上电话，他气愤地把手机塞回兜里，“我就知道，他们敢那么猖狂肯定有原因。” 　　因为他们向来喜欢去风景秀丽的小镇而不爱往大城市，穷乡僻壤的地方报警无用，此时当真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慌张，两个大男生倒是不怕什么，大不了打一顿，反正他们不敢真打死人，人死难善后，但——谢华秀瞅了一眼看向窗外的萧雨歇。 　　但女孩不一样。 　　身为男子汉，连个妹子都保护不了，对他们是极大的挫折。还好吃饭前加满了油，谢华秀心里发狠，大不了开一晚上，总能开到他们无法一手遮天的地方。 　　天色渐晚，夕阳西下，似乎看出三人的意图，身后跟着的车开始加速，谢华秀拿到驾照才一年多，高速都还不敢上，提速到每小时100公里已经有些头上冒汗，而壮汉们似乎根本不顾及车祸，左右紧逼过来，最后一个加速，成功横在他们面前，生生将谢华秀逼停。 　　“你一下车就往山上跑，”在这危急时刻，解忧快速交代道，“我们被抓住没事，你就难说了，记住，往山上跑。” 　　话音刚落，谢华秀急踩刹车，伴随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们身子惯性似的往前靠，萧雨歇按他们所说的，一停车便开门往外跑，两个男人去追，剩下两个把男孩子们拉下来，押进自己车里，搜身上的钱包。 　　“那车怎么处理？”车钥匙还插在车上，老三问道。 　　老大点一根烟，“等他两个抓人回来，一起开走。” 　　没过多久，老四讪讪地跑回来，“那小妮子跑得太快，老二去追，我跟不上。” 　　“该锻炼了，瞧你白斩鸡的样子，”老大吐出一串烟圈，“那家伙精虫上脑，他估计爽完才回来，我们先走，不等了，老四，你去开那辆车。” 　　三个人开着两辆车离开，山上的萧雨歇远远看到，不禁有些着急。 　　她跑出来，主要是带着两个大男生束手束脚，怕不小心伤到他们，想把人引到山上解决，没成想只有一个追过来，其他三人开车走了，这下可好，她还得去追。 　　唉，太久没跟人接触，她果然不适合复杂的脑力劳动，当时直接把人劈晕不就好了？ 　　“小妹妹，”见她不跑，追在后面的男人喘着粗气流里流气地笑道，“你跑呀，怎么不跑啦？跑不动了吧。” 　　山林之中野草和树木挡着，公路上看不到这里，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脱衣服，萧雨歇还要保存体力救人，是以轻功转到他身后，操起砖头往他后脑勺不轻不重地一拍，“duang”一声，他便倒在地上。 　　用他脱下来的衣服绑好手脚，萧雨歇从包里拿出清水，往他脸上洒一些，冰着一张脸说，“你们把我朋友运到哪去了？不说我今天就阉了你。” 　　结拜兄弟四人在公路边开着个招待所，离镇上不远，是自己的地盘，他们把两个蒙着眼睛的肥羊关进四楼房间，上锁，车子开进车库，只等老二带着女孩来让兄弟们纾解。等他们享受完了，就把三人蒙着眼睛远远地扔路边，反正找不到老巢，这种事，他们做惯了。 　　老四望着天色，止不住唠叨老二怎么还没回来，实在太丢脸，不等老大说话，老三径直揪着他的耳朵关进房间里，关小黑屋。 　　暮□□临，萧雨歇问出老巢方向地址后，干净利落地帮他解决根源问题，对方痛得直惨叫，她索性打晕扔在山林里，自己运转轻功，往他所指的方向飞去。 　　老二，扑街。 　　半小时后，夜幕笼罩，她总算到达那栋路边招待所，四层楼高，装饰着彩灯，在夜空中一闪一闪，萧雨歇从后门而入，躲着招待员和客人们，一间一间查看两个朋友的下落，在四楼某个房间，从猫眼看到他们被绑在椅子上，嘴巴贴着胶带，眼睛被黑布蒙着，她见房间里再无其他人，便用方才找到以备不时之需的一根铁丝撬开锁，关上门，为他们解绑。 　　以为再无生路的谢华秀惊喜地“呜呜呜呜”，萧雨歇“嘘”了一声，“别叫，是我，”她把胶带撕开，两个大男孩看着她都快掉眼泪了。 　　“我没事，”她低声说，“你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去处理其他人。” 　　谢华秀，解忧：喵喵喵？ 　　“放心吧，我没事，”萧雨歇唇角一翘，“至于那个老二，他再也没有老二了。” 　　两人下意识合拢住腿，只觉身下凉飕飕的。 　　他们一个躲进衣柜，一个躲在床底，萧雨歇声明只有她进来才能出现，而后听到开窗和轻轻关门的声音。 　　“解忧，”半晌，见房间里安安静静，谢华秀在床底轻声说，“这旅行，还挺刺激的哈。” 　　“见鬼了你，”解忧没好声气地压低声音，“刺激毛线，我吓得都快尿了。” 　　萧雨歇在三楼一个房间找到一根棒球棍，正好听见隔壁一个熟悉的声音埋怨，“老二怎么还没回来，要不要那么久啊，他看起来没那么持久嘛，搞什么。” 　　她阴森森地冷笑一声，翻出一把水果刀。 　　从窗台运转轻功落在隔壁房间的窗台上，萧雨歇棒球棍藏在身后，拉开窗帘，面对一脸懵比的男人，笑意嫣然，“你是在找我吗？” 　　不等对方说话，她绕到身后一棍把对方击晕，随手将地上的帽子团一团塞进他嘴里，捆好手脚，抡起棒球棍就是一顿狠抽，老四在地上翻来翻去，躲避那根无处不在的棍子，疼得在地上打滚，等萧雨歇抽累了，她手起刀落，老四的身体一瞬间绷紧，软软地倒在地上，似乎疼晕过去。 　　老四，扑街。 　　连续搞定两个男人，萧雨歇拉上窗帘，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回复体力，没过多久，她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和大声的斥责，心知朋友的消失被发现了，她特地打开窗户，就是想告诉他们解忧和谢华秀是从窗户逃走的，这样，他们便不会细心检查房间，毕竟，谁能想到逃走的人还躲在房间里呢。 　　她查看体力值回到一半，决定去找老大和老三，萧雨歇向来不喜欢以力破力，她习惯以微小的代价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她打算先去找老三。 　　她拉开衣柜，套上员工服，借着阴暗的灯光寻找老三的踪迹，很快，她发现车库里少了一台车，大概以为两个肥羊逃跑，开车追去了，萧雨歇只得悄悄溜上楼梯。 　　“喂，你是谁啊？”一个穿着员工服的中年妇女托着茶盘叫住了她，“我从前怎么没看到过你。” 　　“我是新来的，”萧雨歇低头说。 　　“新来的？的确该招人了，”中年妇女把茶盘往她手上一塞，“我有事忙，你帮我把茶交给210房间的老大，小心点，别漏了。” 　　得来全不费工夫，萧雨歇弯起唇角，接过茶盘，往210房间走去。 　　210房在走廊最里面，她托着茶盘，敲敲门，听到一声“进来”，转开门锁，眼睛快速扫一眼房间摆设，轻声说，“老大……” 　　白炽灯下，在沙发上抽烟的老大愣了一下，一边抬头一边说，“你这声音……” 　　“……久等了，”她将茶盘劈头盖脸朝他脸上一泼，一手操起十几斤重的茶几往他身上一扔，老大一句，“……我没印象，”噎在喉咙眼里，被茶几撞得几乎要吐血，紧接着，他隔着茶几看着萧雨歇一手把沙发套胡乱塞进自己嘴里，慢悠悠摸出一把匕首，顺着衣领往下滑，一刀下去，他面目扭成一团，眼睛射出痛苦和复仇的射线。 　　看着他的表情，萧雨歇心想要不要干脆结果了他，想一想还是算了，在和平年代，杀人重罪，她可不想当一个通缉犯，至于被阉这种小事，就算他要报警，也得想想自己的案底。 　　“不愧是老大，”她手一用力压下茶几，“你家老二哭得鼻涕眼泪的，老四呢，晕了，不知老三表现如何，我还真是期待呢。”说着绑好他的手脚，扔进衣柜。 　　老大，扑街。 　　她用一件衣服盖上血迹，寻思着在老三回来以前得好好掩饰，不然他吓得不敢回来怎么办。所以她顺便把晕过去的老四藏起来，尽管服务员和客人们发觉主事人不在，但一个被关小黑屋，一个架子大不爱说话，一个出门找人，倒是没多人察觉不对。 　　很快，沿路找不到人的老三悻悻而归，她隔着窗帘看到车灯由远至近靠过来，便从二楼窗户直接跳下，对方停好车走出车库的时候，她截住老三去路。 　　“你回来啦，”她依然拿着从老四房间里顺出来的棒球棍，“欢迎，欢迎。” 　　老三警惕地盯着她，萧雨歇轻轻一笑，足尖一点，如利箭般窜出去，在他脑后狠狠来一下，将他打晕，直接在车库里动手，车库当真是个好地方，至少她不用堵着对方的嘴。 　　老三，扑街。 　　处理完四个人，萧雨歇的体力值几乎见底，她脱下员工服，走进招待所说自己找人，前台不知自己老板做的坏事，让她登记后上去了，萧雨歇回到四楼房间，将谢华秀和解忧叫出来，三人坐上自己的车，离开这座罪恶的招待所。 　　一路上，谢华秀开车，解忧不停地问萧雨歇把那四人怎么了，她打了个哈欠，轻描淡写地说，“全阉了。” 　　解忧倒抽一口凉气。 　　“招待所没摄像头吧？”他下意识地想，“不然拍到就糟了。” 　　“放心吧，”萧雨歇一手支在窗沿，托着下巴，望着窗外飞快闪过的路灯，“他们自己都一堆案底呢，还敢扯我？也不怕会出事。” 　　说来也是。 　　经此一劫，男孩子们也不敢在乡下到处晃悠，他们走上高速，一路行至帝都，萧雨歇的钱差不多打底了，不过听说她会来帝都，本地人叶云轻表示会好好招待她，谢霁刚从法国飞回，正好可以一聚。 　　与男孩们告别，萧雨歇走到约定的公交车站，没过多久，便看到一台银色的车停在面前，车窗滑下，后驾驶座上一个戴着墨镜口罩帽子全副武装的男人在朝她招手，萧雨歇走过去试探性地低声问，“叶云轻？” 　　他点点头，同样压低声音，透着些许笑意，“萧雨歇。” 　　声音的确是这个没错，对上暗号，她拉开车门坐进去，被叶云轻笑着揉了一把头发，“你怎么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一样，我刚才都笑成傻逼了。” 　　萧雨歇冷静地拍下他的手，“因为你穿得像个……奸细。”她一时想不起奸细这个名词在现代该叫什么。 　　叶云轻长手长脚地往后一靠，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我。” 　　“不过这更好，”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含笑的眉眼，“哥哥我带你逛帝都哈。” 　　对于某个自称哥哥的厚脸皮，萧雨歇只能报以无视的态度。 　　“话说你来帝都的途中有没有碰到什么好玩的事？”叶云轻戳戳她的手臂，“说一说呀，说一说嘛。” 　　萧雨歇默默地将路上碰到的团伙复述一遍，听到她说全阉了的时候，司机不可避免地全身一抖，怔怔地看着红灯变绿，直到后面车辆鸣笛催促，才反应过来继续往前开。 　　叶云轻深吸一口气，语气十分郑重，“萧萧啊，我从前没得罪过你吧。” 　　“没啊，”萧雨歇歪头看过去。 　　叶云轻马上长舒一口气，瘫在座椅上拍自己的胸口，“那就好。” 　　耍完宝后，他领着萧雨歇去一家似乎需要预约的餐馆吃饭，一进门，服务员迎上来带他们到一个画着四大美人的包厢，桌上沙发旁绿植郁郁葱葱。 　　叶云轻问过她喜欢吃什么，熟门熟路地点完菜，等服务员离开包厢，他才靠着沙发，看着萧雨歇观察桌上的植物，“帝都方面，似乎发现一种寄生物。” 　　萧雨歇“嗯”了一声。 　　“你就嗯一声啊，”叶云轻不满地抱怨一句，“据我拿到的消息，专家们认为，这种寄生物会占据动物包括人类的大脑，人类被寄生后，会沦为行尸走肉，而动物被寄生后，却会增加智慧，昔日的食物链，现在仿佛倒过来了。” 　　“对了，”他补充道，“我朋友也是玩家，明儿个介绍给你认识。” 第12章 露宿之地 　　叶云轻帮萧雨歇在三环外租下一间公寓，预先垫付一笔押金，三室两厅，一厨一卫，三间房间都布置成客房，据他所说，以后没准还会有队友入住。 　　回到公寓，萧雨歇锁上房门，躺在床上查看游戏属性，在她的记忆中，寄生虫将于三个月后变异，形成一种新型寄生物，被命名为PI－2，从一开始的昆虫传播、鸟鼠类传播扩散到水源，最后是空气——只要伤口在空气中暴露一段时间，就会被感染。 　　如今的寄生物大多还在潜伏期，病人只会感到恶心、失眠、偏执、健忘、精神错乱，生长期将出现恶心、呕吐、昏迷、贫血、凝血功能下降等症状，而变异的寄生物PI－2通过血液感染，有几率跳过潜伏和生长期，直接进入幼年吞噬阶段，到那时就算解药研制成功，也无法挽回人的生命。 　　而三个月第一次变异时，真实游戏将开启公测，届时异度空间涌入很多新人，开放更多任务、成就和技能，他们这些内测玩家必须抓紧时间提升自己的实力。 　　她安顿下来的第二天，叶云轻带上自己同是玩家的小伙伴杨护前来“认亲”，杨护是他的保镖，也是一个名叫“末世求生社团”的成员，这个社团聚集十二三个末世求生狂人，每天锻炼身体，每周去野外做适应性训练。 　　“我们可以从中学到些什么，”叶云轻舒展地躺在客厅沙发上，两手压在脑后，听杨护介绍，“他们分为两个流派，一是猎人，接受严格的野外生存训练，你知道的，生火、寻找水源和食物，使用装备，二是宅人，高筑墙，广积粮，深挖洞，修建避难所，居住在有田地和水源的地方，后天是他们组团外出的日子，怎么样？要不要去。” 　　末世生存狂人们认为城市太过精密，一旦断水断电断物资很快就会陷入危险的境地，但也不能离城市太远，否则会错过很多有用的救援信息，所以，他们通常生活在城市边缘的乡村里，所去的地方大多是两三小时车程的野外，当然，事先必须备齐装备。 　　萧雨歇看了叶云轻一眼，点头答应，“当然。” 　　在刚进入游戏的内测玩家眼中，真实游戏是一个奇怪而神秘的东西，华国人的谨慎稳重刻在骨子里，他们更习惯求助自己所熟悉的东西，所以做完新手村任务后，玩家们本能地将视线转到现实生活中。 　　新手村的任务目前来看相当简单，但叶云轻不这么认为，他随机降生在一座小岛上，海水从四面八方冲刷而来，海岛中心的空地有好几栋小小的木屋，他一个个敲门过去，在最中间的大木屋里，一位矍铄的老人回应了他的敲门，这就是海岛村的村长。 　　在给自己取名为“云轻”后，他从村长那接到一个［探索村子］的任务，村子里的每个小木屋前的篱笆上都挂着一个名牌，其中包括［武器铺］、［药铺］、［防具店］、［杂货铺］、［训练师］、［图书馆］和［驿站］，只是篱笆紧闭，木屋紧锁，仿佛无人居住。 　　海岛似乎设置在热带气候，阳光毒辣，村子东边种有一片树林，延伸到南北两头，他认出椰子和槟榔树，西边有一个废弃的码头，北面一大块空地，阳光底下竖着一排草靶子，南边躺着两块田地。 　　叶云轻没有就这样跑去交任务，他伸出手指抹了一把挂在篱笆上的［药铺］招牌，这是个原木招牌，上面没有灰尘残留，接着，他爬上椰子树，从已成熟的椰子形态判断出目前为夏季，高温多雨，阳光充足。草靶子光洁如新，没有使用过的痕迹。码头看似废弃，其实只要略修补一下便能投入使用。 　　这是一个新村子。 　　是一个新游戏。 　　他心底一松，不由失笑。 　　不管是什么游戏，上市之前，先要经过内部人员测试，以保证公开测试后能顺利运行，新手村孤零零的村长，崭新的村子，挂名却没出现的NPC，足以证明他们是第一批玩家，或者可以说——内测玩家。 　　他喜欢这个身份。 　　新手村的任务并不多，很快，他就将村长发布的任务全数做完，回到现实世界，手机几乎被经纪人打爆了。 　　“喂？”他随手打回去，懒洋洋地问，“怎么了？” 　　“你还有胆子问！”经纪人越发生气，“这几天你去哪了？电话也不接，通告也不来。” 　　“哦，”叶云轻往后一倒，窝在沙发上，看着洁白的天花板笑道，“我打算退出娱乐圈，你安排一下吧。” 　　萧雨歇对人类的明星并没有多大关注，她正在杨护的指导下准备出行的装备。 　　打火石、脱脂棉、铝箔纸、指北针、温度计、手电……一个一个放进背包里，他们给末世求生社团交上一笔出行费，社团推荐自己常用的装备品牌清单，质量都不错，特别是一把小折刀，完美地避过道具管制要求的长度，而且十分锋利。萧雨歇到达帝都之后经过叶云轻的推荐找了一个女保镖的工作，备齐这些装备还算负担得起。 　　“最主要的还是学会使用它们，”客厅空地上，杨护教她如何把物品放进去，如何快速地取出来，她发现对方似乎有种保镖的职业习惯，听到楼梯脚步声就会屏住呼吸跑到门口查看，看起来有些神经紧绷。 　　这次他又一次蹲在门口默不作声地倾听，没过多久突然转动门把手打开房门，叶云轻戴着口罩帽子墨镜全副武装出现在门口，眼睛弯弯地抬抬手，“准备得怎么样？” 　　“快好了，”萧雨歇把三天份的压缩饼干和一壶干净的水整整齐齐放进背包，因为低头的时候头发总会溜出来，她索性出去剪一个干脆利落的短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套她早在末世开始后不久扔出了脑海，不知有多少女孩头发太长而被宿主们抓住的。 　　背包是游戏背包，所以她不担心会有人偷走，但负重还是一样，她拎了拎装满物资的包，沉沉的重量让她眉头微皱，背上这么一个大背包势必会影响她的移动速度。 　　从前她单枪匹马闯荡在城市边缘闯荡，通常劫掠其他劫掠者的物资供自己生活，寄生物变异后，人类逐渐细分为好几个类型，一类占据战略要地只管种田的，一类生活在各类避难所付出自己的劳动换取食物，还有一类在各个城市之间辗转游荡，一类以剥削其他弱势群体为生的劫掠者，她时不时跟着车队在城市之间往返，目标是最后一类。 　　所以，她实力够强，会有车队替她考虑野外生活的知识，不过多学点东西不是坏事。 　　叶云轻在她公寓隔壁另租了一间房间，说是互相照料，萧雨歇这才明白他选择这个公寓作为寄居地有其原因——旁边就是军区大院。 　　第二天，在约定好的六点，天还蒙蒙亮，他们背上沉重的背包，坐上前往末世求生社团的车。 　　社团集合地点在一个高速公路路口，集合的大家得把自己的车停在附近停车场，坐上社团的车，萧雨歇认不出他们车的牌子，但从杨护和叶云轻惊叹的目光来看，想来应该很好使。 　　清晨的风有些凉意，停车场的汽油味直往鼻子里钻，杨护自去与社团成员们接头，能听到他们低声说话的声音，叶云轻依然戴着他的口罩墨镜，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诧异目光坦然自若。 　　不久，杨护和一名肌肉壮实、剃着小平头的陌生青年走过来，介绍道，”这是社团老大，陈智勇，我们叫勇哥就行。” 　　这位勇哥走路像尺子划过一样，一板一眼地说，“你们好，有几点我们需要确认一下，今天出门的社团成员共五名，跟着我们来玩的游客除了你们三还有旁边那对情侣，”顺着勇哥的手势，萧雨歇看到一个穿着运动衣的女生正朝他们挥手，笑得满口白牙，她身边的男士朝他们点头示意，看起来颇有些成功人士的派头。 　　“我对你们的要求不高，”勇哥继续说，“只要听话，不乱走动，出来之前买好保险了吧？这里有份免责协议，你们看完之后签一下，有异议的现在提出来。” 　　杨护主动接过六张A4纸查看其中规定，萧雨歇见勇哥挺胸直背朝自己社团成员走，低声问旁边的叶云轻，“我们好像没买保险？” 　　尽管知道其他人听不清他们的话，叶云轻还是有模似样地学着她轻声反问，“我们需要买保险？” 　　杨护耳尖地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得一笑。 　　签好协议，勇哥清点过他们的背包装备，满意地点点头，等五名非社团成员的背包全部检查完毕后，他让大家聚成个圈，抬高声音说，“各位朋友，我是张智勇，叫我勇哥、阿勇都可以，我们这次出行的目的地是云蒙山自然风景区，呆五天，我知道你们准备了三天的食物和水，所以，请省吃俭用，我们有两部改装过的车，五人一组，杨护，你们组跟着我和杨力，其他五个人另一部车，你们互相认识一下，这五天大家多关照。” 　　最后申明一遍免责协议内容，萧雨歇三人坐上勇哥的车，勇哥和杨力占据主副驾驶座，叶云轻坐在后座中间，背包和其它帐篷之类的装备放在车后座。 　　车上有股香水味，好像是茉莉花的气味，车玻璃好像改装过，比普通玻璃厚。坐垫倒是软软粉粉的。勇哥专心开车，杨力最先开口，她是一个很漂亮精致的女孩，说话也带着股美女独有的、隐含的傲劲，“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杨力。” 　　萧雨歇三人报上自己的姓名，听到叶云轻的名字，杨力小小地惊呼一声，“叶云轻？你是那个叶云轻？” 　　“都多大的人了，稳重点，”勇哥斜了她一眼，“杨力是我表妹，几位多担待。” 　　“没事，”萧雨歇不明所以地看着叶云轻拿下墨镜一笑，惹得杨力不住地抽气，他有礼貌地微笑道，“还请勇哥保密。” 　　“当然，当然，”勇哥双手握方向盘，清清嗓子，使劲瞪了杨力几眼，让她收敛一些。 　　这个小插曲没有引起更大的风波，勇哥专心开车，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话，叶云轻驾轻就熟地端出一份生疏有距离的架势，杨护时不时应和几声，萧雨歇本就不是爱说话的人，一双眼睛望着车窗外听他们聊。 　　末世生存社团成立于2010年，据说玛雅预言2012世界末日，勇哥着手开始准备，慢慢吸引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有的走有的留，最后剩下主力十人，外围成员十人。 　　“勇哥你参过军，怎么还相信世界末日啊？”杨护这话不好听，勇哥没在意，想来是类似的话听得多了，“世界末日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组建这个社团嘛，主要是想保持自己的战斗意识，顺便赚点零花钱。” 　　这话实诚，杨护曾提到过，想参加末日求生社团野外生存活动，还得排队拿号，他有些关系，是挤掉别人插队进去的，可见这个社团应有盈利。 　　“做自己喜欢的事业，还能赚钱，就这么一路走过来了，”勇哥话语沧桑，再点支烟完全可以扮演社团老大的身份。杨力笑着把话题转回去，和杨护你一言我一语，萧雨歇渐渐感觉有些无聊，叶云轻见状压低声音问，“困了？” 　　她摇摇头，凑近对方耳边说，“我想进异度。” 　　叶云轻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就知道你闲不住。” 　　进入异度空间的方式有两种，身体和意识，在行驶中的车上，她自然不能用身体的方式进入，只好闭上眼睛，霎时叶云轻感觉肩膀一重，萧雨歇靠在他肩上，已失去意识。 　　“她困了，”叶云轻把她挪到自己大腿上，勾起笑容，“你们不必在意，她睡起来像猪一样。” 　　尽管如此，杨护三人聊天的时候依然压低了声音。 　　进入异度空间，眼前依然黄沙漫天，好友名单上的名字们是暗着的，大概是新手村任务全数接完的缘故，大家发现这个游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玩。 　　但很快，就不会了。 　　如果她想的没错，开放专长的日子大概就在今明两天。 　　她照例找村长接日常任务，所谓日常任务，就是每天都会重复的任务：探索村子，寻找水源，寻找食物，寻找丢失的东西。最重要的，当然是探索村子。 　　村子每天都会产生微小的变化，比如说，风的转向，沙石吹起的地方等等，她刚来的时候，新手村是个光秃秃的村子，没过多久，有条河流无声无息地转向过来，在村子东边形成一个小小的湖泊，现在，湖泊边缘已长出仙人掌、肉苁蓉等沙漠植物。 　　萧雨歇对此心知肚明，这是游戏在为接下来的大规模内测做准备。 　　她开启知识鉴定，一一认出这些沙漠植物，肉苁蓉圆柱形，大部分在底下生长，仙人掌很好认，还有一丛一丛的大犀角、海星花，这些在攻略里都有说过，她走过许多游戏地图，自然可以全部识别出来。 　　当她将这些植物说出来历，游戏“叮”一声，提示她获得技能［自然知识］，这是一个简单而普通的技能，但它是［生存］的加持技能之一，［生存］这个技能对寄生物变异后生活在野外和乡村的人非常重要，它能帮助玩家在野外打猎，穿过冰原丛林，辨识附近动物，预测天气，如果［自然知识］技能达到5，便能给［生存］技能加两点。 　　事实上，萧雨歇正是冲［生存］技能去的野外，尽管前世现实生活中她不需要在野外生存，但穿越异度空间地图、做主线任务甚至下副本，这个技能不可缺少，越高越好。 　　她的脑海中储存有前世野外生存必备的知识和资料，可惜这不足以鉴定出［生存］技能，她必须真实地在野外生活过一段时间，并且表现出超越日常的专业程度，也就是说，初学者拿不到技能。 　　［系统］游戏内测玩家达五十人，开放［专长］［图书馆］［训练师］。 　　［游戏更新，请玩家五分钟内离开异度空间］ 　　是的，这条系统公告让萧雨歇蓦地回忆起来，内测玩家达到50，这个时间比前世提前了一点点，而在她的记忆里，一个月后，内测玩家达到一百，游戏将全面开放新手村，以及——转职。 　　没错，转职。 　　真实游戏拥有十一种职业，野蛮人、吟游诗人、牧师、德鲁伊、战士、圣僧、圣武士、巡林客、游荡者、术士和法师，玩家不一定非要转职，因为技能只有属性要求而无职业要求，但职业会影响玩家分配属性点和经验值，对绝大多数玩家来说，属性点和经验值远远不够他们身兼二职，能精通一个职业已经不错了。 　　林声晚前世是战士，意为战斗能力胜过常人，擅长各式武器的职业，她熟悉这个职业，不打算更改。 　　游戏再次催促玩家离开异度空间，她交上任务，意识回笼，脑后温软，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靠在叶云轻的大腿上，立刻直起身体，眼睛往窗外飘，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你醒了，”叶云轻笑眼弯弯，“我还以为你会睡更久。” 　　“没办法，睡不着了，”萧雨歇见他态度正常，原本有些窘迫的手脚放回原地。 　　［游戏玩家达到五十人了，］突然，她的脑海响起对方的声音，［异度空间关闭，开启专长，你看过专长介绍了吗？］ 　　真实游戏在关闭之前给各位玩家发送一份专长解释手册，每个人拥有一项初始专长，等级达到三的倍数都可再获得一项专长，专长和技能不同，没有技能级数的差别。 　　［看过，］她在好友频道里回应，［我准备选耐久］ 　　耐久的技能描述是：你有超乎常人的耐力。但萧雨歇知道这个专长有多重要，简而言之，这个专长能加长她的体力值，平常她投入超负荷战斗能坚持四五分钟，五分钟后体力直线下跌到30%，这时候她需要保存体力，不能继续战斗，否则体力值掉破0会直接瘫软在地，得等体力回复，但有［耐久］专长，她消耗体力的速度将变慢不少，哪怕跌倒30%，她也可以持续作战。 　　不仅如此，拥有耐久专长还能忍受饥饿和口渴，冷热环境下不容易感冒，背重物不会很快陷入疲乏，对有志于转职到战士的她来说，这是第一选择。 　　［耐久啊，］叶云轻嘀咕着翻开脑海中这本专长指导手册，从其描述来看，可以分为数个职业，想来不用多久就会开放“职业”，专长的选择关系到之后的发展方向，他双臂环抱，陷入沉思。 　　他体质1.5，游戏鉴定他每天健身，但赶通告、拍夜戏不可避免地影响身体体质，力量1，耐力1，属于平均水准，敏捷0.5，的确，他不喜欢到处乱跑，达不到普通男人水准无可厚非，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智力7，他自认为智商和平常人差不多，只是好像能轻而易举地看破环境信息和人心，不知游戏是怎么评判的，感知1，悟性5，严重的偏科。 　　他承认自己不擅长战斗，不喜欢单枪匹马冲上去，所以得选个远程的专长，比如……法术增远？ 　　［法术增远？］萧雨歇从专长里找到它，专长描述为法术距离加倍，［这个专长啊，］看起来有点鸡肋，毕竟前面后面还有法术强效、法术延时、法术瞬发、法术静发等等，叶云轻出于什么目的才会选择增远这个专长？ 　　［如果你和队友一起活动的话，］她思忖着说，［这个专长其实不太有用的样子。］ 　　叶云轻几乎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是的，如果有团队，他肯定会站在人堆里，而法术增远这个专长会使得他远离团队，其他远程队友站在十米开外，他得站在二十米处。 　　他倒是没考虑过团队的问题，萧雨歇给他提了个醒，是时候该考虑组建一个队伍了。 　　［话说，你打算学习法术？］萧雨歇在脑海里问，学习法术对智力和感知甚至魅力的要求较高——魅力是隐藏属性，从小伙伴杨力的表现来看，叶云轻的魅力属性居高不下。 　　可是有一点，目前现实生活还无法使用法术，萧雨歇的记忆不出错的话，转职在一个月后开放，而太阳辐射变异是在五个月后，这就意味着，中间四个月都无法在现实中使用法术。 　　四个月，足以让一名高手滑到谷底，前世的法师、术士、吟游诗人极少，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转职后无自保之力，绝大部分都在四个月内陨落。只有极少几个熬过这四个月，能在现实运用法术，他们伤害极高，成为诸多团队争抢的人物。 　　那么不转职呢？也不行，转职任务完成能获得大量经验和技能，足以拉开职业人物和普通人的距离，越早转职优势越大，与其拖着不转职，还不如早早转了，增强实力。 　　当然，这些都不是她需要担心的。叶云轻看似不太靠谱，但他应该有自己的计划。 　　“我们快到了，”没过多久，杨力滑下门窗，叫道，“看到吗？云蒙山！” 　　云蒙山是国家森林公园，山脚不少旅馆，还有类似他们这样背着厚重背包的驴友，山峦起伏，草木幽深，他们将车停在停车场，拿好装备下车。 　　此时已是早晨九点，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散发着热量，几人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背包和帐篷等装备，背好，跟着勇哥往前走。 　　许多游客直直走进大门，但勇哥带着他们走上一条小路，据他所说，这条路通向一个宿营地点，在一个湖泊附近，小路入口旁的警卫拦下他，检查身份证件后才放行，“最近山区挺危险的，你们小心点。” 　　见大伙儿嘻嘻哈哈不以为意的样子，警卫眉头一皱，着急喊道，“你们别不放在心上，老实跟你们说吧，已经有几个团队宿营出事了。” 　　这一声喊让勇哥一震，他转回来，摸出根烟来递给对方，挂上亲和而别扭的笑套近乎，“大哥，他们是失踪了？” 　　“嗯，”警卫拉了拉帽子，警徽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光，摆摆手拒绝了他的烟，“你们心也太大了，没看到公告栏上写着呢，有两个团队，半个月前进去，现在还没找回来。出动直升飞机啊，没有任何信号，后来，猎狗跟着气味到湖边，找不着，唉，他们家人不知有多伤心。” 　　听到这席话，勇哥郑重地点点头，如果是他们社团内部自己过来，大家都是熟手，不必过于担心，可如今团里还有五个交钱的新人，他得把他们完完整整地带回去才行，免责协议主要是规定随便乱跑、不听指挥的团员出事可以减轻甚至免责，但要是他带着人家出事，那责任少不了。 　　“都听到了没有？”勇哥转头喊，“提高警惕，大家都小心点，野外出行不是过家家。” 　　大家七零八落地应和着。 　　这条小路崎岖不平，好像被人踩出来的一样，窄得只能一人行走，脚底软软的泥土和树叶，阳光落在地上，照出斑驳的树影，空气带着草木特有的清新气味，两边杉树高大，一路向上，地形愈发陡峭，前方是足有六七十度的斜坡，另一对情侣中的女孩喘着粗气落在最后，她的男朋友在后面照顾她。 　　勇哥最前方开路，时不时扭头看一眼后面的人有没有跟上，杨力走在中间，时不时抬头扫一眼前面的叶云轻三人，杨护轻轻松松可以理解，毕竟是保镖嘛，靠身体素质吃饭，可萧雨歇也一脸适意，爬陡坡如履平地的样子，这让她非常不解了。 　　叶云轻是当下最红的男演员，是以杨力在车上一眼就认出他来，只是介于事先签好的保密协议不能往外说，出于女孩特有的感觉，她其实一直在留意对方的女性朋友，萧雨歇一副萝莉长相，声音甜丝丝的，和自己路线不同，既然叶云轻审美不是自己这一挂，杨力便死了勾搭的心思，只是本能地对比萧雨歇和自己的差别。 　　她在末世求生团队是一名资深者，两年前加入，被母亲压着每周出去探险，团队女性稀少，她格外受欢迎，表哥张智勇也将她作为招牌打出去，团队经营蒸蒸日上，作为唯二的女性成员，她的实力算头等那一拨。凡是团队资深成员，总有自己一技之长，表哥擅长复合弓箭，她跑得轻而快，攀岩爬树数一数二，就是耐力有些低，这是女性生理上的弱势，和男人比不了，她没放在心上。 　　可这个萧雨歇到底是什么人？连着爬了半小时山路，自己都有些脸红气喘，她却状若平常，呼吸一点都没变，还有力气扶一把喘得不行的叶云轻，这体力、这素质，简直能跟勇哥相提并论。 　　“大家休息一下，”在一处较平缓的山路段，勇哥停下脚步，清点人数，叶云轻仿佛刚跑完八百米，累得往树上一靠，顺着树干滑到地上坐着，杨护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满头汗水，一手撑着树干，萧雨歇背着几公斤重的东西，往地上轻轻一放，脸不红心不跳，看得杨护内心惭愧，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太过放松。 　　“杨倩倩呢？”勇哥发现少三个人，“还有她男朋友石先生，谁跟着他们来着？” 　　“是小潘，”另一个留着刘海的脸生男人应道，“我去找他们。” 　　勇哥抬手看一眼表上的时间，“十分钟，快去快回。” 　　刘海男人径直走下坡路，大家或坐或立，小口小口喝着水，补充流失的水分。 　　山上许多小路，头一次来的人可能会迷失方向，所以得有资深团员跟着，十分钟过去，大家差不多都休息好了，四个人还没回来，勇哥跟杨力说了一声，自己下坡去寻人。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吗？”萧雨歇见团员们的脸色不大好，问道，“他们会不会走错路了？” 　　“不会，我们来过很多次，这里就像我们后花园一样熟悉，”杨力反驳道，“从小路开始走到现在才用了半小时，就算他们走得再慢，十分钟也该寻到了，这条路线是固定的，没道理啊，” 　　“手机呢？”萧雨歇又问。 　　“深山里没信号，不然怎么叫野外呢？”杨力掏出手机把左上角的无信号三个字给她看，“所以听指挥很重要的。” 　　既然勇哥去寻人，杨力便带着队伍继续出发，叶云轻依然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身躯在背包下摇摇欲坠，杨护要帮忙背包，被拒绝了。萧雨歇四处打量，找到一根握拳那么粗的树枝，权当手杖。 　　有了手杖，叶云轻不像刚才那样虚弱，能慢慢跟上队伍，杨力看他走得越来越慢，也放慢步子，前面的山路更加陡峭，不到十分钟就得歇一歇，萧雨歇虽然体质和力量过人，负重比他们轻松，但走那么久也觉得挺吃力的，加上不翼而飞的五个人阴影一般笼罩在他们头顶，团员内心焦躁，不时往身后看，有个耳洞的男生更是看着看着险些摔倒。 　　此时，情侣两人、跟着他们指点路径的小潘、前去找人的眼镜男和勇哥不见踪影，萧雨歇三人、杨力和耳洞男划为另一拨，一个团队被分成两部分，留下来的人忐忑不安。 　　十分钟过去，萧雨歇感觉他们走了不到百米，能远远地看到方才休息的地方，干干净净，没有人。 　　“他们到底去哪了？”耳洞男小声嘀咕。 　　“再走半小时就到我们第一个休整点，”杨力心里着急，恨不得插一双翅膀飞下去看个究竟，但表哥临行前有言在先，让她先带人过去，反正他们迟早会到。 　　第一个休整点？叶云轻长叹一声，有气无力地问，“什么叫第一个休整点？” 　　所谓第一个休整点，就是一块平地，留半个小时让他们原地休息，而后再走两小时到达第二个休整点，吃过午饭，再走四小时，到宿营地。 　　听到这些小时小时的，叶云轻脸都青了，“六个小时，走一天啊？” 　　正在此时，耳洞男叫了一声“啊！我看到他们了！” 　　几人停下脚步，往后看去，石先生满头大汗地背着他的女朋友杨倩倩，另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想来是小潘，和勇哥正帮忙提着背包，眼镜男押后，五人总算赶上他们。 　　“杨小姐太累了，”勇哥面沉如水，简单地解释一句，朝大家喊，“继续前行！” 　　刚开始的时候，杨小姐走在前头，又说又笑，耗费大量体力，难怪现在走不动路得让男朋友来背。 　　又是半小时过去，萧雨歇也觉疲累，到达第一个休整点，已经十点过了，一行人走上树林围绕的一小块平地，不顾形象瘫软在地，叶云轻放下背包，背靠大树，闭上眼睛。 　　萧雨歇看惯他意气风发的样子，猛地见着个病猫，挺新鲜的，忍住不笑，杨护坐在旁边，后背衣服已被汗水湿透，以手为扇透气。 　　休整半小时后，他们继续上路，又走了两小时，总算到达杨力所说的吃午饭的地方——半山腰。 　　半山腰有一块水泥浇铸的大片空地，已有一个团队到达，占据一个角落，见有人上来，纷纷打招呼，“勇哥，你来啦。” 　　“力子，想我了没？” 　　“小潘小潘，过来坐。” 　　帝都适合野外生存的地方无非就那么几个，团队碰到次数多了，自然而然地熟悉起来，眼前这个社团不是末日生存社，而是普普通通驴友旅行社团，几个初出茅庐的驴友带上装备出门体验一下，和还要走四个小时的他们不同，驴友团的宿营地就在这附近。 　　和驴友团的同好们交谈过后，勇哥回来教几个新手们用打火石生火，他先准备好树枝，堆成锥形，而后从背包里掏出两包裹好的火绒，“火绒是燃点很低的材料，一个火星足以燃烧，要妥善地保存起来，以防不小心引燃或者被雨水浸湿，”一边解释，他一边握着打火石，不知怎么动作的，两者相击，小小火星在其中闪耀。 　　新人们围拢起来，拿出自己准备的打火石进行实验，叶云轻连试几次，终于点燃一小块火绒，萧雨歇早已学会，第一次打火便成功打出火星，另一边的杨倩倩两人在旁边甜言蜜语，什么“我不会打火你还喜欢我吗？”之类的，听得人牙疼。 　　在勇哥几乎手把手的慢动作教导下，几名新人成功学会用打火石引火，还有如何寻找易燃的树枝，怎么堆树枝才能充分燃烧等技巧，没过多久，他们燃起一堆小小的火堆，树枝冒着黑烟，熏得人直咳嗽。 　　成功升起火，团队资深团员们在边上添柴，勇哥取出炊具，架在火上，添水，其他人拿出自己的碗，往里扔各自的压缩饼干和肉干，其实压缩饼干可以就着水干吃，勇哥为了给他们实验一下生火的流程才特地将水煮开。 　　“野外有很多植物可以吃，”他拿起团员们采摘的植物对他们解释道，“这个叫碎米荠，叶子可食用，这个是大薊，夏枯草……” 　　他一边说一边往锅里扔，香味四溢，“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地头认认。” 　　［你对植物的认知加深，你的自然知识得到提升，自然知识＋1］ 　　意外之喜，萧雨歇的技能自然知识提升一级，她的脑海中顿时出现勇哥方才说过的可食用植物介绍，但她知道，在寄生物发生变异后，感染寄生的动物同样会产生异变，而被他们粪便浇灌而感染的植物也无法逃脱，这些可食用的植物，在寄生物大规模变异感染后未必能用上。 　　吃过午饭，大家稍作休息，继续上路前行，后面这段路程有陡有直，不像方才那样费力，加上刚吃完东西，体力得到补充，行进速度快得多，下午四点，他们到达湖边的露宿营地。 　　湖边和树木之间有一圈沿湖的长长空地，放眼望去，湖光山色，树叶上扎着几个帐篷，还有其他人露宿的痕迹。 　　“大家过来一下，”勇哥拍拍手召集人员，“你们先看我选地点扎帐篷，然后自己动手，我和其他队员在旁边给你们纠正。” 　　帐篷不能在质地松软的河岸上扎，河边那几个帐篷显然没做到这一点，不仅如此，因为露营地土质较松，还得用石头加固，勇哥抬手感受风向，指出帐篷的迎风面也就是低的那边得面对风吹来的方向，另外还要在帐篷边挖一圈排水沟。 　　他盖上帐篷里充当垫子的地布，用石头敲打地钉，钉子上还有绳结以便拉出，团队成员们买的帐篷都是同一种，按部就班操作即可。 　　前世萧雨歇搭过几次帐篷，略一摸索，熟门熟路地搭好，得到勇哥一个赞赏的大拇指，杨护和叶云轻失败几次后也成功扎好自己的帐篷，小情侣那边还在手忙脚乱，要杨力来说，他们两个根本是来用野外生活作为促进感情的方式而不是真的来学习体验的。 　　全员帐篷到齐后，勇哥到湖边示范如何用简单的钓竿钓鱼，选择合适的位置，从湖边挖出诱饵挂上鱼钩和浮标，让鱼饵完美地浮在水里，而后静静等待，其他人则是抱来一堆树枝生火做晚饭，这次，新手们得自己动手。 　　好不容易生起一堆火，已经晚上五点半快六点了，勇哥钓鱼钓了好半天，没一条鱼上钩，让兴致冲冲要吃烤鱼喝鱼汤的杨力颇有些悻悻，“上次我们来钓鱼的时候根本不用等那么久啊。” 　　“没错，”小潘附和道，“这里的鱼一向很多，随便抛个诱饵都有很多上钩，怎么今天那么反常？” 　　反常？耳尖地听到这两个字，萧雨歇拎着木柴的手定在原地，良久，才继续往火堆里添柴。 　　勇哥不信邪地直等到杨力带着新手们去摘野菜，依然没有鱼上钩，一边嘀咕“奇了怪了”一边把鱼竿往岸边一放，过来吃晚饭。 　　湖边晚风习习，颇有些凉意，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勇哥和大伙儿商量着明天的日程和今晚守夜的人选。 　　“明天我们步行半小时到另一边学习如何攀岩和爬树，”他说，“还有在辨认方向的方法，地形地势，水文，打猎等方法和技巧，今晚需要有人守夜，我的意思是，两人一组，一组守上半夜，一组下半夜，我们在这呆五天，每组守两次就能轮完。” 　　“这边有什么危险吗？”情侣中的男士石先生搂着自己的女朋友抬着下巴问，“为什么要守夜？” 　　“晚上很凉，而且说不准会有人偷东西，”勇哥对他冒犯的态度不以为意，“再说，你们来这，不就是为了体验野外生存的吗？守夜是野外生存不可避免的一项项目，我会告诉你们如何选择守夜的地点，怎么保持体力和灵敏度，不要小瞧守夜，有很多人守着守着睡着了，这就是两人一组的原因，两个人还可以聊聊天。” 　　选组划分的时候，一对情侣理所当然分为一组，两个女生杨力和萧雨歇一组，杨护与叶云轻一组，小潘和勇哥一组，眼镜男和耳洞男一组，抽签决定顺序，第一天守夜的人是勇哥组和眼镜男组。 　　在没灯没电没信号的野外，太阳一落下去，大家随便聊几句便准备去睡，毕竟走了一天山路，都累了，小情侣石先生与杨倩倩是一所大学的讲师和学生，师生恋，他们并不避讳这一点，勇哥家有薄产，能负担起各种改装改建的花销，杨力的正职是主播，以野外生存和末日生活为卖点，有不少粉丝，可惜这次签了保密协议，不然把叶云轻往镜头前一放，那播放量和粉丝绝对哗哗哗往上涨，耳洞男和眼镜男是兄弟，在帝都开一家网吧，小潘跟着勇哥工作，当跑腿小弟。 　　野外洗漱直接拿起毛巾在湖水里搓几下往脸上盖，刷牙洗脸之后，他们各自钻进帐篷里的睡袋，剩下勇哥和小潘看着火守夜。 　　不过才九点，时间尚早，萧雨歇进入更新后的异度空间——在吃午饭的时候就已经更新完毕，只是找不到时机进入，这次她照样以意识登录异度空间，睁开眼睛一看，漫无边际的黄沙中，多了一个玩家。 　　对方看到她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奔过来，阳光灿烂地笑道，“你好你好，我是吴返，现在上大二，你呢？” 　　萧雨歇不擅长应付这种自来熟的人，她抿出一个微笑，“我叫萧萧，你好。” 　　这次更新后，游戏开放［专长］、［训练师］和［图书馆］，对方问她要不要一起做任务，她微笑着说自己要去问问村长，请他随意。吴返似乎没料到会遭到拒绝，眼睛里的恼怒一闪而过，又堆起笑容要加好友。 　　“村里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他理所当然地说，“互相照应嘛。” 　　这不是什么大事，萧雨歇加他为好友，径直朝村子里的村长房屋走去，她感知比一般人灵敏，走得不远便听到轻轻的一声鼻哼。 　　此人不可深交。 　　敲门进屋，村长和蔼地说，“冒险者萧萧，我真是太高兴了，你知道吗？训练师从城里带来一个好消息，图书馆将要开放了，你能帮我去向训练师先生问好，并诚挚地向她道谢吗？” 　　“我的荣幸，”萧雨歇谦逊地微微鞠躬。 　　村长摸着自己的胡须不住地点头，“那真是太好了，另外，你能去图书馆帮我借那本《真实游戏地理志》吗？非常感谢。” 　　萧雨歇接下这个任务。 　　她这几天探索村子，早早发现训练馆的所在，为防止记错，她特地打开任务描述，确认训练馆在村子西边才放心地朝那个方向走去，至于那个新结识的吴返，幸好他不在村里，或许去湖边了吧。萧雨歇并不在意。 　　就在她走向村子西边训练馆的时候，好友频道响起，是曾经的队友、感知最高声称能看到平常人看不到东西的谢霁，［萧萧！你选择什么专长啊？］ 　　［沈然邀请您进入队伍频道。］ 　　［云轻邀请您进入队伍频道。］ 　　两条队伍申请几乎同时亮起，萧雨歇难得地犹豫一下。这一犹豫，两条申请时间过效，她松了口气。 　　［怎么了？］叶云轻最先发送好友消息，［从前的队友邀请你？］ 　　［是在做任务吗？］沈然也“叮”地一声问道。 　　萧雨歇给两人回了个是，还没发送出去，叶云轻紧接着发送一条，［那你过去吧，顺便打探一下外面的消息，记得回来告诉我～］ 　　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萧雨歇只得回个［好］，申请加入沈然的队伍。 　　［萧萧来了！］队伍里依然是谢霁、他村里的妹纸和沈然三人，谢霁见她进队，忙问，［萧萧，你选了什么专长？］ 　　［耐久，］萧雨歇回答，［我体力不够。］ 　　体力和体质挂钩，她的体质比一般人好，体力不可能不够，沈然知道她有所保留，也明白她的顾虑，没有勉强，［我打算选择魔法天赋。］ 　　又一个想走法术路线的，不过也好，她相信沈然的高悟性和不低的智力能做到。 　　［其实我挺喜欢远程射击的，还有刺客，］谢霁哀叹一声，［但是沈然偏要我选法术强效。］ 　　［你的感知那么高，做刺客挺不错的呀，］萧雨歇客观地评价道，［不过你不是说有阴阳眼吗？没准会有什么亡灵法师之类的职业呢？］ 　　［得了，还亡灵法师呢，］他哭笑不得，［别忘了，游戏和现实相通，你觉得现实能让你成为亡灵法师，能让你用亡灵法术啊？］ 　　谁说不能呢？现在不能，不代表以后不行，至少，据萧雨歇所知，五个月后太阳辐射变异，空气中将充斥一种被命名为以太的物质能量，用类似魔法书、魔杖等装备可以引导这种能量，这就是法术在现实生活中的来源。 　　［我是在想，］沈然不得不开口，［你说你能模模糊糊地感知灵魂，如果你有法术强效这个专长，没准能清楚地感知也说不一定。］ 　　［我觉得，感知强还是走刺客这种路线更能发挥作用，］萧雨歇停在路中间对他们说，［而且保命生存能力强一点。］ 　　谢霁犹豫地表示自己需要再考虑一下。 　　［对了，］沈然突然想起她曾说过的话，［你不是说认识一个智力属性很高的好友吗？］ 　　［他叫云轻，］萧雨歇继续往前走，［你可以加他好友，就说是我介绍的。］ 　　没过多久，云轻加入队伍，队伍由五名队员组成，见没有空位，他礼貌性地表示自己还有个好友，想拉他进组，气氛一时间僵持起来，萧雨歇退出队伍。 　　［怎么退了？］云轻敲她。 　　［明知故问，］路上耽搁那么就，萧雨歇忙赶去训练馆做任务，交谈之后，训练师成功开启专长选择提示，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耐力。 　　从训练馆出来，她走向附近的图书馆，图书馆盖的格外打，算得上新手村里最打的房屋，走进图书馆，她向图书管理员报上姓名，得知村长要借书后取出书架上一本《真实游戏地理志》，递给她。 　　“请问，我要怎样才能自己借书呢？”尽管她知道方法，还是得和NPC交谈。 　　“亲爱的冒险者萧萧，”图书管理员和善地笑道，“你只需要注册一张图书卡。” 　　很快，萧雨歇便注册好图书卡，她目前的借书限额为一本，需要提升村子里的声望才能提高限额，拿到这本村长要的书，她在图书馆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翻阅，看完后开启游戏鉴定，提示她获得技能［地理知识］。 　　地理知识与自然知识一样，技能等级大于5，能提高［生存］技能两点技能点，图书馆是获得［知识］方面技能的最佳途径，借书能提高图书管理员的好感，拥有足够的好感，图书管理员会传授［文件解读］技能，文件解读是获得法术技能的重要方式。 　　技能获取方法有好几种，一是任务NPC传授，主要方法有做任务和提高好感，二是副本获取，这类技能书可以交易，技能书等级与副本难度相当，越难的副本技能威力越大，三就是［文件解读］，图书馆有许多记录着残缺技能的书，对这些书使用［文件解读］，便能拼凑出完整的技能，墙壁上的符文、石碑上的文字等等都能解读，而且这些书和符文不是一次性的，可以反复使用。 　　不过，萧雨歇暂时还不能告诉其他人，这个消息太过超前，像沈然和叶云轻这样智力属性高的人很容易猜到自己的不对，武功什么的还好说，毕竟华国又不是没有会武功的人，可真实游戏，的的确确是第一次出现。 　　读完《真实游戏地理志》，萧雨歇在她可借阅的书架上抽出一本《沙漠村地方志》，一字一句从头读到尾，游戏提示她获得［地方知识］，技能等级达到5可以为［收集信息］技能加两点。 　　她把图书馆里的这个消息告诉除开吴返在外的好友们，叶云轻和沈然还在研究专长，尚未接受图书馆的任务，而早已接受任务提交的谢霁表示很后悔自己错过借阅一本免费图书的机会。 　　［我真傻，真的，我原以为村长让我借书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任务，没想到村长的书我也可以看，我现在就去图书馆开通借书卡，我要把书全部借走！］ 　　［不可能，］萧雨歇无情地打破他的幻想，［每天只能借一本，而且要从头到尾全部认认真真看完，我看这两本书花了三个小时，你自己数数。］ 　　［果然没空子可钻，］他对看书并不感兴趣，［知识有什么用呢？］ 　　［知识就是力量，］萧雨歇顺口接了一句，［而且每本书看完后拿去还和不看拿去还的图书管理员好感度提升有很大差别，我还是建议你看完再去还书。］ 　　话是这么说，但想来他无法每天坚持，毕竟这年头，谁还会捧着本大部头辛辛苦苦地阅读呢？ 　　前世萧雨歇没有朋友，时间很空闲，常来图书馆看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知道图书管理员拥有的技能［解读文件］，让她这个战士拥有不少法术技能，事隔变迁，不少书的内容都不怎么记得了，想要获得技能需要十分清楚书里的内容才行，不然她可以直接开启游戏鉴定，获得大量知识。 　　就这样，谢霁村里的妹纸早早下线睡觉，沈然邀请萧雨歇入队，杨护也在，他们研究专长差不多已经研究出了结果。 　　“从名字和描述来看，基本可以划分为三类，制造物品专长、魔法专长和一般专长，我们之中没有专门练生活技能的，所以先排除制造物品专长，……”在一番抉择后，沈然突然开口对谢霁说，“我有一番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关于他村里的那个女生，沈然表示已观察对方很久，不建议谢霁继续和她来往。 　　［怎么说起这个来了？］谢霁支支吾吾，［咱们私聊，私聊吧。］ 　　［我已经私聊过你很多次了，你没有一次放在心上，］沈然的语气不变，如平常的口吻说，［她在我们队里呆了那么久，你有见她主动说起什么吗？我们交换资料，她不避着，不道谢，不交流，怎么？当我们是慈善机构吗？这些信息都是白给的？］ 　　［她只是性格内向一点，］谢霁反驳道，语气有些不满，［你非要这么给我没脸吗？］ 　　［抱歉，我本来想好好跟你说话，］沈然的声线紧绷起来，［但是，我还是得说，我们需要有团队合作精神的队员。］ 　　谢霁一声不吭地下线了。 　　队伍频道里十分安静，萧雨歇一脸懵比地看着聊天记录，私戳叶云轻，“发生什么事了？你一来，就闹得天翻地覆的。” 　　“怎么是我的错，”叶云轻理直气壮地喊冤，“本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平等嘛，沈然是个好人，绝大部分游戏信息都是他分析之后分享给其他两人的，做好人做久习惯了，我只是提醒他队友要互相付出，互相帮助，帮不了也要做做样子，表示表示感谢，他还要谢我帮他指点迷津呢。” 　　说的也对，沈然和他们第一次做新手任务的时候，由他负责搜索信息，萧雨歇物理打击，谢霁……谢霁调节气氛，要说他真做什么实事，的确没有，但共同经历过生死，他们的关系自然地变好，忽略了谢霁其实并没有什么用的地方，可是，可是算得这么清，真的好吗？ 　　［朋友本就是要互相付出，只有一个人不停付出，另一个人只管接受，不是正常的友谊关系，这是情感剥削，］叶云轻娓娓道来，［与其越演越烈积累更多怨气，不如趁现在撕扯开来，而且我看谢霁不是个不通人情的人，相信我，他会好好考虑自己在这段友情里的位置。］ 　　［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萧雨歇轻声一叹，［你看得太清楚了，不累吗？］ 　　［矮油你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哒，］叶云轻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你看，不过这一番插科打诨，倒是让她方才退队的心情好了不少。 　　离开异度空间，已经将近晚上十二点了，萧雨歇依稀能听见帐篷外面守夜的声音，闭上眼睛，在低声絮语中陷入沉睡。 　　第二天醒来，早上八点，空气中带着湖泊飘来的湿气，不时听见小鸟的鸣叫，她弯腰走出帐篷，诧异地发现几名团队资深成员聚在一起说话，杨护坐在旁边啃着饼干喝水，叶云轻靠着树干，一片绿色枫叶遮住自己的半张脸，那对情侣还在睡，萧雨歇洗漱完毕后，拿起早餐挪到他们圈子外围。 　　“你确定一晚上都没人？”刚一走进，便听到勇哥的说话声，还有眼镜男肯定地回答，“真的没人，勇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怎么了？”萧雨歇环视一周，走到杨护附近问。 　　叶云轻慢悠悠摘下脸上的叶子，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他脸上——他的确生得很好——“你昨天注意到河岸边那几顶帐篷了吗？” 　　萧雨歇不知所以地点点头，“那些帐篷？” 　　“守夜的勇哥说，昨天他们没回来，商量着今早去查看一下，”杨护咕噜咕噜小口小口喝完水，擦一把汗解释说，“帐篷和背包，所有装备都在原地，就是人消失了。” 　　“人，消失了？” 　　“对，帐篷外面有木柴、打火石和火绒，锅里有水，看样子好像是他们正在吃午饭或者晚饭的时候忽然不见，什么都没带走，”杨护衣袖摸一把嘴上的饼干渣，“勇哥说很诡异，要叫林区警察过来。” 　　“其他人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呗，”叶云轻打了个哈欠，“昨天看书看得太晚了。” 　　宿营地离路口足足六七个小时，来一次不容易，其他人自然希望不要多生事端，但是勇哥执意坚持，“换做消失的人是我们，你们也会想要找出真相的。” 　　其他人既不想出去找警察，又争不过勇哥，最后决定先察探一番，看看那几顶空帐篷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一看不要紧，脚印留下的痕迹让大家有些难解。 　　看过刑侦剧的人都知道保护现场有多么重要，离空帐篷还有足足三五米的距离，几人停下不动，勇哥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踮着脚尖查看帐篷外的痕迹，帐篷有五顶，两个双人睡袋，八个背包，足有八个人，从帐篷外的痕迹来看，八个人有两个生火，两个在帐篷里睡觉，一个撕开压缩饼干，一个给野菜分类，还有两人不翼而飞。 　　而且，帐篷外的河岸边仿佛被河水刮过，火柴被浸湿，没有留下任何脚印，这让勇哥有些费解。 　　“古怪，太古怪了，”勇哥踮着脚尖回到人群中，“我还是觉得要下山找警卫来看看。” 　　“不会吧勇哥，”耳洞男蹲在地上玩泥巴，听到他的话一声哀嚎，“昨天刚拼死拼活跑过来，今天就要往回走？你不看在我们的面上，也要看看那群新人，他们哪里还有体力走回去啊。” 　　昨天连接走了六个小时的山路，众人精疲力竭，饶是萧雨歇都觉得大腿酸痛得紧，更别提叶云轻和那对小情侣，叶云轻根本就是个废人了，手指头都动不了，而那对师生恋的情侣，都不知能不能起得来床。 　　露营五天还是有道理的，要是两三天，那非得背着他们下山不可。 　　但勇哥主意已定，他跟杨力说一声今天的计划，准备一个人往回走，他留下背包和装备，一身轻松，跟众人说如果到外面天色晚了，明天再回来。 　　勇哥一去，耳洞男和眼镜男两兄弟撒欢似的拿起他留下的复合弓箭溜进林子里找动物，整个营地只剩下小潘和杨力还在坚守岗位，杨力瞅一眼摊在树干上的叶云轻，“今天爬树和攀岩，要不，改明天吧？” 　　一般能来野外生存训练的，对自己的体力多多少少有点自信，不说像萧雨歇这样判若常人吧，至少跟杨护这种还能坐起来的差不多，没想到叶云轻信心满满，奈何实力不足，可怜可叹。 　　两兄弟去树林撒欢，勇哥回山下搬救兵，小情侣醒来钻出帐篷的时候，萧雨歇正在杨力的指导下生火，小潘拿着渔具坐在昨天勇哥坐着的位置上钓鱼，企图钓上一条漏网之鱼，杨护去林子里淘弄野果野菜，井然有序。 　　日头正烈，两兄弟什么都没猎到，两手空空回来，吃过午饭，大家钻进帐篷睡午觉，小潘还坐在那，一动不动地钓着鱼，叶云轻远远地喊道，“小潘。” 　　他转过头。 　　叶云轻朝他挥手，小潘走过来，腼腆地问，“怎么了？” 　　“能不能帮个忙，”他笑得一脸诚恳，“把我，挪到帐篷里去。” 　　他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喊，酸，疼，啊、抽筋了。或许是太久没剧烈运动的后果，他现在略动一动，两只腿便不住地抽筋，动一下抽一下，等他在小潘的帮助下成功挪进帐篷里，两条腿已经抽得让他没感觉了。 　　“你这是缺钙吧？”睡眠浅的萧雨歇看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一笑，她从背包里掏出两盒钙片，“嚼嚼吞下去，很快就好了。” 　　叶云轻动动手指头，抬不起手臂。她忍住笑，拿起两片药丸，“来，啊。” 　　叶云轻瞪了她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半张开嘴，嚼着钙片跟嚼骨头似的咔擦咔擦。 　　她回到自己的帐篷，心有所感，微风吹过，湖面涟漪重重。 第13章 露宿之地2 　　晚上，杨力安排守夜人员，萧雨歇和她守上半夜，叶云轻和杨护守下半夜。晚上风冷，她们根据勇哥的经验躲在一个避风的地方，离帐篷区两步路，漫漫长夜，萧雨歇没办法进入异度空间，只得看着自己的脚发呆。 　　“嘿，”杨力屁股往她这边挪过来，低声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呀？” 　　“他？”借着银白的月光，萧雨歇看到她眼睛鼻子一阵乱舞，恍然大悟，“你是说叶云轻。” 　　“对！”杨力双手在胸前交握，两只眼睛像星星，“他是我的偶像。” 　　她接着向萧雨歇科普，叶云轻是华国最年轻的影帝，他主演的第一部电影在威尼斯电影节获金狮奖，横扫国内百花、金鸡等众多热门奖项，据说她的演技浑然天成，根本看不出表演痕迹，用杨力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牛逼大发了。 　　原来叶云轻的职业是演员，还是很受欢迎的演员。难怪他总是戴着墨镜帽子打扮得跟接头的奸细似的。萧雨歇前世从来不关注什么明星什么偶像，她沉浸在远离自己世界的恍惚中，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所以当她听说叶云轻原来这么有名的时候，不由得点头，在她看来，对方的确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咦？”杨力滔滔不绝的说话声突然一顿，转过头对她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萧雨歇满耳朵都是她的声音，见她停嘴，才闭上眼睛运转灵素心法慢慢感知，感知范围呈圆形不断扩大，在她的感知范围里，一切动静都仿佛在耳边似的，风刮过树叶的扑簌，鸟儿清脆的低叫，吹过湖泊荡起的涟漪，帐篷里石先生的鼾声，还有，还有——这是什么声音？ 　　萧雨歇形容不出来，好像扇子一扇一扇的，半晌杨力笑出声来，“原来是帐篷里有人在打鼾。” 　　这一打断，她顿时从玄妙的感知境界掉出来，再次进入，那奇怪的声音消失不见，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她也发现一点，重要的一点—— 　　湖泊里没有鱼的游动，宛如一湖死水 　　“这里湖泊的水是从哪流过来的？”萧雨歇问。 　　杨力想了半天，给出个模糊的答案，“好像是双洎河。” 　　既然有河，那肯定会有鱼，可是湖里一条鱼生存的痕迹也没有，这情况不能不让人多想。 　　“你说，”萧雨歇思忖着问，“什么情况下，湖里会没有鱼呢？比如我们面前这个湖。” 　　“你是不是想起了昨天勇哥钓鱼？”本来还在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她一说面前的湖，杨力恍然大悟，“我也觉得很诡异耶，上周来的时候湖里还有好多鱼，随随便便就能钓上来一条，可昨天勇哥一无所获，今天小潘也死都钓不到。” 　　“为什么会这样呢？”见杨力拐到另一条道上去，萧雨歇不得不提醒她，“鱼被捕光了？” 　　“不可能啦，”她下意识地反驳道，“这里是森林公园景区，要注重保护环境，鱼是不能打捞一空的。” 　　萧雨歇这样问主要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见杨力佐证，她不由得喃喃道，“有句话叫，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那该有多大的鱼才能把湖里的鱼全吃光啊，”杨力笑她异想天开。 　　而萧雨歇不仅不笑，反而在刺骨的冷风中打了个哆嗦。 　　露营第三天，叶云轻总算能自己爬起来，算算时间，今天下午勇哥该带着救兵回来了，小潘照样去湖边钓鱼，萧雨歇三番两次警告大家不要靠近湖边，反而被杨力当成笑话说给大家听，“萧萧说，湖里有好大好大的鱼，把其它鱼全部吃光，所以根本钓不到鱼。” 　　“哈哈哈哈哈，”两兄弟笑得前仰后伏，“小妹妹，你是不是童话故事看多了？” 　　与他们相反，叶云轻的脸色蓦地一变，大声疾呼，“小心！！！” 　　就在他们开怀大笑的时候，一条足有一人高的银白色大鱼从湖里一跃而上，张开满口锋利的牙齿，把正在钓鱼转头朝他们笑的小潘拖下水中，水面异常拨动，眼镜男拿起弓箭就往湖里冲，被耳洞男死死拉住，血水从湖底下翻滚而出，将一片湖水染得血红。 　　“离开岸边！离开岸边！”杨护扯着嗓子大喊，在那条白鱼之后，还有潮水一样的鱼群朝岸边涌来，萧雨歇拽起叶云轻的胳膊往林子里跑，杨力和两兄弟跟在后面，两个小情侣躲闪不及，杨倩倩被一条白鱼咬住膝盖，整个人往后拖，她的男朋友石先生一边哭一边用力拽着她，眼看两人即将葬身鱼口，把叶云轻带到安全地方的萧雨歇风一样跑回来，与石先生一起把杨倩倩拉回来，左腿以下血肉模糊，只剩白惨惨的骨架。 　　“疼，”石先生怀里的杨倩倩止不住泪水，她泪眼模糊，“我好疼啊。” 　　“止痛药，止痛药呢！”眼见杨力受惊过度，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面，萧雨歇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你醒醒，还有人等着你救命。” 　　杨力醒过神来，颤抖着身体去掏背包里的止痛药，失去一条腿的杨倩倩流血不止，如果不及时止血，很快这条从鱼口抢救出来的生命会死于失血过多，杨力喂她吃下止痛药，耳洞男摸出止血带，随便找了块木板固定伤肢，以按压的方法紧紧系住大腿动脉，“每小时放松一次，记得用手指按压动脉。” 　　山下离这里足有六七个小时的路程。 　　“现在就走，”叶云轻当机立断决断道，“东西不要了，带上药品和水，轮流背她下山，我们耗不起时间。” 　　救人如救火，没人提出任何异议，杨倩倩因为疼痛和失血晕过去，其他人用绳子把她绑在石先生背上，“你背不动记得提前跟我们说，好把绳子解下来。” 　　石先生一边默默流泪一边往山下冲，其他人忙不迭在后面跟着，“小心脚下，你要是摔一跤，她可是伤上加伤。” 　　就这样，一行人轮流背她到山下，大概是下山和急于施救的原因，路上花了不过四个小时，当他们从小路冲下来，守在入口的警卫见状连忙拨打专线120叫救护车，因为云蒙山森林公园曾发生过不少事故，附近就设有一个医院，不到五分钟，救护车便呼啦呼啦赶到，一群白大褂把杨倩倩抬上担架，石先生抹一把脸，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闷头跟进救护车内。 　　“她会没事的吧？”杨力喘着粗气问萧雨歇，眼睛里满是无助，“她会没事的，对吧？” 　　“嗯，我们施救很及时，”她学着叶云轻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发，“她一定会没事的。” 　　此时，一行人才觉出后怕，想起尸骨无存的小潘，杨力不住地抽泣起来，其他人也是长叹一声。 　　警察赶来为幸存者们录口供，说起湖边的帐篷和猛地跳起来的大白鱼，他们面面相觑，“湖边的帐篷？吃人的大白鱼？你们没有产生幻觉？” 　　“怎么？”叶云轻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倒是杨力先一步疑惑地说，“我们让一名叫张智勇的先生跑来报信，他可以证明啊。” 　　几名警察和在场的警卫沟通几句，看得末日生存社团的成员们莫名其妙。 　　“不好意思，”警卫再三确认后说，“我们的确没见到这位张智勇先生。” 第14章 露营之地3 　　警察的话一出，在场人从脚底心开始冒冷汗。 　　杨力猛地扑上去，拽住这名警察的袖子，眼睛里闪着泪花，身体止不住地一个劲打哆嗦，“怎么会没看到呢，你们一定弄错了，我表哥他不可能会迷路的，他绝对不可能迷路。” 　　警察好言好语地相劝，并立刻派人去他们走的那条小路侦查，但刚从营地回来的团员们都知道，湖边通向出口的，只有那一条路。 　　除非他顺着别的小路跑到其他营地去了，可这无法解释，因为勇哥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从小情侣掉队他亲自去找便能看得出来，在得知另一个队伍失踪后，他肯定会第一时间下山通知警察，而不会在其他地方逗留。 　　而且他也说好昨天过来叫帮手，今天带着警察回营地。现在警察和守卫没有看到他人，足以说明他还在山里。 　　警察摘下腰上的对讲机，交代这边有人失踪，让守卫进去找找，又问杨力要了一张勇哥的照片，杨力还想跟着他们进山，然而一路狂奔下来体力耗尽，她站都站不起来，更别提进山找人了。 　　“怎么办？”杨力跪坐在地，脸上满是泪水，“要是我小姨知道勇哥，知道他出事，我该怎么向她交待。” 　　“先到车上去吧，”见逐渐有人围过来，瞪着一双双好奇的眼睛，萧雨歇提议道，“先回停车场，万一在车上看到他了呢？” 　　听她这么一说，杨力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地跑向停车场，两兄弟跟在她后面，半靠在一边石凳上的叶云轻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本来就没完全恢复好，再这么一阵跑，估计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萧雨歇和杨护对视一眼，忍住眼底的笑意，把他扶起来。 　　“病秧子，”萧雨歇的语气带笑，“你得好好锻炼身体了。” 　　“我身体很健康好吗！”叶云轻听到这句质疑很不服气，他有气无力地反驳道，“我又不是你们这种超人，正常人都这样。” 　　“行了行了少说几句，保存体力，”没走多远，萧雨歇远远望见停车场一堆车中停着两台熟悉的车，杨力靠着车门哭，两兄弟正在安慰她，便知道勇哥没有回来，他真的不见了。 　　十个人兴高采烈地过来，一人失踪，一人遇害，一人失去小腿，一人陪去医院，只剩下六个人。天有不测风云，这风云来的未免太快。 　　六个人汇合后，杨力执意要留下打听勇哥的消息，她准备在旁边酒店里订房，两个开网吧的兄弟不用上班，说勇哥平时照顾颇多，他失踪两人不放心，一同订下那家酒店房间，只有萧雨歇三人回去，临走前她和杨力交换电话，嘱咐说一有消息就告诉自己。 　　杨护在驾驶座上开车，叶云轻一进车里便往后座一歪，占据大半张座椅，萧雨歇坐进后座，“我怕刹车的时候你从座位上掉下去。” 　　“怎么可能！”侧躺在软垫上的叶云轻当即不高兴了，他软软地——他以为的用力——碰了碰萧雨歇的腿，让她往旁边挪一挪，“我没那么虚弱好吗。” 　　萧雨歇只回了他一个敷衍的“哦”。 　　坐到车上，杨护一路驶向高速，萧雨歇回忆这两天的经历，想从中找出勇哥失踪的原因。小情侣掉队，湖边空空荡荡的帐篷，猛然跃起的吃人大银鱼…… 　　“帐篷里的人会不会被鱼吃掉了？”她迟疑地推测道，“我记得湖岸边似乎有被什么刮过的痕迹，原本还以为是涨潮什么的，现在想来，大概是能上岸的食人鱼。 　　不过，那些鱼就算能暂时上岸，也不可能离水太久。能在几乎一瞬间把七八个人吃掉，那鱼群想必该有很多鱼。 　　“很有可能，”叶云轻闭着眼睛悠悠地说，“大概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但勇哥不可能被鱼吃掉，他所走的路与湖区相反，那是山路，他根本没机会接近湖边，梗不可能被鱼吃掉，除非森林里还有东西，还有异类。 　　小情侣的掉队呢？ 　　萧雨歇知道，这个世界上，异变的寄生物可以伪装成人类，滴水不露，小情侣掉队的时间未免太久，除非出了什么事，导致他们不得不放慢步子。 　　到底是什么事呢？她打电话给杨力，那对情侣掉队的时候，小潘陪在他们身边，而后眼镜男去找，未果，勇哥又去找，他们从入口到勇哥去找花了半小时，三人掉队掉了二十分钟——这实在不应该。 　　“我去问问他们，”接到电话的杨力立刻回答道，她走出房门在铺着地毯的酒店走廊上敲响两兄弟的房门，门一打开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昨天你们掉队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据眼镜男所说，并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萧雨歇让他事无巨细地从头到尾说一遍，他只能泛泛而谈地说道，“也就那样呗，我去找他们的时候，嗯，石先生摘下一大堆花朵枝叶送给杨小姐，她不要，丢了，然后，然后我们一直往前走，说来也怪，走了好久都没碰到你，我是说，感觉走了好久，时间一直在过去，我们还停留在原地的那种感觉，后来勇哥过来，我们又走了七八分钟吧，才看到你们人。” 　　“勇哥不会是在山里碰到和你们一样的情况吧？”杨力皱紧眉头，“走了很久都走不下山？” 　　“哈哈，”眼镜男打着哈哈，“这不科学嘛。” 　　将他们对话通过手机听筒全收入耳中的萧雨歇心里咯噔一下，几乎马上意识到他们所说奇怪事件的根源——植物，她记得，寄生植物会增加智商的同时，也将强化它们本身固有的功能，比如普通的夹竹桃和郁金香，香气闻久之后，会让人头昏脑胀，智力下降，而被寄生后，不管是范围抑或是威力都将几倍增幅。 　　可惜，她完全不记得山里是否有类似的植物，不过昨天晚上开放感知后听到的那一扇一扇的声音，没准就是寄生植物的呼吸。 　　杨力自去找警察说明这一情况，她说没准能提供什么线索。 　　回到家后，萧雨歇继续在异度空间图书馆里读书，图书馆借阅的书不可以带到现实，她不得不经常带着身体到异度空间里去，这两周真实游戏里似乎带进来更多玩家，光她所在的新手村都多了一个，按三十多个新手村来计算，差不多快到百了，新手玩家过百，游戏将全部开放新手村，并开启转职。 　　说起异度空间，不得不提谢霁，他在那天下线后，两天后才上来，跟沈然不知谈了什么，总之，结果是他和他村里的女孩变成小队编外人士，沈然加入叶云轻的队伍，两人在队伍频道互相交流情报，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杨护不怎么爱说话——据说他的妻子新婚时死于非命，从那以后便沉默寡言。 　　三人任务进度一致，沈然首先收到第二个强制任务的通知，调查某地水库异状，留一天时间给予准备，听到萧雨歇三人所说关于吃人银鱼的经历后，他默默在心里拉紧防线，提高警惕。 　　杨护是第二个，由此可见他们没有分到同一个队伍，叶云轻在沈然接收任务第五天得到系统通知，算算日子，她的第三个强制任务也即将出现，不知这次会碰到什么惊险局面。 　　“应该会在转职后进入任务副本，”窗户明亮的图书馆内，萧雨歇合上书本，在技能＋1的游戏提示中，她打开属性面板，［历史知识］、［地理知识］、［地方知识］和［自然知识］全都上升到5，带动从野外回来获得的［生存］技能涨到4，这个技能得到大于10时才能发挥作用。 　　她带上书本到图书馆管理员处退书，图书管理员接过她手上的书本，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亲爱的冒险者萧萧，你的学习效果让我惊叹。” 　　［你与图书管理员声望达到亲密。］ 　　这里的图书管理员说的是每个村每个城市的图书管理员，萧雨歇微微一笑，等对方主动说道，“不知你是否有兴趣跟我学习［文书解读］？” 　　当然有兴趣，她就是冲这个来的，“我的荣幸。” 　　［你获得了技能：文书解读］ 　　有了这个技能，她能从图书馆里残缺的图书和文字里拼凑出法术，上一世，哪些图书可以拼出什么法术已是论坛上公开的秘密，她记忆深刻。 　　但是法术使用有其要求，以萧雨歇目前的感知和智力属性，勉勉强强能学两个零级法术。 　　作为一个战士，法术应该处于辅助的地位，她选择晕眩术和冷冻射线，前者能让人和动物晕眩一秒左右，后者会造成身体僵硬的冷冻伤害，都是控制技能。她回想从前论坛上看到的书籍，一个书架一个书架浏览过去，从一本《艾米瑞达·奥尼恩斯自传》第五十七页中解读出半个晕眩术，与《法师，一个神圣的职业》第三十六页拼成一个完整的晕眩术，如法炮制，她满意地听到游戏提示音的响起： 　　［您获得了零级法术：晕眩术。］ 　　［您获得了零级法术：冷冻射线。］ 　　还没等坐在书桌前的她高兴完，又是一声提示音，［您接到任务：植物园。］ 　　任务内容：调查植物园异状。任务时限：十天。倒计时：24小时。 第15章 危机四伏的植物园 　　萧雨歇在一间普普通通的公寓里醒来，她揉揉眼睛，四处翻找着这具身体的资料，从抽屉里找到一张身份证。 　　一个姓孙的女记者，就业于《都市怪谈》杂志，业务范围大概是四处寻找都市里的鬼故事，现代没多少人对恐怖的灵异故事感兴趣，杂志销量勉强维持杂志社的经营，主编想要寻找更好更吸引人的故事，否则只能寻求改版了。 　　孙记者在当地论坛里看到关于植物园的恐怖传说，一位又一位员工值夜班时悄无声息地失踪，算算已经有三名员工不见踪迹，主编和警局方面有点关系，偷偷拍下其他员工的口供发给孙记者，她打印下来，用彩笔在纸上勾勒重要的信息。 　　一号员工在十二日晚上消失，他是第一名失踪的员工，因之前跟同事有过摩擦，大家还以为他辞职离开回老家了，当天晚上值夜班的另一名员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和平常一样啊，”这句话下被画了横线，“很安静。” 　　十八日晚上，二号员工无声无息地不见了，第二天上班时没看到他人，第三天报警，警方调查监控，发现对方是在热带植物园里无故消失，花城植物园分十几个区域，热带植物如高楼般遮天蔽日，监控里显示，员工进门后沿路往前走，在经过一株高大植物后，身形被遮住，而后便不见他从另一边出来。然而，警察并没有在这块区域找到其它出口。 　　警方询问员工消失时所处地点的植物，分别为旅人蕉、椰子树和猪笼草，二十几根藤蔓和蕨类植物缠绕其中，让人不寒而粟。 　　“平时这些植物也生长得那么好吗？”口供上，警察问道。 　　员工们回答，“最近一两个月慢慢长成这样的，植物园的专家们说不太正常，正在研究。” 　　三号员工失踪地点在玫瑰园，玫瑰园是露天开放，当天晚上的灯泡坏了，三号员工跑去修理，第二天便没见到他人，监控上只能看到他提着一束白光手电筒走进一片黑暗之中，紧接着手电筒掉在地上，人消失在黑暗里。 　　在这段资料旁边，一行娟秀的字体写下“真是见鬼了？”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咦，］一个惊诧的叫声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怎么那么多人！］ 　　萧雨歇打开团队面板，倒抽一口凉气。 　　十个人，足足有十个人参加这次任务。 　　［我们找个地方聚一聚吧，］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他们的争吵，［正对植物园左边方向的咖啡馆，今天下午五点。］ 　　［你是谁啊？凭什么要按你说的来？］ 　　［不然你说呢？］那个声音冷冷地问。 　　队伍频道安静下来，的确，任务“第一次”出现十个人，必须要找个地方好好商讨，在脑子里吵成一团绝非明智之举，而植物园附近的咖啡馆，应该是个最好找的地方了。 　　想必这个人的角色是团队里的智力担当。 　　一般每个任务都会配备几个属性顶尖的队友，比如智力、体质、力量，使得团队能够井井有条地分工合作，当然，这些拥有顶尖属性的队友并不多，绝大部分还是各项平庸的普通人，三次任务都能碰到智力型队友，萧雨歇的运气简直不要太好。 　　抬起左手瞟一眼表上的时间，下午两点，她翻出电脑，上网查看花城植物园地点，坐公交需要半个小时，她准备留出一个小时在路上，这样没准能提前接触到其他队友。 　　新手村全部开放后，她便能从村长那买到队伍卷轴，自己组建队伍，不必和陌生人搭档。队友靠谱还好说，要是个作死的，她绝不会赔上自己。 　　定好四点的闹钟，萧雨歇开始翻找有关植物园的调查资料，从自动登陆的企鹅号上找到原主与主编的聊天记录，有几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原主］：这些资料好少，按理来说警方还有更多记录的呀，化验结果，员工的不在场证明，还有其他监控数据呢？ 　　［主编］：没办法，我只能拿到这么多，小孙，你去调查的时候小心一点，植物园专家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不知道会不会封锁园子。 　　［原主］：要是封锁我就不用去喽【大笑】 　　看聊天记录这么一说，萧雨歇的确发现所谓口供的确太精简，也不知警方还有什么瞒着他们。 　　她又打开网页收藏夹里的论坛地址，找到植物园的恐怖故事，据说园子建立之前是座坟场，常常有人无缘无故消失，那是埋在土里充当植物养分的死者怨气所导致的，每年二月十二花朝节，园内总会有游客和员工失踪，到现在已经十三年了。 　　帖子后面列出一长串失踪者名单。 　　“楼主你这就不对了，陈美美明明是被拐卖的好吗，警察连人贩子都抓住了。”楼下提出异议。 　　“人贩子被抓，美美找到了吗？”楼主回复这层评论，“到现在还是失踪人士。” 　　陈美美的案子在花城引起过轰动，原因在于当时有个人贩子团伙流窜入省，有孩子的家庭人人自危，官方紧急组织警方调查，正好这时花朝节，年仅五岁的陈美美在举行活动人来人往的植物园里失踪，警方抓住人贩子没能问出美美的下落，他们拒不承认自己拐卖这个五岁小女孩，至此，她的消失成为一桩悬案。 　　哪有那么巧的事，人贩子刚一过来美美就失踪了。警方和美美的父母不相信他们的话，只是不信也没用，始终找不回来人。因为这事，美美的奶奶当场心脏病发，不治身亡，爷爷悲痛欲绝，跟着去了，美美父母离婚，母亲一年后因太过自责而自杀，父亲还在寻找美美的路上，一个美好的家庭就此破碎。 　　“调查植物园异状，”萧雨歇琢磨着这个任务的内容，“到底是调查最近员工的失踪案呢，还是每年花朝节的失踪案？” 　　这两个案子看似毫无关联，但都发生在植物园里，说不好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接受任务的十个人是巧合吗？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每个任务的队员大多只有五个，寄生物变异后，任务难度大大提高，到那时，才会出现十人甚至二十人团队，有一次竟出现了自带身体而不是附身他人的百人团队任务，汇集排行榜上前一百名玩家，对付一头上岸的深海巨兽，简直是拿人命去填，高手玩家们死伤惨重，一百个人到最后活着的不足十人，萧雨歇勉强逃得一线生机，人类势力从此衰弱，乃至到后面出现灭绝的危险。 　　按理来说，参加任务的队友越多，任务难度越高，可是也有任务重叠的情况，比如一个五人小队的任务是采摘某样植物，另一个五人小队需要挖取植物旁的矿产，这样两个小队将合成一个十人小队，但难度系数不变，不仅不变，因为两个小队合作，反而还更简单了。 　　这次的情况，到底是任务重叠，还是任务难度提高呢？ 　　此时，闹铃“滴滴滴”响起，萧雨歇带上原主的零钱，换上一身长袖长裤，关掉空调，刚一开门，便是一股热浪冲来，不到三分钟，便逐渐适应这个环境——她的人物属性条上方有一个［忍受炎热］的状态，这是长期身处沙漠村的福利，等在异度空间集齐其它［忍受寒冷］等状态，她就能将它们合成为［忍受元素伤害］，在一切极端环境中怡然自得。 　　一路坐车到植物园左边的咖啡店，时间四点四十，她进门后扫一眼咖啡店内部，分两层，一楼有三名散客，二楼似乎是包厢。 　　“你好，我和朋友约在这里，”萧雨歇对前台服务员说，“十个人。” 　　服务员往身前围裙上擦一擦手，上楼将她引到一个包厢门口，她推开门，拼在一起的咖啡桌后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空调冷气呼呼地吹，紫色窗帘被严严实实拉上，电灯洒下洁白的灯光。 　　“请坐，”对方朝她点一点下巴，发送好友请求，“你是第一个到的。” 　　萧雨歇接受，好友列表里多了一个叫楚歌的名字。 　　楚歌？四面楚歌？这个名字似乎不是很吉利啊。 　　楚歌没有再多说话的意思，萧雨歇也不是爱说话的人，他们就这样沉默着等待其他人的到来。 　　而当人都到齐后，萧雨歇听到两个熟悉的名字，沙漠村里曾经唯二的村民吴返，和在第二个副本任务中合作过的郭念青郭大姐。也是，游戏玩家不到百名，从中抽十人，有十分之一抽到熟人的概率，不过这两名队友她都不太放心，她还记得自己拒绝和吴返一起做任务的提议后对方恼怒的神色，至于郭大姐，的确很好心，但似乎太好心了。 　　她的目光瞟向刚认识的楚歌，不知道这个队友靠不靠谱，实在不行，她也只能像前世那样，独善其身了。 第16章 危机四伏的植物园2 　　接受任务的十人陆陆续续到齐后，大家开始交流情报。 　　在一众人之中，楚歌目前的职业是咖啡馆老板——难怪他会选择这个地点聚会，另外还有住在附近的大学生、远道而来的植物学研究者、负责这个片区的刑警等等，互相交谈之后，大家敏感地发现所谓［植物园的异状］夹杂着两个案子，“要分兵吗？” 　　“花朝节早已过去，这个案子或许有所关联，”楚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但无需投入太大精力。” 　　他的意思是全力调查最近的员工失踪案。 　　这个队伍今天刚组建，队伍里自然有别的声音，坐在角落的吴返提出异议，“既然我们十个人都发现花朝节的案子有古怪，怎么能不去查一查呢？你说是吧？”他问向身边的一个男人，那男人猝不及防地愣了一下，不知吴返对他使了什么眼色，他点点头。 　　“那么，分队吧，”楚歌似乎无意与他争执，站起来说，“想要和我调查员工的跟我走。” 　　事实上，对任务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任务最紧要的还是失踪员工，花朝节的重要性还待确认，吴返唱反调只是想压一压这个队长的派头，表明自己的存在感，没有单独出去调查的意思，没想到他竟然顺势要求分队，这可就有点尴尬了。 　　他到底是没情商呢，还是看透了故意这么说的？一时间，吴返有些骑虎难下，就这样看着大部队跟着离开，只有三个人留在包厢里。 　　楚歌又开了一个包厢——毕竟是咖啡馆老板，找来纸和笔，从头到尾梳理一遍这个任务的信息。 　　“这次的异状在植物园，”他说，“任务应该和植物有关。” 　　萧雨歇想起在前几天露营的见闻，将几只露营队伍悄然失踪的事告诉队友们，果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虽然说野外生存作死的人不少，但平时的频率没那么高吧。” 　　“我上一个任务发现一个寄生在人身上的寄生物，这次，难道说它寄生到植物身上，能把人吃掉？” 　　“连真实游戏都冒出来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光靠猜测完成不了任务，”一片议论声中，楚歌略抬高声音，问向方才自我介绍说是刑警的人，“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刑警日记本上的记录基本上和萧雨歇的记者屋子里的差不多，调查期间，这个案子突然由上头接管，拿走了所有卷宗，而玩家无法查看任务角色的记忆，没有留下监控视频和口供的他得到的信息反而比萧雨歇这个记者还要少。 　　植物学者说原主所记录的数据有厚厚的几本，充斥着专业术语和图画，他看不懂，不知道对方来干嘛。女大学生的线索更少，不过既然她住在附近，完全可以和邻居街坊打探打探。 　　还有一个跑来花城游玩的游客，郭念青郭大姐是一个宅在家里卖小装饰物的淘宝店主，淘宝店主的进货渠道来源于植物园修剪的树叶、枝条甚至丢弃不要的小盆栽，在场七个人或多或少地能与植物园扯上些许关系。 　　“我们要先去植物园看看，”楚歌说，“熟悉地形环境。” 　　现在接近六点，植物园已经关门，只好明天前往。七个人未免太招人瞩目，楚歌让他们自己分成小队伍，两三个人一组，萧雨歇和郭大姐顺理成章组成一队——毕竟是上个任务的队友，比陌生人稍微靠谱一点。 　　“那么，我们明天晚上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包厢，”楚歌加入刑警和游客的小队，他抬手看一眼表，“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三三两两踏出房门，萧雨歇特地扫了一眼方才三个人留下的包厢，早已空空荡荡，郭大姐与她顺路，两人结伴而行，走到大街上，准备去吃饭，“这个队长，”她说，“看起来挺靠谱的。” 　　就是不怎么通人情世故。当他站起来离开的时候，吴返那脸色简直没法看，太尴尬了。换做沈然来，估计会更委婉一点，给彼此留点面子。要是叶云轻，没准会把对方说得心甘情愿脱离队伍。 　　尽管这样处理很干脆利落，但没准那三人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吃完晚饭，回到记者的家里，游戏“叮叮叮”几声响。 　　［系统］游戏内测玩家达一百人，开放新手村，等级与属性达到一定阶段可转职。 　　［你已进入等级排行榜，获得专属光环，全属性＋1］ 　　［你已进入战力排行榜，获得专属光环，全技能＋1］ 　　萧雨歇一愣，打开排行榜单，这是一个百人榜，可以说目前为止所有玩家皆榜上有名，因为多完成一个任务的关系，她等级排行前十，战力排第一，战力由等级、属性、技能、装备等方面加权算出，真实游戏只显露排行，没透露属性等级信息，一般人来说很难透过排行榜了解榜单上人的信息。 　　她现在的等级是5级67%，战士的转职要求为等级三级，力量属性3以上，她皆符合，任务期间无法进入异度空间，她只能等着任务完成后进入异度空间转职。 　　如果能再早一天就好了，转了职再来任务，把握要大得多。 　　［战力榜第一人，厉害了我的萧，］好友频道里，叶云轻第一时间发来贺电。 　　［恭喜登上战力榜，］沈然紧接其后。 　　萧雨歇一一回复，两人问她任务难不难，她将任务内容一一告知对方——这也是交个智力高好友的好处，一般没有硬性要求保密的任务，可以透露给好友征求帮助。 　　［楚歌是对的，］叶云轻很快发来回复，［花朝节每年二月，现在已经七月份，这条线索与你们的任务可能相关，但其实并不重要，时限十天，如果你们将大部分时间投入到这个案子里，十有八九完不成任务。］ 　　正式进入真实游戏后，每个通过新手任务的玩家会获得一笔一千的初始积分，任务完不成会扣积分，积分扣完直接狗带，这笔积分完全独立于异度空间，可以交易，催生出许多任务成功率高的积分大户，前世她在安全线上垂垂欲坠，每次任务之前都必须交易到足够的积分，才能一个任务一个任务走下来。 　　目前萧雨歇完成一个新手任务和一个一星任务，获得三千积分，而一星任务失败会扣掉三千，这就意味着，这个任务失败，她还能生存下来，而其他人就说不一定了。 　　也不知道这么反人类的设定到底是谁提出来的。 　　［你就好好跟着他吧，］叶云轻接着回道，［小心那三个人，他们要么蠢要么坏，反正不是什么好队友。］ 　　而另一边，沈然的回复姗姗来迟，［我查过花城植物园的一些资料，］后面贴着一大段一大段信息，拉到最底下，他给出和叶云轻差不多的回答，［这个花朝节和任务里的植物园没有多大关系，为保险起见，可以派个人去查一下，无需投入太多精力。］ 　　萧雨歇觉得自己仿佛开了外挂。 　　既然他们都认同了楚歌的调查方向，那萧雨歇只管跟在后面走，打架的时候捋袖子上就行。 　　而后，他们把她拖进队伍频道，和杨护一起谈论新开放的新手村和职业，方才沈然找训练师查看转职的时候，获得一本职业说明书，大概地列举了数个职业的特点和属性等级要求。 　　［一般的角色扮演游戏需要攻击、防御和辅助，］沈然资料齐全，显然花费不少时间玩过大量游戏，［攻击又分为法术攻击和物理攻击，萧萧选的战士偏向物理攻击，杨护想选圣武士对吧？这个防御居多，云轻想施展法术，那么我们还缺一个辅助。］ 　　［你呢？］萧雨歇不禁问他，［你想选什么？］ 　　［我还没定好，］资料查多了，他觉得都挺好。 　　［法术攻击有爆发性和控制性，］叶云轻知道他喜欢法术攻击，只是一个队伍里最好每个职业都有的想法让他犹疑不决，［两个都可以。］ 　　［我们还得留两个空位给治疗和突进，］沈然说，［其实我挺喜欢牧师的。］ 　　现在，就连萧雨歇都看出来他犹豫的点在哪里，或许是老师当久了的缘故，他总是切身实地为他人、为团体先着想，甚至忽略自己内心的想法，一个团队最好不要两个法师，所以他说服自己对法师其实不感兴趣，到最后甚至真的被说服了。 　　这种性格对一个团队来说很好，但这建立在自我牺牲的基础上，换做其他什么人，没有叶云轻那么敏感的话，估计当时就答应下来。 　　［你再好好想想？］她劝道。 　　半晌，沈然才道，［这对团队是最好的。］ 　　［我的想法并不重要。］ 第17章 危机四伏的植物园3 　　沈然心意已决的时候，没人能劝得动。既然他执意要选牧师，队友们只能尊重他的选择。 　　［牧师这个职业，与所谓的神祇密切相关，］叶云轻翻阅着脑中关于牧师的资料，［像我们这种没有信仰的人，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转得了。］ 　　华国普通人很少专心致志地信奉某个神，对从小学习马克思主义列宁思想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求神拜佛在类似升职、考试等关键时刻才做做样子，求个心安，平常都是敬鬼神而远之。 　　［我有信仰，］沈然一本正经地说，［我信仰数学之神。］ 　　叶云轻、萧雨歇：……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当然，在真实游戏里，玩家只要属性和等级达标就能转职，所谓信仰不过是锦上添花，不然恐怕牧师这个职业在前世早就没了。 　　确定职业后，沈然过去训练师处询问转职要求，答案是悟性和智力过3，等级3以上，他皆符合，还没等其他队友反应过来，便看见队伍频道里他的职业变了名字。 　　沈然［牧师］：［我转好了。］ 　　这，真是风一样的速度。 　　转职为牧师可以选择学习三个零级法术，大家探讨过后，他选择［治疗小伤］［检测毒性］与［阅读魔法］，其中［阅读魔法］是法师们必备的技能，有了它，法师们才能阅读卷轴和法术书。 　　［我接到任务，训练师让我去杂货铺买空白法术书和法术材料包，］沈然在队伍频道里说，［转职后我得到一百二十个金币，加上前几天完成人物攒的一些，我现在有一百三十七个金币了。］ 　　法术书就像游戏里的技能栏，法术必须记载在法术书里才能施展，施展法术的过程将耗费法力值，需要使用书、法术材料、身体姿态、语言和相当长时间的准备，准备法术的时间会随熟练度的上升而减少。 　　萧雨歇在图书馆内获得的［眩晕术］以及［冷冻射线］也是如此，可惜卖法术书的杂货铺今天才开放，她无法进入异度空间购买法术书，不过，就算买到法术书对目前的任务也没有用处，因为现在还无法在现实中使用法术。 　　四个月，还得等四个月，然而两个月后，寄生物就将爆发大规模变异，那时候的任务不会像如今这般简单，十人、二十人团队比比皆是，受伤率百分之九十以上，死亡率每每超过一半。而现实，比真实游戏残酷无数倍。 　　第二天，萧雨歇和郭大姐约好去植物园查探，两人上次任务分开后便没有再见，公交车上，郭大姐说她被分配到一个岛上，叫什么海岛村，海岛村除了她还有一个妹子，两人结伴而行，一起做任务。她本来对这个游戏并不是很感兴趣，可是在完成新手副本后，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脱离游戏——虽然她说这话时表情坦荡，但萧雨歇的心还是一咯噔。 　　上次任务，郭大姐留下来的理由是不放心两个女孩和一个年轻人，她本来打算照看他们一段时间后再离开。那时候还可以退出游戏，只不过会被洗掉相关记忆。可叶云轻的任务进度太快，还没等她退出，小队便成功完成任务，本来打算退出的郭大姐走不了，她会不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尽管萧雨歇知道真实游戏利大于弊，但在郭大姐这样淳朴的乡下女性来说，这个以性命强迫她做任务的游戏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心思简单的人看事情更容易钻牛角尖，总之，不得不防。 　　如此一想，萧雨歇便暗暗在心底竖起了防线，她不是个会隐藏自己心思的人，好在平时话就不多，郭大姐倒是没觉察出什么不对来。 　　顶着日头，两人在植物园站下车，去旁边售票处买好票，进入园中。这个植物园很大，整个园子逛下来非得要一天不可，萧雨歇从兜里拿出口供资料，对比园区地图，辨识方向。凡是在末世生活的人，必须得掌握一手熟练的认路技巧，毕竟在现实的后期，绝大部分地盘都被遮天蔽日的植物所占据，如果认不清路，非得绕死在原地不可，所以她两相对照，都不用看第二遍地图，领着郭大姐到达热带植物园区。 　　进入热带植物园，门前，萧雨歇运转灵素心法，扩大感知范围，可园区内人声鼎沸，她感知升到10，意味着听力比正常人灵敏十倍，耳边轰地一声，险些没被嘈杂的人声吵死，连忙捂住耳朵，停掉心法。 　　“怎么了？”见她脸色微变，郭大姐关心地问。 　　她摇摇头，挤出个礼貌的微笑来，“没事。”前世很少有那么多人吵吵闹闹地聚在一起，她一时失察，居然在那么热闹的地方开启感知，实在太过粗心。 　　既然无法使用感知，她们只好用肉眼来观察，通常热带植物园区所种植的树木大多是直挺挺的槟榔、椰子等树，树干无分支，树顶展开如同一把把大伞，可这里的植物被披上绿色苔藓的藤蔓密不透风地层层缠住，许多大腿粗的藤蔓在地上、半空中交缠，如同软趴趴的蛇群一般，生生营造出热带雨林般的景象，叫人不寒而粟。 　　而前来参观的游客们丝毫不觉有何古怪之处，他们兴致勃勃地踩上缠绕至小路的藤蔓和叶子，像丛林冒险一般呼朋引伴，郭大姐一脚踏上小路，被她叫住，“郭大姐，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不对？”郭念青困惑地打量四周，回头问，“哪里不对啊？” 　　萧雨歇心里一急，从原主的手机搜索去年前年的热带植物园区图，那时候树干还是光秃秃的，翠绿的草坪地面也不像眼下这样被藤蔓占据，递给她，“你看，以前这里是这样的。” 　　“这有什么，”郭大姐笑呵呵地说，“大家不是都在说要创新嘛。” 　　她正待辩驳，忽然感觉衣角被人拉了拉，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正朝她使眼色，指了指馆外东北方向，而后慢悠悠朝那边走去，萧雨歇一愣，她望了一眼正要往前走的郭念青，喊住对方，“郭大姐，我出去上个洗手间，你就在这等我好不好？我马上回来！” 　　郭念青应了一声，顺着人流朝里走去。 　　萧雨歇这才急忙忙冲出馆外，往东北处走，刚才那位大爷在路中间石凳旁边站着，阳光底下，不时看一眼热带植物园区入口，见她过来，忙抬手招呼，等她走近，语带神秘，“小姑娘，你刚才是不是也发现了？” 　　“发现……什么？”萧雨歇隐约猜到他想说的话，不敢确认。 　　大爷急了，他眼睛往四周扫一圈，略凑近些低声说，“那些植物啊，进去的人好像觉得那些植物原本就该长成那样，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挺奇怪的，”萧雨歇肯定地说，大爷像是被她鼓励了一般，絮絮叨叨地透露出一些线索，“整座植物园，都奇怪，我老友，平时也爱来，突然有一天不见了，我找啊找，最后，找到这园子。” 　　上年纪的人经历的事多了，对危险的事情有种本能的、趋吉避凶的感应，大爷说他觉得植物园的每一片叶子都在瞪他——他都不敢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特别是热带植物园区，那里头的植物好似活过来一样，他站在门口都觉得害怕，不敢走近，只是除了他，大家都很正常，正常得有些诡异。 　　“我是本地人，”他换了条腿站，显然体力支持不住，萧雨歇犹豫了一下，搀扶他一边手臂，听他在路中间说，“从前来过几次，那时候的热带植物园区，根本不像现在看到的这么邪，我找几个好友来看，你猜他们说什么？”他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透着股凝重，“他们全盘接受，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没有一丝疑问，我在这园区门口等，就想看看到底是我错，还是他们不对了。” 　　“您是对的，”萧雨歇望着眼前怀疑自己怀疑人生的老人，掏出自己的记者证，“事实上，有一名员工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热带植物园区里，我就是来采访调查的。” 　　“果然是，果然是它，”大爷一时激动，身体直打哆嗦，“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萧雨歇抬手看一眼表，时间已过去五分钟，她忙道，“我同伴还在等我，要不这样吧，您留个联系方式给我，等会儿我调查完了，能否上门拜访您。” 　　大爷自是答应下来，他报上电话号码和地址，长吐出口气，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似乎放下一桩心事。 　　萧雨歇目送他披着阳光蹒跚走远，连忙赶回热带植物园区，她在园区入口犹豫一会儿，最终踏上园区小路，寻找郭大姐的身影。 　　从园区转了一圈，没发现郭大姐的踪迹，她困惑地一边转悠找人一边拨打对方原主的手机号码。 　　无人接听。 第18章 危机四伏的植物园4 　　“嘟……嘟……嘟……”萧雨歇不死心地重拨一遍，始终无人接听，她本想立刻通知其他队友，可队伍频道里还有三个分出去的人，左思右想，她在好友频道里联系默认的队长楚歌，将这一情况告知对方。 　　“无人接听？”楚歌重复了一遍她的描述，思忖着说，“今天周末，植物园人多，她有可能没注意到手机，但我们也要做好最坏打算，你有她的好友吗？” 　　萧雨歇自然没有，郭大姐在上个任务一开始就提出要走，对真实游戏的功能十分排斥，所以这次任务里她根本没和对方加过好友。 　　“你先不要进入热带植物区，”楚歌建议道，“去植物园报失踪调监控看看，不过今天人那么多，可能根本看不到什么，注意安全，我们马上赶过来。” 　　听到他的话，萧雨歇连忙往入口的游客管理处走，期间不断拨打郭大姐的电话，始终没有回应。在游客管理处，工作人员一开始没有同意她想看监控的提议，只愿意调大喇叭通知走失的人尽快赶到游客管理处与朋友汇合，直到萧雨歇拿出自己的记者证，以舆论媒体为威胁，总算让工作人员心不甘情不愿地带她穿过走廊进入监控室。 　　“我们这里人多，容易迷路，”甩着马尾的小姑娘在前面带路，“一时没有联系到，不一定发生什么坏事啊，再说了，人那么多，出个什么情况，别人肯定能看到的。” 　　“那可不一定，”想起热带植物园区遮天蔽日的藤蔓和游客们坦然自若的举动，萧雨歇在心底默默摇头，“要是在园里发生什么事，估计游客们也会像平常一样，把一切都当成正常的吧。” 　　“到了，”小姑娘推开监控室的门，跟里面的哥们说，“这个游客的朋友失去了联系，她想看看热带植物园区的监控图像。” 　　小哥问萧雨歇具体哪个时间，还好她在郭大姐失踪的第一时间就给对方打电话，只要逆推五分钟即可，得到时间范围，小哥调出热带植物园区的监控。 　　电脑屏幕上，依然是那副让人心底打寒颤的热带雨林景观，一众游客从入口出发，熙熙攘攘地挤在一起，萧雨歇认出其中的郭大姐来，她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的样子，走路有些恍惚，其他游客的兴奋和激动将她鹤立鸡群般衬托出来。 　　“你朋友是不是生病了？”小哥看到这里，扭头问萧雨歇，马尾辫小姑娘害怕地将半个身子藏在小哥后面，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屏幕。 　　她摇摇头，也不知道意思是“不是”还是“不知道”，继续往下看，只见她顺着人潮穿过一片被树叶和藤蔓挡住的监控盲区，紧接着跟她曾看过的园区工作人员拷贝一样，没有出来。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小姑娘打了个寒颤，小哥“咦”了一声，将监控录像拖回去反复观看这一幕，甚至快进到他们现在的时间，也就是二十分钟后，郭大姐始终没有从那片监控盲区出来。 　　这可就有些太诡异了，“不好意思，我就问问，”小哥扭捏一句问道，“你确定她真的不在里面？万一她停在原地了呢？” 　　“我进去找过，”萧雨歇操纵鼠标返回到十七分钟前，监控里露出她自己的身影，“你看，我找来找去都没看见。” 　　一个大活人，在人群里走进监控盲区，没走出来，这情况着实让几人困惑不解，萧雨歇叹一口气，心理有股不详的预感——也许郭大姐她，找不回来了。 　　她拷贝一份监控视频，正在此时，楚歌和刑警与游客到达监控室，或许是来之前他跟刑警说了什么，总之一到，他们就把监控小哥和马尾辫工作人员赶出监控室，楚歌占据电脑前面的椅子，将录像拖到郭大姐进入监控盲区的那几分钟，记下她附近的游客，一个监控一个监控按图索骥，发现离郭大姐消失时最近的一个游客五分钟前走进一间餐馆，便让刑警和萧雨歇过去询问。 　　到餐馆后，两人眼尖地发现那名游客正在左边角落坐着吃饭，他们报上刑警的身份，询问对方是否在热带雨林区看到什么异常，甚至拿出拍下监控照片的手机拿给他比对。 　　“这个啊，”那名游客困惑地说，“我没注意到。”他想了半天都没想起自己在热带植物区身边有这个女人存在，但在监控录像里，他们的身体距离只有半个手臂那么长，这么短的距离内，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他居然说自己没注意到？ 　　“简直见鬼了，”刑警一脸懵比。 　　根据楚歌提出的信息，他们依次寻找郭大姐消失时她附近的游客，想借此获得一些线索，尽管他们内心明白郭念青或许已经遭遇不测。 　　没有一个人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们思考了半天，依然给出“我没印象”、“忘了”的回复，在楚歌的指导下，萧雨歇力所能及地询问相关方面细节，“你是从始至终都没注意到这名女性吗？” 　　“不是，”他们的答复异口同辞，“一开始有注意到。”郭大姐附身的人是个娇小可爱的姑娘，颜值还不错，他们有印象那是情理之中。 　　“但是，”到这里，游客们的回答开始混乱起来，“后来，不知怎么地，就没看到她人了。” 　　“老实说，你问我的时候，我才想起的确是有这个人存在。” 　　“完全没印象，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由此可知，他们的记忆大约是在郭大姐消失时断层，之后不仔细想都想不到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郭大姐人群中的消失，在他们印象中好像变得十分正常，就仿佛这么一大片热带雨林景观在新老游客们心里非常合理一样。 　　“我们得调查植物园失踪人士的共同点和时间规律，”离开监控室后，两人和楚歌及另一个游客身份队友汇合，一起走到开会的咖啡馆，包厢里，其他两人不久后到齐，楚歌告诉他们郭大姐失踪的事，一番窃窃私语后，他搬来电脑，打开监控录像，对其他人说，“这样，我们下次可以就近观察。” 　　消失的地点一样，都是监控盲区的那个位置，看过上次失踪事件的监控后，萧雨歇确认了这一点，时间则不太稳定，一是因为记忆“正常”的缘故，失踪的人没这么快被发现，报案的人很有可能以为对方是在其它地方消失，面对这个问题，刑警派上了用场，楚歌叫他到尽快到警局去查看最近几个月植物园附近报失踪的人员名单，并记录时间。 　　二则是本身时间就不稳定，植物园工作人员失踪是在深夜值班的时候，而郭大姐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白天，不管是什么，它应该都在快速地进步。 　　“再这么下去，没准下一次就是两个人失踪，三个人，四个人，甚至一群人，”这种进步速度让楚歌不得不慎重起来，“先不要管玫瑰园那边，植物学者，你那本笔记有没有什么发现？” 　　植物学者表示自己在笔记本里发现一个研讨会的时间和地点，明天早上九点植物园，主持人是植物园特聘的专家，可以带一个同伴过去，楚歌自然和他一起，剩下的人明天早上调查失踪案件，中午汇合交流。 　　“希望这场植物研讨会能提供新的线索，”回到记者的家中，萧雨歇照样和两名队友汇报任务进度。叶云轻不在，沈然练习法术和专长，他升到三级，可以再选一个专长，听完后说，“毫无疑问，监控盲区附近的植物是重中之重，明天研讨会估计能提供相当重要的线索。你得做好准备，这次任务可能并不单纯只是调查。” 第19章 危机四伏的植物园5 　　植物研讨会在一栋会议中心进行，楚歌与植物学者前去参加会议，其他人顺着失踪人员的线索往下查，其中分为两组，游客与女大学生在植物园附近小区询问邻居及普通人，萧雨歇与警察到警局寻找相关案件信息。 　　萧雨歇拿出她的记者身份，混进警局档案室，在陈腐的文件味道里寻找最近半年花城的失踪案件，发现近半年失踪人口直线上升，几乎每隔一周消失一个，还不包括没报失踪的人，他们通常在路上走着走着就不见了，同伴在报案调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是最后见到他们的人。 　　“地点大多在偏远、没有监控的大街上，”萧雨歇默不作声地将这几条线索记录在本子里，“没有监控，有的有同伴同行，有的独自一人，将他们掳走的生物似乎不在乎留下目击者，真是自信得可怕。” 　　“与植物园里的失踪案如出一辙，”警察身份的玩家通知楚歌，“我们打算去失踪人数最多的地方看看。” 　　花城不小，几乎每条街都装上了监控，只有那些正待拆迁的老城区监控数目少了一些，不像其它地方连成片，出事地点就在这些监控拍不到的地方，但是——哪里有那么巧？如果是植物做的，难道它们还知道怎么避开监控？ 　　“还有一个可能，”两人踏入老城区，街道狭窄，可容两辆车并行，两边是挤在一起的小破房，透着股无人长期居住的气息，而最让萧雨歇心惊胆颤的是街道两边种植的人行道树，几乎每颗树都被长长的藤蔓缠上，有的短一些，缠绕在枝叶之间，有的长长盘踞在树干上，陷入树皮之中，依稀落着绿色苔藓，她迈不动步子，眼前的老城区好像会吃人的怪兽，她心里急拉警铃，只想逃得远远的。 　　警察没有调查过热带玉林园区，正要往前走，就被萧雨歇拽住，她将藤蔓的诡异告诉对方，警察身份的玩家听她这么一说，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站在老城区入口将这些人行道树全数拍下，同时通知好友里的楚歌。 　　研讨会还没开始，楚歌跟在植物学者身后听其他学者探讨研究问题，听得正入神，接到两人的线索后，不由得一震，“谨慎点是好的，你们去其它地方看看有没有那种情况，还有，有机会的话用猪肉什么的试探一下。” 　　萧雨歇两人出来要么坐公交要么开警车，倒没留意过街道旁边的树木，他们查看地图后，绕过老城区，往最近的市场走，一路上，人行道旁的树或多或少缠着一条细细的藤蔓，放眼望去，整条街道的每一棵树透着股诡异的气息，若整座城市的街道都像这样，时日一久，这座城市的居民，恐怕会沦为它们的盘中餐，要是全国的城市出现这样的状况—— 　　难怪寄生物变异后人类锐减那么多人口。 　　一路上，两人离那些树尽可能地远，正好今天是个艳阳天，阳光晒在大马路上，行人们自动地往屋檐下靠拢，以此获得一丝清凉，走了十分钟，街区逐渐繁华起来，树上的藤蔓还在那里，细细地缠在枝条之间，就像平常普普通通的人行道树一样，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正常的还是寄生的。 　　到达市场后，他们没有讲价就买下一块猪肉和一只活鸡，而后准备搭的士到老城区，拉开的士的门正要往里坐，警察玩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忙冲进一家玩具店，买下一个遥控玩具汽车。 　　“老城区？”听到他们说的地址，司机犹豫了一下，望望窗外，才转头低声说，“那边阴得很，你们外地的吧？我告诉你们，住在老城区的人都搬走啦！那边闹鬼闹得厉害，大白天就有人失踪的，有人请两个大师来做法，人都找不回来。你们要是有什么亲戚在那边，再联系联系，肯定换地址了。” 　　两人对视一眼，警察给司机第一支烟，“难道，就没人来处理这个事？” 　　“怎么没有！”司机摆摆手，“我不抽烟，两个警队，两个警队来搜查，想搜出个尸体来，结果赔进去两个警察，后头就只告诉我们尽快搬走，能有什么办法呢，大师和警察都搞不掂，只能跑路。” 　　两人装模作样地商量一会儿，还是决定去老城区门口看看，司机听在门口停，再三叮嘱他们不要进去，才发动汽车，一溜烟往前开。 　　既然私底下小道消息传得这么厉害，为什么台面上依然没有大动作呢？萧雨歇有些不解，万一外地人来探亲访友，那岂不是来送死？ 　　“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正好在线的叶云轻收到她的最新进展，忍不住轻笑一声，“你看过《人民的名义》吧？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这后面的道道多着呢，每年种植修理人行道树的工作养活多少人和企业，如果现在政府说，人行道树得全部挖出来，以后不种了，那批失业的人该流到哪里？社会治安、gdp……失业的人追究起来，上头说，因为人行道树有危险，人口失踪都怪它们，民众会怎么想？舆论会怎么写？他们要考虑得太多，没有得到确切证据之前，不能轻易下决定。” 　　“那些失踪的人呢？就这样，没了？”萧雨歇咬着下唇满脸不解。 　　“住在老城区的能是什么大人物？”他叹了一声，“找到尸体还好，能以谋杀立案调查，失踪，你看世界上那么多孩子被拐，找得出来吗？” 　　似乎感觉到萧雨歇心底的凉意，他安慰道，“不过，政府这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你们不是在开研讨会吗？如果能以此确定那些树木的危险性，政府肯定会有所举措，你这个任务，”他停顿一下，才说，“小心一些。” 　　萧雨歇明白他再说什么，这个任务所说的是调查植物园异状，如果研讨会上提出这个问题，等于他们就是来打酱油的，一星任务会让他们过来走过场？不可能。 　　出租车不知不觉停在老城区门口，警察付过钱后，提着猪肉、活鸡与遥控汽车下车，萧雨歇看着他把猪肉绑在小小的玩具汽车上，深吸一口气，遥控汽车往街道里走，她自己则是掏出记者的手机，打开摄像头，稳稳地将画面记录下来。 　　安然无恙。 　　遥控汽车顶着猪肉穿过几颗树后，依然十分安全，再往前走就会超过遥控范围，警察只得让汽车掉头回来，接着又掏出不知什么时候买的风筝线，一头系在活鸡腿上，把它抱到街道门口，嘴上不断赶着，“去，去。” 　　这只鸡扑闪着翅膀，时不时跑到其它街道上去，警察不得不用线控制它的方向，好不容易通过第一棵树，仍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不可能啊，”警察摸了摸下巴，转过头对萧雨歇说，“按理说大伙儿全搬出去了，它们很久没进食，应该很饿才对。怎么面对送上门的食物那么无动于衷呢？”正说着，他只觉得手上一绷又是一轻，风筝线的那一端静静躺在马路上，绑着的活鸡不翼而飞。 　　这不到一秒的时间。 　　警察张大嘴巴，他不可置信地收回风筝线，线尽头的绳结似乎被什么东西撑开来一样，扩大了一圈，萧雨歇把这绳结拍下来，调出刚才的录像给他看。看第一遍，他们依然只能看到鸡无缘无故消失在原地，她不得不放慢播放速度为二分之一。只见那只活鸡慢悠悠地走到第一棵树下，往地上不知啄些什么，就在它吃得欢快的时候，人行道树悄无声息地伸出两条细细的藤蔓，迅如闪电般一根勒住鸡脖子，一根缠住两只脚，往树背后拖，不到一秒，那只鸡就不见了。 　　警察后背的冷汗直把衣衫浸湿。 　　那两根藤蔓与人行道坑中泥土的颜色一致，他们离那么远，用肉眼根本看不到，但可以推测出在攻击人时候的画面，想必也是如此隐蔽迅速，只是，人的高度可比鸡高多了，想要勒住人的脖颈，藤蔓至少得伸到一米六那么高，肯定会有人发现，它们又是怎么伪装的呢？ 　　“是树枝，”萧雨歇指了指从树干延伸出来的树枝，“一根藤蔓从底部攻击，另一根缠在树枝上，这样就可以悄无声息地把人拖走，但是，它们把人拖到哪去了呢？” 　　或许这就是他们需要解开的谜团——为什么没人发现哪怕一具尸体？ 　　看过录像，他们没有心情在外面继续溜达，与楚歌汇报进度后，两人各回各家，萧雨歇将视频传到电脑上，保存文件名字为“猎食者”。 　　盯着电脑看的她没注意到，原主阳台上养的多肉，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看了一眼桌上的仙人掌 第20章 危机四伏的植物园6 　　花城会议中心，早晨学者们自由交流，下午由三名植物学者发表他们的演讲，期间其他学者和爱好者可以向他们提问题，其中有两名植物学者是花城本土人，楚歌猜测，他们应该对植物园的动态有所了解。 　　第一名讲座的学者正是花城人，他压根没提植物园，只是泛泛地说了一通浅显得楚歌都勉强听懂的植物知识，他和带他进来的植物学者玩家杨植早早做好准备将讲座录下来，准备回去整理一番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资料，然而此时他突然意识到一点。 　　参加研讨会的学者们水平稂莠不齐，就算他们要找学者补充自己的团队，也不可能在两三百号人面前大谈新出现的植物品种，在初期还没得到克制这些诡异植物方法时，上头肯定会要求封锁消息，不然一传十十传百闹得整个世界都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楚歌心念一转，很快明白这个所谓研讨会不过是块敲门砖，真正的重头戏在后面，他猜想花城了解植物园内幕的学者想必会组织一个考验的关卡——考验他们的植物学功底，但这样一来，他们两个冒牌货肯定混不进去。 　　“你有时间吗？”他第一时间想到拥有记者证的萧雨歇，她和警察已经完成自己的任务回到家中，听到耳边好友频道的声音，她问，“有，什么事？” 　　“我需要一个窃听器，”楚歌在自带的本子上写写画画，装作在记录的样子，抬手看了一眼表，此时下午三点半，距离会议结束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能不能一小时内送过来？” 　　他倒是想自己去找，可是不放心杨植单独留在这里，怕他露馅。 　　“窃听器？”萧雨歇对这个名词不是很熟悉，“我该去哪找？” 　　“数码广场，”楚歌快速地回答，“专卖数码产品的广场，不要进大商店，会有监控，你找那些小摊贩，单独问。” 　　萧雨歇搜索地图上最近的数码广场，离家里需要二十分钟车程，买下东西再去找楚歌，一个小时完全来得及，她答应下来，披上外套拿着钥匙离开家中，搭乘的士到达最近的数码广场。 　　所谓的窃听器只有一个小火柴盒大小，据卖主说，把它放在人身上，随时可以听到对方周围两千米内的所有动静，萧雨歇试验过后买下三个，以防不时之需，一路直奔花城会议中心，楚歌特地到门口过来接她进去。 　　此时已到第三名学者的讲座时间，萧雨歇跟着楚歌走到隐蔽的过道拐角将窃听器交给他，“你打算怎么放在他们身上？” 　　他第一次露出淡淡的笑容，如冰山化雪般昙花一现，接着掏出自己的自己的手机，示意萧雨歇过来看，只见他在上面不知启动了什么程序，总之，一番看不懂的指令后，他的手机屏幕突然变换，屏幕壁纸和app都变了。 　　“这是我的B计划，”楚歌点开手机里的短信和备忘录，“只要打开蓝牙和连接会场wifi的人，我都可以通过这个小程序监控他们的手机，我从前台登记名单里找到正在做讲座的陈先生手机号码，现在我只需要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行程。” 　　“这是什么程序啊？”萧雨歇又是惊讶又是好奇。 　　“我刚写的，”楚歌顺口一答，“找到了，会议室105。” 　　据他所说，植物园的学者们会暗中观察其他专家，约他们散会后在105会议室谈，这样一来，楚歌他们只需要把窃听器提前装在105会议室里，便可以找个地方慢慢听他们的会议内容。 　　楚歌用他不知怎么写的程序干扰走廊和会议室的监控，直奔105会议室，悄悄滑进窃听器放在讲台底下。楚歌说如果买不到窃听器，他就只能用陈先生手机自带的录音机app窃听了，可这会很容易被发现，而且录音效果也不好。 　　当他们回到大会议室，讲座已接近尾声，三人告辞离开，在旁边找了家餐厅开一个包厢，一边点餐一边等候窃听器传来的动静。 　　手机只有一个听筒插孔，一人一个耳机，还有一个人听不到，杨植——植物学者身份的玩家大方地表示可以听他们转述，于是萧雨歇接过耳机，塞进左耳。 　　他们听得太早，那边还没开始，三人先互相交流今天发生的事，提到老城区的诡异藤蔓时，杨植的脸色发白。 　　“这跟演电影似的，”他皱紧眉头，语气充满怀疑，“你真没开玩笑？” 　　萧雨歇直接把拍下视频的手机递给他，看完这个片段，他的脸色越发的白，仍死鸭子嘴硬，“怎么可能呢，这视频是你们自己搞出来的吧？” 　　说到后面他声音越小，最后长长一叹，不说话了。 　　就在此时，一名服务员送餐进来，一盆米饭，五菜两汤，小小的包厢里充满食物的香气，每次闻到这股香气，萧雨歇都不由得感谢上苍，在末日后期大多数小队能配上一张造粮术，但造出来的食物全是味道称不上好的面包，所以她吃饭总会细嚼慢咽，好好珍惜享有美食的时光。 　　杨植明显没什么心情，他一大口一大口往嘴里塞白米饭，偶尔夹几道菜，萧雨歇半碗饭还没吃完，他就已经干掉了两碗。楚歌看样子吃起来很秀气，但速度可以与杨植一拼，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萧雨歇慢慢吃掉半碗饭的时候，耳机里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伴随着七嘴八舌的话音，她注意到楚歌夹着豆芽的筷子在空中一顿，才放进自己碗里，扔下还剩两口的饭碗，掏出手机。 　　他们等待的植物园内幕，总算即将揭晓，一个男声说了些场面话，所有学者签订保密合同，这个小型会议便开始了。 　　“……在我们花城植物园，出现几种奇怪的植物，”那个浑厚的男声说，“请看大屏幕。” 　　听到这，楚歌在手机上操控一番，不大的手机屏幕里出现两幅监控画面，他让萧雨歇和杨植坐过来，一起看监控图像里的大屏幕，其上正是他们所见过的藤蔓。 　　“这种植物，我们叫它猎食者，”萧雨歇低声向杨植转述耳机里听到的声音，“说是猎食者，其实分两种。” 　　“猎者和食者，”她在心底与耳机里的声音同步说道，“猎者通常是藤本植物，属种子植物门，双子叶植物纲，只能依附别的植物生长，食者大多为常绿乔木，四季常青，为绿化的首选植物，椰子树、棕榈树等热带植物位列其中。” 　　学者们在大屏幕上展现猎食者猎食的一幕，他们朝一颗缠绕巨大藤蔓的热带植物扔了一头活羊，长长的藤蔓抖索起来，一下子将活羊接住拉近，紧接着在层层藤蔓里，依稀可见乔木准确地朝羊身刺出一根树枝，羊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仅留一层皮毛和一架羊骨，藤蔓卷起皮毛和骨头往底下钻，树枝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整个捕食过程不超过十秒。 　　看完这个视频，耳机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连后脑勺都透着股从惊讶到慌张的气息。 　　“它们只对活物有兴趣，”耳机里的声音说，“我们现在找到的，唯一可以杀死这种植物的方法是火。” 　　学者们放映另一个短视频，仿佛在百米开外的地方拍下来的一样，屏幕里是一处空旷的草坪，似乎是一个公园，看两边的建筑很像老城区，草坪中间，两棵大树被粗大如蟒般的藤蔓紧紧缠绕，旁边的树木又瘦又矮，好像被吸取所有养分一样只剩一个光秃秃的壳子。镜头背后的人一声令下，从镜头外向树方向投入一颗燃｜烧｜弹，熊熊烈火顿时燃烧起来，植物竟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犹如指甲刮擦黑板，令人毛骨悚然，一小部分藤蔓朝镜头方向延伸，摄像机当即往后挪移，另一大部分藤蔓努力拍打树上的火焰，燃烧起来的熊熊大火竟在这扑打中慢慢熄灭，镜头移到五百米开外，一架直升机伴着聒噪的轰鸣声从上方掉落三颗燃｜烧｜弹，藤蔓们“吱吱呀呀”地燃烧殆尽。 　　就在此时，地面开始震动，镜头背后的人经过紧急讨论后，又往外移五百米，没过两分钟，绿色的草坪以两棵大树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如蚯蚓拱地般拱起比藤蔓长两倍的根须，整个根系像两三百条蟒蛇从黑泥土中翻出来，掏出一个巨大的坑洞，粗粗一看有二三十多具白骨，镜头外的人不断抽气，不时惊叫一声。 　　直升机坡度慢慢下降，准备再扔燃烧弹，而拱出地面的根系竟有意识般向天插去，追逐着当机立断升空逃跑的直升机，直升机被一条粗大根须擦过，在空中踉跄一下，险些没被其它根须拍下来，直升机索性往地面扔上二三十个燃｜烧｜弹，大火把整个草坪烧得有如火海，红色的火与黑色的烟蒙住镜头，那“吱吱呀呀”的刮黑板声音越发尖利，萧雨歇不得不把耳机摘远一点，她瞟见手机屏幕里，许多学者不知不觉捂上耳朵，脸色惨白，却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直到屏幕变黑。 　　学者们忍不住想和其他人谈谈自己的惊骇，耳机里充满“嗡嗡嗡嗡”窃窃私语的声音，站在讲台上的中年男人拍了拍手，“静一静，在这次实验后，我们对花城七个城区进行调查，”大屏幕出现一张花城的地图，看到这张地图的那一刻，几名学者倒抽一口凉气——他们突然意识到，花城，被称为景观城市。 　　“我们发现，”主持会议的男人脸色凝重，他点击一下鼠标，出现另一张图，花城外围墨绿，中间大范围浅绿，有的地方深绿，市中心则是一个又一个密集的小绿点，“这是这些植物的分布状况。” 　　楚歌攥着手机的手一紧。 　　“调查显示，除却市中心这一小块，猎食者的根系几乎全部缠绕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耳机里的声音沉闷得可以滴出水来，“我不得不宣布，花城，已经进入沦陷倒计时。” 第21章 危机四伏的植物园7 　　花城作为沿线二线城市，人口总数近千万，想要在短时间内将他们转移安置，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对此种情形，上头一方面寻找借口清除市中心还未长成的植物，一方面采取措施要求植物学家们尽快研究出这些植物的特性，寻找有效的打击方法。学者们已陆陆续续举行过多场研讨会，但他们的研究进度始终未能取得突破性进展。 　　“这种现象，恐怕不限于花城吧？”在安静得几乎凝固的氛围里，一名学者点燃香烟，猛吸一口，问，“其它城市，是不是也出现过类似情况？” 　　讲台上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猎食者从热带扩散的亚热带和温带，已有不少城市发现这些植物，南部三省发现五个市已沦陷，一个三线城市在沦陷边缘，另外我们还发现另一种被子植物，魅惑者，”屏幕上的幻灯片变换成一片又一片花田，玫瑰、向日葵、牡丹……它们全都染上一层蒙蒙的血色，外围花瓣红得滴血，内围仅有几条血丝，好像以此来分辨肥料多寡一般，让人不敢靠近。 　　“凡是变异植物都有蛊惑人心的作用，而魅惑者更厉害，”来自植物园的学者播放一段小视频，依然用一只活羊做实验，那只活羊刚被赶到花田附近，便仿佛被什么蛊惑一般，直直朝里走，走进花田就晕了过去，被刺入枝条，二十分钟后，与猎食者的猎食过程相仿，留下一副骨骸和皮毛。 　　“另外，我们在植物园内部研究的人士，几乎每天都有学者认为这一切都是正常的，这些植物只是想要存活下去，只要不去招惹它们，就不会有危险。” 　　“屁话！”当下就有人爆粗口，“我们就是它们的食物，你跟天敌讲道理？开玩笑！” 　　中年男人长叹一声，“没错，如果放任不管，迟早有一天这些植物会侵占我们全部的生存空间，有些迷失的同事还能反洗脑劝回来，但还有一些同事……” 　　这就是他们必须补充研究队伍的原因。 　　“我们提出暂时关闭植物园，但主任与两名副主任被影响颇深，一致认为关闭植物园会产生严重后果，我们退让一步，只要求关闭花田区，经过一番磋商，在纪委书记的说服下最终同意关闭花田，”植物园学者泛泛地带过磋商过程，但其他人可以想到这些轻描淡写下隐藏的激烈政治斗争。 　　不管是国家还是家族，若是从外头攻来，一时半会儿是灭不了的，倒是先从自己内部斗争起来，才能一败涂地。萧雨歇想起前世一名长者临终前所说的话，再看看眼前这一幕，方能体会他的意思。 　　不过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场会议持续两个小时，他们也在餐馆里呆了两个小时，餐盘里的菜早已冷却，倒是服务员没来催过，听完会议内容，杨植肩膀耷拉下来，嘴里嘟囔着，“这是游戏，是任务，这不是真的。” 　　而楚歌拧紧眉头，半晌才自言自语般问，“你们有没有发现，有变异植物的地方，没有动物存在？” 　　“猎食者吞食一切活物，”萧雨歇自然地说，“动物也在其中。” 　　对人类来说，这算一个好消息。 　　会议室里的学者们陆陆续续离开，他们也准备结账走人，至于那个藏起来的窃听器，萧雨歇用轻功潜入105会议室把它偷回来交给楚歌，也不知道他拿去干什么了。 　　回到家里已经快十点，她满怀倦意地扭转钥匙推开房门，紧接着背后汗毛直竖，她僵在原地，右手一点一点无声无息地将门合上，在紧闭房门的一刹那，她在夜空里听见一声轻轻的“吱”。 　　如同一阵风般，她飞快地卷下黑黢黢的楼道，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附近酒店。直到坐在出租车后座，她手臂上鸡皮疙瘩才慢慢平息。 　　“怎么了？”好友频道收到萧雨歇的连环夺命call，还在往牙刷上挤牙膏的楚歌立马接听声音紧绷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窗台上的植物变异了，”她很明白那种被瞄上的感觉，“我差点被袭击。” 　　楚歌下意识地往自己家窗台瞄了一眼，没有植物，松了口气，“我马上转告其它队友。” 　　他一个一个从好友名单里联系大家，除开自动离队的三人和失踪的淘宝店主郭大姐，他已联系不到游客身份的玩家，和游客一起行动的女大学生说他们调查完后各自分头离开，不知道后面是不是出事了。 　　萧雨歇在酒店开了一间不要任何绿植的房，才有时间考虑自己房间里的动静，袭击她的绝对不是多肉，她很了解这种将水分储藏在茎叶里的植物，变异后它们所能储存的水分更多，不过有毒，需要一个［净化食粮］的零级法术才可以喝，末世前期的车队们在非植物沦陷城市经常带上几盆多肉以防找不到水可以将就一下，这种植物很好养活，就是有一点——其它植物也喜欢它们。 　　比如说，蒲公英。 　　想起它，萧雨歇浑身一颤。 　　她曾在蒲公英手里吃过亏，变异后，它们学会隐蔽，夹在其它植物中如普通植物般不仔细一点都看不见，感知通常都会忽略，但当有活物经过，就会猛然爆出白色的种子，像一把把小伞，碰到皮肉一准儿扎进去，飞快地生根发芽，不消五分钟，就能从血肉里长出一株蒲公英，抽取宿主的所有养分供自己生长，更恐怖的是，它们一爆就是一大片，洋洋洒洒满天飞舞，可以想象当一个人身体里长出一大片蒲公英的画面。 　　她有一次和车队经过两株蒲公英爆发，躲闪中左手手臂不可避免地扎进两朵，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将其连根拔起斩杀，那种根系带起血肉的疼痛，她记忆犹新。 　　如果一株蒲公英扎在人四肢上长成，那得把手臂或腿斩断才能活，要是运气不好落在胸前背后甚至脖颈脸上，那就只能在对方临死之前给个痛快，这是一种极其阴险的植物，繁殖极快，所以后来人们形成默契，一遇到蒲公英就放火烧掉，烧不掉会通知附近的其它幸存者小心。她不知道那蒲公英是什么时候飘到自己家里来的，但她知道，这种植物成片生长，有一株就会有很多株，公寓已经不安全了。 　　想到这，萧雨歇顺势给沈然和叶云轻留言，让他们多多小心家里附近的植物，沈然在线，他说自己正带着家人前往帝都。 　　［帝都是全华国最受重视的地方，如果连帝都也倒了，那整个华国估计都不安全了，］他思来想去，羊城夏季炎热多蚊虫，防一日简单，难的是防一夏，尽管政府出台许多蚊虫清理、清除流浪宠物的政策，但他还是决定离开这个危险的城市。 　　他父亲早逝，母亲再婚，继父是个小公司老板，平时倒也听过不少小道消息，他知道沈然是个稳重的人，不会无的放矢，觉察出羊城最近的异状，当机立断拖家带口地奔向帝都。 　　［他说反正在哪个城市住都是一样的，］沈然的声线变得温暖起来，［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 　　［真好，］萧雨歇趴在酒店洁白的大床上，不自觉露出浅淡的笑容，［你跟云轻联系过了吗？］ 　　［还没有，］沈然略有些迟疑，［他退出娱乐圈的消息还在微博话题榜上挂着，这时候找他太显眼了。］ 　　［告诉他吧，］萧雨歇肯定地劝道，［他会处理好的。］ 　　在她的信任名单里，叶云轻排在第一位，这倒不是说沈然有什么缺陷，只是，怎么说呢，大概是风格不同，叶云轻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副对信心很足、信我没错的模样，而他的确也将事情处理好了，沈然不同，他习惯将一切摆给你看，讲事实有依据，如果说云轻是总结－分析型，沈然正好反过来，分析－总结，平时觉得两者相差不大，但在危急关头，前者总能给团队更多信心。 　　和沈然交流过今天发生的事，他沉默半晌，最后提出，［我觉得，你们还是得回到任务的起点，去植物园看个究竟。］ 　　没错，这个任务的确是［探索植物园的异状］。楚歌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第二天，也是任务进行第六天，他提出要去植物园寻找线索。 　　在那天会议结束后，楚歌入侵了植物园学者的手机，又通过连上无线的手机侵入植物园的wifi，总之在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后，他找上了植物园领导主任的工作电脑。 　　从这电脑里来看，植物园的专家们分成两批，一批以纪委书记为首，要求关闭植物园，以防游客无辜丧生。另一批以主任为首，坚持不能关闭植物园，否则会有严重后果，而楚歌惊讶地发现，两批学者所持观点，都很有道理。 第22章 危机四伏的植物园8 　　“饲养热带植物？”咖啡馆包间里，警察身份的玩家不可置信地叫道，“他们脑子有坑吗？” 　　“这是他们所研究出来的迫不得已的办法，”楚歌调出笔记本电脑里一些复杂的文件，展示给其他人看，“据他们所调查，植物园内的变异植物根系庞大，几乎整个东北方向市中心地下已被它们的根系占据，与外围变异植物连接在一起，成为一损共损的共生关系。” 　　植物园主任与副主任尝试关闭植物园，结果一天之内城市外围发生数十起失踪案件，他们只好用猪、狗等活物饲养热带植物，但是好像人特别好吃一样，城市外围的植物依然会袭击人类。也就是说，如果关闭植物园，植物园的热带植物吃不饱，城市外围的人行道植物就会吃人，进而疯长。为保证局势稳定，植物园甚至打报告要求上头调一批死刑犯来喂养植物，在外界人眼里，这简直丧心病狂，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除了火，他们实在找不到有效的铲除方法，但是若想将城市的变异植物全部除掉，就必须先行把人转移，而后大面积放燃烧弹，此外，变异植物的根系也会损毁土地和建筑，这后果无异于一场小型地震，加上现在通讯发达，舆论难以管理，到时候将变异植物的消息泄露给外界，引起群众恐慌，社会动荡，花城担不起这个责任，也不敢担。 　　开放植物园如养虎为患，他们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不这样做，外城变异植物猖獗发展，就像将毫无防备的市民放在狮子笼里，后果难测。一方是几大街区十几万人，一方是植物园五千人次客流量，花城领导不得不下达照常开放植物园的命令，企图争取时间寻找更好的办法。 　　目前，他们已派军队一个街区一个街区将市中心的藤蔓扫荡完毕，人行道上的树被绳子绑起来，缺少藤蔓这个“猎者”，“食者”无法远距离袭击人类，只要行人不把脑袋凑近人行道树作死就不会死，清理完市中心，他们关闭大大小小的公园，以市中心为中点，慢慢向城市外围清扫，试图在一到两个月内将植物铲除完毕。 　　“没那么简单，”萧雨歇在心底想，“两个月后寄生物变异，到时候这些植物，可不像现在这样那么容易被消灭了。” 　　更何况，除了乔木、藤本和被子植物，还有许许多多其它种类的变异植物，她上世路过一个看似正常的小城市，照常用动物扔到外围试探过后，整个城市爆出一片洋洋洒洒的灰尘，像被沙漠覆盖了一样，吓得车队不要命地往后逃——那是一个被孢子植物侵占的城市。上一世，类似这样的城市不知道有多少。 　　“那我们该怎么做？”看到任务进度爬到百分之八十，女大学生怯怯地问，“任务节点还没打开。” 　　调查植物园异状，按理说他们调查的已经十分清楚，但还差百分之十才能完成，差在哪呢？ 　　“我们亲自去一趟植物园，”沉默半晌，楚歌说，“一定还有我们漏掉的线索。” 　　众人悚然，“去植物园？” 　　楚歌给大家一天时间准备，其他人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悻悻离开采买装备武器，萧雨歇刚踏出咖啡馆的门，便收到楚歌的好友消息，让她留一会儿。 　　她借口买咖啡回去咖啡馆，见其他人都离开了，才回到包厢，除了楚歌，警察身份的玩家也在，现在除去三名脱离队伍生死不知的队友，还有她、楚歌、警察、生物学者和女大学生五个人。 　　“我想调查游客身份玩家的下落，”楚歌言简意赅地说，“郭大姐在热带植物园区失踪，我可以接受，但游客消失得不明不白，跟他一起行动的女大学生安然无恙，我必须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为什么不找植物学着身份玩家，单看他昨天的表现就知道不靠谱。 　　因为事先核对好各位队员的地址，楚歌带着警察和她直奔游客的住处，游客是来旅游的，他住在酒店里，到酒店后，警察对前台拿出警徽，要求调取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表明，游客在早晨离开之后，一直没有回来——女大学生说他们各自回家，游客到底是回家途中不翼而飞，还是女大学生在说谎？ 　　警察玩家决定到警局去调取酒店附近的监控，楚歌和他一起去，萧雨歇突然想起上周去热带植物园区时碰到的那位大爷似乎就住在附近，便说想去找他问问，了解一下情况。 　　穿过两条街，她一路找到大爷的小区住址，拿出记者证向物业保安提供对方的电话号码，他拨打之后无人接听，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这位王大爷昨天刚去世，瞧我这记性。” 　　“啥？”萧雨歇一时没反应过来，“昨天去世了？” 　　“可不是嘛，”身穿保安服的物业管理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吐出袅袅烟圈，半晌左右瞧了一眼，低声说，“说来奇怪，王大爷的亲人昨天到的时候，大爷的尸体都发臭了，看起来好像死了好几天，可最奇怪的是，前天我还看到他人了。” 　　萧雨歇打了个寒颤，立刻想起另一个可能。 　　“你说怪不怪？”物业管理猛抽了口烟，“你不知道，我听到这事的时候，汗毛的竖起来了，前天我看到大爷的时候，他还朝我打招呼呢，我看他拎着一袋子肉，还笑他平时不是吃素养生吗？结果啊，昨天我去他家送花圈，一眼瞄到那袋子肉就放在那里，你说，要是大爷早死了，他怎么还能出去买肉？我这可不是见鬼了吗？” 　　“这地方，邪得紧，”物业保安似乎早想跟人谈谈，碰到一个毫无关系的记者便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前几天有个常来的小伙子来送快递，身上那臭味，我隔着两三米都闻得到，问他怎么不洗澡，他也不回，就朝我笑笑，两嘴角往上一扯，”保安学着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笑的我鸡皮疙瘩掉一地，妈呀，贼恐怖，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忒邪，还有，我这不是下班路过天桥嘛，有个在天桥下算命的老道士，疯了，一见人来抱头就躲，给钱也不要，我们都说，大概是吓疯的。” 　　“那道士还在吗？”为了装成一个合格的记者，萧雨歇特地随身带上小本小笔，一边听一边往纸上记，听物业回忆一会儿后说，“不在，可能死哪了吧，这道士像是有道行的，平时找他算命的人挺多，疯了之后他特别怕绿色，一个绿色纸盒子都能吓得他尖叫，可惜了，也不知道他算到什么绿色的东西。” 　　绿色，萧雨歇一怔，植物大多是绿色，他是不是看到植物吃人的样子吓到的？ 　　采访完后，物业保安意犹未尽地收了声，他把烟屁股往烟灰缸里一摁，“大姐，谢谢你喽，要不是你来，我肯定会被这些破事憋死。” 　　萧雨歇跟他道别离开，问好友频道里的楚歌他们进展如何。 　　他们找到了有游客在的监控录像，游客与女大学生一起行动，看周围人的态度似乎伪装成男女朋友，临近中午时他们进入一家饮料店分析收集的资料，就在喝饮料的时候，游客往后一仰，倒在饮料店里，被旁边的人送去市一医院，而女大学生竟跟平常一样走回自己家。 　　“女大学生有问题？”萧雨歇困惑地问。 　　“她肯定有问题，只是暂且还不知道是什么问题，”楚歌声音冷淡，“我们正在前往市一医院的路上，你也到那里和我们汇合吧。” 　　萧雨歇走下停靠在市一医院旁边的公交车，发现医院附近没有一颗绿色植物，也是，医院是城市的重中之重，医生更是稀缺人才，势必得好好保护起来，与楚歌搭上话后，她顺着指示，一路走到——停尸房。 　　“他死了？”登记过后，萧雨歇走进一楼阴测测的停尸房，看到楚歌两人正在对一个白大褂说些什么，走近一听，白大褂说，“死者死亡时间为五天前，我很确定，不会弄错的。” 　　五天前？那么这五天，他们看到的游客是鬼吗？ 　　“这真的不可能，”警察苦口婆心地说，“我们查过监控，昨天他倒在地上被监控摄像头拍到了，肯定是昨天才死的。” 　　“这真的不可能，”女法医重复对方的话说，“是，的确，有些方法可以混淆死亡时间，但是最多混淆几个小时，一天和五天的区别太大，我以我法医的身份发誓，他死亡的时间肯定超过三天。” 　　“查一查医院的登记表就知道了，”楚歌见他们各执己见，提道，“他临死前上了救护车，可以问问负责的医生。” 　　女法医果然去找了游客的死亡登记表来看，结果让她大吃一惊，险些怀疑人生，“这，这怎么可能。” 　　“可以解剖吗？”楚歌问，“想要弄明白整件事情，只能解剖尸体了。” 第23章 危机四伏的植物园9 　　医院若想解剖尸体，一般需要经过死者的亲属的同意，但如果国家卫生机构认为有必要明确死因，原则上可以进行病理解剖，联系游客原主家属未果，法医在楚歌三人的怂恿下，关上停尸房的门，穿上无菌服，戴好口罩，操刀解剖游客的尸体。 　　女法医脱掉死者衣物，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外伤痕迹，在尸检表格上记录下来，接着在肝部开一个小口，插入温度计量肝温，肝脏在人体内部，不易受外间温度影响，是测量死亡时间的最可靠方式。没过多久，抽出温度计的女法医神色越发困惑，她又去测肛温，结果一样，“从器官的腐化程度来看，他的死期肯定超过三天。” 　　楚歌三人穿着无菌服戴着口罩一动不敢动，在白惨惨的灯光里，法医用解剖刀在胸部与腹部切出一个“Y”形切口，借助断肋器打开胸腔，不知她发现了什么，短短地惊叫一声，连退三步，差点撞上后面的解剖台。 　　“怎么了？”楚歌一个箭步冲上去，往尸体的胸腔里一看，不由得也退后一步，双眼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警察绕过他伸头一瞅，吓得他下意识骂了一句，“我靠！” 　　萧雨歇低头望去，在游客的胸腔里，隐约看到一株绿色的、细细的藤丝，藤蔓触须分别连接各大动脉静脉血管，这株藤蔓如蛛丝般细得透明，却密不透风地缠绕在尸体内部，法医挥手让他们往后退，拿起手术刀顺着一丝稍粗一点的触须划去，没想到那触须竟从血管里抽出，反而缠绕上手术刀，它的速度极快，险些碰到法医的硅胶手套。 　　法医倒抽一口凉气，立刻松开手术刀，踉踉跄跄往后退，藤丝将手术刀一圈一圈缠紧，顿在半空，触须向上向外延伸，在白色的灯光下如默剧般诡异。似乎借着半空的手术刀为跳板而生长一般，尸体内的其它藤蔓触须也纷纷从尸体里冒出头来，法医一把捂住张大的嘴巴，尖叫着头也不回地连滚带爬奔出停尸间。 　　那些藤丝向头发一样涌出来，楚歌拉上萧雨歇和警察一边盯着它一边往后退，藤丝似乎听到动静，竟如游蛇般慢慢向他们游来，那场面如此惊悚，就连平素镇静的楚歌都背后冒冷汗，他们离门口还有三四米距离，而藤丝离他们已近一米，这时候若拔腿就跑、将后背暴露给它们，才是真正的危险。 　　“别怕，”经历过这种突发情形不知多少次的萧雨歇从游戏背包里取出打火机，啪嗒一声，一簇小火苗升起，行进的藤丝突然停下来，萧雨歇盯着它们往后摆手，“你们先出去，帮我开门。” 　　楚歌复杂地望了她一眼，拉起警察往外轻步快走，推开门在外守候，萧雨歇武功再高，也无法躲避几千上万根藤丝的一拥而上，小小的火苗只能一时震慑，随后的反噬会更剧烈，她飞快地从背包里拿出一块纸巾，将纸巾点燃，运转内功，手里劲风将点燃的纸巾射向尸体，藤丝条件反射般转回去护住宿主，趁此机会，她急踏轻功，如离弦的箭般弹射出去，守在门边的楚歌眼疾手快地关上大门，依稀听见藤丝接触铁门那细细密密的微弱响声。 　　心神紧绷的警察喘着粗气，大手连抚胸口，“我的妈呀，吓死我了。”接着拍拍萧雨歇的肩膀，“妹子，我欠你一次。” 　　他们都知道，当时要是谁转身先跑，后面的人会更危险，所以三个人都没有抛下队友独自逃生，这也证明警察和楚歌是可以深交的好人，至少他们没有为了自己的性命出卖队友。 　　就在三人惊讶后怕的时候，女法医带着几名白大褂医生出现在走廊一端，指了指停尸间方向，“主任，就是这里。” 　　看到狼狈的三人，她慌乱地眨了眨眼睛，双手扭成一团，“抱歉，刚才我……我吓坏了，对不起。”说着她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惹得她的同事困惑不解地交换眼色。 　　“没事，”萧雨歇见队友不说话，想来心里有气——担惊受怕之下难免会迁怒他人，便应声道，“人之常情。” 　　“说起来还是我们要求解剖的，怪不得你，”楚歌附和了一句，眼睛在几名白大褂转了一圈，“你们这是，想进去？”他神色冷淡，语气晦涩不明——有点看着别人作死的无能为力和冷眼旁观。 　　“这是我们医院的停尸间，”被叫主任的医师点了点头。 　　走廊里，阳光从上方的窗户透进来，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亮色的平行四边形，警察不由得插话道，“我们不是在质疑你有没有资格，这个房间太危险了，刚才那些藤蔓还在攻击我们，说实话，你们进去，估计也是送人头。” 　　见主任和其他医生面露迟疑之色，其中一名高个子医生嗤笑一声，往前踏一步，“别危言耸听，你当医院是什么地方呢？啊？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里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你们请便，”楚歌让开走廊通道，叫上自己的队友，“我们走吧，免得反被殃及。” 　　萧雨歇跟着楚歌穿过白大褂的队伍，依稀听见那耳熟的男声抱怨着什么，被主任打断，她还听到“监控”、“解剖”等字眼，好像他们打消了直接进停尸房的想法，打算先去监控室看看。 　　离开停尸房，三人在医院大楼前的喷泉坐下，低声交流今天所经历的一切。 　　喷泉左右原本的草坪只剩下黑黝黝的土地，留下几个形成一排的树坑，不见一丝杂草，另一边甚至在浇灌水泥——为保证医院的安全，政府也是尽力而为了，没有树木的遮阴，阳光格外炙热，晒得屁股下的喷泉台石板滚烫。 　　“那株植物是菟丝子，”楚歌站着说，他的影子稍微为萧雨歇遮了一下阳光，“一种寄生植物。” 　　“和藤蔓一样？”警察问。 　　“藤蔓可没有办法寄生在人身上。”楚歌说，“游戏不可能把被寄生的人拿给我们附身做任务，否则那就是让我们去送死，法医说游客在五天前死亡，我们现在任务进度第七天，也就是说，在第二天探访植物园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寄生了。” 　　植物寄生与动物不一样，动物寄生会有三个月潜伏期和六个月生长期，期间人正常活动，只是会出现健忘、恶心、失眠等症状，直到两个月后寄生物变异，才会大大缩短这个期限，甚至有几率跳过两个时期直接到吞噬期，吞噬其它生物的血肉供它们生长，到这个时候，寄生物就是动物，它们无法抛弃宿主。 　　植物不同，它必定是从伤口、食道等可以进入内部的通道进去——人的身体太过脆弱，随随便便一个器官病变就能从内部死亡，尽管它们并不想——有智慧的寄生植物能读取大脑神经和身体反应，模拟宿主的性格行为，直到宿主身体无法提供必要营养，没有智慧的植物会将宿主变为安静的行尸走肉，大多在自己房间床上静静被寄生植物吸取全部养分和水分而死，可寻找下一个宿主，但无法在没有宿主的情况下支撑太久，也就是说，只要类似菟丝子的植物找不到宿主，它自己就会慢慢枯萎死亡。 　　“停尸房的那些尸体，万一都被寄生了，”警察想起这个可能性，不由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会的，”了解内情的萧雨歇说，“它们是寄生植物，不是腐生植物，它们只会寄生在活物身上。” 　　“我的妈还有腐生植物？！”警察抱住肩膀，“这个世界太危险了。” 　　腐生植物通常和寄生植物同时出现，因为寄生植物留下的尸体就是腐生植物的最好温床，它们没有攻击性，但却可以制造幻觉，它们不喜欢和猎食者、魅惑者行动——这两类植物吃人只吐骨头，无法提供尸体为它的养分。另外，法师可以从这些植物学习幻术方面的技能，但是该用什么方法，萧雨歇记不清了，毕竟她上世不是法师。 　　植物界本身就有这两类植物，所以楚歌没有怀疑她对这些植物的了解，“就像草木怕火一样，就算变异了，它们应该也不会改变这些特性。” 　　说到这，他开始思忖游客被寄生这个消息所带来的一系列后果，既然游客在五天前就已去世，那么问题来了——和他一起调查植物园的女大学生为什么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植物毕竟无法完全模仿人类，再怎么说，她也会察觉出哪怕半点不同吧？ 　　“我们必须做好心理准备，”楚歌深吸一口气说，“女大学生，很有可能同样被寄生了。” 第24章 植物园的危机四伏［完］ 　　为了准备明天探访植物园的行动，小队成员特地分批购买火油燃料以及人手一支的喷□□，他们把燃料倒进一个又一个玻璃瓶里，这样只要往前一丢顺势点燃便可。装备武器放在游戏背包玩家会感受到负重，大家暂时只随身背了武器、□□和喷□□，还把剩下的燃料用桶装好放入租来的车后备箱，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女大学生做的，植物学者杨植一时还有些不解，但当他得知女大学生被怀疑的原因便沉默下来，看样子也不是不知情，另外，楚歌还建议大家穿上冲锋衣戴上手套备齐砍刀、斧头等武器以防万一，这架势，好像要冲进去与植物开战一样。 　　任务进行第八天，他们聚集在咖啡馆里，准备进入植物园，此时队伍还剩楚歌、植物学者、萧雨歇和警察，至于女大学生，大家不约而同坐得离她远了一些，因为在任务开始时所有成员都被强行组队不可解散，四人无法避过女大学生重新组队，只好用好友频道你传我我传你，确认大家装备武器都备齐后，才发出进入植物园的指令。 　　“既然我们都怀疑她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带上她？”警察私戳楚歌问。 　　楚歌面无表情地回答，“她早在昨天就已经知道我们要来植物园了，万一今天没见到人，直接过去扰乱我们的事呢？” 　　说起来也是他大意了，还未确定对方是人是植物便将行程发布出去——不过，他原本以为可能是女大学生杀害了游客，谁会想到一个行动正常的大活人被植物寄生？ 　　凌晨五点，售票处空空荡荡，他们坐在租来的车里，从车窗远远地向门口望去，茂盛的绿色植物葱葱郁郁，笼着浓浓的白雾，看样子十分诡异，杨植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尤做临死挣扎，“我们真的要进去吗？要不，我们再去调查一下其它地方？” 　　“第八天了，”戴上白色口罩的楚歌声音配上清晨习习凉风格外冷酷，“后天就是任务最终期限，你不想死吧？” 　　任务进度80%，节点还未打开，要是硬生生拖到第十天还未完成，那妥妥地任务失败，一队人里头除了萧雨歇想必都会被抹杀，这也是为什么植物园如此危险，他们还不得不走一趟的原因。 　　“再说，任务内容本来就是调查植物园异状，”警察插话道，“我们总共才来调查了一次，最后的线索应该就藏在里头。” 　　没错，按理来说，强制任务都会将任务范围局限于需要调查的地点，像萧雨歇第一个任务无法在获得白玉山的线索后离开校园，第二个任务因太过偏远无法乘坐交通工具离开小村，他们的任务既然将地点定在植物园，那植物园肯定是重中之重，老城区的失踪人口、人行道上的树木、园中偶遇的大爷，这些线索与植物园紧密相关所以才能出来打探，当一切线索都指向植物园时，重回园区变成一个必然的选择。 　　“监控我都已经做好手脚了，走吧，”对网络技术相当精通的楚歌发动车子往里开，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园区门口的铁栅栏慢慢向右边滑动，让开一条行车通道，杨植坐在副驾驶，萧雨歇自愿坐在中间——她担心别人挨着女大学生坐会不小心刺激对方体内的菟丝子，她倒不是什么圣母心态，只是自己感知和敏捷最强，有个万一也好提醒别人，免得被队友连累致死还不知发生什么事。 　　几人滑上车窗，车内寂静无声地匀速开入植物园门口后，铁栅栏消无声息地合拢起来，警察透过灰蒙蒙的后车窗往回一望，颇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情。 　　一进园区，楚歌开车径直往热带雨林园区地方向行驶，一路上，植物疯长，密密麻麻遮住通道两边，虽是郎朗清晨，却难见日光，如同血盆大口，等他们自投罗网。 　　他们悄悄开到热带雨林园区门口，热带雨林园区的植物全被粗壮的藤蔓缠绕，如一条条一人粗的蟒蛇盘转在越发粗壮的树干上，还未进门，几人便不约而同感受到一股被盯上的危机感，一时间徘徊在入口铁门处不前。 　　“一大早的，没有游客，它们一定饿了吧，”杨植一脸苦相，“万一它们饥不择食，想把我们吃掉怎么办？” 　　杨植说的对，贸然进入只会是自寻死路。 　　而楚歌却从背包里拿出一把钥匙、一把□□和一桶□□，□□一端绑上浇透易燃火油的棉花，他让其他队友离远一些，警察驾驶座，在距离门口五十米处准备点燃棉花。 　　“等等，”萧雨歇不得不站出来，她望了一眼看起来并不是很坚固的热带植物园馆，担心队友的人身安全——五十米实在太短，或许楚歌有其它后手，但萧雨歇自认为自己来会比较安全，万一楚歌出事，这个任务很有可能会失败，“我来吧。” 　　楚歌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坦然自若，“我的专长是远程射击。” 　　专长除了在异度空间新手村训练师处选择，还可以跟训练师要一个“自行选择专长”的任务，游戏前期，不少玩家摸索出做任务时以任务内容来选择专长提高任务完成度的办法，萧雨歇升到三级，可选择两个专长，她只选了一个耐久，就在刚才，她选择了远程射击。 　　远程射击：射程增加50%或100%。她有技巧可增加到100%，也就是一百米开外。 　　果然，暴露出自己的专长后，楚歌将□□让给她，但萧雨歇拒绝了上车的提议，“车子发动需要反应和预热，还不如靠我自己的条件反射。”和轻功。 　　“我们也可以开车经过门口再提速啊，”话音刚落，杨植瞟了一眼距离太远显得小小的热带植物园区门，不由得闭上了嘴。 　　要在高速移动中将冒火的□□准确送进去，其难度无异于扛着□□瞄准五百米开外的人头，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根本不可能，萧雨歇前世倒能做到，但当时的属性与装备都是现在无法比拟的，加上□□附带的燃料引燃后若是射到其它地方很容易引起植物注意，到时候想射第二箭难上加难，所以第一箭不能失败。 　　热带植物园区的门没锁，萧雨歇走上前去推开大门，快速离开，凌晨植物大多还在休眠，警觉性低，这也是她提议凌晨过来的原因。 　　其它队员行至五百米开外，四人坐上车，楚歌开车，杨植坐在副驾驶，警察在后座随时准备接应，但当他们看到女大学生清澈见底的双眼，一时有些迟疑。 　　“要带上她吗？”杨植挠了挠后脑勺。 　　女大学生望过来，她单薄的身子站在风里，楚楚可怜。 　　“她已经不是人了，”楚歌冷静地说，他环绕四周，指着一个方向，“把她绑在那里，免得碍我们的事。” 　　“你说她只是有可能被寄生啊，”杨植不忍地说，“万一她只是得了什么病呢？” 　　“我们四个人，万一出什么事，”楚歌说，“我担不起，你也担不起。” 　　既然他这么说，三人只好把女大学生远远地绑在电线杆上，女大学生也一副乖乖被绑的姿态，看得杨植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们准备好后，萧雨歇背着一桶□□在百米处站定，可惜门太矮，不然她用弓箭抛射还可以站得更远。 　　她将一支□□插在地上，用打火机点燃向上的那头棉花，以做引燃之用，接着从背后取出一支，运转内力，上弦，点燃，发射，轻轻地“嗖”一声，带着一团火苗的□□飞快往热带植物馆区射去。 　　她状态全开，属性为10的感知精确感受到馆内“沙沙‘的声音，犹如藤蔓在地上滑动，她手上不停，上弦、引燃、发射，在植物没反应过来之前将半桶□□全数发射出去，在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冲出馆区的时候脚踩轻功飞快地向后退。 　　就在她退到两百米处，馆门猛地窜出七八条粗壮的藤蔓，将小小的馆门挤得垂垂欲坠，楚歌当机立断给车子打火，右脚放在油门上，杨植坐在副驾驶座上两眼紧盯朝他们奔来的小小身影，等萧雨歇一到立刻开出去。 　　藤蔓在萧雨歇身后紧追不舍，而她游刃有余地领先一大段距离，警察开着后座的门，只听一声风声，萧雨歇风一样地卷进车里，楚歌踩下油门，朝前飞快地行驶。 　　这一番活动下来，饶是有耐久专长，萧雨歇的体力条也几乎见底，她从背包里取出面包胡乱往嘴里塞补充体力，楚歌加速踩着油门，直开得隐约看见植物园门口，才没听见藤蔓的动静。 　　这估计得有一千五百多米了。 　　就在他们速度慢慢降下来的时候，只听远处一声巨响——正是热带雨林区方向，车子停下来，车内的四人面面相觑。 　　“该不会是植物把馆撑坏了吧？”杨植看萧雨歇吃得香，自己也从背包里掏出面包填肚子，不得不说，这一番担惊受怕下来，他的确饿了。 　　“可能性很大，”楚歌四处望了一眼，将车子开到附近的水泥地停车场，拿出手机一番操作，“我先看看监控。” 　　听他这么说，其他三人也凑过去瞅一眼，手机里几个视频窗口变换，最后屏幕定格在热带雨林区外，原本由水泥灌注的场馆被巨大的树木与藤蔓撑开，四分五裂的碎石砖头躺在附近，原本局限在场馆内的热带植物们蔓延开来，水泥地节节碎裂，植物们的占地面积足足扩大了两三倍，在阳光下花枝招展。 　　“我的妈呀，”望着那足有三四层楼高遮天蔽日般的乔木和盘旋其上的粗大藤蔓，杨植倒抽一口凉气，“这是要成精吗？”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植物园的研究人员，楚歌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来滑去，调出一幅白大褂研究人员和领头西装革履的主任朝热带植物园区走去的画面，找了半天没看到另一派系的植物学者们的踪影，就连他们幕后支持者纪委书记也仿佛不在园中。 　　楚歌拧紧了眉头，调出所有监控摄像头的实时录像，一个个查验过去，始终没有发现前几天在研讨会上见过的那一批学者，心里不由得生出不详的预感。 　　他好像错过了什么线索。 　　萧雨歇也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她前世浑浑噩噩，融入这个世界是在寄生物变异、全球沦陷、自身世界观受到强烈冲击不得不搏命的时候，对一系列前置任务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因此就算感觉到有些东西不对劲，她也实在想不出原因在哪。 　　“我得从头回忆一遍，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楚歌一边调监控一边喃喃自语，“从第一次汇集线索开始。” 　　“嘘——”感知强大的萧雨歇敏感地察觉到来自远方的车轮声，她示意同伴滑上车窗，暂停发动，伪装成一台无人的汽车。好在楚歌选的停车场本来就有几辆游客忘开的车，他们这台装满游客的车混杂其中毫不起眼。 　　楚歌戴上耳机，调低音量，车子侧对大路，但为保万无一失，车内四人依然偷偷蹲下，透过这贴膜的车窗玻璃往外看。 　　“糟糕，”杨植突然想起被他们绑起来的女大学生，“她还在那里！” 　　“没事，她不能说话，不会把我们透露出去的，”警察警惕地打量着行车道路，轻声安慰道。 　　楚歌拧紧眉头，那股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 　　载着主任和研究人员的接驳车慢慢出现在大路一边，感知到对方的萧雨歇将警察从玻璃窗后拽下来，以免被人通过后玻璃窗看见。几人埋头蹲在车里，大气不敢出。 　　楚歌的位置不太好蹲，他把手机放在座椅上，戴着耳机观察监控摄像头里接驳车的人们，他们不苟言笑，十分严肃，看起来很不好打交道，当楚歌的目光放在屏幕里的主任身上，主任骤然抬眼看向摄像头，他鹰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外的楚歌，好像能透过摄像头看到偷窥者似的。 　　这会是巧合吗？ 　　楚歌不敢打包票，一个人的触觉竟有如此敏感能知道哪里有摄像头，谁在后面偷窥？这简直不像个人，反而，反而…… 　　他骤然想起萧雨歇第一次集会所说的，关于监控录像的事，它们好像知道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在吃人时尝试挡住或避过摄像头以免造成更大混乱，不仅是热带植物园区还是老城区。但就他自己来看，它们对死物感应失联，就连一块新鲜猪肉经过都不感兴趣，它们怎么知道要避开摄像头呢？ 　　楚歌的心砰砰直想，他仿佛猜到了一丝真相。 　　而后，他突然想起女大学生，想起她身上的菟丝子。 　　糟糕！如果他猜得不错…… 　　眼看着接驳车拐了个弯，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楚歌立刻坐回驾驶座上，发动汽车，“我们去花田！” 　　偌大一个植物园，充斥着不同品种的植物，乔木、藤蔓与被子植物受感染时间较快，程度较深，除却热带植物园区和花田区，其它植物看似正常，或许它们深藏于泥土的根茎正在发生变异，但此时，只有这两个区域威胁最大。 　　“去花田干什么呢？”杨植拿起他放在中间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里的热带雨林区，眼尖地瞟到女大学生嘴里出现一条绿丝，那绿丝左右摇摆，感觉在探路的样子，没发现其他可以寄生的活物，又偷偷溜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杨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好楚歌没让她上车，不然遭殃的，没准就是他。 　　“烧花，”楚歌斩钉截铁地说。 　　“烧花？！”杨植怪叫一声，引来坐在后排的警察和萧雨歇望过去，“为什么突然要烧啊？” 　　“来不及解释了。” 　　一路行驶，他停在花田入口前，从车上下来，他打开后备箱，足足有六桶燃料，也不知能不能把花田烧干净。 　　“先烧红色最深的，”萧雨歇提议道，“最外围的花吃的人最多，魅惑能力最强，越往里越低，最里面没颜色的花基本上没事。” 　　要是燃料带得多，他真想全部一把火烧光，但除了玫瑰园区，还有太阳花、牡丹、薰衣草等花田，玫瑰园是游客最多的，他们便决定从玫瑰园开始。 　　四人把油桶分一分，一人一桶，警察力气大，带上两桶，萧雨歇也是两桶，他们把油桶放入背包里，背包的东西有负重，她现在这个小身板，两桶已是极限。 　　背着油桶走到玫瑰花田，眼前的景象让人心惊胆战，最外围足有五米多宽的玫瑰被染成血红色，红得滴血，配上滴翠的绿叶与被血染黑的土地，就算世界上最美的玫瑰也没有那么红那么好看——这是用人的献血和骨肉浇灌出来的。 　　除了中心的一点玫瑰洁白无瑕，其它玫瑰都蒙上一层浅淡的红色，楚歌示意萧雨歇将火油拿出来，他不知从哪掏出一条又长又直的带喷头的管子，按在油桶表面，转着方向盘一样的轮子，在二十米开外站定，管子一头凑近玫瑰花，下一秒，透明泛黄有如蜂蜜般的汽油便通过管道扑头盖脸洒向花田。 　　玫瑰花们躲躲闪闪，花容失色，它们如此有灵性，吓得其他队员们又是一抖，警察问道，“楚哥啊，你不是说这植物园里的植物要是死了，城市外围的植物就会吃人吗？” 　　“先前是我推断错了，”楚歌一边浇油一边承认道，“我只看到了电脑里的记录便深信不疑，但我看到的，其实是别人想让其他人知道的，而不是事情的真相。” 　　“那事情的真相是？”警察重复地问了一句。 　　“事情的真相是，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他简短地解释道。 　　就在此时，一边拿起楚歌手机的杨植突然叫了一声“楚哥！快来看！”，萧雨歇和警察对视一眼围过去，只见正对着热带植物园区的屏幕里，西装革履的主任发现了被他们绑在一边的女大学生，他竟走到女大学生旁边，丝毫不顾对方嘴里探出来的几条绿丝。 　　“是你啊，”主任怜惜地摸了摸——那几条绿丝？！ 　　而那菟丝子完全不像昨天见过的那株一样暴躁，它驯服地蹭了蹭主任的手指，死心不改地顺势缠上，从女大学生微张的口里一节一节慢慢爬出，看得三人一阵恶心。 　　主任闭上眼睛，仿佛在感受这株菟丝子的存在，突然，他抬起眼皮，望向西方，这是植物园的方向。 　　警察和杨植顺着主任的方向望去，萧雨歇正往浇上燃料的花田射点燃的□□，一股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一阵恶臭传来，配上屏幕里主任脸上的急切和愤怒，让他们不知不觉猜测道，“这个主任，好像和植物有点关系？” 　　“植物园的领导，”将事情脱手给萧雨歇的楚歌转头问警察，“应该有权力调出监控吧？” 　　“当然有，怎么了？”警察不解地问道。 　　正是了，怎么前几次失踪都没有监控录像，这一次，植物就知道避人耳目了？呵，这个世界上，只有人才知道做坏事要避开监控摄像头——当然，其中不包括没见过世面的古代人。 　　“我估计，植物园主任与这些奇怪植物有着紧密的联系，”楚歌推测说，“或许他破解了生物技术，把自己改造成植物人，”“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杨植嘟囔一句。 　　“或许他通过什么手段驯服了这些植物，”楚歌望着烧成一片的火海，转战另一块花田，燃油还有三分之一，足够烧近二十块花田了，“总之，他教这些植物如何躲避监控，以免早早被人发现铲除，他为植物们争取时间，让所有花城的变异植物根系连在一块，他还洗脑研究人士，希望植物与人和谐共处……” 　　“他有病吧！”警察骂了一句国骂，“脑袋坏掉了？” 　　而就在此时，萧雨歇突然想起一个传说，在游戏后期，也有植物萌生出不亚于人类幼年的智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多数人类对这些智慧生物斩尽杀绝，但还有小部分，却尝试与它们沟通交流，甚至教他们如何学习，如何做人。至于结果，那时候的论坛大多被大公会所控制，所有的谣传都显示与非我族类的智慧生物做朋友只会被它们吞噬，他们天生以活物特别是人类为食。就像《白蛇传》一样，许仙与白娘子恩恩爱爱，在看到对方原型时也吓得去找法海收妖，还不是因为他们是天敌？ 　　想一想，如果谣传说可以把植物当成朋友，若有人信了当真与本性难移的植物们交流，那岂不是羊入虎口？人类灭绝的时间估计会早个几十年。 　　难不成，这植物园里居然有智慧生物？ 　　植物人可以否定，植物与人有生殖隔离，基因工程进展再快也不可能破解，驯服植物？不可能，植物不像动物和人类，面对“躲避摄像头”这种复杂的指令压根做不出来，就算是人类自己，在年幼时还把父母唠叨的“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挂在嘴边呢。 　　“如果是植物自己生出智慧了呢？”拿着管子引油的萧雨歇提示了一句，“你知道，我们幼年的时候就很笨，大人说什么信什么，万一有一株类似人类幼年的智慧植物……” 　　这话引起了楚歌的注意，顺着推测下去的话，那就只有这个可能了，植物园里的某样变异植物生出智慧，身为植物园领导层的主任，自然是想把这种新奇物种上交给国家，只是在发现对方能吃人的时候——或许是见猎心喜吧——将其留下来研究。 　　这种研究无法长期避人耳目，一开始他或许调遣工作人员满足对方的胃口，然而，植物的胃口随着生长越来越大，偶尔的工作人员已满足不了它，在调查监控摄影机的范围后，他教授这株植物避开摄影头，用不起眼的手段吞噬游客。 　　紧接着，他让这株智慧植物驯服城外的变异植物，教它们猎食、躲避监控、联合根系、同气连枝，这样，只要智慧植物不背叛，整个花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这个过程中，植物园的研究学者觉察出异常，他便用一损即损的道理劝服学者们不要动手，并暗自痛下杀手，或者把他们关在某个地方，不然楚歌一定能从院子里的监控视频里找到学者们的位置。 　　楚歌将这个推断说出，任务进度推进到90%，代表任务已经完成，花田几乎都烧光了，火油还剩一桶，但四人还在犹豫要不要走。 　　不知道就算了，问题是任务进度达标，证明他们的推测正确，植物园主任果然有鬼，甚至培养出智慧植物，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让主任教授一直将这植物教下去，难免会有失控的一天，到时候，到时候就不像今天这样好解决了。 　　“我不管了，”杨植再也不想继续呆下去，“我要回家！” 　　他调开任务面板，却发现蹭他们任务完成的还有一人，最先离开队伍的三个人中，那个叫吴返的人没死，甚至在他们完成任务后第一时间离开了。 　　在一个任务副本里，只要有人解决问题，同队伍的队员哪怕不出力也能一起完成，完成任务的奖励按个人贡献度结算，他们的奖励会少，甚至没有，但人能平安活下来，当然，很多玩家看不起这种自己辛辛苦苦破解的局甚至赔上队友成全了别人的行为，在任务开始时便会强制要求共同参与，否则他们会动手把玩家制服后送到敌人口中。萧雨歇实力拔群，长年居于战力榜榜首，轻功一开，就算他们加在一起上也奈何不了自己，前世她就是这么蹭下来，能完成就好，不能完成她手上有积分可以赎命。 　　想想的确让人汗颜，可若是队伍里有智力型的队友，那她不同寻常的轻功、内力和武功招式很容易被看破，怀璧其罪，加上游戏论坛这个舆论大杀器，她不敢保证别人一定没有觊觎之心，没有智力型的队友呢，任务多半也是失败的命，她懒得挣扎。 　　或许找一个足够她信任的智力型队友能破解这个僵局，可惜有团队和搭档的队友会为自己的团队考虑，基本上一人知全队知，何谈保密？没有团队和搭档的早就死了，智者除了脑瓜子其它都弱，很容易被各种生物弄死。 　　话说回来，杨植走后，队伍里只剩萧雨歇、警察和楚歌，死亡和提交队伍的队友头像会自动退出队伍，任务完成还有一个好处，如果任务期限内玩家依然滞留在任务场景，在生命危急关头游戏会主动提交任务把人拉回去，确保完成任务的玩家不会死亡，这项保证给了玩家们极大的、探索任务进程到100%的动力。 　　“要去试试吗？反正任务完成了，我们死不了，”警察韦强双手抱胸靠着汽车说，“异度空间不是出了个药铺吗？我哥们去看过，只要有一口气都能救回来。” 　　看来韦强是个有固定队伍的人。 　　“我的女友还在等我，”将空桶收起来，三人坐回车内，楚歌反复察看着监控视频，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决定提交任务。” 　　楚歌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韦强笑了一声，“看不出他还是个有女朋友的人，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试试，”萧雨歇的现实世界没什么要紧事，再说，她挺想接触一下能躲避监控的智慧生物，万一以后碰到类似的，有了这次的经验，也不会手忙脚乱。 　　她前世常在城市外围作为冒险者护送队伍，看到有不少玩家发布的大型团队围剿智慧生物的任务，说是智慧生物，其实差不多五六岁、七八岁的智能水平，他们数量极为稀少，大概每两年出现一个的规律，在前世，所有的智慧生物基本上冒头一个打杀一个，宁可枉死不可错过，如果有人胆敢饲养，那连主人带生物全部不会放过。会出现这样极端的情况，是因为曾有一名智力属性极高、被认为是最有可能研究出寄生物疫苗的玩家在现实的一次转移途中被人类所指使的智慧生物所杀害，人类的希望破灭，只能百倍千倍地报复回去。萧雨歇死前几年，人类才看到破解寄生物完成疫苗的曙光，那时候的人类已经在灭绝的边缘了。 　　人类与智慧生物能不能和平共处？还是说异类始终是异类天敌一定是天敌？这些问题本就不是她该思考的，她想做的，只是尽可能多地调查关于这些生物的相关资料，以后能有所准备。 　　“那，我们试试？”韦强摸了摸下巴说，“见势不妙就退！” 　　萧雨歇点点头，“我去咨询一下好友，看他们有什么计划。” 　　她打开好友名单，叶云轻在线，她将最近的事情简短整理后发送给对方，而后让警察韦强发动车子，先离开这片狼藉再说。 　　她的决断是对的，主任感受到花田的毁坏，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前脚萧雨歇两人刚走，后脚他就坐着接驳车过来了，望着这一片黑漆漆的惨状，他都想生撕了对方。 　　“植物园里只有花田和热带雨林园区感染最深？”叶云轻再三确认，“如果智慧生物藏在花田里，那你们烧毁花田，任务完成度应该能到100%，它应该在热带雨林园区。” 　　“你会做炸弹吗？□□也可以，”叶云轻随后发送一句，“不会我可以教你。” 　　炸……炸弹？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完全可以把热带雨林园区炸掉或者烧掉啊。 　　“你，真牛掰！”听到萧雨歇转述的叶云轻的话，韦强登时给她竖起大拇指，“那我们回去买材料吧。” 　　尽管她知道任务世界会对现实造成同样的影响，但顶着陌生人的壳子，想着反正很快就要世界末日了，加上叶云轻有理有据的怂恿，萧雨歇竟真的胆大包天地敢去买炸弹材料，自己的家有蒲公英不敢进，他们买好材料索性去警察的房子。 　　去警察家里做炸弹，也是醉了。 　　韦强住的小区楼上楼下邻居都是警察，好在他们有游戏背包，东西往里一塞即可大摇大摆地卷着汽油、白磷、铝热剂、硝酸钾、硫磺、碳等材料回到他家。 　　“我该怎么做？”萧雨歇兴致勃勃地问叶云轻。 　　“炸弹的话，做两三个，关键时刻引开人群，主要要做□□，”叶云轻同样叫人买来这些材料，边做边回忆，“先把三分之二的汽油和三分之一的酒精混合在一起……” 　　在他的指导下，萧雨歇开启感知，手快心细，很快做出三四十个□□，这些相同的瓶子可以放在一个背包格子里，叶云轻听说藤蔓平时缠绕在树上，遇到攻击铺开来近千米，想了一下，按他的办法，就是遥控搭载炸弹和□□的无人机飞到热带雨林区后直接引爆即可，不过，以萧雨歇的新手身份做几个简单的□□还好，□□有些勉强。 　　“你忘了我是警察了？”韦强有自己的路子，总之，第二天他就把□□买来了。 　　至于无人机，她参考叶云轻提供的款式，买下两台，这些花的是原主的钱，但任务完成后游戏会将他们的钱还回去。 　　任务进行第十天也是最后一天晚上，两架无人机上的炸弹及□□已组装好，她买的无人机可装载十公斤以内的物品，配备影像采集，就是挺贵，而且需要门路——感谢韦强的警察身份。 　　去植物园前，他们先试飞了一小段，见两架无人机果然能稳稳地飞起来，便遥控它们收好，兴致勃勃地等待夜深人静。 　　夜里九点，两人偷偷摸摸翻墙进入植物园，见热带雨林区附近有两名保安守候——估计主任被她们前天的行动吓到了，他们执行B计划，兵分两路，韦强前往西边不远处，引爆买□□附送的两个小炸弹，萧雨歇自己做的他可不敢用，“bang”的一声，果然把两名保安都惊走了，萧雨歇当即从背包里拿出两架装载好的无人机，架好跑道，遥控飞机们朝前飞。 　　飞机是死物，按理来讲不会引起植物们的注意，但萧雨歇眼尖地看到藤蔓们在树上滑动，它们似乎充满焦躁不安，飞机越近，它们动作越大，当飞机最终靠近藤蔓中间时，有几根藤蔓朝飞机抽来。 　　萧雨歇立时引爆炸弹，配合着大批量的□□，一声巨响，把热带植物们轰掉了一大半，火焰瞬间熊熊燃烧，整个夜空都被染得通红，伴随袅袅升起的黑烟，一股烧焦的气味蔓延开来，她将跑道收回游戏背包，与好友频道里毫发无伤的韦强通一声气，提交100%的任务进程。 　　［你完成了任务：调查植物园的异状，获得500经验值。］ 　　［你杀死了花田植物，获得300经验值。］ 　　［你获得了技能书：暗示。］ 　　［你杀死了智慧生物，获得1000经验值，500金币。］ 　　［你获得了技能书：复生术。］ 　　［你获得了武器：复合长弓，长剑。］ 　　［你获得了防具：链甲衫，小圆盾。］ 　　在这一堆眼花缭乱的奖励里，回到异度空间的萧雨歇一眼看到了最显眼的复生术，这是牧师的七级法术，可使死者复活，但是，在现实世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用，一来需要学习的属性与经验太高太多，二要有完整的尸体，伤口可以恢复，断肢不行，三是被寄生的人复活后依然会被寄生，除非拿到［完全复生术］，不需要尸体也可令死者复活，但这个八级技能她前世就没听说过有人拿到。 　　玩家在执行强制任务的时候，能提前三天收到任务通知，这三天玩家必须找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放置自己的身体，或者带着身体进入异度空间，找村长开个任何人不得进入的密室，开一次密室需要一百金币，对普通玩家来说绝不是一笔小费用，但为了安全，绝大部分玩家都选择后一种。 　　她刚历险归来，心情亢奋，想找个人聊聊，正好叶云轻就在隔壁，她给对方发条信息，敲开邻居的门。 　　“怎么样？我的主意很管用吧？”叶云轻穿着一身棉质家居服，端着咖啡给她开门，手腕在白炽灯光下白得透明。 　　“的确很管用，”萧雨歇由衷地说道，她坐在软软的沙发里，叶云轻给她倒水，而后坐在她对面，双手捧着脸看着她喝，让她有些不太自在。 　　“对了，”她放下水杯，从游戏背包里拿出那本复生术，像递一件寻常书本一样递给对方，“如果没有你的办法，我弄不死那些树，这个给你，该怎么用你说了算。” 　　叶云轻随随便便地接过这本技能，目光在“复生术”三个大字上定格了一会儿，抬眼略有些不可置信地瞥了萧雨歇一眼，“你知道这本书的价值吗？” 　　“都是拿来用的，”前世她根本从来没有用到这个技能的时候。 　　“要说，沈然是最适合的，”叶云轻把书往茶几上一放，往后靠着沙发，从萧雨歇的方向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落下的阴影，“但是，”回忆起当初对方的固执，他有些头痛，“他责任感太强，我担心他会被这个技能困住。” 　　“困住？”萧雨歇不明所以。 　　“他也喜欢法师，”叶云轻闭上眼睛叹了一声说，“我这段时间在劝他兼修，他最近态度松动，我想，他很有可能会学习法师的法术，但如果他拿到这本书，哪怕他现在学不了，估计也会立刻打消兼修的念头，全身心做一个专职辅助治疗的牧师，一个没有攻击力的牧师配上他的责任感，你想想，我们不能无时无刻护着他。” 　　“你先收起来吧，”叶云轻最后轻声说，“等到属性达标的那一天，再给他。” 　　“你倒是挺关心他的，”萧雨歇把书收进背包，由衷地说。 　　叶云轻闻声睁开双眼，眼里满是笑意道，“你吃醋啦？” 　　萧雨歇横了他一眼。 　　“放心啦，你可是我们队里的武力担当，”他眉眼舒展，温柔地笑道，“以后还要请你多多照顾，你绝对在我重要名单上排第一。” 　　明明很正常的话，被他这么一说，倒弄得萧雨歇自己坐立不安，她站起来，“我先回去休息了。” 　　“好，记得选职，”叶云轻送她，“村里多了许多NPC，你可以去逛逛。” 　　她在进行任务的时候，异度空间全面开放新手村与转职，萧雨歇自是迫不及待要去转为战士。 　　她回到自己房间里，洗完手用冰水捂了捂有些发烫的脸，进入异度空间。 　　眼前依然黄沙漫天，原本荒凉的村里多了许多人气，萧雨歇照常前往村长处领任务，其中有［转职］，［拜访村长的友人］等等。从村长家出来，便看到两个玩家站在门□□谈。 　　“你好，”他们一眼看到玩家打扮的萧雨歇出来，上前打招呼道，“我是小五，这是我妹妹小七，我们刚进游戏。”两人身量瘦小，才十五六岁的样子。 　　萧雨歇知道他两，上辈子她也呆在这个村子里，小五和小七算是村里的红人，小五敏捷极高，是后世挺出名的［游荡者］，通常人们称这个职业为盗贼，小七热爱学习，工程学上造诣颇深。后来她听说小七在现实被人推下车而死，小五复仇杀掉对方一个队伍，自此声名鹊起，而后音讯全无。 　　“你们好，”她愣了一下，微笑道，“这个村子以前只有我，和另一个玩家。”说到另一个玩家，小五和小七不约而同露出嫌恶之色，“不会是那个叫吴返的家伙吧？” 　　“你们见过他了？”萧雨歇眨了眨眼睛，问道。 　　哥哥小五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姐姐你是不是要去做任务？我们边走边说吧。” 　　吴返提前她两天回来，正好碰到小七单独一人上线做任务，新手村是非战区，不允许杀人，所以小五才放心让妹妹独自行动，她在村长家交任务的时候，吴返正和村长吵架，好像说什么“积分”、“抹杀”之类的，出来看到小七还瞪了她一眼。 　　抹杀，积分？萧雨歇走到训练馆，向训练师要求转职为战士，金光一闪，她成功地转为了战士，获得不少金币和经验，升到六级，一举升到等级榜前五。 　　“原来如此，”转职过后，她打算去武器铺和防具店购买兵器和衣服，听小五这么一说，她笑了一声说，“他估计发现自己积分不够了。” 　　“积分？”小五和小七眨着两双相似的大眼睛问。 　　萧雨歇简短地将游戏积分说了一遍，听她说积分不够强制任务失败会抹杀时，小五和小七都瑟缩了一下肩膀，“原来是这样，难怪他那么生气。” 　　对完成任务没贡献的队友获得奖励自然低，萧雨歇前世早有心理准备，倒不知吴返有没有，而且他带走了两个人，却只回来他一个——萧雨歇把思绪抓回来，也不一定是他做了什么手脚。他们七个人跟着智力型的楚歌都还少了三个人呢。 　　但是，她又转回来思量，但是，他们这是在做任务，自然危险，那三个人只要找好地方躲起来，怎么反倒少了三分之二？ 　　这个吴返，一定有问题。 　　“你们以后远着点就行，”萧雨歇难得地提示了一句，走进武器铺。小五和小七不买武器，不好意思打扰人家店里生意，便在外面站着等。 　　百分百完成任务还除掉一个大boss，她的任务奖励有一柄长剑和一把复合弓，还需要箭袋和箭，作为一名战士，专职后她自动学会使用所有简易武器、盔甲和盾牌，但她只准备精通远程、近战、中距各一种，远程她在弩和弓箭两样之间犹豫不决，弩的威力大，射速低，准备时间长，弓拉开需要力量，威力不及弩，反正任务刚赚了一笔金币，她索性买了一把轻弩，十袋箭袋，每个箭袋装二十支箭，中距她有长剑，还选了一副铁手套，以备拳脚近战。 　　还有防具，她的任务奖励有链甲衫，便只买了一套全身甲，重甲在关键时刻可以救命，而且游戏有一键换装，只需心念一动，防具便可从身体里浮现而出，如果没有一套重甲备用，她心里没底。 　　武器铺和防具店连在一起，买完后她出门见两个小孩在外安安静静地等候，问道，“你们要不要买点药备用？” 　　药店里的药是店主药师自己做的，有基本的金疮药、解毒剂、补血丸、补法力的蓝瓶水等等，至于消炎药、感冒药之类的，还得自己备着。 　　萧雨歇攒的金币都没乱用，直接买了几组放进背包，她的背包分武器防具栏、药品栏、服装栏和道具栏——服装专门开一个栏也是够了，除了服装，其它东西都有负重，这就意味着要战斗的时候，必须把暂时没用的东西扔出去，这也是萧雨歇不选择斧头这些重兵器的原因，背起来太重了。 　　药品一个金币一组，算很便宜的了，两兄妹合买各式各样七七八八的药品各几粒，一边听萧雨歇与药师说话，“亲爱的药师，您没有想过收一名药徒吗？自己采药炼药实在太累了不是吗？” 　　药师呆了一下，翻找自己的提词器，才回答道，“的确，但我筛选药徒的标准很高的。” 　　“这真是个不幸的消息，”萧雨歇礼貌性地叹了口气，“新手村的人会越来越多，药品需求量也会越来越大，我担心……亲爱的药师，我担心您因为采药而忽视自己的身体。” 　　“你真是太体贴了，”药师迅速接下去，“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有个小小的请求。” 　　“请说，药师大人。”萧雨歇向小五小七眨了眨眼睛。 　　“看得出来您是一名渊博的学者，”［自然知识］超过1，可以发布任务，药师接着说，“如果您愿意帮我找到这些药材，我以成品药换取。” 　　“乐意帮忙，”萧雨歇接下这个任务，提示她药师好感上升。 　　一旁的小五小七叹为观止，当他们走出药店，小七不禁问道，“姐姐，怎么才能认识那些药材呢？” 　　“去图书馆借一本关于植物的百科全书，”面对两个前世的故人，萧雨歇不吝指点，“从头到尾看完后，你就可以学到［自然知识］，过来接受任务，这些药材我在绿洲有见过，不过绿洲不是禁战区，你们去采药材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多留几个心眼。” 　　“如果药师好感度足够高，没准她能收你为药徒也不一定，”她笑着说。 　　小五和小七对视一眼，把萧雨歇的指点记在心里。 　　而后，她转战杂货铺买一套探险家服装，其中包括靴子、背心、外套、皮短裤或裙子、衬衫、手套和斗篷，这些衣服里有许多口袋，可以随身装一些重要的物品，此外，她还买了一套御寒衣物，与现实中的衣物不同，杂货铺里的御寒衣物有抵抗严寒气候＋5的属性。 　　当太阳降落，人间迎来极致的寒冷，这套衣服可以救命。 　　这些衣服都是［外观］，无负重，目前她还不能就这么穿出去，太过显眼，萧雨歇将它们放进背包的衣服栏里，设定一键换装。 　　忙忙碌碌将物品都备齐后，萧雨歇从异度空间出来，倒在床上好好休息了一会儿，听到有人敲门，“萧萧，在吗？” 　　“怎么了？”听出叶云轻的声音，她走过去开门，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云轻双手抱胸靠着墙边，冲她一笑，“杨护回来了，他在做饭，一起来吃吧！” 　　当叶萧雨歇收拾好自己走进隔壁的时候，她诧异地发现一个陌生男人也在，对方看见她从沙发上站起来伸出手，低沉的声音十分熟悉，“好久不见，我是沈然。” 　　“的确好久不见，”萧雨歇握了握他的手，“你也过来了？” 　　“还有他妹妹，”叶云轻随手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啃了一口，指了指厨房，“叫……” 　　“沈染，”沈然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说，“和我的名字读音那么像，你怎么会记不住。” 　　叶云轻耸了耸肩，“我不擅长记女孩子的名字。” 　　除了萧萧。 　　沈染是个落落大方的姑娘，她和沈然眉眼长得很像，听到动静后从厨房里出来，见到客厅里又多了一个客人，露出疑惑的神色，似乎不明白自家哥哥怎么认识这么一群人的，不过她还是大大方方地笑着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沈染，沈然的妹妹。” 　　她不是玩家，萧雨歇前世遇到的玩家太多，只需看一眼便知，她不是玩家的话，有些话就不能随意说了，否则透露游戏信息被警告过一次后直接抹杀，她可不想尝试触雷的感觉。 　　“她是正常人，”沈然隐晦地提醒道，惹得不明就里的沈染一阵好笑，“哥，别说得你好像不正常一样。” 　　这么说，其实我们都不正常。 　　沈染继续回厨房里帮厨，竖起耳朵偷听客厅的动静，哥哥突然要离开羊城去帝都，爸爸居然也支持他，这决定让沈染有些不知所措，她在羊城呆得好好的，不想就这么背井离乡，无奈这是全家人的决定，只能遵从，而哥哥和爸爸又给不出原因，这让她不由得怀疑他们是不是……被人骗了？ 　　叶云轻她认识，是个大明星，常在电视上出现，将她的顾虑打消了一半，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自家哥哥是怎么认识对方的。 　　至于这名叫做萧雨歇的女人——抑或女孩？——她只觉得对方有些冷，不好接近，自家哥哥好像跟她很熟，真是见了鬼了，他们到底怎么认识的？ 　　“洗好了吗？”杨护问，沈染忙收拾好心情，微笑着说，“洗好了。” 　　万一真有什么事，他们一家人在一起，也不怕。 第25章 打通新手村的重要副本 　　从强制任务里回来，萧雨歇整理一番自己的行囊物件，她的属性仍是力量5，体质3，耐力2，敏捷3，智力1，感知2，悟性5，最近的任务很少能够有增强属性的奖励，她完成三个强制任务攒下的三个自由属性点以及专职赠送的两个自由属性点还没用，她准备用在刀刃上，也就是在学习技能之前。 　　异度空间的玩家越多，NPC和任务越多，加上这段时间真实游戏疯狂扩张以备两个月后的变异风潮，新手村的新手玩家几乎每天都会多出一两个，不到一周，村里便满是陌生面孔，得益于新人们的出现，新手村地图越来越大，现在已出现三个村外野怪区，分别是绿洲出现的一级野兔，五级野猫及西边的三级长耳跳鼠。 　　这些小动物都是吃素的，但是异度空间似乎强化了它们的捕猎性，以野兔为例，萧雨歇就看到过几个刚完成新手任务的一级新人想去捕猎兔子，结果反被野兔两脚蹬在胸口，也是，现代人抓只野鸡都困难，更别提野兔了。 　　自从野怪区出现后，玩家们的日常便多了几个捕猎任务，防具店需要野怪们的皮毛，武器店要爪子和牙齿，药店则是要骨头等材料，在这些任务和奖励的鼓励下，哪怕玩家们屡次败在野兔手下，也红着一双眼睛往上冲。 　　至于野猫和跳鼠，连野兔都打不过，他们根本不敢去惹，当然，萧雨歇不同，她一来没有等级压制，二来早就对杀野怪这件事得心应手，常常出入五级野怪区，把其他玩家一顿眼馋。 　　“李哥，野猫是不是比兔子更好捉啊？”又一次看到萧雨歇安安全全从五级野猫区出来，呆在旁边野兔区的玩家不禁两眼放光，其中一人拉了拉另一人的袖子，“她怎么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当然，也不看看她是谁，”那个被称为李哥的小伙子不耐烦地回答，“人家可是我们新手村第一高手萧萧。” 　　萧雨歇的新手村第一高手不是她自己封的，而是排行榜上明文记载，萧萧战力排行榜第一，从开服——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服，总之从一开始就安安稳稳地呆在榜首的位置，饶是后头的人变来变去，她的第一也从未变过。 　　但萧萧的确有她一手，野兔并不像玩家们想象中的那么好捉，也不想想，人类生存在大都市里，身体素质早已退化得不成样子，跑个八百米还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更别提要和野性未祛的兔子们搏斗，野兔们耳朵非常灵敏，隐蔽性极强，他们躲在杂草里很难被人发觉，通常在离玩家还有三五米距离的时候便飞快逃走，那时玩家甚至还未发现它们，野兔速度极快，它们的敏捷属性在3左右，速度爆发会飙到5，一旦发觉压根就追不上了。 　　人类毕竟是智慧动物，玩不了硬的，他们来软的，设陷阱、用诱饵甚至毒药，无所不用其极，经历无数次失败倒也能成功几次，然而萧雨歇并不提议这么做。 　　“要真到了野外，哪有给你们设陷阱的机会，”这天，她和小五、小七来到绿洲，直奔野兔区，此时已有零零散散三五个玩家在做陷阱，她领着两人避过玩家最多的地方，朝绿洲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这些野怪，都可以用来锻炼你们的身体属性和捕猎技术，你们等一等。” 　　萧雨歇放轻脚步，示意两人停在原地，她从包裹里取出长弓，闭上眼睛，感受耳边刮过的风声，轻声说，“眼睛会欺骗你，运用感知，用耳朵和鼻子感受。” 　　小七闭着眼睛感受了半天依然没觉察出什么不对来，一看自家哥哥紧闭双眼的脸上十分慎重，不由得再次闭上双眼，沉下心来。 　　慢慢地，她听见风吹过草丛、刮过树皮的声音，以及不远处玩家们的呢喃细语。她几乎能想象到枯黄的杂草们在风中摇摆的姿态，在这样悠长的、缓慢的呼吸中，她听见弓弦一颤，连忙睁开眼睛。 　　大概七八米远的地方，一只野兔被长长的箭盯在地上，萧雨歇手上弓弦还在微微颤抖，小七瞪大双眼，压根没反应过来，小五当机立断，立马往地上一跪叫了一声“师傅”。 　　被强行认师的萧雨歇：喵喵喵？［黑人问好脸］ 　　“我不收徒弟，”她连忙摆摆手，“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拜师就不用了。” 　　小五又坚持一会儿见她心意不改，只好被自家妹妹搀扶起来，一双眼睛充满学习的渴望和热切，“萧姐姐，我要怎样才能练到你这种地步呢？” 　　而小七早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从长箭底下抓住兔子的脖颈，这一看不要紧，兔子居然只被射中了左耳，长箭入地足有五厘米深，硬生生将野兔盯在地上，身上皮毛丝毫没有受损，光靠这一手，便足以称霸新手村了。 　　小七一手提着兔子脖颈的皮毛，一手拎着箭，蹦蹦跳跳地朝哥哥和萧雨歇跑去，正好听见萧雨歇在讲解，“你要明确自己的优势。” 　　每个人的属性都不一样，大体方向被划分为六条主要属性，力量、体质、耐力、敏捷、智力和感知，悟性与智力类似，属于被动属性，像此刻一个简简单单的抓野兔，不同优势属性的人便可做出不同的攻略。 　　“兔子敏捷极高，对感知和敏捷强的人比较有优势，”她耳朵一动，略放大了些声音耐心解释道，“所以，你们想要抓兔子，得配备一个感知强的队友，感知到2，就可以模糊感觉到动物们的方位，感知越强越清晰。” 　　小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七望望萧雨歇，又望望自家哥哥，最后一心一意地摸着顺滑的野兔毛。 　　“只要在兔子发现你之前抢先觉察出对方的方位，便有很多种方法可以用。”萧雨歇接着说，“如果智力高的话，设下陷阱的成功率更高，但新手村里智力高的人寥寥无几，所以，敏捷高的，便可以……”说到这，她风一样地卷出去，如一头矫健的羚羊般追上五米开外后知后觉弹射而出的野兔，就连藏在一边草丛里的两名陌生玩家都不由得看呆了去。 　　之间她追上兔子后，右腿像鞭子一样朝野兔抽去，当即便把兔子踢成一条抛物线，坠落在小五和小七面前，已然晕了过去，她迈着轻松的步子走过来，朝他两的方向微微一笑，“躲在西边的两名玩家，你们可以出来了。” 　　萧雨歇既然能感知到兔子那么小小的存在，肯定能感觉到两个大活人，他们从草丛里爬出来，一人身形高大，笑容憨厚，一看就是力量属性高的人，另一人眼睛小小的，时常眯起，从中迸射出精光，似乎智力属性不低。 　　“萧姐姐好，”眼睛小的男人自我介绍道，“我叫李诚，诚信的诚，他是我最近认识的兄弟，高全，刚才我们一时好奇，偷偷躲在附近，真是不好意思。” 　　“我倒是没什么关系，”偷窥别人不管放在哪里都是要被骂甚至被打的行为，萧雨歇性子好，不同他们计较，小五和小七不同，好不容易磨得萧姐姐过来传授一番功夫，分分钟有无关人士过来打扰，要不是看在萧雨歇的份上，小五这个冲动的少年可真要上去跟他们比划比划。 　　“实在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李诚笑得很真诚，有种乡下人特有的淳朴感觉，又是点头哈腰又是低声下气，“为弥补方才我听到的那些捕猎经验，如果有什么我能做到的事，请务必说明，让我小小地补偿各位。” 　　“你感知应该不低吧？”萧雨歇望了一眼他们藏身的地方，不禁问道，“想在那里听到我们的谈话，你的感知应该在2以上。” 　　李诚拼命冲他们笑了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您大概也听说过我，那个新手村里设陷阱没成功的就是我，方才我看到您领着他两过来，想必应该是来捉野兔的，一时好奇，就跑了过来，看你们在说话，不敢上前打扰，只好先躲起来，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见他来来回回道歉，再大的怒火也消了，小五摆摆手，“行了行了，那你们走吧。” 　　李诚两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搓搓手，一副十分紧张的样子，“我听到你们的谈话，萧姐姐是想教他们自己捕猎吧？正好我感知不低，要不要，咱们合作？” 　　听到他提合作，小五和小七没有断然拒绝，两人对视一番，考虑起这个可能。萧雨歇自己有队伍，能抽空指导他们一会儿已不容易，捕猎这事还得自己来，新手村的人品质和属性稂莠不齐，想要找个好队友难上加难，这个李诚其他的不说，倒十分拉的下脸来，甚至有些厚脸皮，只是不知道人品如何。 　　“你们可以试一试，”萧雨歇不置可否地说，她打了个哈欠，“我该下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小七拎着两只猎物，“这兔子。” 　　“算我给你们的礼物，”她想要兔子，随随便便就能抓到。 　　李诚和高全这两个名字，她前世没有听闻过，看他们的样子，也不是名气很大的那种，小五和小七虽然品质优秀，但年龄太小，萍水之交，萧雨歇偶尔指点一番已是足够，他们自己的路，要自己走，若是跌了跟头，她在一旁看着，总能保全性命。 　　她从异度空间出来，换上睡衣就往床上躺，她这一周都在异度空间里度过，一日三餐去隔壁找叶云轻和杨护蹭饭吃，压根没出过公寓的门，就在她打算睡个午觉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她不用看猫眼，光听门口的脚步声便猜到是叶云轻。 　　“我就知道你在，”他穿一套浅色休闲服，半靠着楼梯栏杆，冲她笑道，“怎么，沈染没来找你出去？” 　　在世界末日到来之前，人们还得按部就班地照常生活。沈然一家在租在萧雨歇楼下，彼此算是有个照应，作为队伍里唯二的两名女生，萧雨歇和沈染自然而然地走近了。倒不是萧雨歇主动去与人家妹子攀谈，她最近沉迷于异度空间的探索中无法自拔。只是沈染初来乍到，想了解自家哥哥朋友的情况，萧雨歇这名女性便成了最好的突破口，时常过来聊聊，话里话外都在打听他们怎么认识的，有些烦人。 　　想到这，她面上就带了一点困扰出来，“被我拒绝那么多次，应该消停了吧。” 　　叶云轻只看着她笑，笑得她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出去逛逛吧，”他软言安慰道，“你宅在家里那么久，是时候出去晒晒太阳了，正好和沈然两兄妹搭个伴，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的，不放心。” 　　听叶云轻说别人手无缚鸡之力，萧雨歇有些想笑，最弱不禁风的难道不是你吗？尽管听他这么说，萧雨歇却丝毫没有想出门的念头，宅在家里久了，对出门兴致缺缺，没那么容易被劝动，““我在新手村里天天晒太阳，而且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是有时间限制的吗？”得到她否定的回答，叶云轻不容置疑地说，“晚上回来再做。” 　　“可是……”她还想做垂死挣扎。 　　“乖，你也是时候该去街上看看，其它的不说，附近的超市、医院你总该了解吧。” 　　说的也是，但她手上这个任务好不容易做到一半，就这么中断，她心累。这可不是什么小任务，如果她的记忆没错，这个任务关系到一个小型副本。 　　既然叶云轻都这么说了，她又不能看着沈然和沈染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去逛街，万一出什么事……“行吧，我去，”她无奈地答应道，多问了一句，“那你呢？” 　　叶云轻顿时笑得跟花一样，“你在关心我？” 　　萧雨歇直接把门当面给他带上了。 　　无论在城市还是乡村，家里总比外面安全，所以萧雨歇在家里可以穿上柔软的睡衣，出门得换探险者服装，往衣兜里塞补血丸和金创药，万一出什么事，手上凭空出现东西太引人注目。 　　武器和防具放入装备栏备用，这是她在末世养成的好习惯，一旦出门，必须备上所有物品，出门一次需要准备太多东西，这也是她不轻易出门的原因之一，太麻烦。 　　一切准备完毕，她耳尖地听见沈然两兄妹在楼梯口交谈的声音，萧雨歇最后整理一遍物品，才打开房门出现在两人面前，“我们走吧。” 　　他们居住的公寓在三环，这一片是精品楼盘，小区里四栋公寓，每栋公寓二十层，在人潮拥挤的帝都算一片清净之地，旁边就是军区大院，对面正在施工，短时间无法入住的样子，他们从小区里出来，往右手边方向走，沈然对这一片很熟悉，在太阳底下，一边走一边指着方向，远远地说，“那一片是医院。” 　　“那一片？”萧雨歇不禁问道，“有很多医院？” 　　“两座，”沈染抢先回答道，“我在百度地图里搜过。” 　　只有两家医院还好，医院每天接待的病人不在少数，人在生病时免疫力不高，容易被感染，要是一个半月后寄生物变异，那些抵抗力低的病人便是最好的宿主。 　　离他们近的医院是眼科医院，当然也治疗其它病，只是眼科特别有名而已，再远一点是综合医院，这两个医院坐落在千米开外，平常得走十分钟左右，一路小跑，大概五分钟能到。 　　从公寓到医院的这一路，萧雨歇敏感地觉察到人行道的变化，原本栽种的人行道树不翼而飞，路上只留有一个又一个黑窟窿似的坑洞，路经的宠物店没有任何开门的迹象。 　　大概是政府已经收到春城的消息了吧，这几天她曾在网上搜集过春城的信息，却没有丝毫收获，倒是叶云轻耐心地统计路经和停留在春城的飞机航班，有至少一半直达春城的飞机取消，转机的被发送到附近城市，火车票一票难求，看似被全部抢光，不少准备趁国庆节回家的学生们一阵哀嚎，只道是自己手慢抢不到票，根本没想过政府有意调控。 　　此外，春城领导阶层的变动让人眼花缭乱，原本的市长被平调出去，副市长顶替，还有一系列领导人因“双规”“腐败”等原因落马，这些变动悄无声息，只在官网有登，网络微博、社交媒体毫无相关信息。 　　倒是有不少城市的居民发现自家街道上的人行道树被搬空，这些帖子零零碎碎，连不到一起，大家也没怎么在意。 　　在医院和小区之间则是各式各样的高低大楼，车辆在马路上排队等候绿灯，以往的绿植、花坛一扫而空，空空荡荡的土坑格外显眼，如今已近秋季，阳光依旧高高挂在空中，气温高得可以与夏季一拼，他们不得不在沿着屋檐边走，帝都空气质量一向很低，今天出行却没觉得有多少尘埃与雾霾。 　　附近有两处公交车站，离地铁站足有两个公交车站的距离，这是件好事，地铁里人流涌动，那么多人被限制在小小的列车上，一旦出现什么事故，整列地铁都会遭殃。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来到附近一家超市门口，这是一家小型超市，沈然和萧雨歇推门进去，沈染以为他们要买什么东西，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超市虽小，五脏俱全，从杂货到吃食应有尽有，这家超市的顾客大多为附近居民，不像其它大型超市一样辐射范围广，顾客数量多。 　　紧挨着超市的是一间药店，两人两手空空从超市里出来，又去药店打探，药店门面不大，有四个大货架，墙壁里嵌着玻璃橱窗，沈然将所有药品的方位一一记录在脑海中，开口买了一大堆抗生素，包括阿莫西林、罗红霉素、青蒿素，还有中枢神经类的药品，止疼药、肠胃药、抗过敏药，结账时售货员一直以一种古怪的目光打量着他，毕竟这些药足以让一个人吃一辈子了。 　　沈然提着一大包药走出药店，他妹妹沈染不禁问道，“哥，你有病啊？” 　　话音刚落她便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歧义，“我的意思是，你生病啦？” 　　“这些药会有用的，”萧雨歇扑哧笑道，“家中常备一些，以防不时之需。” 　　在末世，尽管有牧师这一职业能治疗大大小小的外伤，可在三个半月后才能在现实中使用技能，而且有的病必须得吃药，牧师也救不了，比如高血压、严重过敏等等，这些药品在末世十分珍贵，而且用大口袋装起来只需在背包里占据一个格子，重量轻，可随身携带。 　　玩家们的背包格数一样，每一栏都是十格，其中道具栏最为珍贵，十个格子，每一格都要精心设计，末世前期，人们的属性满足不了造粮术的要求，必须腾出两个格子放置至少三天的水和食物，其次最珍贵的就是各类药品，现实里的药品可打包一起，异度空间本身的金创药、补血丸不行，它们每样必须占据一个格子，此外还得备着手电筒、无线电、打火机、工具包、地图等零零碎碎的东西，同种类型可以打包放在一个格子里，但不同种类必须分开放置，加上负重要求，装备的取舍一直是一个严肃的话题，而药品的存在重中之重，有时候一颗药能救人性命。 　　叶云轻在他们入住公寓时就指出放满药品的橱柜，现在沈然买的，大概在为自己家人准备。 　　买好药品，他们一路向前行，不远处是一座小公园，就是那种大草坪配上游乐设施的公园，园中的树木全部被移走，草坪修剪得只剩短短的草茬，两三个路人坐在公园长凳上，孩子们你追我赶玩游戏，看着这一幕，沈然不知不觉停下脚步。 　　萧雨歇也不禁驻足，这样安静而快乐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 　　沈染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她心中的问号几乎可以具现化将她淹没了，这种你知我知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实在很不好受。 　　他们在公园内短暂地停留了几分钟，萧雨歇耳尖地听见长凳上两人的谈话，“最近公司请病假的人越来越多了，我这边要加班到很晚，你自己在家多加小心。” 　　“是什么流感吗？”女声里透着担忧。 　　“可能是因为换季吧，”那个男声忧心忡忡地说，“别怕，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你老公的身体！” 　　他们没想掩人耳目，音量正常，沈然也听到了，他略一皱眉，问向萧雨歇，“我们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医院，这两个字勾起她恐怖的回忆，曾经有一个强制任务，要求她们小队进入城市中心的医院搜集医疗器械，限时十天，他们花费整整五天才从城市外围赶到城市内围——萧雨歇自然没去，她手上有积分，不怕任务失败，事实上，后期的队友们或多或少攒着一些积分，防止任务失败被抹杀。萧雨歇从队伍频道里得知他们在医院里遭遇的种种险境，病毒、细菌加上寄生物变异，得到的结果就是全军覆没，小队队员施展种种手段依然逃不过一死的命运，只有没去做任务的萧雨歇活了下来。 　　从那以后，她更加坚定了划水的信念，等到后期，几乎每个小队都知道她是个怕死的人，途中小怪可以交给她，不提任务还能继续做队友，如此胆小的萧雨歇长期占据战力榜单榜首也成为真实游戏一大未解之谜。 　　而这个谜底其实很简单：不是她战力最高，只是那些战力有可能高于她的人都死了。人在末世，一开始的初心或许只是活下去，有了家人、朋友、队友、权势、威望之后，有的人为了提升实力涉险，有的人为安定后方以身作则，唯有她，从开始到最后的目标都是选择活下去而已。 　　尽管萧雨歇对医院依然残留相当深的阴影，但既然沈然提了出来，她自是要陪着一起去，何况现在还是和平年代，只是去看看不会死人。 　　两人达成一致，直奔医院而去，沈染在后面跟着，一边腹诽，“带着那么多药去医院，这是想砸场子的节奏？” 　　眼科医院离他们的直线距离不远，大门正对另一边街道，所以还得绕个百八十米，眼科医院马路对面的隔壁就是综合医院，他们一合计，先去离得近的眼科医院看看，再走天桥到对面的综合医院。 　　医院外面驻扎着一队军人，见他们往里走，眼神锐利地扫视一遍才放行，这种地方向来嘈杂，他们踏入医院大门，却没听到一丝嘈杂的人声，沈染忍不住看一眼自己的表确认不是周日休息才抬眼看去，结果让她吃惊得张大嘴巴，她方才还在怀疑有没有病人呢，结果便看到三串长长的队伍，病人们安安静静地排队取号，见有生人，齐刷刷地扭头看过来，那一致的转头幅度、那相似的呆滞目光，让沈染如坠梦中，背后冷汗淋漓，胳膊上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 　　妈呀，她好像来到了鬼片片场似的。 　　“同学，”前台一名护士朝他们招了招手，沈然三人对视一眼，朝她走去，只听她说，“你们是来挂号的吗？”说着，她瞟了一眼沈然手中的药品。 　　“我们来挂牙科，”沈染一时情急，忙开口道，“我上次洗牙的时候医生告诉我三个月洗一次，现在四个月了。” 　　护士点点头，指了指右边走廊说，“那你们从这边去挂号，那边，”她努了努那三排长长的队伍，眼睛里透出忌惮，“是专给流行疾病挂号的柜台，你们千万别过去，小心被感染。” 　　三人往那柜台一看，果然在上面写着［流行疾病专用，其它疾病请右转挂号，谨防感染。］的标语，沈染方才被他们吓到，压根没注意。 　　说完这句话后，护士又语重心长地对沈然说，“小伙子，是药三分毒，药可不能乱吃啊，乱吃会死人的。” 　　沈然一脸顺从地点点头，“我知道的，主要是最近风言风语，都说流行疾病很可怕，我想买点药备着。” 　　“的确很可怕，”护士面色恍惚，大抵也是他们年纪轻、心事压了许久不吐不快的缘故，她竟不知不觉吐露道，“说真的，这些天，有类似症状的病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瘆人，我们都在猜是不是某种新型病毒，你们囤点药也好，这事瞒不了多久的。” 　　一旦出现所谓新型疾病，势必有许多人抢购饮用水、口罩、食物和药品，这些现象早在几年前便已重复出现过，沈然明白她的意思，再迟一点，这事爆出来，他估计想买药都买不到。 　　既然说谎要去洗牙，只好陪着沈染乖乖去牙科挂号，这边挂号的人总算有些平常医院的感觉，病人们排队时互相窃窃私语，他们也是从门口进来的，自是看到那三串流行疾病病人的情况，没有一个不被吓到的，一边害怕，一边恐慌，一边还把这事当作谈资，但当他们想把那些人录下来的时候，站在旁边站岗的军人一个箭步走上前，提醒对方看墙上大写的告示［为病人隐私着想，医院内禁止拍照。］ 　　想想也是，生了这种怪病，还要被他们指指点点的确不太好，被军人们这么一劝，绝大多数人打消了这个念头，至于屡教不改的一小撮人，军人直接将人押走，杀鸡儆猴吓得猴儿们不敢乱讲话。 　　“哥，”排队进入电梯时，电梯里就他们三个人，沈染才敢大着胆子打听道，“你买这么多药，是不是从前来过医院啊？” 　　她最近没去过羊城的医院，不知道羊城也有类似情况，既然她这么问了，沈然便说，“是啊，云轻告诉我的，他路子广，说帝都医疗资源比其它地方好，让我搬过来，羊城那边感染更严重。” 　　听他这么一说，沈染脸色发白，“那，那怎么办啊，等今天回去，我们就躲在家里别出来了吧？” 　　正和萧雨歇的意，“我也是这么想的，”她还一边点头肯定自己，“呆在家里，总比在外面安全。” 　　这么一说，她突然想到叶云轻中午找她时说的话，“附近的超市、医院你总该了解吧”，难道他说的就是这个？这是在转着弯告诉沈然一家最近别出门的意思吗？ 　　好不容易来一次帝都，沈然家人玩得不亦乐乎，今天去长城，明天去故宫，这些地方又正是人流量密集的景点，沈然也知这不好，却无力劝阻，他既然想让家人呆在家里，便得拿出切切实实的原因来，因为有人脑子里有寄生虫，这种寄生物能通过蚊虫叮咬、动物咬伤传播？未免太扯。 　　不管叶云轻本意如何，效果看起来不错就是了，从医院里洗牙出来，沈染迫不及待要去告诉家里人医院的感染情况，加上沈然在一边附和，父母几乎逛完了景点，便答应他们不随便出门，乖乖宅在家里看电视。 　　有些事，若没有觉察到蛛丝马迹，便永远看到天下一派太平，这天电视上播报全国各地植物园遭受病变不得不闭园，众多植物学家齐聚帝都，开展大型研讨会，这则小小的消息引起了萧雨歇的注意，看来政府在花大力气研究这些植物的根底，希望他们能研究出什么东西来，延缓这些植物的生长速度。 　　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过了半个多月，叶云轻每天带上保镖杨护出门，显得她这个名义上拿工资的保镖不太称职，只是她的确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异度空间里，她最近都在接一个打通新手村通道的连续任务，这个任务要求等级为五级以上——再过一个月，寄生物变异，游戏大规模更新，投入公测，任务等级会抬高到十级，到时候再想打通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现在所处的新手村在沙漠里，打通新手村就能探索更远的地图，获得更多NPC、任务和野怪，对新手村本身的发展非常重要。她是村子里唯一一个达到五级的玩家，从村长处接到任务后便忙不迭地去跑腿，真实游戏里，每个新手村通道有他们自己的障碍，也就是一个五级小型副本，玩家们打通后，副本会变成日常副本，每周可通关的那种，每个新手村路途相通，打个比方，若想从沙漠村去到雪山村，只需沙漠村和雪山村分别打通两个副本即可开放驿站彼此交往，对其它村子也一样。 　　也就是说，只要有村子打通新手村副本，地图上，这个村子就会亮起，如果自己村子也亮着，那么便可通过驿站互相通行。 　　她前世出生在沙漠村，这个五级副本轮过好多遍——这就是问题所在，每次副本的大boss都不一样，她无法按照往常经验来打，而且，以往都有熟悉副本的人带队，这次，她得自己组队。 　　经过两到三个强制任务加上每天日常任务，新手村里到五级的人不多，却也能找出几个，小五、小七、张诚、高全四人组队每天捕捉野兔，半个月时间从三级升到五级，正好可以一用，在得知萧雨歇接受的这个任务后，他们略一思忖，表示愿意加入她的队伍，打通这个副本。 　　“你们不去捉跳鼠了吗？”他们的答复在萧雨歇意料之中，她笑着问道，“我好几次看到你们朝西边走了。” 　　“跳鼠比野兔难抓多了，”小五叹了口气说，“而且这小家伙喜欢夜间活动，你知道，晚上的动物更危险。” 　　异度空间里，晚上的野怪实力大涨，几乎可以媲美变异后的动物，它们会主动攻击玩家，属性大幅度上升，晚上的一级野兔实力差不多等同白天的五级野猫，所以就算跳鼠大多数喜欢晚上活动，他们也没想过晚上过去捕捉。 　　“你们怎么知道它们晚上会更暴躁？”萧雨歇每天兢兢业业做任务，没怎么跟新手村里的玩家联络过感情，对他们的消息来源挺感兴趣。 　　“地区频道，”小七插话道，“前几天有人在地区频道说自己队友晚上杀怪时被抬回来药铺医治。” 　　原来如此，地区频道的确是个有用消息渠道，和公共频道不同，在地区频道里发言不用扣除经验，而且频道信息可屏蔽，有时间慢慢翻也行，她记得论坛有位大牛级人物“百晓生”的消息渠道好像也是先从地区频道发展起来的。 　　一向不合群的她理所当然地屏蔽了地区频道，这个频道和队伍频道不同，万一生死悬于一线之间耳边响起地区频道的说话声，那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们不怕危险吗？”萧雨歇思忖了一会儿说，“我无法保证你们都能完完整整地回来。” 　　“萧姐姐这是什么话，”小七抢先说道，“这个游戏本来就很危险，我们都懂的，有危险的地方才有机遇，再说，我们用野兔练了那么久，也想检验一下自己的战斗水平，你放心，我们一定听指挥，不乱走！” 　　萧雨歇无奈地笑了一声，“傻孩子，你以为这个副本和以前的游戏副本一样吗？” 　　从前不管是网游还是手游的游戏副本，boss大多藏在副本深处，得将小兵们一一除掉，第一个boss才会现身，把两个boss除掉，最后一个大boss现身，把最终boss打掉，这个副本就算通关。 　　但真实游戏的副本没那么简单。 　　“不一样吗？”张诚眯起眯眯眼，猛一看几乎看不到他的眼睛，“哪里不一样？” 　　“从我接到任务获得的信息来看，”萧雨歇半真半假地说道，“这个副本不在异度空间。” 　　“而在现实世界。” 第26章 打通新手村的重要副本2 　　“你要去下副本？” 　　面对叶云轻和沈然的困惑，靠着墙壁的萧雨歇双手抱胸点了点头，“没错，我手上有个五级副本，在村长那接的，叫［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原来是这个任务，”说起这个古里古怪的任务名字，两人都意会过来，显然，他们也接到了这个任务，只不过任务进程没有她那么快而已，“这个任务要过副本吗？” 　　“完成这个副本可以打通新手村通道，”萧雨歇说，“我正在村子里找人，这是一个五级副本。” 　　“副本描述是什么？”沈然问她。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沙漠村附近村民被感染了，他们变成一种可怕的怪物，挡在沙漠村通往其它村子的通道上，消灭他们！ 　　任务内容：除掉村民＊20，村长的儿子＊1，村长的儿媳＊1，村长的夫人＊1。 　　饶是见多识广的沈然和叶云轻，看到这个副本时也不得不目瞪口呆，“如果你刚才说的没错的话，这个任务，好像是村长发布的吧？” 　　“难怪沙漠村村长一个人，敢情他家人都变成怪物了，”沈然哭笑不得，“这个游戏策划有毒啊。” 　　杀掉五十名怪物，三名boss，这个副本在他们看来不算太难，倒是其中任务描述的字眼引起他们的注意，“被感染”，“变成可怕的怪物”，难道这昭示着现实中被寄生物感染的人也会变成怪物吗？ 　　“丧尸？”叶云轻很快联想到这个名词，“也不是不可能。” 　　沈然骤然想起第一个任务里跳楼没死成反被寄生物全数占据的女大学生祝小玉，她当时的状况就像影视剧里的丧尸一样，失去意识和痛觉，保留噬食本性，或许这就是寄生物最后的方向，将宿主变成本能行走的丧尸。 　　“你和你的副本队友目前有哪些技能？”沈然及时将念头转回来，他抽出衣兜里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笔，翻开本子说，“我们先来商量一下作战方案。” 　　决定参加这个副本之后，萧雨歇便邀请四人去野兔区实战一下，看看他们的实力和配合情况，一般是这样的，由张诚挖坑做好简易的陷阱，他感知到野兔的方向，告诉其它队友，哥哥小五将野兔赶到陷阱方向，小七则和高全守株待兔，万一野兔暴起伤人，高全可及时挡下。 　　小五敏捷2，耐力2，小七属性都是1，体质0.7——0.6代表女性平均体质，没错，是男性体质的一半多零点一。这个数值会随人的身体素质而变化，小七刚开始时体质也是0.6，后来跟大家捉野兔极大地锻炼了身体，增加0.1。从数值上看，小七并不适合战斗，她的身体素质太低。 　　高全力量2，体质2，张诚智力1.5，耐力2，他说自己经常跑马拉松，另外他还有估价、唬骗、交涉和察言观色四个技能。 　　估价意思为辨认物品的价值，唬骗结合了演技、欺骗、花言巧语、误导和搪塞，能以此让对方分神，或装无辜——这技能描述让萧雨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交涉能有效协商和影响他人，要是不幸被坏人捉住，能尝试说服对方向朋友要求赎金而不是直接送上黄泉路。察言观色可察觉谈话中的隐含信息，避免被骗。 　　看到这一系列技能，沈然不禁地瞄叶云轻，“这些技能，你应该也有不少吧？” 　　叶云轻冲他无辜一笑。 　　“这个张诚倒是一个人才，”见他不说话，沈然耸耸肩评价道，“虽然战力低了一点。” 　　现在看来，除了小七和高全，其他两人在战斗中妥妥地拖后腿。 　　“不能强求太多，”沈然给自己倒了杯橘子汁，安慰道，“至少他们都是可信的人吧？不会反捅你一刀已经很好了，毕竟是个副本，最好找知根知底的人，小五和小七两个孩子没多少心眼，张诚战力不行，得依靠你们，不过要谨防他中途万一逃跑开溜，高全嘛，”他的指尖划过智力1.5的字样，“据你所说，他个子高，外表憨厚，可智商却超出平均水平……” 　　“也许他扮猪吃老虎呢，”叶云轻似笑非笑，在萧雨歇若有所悟的视线中，递给沈然一个干净的杯子，“苹果汁。” 　　“你大爷的，自己倒。” 　　叶云轻拿自己委屈的小眼神去瞅萧雨歇，她翻了个白眼，只得走过去帮他倒满苹果汁，“行了吧。” 　　“给你，”他推给萧雨歇，眉眼弯弯，“你最喜欢喝苹果汁，对吗？” 　　沈然二话不说站起来掉头就走，“这撩妹撩的，叶云轻你特么能不能要点脸！” 　　“脸是什么？我没有啊！”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萧雨歇回到自己房间，清点随行物品，为副本做最后的准备。 　　到约定的时间，几人在异度空间碰面，一行人在黄沙中找到村长的屋子，为首的萧雨歇提交副本申请，村长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眼睛里真切地为他们担忧道，“你们确定开启任务［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吗？” 　　“确定，”队友们一致答应下来。 　　村长点点头，向他们抛来一个卷轴，白光四射，他们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当萧雨歇睁开眼睛，她诧异地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大巴里，看看自己纤细的手，和长长的黑发，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副本任务一般将玩家们真身传送到现实副本里，但她为避免长发影响战斗，早就将头发剪成短发，在她的要求下，小七也剪了短短的bobo头，所以不可能看到黑色长发，除非，她不是真身而来，而是意识。 　　这不是坑爹吗？这是战斗副本啊！换做其它安全的调查、护送等副本还可以借用他人的身体，反正属性不变，但战斗副本影响可就太大了，万一她附身在某个身高较矮的人身上，按照以往习惯原本一个飞踢打算踢中脸庞，结果踢到胸膛，那可就完蛋了。 　　还好她及时检查自己的状态，发现身上带着一个buff［状态］，伪装：你伪装成一名大学生，进入战斗自动解除。 　　原来是伪装buff，萧雨歇松了口气，这就代表她的确是真身来的，所谓长发是由游戏伪装出来，她伸手摸了摸长发，有种虚幻而真实的感觉。 　　看来这不仅是个战斗副本，还是个有剧情的战斗副本，不然游戏不会先将她伪装成大学生，这是要走剧情的节奏啊。 　　一般来说，战斗副本大多将队伍里的人凭空放在副本门口，比如说是动物园副本的话，就会从厕所里走出来，进入动物园直接开始战斗，但若是有剧情的动物园副本，得先进入剧情，唠叨一段动物园发展状态和动物们的心理历程之类的才会慢慢将他们引到动物园门口战斗，通常剧情战斗副本比纯粹战斗副本难度低，因为剧情里会显示克制boss的信息，但如果抓不住重要信息，团灭也是有可能的。 　　“今天我要带大家去参观一个名叫沙漠村的地方，还可以骑、骆、驼，”外国脸的领队挂着暖暖的笑容说着生涩的普通话，“我们会骑、骆驼走到撒哈拉沙漠，晚上在沙漠里，看、星、星，明天、早上坐船回去。” 　　她往后偷偷望去，的确是华人没错，看来，这是一个华人组织参观撒哈拉的旅行团。 　　现在下午一点，阳光透过玻璃窗户暖融融地映在窗帘上，她用队伍频道联系四名临时组成的队友，“小五，小七，张诚，高全，你们在哪，报一下自己的位置。” 　　“我坐在第三排最左边，”小七率先回答，“靠窗，我旁边坐着一个阿姨。” 　　“我在小七后面，”张诚说，“我身边是个男的。” 　　“就是我，”小五接话道，“我坐在第四排右边，张诚，你旁边坐着的就是我。” 　　“我在小五右边，”高全报道，“隔着一条走廊。” 　　萧雨歇正好坐在小五后面，这样，他们五个人其实是坐在一起的。 　　领队在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起沙漠村的故事，他们从埃及南方一个名叫阿斯旺的城市出发，据领队所说，沙漠村里的人世世代代居住在那里，他们不接受教育，不与外人联姻，从出生到死亡都在这块土地上。 　　“他们修剪的，骆驼毛，用来做毯子，挂毯，很漂亮，”领队生涩地推销道，“可以买回去，做装饰，这是他们的，收入，骑骆驼，卖挂毯，还有沙画，他们用彩色的细沙装进瓶子里，从瓶子外面看，就像撒哈拉沙漠，还有，生命的钥匙，他们做、生命的钥匙，吊坠，项链，都是木头，沙漠里的木头做的，很有意义。” 　　这一番话说得大巴里的人们蠢蠢欲动，纷纷从兜里掏出埃及镑数数自己能买些什么，毕竟来一趟不容易，有纪念价值的礼物多买几份回去送人。 　　有个游客问起生命钥匙的意思，领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生命的钥匙是埃及人的护身符，我们相信，有生命的钥匙，可以，死而复生，木乃伊，手中拿着生命的钥匙，壁画，神庙的壁画，都有生命的钥匙，”她比划着一个圆圈链接一个丁字，“永恒和轮回。” 　　这一番话可比刚才的介绍顺畅许多，听得出应该念过许多遍。 　　下午两点左右，他们成功到达沙漠外围，换成越野车冲沙，四五个人一组，小队成员自然而然地分到一组，一个人坐在副驾驶座上，其它四个人坐在相对的长坐垫上，领队交代他们抓好车里的东西固定住自己的身体，将门关上。 　　“没想到来做一次任务还能免费旅游，”小五兴奋地在队伍频道里说，“真划算。” 　　所谓冲沙是指司机开着吉普车在沙丘里冲上冲下，那感觉跟坐过山车差不多，几台越野车发动马达呼啦啦一阵往前冲，轮胎所过之处带动一片片烟雾般的沙子。 　　萧雨歇坐在副驾驶座上，右手紧抓把手，不时瞟一眼驾驶座上的司机，他开得又快又急，背后惊呼声不断。 　　可惜萧雨歇不懂埃及语，不然还可以问问对方所谓沙漠村的事情。 　　冲沙半小时后，越野车冲上一座沙丘的半山腰，他们从车里下来，爬到沙丘顶峰，风大得长发乱舞，几乎能把人刮走，当她胡乱扒开贴在脸上的头发，望见沙丘下方不远处，一座小村静静躺在一片平地上。 　　那想必就是现实中的沙漠村。 　　等其他游客们拍完照片，领队在沙丘下招呼他们自己往下走，沙漠里的沙子极细，每踩一步留有一个深深的脚印，沙子止不住地往鞋子里灌，萧雨歇索性把鞋袜脱了，光着脚走在细软的沙子上，这里的沙跟沙滩里的沙差不多，不硌脚，就这么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下去，坐回越野车，驶向沙漠村。 　　当她踏入沙漠村的那一刻，游戏提示突然响起［您进入了沙漠村。］ 　　［您接受了任务：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任务内容：除掉村民＊20，村长的儿子＊1，村长的儿媳＊1，村长的夫人＊1。］ 　　沙漠村的房屋与异度空间相似，每个房子隔了三五米，都是土黄色的泥土盖成，外面披着晒干的植物茎干，据说是为了挡风，这边的风的确刮得很大，萧雨歇简直都想马上把头发剪掉，加上冲沙和沙丘上拍照耽搁太多时间，现在日暮西山，夕阳西下，晚风吹起来更冷。 　　还好萧雨歇机智地背着显现人前的背包，她在背包里掏啊掏，掏出探险者套装的外套，把外套一披，顿时暖和许多。 　　领队带他们参观了没电没信号的村长家，还有正在烙饼的村长夫人，他们走进中间一栋大房子里，屋子里挂着各式各样的挂毯，大的五十、一百埃镑，小的二三事，不少游客纷纷掏钱包买下一两幅，接着又参观几个卖沙画和生命钥匙的房屋，当萧雨歇看到这些挂着生命钥匙的钥匙串，眉头一挑，目光停留在村民脖子上挂着的生命钥匙。 　　游戏里的金币可以转成埃及镑，难得来一次，她买下几个钥匙串、吊坠、披肩、沙画和挂毯什么的，丢进背包里，准备拿回去送人，尽管这些在末世之后不值钱了，也算是她的一份心意。 　　不管是烙饼的村长夫人还是卖东西的村民，他们举手投足与正常人一样，并不像医院里那些被寄生的病人一样迟钝。 　　“怪物我可能还下的了手，”小五忐忑地在队伍频道里说，“但是这些活人，我真不行。” 　　“等到晚上吧，”萧雨歇镇定自若，“我们不是要在这里休息一晚吗？” 　　夜色渐深，村民们端来一盆又一盆食物，萧雨歇一点都没碰，也叮嘱队友们不要吃，他们准备副本时自带有三天份的食物和水，所幸夜色深，没有电灯，游客们只能借着手机电筒的亮光品尝这些菜肴，给了萧雨歇等人弄虚作假的机会，毕竟他们之间不是特别熟，谁会关心他们吃没吃。 　　吃完晚饭，大家躺在软软的垫子上数星星，萧雨歇趁机观察小村的屋子的构造，方才他们参观的几间屋子除了村长家，其它都是空空荡荡，似乎专门为游客准备的，村长家的屋子也不是特别华丽，分两间，大一点的那间有个茶几，茶几旁边是张床，客厅、饭厅和卧室融为一体，小一点的是厨房，立着个黑漆漆的灶台，至于厕所——这个她没看到，恐怕村民们是自行解决吧。 　　这样想来，大家房屋的构造和这个差不多，问题是，他们一行人差不多二十人，领队如何安排他们呢？ 　　正思考着呢，领队将他们带到村子深处，房屋中间错落有致地扎着各式帐篷，帐篷里是双人床，小七自然和萧雨歇一间，小五和张诚挤一挤，高全只能与领队商量和另一个人凑一间。 　　沙漠里不到七点天就黑了，手机没信号没办法上网，如同一台废手机，萧雨歇听到游客们在外面玩游戏的声音，便从帐篷里出来，环顾四周，问道，“那些村民呢？” 　　他们用手机电筒的白光照明玩杀人游戏，一个男生头也不回地说，“谁知道啊，睡觉去了吧，” 　　“我想念我的手机，想念城市里的夜生活。” 　　“他们能在这呆一辈子，好佩服，我一天都要完。” 　　“我现在就想回到有wifi的酒店。” 　　话是这么说，他们话音里的打趣都听得出来，萧雨歇极目远眺，不见任何村民的身影，想了想还是走进帐篷，设定闹钟，先睡一觉补眠，半夜再起来。 　　小七听说她的打算，也乖乖上床睡觉，此刻才不到八点，她们在游客们的笑闹声中慢慢睡去，萧雨歇在半梦半醒时放开感知，不知睡了多久，她只感觉到外面的笑闹声忽然消失，好像那些游客被不明力量拉扯到另一个空间似的，萧雨歇猛地从睡梦中醒来，一看时间，晚上十点。 　　“小七，小七，醒醒，”她叫醒小七，一键换上探险者套装，用食指拨开帐篷一条缝，警惕地打量外面的情形，游客果然不见了，地上还扔着横七竖八的几个手机，手机的电筒依然发着白光。 　　小七揉了揉眼睛，从床上蹦下，她和衣而睡，不用换衣服，没等萧雨歇叮嘱便屏气噤声顺着拨开的帐篷缝隙往外看，见外面情况不对，连忙在队伍频道里呼唤哥哥小五和其他队友，“你们在哪里，赶紧醒啊！有人还没睡吗！” 　　“我没睡，”小五立马回答，“我和诚哥在帐篷里聊天，怎么了？出事了？我马上过来！” 　　“等等！”萧雨歇谨慎地打量一番周围的环境，“你在原地别动，我们来找你。” 　　在安排帐篷时萧雨歇特地让队友们留意各自队友帐篷的位置，此刻正是碰上用场的时候，她从背包里抽出一把长剑，示意小七跟上，另一边高全也被他们的动静吵醒，“我等着等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我们正在去找小五和张诚，你先不要轻举妄动，”萧雨歇慢慢走出帐篷，在队伍频道里如是说，“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马上往我们方向跑。” 　　“拿出武器，小心谨慎。” 　　游客的突然消失，证明战斗副本正式开启，也就是说，他们很快将迎来一批被感染的“怪物”。 　　帐篷是软质材料，很难抵挡敌人的攻击，他们必须转移到房屋里去，但有一点，这里的屋子都没有门，所谓的门被植物茎杆编成的门帘遮住，和传统的木门乃至后来的铁门根本没法比。 　　“小心！”小七眼尖地看见一个黑影朝萧雨歇扑过去，不由得尖叫一声，萧雨歇早已感知到对方的存在，一阵腥风伴随牙齿磕碰的声音扑来，她脚踩轻功，避过黑影，运转内力朝对方后颈削去，当即让它一下子瘫软在地。 　　［任务进度：除掉村民1／20］ 　　焦急地呆在帐篷里的小五不由得一下子冲上去，“萧姐姐，妹妹，你们没事吧！” 　　张诚则看着被对方斩获的尸体，小小的眼睛异彩连连。 　　就在此时，高全朝他们跑来，身后追着两个黑影，一边跑一边叫“救命”，张诚当即骂了一声，征询般问萧雨歇，“怎么办，救吗？” 　　萧雨歇看到自己体力条降到80%，略一皱眉交代道，“你们先往卖挂毯的房子跑，注意不要进去，我马上过来，”说话间她用只有张诚才听得见的音量极快地说了一声，“小心高全。” 　　一挥长剑，她迎上追在往他们跑的高全身后的黑影，两脚踢开，体力越发下降，小五扶着脚软的小七往卖挂毯的房屋方向跑，张诚扯着高全的袖子追上去，高全还在一边往后看一边想把袖子抽回来，被张诚死死拉住，“跑啊，你还在想什么。” 　　被两头丧尸缠住，萧雨歇只得速战速决，她剑光急洒，一剑刺中一头丧尸的脖颈关节处，后头丧尸直扑上来，她往右挪移闪过，收起长剑，换成铁手套，绕到其后，运足内功，将第二头丧尸的脑袋打爆，白色红色的脑浆洒了一地，一股恶臭当即蔓延开来，萧雨歇屏住呼吸，忙朝卖挂毯的大房屋跑去。 　　这间大屋无人居住，是抵挡丧尸进攻的最好地点，她刚一看见屋子的轮廓，便注意到一头丧尸正在朝里伸手，四人扯下门帘挡着对方，慌成一团，萧雨歇正朝他们跑去，便眼尖地看到高全伸手欲推小五，她当即加快脚步，高叫道，“住手！” 　　他们的动作仿佛一秒一秒放慢了一般，高全伸手朝挡在前面的小五推去，小七攥住小五的衣角，一脸茫然，似乎回不过神来，躲在后面的张诚……躲在后面的张诚竟发狠一脚踹开了高全，这时小五才后知后觉发现高全竟想要自己的命。 　　高全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避开丧尸的攻击，伴随小五一声怒吼，“高全你想干嘛！”他竟飞快向另一边跑去，瞄准不远处早已看中的一间小房子往里窜。 　　仿佛因为愤怒提高了战力，小五吼了一声，抡起门帘劈头盖脸地朝那只丧尸打，可惜这样的绣花拳脚对它毫无伤害，萧雨歇及时赶到，一剑刺开丧尸的脖颈。 　　她连杀四头丧尸，体力消耗得飞快，已落到50%，不得不就地坐下休息一会儿，小七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声线里满是迷茫，“高全他为什么突然要对哥哥下毒手？” 　　“难道他想独吞副本奖励？”张诚方才紧张得不行，差点扯到自己的腿筋，听小七这么问，他叹了口气，“财帛动人心，我就看他不像表面那样朴实憨厚，没想到心眼比我还多。” 　　“但是就算害了我们，他也不一定能通过副本啊，”小七依然很不解。 　　“应该只是本能的反应吧，”萧雨歇喝了口水，润润喉咙道，“他被两只丧尸缠上，恐怕自己都没料到它们的战力那么高，打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祸水东引，到了屋子里，见小五顶着丧尸，想的是让小五去喂丧尸他就可以自己逃跑，但他情急之下没想过，这里是副本，他能逃到哪去呢？” 　　前世这种人她见的多了，他们平常看也算是彬彬有礼的好人，一旦爆发什么危机，骨子里的自私基因便开始发作，萧雨歇还记得一个狮子和羚羊的故事，狮子追捕羚羊群，羚羊们飞快地跑，有人问它们为什么跑那么快，狮子的速度比它们快多了，它们说，只要跑得比最后一个快就好。 　　就算没有最后一个，他也要造出最后一个，高全本质上就是一个小人。 　　休息半晌后，萧雨歇眼瞅着体力涨到57%，立刻安排道，“既然高全走了，我们得重新分配一下各自的任务，”她左顾右盼，从屋子里搬出仅剩的一张桌子，横着挡在房屋门口，这张桌子大概到大腿那么高，可以稍微阻止一下丧尸的攻击。 　　“他们的要害在头部和脖颈，”萧雨歇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头部目标大，但武器很容易卡在骨头里抽不出来，脖颈呢，目标又太小，所以我买了一袋精钢箭，箭头是尖锐的精钢做的，你们轮流抬着桌子，到胸前，另一个人用箭对准眼睛戳，小心它们伸出来的手。” 　　她话音刚落，张诚哈哈一笑，一拍胸膛，从头到脚被全身重甲全副武装，声音闷在头盔里，“我这样，看它们还怎么伸手。” 　　“穿重甲对体力消耗很大，”萧雨歇提醒道，“你的耐力为2，可能坚持得长一点，但也不超过七八分钟，在它们还没来之前，你先脱掉吧。” 　　没办法，体力得用在刀刃上，与各类寄生群体的斗争就是拼持久战的过程，要是体力不够，跑都跑不动，更别提杀怪了。既然张诚请缨，那只有小五和小七抬着桌子当做屏障，经过方才的手忙脚乱，两人都有些讪讪，二话不说就同意这个任务。 　　至于萧雨歇她自己，自然要在旁边留神，后面还有三个boss，她不能在这时候用完体力。 　　这一番交代不过三分钟，很快便有丧尸闻声过来，小五和小七靠着墙壁抬起桌子，“砰”地一声，丧尸撞了过来，伸出长长的手往里挥舞，张诚深吸一口气，换上重甲，抄起精钢箭，不躲不避，直接上前，隔着桌子左手稳准狠地掐住丧尸的脖子，右手行云流水般对准它的眼睛一戳，那头丧尸立刻瘫软下去，都不用十秒钟时间，看得小五和小七瞪大了双眼。 　　等等，真有那么简单？ 　　除掉这一只丧尸，张诚立刻脱掉重甲，汇报道，“刚才体力掉了百分之五。” 　　这样算算，留百分之二十的体力备用，他还剩百分之七十五，可以再杀十五个，加上方才干掉的五个，基本上能把二十名村民干掉。有队友帮忙真好，要是她自己来，得累死好几遍不可。 　　“我的体力下降百分之四，”小五也报出自己的数值，“不过恢复得挺快，现在百分之九十八了。” 　　“我下降了百分之八，”小七抬眼看了他们一眼，不好意思地低头说，“也在恢复中。” 　　这张桌子的确很重，加上他们要抬起来挡住丧尸的冲撞，体力只下降百分之四算好，一开始恢复速度的确很快，但越到后面越慢，就好像拎着袋子回家一样，刚开始不觉得有多累，拎得越久越累，到最后再不休息，两条手臂都得废了。 　　就在此时，萧雨歇瞟到一个速度极快的丧尸朝他们这间屋子冲来，她不敢怠慢，直起身子，从背包里抽出长弓，搭上箭，右手拉弦，感知散发开来，在晴朗的夜空下，她几乎可以看见对方通红的双眼和长大的嘴巴，预判瞄准后，她右手轻轻一松，离弦的箭飞快朝那头boss射去，一声轻响，boss被弓箭带得往后一倒，仰躺在地上。 　　这一箭足足耗费了她百分之二十的体力，她往地上一坐，吩咐道，“趁boss清场最后几分钟，你们赶紧把这些尸体扔旁边去。” 　　张诚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笑道，“好嘞，我这就去扔，小五，一起啊。” 　　萧雨歇往嘴里塞干粮以加速体力的恢复，伴随尸体“砰”的一声，门口的丧尸尸体被扔到高全躲着的房子旁边，气得高全直骂娘，张诚还在煽风点火，“骂呀，声音再大一点，把丧尸全叫过来，加油哟～” 　　那语气贱得，小七都忍不住发笑。 　　处理完尸体，他们迅速赶回小屋大本营，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萧雨歇查看任务进度，发现那名被她射杀的boss正是村长夫人，小七叹了一声，“村长夫人，白天还给我们烙饼呢。” 　　方才在性命攸关的危险关头，这种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大家来不及多想，只要自己安全，管她死的是谁，但冷静下来又开始拷问自己是不是良心大大滴没有了，毕竟那些被感染的人白天还活生生的，怎么突然晚上就变了呢。 　　“别想太多，他们不是人，他们已经死了，这些，只是他们的尸体，”萧雨歇早就看惯了，刚开始她杀掉这些人形生物还吐了一场，到后来，不是她死，就是它们死，两者的立场天然敌对，萧雨歇没有这个悲春感秋的心情为它们哀悼。 　　“你可以把他们当成诈尸，我们这么做，是为了让他们入土为安。” 　　说得好有道理，他们竟无言以对。 　　当然，很快他们就没有时间哀悼了，又两只丧尸从村子深处一瘸一拐跑出来，然而他们并没有冲萧雨歇三人去，而是蹒跚着跑向高全所在的小屋，这时他们一点都不哀悼，反而幸灾乐祸地笑了，“干得好，要是张哥刚才没拉住我，我就死在他手底下了。” 　　“一报还一报，不亏，”张诚吃吃地笑道。 　　饶是方才为“可怜”丧尸叹气的小七，现在也一点都不给高全面子，脆声说，“活该，让他惹哥哥。” 　　这场面，倒是挺讽刺。 　　“高全撑不了多久，你们得准备起来，小心他又祸水东引，跑过来，”萧雨歇话音未落，便看到肩膀上被咬了一口的高全连滚带爬逃出小屋直冲他们而来，这招够卑鄙够无耻，死也不忘拖人垫背，小五和小七当即有些慌乱，他们的桌子针对的是无意识的丧尸，能不能防住还是活人的高全还不一定。 　　萧雨歇见自己体力回复到百分之五十，暗暗算了算高全变为彻头彻尾丧尸的时间，大概十分钟，她抬脚跨出桌子，说了一声，“我把后面两头引开，要是高全不追着我跑，你们就死防硬守，能解决解决，但不能让他进屋，要是他追过来，你们小心，我拖不了多久，这三只丧尸还是得由你们解决。” 　　轻功耗费的体力很少，她可以溜两小时丧尸不喘气，但她不可能将轻功暴露出来，所以在他们眼中，萧雨歇只是跑得稍微快一点，轻一点而已。 　　她掏出弩箭随手射了后头丧尸两箭，他们便跟着她跑了，倒是高全还残留着人类的意识，他要报复屋子里的三个人，没去追萧雨歇，踉踉跄跄地跑向三人藏身的大屋。 　　小五和小七立马抬起桌子，高全全身压在桌面上，合着他一百三四十多斤的重量，压得小五小七直喘气，张诚立马一键换装，想要故技重施，但还是人类的高全明显聪明许多，他根本抓不到对方的脖子。 　　一时之间，张诚也发了狠，他仗着自己的重甲一下子把高大全连人带桌扑倒在地，双手死死掐住对方的喉咙，眼看着他面红耳赤喘不上气，张诚这才意识到他还是个人，还没完全变成丧尸，自己这一掐下去，背的可是人命。 　　就算他们在真实游戏副本里，可副本里死、人死的规则他记得清清楚楚，杀人不过头点地，这话说得轻巧，要是自己真这么把他掐死了，午夜梦回，高全不得天天来找他？ 　　是，高全一心想连累害死他们，以牙还牙占着理，可是，可是张诚毕竟是个良好公民，他真下不来手。 　　见张诚犹豫不决，小五急得直跳脚，“张哥，萧姐姐快回来了，没准还有其它丧尸会来，你就这么不上不下的，等她带着两头丧尸回来，那真是要送死的节奏，到底是杀是放，你给句话啊。” 　　放？不行！要那张阻挡的桌子还在他腿下呢，没有桌子，是放了他，反手他就能把小五小七害了，但是杀？更不行，杀人背负的不仅是法律的制裁，还有道德的谴责，除非张诚是个精神病，是疯子，不然他的后半生都得在愧疚中活下去。 　　怎么办呢？ 　　“要不，拖着吧？”小七弱弱地说，她在队伍频道里问萧雨歇，“萧姐姐，那个，高全被咬后要过多久会变成丧尸啊？” 　　“十分钟以内，”萧雨歇慢悠悠地踩着轻功溜弯。 　　“现在五分钟过去里，”小七就着夜色看一眼表，“要不，我们等等？” 　　他们的意思是拖到高全变成丧尸再杀他，这样大家都没有心理负担。 　　既然这么决定了，张诚依然在门外两手掐着高全，小五和小七从他腿下抽出桌子，缓了口气，查看自己的体力消耗情况，方才高全那一压，小五小七的体力急速下降，现在小五还剩百分之七十，小七不足百分之五十。 　　“我的体力？”耐力为2的张诚体力恢复速度比一般人快一些，尽管刚才一番搏斗，但其实用的是重甲本身的力量，只是掐对方脖子的时候用力了些，精神紧张之下体力滑得快，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状态，“百分之七十五。” 　　不同丧尸的体力也是不同的，萧雨歇溜了两只丧尸近十分钟，以有一只落在后面，她停下脚步，摸出弓弩，瞄准第一只丧尸头部发射，当即爆掉一只，而后以同样方法解决第二只。 　　［任务进度：除掉村民7／20，村长夫人1／1］ 　　使用弓弩比弓箭省体力，但弓弩调整时间长，时间一长便容易出差错，所以她一个人的时候很少用弓弩，最多在队伍中有人保护时用一用，熟练度不高，平常用剑和拳套更多，所以对自己的精准度不是很有信心。 　　解决掉两只丧尸，她绕回屋子大本营，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重甲的人骑在高全身上，两手扼住对方的喉咙，这情况把她吓了一跳，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紧张得抬起桌子的小五和小七挠了挠头，“在等他变丧尸呢。” 　　萧雨歇一愣，立刻明白他们的顾忌，一时觉得他们既好心又好笑，不知他们这份坚持，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普通人，若没有深仇大恨，谁会愿意夺走一个人的生命呢？但在资源匮乏的末世，你有，我没有，就是深仇，就是大恨，那段日子残害的不仅是人类的身体，还有他们的灵魂和道德上的坚持，人对生的渴望是永远无法想象的，杀人与不杀，全看他们的道德底线。 　　但杀人，何尝不是对自己人格上的伤害呢？杀人没有回头路，一旦开了杀戒，从心灵到精神，便再也回不去了，面对几番想害死他们的坏人，他们居然还能放对方一码，拼着时刻会有丧尸出现的概率苦苦等着这个人转变成丧尸——而又是他们，故意将丧尸尸体扔到高全屋子附近，引丧尸过去，算起来，高全被咬，他们是始作俑者。 　　人性，果然十分复杂，他们出于“为什么我要帮你杀丧尸”的心态引得高全被咬致死，又是他们，在高全反咬一口的时候不忍亲手杀害对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借刀杀人不是真的杀人？ 　　“他已经变成怪物了，”萧雨歇注视着高全的眼睛失去神采，被血色染红，大张着嘴，淡淡地说，“你可以，动手了。” 　　张诚犹豫了一下，双手用力，“咔嚓”一声，高全的头往右一歪，死得不能再死。 第27章 打通新手村的重要副本3 　　解决掉七只丧尸以及高全这个隐患，大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也不顾什么形象，七倒八歪地坐了躺了一地，沙漠村位于沙漠边缘，温差大，晚上凉风一吹，没穿多少衣服的小五小七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往墙边凑近了些。 　　“都是沙子，”原本躺在地上呈“大”字形的张诚一摸头发，抓出一把细碎沙粒，嫌弃地坐了起来，他瞥一眼靠在墙边的小五小七，目光落在门外的尸体上，眼睛一亮，“不管什么游戏，杀掉怪总会爆点东西的吧？” 　　这么说着，他屁颠屁颠地跑到门口，探出脑袋左右观察了一圈，小步小步朝那几具倒下的丧尸挪去，小五和小七对视一眼，也弯着腰探出两个小脑袋，注视着张诚的动作。 　　只见他在尸体上摸来摸去，掏出六七瓶颜色各异的药水和药瓶，还有一小把银币，再无所获，倒是那个小boss村长夫人掉落了一条项链。 　　张诚警惕地望了一眼夜色笼罩着的沙漠村深处，将这些东西胡乱抱起来，小步跑进大屋里，往沙地上一放，“这些东西怎么分配？” 　　他捡起那条项链，上面挂着一个生命的钥匙，“这个我们男人带着没用，你们两分吧。” 　　［项链］［生命的钥匙］：这是一串挂着生命的钥匙的项链，其中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萧雨歇正想往上面扔一个鉴定术，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还没学过这个一级法术，“你们有谁学过鉴定术吗？” 　　三人摇了摇头，他们本来就没想过要转成法师之类的职业，自然对法术不感兴趣，而鉴定术这个技能要求智力为2以上，他们没人智力到2的，萧雨歇倒是能将现成的属性点升级智力属性，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就算属性到位，没有技能书，照样学不了。 　　在游戏前期，施展一个法术会耗费百分之三十到五十的体力值，只有多加练习提升熟练度才能慢慢将耗费的体力值减下去，也因为这个原因，她上次补给时忘了买法术书，也没去图书馆学几个有用的法术。 　　“那我先收着吧，”萧雨歇踟蹰了一会儿提议道，“我有两个朋友，他们应该能鉴定这条项链。” 　　如果不行的话，就只能去村长家请村长鉴定，但支出不菲，越贵重的东西要的金币越多，还不如找会鉴定术的法师。 　　萧雨歇在沙漠村这个新手村算得上一个小小的名人，三人也不怕她私吞东西，大家把银币和药水分成四份，给小五小七的是治疗外伤的金创药，张诚分到体力药水，萧雨歇则拿走了法力恢复药剂。 　　接下来的五名丧尸，他们以方才的阵型一一解决，四人体力已消耗大半，抬着桌子的小五小七胳膊酸软，体力不支，身穿重甲的张诚也气喘吁吁，两手无力，体力值百分之百时，抬桌子的动作或许只需消耗百分之一，但当体力值下降到百分之四十，哪怕一个简简单单抬手的动作，可能也会耗掉百分之五。 　　当任务进度变为14／20的时候，其他人均已累得不成样子，平常人跑个八百米都险些晕倒呢，他们能支撑到现在多亏了平时逮兔子的活，饶是如此，此时他们也累得不行，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吐着舌头喘气。 　　“小姐姐，”小五看向方才一直坐在屋子里打坐的萧雨歇，可怜巴巴地说，“我，我实在没力气了。” 　　萧雨歇看了一眼恢复到百分之八十的体力值，站起身来，活动着筋骨说，“还剩六只丧尸，两头boss，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她从背包里掏出那把弩，张诚往她手上一看，立马叫起冤来，“你有这个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首先，你们不会用，也许会伤到自己，我得花时间教，现在哪来得及，”萧雨歇抽出弩｜箭，“其次，这是远程武器，你们准头不够，没法爆头，反而会惹怒丧尸，最后，”她微微一笑，“这把弩我用过一次，绑定了，你们用不了。”一般来说，游戏出产的东西，没用过之前谁都可以用，但用过一次就会绑定，其他人无法使用，需要找NPC解绑，花费不小，这么做是为了不让玩家们将游戏里的东西拿到现实中倒卖二手。 　　“那你可以用啊，”张诚嘀咕道。 　　“没错，我自己是可以用，”萧雨歇皮笑肉不笑，“那还要你们干嘛？给我放风？” 　　饶是一向皮厚的张诚，此刻也不禁低下了头，这个副本是萧雨歇发现的，按理来说，她带着弩和箭，只要爬到高处比如房顶，通关副本没有问题，只不过耗费的体力多一些，通过副本的时间长一点，之所以带上四个拖油瓶，还不是想让他们来亲身体会一下战斗过程？说起来，张诚和高全还是沾了小五和小七的光，不然萧雨歇都不会正眼看他们一眼，他还蹬鼻子上脸要求对方把丧尸们解决掉，自己在一旁看戏——实在说不过去。 　　见张诚想明白了，萧雨歇才道，“早点见血，对你们有好处。” 　　没等羞愧的三人说什么，她耳朵微动，脸色一变，将弩换成弓，从箭袋里抽出三根精钢箭，搭在弦上，小五和小七的感知属性较弱，根本没发觉丧尸的痕迹，倒是张诚瞪大眼睛，直直敲向远方，似乎看到了三个黑影。 　　萧雨歇搭在弦上的手一松，三支箭暴射出去，两声沉闷的坠物落地声后，任务进度及时刷新： 　　［任务进度：除掉村民16／20］ 　　三支箭，两只丧尸，那还有一个……躲掉了？ 　　萧雨歇临危不乱，又抽出三支箭搭上，运转内功，感知范围扩大，她连抽三次，每次三支箭，最后在小五和小七看到人影之时，那黑影倒地不起。任务进度刷新，这次死的是［村长儿子1/1］。 　　这么一会儿功夫，萧雨歇的手已经酸得不行，想要将箭射得更远，必须将弓拉得足够满，耗费的力气和体力愈发多，这一番下来，她的体力极速下降，降到百分之五十，但不用弓不行，那只boss敏捷属性极高，一旦让它近身，在场的除了运转轻功的她，估计都逃不过它的魔爪。 　　“最后四只，”萧雨歇将弓放进背包，背靠墙壁坐下，淡淡地说，“你们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拉弓的确是个体力活，上次去射箭玩，就两三米的距离，十支箭，右手酸得不行。 第28章 打通新手村的重要副本［完］ 　　小五只觉得自己的手臂酸得什么都抬不起来，他艰难地往嘴巴里扔面包和水，眼瞅着体力条慢慢升到百分之四十五。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继续抬起桌子的力气，但当他瞟到一边靠着墙壁休息的妹妹时，不知从哪鼓起了勇气，“交，交给我们吧。” 　　剩下的四只丧尸。 　　从体力上来看，他的双臂已到极限，小七应该比他更累，但他的腿一点事都没有，而张诚穿着重甲，全身从肩膀到手臂到腰背到腿都酸津津的，程度比他们轻一些，手臂尤其是手指几乎累得抽筋，他一边含泪抚摸自己鸡爪子一样颤抖的手指，一边望向村里深处。 　　“我们得换个方法，”现在他的手指别提掐丧尸了，掐个人估计都留不下痕迹，他眉头紧皱，再次悄悄望向萧雨歇，见对方仍在闭目养神，不得不打消求帮忙的想法。 　　一旦没有依靠别人的想法，他的脑袋急速转动起来，而后一拍酸软的大腿，忍不住流出疼痛的眼泪，“我，我想到了。” 　　他想的办法很简单，自己身穿重甲，堵在门口，抱住丧尸的腰，这样，丧尸就只会啃他肩膀上的甲片，然后小五和小七把它的手臂束缚住去戳脑袋或者掐脖子。 　　“小七，你还能行吗？”小五看向自家妹妹，小七点了点头，“只有这个办法了。” 　　“杀丧尸可不是杀鸡啊，”张诚不信任地嘱咐了一句，“要用力。” 　　方才张诚使用的铁箭箭头已结成一层厚厚的血咖，萧雨歇友情赞助给他们一根新箭，接着，他们就打算按照这套方法打丧尸。 　　“最后一波小怪，”张诚自言自语，“不知道攻击力会不会上升。” 　　说曹操曹操到，两只丧尸从深夜里蹒跚着走过来，这完全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危急关头，他们只考虑过要不要一只丧尸的情景，就在他们焦头烂额的时候，小五从地上站起来，“我去把那只丧尸引开，你们解决了喊我一声。” 　　小五的敏捷最强，引开一只小小的丧尸不在话下，但这个提议就意味着他将走出“安全”的房屋，第一次直面丧尸的恐怖，不愧是前世有名的游荡者，光胆子就比寻常人大。 　　“哥，”小七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眼边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我会尽快把丧尸杀死的！” 　　方才在抬桌子的时候，小五很大程度上照顾了自己的妹妹，所以她的手臂还没酸到抬不起来的程度，她目送小五踏出房屋，走进黑暗里，而从不远处奔来的两只丧尸，竟然全朝小五过去了。 　　又是一个大bug，萧雨歇叹着摇摇头，要是叶云轻和沈然哪怕有一个人在，情况都不至于变得这么混乱。 　　小七惊叫一声就要往外跑，张诚挥手拦住了她，手掌砰砰地击打自己的胸膛，大叫道，“来啊！过来啊！来杀我啊！loser！来杀我啊！你敢不敢！” 　　这一番动静可比小七大多了，通过萧雨歇运行的感知属性加成内功依稀可以感应到，追在小五背后跑的丧尸略微放缓一些，其中一只往房屋里跑，见计划顺利，张诚展开双手和这名又丑又臭的丧尸来了个亲切的拥抱，向小七说，“你来帮我把它干掉。 　　按计划，小七现在应该持着铁箭上前给丧尸一个痛快，但她面对那獠牙、那扭曲的脸孔和那往下滴的血浆，身不由主地往后倒退几步，张诚等得不耐烦，“你有完没完？赶紧的？你以为我不累啊？” 　　被他语气激烈地这么吼，小七嘴巴一瘪，眼泪止不住地打转，最后还是林声晚劝了一句，”赶紧把它弄好，不然你哥哥回来正好撞进它怀里。“ 　　这一席话宛如最强烈的冷静药水，很快将小七劝过去，她握紧铁箭，对着丧尸的眼睛，狠狠往里戳了个对穿，小七忙在队伍频道里让小五回来，小五没回答，直接带着丧尸跑过来。 　　两人如法炮制，将剩下三只丧尸一一击杀，此刻他们体力触碰红线百分之十五，全凭一股意志力支撑，萧雨歇休息到现在总算恢复了些，她从背包里拿出长弓握在手上，听小五三人低声说，“其实我方才试了一下，丧尸的行动很迟钝，我完全可以避开。” 　　“嗯，”小七呈大字型躺在地上，不顾铺在地上的细碎沙粒。 　　“要是训练训练，没准能解决掉，”张诚也躺着说，“我方才杀了那些丧尸，觉得不要桌子挡门也可以，不过耗费的体力多了点，还需要再锻炼啊。” 　　“回去之后再去抓兔子吧，”小五下定决心，“尽快把准确度训练上来，等回到现实，我找找门路，看看能不能请教退伍的军人，学几手一击致命的技术。” 　　他们能这么想，不枉萧雨歇带他们来下副本，平常他们抓兔子只为应付任务了事，此时明白实力的重要性后才懂怎么用狩猎兔子的方法训练自己，萧雨歇听到这里，插话道，“如果你们能一个人解决一只野兔，那面对一只丧尸基本没问题了。” 　　风从村子深处刮来，萧雨歇闭眼倾听，嗅到风声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伸手测试风向和风速，作为一名熟练的猎人，能在各种气象里命中自己的猎物，这个boss作为最终boss比前两个更厉害，她从背包里摸出两把匕首，插在胯间腰带里，她的动作如此熟练顺畅，没对衣服产生哪怕一丝划痕。 　　如果弓箭杀不死对方，她便只能近身作战。 　　还剩下百分之六十的体力，解决一只boss，足够了。 　　她一手持弓，一手把箭搭在弦，扩大感知范围，试探性地射出一箭，果然被深处的丧尸躲开。她略一皱眉，望见一只动作敏捷的丧尸朝他们跑来。 　　张诚瞟到外面的景象，吓得一下子坐起来，使劲揉了揉眼皮，瞪大眼睛看过去，小五和小七也从地上爬起来极目远望，但他们感知不比张诚强，丝毫看不见任何不对。但很快，那矫健的丧尸出现在他们视野里。 　　“我靠！”小五爆了声粗口，“这速度特么比我还快。” 　　“这是，丧尸变异了吗？”小七目瞪口呆地往后躲了躲，“跑这么快，怎么把它杀掉啊。”要是方才他们碰到的丧尸都是这种类型，别说杀死了，躲都来不及躲。 　　“那是进化后的丧尸，”萧雨歇淡淡地说，“每只丧尸熬过变异期就会变成这样。” 　　“每只，”张诚惊恐地瞪着自己的小眼睛，“每只？！” 　　他没注意萧雨歇的话里有话，这些丧尸绝不可能只出现在游戏里，也就是说，现实生活中，经历过一个月后的变异期，所有丧尸都会慢慢变成这样，从迟钝的丧尸，变成能跑能跳的矫健型，有的甚至能超过人类极限，达到各个都是奥运会冠军的水准。 　　留给人类的时间并不多。 　　她不再解释，双手摸出匕首，花哨地挽了个花，朝外走去，剩下三只瑟瑟发抖的人挤成一团望着她的背影。 　　“张哥啊，”小五抱着张诚的胳膊，声泪俱下地哭诉道，“要是那丧尸冲我们来，别忘了拿出你的重甲挡一波啊。” 　　“从前我买的时候你还笑我说乌龟壳呢，”张诚的身体被吓得微微颤抖，嘴上仍不忘说，“现在知道巴结你张哥了？” 　　“张哥，我错了，求原谅！”他立马认错，两眼仍盯着萧雨歇的背影。 　　萧雨歇手持匕首朝最终boss走去，而那只丧尸也飞快地冲向她，两者一触即分，连张诚都看不清他们的身影，反正不知萧雨歇怎么做到的，丧尸倒在地上，而她毫发无伤。 　　这才是她的实力吧，一对一，哪怕是boss级丧尸，也丝毫不能在她身上占到便宜。 　　［副本通关，玩家将于三分钟之后传送离开。］ 　　正在他们愣愣地盯着不远处娇小身影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游戏通告，张诚怪叫一声，朝地上的尸体摸去，从村长儿子身上摸出一串带有生命钥匙的钥匙扣，而村长儿媳也就是最终boss身上除了一对串着生命钥匙的耳环，还有一本技能书。 　　［投影术］：制造一个幻想分身，分身可以走动和施法。 　　“这些都是你杀的，”钥匙扣耳环什么的他们用不上，技能书也学不了，索性直接做个人情送给萧雨歇好了，三人嘀咕几声，便决定道，“我们用不着，你拿着吧。” 　　“你们真不要？”看三个boss都爆出了生命的钥匙，萧雨歇依稀能猜到这个东西的用处，如果和她想的一样，这件物品应该相当珍贵。 　　“不要不要，”小五摆摆手，“一来我们没钱鉴定，也没人能学法术，二来，要是没有你，我们肯定通不了关，没准还会死在这。” 　　他坦然承认自己没钱，倒让萧雨歇笑了一声，“行，那我留着。” 　　三分钟后，他们成功回到村长家的小屋，大家消耗了几乎所有体力，恨不得马上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和她道别后便离开了异度空间，萧雨歇想起挂着生命钥匙的三件装备，寻摸着去哪里找鉴定术这本技能书。 　　或许图书管理员知道答案？她和图书管理员的好感度够高，不如去问问好了。 　　打定主意后，她来到图书馆，问管理员关于鉴定术的事，管理员思忖片刻，在提词器里以“鉴定术”为搜索词搜索相关信息，跳出一条信息，他清了清嗓子，说，“这本书我家有，但是你得帮我个忙。” 　　萧雨歇接受任务，她需要去草原村的图书馆借一本名叫《探索，发现，人类的遗迹》的书，这本书在所有草原村都能找到，这就意味着，她需要等到草原村通关副本才能拿到这本书。 　　这一等不知等到什么时候，她不死心地又问了问其它方法，得到否定的回复，只好叹了口气，准备去村长家先把其中一样东西鉴定出来。 　　“你要鉴定这个钥匙扣？”村长和颜悦色地说，“十个金币。” 　　萧雨歇忍痛将她的积蓄交给对方，这样一来，她就只有三个金币了。 　　一阵白光从钥匙扣上闪过，这串铁做的钥匙串仿佛换了材料似的，银光闪闪，她拿起生命的钥匙，果不其然，浮现出它的属性［生命的钥匙］：异度空间中，你拥有一次完全复活的机会，死亡自动使用。 　　果然是它，生命的钥匙，埃及传说中能让人死而复生的东西，这是她这一世搜集到的第一个复活道具。复活道具五花八门，生命树的汁液，NPC的任务奖励，黑市商人偶尔刷新的复活草等等，在前世后期，基本上能活到那时候的玩家或多或少都拥有过一件复活道具，但萧雨歇没有，相反，她获得的所有复活道具全都卖给NPC了。 　　因为一旦相信自己能复活，潜意识里就会蔑视各种潜在危险——反正劳资能复活。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危险的想法。她能活到末日最后，凭的全是小心谨慎，复活道具的存在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送给别人吧，萧雨歇漫无边际地想，现在她也是有队友的人了，这件复活道具不必卖给NPC，干脆送给杨护、叶云轻和沈然吧，只是项链和钥匙扣还好，耳坠的话，他们会戴吗？ 　　耳坠是终极boss掉落的物品，如果她猜的不错，一对耳坠，两把生命的钥匙，应该有两次复活的机会。 　　希望小五小七和张诚猜到自己放弃的东西是什么后不要后悔。 　　她从异度空间里出来，伸了个懒腰，往床上一倒，立刻陷入深深的睡梦中。 第29章 风雨欲来1 　　最近很多事都不对劲。 　　六十五岁高龄的邹文彬戴上自己的老花镜，坐在四合院中央，翻着最近送过来的报纸，新闻头条照例一片太平，但他却从中嗅到风雨欲来的气息。 　　他年过花甲，当过兵，打过炮，杀过人，种过地，而今子孙满堂，遍布全国各地，他的老伴两年前去世，就一个孙女陪着自己，经历的大事多了，觉察危险就像他的本能一样。 　　曾经院子里有一颗玉兰树，他一天早上醒来，望着垂垂欲坠的玉兰花，只觉胆战心惊，坐立不安，晚上睡都睡不安稳，无奈只得请建筑队将这颗玉兰树连根挖走，挖走的那天，他还落了泪，这颗玉兰树陪伴他近十年了，就跟老朋友似的，每次看到它，心里都说不出的亲切，这次不知道为什么，那亲切竟变成了恐惧，让他不得不将恐惧的源头送走。 　　还有，他孙女养过一只猫，波斯猫，好像是进口的，特别贵，毛色白，爪子干净，喜欢蹭他的裤腿，摸一摸毛，就能让猫咪舒服得直打呼噜，可是，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吧，他照常摸了猫咪一把，结果差点被它的爪子划伤，还好他人虽然老，但锻炼得好，动作比一般年轻人还敏捷，一下子避过去，出了一身冷汗，那速度、那利爪，绝对不是他孙女养的猫咪，孙女就在院门口将这段看在眼里，吓坏了，当场就叫宠物店的人把猫咪带走，猫走的时候，还划伤了好几个宠物店员工，老板好说歹说，才没叫孙女把宠物店的事说出去。 　　这两件事也就算了，最诡异的是第三件事，孙女谈了个男朋友，领上门的那天，他坐得离那人远远的，也不是孙女被抢走的感觉，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忌惮和敌意，上次有这种心情，还是在鸭绿江和岛国鬼子打仗的时候，邹文彬怎么都想不明白了，人家男朋友是正正经经的华国人，他怎么跟见了岛国鬼子似的，只想拿起枪把对方射个窟窿呢？ 　　孙女也是个孝顺的，见他拼命皱眉头，离自己起码三米远，也不强求，没过几天就找借口分手了，这是有原因的，七八年前，他就觉得自家小儿子的女朋友不是个好的，后来果然，人家在外面用自己的身体换取金钱，看上小儿子是个老实人，这事一揭露开，左邻右舍都在夸他眼力好，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许多，反正在家人眼里，他的感觉绝对出不了错。 　　可不是嘛，在玉兰树移走一周后，政府便下令清除帝都所有乔木和寄生植物，国家斩钉截铁要做什么的时候，那执行力度相当的大，政策发布当天，所有乔木和各类寄生植物被清理一空，甚至还有物业来检查家里有没有绿植。 　　猫咪送走不到一个月，帝都又颁布新法令，一种新型病毒能通过动物传染。动物园、宠物店里的一切动物被搬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家里的宠物都被回收，有的人宁死不交宠物，直接被铐上手铐以妨碍治安的罪名带走，现在人都不知道出来了没，宠物自然也保不住了。 　　另外养鸡场、养猪场等养殖场暂时还没关闭，但据小道消息称，有军队驻守在养殖场附近，股市里所有关于动物的股票都在急速下降，股市动荡不安，而政府却没说什么时候才能解除戒严，全城人心惶惶，每个家里都浇了一遍又一遍驱蚊水——蚊子、蟑螂也是动物啊。 　　他最近所做的两件事都得到了印证，孙女和隔壁邻居对他的判断深信不疑，既然他说孙女的男朋友有鬼，那肯定有鬼，妥妥的，只是最近这几周，他都不怎么爱去公园下棋，因为路上要经过一条人流量挺大的街道，老实说，走在里面浑身不舒服，好像旁边的人都是刺猬一样，孙女的学校不知怎么暂时停课，她和朋友本来想去外面玩玩散心，可是帝都戒严，据小道消息称，能出不能进，孙女一听害怕了，只得乖乖呆在家里。 　　“多买点粮食回来吧，”邹文彬翻着报纸，皱紧眉头，最近报纸上的言论，让他想起当年SARS的时候，仿佛也是这样的套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叫着孙女的名字，“彤彤，你去最近的小卖部买点大米和水回来。” 　　“哎，”邹彤彤从院子里走进来，她扎一个高马尾，穿着运动服，方才她在院子里跑步，她一向喜欢健身，自从爷爷说健身房怪怪的，连公园都不去了，她也陪着爷爷闷在家里，在院子里跑一跑就当健身了，话说木兰树被挪走后，院子里倒是空旷了不少。 　　“买多久的？”她取出钱包里的人民币，问爷爷，“米不够吃了？” 　　“囤着，”邹文彬眉间的皱纹简直可以夹死苍蝇，“这风向不对啊，你去买三个月的吧，还有罐头和水，附近倒是有个水井，”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自言自语，“藏水安不安全啊，狡兔三窟，不行，不能只藏在这，”他扬起声线问自家孙女，“我记得，咱们帝都还有套房子？” 　　“是，这不是出租了嘛，”邹彤彤的脸色也跟着紧绷起来，“爷爷你要过去看看吗？” 　　“不用了，”邹文彬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报纸，“你去再租个房子，拿到钥匙，把买到的食物分成三份，一份拿回来，一份藏在租的房子里，一份放在我们出租屋里，能办吗？” 　　“好，”邹彤彤应了一声，往外走的时候正好碰到刚搬进对面的一户人家，两个男人和一个小姑娘从一台车上下来，其中一个还戴着墨镜和口罩，她就瞟了一眼，急急忙忙去停车场准备爷爷交代的东西，穿过他们的时候隐约听见那戴着墨镜的男人说，“左右的院子我都买下来了……” 　　有钱人啊，邹彤彤在心底感叹一声。 　　其实这几天因为政府法令的变动，就算爷爷不说，她也有种不详的预感，清扫乔木和藤蔓，送走动物，一项项都不是正常社会做的事，为什么政府要清扫这些东西？唯一的可能是，它们已经变得不安全了。 　　网上有许许多多谈论这些法令的帖子，她随便瞄了几眼便足以让她心惶失措，所谓高手在民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更何况他们说的不无道理，政府虽然大量清理这些帖子和言论，但每过几秒就会有新帖子出现，很显然，政府自身都自顾不暇了。 　　邹彤彤收回念头，不再瞎想，拉上手刹，发动车子，最近租房的人越来越多，租金越来越贵，想要一天之内找到合适的房子无异于天方夜谭，她把买到的粮食和水藏在自家出租房里——离院子两站地铁的距离，而后联系人脉广的同学，爷爷说不用管多少钱，先租半年，她就在附近大学找了栋教职工小公寓，学生放假了，学校空空荡荡，三个地点形成一个三角形。 　　傍晚，当她带着水和食物回到爷爷院子时，碰见刚搬进来的邻居正在拜访，那名女孩大概一米六五左右，长着一副娃娃脸，看起来就像高中生，她身后没戴墨镜的男人举手投足有股书卷味，说话很文雅，一看就是从事文字工作的。至于那依然戴着墨镜和口罩的男人，邹彤彤隐约觉得他很眼熟。 　　“彤彤你回来啦，”邹文彬叫了一声，“来见见客人，这位是萧雨歇，沈然和叶云轻。“ 　　叶云轻？这名字挺熟悉的啊，邹彤彤不住地拿眼去瞥戴着墨镜和口罩的男人，真的是，越看越眼熟啊。 　　“你好，”娃娃脸的萧雨歇说起话来也是娃娃音，“以后我们就是邻居啦，请多多指教。” 　　租下邹文彬对面院子的正是萧雨歇三人，昨天刚打通副本，这就意味着，如果现实依旧按她的记忆来走的话，一个月后，身处潜伏期的寄生物将进入变异期，两个月后，太阳辐射爆发，人们在现实也可使用法术等技能，同时，寄生物将逐步将宿主从迟钝的丧尸进化到能跑能跳的类型。 　　不知从哪个消息渠道得知同样内幕的叶云轻提出多多租房狡兔三窟的设想，他联系好友、同学在全国各大城市都租下房子，并让他们在房子里的隐密处备好食物、水和药品，尽管他们可能永远不会到某些城市去，但没准那些东西能救别人一命呢？他还让人在食物和水及药品旁写上自己的名字，若是有感恩的人用了他们的食物和水，没准能结一份善缘，反正钱这种东西很快就没用了。 　　他们找到的这个院子位于三环之内，原本不打算对外出租，不过叶云轻的关系很硬，轻而易举地租到了，远亲不如近邻，能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有钱有权人士，尽管，院子里这个老爷爷看起来不像，但叶云轻可不会因为外表判断一个人的实力。 　　通过萧萧所说的副本信息，他敏感地判断即将到来的灾难或许就是这些丧尸，而最终boss能跑能跳也引起她的警惕，如果现实之中出现这种怪物，政府估计靠不住，最近帝都一直在限制三环内的人流量，并紧急召唤军队过来驻扎，据说政府在全国各地都设置了避难所，一旦发生灾难，他们大可以直接逃跑。叶云轻倒是能搭上他们的顺风机，可他不认为逃跑有用，从植物、动物乃至丧尸的进化可知，他们不会自然死去，而会变得越来越强，一味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将人类的生存空间压制得越来越小，哪怕避难所的食物能吃一百年，一百年后呢？那时候的生物会进化到什么程度？只有不断磨练自己，才能保障自己和朋友家人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 　　他们得争，和植物争生存空间，和动物争食物，和丧尸争存活机会，不争永远赢不了。 　　“父亲母亲，你们去吧，”叶云轻在心里对他们说，“养老的生活，不适合年轻人。” 　　既然政府靠不住，那就得想想人类自己怎么生存，他很快想到历史书上秦国时期的连坐制，五家为伍，十家为什，各家守望相助，不管如何，和邻居打好关系非常重要。 　　“依你看，最近会有什么动静呢？”沈然正和邹文彬老先生交流报纸上的新闻，邹文彬隐蔽地打量了三人几眼，心内盘思着新来邻居的来历。 　　他没从这三人身上感受到敌意和危险，正相反，他们竟有种自己很少见过的安全感，没错，特别是那个小女孩带来的安全感，就跟他第一次用枪打死敌人时抱着枪如获至宝的感觉一样一样的。 　　真是奇怪了，难道这女孩比枪还厉害不成？ 　　“对了，”叶云轻突然插话道，“最近的法令开放了枪械申请，你们听说了没？” 　　“啥？”这明显是内幕消息，邹文彬一呆，不由自主地重复道，“开放枪械？你的意思是，私人可以买枪械了？”这个消息如此重大，就连见惯了市面的邹文彬都不得不起身迈开步子，双手背在身后，踱来踱去。 　　这个消息连萧雨歇和沈然都没听他说过，开放枪械，九十年代以来，他们就从没听说过这档子事，早年人民战争的时候，邹文彬倒是还能用用猎枪。96年全面禁枪，别的不提，《枪支管理法》还写在书上呢。 　　“这不可能，”邹文彬方才被这个消息震惊住，忍不住去想开放枪械的原因和后果，但他想来想去回过神来，“要取消禁枪，得先改法律啊。” 　　“这不是，来不及了么？”又是一句轻描淡写，炸得邹文彬整个人都有些眩晕，他伸手扶住桌子，踉跄着退后几步，邹彤彤惊呼一声就要过来扶他，被他下意识甩开，情急地扑向叶云轻的椅子，“什么，什么来不及？” 　　“取消禁枪，”叶云轻安抚性地拍了拍邹文彬满是老年斑和皱纹的手背，“据我所知，明天，哦不，后天，反正就是明后这两天，就会有政策出来，二十个军械店在筹备开店了，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申请持枪，得身世清白，通过背景审核，年龄二十一岁以上，拥有持枪执照——这个得去当地靶场申请，顺便说一声，十五个靶场已经开放。“ 　　经历许多大风大浪，此时的邹文彬已能闻到那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取消禁枪，就仿佛将笼子里的怪兽放出来，国家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取消禁枪，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将笼子里的怪兽放出来？ 　　邹文彬的身躯忍不住隐隐颤抖。 　　在面临更危险的怪兽的时候。 第30章 风雨欲来2 　　“爷爷？”三人扔下炸弹似的新闻就离开了，剩下爷孙两面对空荡荡的院子，邹文彬被孙女的喊声唤回了神，他猛地挺起腰背，宛如一只垂垂老矣的猛虎，最后一次巡视自己的领土，他稳稳地拿起电话，拨给从前的好友、现在的高官，他本不欲拿从前的交情攀附别人，可现在到了不得不用的时候。 　　“取消……禁枪……，”电话那头的老友结结巴巴地重复着他的问话，良久才长叹一声，“这个，我就不瞒着你了，的确，最迟后天，就会全面开放枪械，我们的目的是，每家至少要有一把枪和一个会用枪的人。” 　　“事情已经到了这么危急的时候了吗？”邹文彬的声音忍不住发颤，“这是，这是要全民皆兵啊。” 　　“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他话语中的愁绪几乎能拧出水来，“你想想，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们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开放禁枪，我比你更知道后果，社会秩序，治安，这些我都懂，但是，没有办法啊。” 　　按理来说，社会如果发生什么动乱，国家反而会更加严格地管控枪械，以防止进一步升级，还有保证灾后重建工作的稳定，开放禁枪，而且那么急切地开放禁枪，这只有一个意思——国家已经无法保护人民，要让人民自己保护自己了。 　　情况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连政府都没有一丝希望战胜那个潜在的敌人？核弹呢？导弹呢？这些都没用吗？ 　　“没用的，”老友的声音恢复到了正常，“米国那边的情况比我们更严重，它面积广，人口少，泛滥起来，就是农村包围城市，它用了核弹，当然，你在新闻里看不到的，它用核弹，结果呢，反而泛滥得更快了，甚至，进化了，这些武器对它们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反而像催熟剂，我们这边，用了很多方法，没用，就是个黑洞，人只能避着，但是，”他深吸一口气，“不能老避着啊。” 　　“这边暂且不提，”他没给邹文彬询问的机会，自顾自地往下说，仿佛要一吐心中的无奈，“还有另一边，哎，太快了，我们军队，近一半都检查出……这种情况，还在不停生长，没有一点机会，最近这几天，好像打了农药似的，发了疯的长，能有什么办法呢？碰到就是一个死，疫苗，疫苗还在研究，”他吸了吸鼻子，“一旦破壳而出，没有丝毫挽救的可能，最严重的是，我们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空气、水、食物，都研究过，我说，要真是空气，那，那，”那人类灭绝，几乎是可以想象的。不过依然有乐观的人表示，不大可能是空气，如果是空气传染的话，人类早该灭绝了，事实就是，十个人中可能有五个人被寄生感染，剩下五个人，他们既然没被感染，肯定有他们的理由，医生、生物学家……大家都在研究这其中的理由，可是不等人啊，从试验者的脑部CT来看，寄生物长到一定程度居然暂停下来，一个如此，十个如此，百个、千个，所有的感染者都是这样，他们也希望能停止继续生长，但理智告诉他们，不可能。 　　他们在等待时机，最顶尖的专家们一致讨论出这个结果，他们在等待一个关键的时刻。 　　而这个时间，不会太久。 　　为了保障未被感染者的安全，首长不得不下令将寄生物已经破壳而出的宿主们提前处决，因为这种寄生是不可逆的，从生物学来看，失去大脑的他们已不是人类，而是被寄生物占领的行尸走肉，与此同时，专家们越发认真地研究疫苗，希望能赶在那个时刻之前，希望能在寄生物破壳而出之前将它们的卵扼杀在摇篮里。 　　军队如此，普通人的世界，就更难说了。 　　邹文彬知道对方不能太过直白地透露信息，但他也隐隐能猜到一个全人类共同面临的危机即将摆在他们面前，他手指一点也不抖地拨通自己所有儿女的电话，声音沉稳而言简意赅，让他们赶紧去靶场报名，尽快申请至少一把枪械。 　　将所有的亲戚都通知到后，他挂上电话，双手搓了搓脸，遮住一张刻满深深疲惫和忧虑的脸，他的孙女邹彤彤坐在旁边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背，尽管她不明白所谓开放禁枪的隐含意义，但这不妨碍她内心的慌张和迷茫。 　　“彤彤啊，”邹文彬扶着孙女的手走进自己房间，从床头柜拿出一把半自动步｜枪，这是他曾经在战场上缴获的枪械，退伍后，他请求上头让他把枪带回去做个纪念，没有子弹，它也只能做个纪念品，但每当邹文彬心烦意乱的时候，摸摸这把枪，想起当年战场的生涯，就会慢慢沉静下来，枪柄都被他摩挲得反光了。 　　“彤彤，你试试这把枪，”他把步枪递给孙女，教她怎么瞄准，怎么装子弹，怎么扣动扳机，怎么预防后坐力，邹彤彤见他脸色慎重，不由得认认真真地开始学，一直学到深夜。 　　就算要开放枪械管制，也不会一下子就面对大众全部开放，总有个循序渐进的步骤，首先在报纸夹缝里登陆这则重要新闻，同时管控网络上的消息，然而，就算如此，经过人们的口口相传，邹文彬和邹彤彤到达最近一处靶场的时候也已经挤满了人。 　　但萧雨歇等人不用去专门开设的靶场，叶云轻和杨护有一所射击俱乐部的会员资格，同样可以开持枪证明，平常人员稀稀落落的射击俱乐部此时也充斥很多从未见过的人。 　　“叶哥，杨哥，”他们两经常来练练，早和前台小哥混熟了，打声招呼后，他们往里面靶场走。 　　枪这种武器比弓箭快而实用，萧雨歇曾经也试过用枪，在武器专精的专长帮助下，她对枪械极为精通，达到指哪打哪的水平，但这毕竟是远程攻击手段，加上它声音大，容易惊动异类，所以没有消声器的时候她尽量不动用枪，同时还要带上近战武器。 　　靶场很大，小哥引他们来到中心的一边，几人带上耳机，叶云轻把沈然拉到一边为他介绍枪支的型号和功效，而萧雨歇径直走过去拿起放在凳子上的一把手｜枪，对着靶子扣住扳机。 　　“十环，”伴随着报数的电子音，他们头顶的电子屏显示这次射击的环数。 　　“十环？那么溜？”旁边一个足有一百七八十斤的胖哥凑过来，揉了揉眼睛再看一遍屏幕，确认是十环没错，对双手握枪的萧雨歇竖起大拇指，“姐们，你真厉害。” 　　十环在射击俱乐部不算常见，不过也没罕见到人人动容的水平，其他人最多投来一瞥，继续去打自己的靶子。 　　萧雨歇换做左手持枪，对准靶心又是一枪。 　　“十环，”生硬的电子音继续报数。 　　又是十环？这次，胖哥注意到萧雨歇用的左手，不由得瞪大双眼，“这姐们，有点牛逼啊。” 　　她很久没解除枪了，大概是最近弓箭用得还算多，她的准头还够用，接着，她连续开了好几枪，直到把枪里的子弹全用完，这时，电子音频繁地响起“十环”“十环”“十环”……仿佛被玩坏了一样。 　　这么大动静，很快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凡是枪，一定会有后坐力，后坐力就是子弹冲出枪口，人握住枪震的那一下，所谓力都是相互的，子弹速度越快，后坐力越强，想要连续命中十环，一来手臂肯定会因为后座力伤到，二来，后座力的震动，会影响已经瞄准的枪身，持枪者需要再做调整才能继续命中靶心。 　　一个高中生年龄大小的小姑娘，居然能让电子音发出类似计算器按住“归零”“归零”“归零”的声音，实在让他们有些想不通，没等他们凑近询问，萧雨歇熟练地将子弹换上，左手持枪，对准靶心又是一阵“砰砰砰砰”，与此同时，她头顶的屏幕弹出一个又一个“十环”，让所有围观群众目瞪口呆。 　　想要射成这样，既考验眼力，又考验手感，她得在枪身不断的震动中寻找靶子中心，这，这完全不是一时苦练就能做到的，必须要经过长期实践啊。 　　“那谁，枪王来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打过吧？”围观群众们窃窃私语。 　　“这小姑娘，是从小摸枪长大吗？” 　　“外国来的吧？” 　　“这得练多少年啊。” 　　“打完了，”萧雨歇放下手｜枪，既然手感找回来了，她便懒得继续待下去，跟叶云轻说一声后就要离开，没想到被方才的胖哥拦了一下，“姐，”他厚脸皮地喊道，“请收我为徒啊姐。” 　　正在萧雨歇哭笑不得的时候，靶场另一边传来连续的“十环”声音，仿佛在复制她方才的情形一样，此时，就连叶云轻都停下话头，两人朝靶场另一边看去。 　　就在“十环”传来的地方，一队人马——的确是一队五个人，也朝这边看过来，萧雨歇能从他们的目光里看到熟悉的东西，一种，心领神会的感觉。 　　他们互相交谈几句，便朝这边走来。 　　他们明显由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人领头，他容貌偏女性化，是一名美青年，气质清冷，目光锐利，方才打靶的是一名妆容艳丽的大女孩，她双手抱胸，嚼着泡泡糖，目光挑衅般直直朝萧雨歇看来，有个身高近一米八的壮汉，鼓鼓的肌肉险些撑爆他印着logo的T恤，脸上有一道疤，一看就是社会我大哥级人物，最后两人长相相似，仿佛是兄妹，女子穿着劲装，手上玩着小匕首，男子气质温润，笑眼弯弯。 　　萧雨歇从他们的外表就能看出他们的职业来，队长应该是智力型选手，想必主修控制类技能法术，打靶的女孩一看就是走物理攻击的，不然枪械不会玩得那么好，她甚至有预感，她们很有可能是同一个职业——战士。壮汉就是肉盾了，冲到最前头的那个，玩着匕首的女子，是刺客——哦不，游荡者，至于最后那名气质温润的，应该是牧师。 　　“你们好，”两批人马在靶场相会，叶云轻主动站出来打招呼道，“你们也是……”他桃花眼抛了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 　　“我们也是，”为首的队长点头，目光在他们身上礼貌性地略一停留，“你们是我见过的第一批，玩家。” 　　“太巧了，你们也是我们在现实生活见过的第一批人，”两人你来我去打着暗语，“要不要找个地方聊聊？算是……交换情报。” 　　就在对方犹豫的时候，叶云轻笑着说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云轻，”他话还没说完，就理所当然地被打断了，女刺客叫了一声，“叶云轻，真的是那个叶云轻？我刚才就一直在想呢。” 　　“叶云轻，就是那个……影帝？”队长顾辰在心底想，”看来他的魅力属性应该非常高。” 　　顾辰咨询般看向他的队友，应声道，“好，我们是第一次来帝都。” 　　“不错呀，”叶云轻前头带路，“最近帝都戒严呢，准出不准进，”他稍微试探一句，便转开话题，“帝都我是本地人，熟得很，最近这边有家咖啡馆，挺安静的，毕竟这种时候，很少有人有心情去喝咖啡，就在俱乐部前面，走两三分钟就到。” 　　离开俱乐部时前台小哥还招呼了一声，侧面凸显他说的“熟得很”。看到这种场面，本来有些紧绷的顾辰稍微放下心来，身形没有刚才那么紧绷。 　　叶云轻和他并排走，杨护紧紧跟着，沈然和萧雨歇落到后面，和对方的刺客小姐姐与牧师小哥哥走在一起，刺客小姐姐好奇地瞅了他两一眼，“你们只有四个人啊。” 　　“还缺一个队友呢，”萧雨歇说，“你能猜出我们的职业吗？” 　　异度空间的职业与其它游戏一样，分为dps（物理攻击），ap（法术攻击），坦克和治疗，其中刺客和猎人作为候补，对方刺客“唔”了一声猜道，“你一定是dps。” 　　“这位先生，很像牧师，”她指向沈然，转眼去看杨护，“他好像保镖，我觉得他适合坦克，治疗、输出和坦克都有了，还差一个法师！你们的队长是法师吧。” 　　“嗯全对，”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不知不觉走到叶云轻所说的咖啡馆，果然除了店长之外没有其他客人，而那店长竟然也跟叶云轻打了声招呼，“叶哥，来打靶呢？你朋友？” 　　“是，麻烦你来一杯卡布奇诺，一杯摩卡，一杯热巧克力，和一杯柚子茶，”叶云轻一一报道，转头问对方队长，“你们要什么？” 　　萧雨歇注意到他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我要拿铁吧。” 　　嚼着泡泡糖的少女吹出一个大泡泡，抬肘轻轻击了对方一下，“看看你，看看人家队长，一杯卡布奇诺，谢谢。” 　　叶云轻这一番操作很显然震慑到了对方，单论他能把所有队员的口味摸得一清二楚，顾辰就甘拜下风，倒不是他做得到做不到的问题，只是，他从没想过要这么做。 　　但看叶云轻的表现，他也没想过专门这么做，就好像，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是他的本能一样。 　　这是一个对队友们知之甚深的队长。 第31章 风雨欲来［完］ 　　一行人点了饮品，将几张小桌子拼起来，泾渭分明地坐在一起，叶云轻率先介绍自己的队友们说，“你们叫我云轻就行，这位是萧萧，”他一一指道，“阿护和小沈，我和阿护是本地人，小沈和萧萧是网上认识的，前个月刚到。” 　　刚认识，他不打算把大家的真名说出来。 　　“你们好，”对面的队长顾辰礼貌性地一点头，手指下意识地转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仿佛在思量着怎么介绍自己，“我叫顾辰，余杭人，大壮是我发小，”他指了指那名脸上有疤的壮汉，大壮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了一下，“别看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其实人很温和。” 　　“小蛮和阿柯是我在副本里认识的，”顾辰说，小蛮就是那位嚼泡泡糖的未成年少女，似乎还在读高中的年纪，一身劲装的阿柯朝他们摇了摇手，露齿一笑，牙齿白得仿佛要咬人，顾辰恍然未觉，继续介绍最后一名队员，“子耀是阿柯的弟弟。” 　　接着，两位队长就如今游戏与现实的局势进行友好的交流，余杭与花城、帝都和羊城从前的状况都不太一样，余杭如今面对的是高温。 　　“最高气温该有五十度左右，”顾辰抿唇道，“马路都被融化了，白天根本不敢出门，本地新闻报道已有三四百人死于酷暑，大部分是五十岁以上的工人，因为开空调用电过多，电网断电好几次，风扇卖得脱销，所以我才打算来帝都避避暑。” 　　萧雨歇和沈然第一次做任务时的地点就在羊城，当时已经觉得酷热非常，温度差不多在三十五度上下，现在直接升到五十度，光想一想都足够让人热得出汗。 　　“这温度……理应发布高温预警了吧，”沈然想到当初离开的羊城，那时候一天最高温三十□□度，没想到刚过去一个多月，临近的余杭便热成了这个样子，电视与网络皆没有报道相关新闻，难道，这也是不正常的吗？ 　　“不光是余杭，”阿柯见店长拿着一个托盘的饮品过来，忙朝大家使了个眼色，他们适时地停下话头，等店长乐呵呵地离开后，阿柯才低声轻说，“我所在的魔都，最近最高气温也已达到四十二度，对我来说，帝都的气温才有些不正常。” 　　帝都的确也热，但还没热到四五十度的水平，叶云轻听后拿出手机查看今天的天气，目前三十五度，最高气温三十七度，家里、车中、射击俱乐部和饮品店里都安装有空调，尽管能感受外面的高温，却没多少真实感，毕竟，人的感觉不是温度计，最多觉得“挺热的”，至于热到什么程度，这还得靠测量数据。 　　天气一热，动物就容易暴躁，余杭已发生多起动物暴起伤人的事件，尽管政府一再强调让人们将宠物送到宠物店回收，但政策总是这样，刚发布时紧张一些，久而久之，就有人抱着侥幸心理，将自己的宠物抱回家。 　　面对这样的作死行为，官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几次突击检查后，民众们都总结出自己的一套应对方法，政府喉舌只能一再强调目前流行疾病的危险性，却被一些专家斥为谣言，人总是这样，爱听自己想听的东西，就算三申五令，也免不了钻空子的人。 　　“没办法，网上谣言太多了，”面对这样的局面，叶云轻叹口气说，“上面越禁止，传得就越远。” 　　顾辰抿了口自己的拿铁咖啡，转而向他咨询起目前帝都的情况，“帝都有没有真实游戏论坛？” 　　所谓真实游戏论坛，就是游戏玩家们为了交换情报和资源建立起的一个论坛，萧雨歇不关注游戏里的各种频道，所以她这个东西那么快就出现了，她还以为这个论坛得在真实游戏自己开放的时候才会出现呢。 　　每个地方拥有自己的论坛，就像花城着重于植物，余杭针对高温一样，帝都论坛因不少玩家举家奔赴而鱼龙混杂。 　　“有是有，”叶云轻似笑非笑地看着顾辰，“不过，想要进入内部论坛，需要验证码。” 　　内部论坛？ 　　“应该的，”顾辰转着手上的戒指，点头道，“玩家太多，稂莠不齐，珍稀的资料自然不能随随便便摆在明面上。” 　　他们默契地一笑，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第二天早上萧雨歇就在旁边的四合院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那什么论坛到底是什么？”她往对面院子瞄了一眼，回去就找叶云轻问个明白，“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你还在副本里呢，”他懒洋洋地躺在院子屋檐下，抬头从下往上看，头发被蹭得卷卷的，“你有兴趣，把电脑拿过来，我给你看。” 　　萧雨歇当真去把笔记本电脑带过来，叶云轻支起身子，将半副身体靠在她背上，她只觉肩上一沉，疑惑地看向对方，抓住他的手腕准备把脉。 　　她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医生，但习武之人，对所谓脉息还是有所了解的，没料到她刚一抓到对方的手腕，叶云轻就吃痛地低叫了一声，埋怨地瞪了她一眼，“轻点。” 　　“你昨天干嘛去了？”萧雨歇都不用把脉就看出他的精疲力尽，“和对方队友切磋了？” 　　“顾辰学过南派八卦拳，我让他指点我几招，”叶云轻靠着她，手指点着电脑的浏览器，输入一串网址，跳出一个［输入密码］的方框，“他以为我跟他一样呢，也不看看我这小身板，差点被他拆了。” 　　叶云轻感觉她身体轻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在偷笑，小拳拳锤了她一下，输入密码，跳出一个简洁的论坛网页，其中分为［异度空间］和［真实世界］两块区域，［异度空间］里包含［职业攻略］、［副本信息］、［商品流通］等多个板块，［真实世界］下设［交流灌水］、［公会展示］等等。 　　公会展示，莫非从前公会的雏形是从现在出发的？ 　　“你随便看，”叶云轻清了清嗓子，有气无力地说，“扶我一下。” 　　萧雨歇把他放倒在躺椅上，从屋子里搬出个小凳子和电风扇，插板拉着长长的线伸出屋外，电风扇呼啦啦地转，尽管才八点半，天气就已慢慢开始热起来，风扇呼啦啦地转着，将屋里空调的冷风吹出，带来阵阵凉意。 　　以往夏天这个时候，总会听到蝉鸣，现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萧雨歇的手指按在键盘上的声音。 　　“沈然他俩去哪了？”叶云轻慢悠悠地躺了一会儿，才问。 　　“在隔壁帮忙呢，”萧雨歇点开论坛的公会展示板块，头也不回地回答，昨天回来后叶云轻离开了一会儿，去查了顾辰小队的根底，接着就邀请他们过来住，也不知两人达成什么协议，顾辰几人接受了他的邀请，从原来的住所搬过来，互相也算是有个照应。 　　这个论坛的公会展示板块有些乱糟糟的，萧雨歇大概能看出来，论坛里所说的公会一开始就是由这么两个、三个小队组在一起，彼此算是盟友关系，后来越发发展壮大，当五个小队互相结为联盟的时候，就可称为公会，向外收队。真实游戏公测在即，玩家几近千人，帝都人口两千多万，加上闻到不对匆匆赶来的玩家，整个帝都的玩家差不多也有华国一半那么多，冒出数个公会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些公会不收散人，只收小队，如果有小队缺人，他们会找自己公会队员们的亲戚，或者干脆空着，所以前世的萧雨歇作为一名散人从没进过公会，不过她长期占据战力榜单第一名，倒也有不少公会请她作为客卿或外援帮忙完成任务。 　　既然小队不要散人，那剩下那些单独或两三个行动的人怎么办呢？论坛有个［散人联盟］，主要招收包括三人的三人以下散人，这些散人彼此之间没多大联系，他们能在联盟里发布任务，提供酬劳，有意愿的话，便会有其它散人接任务过来帮忙。此外还有［交易联盟］等联盟形式。到后期，由于散人独自行动容易遭受危险，散人联盟的成员直线下降，而后经过一系列转变与整合，与其它联盟一起成为更紧密的［冒险者联盟］。 　　前世的萧雨歇正是散人联盟的一员，当她看到这个公会展示后，不由得想起从前的经历，呆了一会儿才戳进去。 　　和她想的一样，前世帝都三大公会而今已有粗略的雏形，帝都三大工会，一是以帝都为中心的真理公会，这是一个表面上由玩家统领，实际上由政府负责的公会——玩家出自五湖四海，当然也有出自政府和军队的，他们知道真实游戏并不奇怪。这个公会充斥一帮智力为主的法师们，和为保护法师的其它职业，他们的目标是研究疫苗，解救人类。这无疑是个伟大的公会，可惜这样畸形的发展迟早会反噬自身，前世真理公会被卷入内斗，研究各种各样实验和疫苗的专家和学者被害，真理公会自此一蹶不振。 　　其二是由本地玩家组织的帝都人公会，一看就十分地图炮，但这也是无可避免的，帝都人强在他们对地形地势、人情往来的了解，互相之间守望相助，仅被真理公会压一头，还是他们自己退让一步，显示对知识的尊敬，真理公会倒下后，他们吸收原真理公会的成员，隐隐成为帝都第一公会。 　　第三则是被本地人排斥的外地玩家所组建的逐日公会，逐日公会的优势在于他们不仅局限于帝都，每个城市都有他们的影子，他们还与散人联盟和其它联盟合作，承接护送、保镖等任务，来往于各大城市之间，每个成员至少到过两个城市，也因为如此，逐日公会伤亡率一向很高，但他们也是人均实力最强的，前世不少有名的小队都是逐日公会的成员。 　　除却这三个大公会，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公会，有的以大楼为基地，有的管理一条街，彼此之间井水不犯河水。而现在，在一片歌舞升平中，恐怕这些组织公会的小队们都不会想到后世竟会发展成这样吧。 　　“我们要加入公会吗？”萧雨歇翻着这些公会的帖子，逐日公会和帝都人公会已发帖收人，不见真理公会的身影，想想也就懂了，真理公会毕竟是由政府组建，恐怕还没出现在眼前，大概得等到游戏公测之后了。 　　“再等等，”太阳逐渐照进屋檐下，叶云轻微微颤颤地换了个姿势，小心避过阳光的直射，“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可能现在加入公会能成为元老或其它什么职位，但他对高层的勾心斗角毫无兴趣，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挺想加入散人联盟的，可惜他们不收小队。 　　萧雨歇点点头，她顺便戳进去攻略贴瞄了一眼，所谓的攻略贴，大多都是在科普异度空间几大商店的商品用处，其中不乏心思灵敏的楼主，她就看到一个把补血丸带到显示分析中药成分的帖子，从中做出补血药水——传统游戏里的红瓶，没过几天，异度空间便出现一种新的商品补血水，这名楼主也爆料说自己领悟了制药技能。 　　帖子里除了日常的“666”外，还有不少医生和药师动了心思，询问楼主现实的技能能否应用在异度空间里，楼主没现身回答，大家心领神会。 　　“对了，那个内部论坛是什么？”萧雨歇看到这里，突然想起叶云轻对顾辰说的话，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内部论坛啊，”叶云轻手指朝她勾了勾，“你先得保证自己不会生气。” 　　她拿着笔记本电脑走到他躺椅前坐下，有种不详的预感。 　　叶云轻手指一番操作后，将屏幕转向她，萧雨歇试探般瞅了他一眼，才定睛看向电脑屏幕，这个论坛由黑红两色组成，看起来十分阴森可怕，置顶的第一个帖子就是一名“百晓生”的人所写的，“战力榜单简要分析。” 　　百晓生，萧雨歇对这个名字很有印象，她第一时间戳了进去。 　　“战力榜由玩家等级、技能、实战、副本表现等元素一一综合计算出来，”这个帖子如是写道，“战力榜开启当天截图如下，楼主每周总结一次战力榜单，最新一期战力榜，第一名，萧萧，”猛地看到自己的名字，萧雨歇的手一顿，才按住向下键往下看。 　　“萧萧，综合实力23.5，性别女，职业战士，除了这些内容，榜单上没有其它信息，萧萧出生于沙漠村，有人目击图书管理员和她很熟，大部分NPC都对她很有好感，从热心朋友发给我的截图来看，”主楼贴上几张萧雨歇行走在村子里的截图，“她穿的是冒险者套装，头发不长，两腿外侧各绑着一把轻如薄翼的匕首，一般来说，玩家心念一动就可以从背包里召唤出匕首，但她没有，而是把武器挂在外面，对此我猜测，她对自己的身体反应很有信心，她可能认为，自己遭受危险的身体反应比用心念召唤武器更快。” 　　“她长期戴着帽子，拍不到脸，似乎对陌生人的目光很敏感，身材娇小，走路很轻，有热心玩家述说Ta看到萧雨歇捕捉山兔时的状态，敏捷至少3以上，看样子，她走的应该是敏捷派，敏捷高的女孩一般更喜欢转职游荡者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刺客，她为什么会转战士呢？从她的步法我猜测，她可能在现实里本来就精通两到三种武器，”看到这里，萧雨歇微微一笑，她走过去把电脑屏幕摆在叶云轻面前，“你就是百晓生吧。” 　　叶云轻眨了眨眼睛，一副我很无辜的样子。 　　“可能精通两到三种武器，”萧雨歇念道，“要是有人能从我的步法里看出我用什么武器，我还要不要混了？” 　　叶云轻撑不住笑了，一边笑一边喘气，“你怎么那么厉害啊萧萧。” 　　“首先，我并没有长期戴着帽子，”萧雨歇见他承认，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要是有眼线盯着我，他们肯定知道我戴帽子次数有限，之所以把看不清脸的截图发上去，想来是……替我掩护吧，这样一来，你就成为最专业‘萧萧’研究者，要是有其它玩家把我截图放上去，你大可以否认这不是我，其他人也会相信……。” 　　他是在保护她，长期霸占战力榜第一，就算不是他，也迟早会出现一个百晓生，一旦她的脸、武器、技能曝光，别人就可以针对性地出招，她不可能永远只和队伍里的人打交道，迟早有面对其他玩家的一天。 　　“而且，你刚才不是说让我不要生气么？”萧雨歇关上电脑，“要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替这个百晓生道歉。” 　　叶云轻耸了耸肩膀，“被你看透了呀，萧萧，”念到她名字的时候，他的语气格外缱绻。 　　萧雨歇默不作声地拿回电脑，继续看内部论坛里的帖子。 　　没过多久，去邻居家帮忙的杨护和沈然回来了，他们带来一个坏消息。 　　“医院开始送病人去城外隔离了，”沈然疲惫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他们用上了军队。” 　　对他们来说，这是好事情，被寄生的人越少，帝都越安全，但对这些病人的家属来说，这等于提前判定了他们死刑，加上如今被寄生的人太多，一个不小心，这座拥有两千万人口的城市可能会提前引爆炸弹。 　　“没办法，”在他们对面那家屋子里，老人邹文彬接到了老友的电话，上回好友吐露那些话后后悔不迭，还好没造成什么太大影响，不过对方还是特地送来一个防窃听手机，以免手机被窃听录音流出去造成社会动荡，此时邹文彬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快隔离时，老友五味杂陈地说了一句话，“小半个DC沦陷了。” 　　DC是米国的首府。 　　“岛国内忧外患，正秘密赶往临近的H国求援，”他吐露着这些绝不能说出去的情报，“DC纪念堂前不是有条河流么，那是波托马克河。” 　　有河就有鱼。 　　“食人鱼变异了，”他的声音低沉，食人鱼偶尔攻击人类，但不曾咬死过人，它们主要分布在亚马逊河流域，水族箱观赏用的食人鱼是被米国引进流入波托马克河的，没想到，被寄生后的食人鱼出现类似影视作品的凶残模样，他们身材小巧，成群结伴，一拥而上，所有掉落水中的肉食都能在短短几分钟内被啃食一光。 　　不仅如此，因为食人鱼的小巧，它们能通过波托马克河进入DC下水道，从下水道钻进水管里，可以想象，当一个人扭开水龙头，从水管里蹦出一串食人鱼，将人的手指胳膊啃食干净的景象。 　　“不仅食人鱼，还有许多鱼类都无法用常理解释，”他头疼地捂住额头，“春夏是鸟儿繁殖的时候。” 　　鸟和鱼类，植物和昆虫……难怪小半个DC都沦陷了，这要是集中在一个区域，哪还有人的活路。 　　“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他长叹一声说，“帝都是华国的中心，帝都在，就还有主心骨，要是帝都完了……” 　　政权、军权，权力能让人疯狂，首长和领导班子还在，便能震慑地方，要是不在了，光是争权就能争个数年，当年内战是怎么兴起的？十年浩劫又是怎么产生的？其它因素也有很多，但骨子里还是各大人物的争权夺利。 　　此时，稳固帝都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政府不会一下子把所有病人都送走，总得有个轻重缓急，他们在郊外一个村落开辟一个隔离区，先将情况最严重的病人们送过去，大肆报道一番，政策执行的时候不少人反抗，可在枪杆子面前，谁都怂。两周内他们半自愿半强迫地清空了医院的寄生病人，至于那些没去医院的人，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还有一周，萧雨歇数着日子，还有一周，便是寄生物彻底变异，整个世界被丧尸和变异动植物们占据的日子，是真实游戏开启公测的日子，也是世界末日正式降临的日子。 　　她站在景山之上，瞭望着红色夕阳下的故宫和从故宫里熙熙攘攘走出来的游客，她听着车喇叭不停叫唤的声音，她嗅着这股帝都的沉闷口气，她感受到阳光落在身上的灼热。 　　这一切，都将改变。 　　“导师！”不远处的地下实验室里，戴着白口罩的试验者匆匆忙忙跑进一个办公室，“导师，试验者头脑中的寄生物开始变化了！” 第32章 末日来袭 　　真吵，陈灵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揉着自己惺忪的睡眼，她半闭着眼睛将脚熟练地伸进拖鞋里，把遮光窗帘拉开，阳光透过玻璃映在披着白色地毯的地面上。 　　到底是什么声音？谁在砸门吗？那一声声的“砰砰”声好像是从隔壁老爸老妈的房间里传来的，因为卧室有空调，他们睡觉一向关着门，没上锁，握住把手往下一推就能开，就算上了锁，从里面也能扭开，所以为什么他们要把门敲得那么响？不知道她正在睡觉吗？ 　　作为家里的独身女，一向都是父母让着她，今天他们的举动也太反常了些。 　　“别吵了，”那“砰砰”声吵得脑袋疼，她抬高声音吼了一句，那声音顿了一下，反而越发密集起来。 　　陈灵正要出去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突然瞄到不远处路中间躺倒的一个人，因为半个身体被拉到一边的窗帘挡住，她一开始没发现，距离比较远，她拉开窗户，一阵清晨特有的凉风吹入，她定睛望去，那个人倒在路中间，她近视三百度，看不清，拿上眼镜后，才发现那人的头好像中了一枪，开了个大口子。 　　他死了？ 　　陈灵被吓得直直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床上，眼镜顺着鼻梁滑下来也没注意，她被刚才的情形吓到，忽略了一声巨大的破门声。当她回过神来，那追命般的砸门声竟在她的房间门口响起。 　　“幺……幺零吗？”她摸索着枕头下用做闹铃的手机，忙不迭地拨通报警电话，恨不得立马把警察叫过来，连拨几次都不通，她想到住在同一个小区的朋友，忙打电话给对方，也是不接，砸门声越来越大，她在床上靠墙的角落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握着手机像握着根救命稻草一样，顺着通讯录一个电话一个电话打过去，总算有个人接通了，听到对面温和的声音，陈灵忍不住啜泣起来，“彤彤，有，有个人在敲我的门，打谁的电话都不通，我好害怕。” 　　“你在家吗？”邹彤彤忙问，“你先不要开门，你爸妈在哪？” 　　“他们，他们不在，”陈灵小声哭道，“我刚才叫了一声，没人应。” 　　陈灵的住址离她足有五个地铁站的距离，以帝都现在的危险程度，她不可能就这么去救对方，更何况，她也没这个能力，此时她看着自己爷爷，咬着下唇，尽量舒缓语气，“灵儿，你听着，世界末日到了，你外面砸门的，很有可能是你变成丧尸的父母，他们的弱点在头部，抱歉，我没办法过来，你得自救。”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酸了鼻子，“对不起，我不能过来，真的对不起。” 　　她和陈灵是小学同学，交情虽然一般，但是当对方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候，她只能坐在安全的家里泛泛地安慰，这让她倍感羞愧，“他们动作迟缓，你最好穿上厚衣服保护好自己……” 　　陈灵吸着鼻子听着对方说话，只听彤彤的声音忽然断掉，她手一僵，手机顺着手臂滑落在床上，再拨回去，已拨不通了。 　　她从前也看过一些丧尸小说，但从没想到能真正碰到这种东西——谁能想到呢，想起门外就是自己的父母，她反而不害怕了，陈灵哭着从床上下来，流着眼泪换上一件厚厚的冲锋衣，这还是她生日的时候爸爸送的。 　　她穿上裤子，那砸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她抹了一把眼泪，四处望了一圈，寻找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她的房间唯一一个比较尖锐的，就是晾衣杆了，她从抽屉里拿出见到，将晾衣杆一端的铁钩子挫直，形成像枪一样的尖锐铁片，而后坐在床沿，手持着晾衣杆另一端，对准房门，眼镜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薄薄的木门。 　　她的眼泪还在哗哗地往下流，或许是心里太恐惧，太害怕，她本能地想起父母的音容笑貌，就在两周前，爸爸说他头疼，疼得要死，要去医院也不敢，生怕被送到隔离区，现在想想，那时候恐怕就已经有预兆了，不然，为什么那么多病人要去隔离呢？ 　　妈妈呢，妈妈对父亲一向百依百顺，他不去医院，妈妈也不好强送他过去，几天前他还说头好了些，没那么疼了，他们还做了顿丰盛的晚餐庆祝爸爸病愈，陈灵特地下厨做了一道她在网上学的鱼香肉丝，爸爸一个劲的说好吃，把一盘都扫干净了……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流，握着晾衣杆的手不住地颤抖，却依然稳稳地、稳稳地紧握着。 　　“砰”一声，门被砸开，她深吸一口气，握着晾衣杆往床上退，注视着歪着脖子走过来、呆愣愣看着她伸出手臂、穿着她妈妈睡衣的女性生物，最后一丝侥幸被吹没了。 　　“妈妈，”她望着妈妈背后同样举止的爸爸，啜泣一声，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将晾衣杆顶端插入对方的眼睛。 　　“对不起。” 　　“她会没事吧？爷爷，”另一边，彤彤接过爷爷的纸巾，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妈妈那边呢。” 　　“他们还好，”邹文彬避重就轻地回答。 　　邹彤彤抽搭一声，“我真希望能看到他们活着。” 　　这一场寄生物变异的范围和速度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平均每个家庭都有一人感染，目前为止，已有数十个乡镇失去联系，确认沦陷，可怕的不止是丧尸，西南地区发来急电，城镇外的植物根系正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朝城镇涌去，养殖场的动物出现变异，咬死不少家畜，临海城镇的渔民十有八九消失在大海上。 　　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叫［真实游戏］的东西。 　　在戳死变成丧尸的父母后，陈灵才有时间查看脑海中突然多出来的一段信息，上面显示了一大段介绍，具体大概是所谓真实游戏能帮助她提升实力，但必须完成强制任务，有死亡风险，陈灵是个典型的独生子女，有人依靠的时候，她不会想着动脑筋解决问题，一旦无人可靠，她也能自己思考和生存，在读完所有新人须知后，她毅然决然地同意了。 　　“真实游戏开启公测，”叶云轻小队的第一个落脚点公寓里，正在阅读公测通告，“第一次杀死一只变异生物，可获得游戏注册码一个，时限二十四小时，过期作废，看样子游戏里要迎来一大批玩家了。” 　　“还有异度空间的规则也改了，”沈然琢磨着游戏的这个变化，“从前没有时间限制，想呆多久都可以，但现在明确表示一天只能呆八个小时，杜绝玩家躲在异度空间不出去的可能性。” 　　此外，真实游戏开放论坛以及生活技能训练导师，还有一大块十级左右的地图，杀掉现实的寄生物一样可以增长经验，从现在开始，他们得尽快杀怪，积攒实力，以此来面对越来越残酷的世界。 　　“我们还好，”叶云轻思忖道，“你的家人呢？” 　　“我爸和我妹都没事，”沈然说，“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寄生物变异带来的不仅是增强原本寄生物的实力，还有……类似孢子的东西，这种寄生孢子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空气中，每时每刻都有人不断地将它们呼吸到肺里，抵抗力差的一时无法抵抗这种孢子的入侵，将很快转化为成熟体，唯有研究出孢子疫苗，每隔一段时间打一针，清除体内的孢子，否则它们在身体里越积越多，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会被寄生——牧师的治疗术对此无用。 　　在她的记忆里，研究人员大概在寄生物变异三周后发现孢子的存在，用时三个月研究出孢子疫苗，到了那时候，地球人口急剧减少，大家不约而同地提防起陌生人、队友甚至家人，因为这种孢子的寄生是无法发现的，很有可能睡觉前还是人类，睡醒后就变成了寄生物的宿主。 　　除了小心丧尸、植物和动物，连自己的队友和家人都得着意警惕，人不是机器，心里那根弦绷久了很容易断，那三个月是最混乱、最黑暗的三个月，心理因此变态的人不在少数。老实说，萧雨歇也挺担心叶云轻这小身板会不会被孢子寄生，还好他外表看起来弱不禁风，其实每天都有锻炼，此次第一次感染的大多是抵抗力差的老人和孩子，随时间推移慢慢进展到青少年、中年人、女性和男人身上。 　　沈然的爸爸走南闯北，身体锻炼得不错，但很久没好好休息，底子其实是虚的，来帝都后补了一个多月才算把身体养回来，他们迟早得见一见这个新世界。 　　“我们清理一下这个公寓吧，”叶云轻提议道。 　　“你一定在开玩笑，”沈然面无表情地吐槽道，“这公寓二十层。” 　　“闲着也没事儿做啊，难道打麻将吗？”这就是提前准备的缺点，不出去反而觉得无所事事，“顺便带你的爸爸和妹妹注册一下真实游戏，锻炼锻炼嘛。”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楼上一声尖叫。萧雨歇迅速抽出匕首，转了个花，对叶云轻说，“你们好好呆在这里，杨护，你保护好他们，我上去看看。” 　　还没等他们阻止，萧雨歇便打开了门，她先用匕首拉开一条不大的缝隙，确认门缝外没有生物后才小心翼翼左顾右盼打量一番，当她钻出门的一刹那，她听见一声奇怪的“喵”。 　　“我靠！谁特么在楼里养猫啊！”她依稀听见楼上有人这么叫了一声。 　　老实说，这种作死的人，她是懒得去救的，换做前世，她也肯定是掉头就走，管她洪水滔天，但既然下决心要改一改自己的性子，她只好轻轻地走上楼梯，观察那养猫的人值不值得救——她可不会随随便便救人。 　　又是一声刺耳的尖叫，萧雨歇感知太强，那尖叫声仿佛放大两三倍在她耳边回响一样，她不得不把耳朵堵住，走完第一段楼梯，在拐角处试探性地看向两扇房门。 　　那声音来自左边。 　　她见楼道间没有其它生物，便小心翼翼地溜到房门开门的那一侧，还未等她站定，门就开了，一股香风配合着尖叫灌进她的鼻子和耳朵，那女人和她撞了一下摔在地上，撩起头发瞪了她一眼。 　　等等…… 　　萧雨歇听见那声“喵”先把房门掩上，手放在门边。 　　这个女人，她前世认识。 第33章 末日来袭2 　　前世的萧雨歇走过很多地方，当然也见过许多人，这些人中能给她留下印象的不多，韩莉算是其中一个。 　　她前世第一次见到韩莉是在变异期发生后不久，韩莉长相美艳，末日初期因为美丽这个武器收拢不少对她有意思的支持者，再加上她也算长袖善舞，逐渐拉起一个十来人左右的小团队，那时他们小队还和萧雨歇有过冲突，当然，萧雨歇没让他们占到便宜。 　　按理来说，人们很难在末世碰到熟悉的人，毕竟大家都在逃亡路上。但她没想过会第二次见到韩莉，末日发生一个月后，绝大多数玩家进入真实游戏，选定职业，迎来一段实力高速发展期，那时人们不仅要面对随时能取走性命的动植物、潜伏在人体深处不知什么时候会变异的孢子，而且还有因末日到来而心理崩溃的人们，而当那些人们拥有了普通人无法比拟的实力，失控也就理所当然地到来。萧雨歇正是这时候第二次见到韩莉，她依旧美艳，只是憔悴了不少，她在团队里的首领位置被另一个武力高的男人所取代，此外还多了许多美丽的少女，她在那些少女中显得出类拔萃，领头的人对她也百般亲昵，当时萧雨歇正趴在他们经过的屋顶潜伏做任务，偶尔瞄了一眼，觉得眼熟才将她认出来。 　　第三次见面是在末日一年半后，许多女性划花了自己的脸，企图让更有武力的男人对自己失去兴趣，而她依然顶着那张美丽的脸孔和肆意张扬的个性，她成为了榜上有名的法师，主修火系，她们被分配到一个游戏强制任务中，被迫成为队友，萧雨歇那时算有了些团队合作意识，偶尔会配合一下，也见识了韩莉的喜怒不定和“矫情”，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对方，几年后——萧雨歇记不清是第几年了，末日的时间观念本来就很低——她死在一个好友的怀里，这也是萧雨歇对朋友保持警惕的原因之一，实在说不准哪天她的“朋友”就会从背后反手一刀。而争执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嫉妒，嫉妒韩莉能活得那么好那么个性鲜明。 　　因此韩莉这种人在萧雨歇心里等同于麻烦，虽然她在后期的实力挺强，做人方面有她独到的长处，但萧雨歇还是不想与对方多接触，见她摔倒在水泥地上，屋子里的猫叫声如旋风一样越来越近地卷过来，她手一动，就要把防盗门关上。 　　“等等！我还没带钥匙出来呢！”韩莉手撑着地正要起来，见她的动作立刻叫道，“你别关门啊，你关门了给我去拿钥匙吗？” 　　萧雨歇不想惹麻烦，她将匕首插回兜里，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韩莉瞪圆她的狐狸眼，一把抓住她的裤脚，“你没听见里面有猫叫吗？你就放着我一个人在这里？” 　　“没听到，”萧雨歇将她拽着裤脚的手毫不留情地踢开，不耐烦地说，“让一让，我还有事。” 　　那刺耳的猫叫声越来越近，萧雨歇眉头紧皱，三步并作两步走下楼梯，正在她转弯时顺便抬眼一望的时候，她看见韩莉利索地直接将门合上，从兜里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只是现在信号一时不通，她皱紧眉头连连拨了几个号码，才仿佛觉察出不对一样猛抽一口气，愣愣地瞪着手机。 　　萧雨歇耸了耸肩，像往常那样放轻脚步走向楼下，准备排查一下附近的危险因素。变异期似乎在昨天晚上集中爆发，再加上这一地带大多是住宅区，那时候大家都在家中，很少有人在外面走动，就算有一两只变异期丧尸也会第一时间被驻扎在附近的军区小队击毙，但商业区和工业区那边就不一定了，还有住宅区附近的超市、医院和公园等公共场合，总之，平静只是一时的，也不知道这平和能持续多久。 　　对他们这种准备有序的人来说，末世初期很容易度过，但对普通人却没那么简单。萧雨歇经过好几家门口都以过人的感知听到啃食的声音，还有小步的跑动、和撞到某处物体的碰撞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这些嘈杂越发放大了一般，而其它的房间，却跟死一样安静。 　　在经过八楼的时候，她听到走廊处有不小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走得十分迟缓，这个时候还在公寓走廊晃悠的，除了变异期丧尸估计没有其它人类了，她把手放在楼道通往走廊的门上，运转内功，感知扩散。 　　走廊上有一只丧尸的动静，但不远处还有另一只，走廊上的那只仿佛闻到人的气味，正在朝她蹒跚着走来。 　　萧雨歇正待上前把它解决掉，转念想到留在家里的低武力人士——或许，这会是一个练手的好机会，毕竟真实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就算在强制任务中见过世面，现实里未必能处理得好。 　　受安全教育的影响，普通人在遇到突发事件的第一反应就是跑，还有人太过紧张和惶恐挪不开步子，与其让他们突然遇到丧尸再手忙脚乱地适应，不如先在她的保护下试探一二，反正这里只有两只丧尸，萧雨歇自认为还是可以处理的。 　　想到这，她悄无声息地离开这扇门，轻步直接走回家里，她依照约定好的暗号轻轻敲了三下，又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才滑开一丝缝隙。 　　“有必要吗？”回到安全的家中，萧雨歇忍不住吐槽道，“这些暗号，真到了紧急的时候谁会想起暗号这种东西。” 　　“怎么没必要？”叶云轻理直气壮地递给她一瓶未开封的饮用水，“这是培育警惕心的必要一步。” 　　因为及时收到消息，他们将房间来了个大改造，腾出两个房间专门放水和食物，水包括日常饮用水以及洗漱用的自来水，食物则是选取真空包装的大米、大豆粉、面粉、不容易坏的压缩饼干、脱水蔬菜等等，当然还有新鲜的蔬菜和肉，这些全存在一个大冷柜里，另外就是燃料、酒精、弹药、大量的垃圾袋、透明胶、衣物等必备品。 　　沈然最近看城市生存的书，其中有一个“三倍安全法则”，意思就是对于重要的生存资源需要三个不同的供应来源，这样即使某个来源断绝，也不至于马上面临危机，对他们这群玩家来说，异度空间的商店是一个重要来源，家中储藏的食品算另一个。至于第三个来源，沈然买了几个大花盆在阳台上种植马铃薯、生菜，甚至还想饲养兔子，被叶云轻阻止了，在不知道动物是否被寄生之前，家里的动物还是少些比较好，阳台上的植物他们也时刻警惕着——萧雨歇前世倒是没听说过莴苣属和茄科植物有什么危险性，不然人类早就饿死了。 　　另外，他们三人和沈然的家人都接受了基础的急救和医疗课程，包括怎么处理小伤口、什么时候注射哪些抗生素等等，还有修理车辆、发动机以及驾驶等技能，说不准什么时候能用上，不过他们没准备在这栋公寓里待太久。 　　“从现在看，政府勉强能控制局势，”曾经的书房——如今的储藏室内，沈然在和他的父亲交流，他们刚从外面打听消息回来，这时候的状况还不是特别糟糕，依然有不明就里的邻居想要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有人趁信号正常的时候得知家人们的遭遇，所以当他们出去敲门打听的时候，倒是有不少人愿意和他们交换信息。 　　“因为我们旁边是个军区大院，这边主要干道的异类第一时间就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沈然的父亲拿出地图，摆在一张大桌子上，用马克笔在上面做着记号，淡淡的阳光透过窗户映在地图上，旁边老古董似的收音机悄无声息，他与自己的儿子交流道，“但是这边大多是住宅区，不能保证每只丧尸都能被关在门里，只要有一个游荡的，就很有可能会造成一群。” 　　萧雨歇端两杯水过来听他们说，“附近的两家医院，据说已经派军人们驻扎，准备慢慢清理出来。” 　　这么说来，他们还能享受一段时间的平稳日子。 　　“我听说市中心商业区那边几乎沦陷了，”沈然紧抿着唇，过了好半会儿才说，“那边人流量太大，丧尸形成尸潮，军队根本挡不住，好像决定撤离商业区，设立路障，将那几片区域划分为一级戒备。” 　　政府的反应速度无疑是迅速的，短短一晚上，他们就将整个帝都按照安全度划分为不同的区域，及时通过收音机传达给大众，分别是安全区、次安全区、交换区、次危险区和危险区，而危险区和次危险区又按分为一到五级戒备，一级戒备说明非常危险，禁止通行，也说明依然存活在这个区域的活人应该是被放弃了。 　　围绕市中心的几个区域皆被划为危险区，军队主要是将次安全区清理出来，维持好交换区的秩序，偶尔派人去次危险区查探情况，救助人类。这些区域的安全程度实时变动，一次尸潮、虫潮、变异期大爆发豆足以把原本的安全区推向危险区，收音机目前是每隔一个小时通报一次，有紧急情况还会及时插播，这也意味着，人们必须专门派人守在收音机处，将外界讯息记录下来。 　　帝都这边的情况还算好，听广播说，不少城市在变异期到来的时候便已沦陷，其中甚至包括某些三线城市。 　　本来据叶云轻的内部消息说，政府下一个政策会在每个街区设立救援小队、要求每家必须要有一台收音机等等，可惜变异期来势汹汹，他们还没准备好就已经天翻地覆，政府无暇将每一个区域都清理干净，只能保证街上是相对安全的，此外他们还需要不断地消耗尸潮、营救危险区的幸存者、维护表面上的秩序、恢复工厂的运作、研究疫苗和变异动植物……可以说，国家已经尽力做好它能做的，剩下就要靠人们自己了。 　　“以街区为单位吧？”沈然几人正在商量如何保证自家门口的安全，“组队把公寓清扫一遍？” 　　“不合适，”沈然父亲摇摇头，“首先没钥匙，你打不开门，最多把楼道和走廊视察一遍，这个我们自己就能做，其次，你觉得其他人就没异心？说句不好听的，有些人比丧尸还可怕呢。” 　　“但是总得团结起来啊，”沈然指了指地图说，“如果我们人少，碰上个人多的团队，万一爆发冲突……” 　　“依我看，”叶云轻插话道，这个时候的他格外严肃起来，“街区是得有个巡逻队、救援队之类的，我们自己也要建个小团队，吸纳足以信任的人，做个最不好的猜测，万一有大批暴民出现，军队无暇顾及，到时候数量多才能抵抗，我同意沈然的看法，但是我也觉得目前不是最好的时机，普通人不像我们了解丧尸，起初的时候都抱着侥幸的想法，期待政府能将丧尸清除出去，这时候说要团结起来，别人还以为我们骗人呢，照我说，先把风声透露出去，真到了必要的时候，会有人来联系我们的。” 　　他们都同意了这个决定，而就在这时沈染过来叫他们去吃午饭。 　　安全区的水电还没停，看情形估计持续不了多久，杨护煮了面条，配上青菜、猪肉和鸡蛋，放了些食盐，倒也香喷喷的，仿佛还在正常社会一样，吃着吃着，沈染默默掉眼泪。 　　萧雨歇能理解她的心情，一日之间，世界就变了，她心里应该很惶恐害怕，只是其他人都一副很有准备的样子，她也被传染了般冷静下来，没有情绪崩溃对她来说很不容易了。 　　沈父搂过她的肩膀，拍了拍她的背，沈染吸了吸鼻子，强扯出一张笑脸。 　　吃完午饭，萧雨歇望着街上斑驳的血迹，想象着昨晚的场景，忽然意识到她好像忘了什么事—— 　　“对了！”她想起来楼上还有两只丧尸在晃悠，“丧尸！” 　　“行动之前，我们得先制定行动计划，”当叶云轻得知楼上走廊就有两只丧尸的时候，第一时间召集全部人在书房开会，“首先，萧萧你先说一下楼上的情况。” 　　“是这样的，”第一次参与这种发言的萧雨歇组织语言道，“我刚才听到猫叫的声音……”听到这，沈然攥紧了拳头，沈染倒抽一口凉气。 　　萧雨歇将事情经过诉说了一遍，韩莉家在十一楼，他们家在十层，两只丧尸在八楼。 　　“……所以我想，要不要你们去练练手？”她迟疑地问道。 　　其他人的神色都很凝重，半晌，叶云轻才说道，“最严重的不是丧尸，是那只猫。” 　　丧尸在变异初期的行动迟缓，只需攻击脑袋或腿部关节便能让他们丧失行动力，落单的丧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成群结队的，三只、四只丧尸萧雨歇单人还可以对付，一旦到了五只以上，那她只能立马逃跑或者隐藏起来，毕竟正常人的动作需要消耗热量和体力，而丧尸不用，他们脑袋里压根没有休息这两个字。 　　动物就不一样了，虽说它们的体质还没有像植物那样进化增长，可一旦配上智商——哪怕是三岁小孩的智商，加上它们的身体灵敏度以及尖锐的爪子和牙齿，足以成为一项大杀器，老实说，在场的人除了萧雨歇，几乎没有一个能在猫爪子底下毫发无伤的，杨护或许能杀掉对方，但是也得受些小伤。 　　变异期内，任何小伤都能导致体内寄生孢子迅速增长，继而被寄生成为只会觅食的丧尸，还没有将疫苗研发出来的时候，他们可不敢让自己随意受伤。 　　“你离开的时候那只猫还在吗？”沈然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还能听到猫叫声吗？” 　　“嗯，”她说，“很尖利的声音，我怀疑它在刮门。” 　　公寓的门大多都是防盗铁门，光靠猫爪子估计打不通。 　　“窗户呢？”沈然望向窗外，“十一楼，应该不会有猫咪直接从窗户跳下去吧？” 　　“我先去关窗，”妹妹沈染跳起来喊了一声，匆匆忙忙朝书房外走去，杨护收到叶云轻的眼色，跟在她后面去关窗户——猫咪在十一楼，他们在十楼，如果它想从窗户逃出房间，没准会窜到自己家来也不一定。 　　“看来这公寓也不像我想的这样安全啊，”叶云轻百无聊赖地注视着帝都的地图，“我们要不要搬到四合院去？” 　　出于三倍安全法则，他找的住宿地也有三个，每个寄宿地点都装有精心准备的武器和食品，彼此之间离得不远。四合院也是安全区之一，地铁停运后，他们得走个半小时，穿过一个次危险区。 　　“这边有军区大院，”沈然不赞同，“不管是收集消息还是表面上的安全，都很重要。” 　　叶云轻没有反驳，他也就随口说说，真要他放弃这边还要思考一会儿呢。 　　等杨护和沈染回来后，他们继续讨论先前的问题，两只丧尸并不重要，他们担心在对付丧尸的时候猫突然出现，或者猫的主人，那名美女有什么状况，方才萧雨歇也说了，韩莉并没有马上离开十一楼，万一她从楼道走到八楼，正好碰上两只丧尸，那他们估计会碰到三只丧尸了——尽管萧雨歇并不觉得韩莉会是这么一个无脑的人。 　　“既然就在八楼，那我们轻装上阵，不必准备食物和水，”叶云轻制定着这个短短的战斗计划，“我们得把人分为两队，一队要在家看着，另一队出去作战，萧萧是我们这战斗力最高的，杨护其次，我们两个大男人排第三，沈伯父和沈染最后，我这么分没错吧？” 　　沈伯父四十多近五十岁，算得上壮年的后期，身体条件比不上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这么划分挺合理的，在场没多少人反对。 　　“我们团队得分工一下，”叶云轻琢磨道，“生活工种，杨护是厨师，沈染可以充当护士……”沈染刚读完高中，正放假呢，算算是他们这群人中知识储备相对丰富的，毕竟绝大多数人在经历高考之后知识都还给老师了。 　　“我可以修理简单的机器，”沈父自告奋勇，“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我比较擅长交际吧，套话什么的。” 　　叶云轻到过不少地方拍戏，从前很有名气，知道他的人不少，算是一块金字招牌，沈然数学逻辑思维不错，对教书育人的技巧有一手，不管是护理还是武器枪械的知识都能说得简单易懂。如果要吸纳其他人进入小队，他可以充当教学的角色。 　　“这样吧，杨护和我留下来，萧萧带沈伯父和沈染过去，”叶云轻手上的笔敲了敲桌板，给沈然使了个眼色，沈然会意，他父亲和妹妹都不是真实游戏的玩家，得先亲手杀掉一只变异生物才能获得激活码。 　　“那我也过去，”沈然说。萧雨歇平时和他的家人没怎么接触过，他担心几人相处不好。 　　因为是第一次出去，他们又制定了作战的策略，储藏室有准备一些武器，像是刀棍之类的，沈然的家人紧急培训过体能，其它的不说，挥刀应该不会伤到自己。 　　沈伯父选了一把单手长刀，沈染想来想去也在萧雨歇的推荐下选了一把短刀，刀这种武器比较适合新手，不像剑一样薄，容易卷刃又费力，也不像斧头、双截棍、枪之类的难上手，一不小心就打到自己人。 　　选好武器后，他们选好衣服换上，丧尸尽管反应迟钝，但还是得小心它的指甲和牙齿，万一衣服穿薄了被伤到，那可就太冤了，趁此机会，叶云轻和沈然研究着公寓的平面图，给他们划定撤退路线，以及紧急情况的备案。 　　不就是两只丧尸吗？萧雨歇也曾在心里这么吐槽过，但是和她一个人出行不同，同行的人几乎没有自保能力，必须得考虑好方方面面。 　　“如果不是担心时间问题，”叶云轻将详细方案诉说一遍后开玩笑道，“我还想让你们演练一遍呢。” 　　事关生命，无论怎么准备都不为过。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偷偷溜到八楼然后把丧尸弄死顺便再看看八楼还有没有什么其它东西，至于需要谨慎小心的那只猫和它的主人，他们也制定了紧急备案，萧雨歇作为全队武力最高的人，走的是保卫者和殿后的角色。 　　都准备好后，萧雨歇第一个拉开家里的防盗门，扫了一眼空空荡荡的走廊，阳光升到最高点，走廊十分明亮，她往后做了一个“ok”的手势，轻轻迈步，又快又稳地走到楼道前的门边。 　　与此同时，沈伯父和沈染跟着她偷偷溜出来，沈然最后一个出门把门关上，他们顺着楼道走到八楼，还没走近，便听到八楼走廊处的响亮动静，甚至还有女声的尖叫声。 　　有人。 　　还是活人。 　　那尖叫声很是耳熟，萧雨歇从门上的玻璃往里一扫，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韩莉，她还没走。 　　想来也是，她家有一只猫，又没有钥匙，自然不敢在家门口逗留，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八楼，还碰上了丧尸，想来是在离开公寓的时候被丧尸的动静所吸引，打开楼道门后正好碰到守在门边的丧尸吧。 　　想到这，萧雨歇抿了抿唇，她记得自己将楼道门关上之前，两只丧尸一直在砸门，直到她离开还能听到动静，万一，是她把这些丧尸引到楼道门口，让韩莉碰到的呢？ 　　“要进吗？”沈伯父拉了拉她的袖子，咨询般地用眼神问，萧雨歇看着这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指了指墙壁，让他们往边上躲一躲。 　　她抽出靴子里的两把短刀，熟练地挽了一个刀花，推开门，一眼看见正朝走廊尽头跑的韩莉，以及跌跌撞撞跟在后面的丧尸们，韩莉恐慌之下没听到门的动静，她一扇门一扇门地拍过去，一边竭力抑制自己恐慌的尖叫一边哭喊着“有人吗？救命啊！” 　　韩莉明显跑晕了头，如果她从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跑，就会看到走廊那边的一个房间门开着，萧雨歇觉得可能是这两只丧尸中的一只在还没变异前打开门想跑，却被家里的丧尸感染，自己也变成了丧尸，她要是能看到那扇打开的门，完全可以躲进去将门关上，这两只丧尸不可能学会开锁这项她都不会的技能。 　　萧雨歇本来不想站出来救人的——她还记得那只被养在房间的猫，对于作死的人，她一向没什么好心情，但说到底这两只丧尸也有她的责任，所以她救对方一命，就当扯平了。 　　“安静，”萧雨歇斥了一声，韩莉看见她眼睛一亮，一把捂住嘴巴，朝她拼命使眼色。 　　萧雨歇手上两把刀互相一碰，发出刺耳的声音，然而两只丧尸充耳不闻，依然朝韩莉蹒跚而去，也不知道韩莉哪来的勇气，穿着短袖连衣裙的她尖叫一声，踩着高跟鞋挥舞着包包嗒哒嗒哒就冲过来了，她的速度相当惊人，直接用包包把两只丧尸伸过去的手拍掉，一阵风似的卷到萧雨歇背后来，合着一股香水味加汗味。 　　两只丧尸似乎被这动静吸引了一般，头部咔擦咔擦地转过来，他们有一只脖子歪在肩膀上，嘴巴一团血迹，另一只胳膊有个圆形牙印的伤口，低着头，黑色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 　　还没等萧雨歇动作，韩莉一眼看到开着的门，两腿像筷子一样挥舞着冲进去，狠狠地将门关上，这关门的动静仿佛惊动了丧尸们一样，两只丧尸朝萧雨歇蹒跚着走过来。 　　“该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萧雨歇手握双刀，两眼盯着它们，朝楼道门移动，扣了扣门，“你们的师傅来了。” 　　重重的楼道门轻声滑开，握着刀的沈伯父和沈染战战兢兢地从门缝里滑进走廊，看着这两只散发着恶臭、面目全非的丧尸，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沈然按照原计划在楼道处警戒，若有其他人或丧尸过来及时示警。 　　“得先把他们分开，”沈伯父气音“嘶嘶”地说。 　　这简单，要是四五只丧尸没准萧雨歇还会苦恼一点，两只简直小菜一碟。 　　在两个新手的注视下，萧雨歇挽着刀花朝丧尸们冲去，也不见她怎么动作，总之当她停下来的时候，两只丧尸的手臂都被削落在地，就嘴巴不住地开合，仿佛要咬什么东西似的。 　　“我是来带你们试胆子的，”萧雨歇朝沈伯父两人走来，大胆地把后背暴露给两只丧尸，看得他们捏紧了双手，冷汗潺潺，只听她说，“不是带你们来送死的。” 　　两只丧尸仍拖着蹒跚的步伐朝他们挪过来，只是胳膊处空空荡荡的，威胁力立马降低了几个百分比。方才她的动作太快，沈伯父两人压根没反应过来，看到失去胳膊的两只丧尸，觉得好像也不是很难的样子嘛。 　　“速战速决，”面对还在迟疑的新手们，萧雨歇把刀往鞋边一插，双手抱胸催促道。 　　看着容易，但当沈染直面这两只比她还高一头，张合着嘴巴的狰狞面孔，实在难以下手，方才鼓起的勇气如被戳了个洞的气球般泄得干干净净，她看向自己的爸爸，又看向萧雨歇。 　　沈伯父到底也是在外打拼过的，骨子里就有股狠劲，他既然已下定决心，此刻便毫不迟疑地往两只丧尸走去，只是握着刀的手依然有些颤抖，不认真看都看不出来。 　　“他们的寄居的地方在大脑里，”萧雨歇镇静地重复着方才在书房跟他们科普过的知识，“只要砍断脖子也就是脊椎，就能切断大脑和身体的联系，但是如果想消灭他们，就必须杀掉大脑里的寄生物，从眼睛往里戳是最简单的。” 　　失去身体连接的寄生物活不了太久，可事有万一，前世就有很多人因为没有戳死寄生物被失去身体的脑袋咬了一口感染。这些事被披露到论坛上，引起玩家们的广泛警惕，而且，砍掉脊椎所获得的经验只有杀掉寄生物的一半，除非逃命实在没有时间，人们都会确认寄生物死后才离开。 　　沈伯父无声地点了点头，他双手握住刀柄，抡起一个半圆，“砰”地一声，刀片卡在脑壳上，因为他用力过度，一时之间竟拔不出来。 　　“先放手，”眼看另一只丧尸朝握着刀柄的手咬去，萧雨歇赶紧提醒道，“快！” 　　沈伯父下意识地放手往后退，面对插了一把刀脑袋直往右边坠的丧尸，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您这是闭着眼睛砍的吧，”萧雨歇哭笑不得地说，“这不行，你得看着你的刀，不然的话，要是它有手臂，你就被它抓到了。” 　　沈父的确是在挥刀的瞬间闭上了眼睛，好像这样就能减少恐惧一般，没想到失了准头，差点没把刀砍脱手，而且自己的双臂还因为刚才太用力而有些酸痛，短时间内拔不出刀来。 　　萧雨歇摇了摇头，走向两只丧尸，轻巧地握住刀柄，只稍稍用力，便将刀从丧尸脑袋里弄了出来，”头骨是人类骨头中最坚硬的部位，除非你的力量有三个普通人那么大，否则还是不要尝试这种方法，脖子要轻松得多，就算砍不断，也可以让它失去战斗力，到时候再补刀。一般来说，还是一头尖锐的标枪、棍子比较好用，但是你们准头不够，很容易戳到队友，好好在家里练一练吧，普通人用尖锐的棍子比较省力。” 　　前世的高玩们大多被派去消灭变异的动植物，数量庞大的底层玩家们对付丧尸，因此总结出许多行之有效的方法，用一头尖锐的棍子当武器算得上其中之一，一来容易取材，城市的窗沿、工地，野外的树枝、动物的骨头，随便打磨一下即可。二来节省体力，不像刀剑一样需要挥砍，只要往前一刺，特别是当丧尸们被铁丝网围起来的时候，就连青少年们都能带着棍子去戳丧尸。 　　当然，怎么刺最省力，该往哪个角度刺这些技巧，就要靠人们自己去体验和总结了。 　　接过刀的沈父深吸一口气，盯着被他砍了半边头骨的丧尸，双手握着刀，发出一声“喝”给自己壮胆一样上前就是一挥，这次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将这丧尸砍掉了半个脖子，接着又以这种冲劲往脑袋上砍了半天，直把好好的脑袋剁得惨不忍睹，一股恶臭弥漫开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扔开刀，一把捂住嘴巴，弯腰欲呕。 　　“塑料袋，”萧雨歇忙提醒道，“不要吐在这里，我们要讲卫生。” 　　在末世说卫生这个话题看似不合时宜，实则非常需要，当水和电被切断的时候，人们的排泄也成为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末世前期，为了节省清水，大家小号之后都不会用干净的水冲马桶，直到马桶被排泄物充满，才舍得用清洁后的水冲一下，那时候整个卫生间都充斥着排泄物的气味。 　　如果是在野外，那就要方便得多，可以挖一个坑就地掩埋，但居住在城市里，若是水和食物受到垃圾或者排泄物的污染，光拉肚子就可以要一个人的命——在没有药的情况下。 　　还剩下一只丧尸依然对一边对着塑料袋呕吐的沈父虎视眈眈，另一边的沈染脸色发白，眼睛不敢往面目全非的丧尸身上瞟，其实沈父刚才的情形很正常，当一个人面对危险局面必须要杀人的时候，在飙升的肾上腺素影响下，很容易被血压冲昏头脑，这就是大家所说的头脑发热，也许他自己都没想过会把那只丧尸砍成这样。 　　“沈染，到你了，”萧雨歇面对惨白着脸的沈染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想一想，你要拖我们的后腿吗？” 　　对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女生来说，杀死丧尸看似的确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在前世，孩子们十二三岁就能稳稳地拉开弓箭，学会枪械，人类在适应环境这方面表现得相当出众。 　　不能适应，就只能被淘汰。 　　“我知道了，”看到方才父亲的表现，沈染握住刀，眼神坚定地朝那只丧尸走去，她双手将短刀高举过头，冲着丧尸的眼睛鼻子一顿猛戳，侧着头紧紧皱着眉毛，忍受丧尸口鼻喷出来的恶臭，最后看着丧尸倒下去，她也松了口气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开始掉眼泪。 　　“该走了，”萧雨歇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我们已经超过预定时间十分钟。” 　　她把两只死去的丧尸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扔出去，查看一番八楼楼层的情况，她能感知到几双眼睛正从防盗门背后的猫眼看着她，方才的动静的确有些太大了，难免惊醒这些普通人，沈父扶着站不起来的沈染，他们还处在后怕之中，暂时没时间看方才出现在脑海的“真实游戏”，萧雨歇也没提醒他们，这种事向来由沈然和叶云轻来做。 　　拉开门，沈然一脸戒备地握着刀站在门边，看到他们才松了口气，闲话不多说，“我们先回去。” 　　等他们互相扶着回到家里，沈父忙去擦手，沈染瘫在沙发上，半晌回不过神来，叶云轻见状拍了拍手，让大家集合，据他所说，开一次小会，总结此次经验，以此提醒其他人不要再犯。 　　“动静太大了，”沈然放下刀揉了揉手腕道，“我在门后都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 　　“要养成低声说话的好习惯，”叶云轻示意杨护在笔记本上记录，“就算身边没有危险，也不能太大声说话。” 　　萧雨歇点点头。随后他们还原了此次战斗的场景，又做了几次补充，叶云轻详细地询问韩莉的事，嘱咐杨护记录下来，“这个人还不算太坏，至少她明白自己没有战斗力，先躲起来，没给我们添乱。” 　　“这是一心只想着逃命吧，”沈染听他们说正事，情绪慢慢调整过来，恢复了不少力气，听到后反驳道，“连声谢谢都不说。” 　　“遇到危险就跑是人之常情，”叶云轻笑了一声道，“至少她没想来坑我们，不是吗？也没有添乱。” 　　说是小会，其实只有沈然和叶云轻在说，其他人都在旁听，时不时补充一句，最后得到几点全员都要记下来的注意事项，这次战斗就算过去了。 　　开完会后，沈然向他的家人解释所谓真实游戏，他们各自杀了一只丧尸，得到真实游戏注册码，可以注册游戏了，但是沈然没打算让他们第一时间进入。 　　“因为新手强制任务？”叶云轻明白他的顾虑，“的确，寄生物变异后，任务难度想来抬高了不少。” 　　寄生物变异是从收音机里听到的消息，每个小时收音机都会播报一遍目前的安全状况，帝都分为二十个大区，数百个小区，大多是依照地理位置来划分的，目前三个大区被分为危险区，七个大区为”次危险区“，其它全是”次安全区“，他们所在的大区也是其中之一，最大的威胁是商场和超市，经过数个小时的激战，医院里的丧尸差不多被清理完毕，一个小队驻守在那，防止社会人士过来抢夺药品。 　　寄生物变异后，整个华国难以避免地变得混乱起来，尽管帝都警力投放最多，但也只能勉强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加上最近政府开放枪械管制，普通人可以自保的同时，也代表居心叵测的人有了犯罪的能力。 　　这时候进行任务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是如果不通过新手任务的话，沈父和沈染照样进不去异度空间，迟一步提升实力，危险就更进一步，这得看他们自己怎么选，其他人都决定不了 　　这天晚上，萧雨歇和沈染睡在一个房间，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她低声哭泣的声音，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撑起身体一看，她紧闭着双眼默默流眼泪，看来是做了噩梦。 　　萧雨歇叹了口气，躺回床上，望着被月光映出窗户框黑影的天花板。 　　从此刻开始，沈染便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准大学生变成了一名时刻警惕的准战士。她原本可以享受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找一个普通男人谈恋爱、失恋、相亲、结婚、生孩子、慢慢老去，却得在丧尸、虫潮、飞鸟、植物和寄生孢子的威胁下挣扎求生，学习保命和战斗技能，也许经历没有止境的战斗变得麻木不仁，也许哪一天变异成为行尸走肉，也许能活到末世最后一天。 　　这就是世界末日，对萧雨歇来说，仅仅是换了一种生活方式，但对处于和平时代的人们来说，无异于天崩地裂。 　　是时候准备战斗了，沈染。 　　第二天，沈父和沈染商量过后，决定注册真实游戏。 　　“你们想好了？”叶云轻吃着杨护做的简单早餐——一碗饺子和一杯豆浆，示意他们坐下来吃，“这可不是过家家。” 　　“昨天的丧尸也不是过家家，”沈染倔强地昂起下巴，她一头及腰黑发被剪成参差不齐的寸头，露出她硬朗的脸部线条，配上她胸前的飞机场，完全是个男孩子的造型，这个形象让萧雨歇从外面回来时都大吃了一惊，毕竟就连她都没剪得那么短过。 　　“我还想剃个光头的，”看到萧雨歇惊讶的神色，当时的沈染孩子气地得意洋洋道，“但是老爸说剃须刀的电池得省着点用，没事，寸头就寸头呗，洗头多方便啊，还不用吹头发。” 　　而沈父竟也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乐见其成一般，让萧雨歇的唇边挂上了不明显的笑意。 　　“既然你们决定好了，”叶云轻瞥了一眼低头看不出脸上神情的沈然，抿一口豆浆道，“那我和沈然给你们整理一套方案出来。” 　　“麻烦你们了，”一身运动服的沈父摸了摸沈然的黑发，“小子，你老爸我可不是吃干饭的。” 　　沈然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他们四人进书房商量通过新手任务的事，萧雨歇朝厨房里的杨护喊道，“杨大哥，麻烦给我来一碗饺子。” 　　饺子是速冻食品，趁现在还有电多吃几顿，豆浆则是用豆浆粉冲泡的，光看这一顿早餐，实在想象不到外面的腥风血雨，但今天收音机传出来的消息却要糟糕得多。 　　除却帝都本地频道，收音机还能收到国际消息甚至娱乐频道，是的，娱乐频道，哪怕是在前世，末世后期最艰难的时候，她都还记得当时中转站内数十人围在篝火面前低声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或许这就是人类骨子里的那一点乐观之处。 　　据国际消息报道，因为地广人稀的缘故，米国绝大部分地区已经被动植物占据，人类被赶到数十个小城市中，偌大一个米国处于沦陷边缘，欧洲还好，不少国家还保持明面上的政府，澳洲杳无音讯，此时，华国人口多的优势凸显出来，有人的地方，很少有动植物，毕竟单个的丧尸可比动物或植物好解决多了。 　　这也是叶云轻不准备前往野外或农村的原因，城市的钢筋水泥还能稍微阻拦一下，动物，蟑螂、蚂蚁、老鼠……在城市中很难见到的动物乡村里随处可见，还有那些建在植物中间的村子，什么时候被吞噬了都不知道。 　　在还没摸清楚变异动植物根底的情况下，住在城市边缘比较好，政府就有消息称，体型越大、与人类相处越多的动物智商越高，像作为食物的肉鸡、鸭等动物很少出现变异动物，这其中群居动物里首领的智商最高，这就意味着，如果遇到鼠群或鸟群，只需击毙首领便可有效解除危机。 　　但通常智商越高的动物对人类的敌意越强——萧雨歇猜测这大概是被人类奴役多年的缘故吧。 　　等到四人从书房里出来，叶云轻拿起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做了几个记号，注意到萧雨歇好奇的视线，他笑着说，“这是我的幸存者日记。” 　　日记在末世无疑是非常重要的，比如说记录那种食物可以食用，附近有哪些幸存者基地，哪些地方有珍贵的水，这些都是极其珍贵的参考资料，前世末世中后期基本上人手一本日记，有时候还会互相交换、互相补充自己的生存经验。 　　萧雨歇没想到叶云轻那么早就开始记日记了，她前世可是末世开始后两个月才学会记录一些简要的信息。 　　“我们的团队需要补充，”叶云轻的蓝色衬衫袖子半挽起，露出一小段洁白的手腕。 　　“就像公会？”萧雨歇想起真实游戏里的公会。 　　“比公会小很多，”叶云轻不否认，“公会就是由一个个团队组合起来的，我不知道军队能镇压多久，在生存的压力下，道德底线低的人容易铤而走险。” 　　没错，想起前世的回忆，萧雨歇有些恍惚，末世到来，法律如同虚设，社会秩序大洗牌，强者拥有更高话语权，抢劫、强｜奸、杀人、偷盗，这些普通人想都不会想的事，一旦被生活逼到绝境，其实很简单。 　　“我估计我们的团队大概十到二十个人，”叶云轻继续琢磨道，“不一定非要战力指数爆表，每个人能跑能用枪能自保就行，真实游戏更新的论坛你有没有上去看过？公会扩张得很厉害，如果是走正道我倒是不担心，可那么多公会，总会出几个走邪路的。” 　　的确如此，到末世中后期的时候，几乎所有公会都奉行拳头大的是老大，公会内部建立起等级制度，仿佛回到从前奴隶社会，没有战斗力的人被充当炮灰和沙包，在那样暗无天日看不到希望的社会里，人人都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现在想一想，人类灭绝的根源，其实在他们的心里，在战斗的时代生活太久，人性都被扭曲了，也许他们的身体是健康的，但心理和精神早已不堪重负。 　　想到这，萧雨歇心底不禁泛起一丝迷茫，既然她重活一世也无法扭转人类灭绝的命运，那她为什么要重来呢？当然，叶云轻没有想到那么远，或者说，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有时候未来是不能想的，想太多，当下还怎么过。 　　“还得收集不同技能的队友，”叶云轻在小本子上记道，“医护急救、修理、饲养、种植……”他的声音慢慢小下去，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萧雨歇不便打扰他，和杨护说一声后便准备回房去异度空间看看，沈然还在和他的家人交流经验，沈父和沈染注册游戏后将在三天后进行新手任务，目前正是紧张筹备填鸭式教育的时候。 　　异度空间的变化很大，萧雨歇一踏入沙漠村，便迎来久违的炎热，阳光高高挂在天上，脚下沙粒炙热滚烫，沙子表层的空间隐隐形成热浪，玩家们纷纷躲在屋檐底下，一眼望过去，房子和房子之间的小路上几乎无人行走，就算有几个玩家被迫得跑去交任务，也不得不一路小跑，生怕在太阳底下晒化了。 　　萧雨歇戴上冒险者套装的斗篷和兜帽，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感觉自己的头发都险些被烧着，兜帽一压上去，滚烫的头发软塌塌地贴在头皮上，烫得她一哆嗦，只走了两三步，额边腮上便渗出细密的汗水，她忙运转内功，燥热平息许多，尽管如此，当她走到拥挤的村长家前时，后背的衣料直接被汗水浸湿了。 　　“萧姐姐！”她刚把外面的斗篷脱下，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小五正在屋檐下朝她招手，小七就在旁边朝她笑。 　　萧雨歇朝他们走去，小五忙问好道，“萧姐姐，你最近还好吧？” 　　“还行，你们呢？”她简短地问。 　　小五和小七的情绪顿时低落下去，强扯出一个笑来，“还好啦，”接着把她拉进村长家，“版本更新后村长家的变化可大了。” 　　沙漠村的玩家越来越多，村长家也从原本的干草土墙屋变成两栋楼的干草土墙楼，而在一进门的最大客厅内，一排玩家正在排队，他们一边挥舞着各类手绢、扇子、书，一边饶有兴致地和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交谈，整个屋子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扇子与口水齐飞。 　　萧雨歇三人艰难地挤到队伍最后一位，听到一个大嗓门的声音，“……我当时就被吓尿了，你们不知道，那菟丝子从丧尸的口鼻涌出来，我了个去啊，吓得我立马就跑，好在政府还是靠谱的，我随身带着火油和打火机呢，把衣服一脱，点燃就往后扔，那真的是夺命狂奔啊我的老天爷哟，现在胳膊腿还是酸的。” 　　“所以你是杀了那什么……菟丝子才获得激活码的？我是杀了一只兔子，好家伙，那兔子蹬起来可有劲了，不过它不知道我是个生存狂人，还想打我，呸，一枪送它归西。” 　　“我是杀丧尸过来的，你别看丧尸动作那么慢，杀它跟杀人一样一样的，心理阴影啊。” 　　“我是春城的，老哥，哦，你东北那旮旯的。” 　　小五和小七明显在这个版本更新后的新手村混了一段时间，说起来头头是道，据他们所说，这群公测后第一时间通过新手任务进入游戏的人被戏称为第一批次玩家，而他们内测玩家有个外号叫做提前批次玩家，想来后面还有第二、第三批次，这些第一批次玩家实力和心理素质显然比外面的普通人高一些，仅次于内测的玩家们，当然，不管是内测玩家还是第一批玩家，其中总有些水货。 　　排行榜也因此来了一个大反转，然而，萧雨歇依然岿然不动地停留在第一的名次上，让其他玩家实在想不通，要知道，军队里的士兵们也是第一批玩家，其中不乏身体素质过硬、反应灵敏的特种兵，怎么这个萧雨歇还原封不动地停留在榜首呢？该不会是游戏出错了吧？ 　　因为我有内力呀，当她听到小五和小七的转达与困惑，在心里回答道，就算运动员跑得再快，他能快过轻功吗？ 　　不过，不断涌入的新玩家给萧雨歇提了个醒，她得赶紧提升实力，前世她之所以能长期霸占榜单，是因为她学到的各种内功和招式，但越到后面她越意识到体力的重要性，就算攻击再强，打完就残，怎么自保？在末世生存是持久战，体力的提升是重中之重。 　　她将大部分属性点加在耐力和体质上，其它属性比如敏捷和力量均有不同程度的上升，智力和感知保持不变，接着，她又去图书馆坐着看了会儿书，一来增加知识技能，二来，图书馆是整个村子里最凉快的地方，哪怕对书本没有一点兴趣的玩家，经过图书馆时也忍不住进来纳凉，在图书管理员“温和”的视线中取本书装装样子。 　　自然知识、地理知识等知识检验纷纷提升一级后，她又去装备店和药店换上装备，补充药水，最后满意地戴上兜帽，回到现实的房间里。 　　她在床上还没伸个懒腰，便收到游戏通知。 　　［您接到任务：地铁站。］ 　　任务内容：调查地铁站。任务时限：十天。倒计时：24小时。 　　地铁站？？？ 　　萧雨歇坐直了身体。 　　开什么玩笑！这种任务是她现在能做的吗？ 　　众所周知，地铁站在末世绝对在“最危险地方”排行榜上，一是因为它人流量较大，二是因为处于地下，没有光照，撤退通道有限，阴暗的地方向来受诸多虫类、老鼠等动物青睐，这个任务理应是末世中后期才能接到的。 　　当她跟叶云轻和沈然说起这个任务时，叶云轻难得地安慰道，“放心吧，这个任务不会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难，别忘了，变异期爆发的时候是晚上，地铁人比较少，除非是客流量太多的商业区，不过如果真是调查商业区，那难度就太大了，我觉得它可能把你安排在住宅区或者郊区附近的地铁站，它没说地铁站有什么异状，或许只是一个引子。” 　　“既然要做任务，食物和水是必须的，”沈然忧心忡忡地插话道，“而且你的负重不能太多影响活动，最多只能带上三天的水和粮食……” 　　这就意味着，整整七天，她需要在外觅食。 第34章 地铁站1 　　既然是地铁站，那应该会在城里，野外生存所需要的打火石之类东西便可以不带，萧雨歇数着背包里的格子，一项一项往里装。即便背包是虚拟物品，背着东西依然会有负重，备足三天份的水、食物、药品、装备和武器后，萧雨歇便等着游戏将她传送离开。 　　“积分够的吧？”沈然敲了敲门板引起她的注意后嘱咐她道，“如果队友实在不行，你也别硬着头皮往上冲，找个安全的地方等任务结束，就算失败也能保住一条小命。” 　　“我会小心的，”萧雨歇掂量着实体化后背包的重量，朝他点点头道，“放心吧，我可珍惜我这条命了。” 　　游戏任务没有让她等太久，三天后，当任务面板的倒计时归零，她感受到一阵熟悉的眩晕，当她意识清醒的一刹那——还没睁开眼睛——便下意识地从背包里取出拳套戴上，一脸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由不得她不警惕，这次她居然是用自己的身体过来的。而且，和以往在室内醒来的情况不同，她第一时间感受到一股热浪吹过皮肤，毒辣的阳光照得地上泛白，周围是一片安静的工地，她正踩在黄泥地上，附近长着一片黄色白色的野花，她面对一条街道，街道那边是一排三四层的小楼房，看起来还没有装修过。 　　好像是郊区？萧雨歇戴上衣服附带的帽子，略挡一挡炙热的阳光，朝街道对面的楼房走去，她的脚步轻盈，落地无声，竖着一双耳朵时刻警惕着任何细微的声响。 　　“请问，”与她一起进入任务场景的还有四名队友，正当她穿过野花地的时候，队伍频道突然响起一个懒洋洋的男声，“有人在吗？” 　　“有啊有啊，”一个活泼的女声立刻接道，“这个任务是关于地铁站的吧？我怎么没看到呢。” 　　听到这，萧雨歇快速地朝周围扫了一眼，她所在的两点钟方向，依稀能看见一个指示地铁站的牌子。 　　“很热闹嘛，”又是一个熟悉的女声，萧雨歇很快想起对方的名字——阿柯，游荡者，匕首玩得很好，属于她曾在射击俱乐部见过的、目前住在四合院的另一个团队。 　　她们有过交情，这次任务应该比她想象中的容易。 　　队伍频道里的他们交谈了几句，定下会和的地点，便重新恢复到一片宁静，此时的萧雨歇已走到楼房前，按理来说还未装修过的楼房应该无人居住，可前世的她见过有的地区违规建筑特地没有粉刷楼房外墙，看似是砖房泥胚，里面照样住人，想到这里，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楼房，从背包里取出一头带钩子的绳子，甩到二楼窗户里，扯了扯还算结实，便运转轻功悄悄攀爬上去。 　　其实她没有绳子也可以用轻功进去，不过这种方法比较节省体力，万一房间里有丧尸或其它怪物，节省的这点体力没准能救她一命。 　　她双手按在没有安装玻璃窗户的窗框上，轻轻巧巧地翻进去，里面空无一人，满地灰尘，她打量一番后将绳索收起来，突然听见楼上似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而且是向下走的脚步声，听起来只有一个人，萧雨歇立刻贴上房门口的墙壁，屏气噤声，思考到底会是谁出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住在这里的人？不像，从这个房间便可看出完全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但如果是路过的，又怎么会上楼来呢？而且若是其他队友的话，理应会在队伍里先打一声招呼。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突然想到队伍频道里完全没说过话的那名队员。 　　“有人吗？”一个轻轻的男声在门外响起，紧接着吱地一声，他推开了门，萧雨歇来不及多想，按住门板道，“谁？” 　　那人仿佛被吓了一跳，半晌才道，“是队友吗？我叫陈天。” 　　“为什么你不在队伍频道里说话？”萧雨歇确认他的身份后依然没有消除疑虑，反而愈发狐疑，“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了，”陈天仿佛放弃了推门，乖乖地站在楼道里，回声一层又一层，“你也没说话呀。” 　　这倒也能说得通，因为前世顾及到自己的身份，萧雨歇一向不喜欢在队伍频道里交流，以免被他人觉察出破绽，而且她也见过不少从来不在队伍频道里说话的人。 　　她握紧拳头，身体紧绷地拉开了木门。 　　眼前的男生长相清秀，一脸无害，看见她后还抿出个羞涩的弧度，生涩地把剑塞进剑鞘，挠了挠后脑勺，“你好啊，我们一起去集合的地点吧。” 　　萧雨歇的目光扫过他抬高的手臂内侧，握成拳的手紧了紧，生硬地说，“也行，你先走。” 　　陈天乖乖地转身顺着楼梯往下走，萧雨歇盯着他的背影，将房门掩上，深吸一口气，摸了摸绑在大腿上的两把匕首，这才跟了上去。 　　他们集合的地点在地铁站牌下，也就是萧雨歇所看到的两点钟方向的站牌——现在应该是三点钟方向了，所以在确认附近暂时安全后，他们在队伍频道的指引下前往地铁站牌，阳光底下格外热，陈天专门挑楼房的阴影处走，他那瘦小的身板看似弱不禁风，但萧雨歇的目光越发警惕。 　　“我们不是队友吗？”似乎觉察到她的不信任，陈天回头歪了歪脑袋问，“你怎么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 　　萧雨歇往后退一小步，拉开距离，冷冷地道，“我不信任任何陌生人。” 　　“真可惜，”陈天叹了口气，“你的人生会少很多乐趣的。” 　　萧雨歇露出一个假笑，示意他继续往前走。 　　等两人到的时候，站牌下已经站着两名女孩，阿柯眼尖地看到她，笑着朝她挥了挥手，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白得发光。 　　“萧萧，”她叫道，“你也是这个任务，太好了。” 　　接着他们互相介绍，另一名梳着高马尾的活泼女孩子叫杨舞，是某舞蹈大学的学生，跆拳道黑带，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能一路通关到现在。 　　说了一会儿话后，那个声音懒洋洋的男生还未出现，直到他们从队伍频道里也联系不到人的时候，才发觉不对。 　　“他是不是出事了？” 第35章 地铁站2 　　任务还没开始便折进去一个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而且，他们还不清楚情况到底如何。 　　游戏中的通信频道与人的意识相连，队伍频道如果联系不到人，一般来说有三种情况，他死了，他被人打晕控制起来，或者他抗拒交谈，因为他们之前能听到他的声音，第三点几乎可以否决，那么只有前两种情况。 　　但重点是，让他在队伍频道里消失的，是人还是变异生物，如果是后者的话，他不可能没看到这种情况，哪怕死也应该会在临死前提醒他们，除非是某种让人觉察不到并且瞬间杀死或控制对方的生物，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如果是人的话，完全可以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从背后袭击，一击得手，最重要的是，按理来说，他能成功度过前几次副本，对危险的生物肯定会有相当强的警惕性。 　　萧雨歇默默看了一眼旁边笑若平常的陈天。 　　“我们要不要出去找一找？”杨舞一手搭棚一手扇风，往地铁站牌的阴影下略靠了靠，“这里实在太热了。” 　　阿珂抹了把脸上的汗，把不离手的匕首插进鞘里，“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先找个能落脚的地方吧。” 　　萧雨歇有沙漠村附带的耐热buff，没有其他队员那么怕热，听到这眼睛一亮，抢在陈天前说道，“刚才我过来的时候街道旁边有几栋还未装修的房子，或许可以用作临时落脚点。” 　　陈天肉眼可见地眉毛一皱，笑着上勾的唇角往下滑了些许，“那里我也去过，但是连玻璃窗户都没有，我担心它阻挡不了飞行类的动物……” 　　“这不要紧的吧，”萧雨歇顺势道，“反正一时半会儿我们找不到其它的落脚点，有个可以遮阴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实在不行的话再找嘛，站在这也不是办法，而且人不齐，我们也没心思去地铁站进行任务，你们说呢？” 　　阿珂习惯性地把玩着匕首，一双眼睛在陈天和萧雨歇身上若有所思地一转，陈天她不了解，但萧雨歇算得上熟人，站谁根本不用犹豫。她微笑着附和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去那栋房子看看，至于窗户，我这里有一套备用的衣服，应该能派得上用场。” 　　杨舞也晒得不行，连连附和，陈天虽然还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此刻心情恐怕不太好。 　　萧雨歇提出回那栋房子也是有原因的，玩家们出现在强制任务里的时间一向相同，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是陈天将那名队员杀死或打晕，他理应没有什么时间处理掉对方——不管是尸体还是活人。假设是陈天做的，那么那名队员一定还在他和自己相遇的那栋房子里。 　　至于萧雨歇第一面就怀疑陈天的原因…… 　　是那个纹在他胳膊内侧的纹身。萧雨歇前世曾见过那个图案，一头黑色的中国龙，下面纹有MS两个字母，这个纹身属于某激进的宗教组织——灭世教。 　　这个宗教宣扬末日是至高无上的神的旨意，是神决定了人类的灭亡，而人类理所当然应该贯彻神的旨意，乖乖走向死亡，这样死后就能回到神的天国，而不是做无谓的斗争，在末世里求生。 　　如果你不去死，那我们来帮你，这就是灭世教上上下下一心信奉的宗旨。对其成员来说，他们杀死人类不是为了夺取对方的生命，而是赋予对方在天国重生的机会，这是他们的使命，杀死或劝服的人越多，他们在神眼中的地位就越高。 　　灭世教在末世前期只是小型的组织，上下不过一两百余人，但在末世中后期，他们吸收了许多对未来绝望的人们，组织越发壮大，甚至拥有一个大型基地，当然，教旨也随着高层人员的堕落变了样，理由很简单，人都死了，谁来信教？至于灭世教的初期教旨，萧雨歇也是从一个脱离组织的、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那听说的，而那黑色的龙纹身，是创建初期加入组织的成员的标志，后来成为高层人员的证明。 　　因为创建人考虑到末世初期灭世教可能会是人人喊打的组织，所以纹身通常藏在身体比较隐蔽的地方，比如胳膊或大腿内侧，腰后或脚部等等。萧雨歇也是无意间瞄到陈天胳膊上的纹身才回忆起这个组织。其实在末世中后期，像这样的地下组织不知有多少个，灭世教算是比较有名气的，不然她恐怕还想不起来。 　　既然知道陈天是灭世教的人，那她理所当然地提高了警惕，初期进入游戏的玩家有种刻板印象，想当然地以为队友之间无法互相攻击，但其实是完全可以的，现实比想象中残酷太多。人类防备的不仅是末世的动植物，还有人类自己。 　　一行人往萧雨歇提过的那栋房子行进，也不知陈天想到了什么遮掩过去的好方法，他重新摆出一张无害而羞涩的笑脸，看得萧雨歇几乎要以为自己怀疑错了人。 　　阳光下行走着实不易，没走多久，杨舞便出了一身汗，T恤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阿珂也没好到哪去，不停地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汗珠，时不时从包里拿出瓶水来润润喉咙。 　　在阴影处走了不到十分钟，陈天突然直起腰来，指了指路边的一家没开门的小便利店，“看，那里有家小店。” 　　这才是他的用意所在，萧雨歇恍然大悟，她太在乎那栋遇见陈天的房子里藏着什么，竟把这家关门的小店给忽略了。拥有水和食物以及良好防护的便利店，似乎比还未装修空空荡荡的房子好太多。 　　“这不太好吧？”杨舞犹豫了一下说，“这家店是有主人的。” 　　陈天飞快地拉出一个嘲笑，转瞬即逝，若不是萧雨歇一直注意他的表情恐怕还没留意到。 　　“现在可是末世！”他松了松衬衫领口，友情提醒着，又善解人意地说，“我们可以去敲敲门，看看主人家在不在，如果没有人的话，我们在店里留点钱做补偿怎么样？” 　　杨舞抿了抿唇，显得十分抱歉的样子。 　　“我也觉得这不太好，”不知是道德底线高还是出于对陈天的不信任，阿珂力挺杨舞道，“毕竟我们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或丧尸，这片地方看似荒凉，但有地铁站在，附近的住户和商户肯定不少，如果店家开着门，还可以解释他离家逃跑，关着门的话很有可能还在家里，我们就这么闯进去，不好吧。” 　　陈天收起了脸上的笑，他的脸长下巴尖，鼻尖微勾，没有笑容的掩饰显得格外阴郁，他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既然你们都这么想，那我们分队吧，你们去那栋没装修的小楼，我要进这家便利店。” 　　萧雨歇迅速地衡量了一番分队的利弊，一起行动还能监视陈天的状况，要是让他一个人离开队伍，谁知道他会不会在背后做出什么事来，“既然你必须要去的话，”她拽了拽阿珂的衣角，“那我们还是一起吧。” 　　尽管阿珂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点了点头。杨舞本来就没怎么斩钉截铁地反对，见她们都答应了，只好嘟着嘴跟上。 　　这家便利店和其他店一样，装有两扇防盗玻璃门，楼上想来就是商户住宿的地方，一行人走到便利店门口，女孩们站在一边看陈天怎么“敲门”。 　　陈天尽职尽业地猛拍了两下玻璃门，一边高喊，“有人吗？”敲了一会儿，依然无人来开门，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串钥匙，摆弄一下锁头，不到十秒，啪嗒一声，锁便开了。 　　这一手他用得挺熟的嘛。 　　陈天率先推开玻璃门，进到便利店内，这家门店很小，货架上的商品摆放得好好的，似乎没有其他陌生人来过，三名女孩跟在他后面踏入店内，好奇地环顾四周，唯有萧雨歇紧握戴着圈套的双手，全身紧绷。 　　正如阿珂所说的那样，这片区域离地铁站不远，不管住户还是商家都不少，可一路走来空无人烟，就连最易遭受抢劫偷窃的便利店都完好无损，让人不得不提心吊胆。 　　关门歇业的便利店，空空荡荡的街道，发生在晚上的末世变故……萧雨歇将这一切联想起来，得出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结论。 　　难道，在末世刚刚开始的时候，这片区域就已经空了？ 　　“咦，这里有楼梯，”杨舞指了指一旁写着楼梯间字样的门，“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楼梯门包着一层铁皮，阿珂将匕首插进去，□□时尖端留有几丝木屑，陈天走到便利店一端，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查看其中的收益记录，萧雨歇也过去看了一眼，记录显示到半个月前，正好是末世开始的时候。 　　她的手压在桌上，抬起来指尖蒙上一层浅淡的灰色痕迹，似乎很久没有打扫过了。 　　什么样的生物能够一夕之间消灭这一片的人而不留痕迹？她几乎立刻想到一个可能性，谨慎地扫了一眼便利店的墙脚和门边。 　　正当她和陈天研究这家店收益记录的时候，阿珂和杨舞已经试探性地推开了楼梯门，门内的楼梯通向楼上，是一段短短的阶梯，她们对视一眼，阿珂拔出匕首，放在胸前，一小步一小步地朝上走，杨舞稍稍弯腰，手握一根鞭子，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阿珂，”这时才发觉她们不见的萧雨歇在店里轻喊了一声，自然而然地注意到通往楼上的楼梯门，她犹豫了一会儿，没有立刻推门上去，阿珂的本事她了解一些，普通人对她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是她要是上去找她们，这里的陈天没有人看着，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而且——她瞥了一眼正全神贯注查看电脑的陈天——刚开始不确定他是不是灭世教的人，所以没有向他动手，等到那名队友失踪的时候，旁边有两个女孩，投鼠忌器，自然不能拿他怎么样，既然现在杨舞和阿珂不在现场，是否可以将他控制住呢？ 　　以往萧雨歇的行事准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从来没有主动朝普通人下过手，这是武者的立场和底线，对所谓敲闷棍的方法一无所知——人自然不同于丧尸，她担心自己打草惊蛇吓走对方或者用力过度直接把陈天给杀了。 　　先试试吧，萧雨歇装作查看货架商品的样子，慢慢走向专心致志看着电脑的陈天，放着这么一个□□在身边，恐怕睡觉都睡不安稳。 　　“啊！”还没等她动手，两人便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尖叫，是杨舞的声音，萧雨歇只得遗憾地放过这次机会，与陈天一起朝楼梯门跑去，陈天的动作和反应也十分迅速，想来敏捷不低于2。 　　等他们跑上楼梯，进入二楼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让他们骤然屏住呼吸。 　　眼见客厅一边的卧室打开一条不窄的缝隙，杨舞连连尖叫往后退，阿珂抓住她的手就往楼梯口跑，穿过萧雨歇的时候用另一只手抓住她飞快地喊了句，“跑！” 　　听到这句话的陈天和萧雨歇甚至来不及思考，随着身体反应就往后逃，在离开客厅门的一瞬间，萧雨歇朝那扇客房门望了一眼。她看到潮水般的黑色蟑螂从门缝里涌来，看到门缝正对的床上那具露出来的人形骨架，在黑色蟑螂的衬托下格外洁白。 　　一行人大跨步跳着跑下楼梯，陈天还有意识地将楼梯门顺便带上，他们飞一样的冲出这家恐怖的便利店，跑到阳光照射下的街道上，连连喘气。 　　杨舞两手撑在膝盖上，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阿珂抹了把汗，仍心有余悸地不时朝后望一眼，陈天——他笑得愈发开心了，看到他脸上的笑容，萧雨歇猛皱一下眉头。 　　他在高兴什么？因为能杀死人类的东西如此强大而高兴吗？ 　　他简直疯了。 　　觉察到自己表情的不对，他收起脸上的笑，松了松衬衫领子，好让风钻进来凉快凉快。这时，望着便利店的阿珂脸色沉重地说，“这样一来，任务内容，我们该有心理准备了。” 　　没错，杨舞和陈天的脸色大变，游戏不可能给他们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提示，这些蟑螂一定跟地铁站有关系，他们几乎可以肯定，地铁站一定存在更多相同的生物。 　　“这任务也太难了吧，”杨舞生无可恋地跪坐在地，很快被烫得跳起来，她哭丧着脸抱怨道，“要是地铁里有蟑螂，我们该怎么做任务啊，看它们这凶残的样子，肯定是变异生物不用说了，只要咬上一口就会被感染，更别提被吃成骨架子，”她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舒缓着紧张的情绪，“这任务还能做吗！” 　　“不能，”陈天当机立断地接道，“抱歉，这次任务，我退出。” 　　萧雨歇心里一惊，她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顾不得太多，她一边道，“你不能退出。”一边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她一把抓向陈天的手，陈天反应极快，立刻向旁边的杨舞靠过去，电光石火之间，阿珂扯了一把杨舞，将她带离战圈，萧雨歇成功扣住对方的命门，匕首抵上他的喉咙，重复道，“你别想走。” 　　“怎么回事？”将杨舞拉出来的阿珂一头雾水地看向萧雨歇，杨舞也一脸茫然。 　　“你知道灭世教吗？”她问向阿珂，而陈天此刻的脸色终于大变，他定定地盯着萧雨歇的脸，露出无害的微笑，“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萧雨歇示意阿珂两人走远一些，她听说过不少灭世教成员背着□□同归于尽的事情，将所谓灭世教的教义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番，最后抓着陈天的胳膊将他的纹身露出来，到这时，阿珂和杨舞已经信了萧雨歇的话，阿珂望着那纹身，显出迷茫的神色，“我好像在哪见到过。” 　　“这个纹身只是我纹着好看的，”陈天乖乖地让自己命门被对方抓在手上，无辜地看向她们，“退一万步说，我真是这个教的人，你们打算把我怎么办？杀了吗？” 　　阿珂一时无言以对，杀人？她可从来没想过，直到今日，她还未进入到末世的状态，怀有那仅有的些许底线。 　　见两个女孩都一副不想杀人的样子，萧雨歇也不好就这么动手，她干净利落地一个手刀击晕对方，用背包里的绳子利索地将他绑起来，言简意赅地说，“我先去找那名失踪的队友，你们看着他。” 　　“你一个人能行吗？”阿珂玩着指尖的匕首，担心地往她身上转了一眼，“要不还是我去吧。” 　　萧雨歇摇了摇头，“你知道我说的地方在哪吗？” 　　话不多说，她看了眼愈发偏西的太阳，朝自己认定的方向走去，离开她们的视线范围后立刻运转轻功，没过多久，她便已能看到那栋露出砖瓦的小楼，内心一喜，两三步跑进楼道里，轻轻上了二楼，这是她遇见陈天的地方，她朝里瞄了一眼，确认没人，接着朝三楼走去。 　　就在三楼的空地上，果然躺着一个被绑起来的人，他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套黑色运动装，白色运动鞋，空气中还有一股残留的乙｜醚气味，她屏住呼吸，揭开对方脸上的乙｜醚毛巾，用手指测了测呼吸，还有气。 　　萧雨歇拍了拍他的脸，见他还未醒来，只好从包里拿出宝贵的水洒在他的脸上，可能是乙｜醚的效果慢慢过去，也有可能是水的作用，总之，没过两分钟，他便悠悠醒转过来，迷茫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萧萧，”她自我介绍道，“你的队友。” 　　“我是郑扬，”男人茫然地眨了眨眼，忽然瞪大眼睛，“我想起来了！我和那个女孩说话，被人从身后迷晕了。” 　　“阿珂！”萧雨歇立刻在队伍频道里叫道，“小心杨舞！” 　　“太迟了，”陈天的笑声在队伍频道里响起，同样伴随着的还有杨舞那熟悉的轻笑，“她已经回到了神的怀抱。” 　　“神会喜欢她的，”杨舞天真的声音接着说道，“她在神的国度会过得很开心。” 　　“那么，下次再见。”陈天意味深长地说道，“多谢你没有杀掉我。” 　　她的耳边立刻响起两声脱离队伍的提示铃，萧雨歇双唇颤抖，她深吸口气，抿了抿唇。 　　“我要去看看，”萧雨歇没有看郑扬，但他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我必须要去看一眼。” 　　“好，”郑扬摇了摇依然昏沉的脑袋，揉着太阳穴说，“我们的立场是一起的。” 　　萧雨歇没有搭理他，她紧了紧握着匕首的手。 　　一路上顶着炙热的阳光，他们回到那条街上，萧雨歇停在离便利店很远的地方，以她的目力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一团又一团黑黢黢的蟑螂围在一具人形上，那么多虫子，饶是她有再强的功夫也不敢上前，她就这么远远地盯着那团蟑螂，就这么……远远地盯着。 　　“你不要太伤心了，”郑扬笨拙地安慰道，“或许，或许不是她呢。” 　　萧雨歇摇了摇头，阿珂是个警惕心很高的人，但她丝毫没有怀疑杨舞，杨舞一击得手的几率太高，比阿珂生还高太多。更何况，她没听到阿珂在队伍频道里说话，这说明她死了，或者失去意识了，如果她失去意识倒在便利店门口，便利店里的蟑螂……会窜出来将她吃掉。 　　就如现在这样。 　　“是我的错，”萧雨歇静静地看了半晌，才说，“我早该猜到，既然我和阿珂认识，杨舞也有可能认识陈天，而且现在除了他们的面容和身份——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是真是假——我对他们一无所知。”这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我们得小心他们，”望着那团依然还在啃噬的蟑螂群，萧雨歇缓缓吐出一口气，收拾好心情说，“他们不会那么轻易放弃，我们……也不会。” 　　下次遇上，她不会再心慈手软。 　　发生这种事，萧雨歇实在没有心情去查探地铁站，她带着郑扬去周围查看有没有干净的房子用来当作临时落脚点，走了五百多米，总算找到一家刚装修还未来得及搬进去的房子，这间房子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她找来报纸把厨房和卫生间的门缝糊上，盖上通往下水道的马桶、浴室和所有的水龙头，又让郑扬把另一间卧室的床铺搬过来。 　　“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好吧，”口头上这么说，他还是积极地搬进了萧雨歇的卧室，把床垫铺在床的一边，扬起一簇灰尘，萧雨歇一边糊着窗户的缝隙一边说，“既然这样不好，那你还搬？” 　　“两个人比较安全，”他拖长了音，显得语调有些懒洋洋的，将床铺铺好，他坐在上面，帮萧雨歇撕着报纸，“地铁站任务，你打算怎么做？” 　　地铁站绝对有虫子，他们对此心知肚明，其它的暂且不说，怎么应对虫群成了他们的当务之急。 　　“汽油和火，”萧雨歇顿了一下说道，“我会做□□。” 　　□□的做法还是她在植物园里学的，经此一役后，她便习惯随身带着制作□□的材料，最重要的当然是汽油，这东西容易搜集，随便找几台车即可，一般来说，地铁站附近应该都会有停车场。 　　“□□，”郑扬重复道，“要是有□□就更好了。” 　　提到□□，萧雨歇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对啊，这附近有没有警局，或者武警机构，实在不行，电焊的商店也可以？” 　　话音刚落，她便回意过来，失声笑道，“我怎么忘了，你也是玩家，自然是不知道的。” 　　“虽然我不知道，”郑扬床底下拿起一张纸质地图，“但是它应该知道。” 　　看到地图的那一刹那，萧雨歇几乎以为这是假的——毕竟在现代社会，谁还会用纸质地图那么古老的东西？但是这张地图货真价实地出自一年前，想来布局结构变化不大，郑扬聚精会神地研究着这幅地图，萧雨歇则是在卧室和书房里排查虫子。 　　和未变异的虫子不同，变异后的蟑螂、蜘蛛、蚂蚁等虫群基本上都是一群一群成群结队地出现，它们的行进一向很有规律，而且内部有交流和沟通的信号，在末世中后期，已有不少专家学者破解了此类信号，就像蜜蜂的8字舞一样，通过这些信号，人类能了解它们的行动规律，从而避开它们的地盘范围，井水不犯河水。末世后期，这类盘踞着不同动植物的区域被称为禁区，越往后期，禁区范围越大，人类生存空间被无限制地缩小，以前的星星之火逐渐熄灭，最后形成四个大型基地，当然，这些基地最后也被一一破掉，人类最终灭绝。 　　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如果前期他们能尽量清扫这些禁区，不给这些物种繁衍生息的机会，或许还能生存得更久一些，至于久到什么时候，她不敢去猜。 　　既然虫子都是一群一群出现，那房子里几乎不可能出现一只一只的蟑螂或蚂蚁，尽管是这个道理，但萧雨歇还是尽量地搬走了卧室里的家具，将角落清扫了一遍——她知道虫群有严密的分工，其中就有一种工兵是专门出来寻找食物的，要是碰上了它们不及时灭杀，马上就会迎来一大批虫群，就算灭杀了，也得及时转移落脚地，不然还会有第二只、第三只工兵出现，因为它们的路线是固定的。 　　将房子全部排查完毕后，萧雨歇到两边邻居房子里的厨房，将其中的瓶瓶罐罐特别是甜的东西远远地扔到两千米开外的地方，其中一罐蜂蜜她保留在背包里，这是抱着如果在地铁站内碰到陈天和杨舞可以祸水东移的心态，就算遇不到，用蜂蜜也能引开大多数虫群的注意力。虫群爱吃甜食，这一点就算它们变异了也不会改变。 　　这样一来，房间里便只有两张床铺，因为窗缝都被堵住的缘故，留在房间里不太透气，她打开卧室通往客厅的门，稍微通通风，等晚上再关上。 　　忙过这阵后，萧雨歇看了一眼正在啃干粮的郑扬，望着好友名单里刚亮起来的叶云轻，犹豫着要不要向他坦白这件事。阿珂的死，她有责任。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尽管踌蹰，但她还是实话实说了——叶云轻这种人精，她肯定瞒不过去，“阿珂死了。” 　　接着，她把事情经过告知对方，至于那个灭世教，她将其来历一带而过，这些天她都和队友们住在一起，根本无从解释消息的来源。 　　“灭世教？”叶云轻很快察觉到这个组织的可怕之处，“宗教这种东西，放在末世更有市场。” 　　“顾辰那边我去说，”他很快说道，“不过估计我们不会再跟他们合作了。” 　　是他们不会再跟我们合作吧，萧雨歇苦笑着想，毕竟她当时在场却没能保住阿珂的性命，就算顾辰他们再理智，心里也会有所芥蒂，不如分开行动，至少，他们还能做表面上的合作伙伴。 　　“这不是你的错，就算换做是我，估计也不会预料到他们居然是同一个组织的人，”叶云轻说，“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一次四合院那边，这件事，还是我们亲自见面亲口说比较好。” 　　万一顾辰有什么怀疑，他也能看出来，叶云轻咽下这句话，转而问道，“那么你们现在找到落脚点了？” 　　“嗯，找到了，”萧雨歇拿起背包里的干粮啃了一口，又喝了口水，“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打算明天去找找汽油，后天再去地铁站。” 　　叶云轻日常嘱咐了几句，便挂断了通讯，在自己的小本本里写下一行字： 　　日程：灭世教（警惕），难度：三颗心，时间：这个月，步骤：1.寻找聚集点…… 　　这天晚上，萧雨歇和郑扬轮流值夜，一夜过去，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加油站在离我们七八公里外的地方，”早上，萧雨歇一边在抽屉里找着户主的车钥匙一边对郑扬说，“不知道游戏能不能让我们过去，总之，先试一试吧。” 　　从一个装满杂物的抽屉中找到钥匙后，“叮”一声响起游戏提示，系统提醒她获得“偷窃”技能，这个技能在某些时候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比如偷副本里boss的道具，但绝大多数情况的“偷窃”技能都是拿来偷其他人的，因此，与此同时诞生了“识破”技能，有一定几率破解对方的偷窃行为。 　　萧雨歇并不在意这个技能，她把钥匙往包里一塞，望一眼外面炙热的阳光，穿好冒险者服装，把短发笼向后脑，戴上衣服附带的兜帽，才后知后觉地问，“你在这儿没关系吧？” 　　“我想跟你一起去，”郑扬趴在椅背上晃来晃去，木椅子被他摇得吱吱呀呀作响，“我在这里不安全。” 　　且不说全世界的丧尸，单论地铁站这一块，便存在着以人为肉食的虫族和暗地里想要致人类于死地的灭世教成员，似乎两个人行动更安全一些。 　　尽管萧雨歇很嫌弃郑扬的战斗力，但毕竟是好不容易救出来的队友，死了未免太过可惜，她耸了耸肩，示意对方赶紧跟上。 　　再次检查一遍门缝的报纸胶带，萧雨歇走下楼梯，她按了按手上的钥匙按钮，不远处一台黑色轿车响了两声，郑扬正准备过去，却被她制止了，她先从腰带上的剑鞘里拔出一把匕首，试探性地往车前的地面上扔了一块巧克力。 　　她感知到车内有细微的动静，比蟑螂群要小得多，比起蚂蚁又略大了些，不知车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只好先试探一番。 　　他们等了一下，车内没有动静，这块足以吸引任何虫类的巧克力对车里的生物来说根本没有效果。 　　“要不换一台车？”郑扬挠了挠后脑勺，不明白她在介意什么。 　　“这台车就在我们楼下，”萧雨歇头也不回地说道，“如果车里有什么威胁到我们生命的生物……” 　　可奇怪的是，她不觉得车里那些东西怀有敌意——敌意是个很微妙的东西，一般来说，感知强的武者对杀意、敌意都很敏感，这是从生死之间嗅出来的，当然，这种感觉更像传说中的第六感，时灵时不灵，所以萧雨歇并没有放松警惕。 　　“用火烧掉吧，”她最后还是不准备冒险，眼睛盯着车一边往后退一边说，“我的背包里有几瓶燃烧｜瓶，只能先用在这里了。” 　　说干就干，萧雨歇掏出之前配置好的□□，让郑扬走远一些，将里面的液体往车上倾倒，接着掏出一根火柴，用内力甩到车上，迅速往后退。 　　火在车盖上合着汽油一点即着，熊熊火舌往车中肆虐，两人退到五百米开外，只听轰地一声，火似乎烧到了发动机里的燃油，一瞬间整台车子都燃烧起来，热浪一层又一层往脸上扑。 　　［你杀死了变异的蛆虫，你获得了10经验值］ 　　［你杀死了…… 　　就在那烈火燃烧的时候，萧雨歇耳边响起一连串游戏提示声，这才意识到车内到底是什么生物——变异的蛆虫，蛆虫是苍蝇的幼虫，看样子这座车内应该有腐烂的食物，这种天气，食物放在外面不用一天就臭了，难怪会招来苍蝇产卵。 　　蛆虫本身没有什么攻击力，可苍蝇不同，且不提苍蝇表面的毛发、消化和血液系统携带的寄生体病毒，它们沾过的任何食物都无法供人类食用，最让人提心吊胆的是它们变异后的口器，和其它许多昆虫一样，它们的唾液能将食物从固体变为液体，有的苍蝇只食腐烂的食物，但有的会盯上活人，在末世后期，一只变异苍蝇足以吸食一整个人的身体。好在它们除了口器外没有其它武器，只要敏捷够高避开它们的攻击，完全可以将它们杀掉。 　　这台车是不能用了，萧雨歇只得潜入另一座房子找车钥匙——车门倒是容易打开，直接弄碎玻璃从里开即可，但车子发动需要钥匙点火，她前世都是跟着车队混的，根本没开过车，自然没办法学到不用钥匙开车的方法。 　　幸运的是，第三栋小楼的客厅桌上就有一把车钥匙，成功坐上车的两人松了口气，这是一台白色轿车，在阳光下晒太久，车内弥漫一股沉闷的汽油味，萧雨歇坐进驾驶座，将四面车窗打开一条缝隙通风，副驾驶座上的郑扬摊开地图，为她指明方向。 　　很可惜，他们的车行驶不过一千米就被迫停了下来，眼前的路被一栋倒塌的房屋遮挡得严严实实，房屋那端的樟树枝叶繁茂，绿意盎然。 　　“这不科学，帝都什么时候有那么高大的树？”郑扬猛抽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公里开外那颗足有十米高的樟树，一股清香从车窗缝隙间飘来，两人顿觉神清气爽，不见疲态。 　　樟树，萧雨歇想着前世的植物资料，一种相对友好的植物，变异植物按其天性分为主动攻击的“敌对阵营”，范围内攻击的“中立阵营”以及被动攻击的“友好阵营”。樟树便属于这一种，只要人类不主动伤害它，它就不会伤害人，最重要的是，它所散发的香气有防虫的功效，变异后效果更佳，所谓樟脑丸就是从它的身上提取制作出来的。 　　虽然理论上是这样，但萧雨歇明白，和末世中后期不同，这颗樟树刚刚变异，性情还没有稳定下来，就跟传说中刚转化的吸血鬼差不多，很有可能处于范围内攻击的中立阵营，他们绝对不能就这么直愣愣地靠近这棵树。 　　“樟树的樟脑丸对我们的地铁站任务肯定有用，”萧雨歇还记得取樟脑丸的办法，在没有变异之前需要将樟树的枝叶蒸馏提纯，但在樟树变异后，只要有讨厌的虫子来骚扰它，它就会自动生出樟脑丸以驱逐对方，可以趁这个机会拿到樟脑丸。 　　“我们回去，”萧雨歇当机立断地决定道，“回去找那些蛆虫。”虽然那些虫子只剩下尸体，但应该能用。 　　“啥？”郑扬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还在一脸认真地研究该怎么绕过这棵树去加油站取汽油。 　　“汽油的话，”萧雨歇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来干嘛的，她大手一挥，“我们去那些路边的车子里取好了。” 　　要用车子是得拿到钥匙，取汽油可简单得多，一个字，砸。 　　当他们回到落脚点前的街道上，那台车的火已经快自然熄灭了，萧雨歇戴上圈套一把将烧变形的车门扯开，让郑扬拿出专门为运虫尸准备的布袋子，忍受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随便在烧得焦黑的座椅上捞了一把，车门旁的郑扬还问，“这真的有用？都成这样了。” 　　“希望有用，”萧雨歇合上袋子放入游戏背包，手挥了挥鼻尖试图将这股臭味挥散，“如果没用，那就只能上蜂蜜了。” 　　蜂蜜能吸引各种虫类，特别是蚂蚁，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这样的大杀器，樟树离他们的落脚点不算远，容易引火烧身，而且，她还在想着去地铁站查看之后，若是想将地铁站的虫子——如果有的话——引到地上让它们和樟树互相伤害，蜂蜜没准能派上用场。 　　弄到蛆虫尸体后，两人一路驱车来到大樟树前，从房屋倒塌的方向上看，这株樟树没准是种在房屋天台上的，变异后一阵猛长，成功把房子压塌，植根于实地上，听起来也是相当励志了。 　　希望能派上用场，萧雨歇和郑扬换了座位，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抽出武器栏里的弓箭，将袋子里的蛆虫尸体分成两份，一份用袋子系在箭的一端，嘱咐郑扬道，“等我射出这根箭，你立刻朝箭的方向开车，没准树枝会抽向你，小心躲闪。” 　　“没问题，”郑扬拖长了音道。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放心吧，”似乎看出了萧雨歇的怀疑，他笑着挠挠头说，“我可是秋名山车神！” 　　等到距离樟树二十米开外的范围，萧雨歇喊了声停，郑扬乖乖停在原地，车依然在发动没有熄火，她将座椅靠背往后推，一手持弓，一手持箭，运足内力，只听“咻”地一声，箭尖射向天空，袋子往前一甩，里面的黑色灰烬洋洋洒洒地洒在半空之中。 　　“就是现在。”萧雨歇注视着樟树提醒道。 　　突然遭遇这种袭击，樟树下意识地甩起了枝条，没料到刚挥到一半，它好像感受到什么似的猛地将枝条缩了回去，同时枝条上的枝叶爆开一朵又一朵白色小云，一股浓烈异常的清香瞬间散开，看到这里，及时将车子开到的郑扬飞快地转动方向盘，车辙在地上形成一个“V”字的轨迹。 　　而副驾驶上的萧雨歇早张开了袋子，将那些白色枝叶散落下来的粉末收集起来，樟树躲掉“气味攻击”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台往远处开的入侵者，连连舞动枝条，可惜它变异的时间太短，枝条根本伸不远，最后只发泄般在地上砸了两下。 　　等到汽油到手，将这些粉末放进背包里的萧雨歇想，就可以去地铁站探探路了。 　　“任务进行第三天，”这天清晨，萧雨歇在玻璃窗户外的晨光中摊开自己的日记本，这是每个在末世生存的人都会养成的习惯，她瞥了一眼把头埋在枕头里呼呼大睡的郑扬，继续在本子上记录道，“灭世教的两人还没有消息，昨晚守夜时远远地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从地铁站那个方向传来……”写到这，她叹了口气，另起一排写道，“希望他们不要破坏我们的查探计划。” 　　接着，她逐项检查随身装备，并在“To do list”前的小框框里打勾，其中有从汽车里取到的汽油制成的□□、宝贵的半袋樟树粉末、可供三天饮用的水和食物、强光手电筒、指南针以及逃生绳、火柴、喷□□等物品，还有她必须要带的武器。 　　当她将这一切都准备完后，才叫醒熟睡中的郑扬，两人草草洗漱一番，坐上那台白色的车，朝地铁站的方向缓缓驶去。 　　阳光依旧火辣，照在皮肤上不到五分钟便能感受到一阵刺疼，就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几分热意，而在这一片炎热的环境里，却没有听到一星半点蝉鸣鸟叫，只有风吹着灰尘刮在墙上的声音，透着股灰败的气息。 　　开着车悄无声息地来到地铁站前，萧雨歇轻手轻脚地走下车，郑扬紧随其后，两人望着黑黢黢的地铁口，犹如张大嘴巴的巨兽一般，看着都觉得背后一阵发寒。 　　萧雨歇戴上夜视眼镜和装着led灯的灯帽——这是她在知道任务地点是地铁站后特地买了带过来的，郑扬的打扮和装备也差不多，他正要摁亮帽子上的灯，被萧雨歇阻止了，递给他一段长长的绳子，让他系在腰间，免得遇见什么突发状况走散。 　　两人系好绳子后，扶着墙一步一步走着向下的阶梯，地铁站内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味，他们尽力将脚步放轻，但还是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 　　地下果然比地面上凉快得多，他们顺利走过第一个拐弯处，眼前又是一段阶梯，阶梯尽头还有一个拐角，拐角那边就是从前售票和安检的大厅，只是在停电后，这些地方早已失去了原来的作用。 　　到大厅为止，他们的好运气似乎耗光了，因为萧雨歇真切地感知到，有三名人型丧尸正向他们蹒跚着走来。 　　可能是工作人员，她抽出自己的刀，打开帽子上的灯，同时轻声提醒旁边的郑扬，“有丧尸，小心。” 　　三只丧尸一只在左前方，一只在右边角落里，还有一只已经快跑到他们身前，此时的郑扬一边急促地呼吸，一边哆哆嗦嗦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本书和一根树枝，紧张却准确地对准丧尸袭来的方向，飞快地吐出一段饶舌的文字，“＃@％＊&”。 　　学习过法术的萧雨歇毫不费力地听懂了这段魔法文字，这个法术是非常实用的零级法术——晕眩术。 　　按理来说，失去了视觉和神经的丧尸从技术角度出发理应晕眩不了，可是，法术似乎和常识没什么共识，郑扬的树枝尖端爆出一小撮白光，迎面而来的那只丧尸踉跄了一下，被找到机会的萧雨歇一刀砍断对方的脖子，甚至还没使用自己的内力。 　　法术虽然在现实里暂时使用不了，但任务过程中似乎还挺好使的。 　　打开帽子上的灯配上萧雨歇自己的感知范围，她清楚地在浅淡的白光中看到大厅的大理石地板上粘着几行拖行的血迹，还有塑料袋、鞋子等垃圾，空气中除了地铁里不流通的沉闷气息还有一股散发恶臭的血腥味，看得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不小的逃亡战，她胡乱扫了一眼大厅的状况，便注意到左前方和右边角落的丧尸一左一右向他们夹击而来，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地铁制服，露出半边狰狞的脸孔，可旁边的郑扬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般不自觉地喘着粗气，尽管他手上还紧握着自己的法术书。 　　在施法后的一小段时间，法师无法进行第二次施法，这就是这个游戏的技能冷却时间（“cd”），所以一时之间萧雨歇无法指望郑扬还有一战之力，她甩给对方一对拳套，郑扬手忙脚乱地接住。 　　“自己小心，”她说，之所以给他拳套而不是匕首之类的武器，是因为拳头更好使又不会轻易伤到自己，而且匕首和长刀在她手中比在郑扬手上更能发挥作用。 　　萧雨歇不是第一次解决这些类人生物了，她一手持长刀一手握匕首，右手随意旋了一个刀花，迎着最近的那只丧尸冲上去，不过一个回合，那只丧尸的脑袋便掉在了地上，而此时，郑扬正哇哇叫着躲避另一只丧尸的攻击。 　　其实萧雨歇完全可以同时解决掉这两只丧尸，但是她故意放走一只，一边留心照看一边想试探无法施法的郑扬实力如何，能否自保，不过七八个呼吸间，郑扬已渐落下风，只剩招架的功夫，这还是只普通丧尸。 　　萧雨歇默默在心底摇了摇头，她刀锋一闪，直接将与对方缠斗的丧尸击杀，“你没事吧？” 　　“没事，”郑扬放下刚举到一半的法术书，拍了拍胸口，长舒了口气。 　　他的冷却时间那么短的吗？萧雨歇留意到他的这个小动作，不由挑了挑眉，一般来说，现阶段也就是转职后的一级法师冷却时间大概需要一盏茶的时间，但他似乎恢复得更快一些。 　　冷却时间越短，能够释放的法术技能越多，看来他能进入这个任务自身也是有一定实力的。 　　收拾好两只丧尸，两人沿着墙壁将整个大厅查看了一遍，越往中间的地铁通道，那股血腥味越重，可奇怪的是，整个大厅空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丧尸或生人的迹象。 　　“这不科学啊，”萧雨歇不由得喃喃自语，“从大厅的痕迹来看，这里应该有人的痕迹，为什么只剩下三只丧尸呢？其他人呢？” 　　他们不约而同地离中间通向下面的楼梯远了一些。 　　“人被转化成丧尸的时间是晚上，一般来说地铁十二点前停运，所以当时在地铁里的人应该很少，可能只有两三名工作人员，”萧雨歇思索着低声说，“但是这里突然多出那么多血痕和逃跑的痕迹，难道，不是丧尸的缘故？” 　　如果是住在地铁站外面的住户突然遭受虫群的入侵，夺路而逃的时候慌不择路，冲进地铁站，被随后而来的虫群杀死……好像这种猜想更有可能。 　　这样的话，真相大概要去地铁里面找。 　　“我们可能会遇到丧尸、虫群、和灭世教的那两个教徒，”萧雨歇细眉深锁，最后一遍查看背包里的装备和道具，“你要跟我一起下去吗？” 　　“当然，”郑扬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他见识过萧雨歇的能力，更是寸步不离，“一起走彼此之间有个照应，反正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其它的不说，要是我们遭到围堵，我可以断后。” 　　“那你自己小心，”萧雨歇有些抗拒，毕竟她一个人的话运转内力和轻功逃走应该不难，而带上郑扬，要是遇到什么状况，自己走似乎太过冷血，一起的话，有可能两人都会陷入危险，她一向不喜欢做这样的选择题。 　　只是既然郑扬都这么说了，那萧雨歇也只好让他跟着。 　　两人再次排查过大厅的状况后，打开帽子上的灯战战兢兢地顺着楼梯往下走，萧雨歇一马当先，郑扬走在她的右后方，一边警惕地往前看，两束灯光照亮了这段又长又黑的通道，那带着血腥味的气息越来越浓越来越重。 　　当萧雨歇的脚踏在倒数第二个台阶的时候，她猛地定在原地，屏住呼吸，飞快地扯了一下系在腰间的绳子，声音仿佛从喉咙底下发出来的一样，“跑！” 　　郑扬还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朝前扫了一眼，眼前的景象让他的鸡皮疙瘩从头顶蔓延到脚尖，整个人都在发抖，直到萧雨歇扯着他的胳膊往上跑，他才后知后觉地手脚并用地跑上台阶。 　　跑出地铁站后，他们头也不回地发动车子，一溜烟从地铁站前消失，不知开出了多久，萧雨歇一脚踩下刹车，汽车一震，老老实实地停在马路边上。 　　阳光依然在炙热地烤着地面上的一切，但这炙热丝毫不能缓解郑扬从心底涌升的凉意，他哆嗦着从背包里抽出一根烟，打火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手搭在车窗边上，随着那烟气缓缓吐出，他的心总算从失控边缘回到原地，只是表情依旧苦涩。 　　他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地铁里的那幅景象，白色的灯光打在一张张面无血色的人脸上，那些人脸……那些人脸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洞，眼珠、鼻孔、嘴唇不翼而飞，他们的脸就好像还未完工的人偶，又像惨遭酷刑虐待的囚犯，五官的洞里塞满了一团团的白丝，依稀能看见丝里蠕动的虫卵，当两人的闯入惊动这些——不知道该称他们尸体还是储存粮的东西——他们的脑袋全都慢慢地、一寸又一寸地、僵硬地朝他转过来…… 　　郑扬打了个寒颤，立刻抽了口烟，想将那幅骇人的图像从脑子里甩开。 　　“怎么办？这个任务？”他恨不得马上逃开这个沦为虫群培养基地的地铁站。 　　那幅可怖的景象萧雨歇并不是第一次见，前期这些虫子还保留着喜欢阴暗害怕阳光的习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逐步的进化，前世末日后期，它们慢慢克服了自己基因里的恐惧，这样的景象早已从地下转移到阳光下的地面上。 　　或许，若能在末日前期将这些巢穴铲除，等到后期会更轻松一些吧。 　　“其实它们只是看上去比较恐怖，”萧雨歇滑下车窗，让满车的烟雾缓缓散去，回想着前世的资料说道，“它们似乎还在孵化中，那些死去的人——或许还没死去……” 　　“还没死去？”郑扬打了个哆嗦，诧异得声音都破了音。 　　很多虫子特别是蜘蛛有这么一个习俗，在产卵之前，母虫会努力在外狩猎，它们的牙齿之间有可以麻痹神经的毒液，当它们瞄准食物的时候，会用牙齿给对方注射这种毒液，让猎物们失去意识而一时之间又死不了，然后在它们的身体上产卵，这样的话，当这些卵里的幼虫破壳而出，立刻就会有新鲜的肉食可供食用。 　　两人在地铁站里所看到的，正是那些虫在努力孵化的景象，这个任务的时限为七天，很有可能七天后这些虫卵就会孵化，到时候这一片区域将会被虫群统治，成为一个新的禁区。 　　“汽油不知道够不够，”萧雨歇思考着用火的方法，“母虫暂且不提，但是虫卵的话没准可以把它们烧掉。” 　　“等等，”郑扬有些懵，“为什么你会是这个反应？正常人不是应该开始考虑任务失败该怎么办吗？你真的要……要跟它们杠上？” 　　任务失败……提起这个字眼，萧雨歇恍惚了片刻，是啊，曾几何时，她每每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任务失败，前世她所经历过的诸多任务，完成率仅有百分之三十几，而任务完成率最高的人也不过百分之五六十，任务失败的几率如此之高，以至于许多玩家早早地积攒积分，就是为了任务失败的抹杀豁免权。 　　其实，以萧雨歇后期的眼光看来，末世前期的任务并不难，有些任务甚至简单得她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前期的任务失败率几乎最高，等玩家们逐渐熟悉游戏提升实力后的末世中期才慢慢升上去，而到末世后期，任务难度大跨度上升，曾有一段时间的任务失败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但就任务难度而言，是从前期到后期逐渐上升的。 　　“你觉得，”萧雨歇冷不防地开口问道，“这个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郑扬一愣，他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道，“选出强者？” 　　“选出强者之后呢？”她一边问对方，一边也是给自己捋清思路。 　　郑扬摇了摇头。 　　“是为了拯救人类吧，”萧雨歇猜想着，如果没有这个游戏，政府恐怕到变异期大爆发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而不像现在这样，尽量地转移专家学者，给普通人开放武器，清理出供人居住的环境，如果没有这个游戏的注册码门槛，普通人恐怕没勇气走出家门，主动砍下丧尸的脑袋，如果没有这个游戏的异度空间，连最基本的食物和水都保障不了，更别提丰富的技能和数量化的熟练度。 　　还有强制任务，每隔一段时间必有一次的强制任务，现在看来，如果前期多完成一些强制任务，末世后期没准会少许多个禁区，比如说覆盖春城的绿色植物，还有现在地铁站内筑巢的虫群，人类的生存空间也不必被层层压缩，最后濒临灭绝。 　　若是没有这些强制任务，躲在房子里的人类怎么知道离他们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正诞生着将会威胁他们未来的生物？就算知道，想要跋山涉水过来阻拦，那也未免太强人所难。 　　所以，从荒无人烟的末世回来的她，是否该做些什么？至少，能稍微延长片刻人类的生机。 　　这些话萧雨歇对郑扬略提了提，也没点得太深，但在她看来，这些虫卵是必须要消灭的，且不提它们孵化出来后的危险，只看它们孵化在谁身上，便足以让她采取行动了。 　　那些被注射神经毒素的人们没有死，他们还活着，大脑还在运转，尽管他们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感受不到五官和内脏寄居的虫卵，感受不到冷热、疼痛，但他们毕竟还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 　　假若他们还有意识，也不会愿意这样活着吧。 　　“我得让他们解脱，”萧雨歇想起前世一个被当成花盆来种花的小女孩，那是末世后期，小女孩身体里有一颗植物的种子，只等她十八岁后便破体而出，夺走她的身体当作养分，而她在得知这一切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死亡，并拜托萧雨歇将她的尸体火化，不要再让这颗种子落到其他人身上。 　　哪怕他们已然感受不到，也该让他们入土为安。 　　“你都这么说了，”郑扬叹了口气，把烟掐灭，转而又懒洋洋地往靠背上一倒，“那走起！” 　　萧雨歇久违地露出一个微笑。 　　对地铁站里的那些虫卵要说不怕是假的，郑扬望着窗外的景色，逐渐在有节奏的发动机声中闭上了眼，但，谁让他这辈子都不喜欢欠人家东西，更何况是人命呢。 　　还是两条人命。 　　他那天半昏半醒之间听得很清楚，为了救他，萧雨歇独自赶到那栋小楼，被灭世教的两人钻了空子，她的朋友——一个游荡者小姐姐被杀害了。这等于他身上背着他自己这条命的欠债，还有那名小姐姐的命。 　　有什么办法呢？他这个人就是这么恩怨分明。 　　尽管他怕得很。 　　“我得再回去看看，”萧雨歇自言自语般说，“刚才只看到了人和虫卵，没有虫群，也没有母虫，而且我们还不知道它们有多少种动物，是什么种类。” 　　“我……”打起精神来的郑扬开口正要说话，却被萧雨歇打断了，“这次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你回我们的落脚点，锁好门窗，提高警惕，有什么事情就在队伍频道提醒我。” 　　这次她恐怕要深入查探，再带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拖油瓶那简直是找死。 　　“好吧，”郑扬知道自己是拖后腿的，倒也不勉强，“那我等你回来。”要是这次萧雨歇死了，他想，就抱着汽油和地铁站同归于尽吧，就当是为她报仇，多的他也没能力做。 　　两人说清楚后，萧雨歇先将车开到落脚点的房门前，把太过沉重的负重取下来，背包里只留着常用的武器、一天的食物和水，备用手电筒、指南针以及散发着清香气味的半包樟树粉。 　　“我过去看看，”清点完毕后，萧雨歇再次交代道，“你自己小心。” 　　“你也要多加小心，”郑扬忙站起来，一路走到门口，目送她坐上车，将门紧闭，拉上窗帘，自己独自坐在窗帘边的角落里，从狭小的窗帘缝观察外面的情况，就这样一动不动， 　　和郑扬分路后，萧雨歇轻车熟路地踏上了地铁站的路，刚下车走进大厅，她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一来一回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地铁里的售票大厅居然—— 第36章 地铁站3 　　太干净了。 　　一片漆黑中，萧雨歇却能清楚地透过红外线看到，原本售票大厅的斑斑血迹现在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垃圾袋、手包、鞋子之类的物什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转头将四面八方收入眼中，轻步走到有着血痕的地方，用破布包着手轻轻蹭了一下血痕，指尖有黏黏的触感。 　　看来在他们离开后，这些虫子上来巡视过，还把从前不搭理的垃圾给运走了。 　　透过夜视眼镜，萧雨歇清楚地看到售票大厅里的不锈钢栏杆蒙上一层浅浅的灰尘，自动售票机早已停止运作，屏幕黑了一片，笨重的安检机安静地摆在路中间，方才带着郑扬往外跑，将栏杆撞开一大截，露出个大豁口，萧雨歇顺着这个豁口，走向最里面的楼梯道。 　　和刚才入口处停止运行的电梯不同，这次她刚走到一半，便看见地面和墙上铺着的一层薄薄的蛛丝，她从背包里掏出冒险者套装的手套戴上，试探性的将墙上的蛛丝拂去，神情戒备地等了两分钟，没发现什么动静，才略放下心来。 　　这里的虫族还没进化到她见过的模样，那时候，它们的蛛丝铺得更远，而且只要被人轻轻碰到，蜘蛛们就会马上反应过来沿着蛛丝追踪过去，前世转移到地上的蜘蛛们得靠蛛丝才能移动，不过在地下它们的活动范围无疑扩大了许多，前世的经验并不靠谱，萧雨歇此时碰掉那些蛛丝，就是为了试探它们的感应范围，现在看来，最外围的蛛丝遭到破坏它们不会立刻察觉到，这给了她可乘之机。 　　她不再去管墙上的蛛丝，鞋底踩在略有些松软的地上，一步一步向里走，直走到楼梯底部，依然未发现那些被虫子们当作肉食的人类，不过铺在墙面地上的白色蛛丝越往中间越发厚了，天花顶上的蛛网如五行八卦一般铺陈开来，有蛛丝如柳树的枝桠般垂下，连接天花板和地面，一眼望过去视线被这些钢管般粗细的蛛丝们所阻碍，耳边听见轻轻的沙沙声，仿佛蜘蛛们在各处游走，她踩在地面上感觉脚底黏黏的，得费点力气才能拔起来。 　　不能再往里走了，她立刻意识到这一点，里面的蛛丝太厚黏性太强，蜘蛛们若是发现她，她用轻功都跑不起来，这种地方若是跑不了，那真的得死在里头。 　　可惜她还未查探到里面除了蜘蛛有没有其它虫族，而且也不知道火和汽油对这些黏黏的蛛丝有没有用。在不能把它们一网打尽的情况下，她绝不能打草惊蛇。 　　她一步一步往后退，而就在此时，她听见那沙沙的声音慢慢响了起来，好像有蜘蛛在往自己这边爬来。 　　难道被发现了？萧雨歇的这个念头刚生起便被自己否决，不可能，她足够小心，没有惊动任何东西，这是从前死里逃生磨练出来的直觉，对此她十分有自信。 　　那声音越来越近，应该是从地铁中段游走到后段，她心一横，收敛生息，屏住呼吸，轻巧地滑到楼梯下站定不动，游戏系统突然在她脑海中“叮”了一声。 　　［你已领悟技能潜行，你获得了100经验值。］ 　　［你已领悟技能躲藏，你获得了100经验值。］ 　　那沙沙的声音并不多，她细细聆听片刻后判断跟来的蜘蛛不到十只，它们的声音在地铁中后段拐了个弯，径直朝地铁通道游走而去。 　　通过方才和郑扬的查看和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几乎能在脑海里勾勒出整个地铁站的架构，地面上停运的电梯通往地下第一层售票大厅，售票大厅在前部和后部拥有四个通往第二层地铁运行层的楼道和电梯，她和郑扬第一次来走的是最前面的电梯，第二次自己来走的是最后面的，但在虫子们看来，最前面那段电梯似乎更安全一些，所以它们把精心准备的食物和后代放在那里，在自己和郑扬潜入看了一眼后，它们可能意识到前面的电梯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安全，于是派一小队虫子到第一层售票大厅检查附近的状况，这也是她不再走前段楼梯的原因，它们很有可能在食物和后代附近放了大量的蜘蛛守卫，现在走那里等同于引君入瓮。 　　可是，为什么会有蜘蛛往地铁运行通道那走呢？ 　　出于繁衍的需要，虫子们肯定会选择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地铁等候的站台拥有包括两段地铁运行通道四个出入口和四个通往上层的楼梯，足足八个出入口，是它们的最佳选择，相比之下，地铁运行通道便略显不足，它们不可能在那里布置太多蜘蛛。 　　难道，它们觉察到那边有其它种族？萧雨歇想到这里，微皱眉头，回忆前世的知识，喜欢在地铁这种阴暗的地方游走的最常见生物，无疑就是蜘蛛、蟑螂和老鼠，蟑螂性喜温暖潮湿的环境，地铁目前刚停运不久，还很干燥，而老鼠——萧雨歇说不上来，老鼠哪都能住。 　　至于植物，如果是很有威胁的植物，蜘蛛们不可能在这里繁衍，也不可能只派不到十只蜘蛛过去。 　　跟去看看好了，萧雨歇动了动被黏在蛛丝上的鞋子，因为站得太久，整双鞋子都黏在上面，她费了老大的劲才拔下，好在真实游戏出品的鞋子质量好，不然恐怕鞋底都被扯掉了。 　　她转了转脚腕子，用上她的新技能潜伏，默无声息地朝地铁运行通道追去，距离并不远，她听着那细微的沙沙声，寻着声身轻如燕地跳到地铁轨道上，以往的地铁轨道有一根通电，现在如同摆设。 　　地铁轨道上的蛛丝比上面的薄太多，她沿着通道内疏散平台往前走，走起来跟平地差不多，她追起来毫不费力，这段路跟隧道一样，黑漆漆的，萧雨歇不敢开头灯怕惊动蜘蛛，到时两面包抄她长翅膀也飞不掉，好在夜视眼镜能派上一点用场，加上她的感知，勉强没跟丢它们。 　　而就在地铁通道不到一半的地方，她觉察到蜘蛛们停了下来，在一个地方原地打圈，突然，右边隧道墙壁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一只蜘蛛的沙沙声骤然消失，然后又是一声响，蜘蛛们找到了目标似的，用它们的螫针有规律地敲击着墙壁。 　　那好像是门开合的声音，时至今日，无论虫族还是植物，它们的智商再高也无法打开门锁这么精细的东西，被关在隧道墙壁里面的，一定是人没错。 　　这地下居然有人？会是什么人？灭世教？另一只队伍？还是卷入其中的普通人？不管她心底转动着什么心思，萧雨歇脚下稍停，背对着墙，耳朵贴在壁上，运转内力，感知其上的动静。 　　蜘蛛们的螫针也就是它们的毒牙含有少量溶解毒素，但还没有进化到能腐蚀墙壁的程度，等它们敲打累了原地休息的时候，一声轻轻的开门声，有一只沙沙作响的蜘蛛消失在门外。 　　按照墙壁里那些人的效率，这几只蜘蛛不知得杀到什么时候，不过萧雨歇依然没有冲过去帮他们解决，她感知到那还有至少六只蜘蛛，脚下又全是蛛丝，蜘蛛们逃走太容易了，若是它们回到巢穴叫大部队过来，就算是她，也没办法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安然离开，更别提接触门里的人。 　　可是，地铁里隧道的墙壁里为什么会有门，而且，会是谁逃进里面呢？ 　　最有可能的是从地面逃进地铁站的普通人，他们或许慌不择路冲进地铁站，被虫子们赶上，又或者逃进蜘蛛们的巢穴里，做了它们的食物，剩下的人沿着地铁逃跑发现墙壁上的门，便以此为防御杀掉追过来的蜘蛛们，而巢穴里没多少智商的蜘蛛们没见着同伴就一队一队叫其它蜘蛛过去寻（送）找（死）。 　　但也有可能是灭世教的陈天和杨舞先她一步进入地铁站，沿着地铁通道走的时候发现这个小门，但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以他们的实力和心性——毕竟度过前几次强制任务，算得上是真实游戏的佼佼者——应该可以不惊动巢穴里的蜘蛛们逃到地面上，又何必在这里费劲的杀蜘蛛，灭世教的目标是人，不仅不杀蜘蛛，恐怕还会想着保护它们。 　　这么一估量，门里的人还是值得接触的，更何况她的任务是查看地铁站，从普通人身上没准能找到些许线索。 　　她运用技能“躲藏”，悄无声息地贴着墙壁，墙壁冰冰凉，上面还有白色的网状蛛丝，她得隔一会儿换个姿势，免得把自己黏在上面，一直等到和郑扬约定会面的时间，对方在队友频道里问起她的状况。 　　萧雨歇将她的发现在脑海里告诉郑扬，而对方也告诉她自己在工地上发现了杨舞的踪迹，想过去看看。 　　“带上你的樟树粉，”这是他的决定，萧雨歇没有劝阻，“如果有异状，就在自己身上撒樟树粉往樟树方向跑，只要站定不动，它也许会认不出你。” 　　在末世前期，这是一个躲避追杀的好方法。 　　“嗯我知道了，”郑扬在队伍频道里的格外低沉，“我会小心的。”毕竟他们有两个人，而且他已经被阴过一次，这次他明白敌人是谁。 　　和郑扬通过话后，萧雨歇觉察到门外的蜘蛛只剩下三只，便趁他们再引走一只的时候掏出背包里的长剑，作为一个游戏职业“战士”，她“精通”各类武器，更何况她在没来到末世之前也擅用剑，握住剑柄，她一边在夜视眼镜后冷静地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运用“潜行”轻步走近那扇门，透过眼镜，她能隐约看到两只蜘蛛的轮廓。 　　她对生物学不是很了解，但这两只蜘蛛和她前世末日中后期见到的大型蜘蛛并不一样，反倒和普通蜘蛛有些像，稍微大一些，它们巴掌大小，四条腿青油油的，在原地转动得十分迅速，敏捷绝对在5以上，而且它们身型娇小，不容易同时杀死两只，不过智商却低得可怜，感受到同伴一个一个消失还不退去。 　　它们的防御不高，靠一副外壳保护自己，对萧雨歇来说，只要找好角度，运转内力就是两剑的事，这时她分外想念郑扬的法术，碰到这种情况一个眩晕术就不怕蜘蛛跑掉了。 　　等等，她也学过法术的呀，她的法术书上拥有两个法术：晕眩术和冷冻射线。只是因为太阳风暴迟迟未来，现实之中无法使用，她便先将这两个法术放在一边。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前世的法术也用的不多，这世更是一点没碰，使用法术需要有配套的法杖、咒语以及手势，与其赶鸭子上架还不如用熟练的武器解决问题。 　　她定下心来，盯着两只正在挠门的蜘蛛，“啪嗒”一声打开头上的led灯，明亮的白光洒满整个通道，趁两只蜘蛛被强光笼罩暂时失去视野的时候，她右手挥剑，飞快地两剑将两只蜘蛛杀死，而后迅速将灯关上。 　　她隔着手套捡起蜘蛛尸体放进游戏背包，把它们解剖取走里面的毒液能给武器附毒，剩下的壳和毒囊回到异度空间可以卖给武器店或者防具店，这两只蜘蛛一只给了她十点经验。 　　将外面的蜘蛛处理掉后，萧雨歇看向那扇铁门，这是一扇小小的门，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看起来毫不起眼，她正要上前敲门，便看见这扇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 　　“你是活人吗？”一个压低的女声轻轻地问。 　　“是，”萧雨歇简短地回答。 　　门缝开得更大，她从中嗅到一股沉闷而带着腥臭味的风，手上的剑换成不起眼的匕首，她运转内力，提高警惕，低头步入其中。 　　眼前出现一段不算短、有些窄的通道，有七八个人的样子，门后站着一个成年男子，里面太黑她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能从他紧绷的肢体动作想象他现在紧张的心情，开门的女人一头狗啃般的短发，再往里面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体型，有一个躺在地上的，一个蹲在身边的，还有三四个在通道那一头。 　　“你是从外面来的吗？”女人刚一关门，便迫不及待地问，“外面情况怎么样？”听到她的问话，其他人不禁都聚拢过来。 　　“很糟糕，”萧雨歇依然保持有警惕心，尽管通道那么窄，她完全可以将他们都杀掉，“地面上都没人了，我看地铁口有人的鞋子，以为还有人躲在下面，就下来看看，差点碰到蜘蛛的巢穴，后来看到一队蜘蛛，就跟过来了。” 　　通道里传来轻轻的啜泣声，还有其他人的劝阻，那啜泣声不过两三下勉强停住。 　　女人说起他们的经历，果然是在睡梦中遭到虫子们的袭击，有车的开车走，没车的就自己跑，看见地铁站便跑进去想看看地铁里有没有车，没想到在等候站台一头撞进蜘蛛网里，黏在上面成了蜘蛛们的食物，他们侥幸走另一条通道，见到这幅情形吓得不敢回头，只得往地铁轨道上找路，好在一个地铁工作人员和他们一起下来，千钧一发之间找到了地铁的求生通道，也就是他们现在站的这个通道。 　　“那些虫子追着我们下来，一个个被黏在蜘蛛网上，”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带着点痛快的意味，“后来就听不到虫子的声音了，除了我们这，再走不到六百米还有求生通道，他们也有人藏在那里。” 　　“这个通道可以出去吗？”萧雨歇问。 　　那名在门后警戒的男人开口道，“不行，这是一个联络通道，就是地铁发生故障的时候，可以通过这条通道到达另一条隧道，在等候站台上你看到那一来一去两个隧道吧？就是通往对面那一条，但对我们来说通往那里也没用，站台上的蜘蛛躲不过去，这里是荒郊野岭，隔壁的站台离我们足足有十多公里，又有蜘蛛在后面追，根本走不了。” 　　“就没有其它通往地上的通道了吗？”萧雨歇也是头疼，要是两三个人，她还能掩护着从站台逃出去，可这里足足有七八个，来来回回，蜘蛛们再蠢都发现了。 　　男人摇了摇头。 　　“那他们为什么追着你们？”她换个思路问。 　　女人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人，“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不过后来发现是他受了伤的缘故。”因为蜘蛛的气息留在对方体内，它们把他视作自己逃跑的食物，肯定要千方百计找回来。 　　奇怪，他们在这里怎么说都呆了至少两三天，面对一个拖后腿的人，他们居然没因为食物和水把对方拖出去？人性有这么善良吗？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女人哼了一声，“我可不是看在他的面上，是他的爷爷。” 　　他的爷爷蹲在地上检查地上那少年的身体，没顾上和几人说话，但女人的话解释了全部，“他的爷爷好像是个挺有名的科学家，生物方面的，这几天要不是他爷爷从蜘蛛毒液里找到抑制他毒液的东西——别问我怎么找的反正我也不知道——他早就死了，旁边那两人是他的保镖，一路上也多亏了他两保护。” 　　配保镖的科学家，还是生物相关的，难怪没人招惹他们，外面出了那么大的事，万一能出去，研究出什么疫苗来，那可是全人类的财富。 　　等等……疫苗？她依稀记得前世本来有可能将疫苗提前研制成功，却在转移途中被灭世教组织所指使的智慧生物杀害了一个领头羊科学家而失败，难道……不可能，现在不可能会有智慧生物，而且疫苗也不可能那么早开始研制，这应该是个巧合。 　　这么想着，她打开自己的任务面板，任务进度达到80%的同时，居然出现一个支线任务，［任务］：护送赵智成和他的孙子安全离开地铁站。任务奖励是一件武器和一本技能书，以及普通任务包括的经验值和金币。 　　“请问这位科学家先生的名字是不是叫赵智成？”她试探性地问。 　　“你怎么知道？”通道那头的其中一个保镖立刻将手按在腰间。 　　萧雨歇瞧见他腰间鼓鼓囊囊，解释道，“是上头派我来护送赵教授，您可能不大清楚，灭世教的成员出现了。” 　　“什么？”保镖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被另一个保镖打了一下提醒，这可不是叫叫嚷嚷的地方。 　　从他们的反应可以看出，他们是知道灭世教这个组织的，也不奇怪，毕竟赵先生是游戏都要发布支线任务护送的科学家，他的价值宝贵，面对任何有威胁的组织都得小心防范，不管有多小。 　　“你怎么证明你的身份？”保镖们依然没有卸下心防。 　　“就算我出示证明，你们也不会信吧，”萧雨歇无奈地耸耸肩，将陈天和杨舞的容貌举止形容一遍，才道，“不如这样好了，你们继续贴身保护赵教授，我来寻找离开的路。” 　　她有内力掩饰，还拥有潜行和躲藏两项技能，这两项技能她前世用得很熟练，所以这世她方一展露就被游戏判定领悟，但是其他人没有她的实力，无法不惊动蜘蛛们，所以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寻找另一个站台，她来断后，或者她一把火把蜘蛛巢穴烧掉，将剩下的蜘蛛们引开。 　　萧雨歇将这两条路摆在他们面前，曾经的地铁人员，方才说话的那男人否决了第一个想法，“我们不知道另一个站台有没有危险，也不知道地铁运行通道里有没有这种生物，要知道，地铁里的老鼠还挺多的。” 　　对他们来说，第二条路肯定要好一些，毕竟他们只需要继续躲在通道里，危险全部交给萧雨歇。 　　萧雨歇耸了耸肩，其实她也觉得第二条路更合适，毕竟护送他们离开时万一冒出只落单的蜘蛛或成群结队的老鼠，不小心咬到赵教授，以他的年龄估计称不上“安全”。 　　只是她也担心自己将蜘蛛们引开，灭世教的人如果他们知道赵教授在这里会趁虚而入，两个保镖固然接受过专业训练，但比起游戏玩家还是不够看，想到这，她不禁问道，“这些蜘蛛都是谁解决的？” 　　“我和孙小哥，”女人抱着手臂说，孙小哥就是那位藏在门后的工作人员。 　　“你们是玩家了吧？”萧雨歇试探性地问道，只要杀死变异生物就能登陆游戏，他们杀了那么多，理应成为玩家了。 　　女人惊异地瞪大眼镜，默默点头，才意识到里面太黑对方看不到，“嗯”了一声，“我们会尽力保护好赵教授的。”世界变了，和一名科学家打好关系的好处，他们再清楚不过。 　　在通道那边还有两个人没加入他们的谈话，从方才的啜泣声可以听出有一名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另外一个可能是她的父亲。见他们达成协议，只往后挪了挪，里面太黑，萧雨歇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便提示小桃——那个女人的代号——和孙小哥小心，孙小哥本名其实叫孙晓戈，读起来都一样。 　　和两人沟通完毕，萧雨歇提出想看看赵教授孙子的情况，要是他死了，自己就算让赵教授安全离开任务也完不成，赵教授从蹲姿站起来，保镖扶了他一把，将他保护起来，萧雨歇不以为意，摸索着蹲在旁边，打开自己头上的led灯，明亮柔和的白光点亮了通道，在场的人一时不适应捂住了眼睛，萧雨歇顺势把所有人的脸孔都记下，特别是最靠近另一头的父女两人，尽管他们看起来并不像父女——那“父亲”未免太过凶神恶煞。 　　通道很窄，勉强能由一人通过，赵教授和他躺在地下的孙子旁边堆了一小堆蜘蛛尸体，那腥臭味便是从中传来，赵教授的孙子——他说叫赵安然，面色青白地躺在两件外套铺的地面上，他的胳膊被衣物包好，从里面透着血红的颜色，应该就是他受伤的地方。 　　“这是一种家蛛，”赵教授的声音沉重沙哑，但仍有力量，他黑发中夹杂白发，一张国字脸，手上提着一个白色箱子，“从前它们没有剧毒，但是现在好像经过变异，毒性变强了，我从毒液配置的血清只能勉强保住他的命。” 　　萧雨歇想了想，从背包里掏出清心散，这是一种解□□，除了寄生的病毒其它不是特别强烈的毒可以解除，毒性剧烈就没办法了，她递给赵教授，“用这个试试吧。” 　　保镖先一步接过，检查没有危害后才递给科学家先生，对方打开瓷瓶，嗅了嗅，略皱起眉头，“要用水溶化后服用？” 　　他们的嘴唇干渴，很明显已经久未曾进水，送佛送到西，就当是投资了，萧雨歇这样劝告自己，拿出一天份的食物和水，“倒进瓶子里，其它你们自己处理。” 　　还好这几天在地面上吃喝都不是她自带的，不然她没那么大方。 　　她忍着心痛开门出去，不准备就这么离开，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地铁工作人员孙小哥说这边大约六百米一个联络通道，万一下个通道还有人可以提供支线任务呢？ 　　她知道自己是想得挺美，不过救一个人也是救，一群人也是救，虱子多了不怕痒。 　　等萧雨歇走后，门内的赵教授检查瓶子里兑水的溶液后，才小心翼翼喂给自己的孙子，等了一会儿查看赵安然的情况，诧异地发现他竟慢慢稳定下来，呼吸不像以往那样急促，不由得松了口气，坐在一边量着体温，一边庆幸自己的体温计是夜光材质。 　　“三十七度五，看来有效果，”赵教授拿起那瓶还未用完的溶液，倒一点点尝了尝，“地骨皮、芦根、连翘……这是中药材啊，居然能解蜘蛛的毒，难道药材也变异了？” 　　“教授，您看她……”左边的保镖轻声问。 　　“到了这个时候，只能信她了，还有，灭世教是个什么来头？你们刚才怎么那么吃惊的样子？” 　　保镖们绞尽脑汁解释灭世教的同时，萧雨歇已到达第二个联络通道，她没有敲门，先用耳朵贴在门上凝神感知里面的动静。 　　没有动静，死气沉沉。 　　她略皱眉头，敲了敲门，半天没有声音后，她轻轻将门推开，一股血腥味卷到她的鼻尖，她透过夜视眼镜看到一片横七竖八的尸体，他们身上有刀伤，有撞伤，还有…… 　　萧雨歇只感觉寒气一个劲地从背后冒，她轻手轻脚地合上门，立马运转轻功飞一样的逃开。 　　那个痕迹，应该是老鼠没有错。从现场上看，躲在第二个联络通道的人在缺食少水的情况下彼此发动攻击，尸体或是血腥味吸引了老鼠的注意，蜘蛛只能在门边徘徊，但老鼠可以打洞进去，而且老鼠生育能力太强，一生就是一窝，地铁道里的老鼠能沿着地铁到地下水道甚至自来水管道，没有自来水的管道，是动物们再好不过的栖息之地。 　　这个地方实在太不安全了。萧雨歇开始回忆自己在现实世界的公寓管道，她给叶云轻发送这条消息，让他注意厨房卫生间的管道，万一有什么动物顺着管道爬上去，在人们毫无防备的晚上涌出来……她打了个哆嗦。 　　“我注意着呢，”叶云轻很快回复，“别忘了我们在帝都，清扫得最干净的城市，如果有东西逃进管道，收音机会不会播我不知道，论坛肯定会有相关消息。” 　　“你的任务进行得如何？”他随后又问。 　　“快完了，”萧雨歇一边往站台方向走，一边将发展到现在的状况告诉对方，“我还没有郑扬的消息，我担心他会被杨舞和陈天盯上。” 　　“能走到这步的都有经验了，”叶云轻安慰她，“先前是面对队友，没有防备心理，现在他知道厉害，不会轻易上当的。” 　　“嗯，我得回去了，”萧雨歇聊了几句后关掉通讯，用技能潜行和躲藏避过蜘蛛们的巢穴，顺利回到地面上，而此时，郑扬依然没有消息，萧雨歇担心对方在战斗不敢突兀地发消息打扰到他，先回到暂居的地方，打开早已不制冷的冰箱，补充自己背包里的水和食物。 　　保证自己背包里有三天份的水和食物是她从前做任务养成的好习惯，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往背包里装瓶装水，一边思考怎么烧毁蜘蛛巢穴。 　　单纯烧烧烧只要汽油和火即可，但她要做的不止这些，在这个巢穴里，一定有一只大型变异母蛛，否则他们的巢穴不会那么大，蛛网也不会那么粗，如果单纯只烧死其它的小蜘蛛，母蛛产卵后这里依然会变成原样，治标不治本，所以她的第一目标是这只母蛛。 　　而其它的小蜘蛛若不加以注意，很有可能会让她阴沟里翻船，蜘蛛们的敏捷度高，而且巢穴遍布蛛网，它们行动力无形中加快许多，蛛丝皆布满黏液，稍不注意就会被黏在蛛网上，在里面行动危险太大。 　　“得先把蛛网烧掉，”萧雨歇在桌上画着圈圈，要是能在母蛛头顶钻一个孔，从那孔里倒满汽油，再加一把火，那就能准确无误地命中目标，还能确保自己的安全，只是这谈何容易，一层和二层之间的地板太厚，钻孔一没有工具，二来就算有工具也没电，就算有电，那噪音都能把蜘蛛聚拢过来了，就算没有噪音，这得钻几天啊？任务时间早过了吧。 　　就在此时，郑扬在队伍频道里联系她，“萧萧，你出来了吗？我需要帮助。” 　　问清楚对方的地址，萧雨歇运转内力，踩着轻功从阳台一跃而下，如风一般朝他说的地方跑去。 　　他在地铁站附近的工地草丛里，旁边是他们的车，萧雨歇眼尖地看到他的身影，将速度稍微放慢一些，等自己赶到的时候，看见他脚下躺着一个被绑住的女人，杨舞。 　　“你怎么抓到她的？”萧雨歇诧异地问，“她和陈天不是形影不离吗？” 　　郑扬笑了一声，“陈天？他倒是跑得快。” 　　原来，郑扬在他们落脚处无所事事的时候翻到一副望远镜，好奇心突起的他拿起望远镜观察远处，眼尖地看见他们两人正被虫群追着跑，就在不远处，他一个恶从心头起便开车过去，只是他不是去接他们的，而是赶着去送他们一程。 　　陈天自然认出了驾驶座上的他，眼见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陈天心一横直接把杨舞推进蟑螂堆里往侧边跑，郑扬是个法师，不敢正面和陈天杠上，他紧急停车，看蟑螂群里的杨舞快被虫子吃掉了，不知怎么想就往里面撒了些樟树粉末，虫群果然避之犹恐不及，他便将被啃得快死的杨舞绑起来，一时不知该怎么对待她。 　　“反正她也快死了，”郑扬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局促不安，他知道阿柯的死是因为她，自己遇袭也是因为她，可是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虫子吃掉，那画面实在太过可怕，再加上他身上本来就有驱虫的东西，一个想不通就用上了，这么宝贵的东西用在她身上，萧雨歇肯定会怪罪自己的。 　　他没料到，萧雨歇看到呼吸若有若无的杨舞，眼睛竟亮了起来。 　　“我正愁怎么摧毁那个蜘蛛巢穴呢，”她一勾唇角，郑扬看过去竟有些心底发寒，只听她一字一顿地说，“正好能派上用场。” 　　郑扬没敢问派上什么用场。 　　萧雨歇注视着气若游丝的杨舞，手上匕首一转，蹲下身来，将她的伤口处剜出一大块肉，她身体一颤，鲜血留进萧雨歇从背包里掏出来的塑料袋里，这块肉里面有黑色的蟑螂在动，吓得郑扬脸色惨白，这只蟑螂是在吃饭的时候被樟树粉醺得背过气去，才留在伤口里，萧雨歇不以为意，拿起一个玻璃瓶眼疾手快地将它装进瓶子里盖好盖子，郑扬不禁往外挪了挪。 　　萧雨歇将这块肉和鲜血放进塑料袋里，检查伤口没有其它虫子后，让他把车开过来，拖着流血不止的杨舞装进后座，自己也钻进去，开着车窗，把杨舞滴着血的手伸出车窗，让她的血滴在窗外的路上，一路开车去地铁站旁，一边指挥方向一边说着自己的计划，“她身上有虫子的气味，变异的蟑螂对自己的食物很珍惜，等樟树粉的气味散了，它们会继续寻着味过来，”听到这里，郑扬心里一哆嗦，如果他们不知道这一点把杨舞抬回去，没准明天就是三具骨架，连骨架都未必能留下。 　　“不知道蟑螂敢不敢去惹蜘蛛呢……”前世虫子的智商提高，鲜少去侵犯别人的领地偷走别人食物——除非专业是干这个的，但现在嘛，它们可没互不侵犯的意识。 　　不到五分钟，他们开车来到地铁站旁的临时落脚点，两人没有进屋，就在房子外的道路上将杨舞抬下来扔在地上，阳光晒得地下直发烫，倒在地上的杨舞却毫无反应，看起来快死了一样，萧雨歇让郑扬去附近的楼层天台上观察蟑螂群的动向，虽说还有个隐藏的陈天虎视眈眈，但萧雨歇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一个把自己女人推进虫群的懦夫，面对两个识破他面目的人怎么可能敢上前。 　　从房子里找到一个望远镜的郑扬紧张地注视着外面，过了七八分钟，萧雨歇见杨舞血流太多，体温下降，好心地给她喂一颗补血丸，将她的伤口随意包扎一番。 　　“我看到了，它们过来了，速度好快！”郑扬看到虫群的一瞬间立马在队伍频道通知。 　　萧雨歇估摸着它们的速度，扛起杨舞风一样跑进地铁站，还不忘往路上撒着方才塑料袋里装的血，站在阳台上的郑扬及时收到让他赶紧撤离的消息，赶忙从阳台上下来，迈开一双腿往樟树的方向跑。 　　等她下到售票大厅，已然能听到蜘蛛们游走的沙沙声，她快速地从包里翻出汽油，往杨舞的身上一倒，然后把她顺着楼道丢进去，直听到重物跌在软软蛛丝上的一声“碰”，她才踩着轻功飞一般冲向另一个地铁口。 　　从另一个百米外的地铁口出来，以萧雨歇的目力足以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一群蟑螂，她深吸口气，运转内力窜出几百米开外，来到一处高楼，踏着轻功从高楼墙外如壁虎般往上爬，顺利落在天台上，掏出背包里的望远镜架在鼻梁上，只可惜游戏没有透视的技能，她看不到地铁站里面发生的事，只能通过源源不断进入地铁里的蟑螂群推测。 　　双方的交战应该相当激烈，她用望远镜看了五六分钟，依然没有一只蟑螂从地铁口出来，等了十多分钟，依然没有，她决心不再等下去。 　　按照她的推测，沾满汽油的杨舞想必被蜘蛛们当成新鲜的肉食拖进蛛网制造的巢穴，母蛛在她身上注射毒素让她麻痹后在她身上产卵——这个结局对她似乎很残酷，但如果没有她的胁从，阿柯又怎么会死，郑扬也不会昏迷不醒险些身亡，对这样的人，萧雨歇已经汲取过教训，绝不心慈手软。 　　杨舞身上满是汽油，母蛛将她拖走，拖行的时候会有一条汽油的痕迹，只要在外面点火，火势就会顺着汽油烧到杨舞身上，蜘蛛们刚刚跟蟑螂群经过一场激战，就算它们大获全胜，想来也有所损伤，正是她潜入的最佳时机。 　　只是，她身上还沾有杨舞的鲜血和汽油，需要清理一番，不然打草惊蛇引起蜘蛛们的注意，可就白费一场功夫。 　　她转身从天台的楼道走下去，走得不远她脚步一顿，感知到脚步声，这说明这栋高楼有人居住，有人意味着丧尸，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回到天台，从背包里掏出一根绳子，系在天台的柱子上打个活结，然后顺着绳子一截一截往下爬，对恐高症患者来说，这个高度无疑让人恐惧不已，不过萧雨歇早已习惯这种悬在空中的感觉，她触及一扇玻璃窗户，感知到里面没人，脚下一用力将这扇玻璃踢碎，用匕首划掉边框破碎的玻璃，清出一副窗户框来，躬身钻进房间里，收起绳子。 　　眼前是一个粉嫩粉嫩的房间，床上铺着粉色的床单，白色的天花板上粘着五颜六色亮晶晶的星星，看得出居住在这个房间里的是个小女孩，桌上还有一张全家福，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手套的血迹沾在上面，模糊了全家福照片上的父亲和母亲，只剩一个娇小的小女孩。 　　她把全家福放回原地，放开感知，愣了一下，她拿起一面镜子，自己的脸上脏得不像话，萧雨歇觉察到没有丧尸在这个屋子里，便去卫生间找水，自来水自是用不了，但她很快在第一个房间的马桶蓄水处找到一些珍贵的水，她用洗手台上卡哇伊造型的杯子舀出一些沾湿毛巾，对着镜子擦拭皮肤上的血和油污，等皮肤上的痕迹都擦干净了，她换上游戏背包里的另一套衣服，身上这套收入背包，物品描述变成“脏兮兮的冒险者服装”。 　　她正待从窗户离去，突然依稀听见外面丧尸的脚步声，眉头微松，她掏出背包里的长剑，挽了个剑花，打开门，直接把在走廊处游荡的丧尸杀掉，将对方又黑又丑的血抹一点在自己衣服上，掩饰掉最后残留的那一点点气味，才从房间天台处一跃而下。 　　此时，躲在衣柜里的女孩才从衣柜里出来，看见门口走廊被杀死的丧尸，不禁放声大哭。 　　萧雨歇自是觉察到房间里有人在，只是对方不愿出来，她也不想勉强，用了对方的三杯水，杀掉外面徘徊的丧尸作为报答，算是两清，反正对她来说就是一剑的功夫。 　　整理好自己的萧雨歇此时与方才散发着完全不同的气味，郑扬逃到他们落脚的房子里，跟她打了声招呼，萧雨歇让他自己藏好，接下来没有急事就不要给她发消息，关键时刻的一声提示，可能会让场面走向两种结局。 　　她在外面深吸口气，检查汽油、火把、打火机等道具都在背包里随手可及的地方，才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顺着楼梯往里走，这个地铁口就是她方才扛着杨舞进来的地铁口，杨舞的血迹和汽油的痕迹还残留在楼梯上，早已凝固成片。 　　顺着这痕迹一直往下走，她来到售票大厅，眼前一片狼藉，不锈钢的栏杆豁口边缘被咬得坑坑洼洼，地上有一条不明显的痕迹，仿佛蟑螂们留下的脚印，她在这层里屏住呼吸，静静感知下一层的情况。 　　只有蜘蛛沙沙地游走声，蟑螂的声音要更重一点，但她没听见。 　　看来大局已定，蟑螂群已经被蜘蛛们全数拿下，萧雨歇无声无息地朝最后面的楼梯方向走，先探探路，看看具体情况，顺便试试能不能和赵教授他们一行人联系上。 　　她用上技能潜行和躲藏，悄悄步入地铁等候站台，和她所想的一样，原本铺到楼梯口的蛛丝已往中间缩了两三米，天花板上的巨网边缘残破不堪，点缀着零星的黑色蟑螂，网上落下来与地面连接的蛛丝也缩水了一圈，原本有钢管大小，现在只有小孩的拳头那么粗，白色的蛛丝里还参合着黑色的蟑螂。 　　这里毕竟是蜘蛛的巢穴，占据地利之便，蟑螂群再嚣张也只能落得个被蛛丝黏在上面而死的结局，不过，它们的奋力抵抗倒是便宜了萧雨歇，事不宜迟，她得趁杨舞身上的汽油还未完全干涸之前将其点燃。 　　时间紧迫，加上小蜘蛛的沙沙声离得够远，她迅速地沿着地铁通行道行去，速度太快会维持不了“潜行”的状态，但蜘蛛们刚和蟑螂打过一场，她没听见沙沙声追过来，便放开步子往前奔驰，不到三分钟便到了赵教授所在的第一个联络通道。 　　萧雨歇敲了敲门，小桃紧张地询问是谁，知道是她之后马上将门打开，萧雨歇一个闪身进到通道里，保镖们依然警惕地维持防卫姿势，她顾不上那么多，迅速地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告诉他们，“那边着火后，你们就赶紧离开，记住走最后面的楼道，或者你们在这里等火势小了再出来，总之，由你们选择。” 　　“宜早不宜迟，”就在大家纠结的时候，身为群众保护的目标赵教授发话道，“你不是说蟑螂消耗了不少蜘蛛吗？经过这一战想来没功夫再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躲在附近，火一起就往上跑。” 　　“记得小心我说过的那个男人，”萧雨歇再次提醒道，“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找你们，总之，不管是来求助的，还是来帮忙的……” 　　“知道，我们警告之后再靠近就直接打死，”小桃接话道，在萧雨歇头上的白色灯光里，她挥舞着自己好几个豁口的菜刀，好像是从厨房拿出来的一样，萧雨歇叹了口气，从小腿拔出两把匕首，给小桃和孙小哥一人一把，“这个比较锋利，算我送你们的。” 　　孙小哥和小桃接过匕首，孙小哥很喜欢这把匕首——他没有防身武器，匕首给他增添了不少信心，“谢谢，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要不要加个好友？回去我还你。” 　　“我也要加，”小桃连忙跟上。 　　同为玩家，加好友很容易，只要一人递交好友申请一人通过即可，不到两分钟，萧雨歇的好友名单就多了两人的名字，只是游戏更新后多了一个亲密度属性，没经过组队任务的玩家亲密度不够没办法进行聊天，小桃在旁边琢磨了半天依然无法开启聊天只得放弃，“下次我们组队啊。” 　　“这得看运气，”萧雨歇没时间告诉他们关于真实游戏和强制任务的事，如果他们一开始就被困在这里，很有可能刚成为玩家，没有经过第一次强制任务，然而只有经过一次强制任务的人才能打开异度空间，说不准过段时间两人的名字就从她的好友名单上消失了——死掉的玩家会在好友名单里消失，就好像从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萧雨歇不再往下深想，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瓶樟树粉，“这是我在樟树那收集到的粉末，要是碰到蜘蛛或者蟑螂，还是其它什么虫子，就洒在身上，可以驱虫，老鼠的话就赶紧跑吧，它是哺乳动物，没用的。” 　　小桃伸手接过，朝赵教授的两个保镖说，“你们也是，旁边那两父女注意看着点，别被他们推到虫堆里去。” 　　保镖们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若有若无地瞥着身后的两父女，低声商量，“怎么样？要不先把他们打瘸了？” 　　“不太好吧？还是绑起来？” 　　两名保镖的声音虽低，通道里却也听得清清楚楚，听得身后两人瑟瑟发抖。 　　萧雨歇将自己的led灯留下，反正她有夜视眼镜，倒是他们一行人，黑暗中连自己队友换人了估计都觉察不出来，她可不想走到这步的支线任务失败。 　　再次嘱咐后，她推开门，两个保镖撑着赵安然跟在她后面，其次是赵教授，小桃和孙小哥殿后，小桃直接把门关上，也不理会还藏在里面的父女。 　　他们沿着通道安安静静地走了两三百米，萧雨歇停住不动，让他们背靠墙壁，在这等自己的火光信号，她潜行离开，在两保镖的眼里，眼前模糊的黑影仿佛一下子融入黑暗之中，他们怎么都看不清。 　　萧雨歇轻步走上楼梯，再次扫了一眼售票大厅，走向最前面——她第一次曾和郑扬一起来过——的楼梯口，她顺着楼梯往下轻步往下走，走到最下方的时候，她运转内功，扩大感知范围，确认母蛛不在附近后，才慢慢朝下挪动，她在夜视眼镜后面打量着里面，从前放在这里的“人类食物”已消失不见，可能被蜘蛛们挪到更保险的地方去了，但萧雨歇依然能在蛛丝上看到一个人形的痕迹，还有汽油的气味，那是杨舞被她扔下来的身体，这条痕迹直通往里面。 　　萧雨歇做好时刻逃跑的准备，她沿着汽油的痕迹踮着脚尖轻步朝里走，寻找落脚的地方，直走到她感觉到危险的地方后，她踩在蛛网上，运转内功，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弓箭，还有一端绑着火油布的箭头，再一次决定回去练习法术找到火球术，便飞快拿出打火机点燃箭头，将火箭朝汽油的痕迹射出，趁蜘蛛们还未围拢过来之际，她脚尖一点，身体腾空，倒挂在天花板的蛛丝上，拿出第二支火箭如法炮制。 　　这两根火箭很快引燃了巢穴里的满是汽油的杨舞，火势顺着她一下子蔓延开来，熊熊的热气扑打在她脸上，萧雨歇不得不隔几秒换一次落脚处，否则她的脚势必得黏在蛛网上，就这样放了七八支火箭，小蜘蛛们总算从火里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因为蛛丝被烧断的关系，那些被束缚在蛛丝里的蟑螂脱离出来，完全不受缺氧和毒素的影响，生龙活虎地和小蜘蛛们战在一起，还有的蟑螂嗅到她活人的气味想爬过来，萧雨歇眼疾手快地往身上撒着樟树粉，那些蟑螂跑得比刚才爬的还快，见樟树粉生效，她舒了口气。 　　巢穴中的蛛丝快被她烧净了，火顺着蛛丝里外蔓延，整个候车站台热烘烘的，烟火缭绕，萧雨歇呛了一口，她忙运转上辈子学的龟息功，游戏冷不丁“叮”一声，提示她获得“龟息”状态。 　　站台里越来越热，但萧雨歇依然在火光里寻找母蛛的气息，若是不除母蛛，它很快又能建成另一个巢穴，此番辛苦全数白费，她不可能就这么离开。 　　当大火烧到她这个火抗高人士都觉得热得受不了的时候，一只体型大概一个人那么大的蜘蛛终于出现在她的感知范围里，它的腹部拱起，有球形物体在里面滚动——她快产卵了，所以直到现在才出来。 　　萧雨歇不敢再在蛛网上停留，她落在烧成灰的地面上，运转轻功，如离弦的箭般朝对方旁边的墙壁射去，与此同时她拿出背包里的汽油，朝母蛛身上劈头盖脸地一洒，母蛛竖起她的前爪，朝萧雨歇的方向挥去。 　　萧雨歇在空中来不及变向，被她的前爪余风扫到，摔在墙壁的蛛网上，一时身体被黏得紧紧的，她暗叫不好，眼见母蛛朝自己的方向吐出蛛丝，情急之下用匕首把自己的外衣划破，迅速从蛛网上解下来，避过蛛丝这一击。 　　她运转轻功落在地上，拿出弓箭，点燃箭前端的火布，射向母蛛，她被自己淋了一身汽油，此时被火箭引燃，顿时熊熊燃烧起来，它在火里吱吱地叫着，小蜘蛛们听到叫声飞快围拢到她身边，想扑掉她身上的火，更多的小蜘蛛死于火中，而她身上的火也在慢慢变微弱，萧雨歇见势不妙，连忙搭弓朝它连射几支火箭，等着它身上的火再次燃烧起来，小蜘蛛们仿佛从她的吱吱声中收到什么信号，往上扑的动作逐渐变慢，似乎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没救了。 　　她换上背包里的新衣服，眼见着这只母蛛慢慢失去气息，八条腿蜷缩在一起，此时再不走，等到小蜘蛛们看到她，一拥而上，她就走不掉了，可是，她还记得这是一只快产卵的母蛛，而它八条腿护在腹部，万一又生出一只中大型母蛛呢？ 　　萧雨歇朝它的腹部射了最后两发火箭，直等到母蛛惨痛出声，腹部在火焰中逐渐瘪下去，八脚朝天，死得不能再死，才在不断涌来的沙沙声中逃离现场。 　　而在她和母蛛作战的时候，看见火光的赵教授一行人朝地面上跑，他们不敢看等候站台的惨状，三步并作两步往售票大厅走，在售票大厅，走在前面的保镖头上的灯照到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保镖立刻想起萧雨歇的话，背着赵安然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那男人乖乖举起双手，“我是萧雨歇的队友，我叫郑扬。” 　　作者有话要说：　　惊喜不惊喜？ 　　意外不意外？ 第37章 回归 　　提心吊胆的保镖没那么容易相信他的话，倒是小桃手拿电筒照着他和颜悦色地解释道，“萧萧跟我们提过一个叫陈天的人，因为我们不认识他，也不认识你，所以抱歉了，为保险起见，请你离开。” 　　对方瞟了一眼两手持枪的保镖，非常识相地举起双手从左边楼梯离去，小桃用灯一直照着对方，直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松了口气，没料到他们还没往前走，又一个身影出现在另一边的楼梯口，来者是个不同的男人，唯一相同的是，他的口中也介绍自己为郑扬。 　　两个郑扬里一定有一个是假的，保镖们没有放弃警惕，如方才一般客客气气地解释了一遍，等着对方走人，而这个郑扬也老老实实地走向他来时的那个楼梯口，这时的一行人有些犹豫不决起来，不知道该往哪条路走。 　　“他们都在上面，而且认识我们，”赵教授一时觉得有些棘手，“如果埋伏在上面，我们就是自投罗网，可是这里太黑，而且不宜久留。” 　　“什么不宜久留？”耳尖听到这句话的萧雨歇从等候站台走到售票大厅，方才她打开自己的任务进度，完成百分之九十，支线任务未完成，可以申请回去，她烧死里面的蜘蛛顺便捡走了一地的蛛丝和甲壳，准备拿回去做防具或武器的材料，杀掉母蛛的奖励丰厚，可惜没有技能书，不过送的两个自由属性点已经让她非常满足。 　　一行人见她上来，如释重负，忙将方才的事诉说一遍，萧雨歇微皱眉头，在队伍频道里联系郑扬，“你过来了？” 　　“我担心你们出事，”郑扬在频道里说，“不过他们分辨不出我和陈天，我没敢凑近。” 　　“你的任务完成了吧？”支线任务只是针对她一个人的，“你先脱离游戏，我怕等一会儿误伤你。” 　　她的话音刚落，便看见队伍频道里的郑扬名字暗了下去，意味着他已经脱离游戏，萧雨歇松了口气，对仍留在原地的赵教授一行人说，“我送你们离开。” 　　赵教授他们自然乐意，萧雨歇随便找了个楼梯，警惕地一步一步往上走，而当她再次晒到外面的暖阳时，却没发现陈天的半点痕迹——像他这么机警的人，想必早就离开了。 　　尽管如此，萧雨歇并未放弃警惕，她叫赵教授他们上来，当他们跨出地铁站的一刹那，游戏“叮”了一声，示意她支线任务已完成，获得技能书一本，《传送术》。 　　这是一本逃生用的神技，它可带一个小型物品或生物一起传送，传送目的地必须非常熟悉或极有研究，饶是如此也有可能会传送到其它相似或离目的地很远的地方，如果只见过一次那就会迫降而受到伤害。 　　萧雨歇把它扔进背包里，她不是法师或术士之类的职业，这本技能书让她学有些浪费，而且这是一本高等级的技能书，现在基本上没人能学，和那本治疗术一样，得等到再迟一点。 　　“我就送你们到这里吧，”她转向赵教授一行人，和颜悦色地说，“接下来的路你们恐怕得自己走了。” 　　“谢谢你，”赵教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面容记在心里，才道，“救命之恩，我会报答你的。” 　　“我也是收到上头的任务，”萧雨歇语意不详地说，“那么，有缘再见。” 　　她将自己找到的车钥匙递给对方，又指出了超市的位置，等他们渐行渐远消失在视野里，才提交任务，返回异度空间。 　　她的身体存放在异度空间的村长家里，回归异度空间后，她从村长家的客房床上醒来，这是一间小小的房间，占地不过一张床大小，没有能下地走动的空隙，她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鞋子，推开门，走到房间外面，离开村长家。 　　沙漠村越来越繁华，人也越来越多，一路上，萧雨歇都能看到路边戴着斗篷的玩家们在房子和房子之间的屋檐底下跑来跑去，没办法，外面实在太热，若是走在太阳底下，不需要多久就能变成一个晒好的人干，萧雨歇只是在村长家外面站了不到三分钟，就感受到衣服里湿答答的汗水，脸上一抹也全是汗，点开属性一看，她的头像下多了一个中暑的buff：你中暑了。 　　她出任务这几天，村子的温度明显升高，萧雨歇估计外面起码有四十五度，接近末世前期水平，就连自己的火抗都扛不住，想到这，她也跟其它玩家一样，戴上斗篷里的兜帽一路小跑直冲村子里的药店。 　　药店外面放着一大缸凉茶，被太阳晒得滚烫，因为玩家增多，药店收入上升，药店老板总算有钱升级药店，如今的店也成了小楼房，萧雨歇一进门，便看到一排病床和躺在床上病歪歪的玩家们，他们应该都是中重度中暑，这年头中暑也是可以死人的，无论是在游戏里还是在现实中。 　　除了躺在病床的玩家，还有一列排队的玩家正在日常取药，上辈子她也是居住在沙漠村，村子里的玩家火抗没练上来之前每天都得去药店配一副中暑的药，才能出去打怪，这些药是治轻度中暑的，若是在外面呆太久，从轻度转到中重度，那就只能回来躺着了，所以玩家们养成一种别扭的习惯，每次出去两小时，一定会回到室内休息一小时，中重度中暑不仅有生命危险，而且药剂可比轻度中暑贵得多。 　　萧雨歇想一想也排到队伍最后去，排在她前面的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新来的吗？我从前都没见过你。” 　　“我没怎么在异度空间呆过，”萧雨歇说，她去做任务的这几天村子里应该发生了很大变化，正可以和其他玩家聊聊了解一下。 　　“难怪呢，”这个留着妹妹头的玩家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我是滚滚，滚来滚去的滚滚。” 　　滚滚是个健谈的人，她很快就将村子里的事讲得一清二楚，“我们在领避暑药，你知道避暑药吧？我来这里之后，大家就发现村子每天的温度都在升，火抗跟不上就会轻度中暑，那几个躺着的不信邪还去外面采草药，中度中暑被拉回来了，药店每天提供免费的一副避暑药，但是这个药最多只能顶两个小时，在外面打怪得多准备一点，对了，用药草可以换药剂的，你瞧，”她从兜里掏出一小袋被晒得枯黄的根茎，“这些药草没有叶子，只有根茎可以入药。” 　　萧雨歇点点头，“刚才我来药店之前看到外面有一栋挺大的房子，那是新建的吧？” 　　就算一个人的记忆再好，她也无法将从前的事□□无巨细地记住，她倒是知道那栋房子末世中后期是干什么用的，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建的。 　　“对，那是冒险者协会，”滚滚爽快地回答道，“如果你从前注册过冒险者，直接过去就好了，没注册的要先注册，会有人和npc在那里发布任务，我们只要看哪个任务合适就可以接下来，和其他游戏一模一样的，现在排最上面的任务是查探村子附近的地图，每个人出去打怪、做任务都会领这个任务，能领导一个地图绘制仪器，这样可以在做其他任务的时候顺手把这个任务做掉，不过接的玩家越来越多，地图探测得越来越大，所以这个任务迟迟都没有新的进展。” 　　滚滚简要地介绍了一下这个任务，从任务发觉的地图来看，他们的村子坐落在一片平地上，东面是绿洲和温顺的野怪区域，想要省钱的玩家会用那里的水过滤一下当作食用水来喝，野外的动物都可以吃，有供给就有需求，在冒险者协会里面就有一片玩家市场，卖一些过滤后的水、烹饪后的食物、捡来的药草、动物骨头做的饰品、皮毛做的衣服之类的小玩意，这些东西虽然比不上npc商店里的物品，但好在足够便宜，那边也有卖避暑药的，不过只能持续一个小时，而且有未知的副作用比如拉肚子，所以不缺钱的玩家还是到专门的药店这里来购买东西。 　　“那边的秩序怎么维护呢？”前世末世的异度空间逐渐冒出雏形，重新经历这一切的萧雨歇不禁起了好奇心，“是让玩家们自己组队巡逻吗？” 　　“你猜对了，”滚滚竖起一个大拇指，继续道，“冒险者协会专门发布一个巡逻的任务，有闹事的人会直接清理出去，因为要管理好玩家，他们选的人都是高手，这些高手共同接一个任务，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帮派，”说到这里，他才笑眯眯地对萧雨歇说，“怎么样？你有兴趣加入吗？” 　　“你是这个帮派的人？”游戏一般管帮派叫做公会，不同的地区有不同的习俗，他们叫帮派倒也挺匪的，萧雨歇隐蔽地打量了滚滚一眼，并不觉得他算一个高手。 　　“我当然……”滚滚挠了挠后脑勺，“不算，我是个拉皮条的，什么委托任务都接的，你一看就很有高手的样子，不像其他女玩家，”他叹了口气，往旁边看了几眼，才低声说，“那边还有提供特殊服务的，而且愿意搞这一行的人还不少，男的女的都有，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不妨联系我。”说完他递来一张名片。 　　在这个游戏里，每个人都明白朋友这个菜单里的名字代表什么，一般人很少加素不相识的人为朋友，她好友单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品行好的，但是有时候要联系一些比如说工作上的人怎么办呢？这时候名片的作用便凸显出来，这是一种传达信息的方式，通过它可以联络名片上的人，类似好友频道，只不过限制更多，而且匿名——后者更为重要。 　　如果滚滚想要加好友，萧雨歇绝对二话不说拒绝，但名片的话，她便没有那么强的抵触情绪，尽管她坚信自己不需要找什么特殊服务，不管是男是女。 　　见对方接过自己的名片，滚滚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举手投足之间便熟稔许多，他专门干这一行，村里的消息基本上都经过他的耳朵，说起村子里发生的大事停不下嘴，萧雨歇也由此得知几个她想知道的消息。 　　玩家之中最好的裁缝是一个现实生活中的裁缝，名字就叫补衣，她做出来的装备总比其他人多一两点属性，就算比起商店里的东西也不逊色，价格不低，她还喜欢做各式各样的时装，可惜喜欢这些衣服的女孩子大多干那一行，还有专心呆在家里被丈夫们养起来的，也是，战斗中的女孩又怎么会穿华服呢。 　　补衣自是看不上那些用身体来挣钱的女人，也看不起不劳而获的女人，她做的时装一件都没卖出去，只自己穿着，摆在自家小摊上当作宣传。 　　“她最拿手的不是做衣服，”滚滚卖了个关子，“你猜是什么？” 　　“补衣服，”萧雨歇耸了耸肩，很给面子地回答，“她名字不就写着吗？” 　　“真聪明！”滚滚讪讪地夸道，“如果你的衣服被扯坏了、烧坏了，”他看了一眼萧雨歇黑黢黢的衣服，“送过去，她会帮你补得好好的。” 　　“你收了她的广告费？”萧雨歇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滚滚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这个嘛，哈，哈哈。” 　　果然是拉皮条的，什么任务都接。 　　跟他一路闲聊，很快就排到他们，萧雨歇要了十副避暑药，滚滚惊讶地瞥了她一眼，一副避暑药可不便宜，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排队领免费的，这妹纸居然能一口气买十副，可见身家不菲，是个大客户，滚滚越发殷勤，拿到免费的避暑药就一路小跑跟着萧雨歇过去。 　　萧雨歇打开一副避暑药喝下去，见滚滚屁颠屁颠地跟上来，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你跟着我干嘛？我又没有什么任务委托你。” 　　“结个善缘嘛，”滚滚眼睛尖得很，从对方这一身灰头土脸的装扮和对最近村子里的事一无所知的态度上看，他便猜出对方是做强制任务去了，而她能买十副避暑药，那任务肯定成功了，不然只会想着怎么赚积分，总之，值得结交。 　　“也行吧，”见滚滚不要钱，萧雨歇便随他去了，小七小五几人都不在线，她在村子里没有认识的人，有个人说话也挺好的。 　　他们先去了武器店，她的武器们沾上太多血、蛛丝等东西，而且用的次数太多需要好好保养，滚滚见她拿出一副备受摧残的匕首，更加坚信这妹纸实力不错的想法，开玩笑呢，没几把刷子能把匕首弄成这样？ 　　从武器店出来，在滚滚的强烈建议下，萧雨歇从善如流地跟着对方来到冒险者协会里的自由贸易市场，简称玩家市场，冒险者协会是占地面积最宽广的建筑，只有一层，像是前世的火车站飞机场候机厅那样，竖着几块大板子，上面用各式颜色的粉笔写着任务要求，板子分成几大块，左边黄颜色粉笔的是村子里的日常收购任务，由npc们发布，可以无限次接，时间长，不轻易更改，就像基础工资一样，酬劳是钱币和经验。 　　中间粉色绿色粉笔的是玩家们发布的任务，这块板子最大，占地足有一半宽，粗粗望去眼花缭乱，板子旁边有不少带着袖标的玩家，热心地为其它玩家提供帮助，只需一点酬劳，他们对板子上的所有任务和后面自由市场的商品了然于胸，可以根据不同玩家的需求为他们推荐不同的任务和商品，和滚滚的功能差不多，滚滚是个高配版。 　　“你身上有兔子的牙齿？我推荐你接这个任务，他能帮你把牙齿打造成武器，只需要兔子的指甲作为报酬……” 　　“你说避暑药？这边有七八个有名的药师，没名气的更多，你能付多少钱？一吊钱？那只能选择这个药师了，他要的钱不多，但是效果没法保障，只能持续半个小时，而且……” 　　“你想租个住的地方？村长家的确太贵了，可惜玩家没有地皮，但是我推荐你这个任务，酬劳是一顶帐篷，晚上的沙漠村很凉快，如果再加上这个任务，你就能拿到一床被子，好好地睡一觉，什么？你有钱？那还接什么任务，我直接带你过去就行了……” 　　不同颜色代表不同类型，找师傅、收徒弟、拉皮条、提供特殊服务、玩家摊铺、护送任务……无所不包无所不有，这些任务的酬劳大多是钱，还有免费的特殊服务、修补服务、道具、不要的技能书之类，第三个板子上是npc发布的紧急任务，目前还是一片空白。 　　“真热闹，”望着仿佛菜市场的冒险者协会，萧雨歇感叹了一声，她想起前世末世后期，这样的热闹早已不见，中间这块板子一片空白，唯有左边的板子还坚持着发布任务，然而，随着玩家们的锐减，npc们赚不到钱，从异度空间慢慢消失，左边的板子任务也逐渐减少，直至不见。 　　“是挺热闹的，”滚滚不明其意，习惯性地附和了一句，正当他准备为萧雨歇解说的时候，一个壮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喂，滚滚，你怎么来了。” 　　“哟，是你啊，”滚滚转头跟萧雨歇介绍道，“这是我朋友，强生，你叫他大强就行，大强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巡逻队的人，他们那个帮会就叫沙漠帮，你看，”他指了指大强胳膊上的袖标，“这个袖标就是沙漠帮的标志。” 　　她知道，那个袖标上用一条黄色的直线代表沙漠，红色的圆圈代表太阳，中间的小点是人，这个标志她末世前期很有印象——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帮派，尽管是个松散的组织，但和他们自称的沙漠帮一样，这个帮派的人很讲义气，萧雨歇对这个帮派很有好感。 　　“我叫萧萧，”萧雨歇和颜悦色地朝他点点头，大强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特别大，像少女漫中少女的大眼睛一样，当他眨眼睛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萌萌哒，和他结实的肌肉形成明显的对比。 　　“肖肖？”他没将萧雨歇联系到如今排行榜第一的那个萧萧上，倒是滚滚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看萧萧，又看看大强，眼中闪过会意的神色。 　　如果真是那个萧萧，这可就是一条超粗的金大腿啊。 　　大强只是来打一声招呼，他有巡逻的任务，滚滚继续为她讲解，期间也不停有人跟他打招呼，看得出，他的人缘很好，在冒险者协会里可谓如鱼得水。 　　“滚滚，”又一名长相英俊的年轻人过来打招呼，他看了旁边的萧萧一眼，暧昧地朝滚滚使了个眼色，“新来的妹纸？” 　　他语意暧昧，很明显这个新来的妹纸不是普通“新来的妹纸”，滚滚拼命地摆摆手，“不是，你看她身上衣服就知道了啊。” 　　“逗你的，”年轻人爽朗地笑道，手拍了拍滚滚的后背，“你怎么这么经不起玩笑。” 　　滚滚：谁特么跟你开玩笑。 　　“这是我朋友凉爽，”滚滚擦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他平时就喜欢随便开玩笑，因为这个习惯，都被追杀好几次了。” 　　“真是抱歉拉，”对方的认错态度良好，他的胳膊亲昵地放在滚滚肩上，一双眼睛笑成月牙儿，“现在的人，戾气太重了，动不动就杀我全家，哎，我也是想让大家开心一点，不要那么严肃嘛，抱歉啦抱歉啦。” 　　凉爽理所当然地加入了他们的游览队伍里，跟滚滚一唱一和像说相声一样说话，凉爽说话格外有趣，他似乎并不在意现实生活中的末世——萧雨歇前世也见过类似气质的人，他们不担心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对他们来说，活在当下这个成语算得上最好的注解，末世中后期的时候，人人都陷入绝望之中，而他们依然抱着能活一天算一天的心态，开开心心地迎接死亡。 　　她很羡慕这种人，然而她也知道，每个人有自己的活法，正如有人选择自杀，有人选择灭世，有人选择活着一样。 　　只不过，凉爽这种开玩笑的活法……鬼知道他能活到什么时候。 　　“衣服要修补啊，找补衣呀，”凉爽对冒险者协会里的人知之甚深，“补衣是玩家市场最好的裁缝，不过她脾气有些任性，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她会给你打折的！” 　　萧雨歇正好想修补一下自己的冒险者服装，顺便让人帮忙洗一洗。 　　而当他们三人走到玩家市场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补衣的摊子前围着一圈人，似乎出了什么事，凉爽眉头一皱，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显得分外严肃。 　　他从后背一掏，摸出来一个袖标戴上，萧雨歇这才意识到他居然也是沙漠帮的人——据说这个帮派只收高手，然而萧雨歇眼拙，居然看不出来。 　　“巡逻队，你们在干什么呢？”他一边出声叫道，一边挤开人群往圈子里走，跟在他后面的萧雨歇和滚滚跟在他挤出来的缝隙后面，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发现圈子里已经有一位巡逻队的人。 　　眼前的场景说复杂也不复杂，一名穿着仿佛二次元服装的二十来岁女人站在摊子后面和一名头发卷卷的女人吵架，卷头发女人身边的男人阴沉着脸，一个戴着沙漠帮袖标的男人正在大叫让她们闭嘴，可惜他的话没有丝毫用处，两个女人根本不怕他。 　　“我告诉你，不卖就是不卖，你想要，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你衣服做出来，摆在摊子上，就是要卖人的！不然你怎么不放在自己家里！我怎么就不能买了我！” 　　“我告诉你！我就是不想卖给你这种人，你有本事，自己掏钱买啊！” 　　“原来你是羡慕我有男人，你羡慕我男人给我花钱，你自己找个男人啊！没准你就不用出来卖衣服了！” 　　“我爱出来卖衣服，关你屁事！我怎么没有男人，我告诉你！我夜夜做新娘！” 　　“别吵了！”凉爽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口哨，用力地吹了一下，旁边看热闹指指点点的人群、正对骂的中气十足的两个女人都不由得停了下来，唯剩那句“夜夜做新娘”在大厅里回荡，回荡。 　　卷头发女人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围观群众们也是笑声一片，补衣一看怒了，挽着袖子就想接着吵，被凉爽一眼瞪了回去，“都在这里围着，像什么样子！走走走，干你们的事情去，别瞎看热闹。” 　　既然巡逻队的人出现，围观群众们也都散开了，巡逻队都是沙漠帮的人，讲义气就是他们的招牌，得罪一个等于得罪全帮，正是有沙漠帮的人在，这个市场才能井然有序地维持下去，没人赶在里面闹事。 　　“我说补衣大小姐，”凉爽见围观的人走了，才脸一塌叫道，“你怎么不改改你的规矩呢，你数数，这是这周第几次闹事了？你这是影响民族团结啊你知不知道。” 　　“我呸，”这个穿着二次元服装的女孩明显不像她的外表那么萌萌哒，反而脾气火爆得很，“民族团结个鬼，我特么才不跟她是一个民族的。” 　　“老公～”卷头发的女人拉着身边男人的袖子，娇滴滴的声音几乎可以滴出水来，“我想要那套衣服嘛～我～要～” 　　“呕，”补衣作势欲呕，恶心的不轻，卷头发女人轻轻哼了一声，得意洋洋地甩她一个眼风。 　　萧雨歇看着这一幕，觉得十分好玩，又有些惆怅——这种场面，估计只能在末世前期的这个时候才能看到。 　　“这件婚纱，是我做了一个月才做出来的，”补衣狠狠地瞪了回去，“我告诉你，这件婚纱我就算毁了也不卖给你！”说着她就要拿剪刀出来剪，这决绝的样子把卷头发姑娘吓了一跳，她忙用手去挡，补衣是动真格的，剪刀在她手上划了一道伤，鲜红的血立刻涌出来，她还担心手上的血会滴在婚纱上，忍痛把手挪开。 　　这一变故发生得太快，卷头发姑娘的老公拿过她的手，怒气在他眉间萦绕，补衣呆呆地看着对方的手，拿着剪刀不知道该说什么。 　　卷头发姑娘见剪刀上的血马上滴到裙子上，叫道，“哎呀，你还不快把剪刀挪开！我不买就是了！” 　　补衣用不要的布把剪刀擦了擦，看着卷头发姑娘两人离开的背影，滚滚和凉爽默不作声，看着补衣心一横叫道，“行了行了，衣服送你了。” 　　卷头发姑娘飞快地冲回来，把摊子上的婚纱揽在怀里，这的确是一件简洁好看的婚纱，白色的布，边缘手工刺绣，看得出补衣所说的花了一个月时间不是假话，卷发姑娘得意洋洋地竖起一个“V”字，和她丈夫一同走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把衣服卖给她们吗？”补衣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说，“因为我知道，她们保护不了的。” 　　“我心疼我的衣服，” 　　“不过如果是她的话，”补衣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没准可以吧。” 　　她收起无关的情绪，恢复到从前干净利落的样子，看到萧雨歇时眼睛一亮，“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围观了这一场戏的萧雨歇对补衣也很有好感，“我叫萧萧。” 　　“啊！！”补衣惊促地叫了一声，“是排行榜第一的那个萧萧？” 　　滚滚和凉爽都没想到这茬，不约而同地望向萧雨歇，她没有说话，只是勾了勾唇角，这对补衣来说已经足够，她从摊子后面奔出来——方才吵成那样她都没离开过——双手握住萧雨歇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萧萧，你是我的偶像！” 　　“请务必把你的衣服全部交给我来做！”补衣想到什么似的从后面摊子上拿出两匹布，“你是要这样的，还是这样的，还是这样的？” 　　而她旁边的滚滚和凉爽都忍不住以仰视的目光望向她，“你真是那个排行榜上的萧萧？” 　　“那个从来没从第一的位置上掉下来的萧萧？”滚滚补充了一句。 　　萧萧在排行榜上的存在不动如山，仿佛和底下的人是两个世界，无论排行榜上的斗争有多激烈，都无法撼动她的位子，论坛上许多人猜测萧萧到底是男是女，猜她是女的占多数，理由是名字，男人不会取萧萧这么女性化的名字，而小部分猜她是男的，因为她的实力实在太深不可测——一个女人怎么做得到呢？ 　　而现在答案终于摆在他们面前，萧萧是个妹纸，还是个……娃娃脸、娃娃音的妹纸。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两人肃然起敬。 　　补衣兀自陷入狂热的情绪之中，在自己的摊子上挑挑拣拣，想象着自己做出来的衣服穿在萧萧身上的样子，她喜欢做衣服胜过补衣服，尤其喜欢做女孩子的衣服，然而偏爱战斗的女人总是把衣服弄得一塌糊涂，她心疼，而家养的女人若是碰到风风雨雨肯定保不住自己的衣服，她更心疼，现在好了，萧雨歇身上那套衣服虽然脏了点，却意外地没有太多损坏，只是衣角被撕开几条缝，很快就能补好，把衣服交给她，补衣特别放心。 　　萧雨歇离开补衣的摊位时，背包里已经塞了一大批适合她尺寸的衣服，萧雨歇不好直接拿她的东西，便留下了在地铁站找到的一些蛛丝，原本想拿到装备店卖掉，现在看来，交给补衣是个更好的选择。 　　“谢谢你！”补衣又一次感动得热泪盈眶，垫着脚尖朝萧雨歇离去的方向挥手，“以后常来啊～” 　　“大爷，以后常来玩啊～”凉爽学着补衣的语调开着玩笑，滚滚笑出声来，拍了他一下，“收敛些。”随后转向萧雨歇，殷勤地问道，“大爷，啊呸，萧萧，我们接下来去哪啊？” 　　面对新收的两个小跟班，萧雨歇想了一下问，“这边再逛逛，然后去冒险者协会看看有没有什么任务。” 　　玩家市场的东西又乱又杂，尽管他们的摊子整整齐齐，摊子上的东西却杂乱无章，据滚滚所说，只需要缴纳一点钱币就能在这里开一个摊子，市场的流动性很强，然而，也有固定在市场里做生意的，这些人做出的东西质量有保障，大家口口相传，他们的摊位便相对固定下来，没有人去抢，这些摊位都在市场后半段，毕竟打出了名气，他们便将前面的市场让给了新来的、流动的摊位。 　　不得不说，在经过末世前期的黑暗时光后，在异度空间这种游戏世界，大家反而会更加有礼貌，其中缘由，大概是现实太过黑暗，所以用游戏的温暖来补偿吧。 　　这边稍微有名气的摊子很多，光治疗的药都分好几种，有擅长做补血药的、有专供清心散的、还有法力药水之类的，这个村子就那么大，市场那么小，大家很少有直接竞争，滚滚带着萧雨歇一家一家走过，不得不说，游戏里的世界逐渐繁荣起来，变得更像一个游戏了。 　　“他们专门做这些的话，不去锻炼自己的身体，现实生活中怎么办呢？”一路走下来，萧雨歇不禁疑惑地问向滚滚和凉爽。 　　专业的滚滚笑着回答道，“所以才会发布冒险者任务啊，那些任务有请伙计帮忙看着，他们只需要抽出一段时间制作东西即可，大部分时间还是得出去打怪、练技能、锻炼身体的，毕竟……” 　　“这是末世啊。”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说的这句话再正确不过，无论制作东西有多赚钱，他们都不会忘记现实生活中的恐怖和惨烈，毕竟，现实可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专门供人交易。 　　逛过市场后，萧雨歇买了一些东西备用，村长家最近开发了一个寄存物件的新功能，可以把不适合带在身上的东西寄存在这里，然而这里的空间和每个人的负重是一样的，不可能无限制的大。 　　她又去冒险者协会看了眼任务，一看时间不早，她没接任务就准备下线，临下线前，她加了凉爽和滚滚为好友，算是初步认可了两人。 　　等她回到现实生活，屋子里空空荡荡，和游戏中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推开房门，走到客厅，发现桌子上留着一张字条，“我和杨护的强制任务到了，沈然的任务也是这几天，厨房里有吃的。” 　　落款是叶云轻。 　　在这段话下面还有一段话，“他们去做任务了，你也在任务中，不好打扰你，所以用这张纸条留言，我也要去做任务了，我的家人恐怕要麻烦你留心一下。” 　　落款是沈然。 　　原来如此，他们三个的强制任务都是这段时间，恰巧错开，屋子里才空空荡荡的没人，萧雨歇记得游戏在第二次更新后出了一个好友状态，可以查看好友是否在副本里或者强制任务中，还有任务屏蔽好友语音的功能……不过她忘了第二次更新是什么时候。 　　如果她的幸存者日记能一起带过来就好了，人的记忆太不靠谱，萧雨歇又不是那种过目不忘的人。 　　想到这，她回屋找出自己的日记，按照师父曾教过的密令方法在日记上写着她还记得的事情，人的记忆是有限的，她不知道过段时间她还能不能记得那么多。 　　末世的三个时期，以两件事为转折点，第一个转折点是帝都的沦陷，从此公会割据，城市之间逐渐失去联系，成为一个个小型王国，乱象频生，来到末世中期，第二个转折点是……游戏的强制任务，斩杀一只有智慧的巨兽，这个任务虽然成功完成，却将将排行榜上前一百名玩家一网打尽，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人类战力断层，再也无法抗衡动植物的扩张，逐渐走向灭绝。 　　最终人类灭绝，是所谓的“大决战”，说是大决战，其实就是其它物种发动的一次有意识地、攻击人类的战争，说是大决战，不如说是…… 　　大灭绝。 　　萧雨歇在这场大灭绝里苦苦挣扎到只剩她一人，到最后，她再也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死在自己的剑下。 第38章 小区的代表队伍1 　　沈然的父亲和妹妹沈染住在楼下，早在末世之前叶云轻已经将隔着的地板打穿弄出一道楼梯，萧雨歇在幸存者手札上记下自己记得的末世信息后，便沿着楼梯下去敲了敲门，看看沈父和沈染的情况如何。 　　门开得很快，沈染穿着一身冒险者服装，手上提着一把刺刀，上面染着黑色的血，看到萧雨歇后她露出一个笑，往旁边让让，“你回来啦！快进来坐。” 　　“嗯，”萧雨歇嗅到食物的香气，走进他们的客厅，沈染给她倒了杯清水，权当做待客的茶，沈父在厨房打了声招呼，围着一个绣有哆啦A梦的围裙，继续忙着做他们的午餐，萧雨歇握着这杯茶，走到厨房门口看他生火。 　　因为沈然的事先预警，厨房里屯着几罐液化气，就算没电也可做饭，但是液化气总有用完的一天，他们还是得适应刀耕火种的时代，所以沈父早早学会生火，用书房里的书、报纸当作助燃物，倒也能凑合。 　　厨房里烟熏火燎，萧雨歇略站一站便回到了客厅，沈染正要跟她说起她不在时现实中发生的事。 　　“我们这边还是次安全区，”沈染用剪成一块一块的窗帘充当抹布擦拭自己的刺刀，这种形制的武器一看就是从游戏里带出来的，寸头毛刺刺的，眉眼清秀，看上去就是一个小伙子的模样，“还记得我们上次商量过，要组个巡逻队维护街区安全的事吗？” 　　是的，在末世刚开始的时候，帝都将自己的区域按照安全等级划分，每天都会变动，军队们无法照应到每一个区域，叶云轻几人便商量着自己组一个巡逻队伍，一来可以维护街区安全，二来，要是有团队抢劫或者侵入，彼此有个照应。 　　“我记得叶云轻说过先把风声放出去看有没有人联系我们，”萧雨歇很快想了起来，“怎么？有人联系？” 　　“对，”沈染抽出自己的日记，一边翻看一边说道，“好消息是有七八个人联系我们，坏消息是，他们之中有五个是亲朋好友。” 　　在计划生育的国策教导下，一般家庭差不多都是独生子女，这家人除了父母、孩子，还有两个借住在家来帝都旅游的孩子同学，比起其他互不相识的人拥有天然的队伍基础。毕竟，在队友的选择上，亲人是最安全不过的存在。 　　“你担心他们会团结在一起，不好管理吗？”萧雨歇一语道破沈染的心思，领导者永远存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希望底下人和自己都是一条心，希望不会有小团体的存在动摇权威，然而这是不可能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凡是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沈染摸摸自己的寸头，羞赧地笑了笑。 　　“没关系，”萧雨歇思考片刻后说，“可以把他们看作合作关系，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和平共处，遇到外敌施以援手，就足够了，单论武力，我们不比他们弱。” 　　粗暴地处理完这事，她又问起这栋楼的情况，在她出任务的时候，沈染他们决定先把自己居住的地方清理一遍，基本上楼道、走廊的丧尸都处理得差不多，那只曾被韩莉藏起来的猫不知所踪，因为丧尸爆发是在晚上，所以大部分丧尸都被关在房屋里，他们在清理走廊丧尸的时候，听见好几个房间都发出指甲挠铁门的声音。 　　在每清理过一层后，他们都会在那一层走廊贴一个巡逻队征集人员的告示，那五个人就是这么找上门的，至于其他两三个散人，要么是来“乞讨”恳求粮食和水，要么就是在他们清理的时候请求加入，然而叶云轻统统拒绝掉，并表示，想要加入巡逻队，就提着丧尸的脑袋过来。 　　他们的房间是三室两厅，一厨一卫，萧雨歇和叶云轻、杨护住在一间公寓，沈家三个人住另一间，既然要招人，自然不能用住的房间宣传，在她做任务的时候，叶云轻让杨护从窗户翻到另一边隔壁的公寓，将里面的三只丧尸杀死，从里面打开门，把丧尸扔在外面垃圾桶边——军队会定期派人过来收尸体统一焚化或者给研究人员做实验，尽量做到物尽其用——将这间空的公寓作为巡逻队的办公室，他们还打算把这一层的公寓全部收拢起来，充当他们的临时根据地，只是后面叶云轻也接到强制任务，家里不能没人，扩张的脚步便放缓了。 　　他们住的楼层在三四楼，既不像一二楼那样遇到状况首当其冲，也比住在高楼层的人逃生更快，地理位置优越，难怪他们想把这一层公寓都弄在手上。 　　“问题是，”萧雨歇思忖着说，“如果房间里是丧尸可以直接杀掉，万一是活人呢？我们要怎么处理对方？” 　　“这……”沈染一时失语，“说的也是，既不能把他们从屋子里赶走，也不能把他们收拢保护起来，想想还挺麻烦的。” 　　在叶云轻和她哥的教导下，她逐渐明白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小恩小惠或许能赢得感恩戴德，可她绝不会牺牲自己的利益来成全别人，如果看别人可怜就将别人吸收到□□下，这个团队迟早会被拖累致死。 　　“这种领导的高级技术，还是等叶云轻回来再说吧，”萧雨歇对操纵人心没有任何了解，但她相信，这方面的事交给叶云轻一定错不了。 　　就在她们聊天的时候，沈父从厨房里端来三碗糊糊，看得出是用烧开的水将饼干泡开后做的，里面还有牛肉粒、青菜叶子，卖相姑且不说，营养该是够的。 　　“吃点东西，”叶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将围裙解下来放在沙发上，笑着对两人说，“不好吃也多少吃一点，不然待会儿没力气。” 　　现在不是挑食的时候，萧雨歇端起一碗糊糊笑笑道，“我这蹭吃蹭喝来了。” 　　饼干本身有咸味，加上青菜和牛肉粒，其实没有沈父说的那么难吃，很快，三人便解决了午餐问题，沈父把碗筷收好，准备拿到异度空间洗一洗。 　　异度空间和现实世界的货币不同，物品互通，异度空间的装备、武器、食物和水可以拿到现实生活中使用，现实存在的碗筷、桌椅等东西也能从背包拿到异度空间里，但得身体进入，而且不能超过自己的负重，也不放在地上，时间超过十分钟会被游戏当作垃圾刷新掉。 　　如果不是进入的方式太过离奇，萧雨歇几乎要以为所谓异度空间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刚才我听到你们说巡逻队？”沈父发问道，“染染都跟你说过了？” 　　萧雨歇表示她了解得差不多了。 　　沈父沉吟片刻后，才道，“有一个消息，是我从一个论坛朋友那听来的，据他所说，帝都方面会派一个小队合理管理一个区域，但是，上头要安插一个人进来。” 　　这个消息萧雨歇倒是没听说过，也难怪，她从前一直呆在羊城，直到羊城城破沦陷，才辗转北上，那个时候帝都在沦陷边缘，整个城市乱糟糟的，她自然没听说过帝都末世前期的消息。 　　不过看沈父短短一段时间就能从论坛认识朋友，还套出这个消息，足以看出这个白手起家挣出一片家业的商人的社交手段。 　　“依我看来，”沈父这话在内心琢磨了许多遍，“这个官方授权管理区域的队伍，非我们莫属。” 　　如果他们小队能名正言顺地管理这片区域，他们的安全便能得到较大保障，不过有权利就有义务，遇到事情他们也得冲到第一线，要是前世的萧雨歇，她才懒得管这些，不过，换做叶云轻……他似乎不是一个甘愿退居二线的人。 　　叶云轻和沈然不同，如果是沈然，他就算没拿到领队的位置也会安安心心地做出自己的贡献，就是一块哪缺搬哪的砖，可叶云轻不同，他一看就不是当副手的那种人。 　　“我听你们的，”萧雨歇在心底叹了口气说，“毕竟我们是队友嘛。” 　　沈父闻言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他拿出自己的幸存者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一些资料，他查看门窗关好后，低声对萧雨歇和沈染两人说，“这是我们这块次安全小区域的队伍状况。” 　　他们这块区域位于帝都三四环中间，方圆一千多平米，包括他们所居住的三栋楼楼盘、从楼盘经过的大街、楼盘旁边的军区大院、对面的施工工地以及附近的两家医院，其中，另外两栋楼盘拥有四到五只队伍，医院被两队武装齐全的军队把守，这些信息有钱都未必能弄来，沈父是怎么弄到的？ 　　“军区大院呢？”萧雨歇问道，关于军区大院的信息沈父的日记本里并没有写。 　　“他们早就撤走了，”沈染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说，“末世爆发的第一天，一只军队把里面的人都接走了，现在应该是空的。” 　　“不是，”沈父反驳道，“不是空的。” 　　军区大院再怎么说都是一栋房子，在末世，没有人会拒绝一个临时的停留点，比如说如今居住在大院里的一只队伍，据沈父得知，这只队伍的主要战力都是青壮年，好像是在另一个次安全小区域的保安公司做保安，末世丧尸爆发后，保安公司的宿舍危机四伏，这几个人联合起来冲出了保安宿舍，看到这栋房子无人居住，暂时停靠在那，不过见他们往里搬东西的架势，这个“暂时”应该很快就会去掉。 　　“这样说的话，他们还挺危险的，”沈染板着脸，显得十分严肃，“他们有多少人？” 　　沈父拿出一个望远镜，指了指窗户说，“据我观察，至少十三个人，另外还有三个女人，其中一个抱着孩子。” 　　萧雨歇骤然皱起眉头，“孩子是男是女？看得出多大岁数吗？” 　　“是个女孩，”沈父从她的话里听出她的意思，也跟着皱紧了眉头，“十一二岁左右的样子。” 　　十三个壮汉，三个女人，一个女孩，在末世，里面会发生什么事，萧雨歇用脚趾头都想得到。这种场景她已经看过太多次，女人先天体力不足男性，在精细分工的现代社会还好，一旦回到原始刀耕火种的末世时代，女人的性别弱势便凸显出来，某些女人们便会想着走捷径，请求男人的庇护，以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为目标度过一生。 　　但是，她没想过，一个年仅十一二岁的孩子也会成为这些男人们的猎物。 　　“这个年龄，还在上初中吧，”萧雨歇叹了一声，收起不合时宜的叹息，恢复到之前的模样，“你们对他们怎么看？” 　　沈染还残留着一份尚未被磨灭的同情心和正义感，她执意要求让那些男人们把他们之中的女人和孩子交出来，而沈父却太过理性，想跟他们建立合作关系，毕竟在这个时代，人就是最宝贵的生产力。 　　虽然知道末世不需要多余的同情心，可面对自己父亲的建议，沈染还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爸！这也太……” 　　“我觉得，他们可能不会想要合作，”萧雨歇深思熟虑后抛出这个观点，“毕竟他们人数众多，又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彼此信任，我们未必打的过对方。” 　　尽管她自己武力爆棚，但加上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法师和术士，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商人，和一个刚参加过高考的妹纸，就算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保镖的杨护，萧雨歇也不觉得他们对上对方会赢。 　　这是末世，不是游戏，在游戏里或许有人能carry，但在现实生活中，耐力这两个字便足以决定一个人的生和死。耐力一空，哪怕技能全部缓冲好了也照样躺尸。 　　以萧雨歇的实力，她全部状态、心法开启，武器运用到极致——现在商业的武器还未能承载自己的所有内力——也只能对付三五个壮汉，第六个就该气喘吁吁，第七个估计会负伤，这是没办法的，人到底还是没办法超越自己的肉体极限，哪怕有内力依旧无法变身超人。 　　“你是说……”沈父沉吟道，“他们会把我们当成假想敌？” 　　这个可能性不小，尽管萧雨歇没接触过多少男人，但从她师门弟子的相处来看——萧雨歇见过太多因为“心爱”的女子而强装高手、因为和别人产生口角而斗殴的师门弟子——年少气盛的男人，特别是十五岁到二十五岁这个年龄段，大概受雄性荷尔蒙的影响，总是显得气血方刚，一言不合就往上怼，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勇气。 　　所以，就算叶云轻想要合作，估计也要看对方乐意不乐意，萧雨歇习惯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思考，这种悲观主义思想曾数次救过她的命。 　　“的确有这个可能，”沈父赞同地点点头，“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要不要多吸收几个人充做打手？他们人多势众，我担心我们……。” 　　萧雨歇算算日子，离太阳粒子爆发、人类觉醒法术的时间还差两周，她告诉沈父说，“不用，人多心思就多，等叶云轻回来再说，实在不行就拖一拖，会有转机的。” 　　只要等到两周以后，沈然和叶云轻在现实之中也能使用法术，他们便能从不会攻击的拖油瓶转变为主力输出，相当于多出两个远程攻击，未尝没有一拼之力。 　　正当他们交换彼此情报的时候，放在客厅角落的收音机突然发出兹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一个端着电视台主播腔的女声，“……届全国常务委员会召开，会议上讨论了……” 　　短短两个月时间，收音机的新闻播报已经恢复到平常的官腔，不得不说，听到收音机里一本正经的播报，沈父心里的忐忑不由得被安抚下来，末世来得太过突然，许多人少了主心骨，平时装作没事的样子，心里却在打着鼓，和平的年代养育了他们，冷不丁回到战乱年代，如果没有什么希望和寄托，早就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自杀了。 　　收音机里的播报不仅给广大幸存者群众提供了消息，还提供了活下去的希望，而听到收音机恢复到新闻联播般的口吻，群众们慌乱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 　　“无论出什么事，有政府在前面顶着，”不得不说，许多人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只要前路有人，哪怕周围暗无天日，他们的脚下便坚定许多，便能一步接一步踏出沼泽。 　　萧雨歇略一出神，错过了几条新闻，好在沈父养成了将新闻记在日记本里的好习惯，他用自己的符号将收音机里的重要线索记下来，然后传达给其他人。 　　从沈父的解读说，萧雨歇和沈染得知，已有两个次安全区经过军队筛查后转为安全区，还有一个次安全区出现一株植物而转为危险区，就算帝都方面早早下令让大家上缴植物和宠物，依然会有不守规矩的人私藏，所以发现一两株植物并不稀奇。 　　而且，帝都的军队每肃清一个地方，便会任命本地区民间组织为代表，帮忙管理该地区，而帝都军队的下一个目标，就包括他们所居住的这个区域。 　　这也意味着，这个区域的小队竞争快要开始了。 　　“希望他们能早点完成任务赶紧回来，”萧雨歇的目光扫过坐在一边记笔记的沈父和正吃着东西的沈染，单他们三个人想要竞争管理小队的位置，无异于天方夜谭。 　　据沈父最近调查所知，除却占领军区大院的那一伙强人，他们所居住的这栋楼还没诞生正式的小队，那五个想要加入巡逻的人意见并不统一，他们之中的父亲顶着一个啤酒肚，一看就是坐办公室的，他倒是想要自己组建一个小队，但他老婆明白自己男人的德行，贪生怕死怕摊上事，遇事优柔寡断，压根不是个领导者的角色，自己儿子又太年轻，所以还是想加入一个正式的队伍。 　　他们住的是一片精品楼盘，旁边还有两栋规格相同的公寓，左边那栋公寓有两只队伍，以十层为分割线，一个队伍占据上面十层，另一个队伍在下面十层发展，沈父尚未和他们直接接触过，毕竟大家都是有队伍的人，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传达出错误的信号。 　　右边那栋公寓就要乱的多，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站出来，大多数人都宅在自己家里，连走廊和楼道的丧尸都没清理过，在现代社会，邻居并不像从前那样“远亲不如近邻”，许多人压根不认识自己的邻居，这就导致他们彼此都不信任，而且现在独身子女占大多数，很难以家庭为单位组建队伍。 　　“就我个人的想法而言，”沈父分析道，“我们可以和左边那栋的两只队伍结盟，共同对付军区大院的那一伙人，至于右边的那栋楼，如果我们能抢到政府管理的名额，就过去帮忙清理丧尸，然后以三栋楼为据点，向外扩张。” 　　整个帝都大大小小的医院数不清，他们区域的两所医院都不算太大，说不上重点保护单位，沈父觉得，现在到处都要人去清理，帝都军队不可能长期驻扎在医院附近，如果他们离开，这两所医院应该会落到临时管理队伍的头上。 　　在末世，医学药品、器械无疑是重要的，仅次于食物和水源，丧尸寄生物也就算了，反正这东西至今为止都没想到办法研制出疫苗，但是万一来个感冒发烧，没有消炎药、抗生素，很有可能会酿出大病，这是刚需。以后无论是跟人打交道，还是做交易，这些药品器械都是有市无价。 　　“谁掌握了医院资源，谁就握住了这块区域的命门，”沈父在心底想着，“要是我们一所医院都拿不到，那肯定会受制于人。” 　　萧雨歇没做过生意，无法站在商人的角度上看问题，不过经历过末世中后期的她知道，那个时候，植物们进化出一种孢子植物，通过空气散播到全国各地，体质小于5的人类受此种孢子植物的影响，免疫力大幅度降低，稍微吹吹风就会小病一场，手上被割开口子流血不止，那些人们能熬过去就不会再受这种孢子的影响，但绝大部分都是熬不过去的，而药品便在此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异度空间虽然有红药、蓝药、状态药丸之类的药品，可是这些药品只是在战斗中有用，无法消炎、抗菌，取代不了现实中的药品。 　　不管沈父心里打什么主意，萧雨歇赞同他们应该把小区管理权拿到手，这辈子加上辈子，她都没有靠仰人鼻息生活的体验，要是她在这里得看别人的眼色过活，那她宁愿远走高飞。 　　三人议定，萧雨歇回到自己房间好好睡了个午觉，她执行强制任务全程提心吊胆，担心虫群的闯入、担心灭世教的教徒……压根没能睡好，好不容易回到相对安全的现实世界，她必须得把从前没睡够的分量补回来。 　　等她醒来，已近夕阳，萧雨歇拉开窗帘往外看，在一栋栋高楼背后，红彤彤的夕阳朝四周散发着光芒，晚霞被染红一片，她从那斜阳伸出手感知一番，闭上眼睛，直到感觉到手心灼热，才收回手，看了一眼腕表。 　　二十分钟，还要加上她在异度空间提升的火抗，这样看来，今生和她前世太阳粒子爆发的时间并无不同。 　　在太阳粒子爆发之时，所有电子设备都无法使用——尽管现在早已无法再用——温度骤然升高，紫外线、红外线等幅度增强，那时候的现实世界几乎可以和如今的沙漠村媲美，比沙漠村好的一点是他们处于高楼大厦之中，只要把遮光窗帘拉上，便可在小黑屋里安然度过，那些游离在外的丧尸和人类就惨了，短短十分钟内，因太阳粒子的爆发帝都的温度会升到四十七八度，其瞬间爆发的能量足以一瞬间将地面上的生物杀死。 　　不得不说，人类进化之后的灵敏度反而不如动物，在感受到地壳变动、地震之前，往往会有动物们往外奔走，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动物们也慢慢减少外出的时间隐藏起来，萧雨歇只能希望高层人物和军队能觉察出这一异状，及时把地面上的军队调到有建筑保护的地方。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在帝都地下一所实验室里，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见顶头上司的脸色不好看，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外面发生什么坏事了吗？” 　　“最近地表温度正在升高，在我们的检测中，一些生活在树上的动物居然挖坑筑巢，”这名科学家神情十分严肃，他匆匆翻阅手上的报告，跟下属们说了一声便往外面走，“我必须得跟上头打个报告。” 　　萧雨歇还没来得及在游戏论坛上发几个帖子暗示现实世界的异状，便听到收音机里播报让行人最近减少外出时间的新闻，他们所用的说法是太阳活动不稳定，有可能波及地球，在新闻的严正申明下，人们都按捺着自己出门寻找物资的心，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由于萧雨歇知道的比其他人更多一些，这段时间闭门不出，整天泡在异度空间里锻炼火抗和技能。第二天她上线的时候，发现好友名单里的小五和小七亮了起来。 　　“萧姐姐！”小七看到她上线马上给她发了条信息问好，“你出来啦！” 　　小七和小五问明白她的地址后屁颠屁颠跑过来，萧雨歇在图书馆门口看着他们从屋檐下一路小跑跑过来，还没来得及跟她打招呼先打开避暑药喝了一副，两张相似的小脸笑得灿烂，“萧姐姐，好久不见啦！” 　　“是啊，”萧雨歇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张诚没跟你们在一起？” 　　“他呀，在冒险者协会开了之后跑去当皮条客了，”小七大大咧咧地回答。 　　“什么皮条客！”小五屈起食指敲了敲对方的脑袋，“你说话一点都不走心。” 　　张诚本来就挺善于交际，干这一行算是找回老本行了。 　　而后询问小五小七她得知，沙漠村自带一个高手排行榜，这是民间排的榜单，小五作为一个优秀的盗贼在榜上有名，沙漠帮想要吸收他入帮，但小五还没决定好。 　　“他们都是彪形大汉，”小五扭扭捏捏地说出自己不愿加入帮派的理由，“我在里面多不合适啊。” 　　的确，小五似乎从前在孤儿院时营养跟不上，身高就一米七多一点，看起来比萧雨歇还矮，身体又瘦，好像风都能把他吹走，不过这种体质却是做盗贼的好材料，没有多余的脂肪，脚步轻盈，不易出声。 　　想一想他处在一群壮汉之中的场景，萧雨歇也觉得不太搭配，不过，沙漠帮毕竟是沙漠村第一大帮，如果他想要加入一个帮派，沙漠帮应该是个非常合适的选择。 　　萧雨歇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一边在架子上寻找自己记忆中的资料和书籍，她没有转职法术职业而直接从书本中获取技能的方式算是偷学，技能训练师不会教她相关手势和咒语，这并不意味着她没办法施展法术——她还有图书馆这一大杀器。 　　不管什么职业的法术和技能，图书馆里的书都会记载，只是这个秘密得等到末世近中期的时候才会被人发现，在末世后期，什么书能组合什么法术都已成为论坛上公开的秘密，放在末世前期或许人类还会敝帚自珍，后期再不拿出来，那就真的要一起陪葬了。 　　她的法术书上有两个控制类法术，平时她都不怎么用，反正家里有两个法师，不过放在强制任务里，她单兵作战，得想办法增加实力，以上次地铁站为例，如果那次她学会火球术，那就不用亲自放火箭那么狼狈。 　　不管动物还是植物都很怕火，早在远古时期，传说中普罗米修斯因为给人类火种被宙斯狠狠地惩罚，以此说明火的重要性，特别是对植物而言，配上汽油效果更佳。 　　小五和小七兀自看着她从书架上翻出一本本书，不禁发问，“萧姐姐，你在干什么呢？” 　　萧雨歇见图书馆里的人太多，只微微一笑，话语中带着深意道，“多读书对人有好处。” 　　而机智的小七早已在脑中牢牢记住她所翻看的书页，准备等她离开后翻出来看看。 　　依靠自己的回忆，萧雨歇总算把两个法术的必备手势、咒语和所需要的材料找了出来，至于她想学的火球术，图书管理员这有一个系列任务会给火球术作为奖励，这个任务得花费至少三天时间，她想着先去冒险者协会市场那边先看看有没有现成的法术卷轴可以使用，还给滚滚发了条信息。 　　小五小七和她聚过之后回到训练场继续他们的训练，出入异度空间有时间限制，他们得抓紧时间。 　　萧雨歇跟他们告别后，来到冒险者协会，滚滚早就等候在那，听说她要找火球术和一些法术材料，毛遂自荐道，“市场上有什么新出的材料、卷轴我心里都有数，这事交给我就行。” 　　每个玩家在冒险者协会摆摊都需要交付一笔费用，登记自己的出摊信息，从这些信息就可以知道市场的动向，当然，想要拿到这些信息，冒险者协会的好感度必须达到尊敬以上，这可不容易。 　　“的确挺不容易的，”滚滚叹了口气道，“我又是做任务又是缴物资，好不容易才把好感度刷上去，不过能拿到这份信息就值回票了，再说我在现实世界的城市还算安全，对武力没有那么迫切的需要，现在好好打磨还来得及。” 　　还算安全的城市……萧雨歇笑道，“不会是帝都吧？” 　　从滚滚惊讶的神色来看，她的猜测不错。 　　“除了帝都，还有什么城市是‘还算安全’的，”这句话打消了滚滚以为对方调查自己的念头，的确，帝都算得上全国最为安全的城市了。 　　“其实还有挺多城市都蛮安全的，”滚滚摸了摸后脑勺打个哈哈，见四下没人，透露一点消息道，“沿海一线城市反应快，和帝都的管理差不多，都是划分各大区域，安全区还算安全，二线城市的人没有一线城市那么多，丧尸清理得比我们还快，三四线城市就比较危险了，特别是云贵川那边，山区，处处都是树，丧尸刚爆发那边就失去了联系，大家都猜测云贵那边是不是被……”他做了个抹平的手势。 　　云贵川地区树木繁多，且多是杉树，哪怕帝都发去警戒，短时间内也无法移走那么多树，至于移民，没有一个好的理由易于造成社会动乱，所以命令是下达了，但执行全靠自觉，帝国那么大的版图，帝都没办法一个一个叮嘱到位，云贵川那边，相当于被放弃了。 　　不过萧雨歇知道，除却某些可以将根须□□的树木，绝大部分植物都只能呆在原地，只要不靠近就没有生命危险，而且在山区那边，树木越多，所需要的土地、阳光、水分就越多，天气慢慢变热，它们的需求供应不上，如果没有猎物，肯定会内部竞争，按照达尔文先生的“进化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如果在末世前期离开云贵川区域，说不定还有生还的机会。 　　但在末世后期，植物适应环境后扩张速度飞快，基本上每天能向外扩张数十米，不到五年时间，华国西南地区已经成为它们的乐园，并向腹地延伸，人类生存空间不断被挤压，这个问题在现在的萧雨歇看来，依然是无解。 　　“除非科学家们能研究出抑制它们生长的药剂，”萧雨歇回忆前世的记忆，在心里思考着破局的关键，“凡是在生物链之中，必定有天敌的存在。”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继续跟着滚滚往前走，穿过人声鼎沸的区域，来到角落边的一个小摊前。 　　“他专卖法术材料，”滚滚介绍道，眼前的中年人一身灰扑扑的装备，好像刚从外面回来。 　　法术材料是由法师经过加工的普通材料，就像炼金术那样，只不过耗费的是法力，法力恢复速度缓慢，用完法力后最少得休息一天才能回满，很少有法师为了卖法术材料而耗尽自己的法力，眼前的中年人，却不像一个普通的法师，从他装备的损坏程度来看，他应该贴身跟小怪肉搏过，而法师一向身体孱弱。 　　“这些材料是你炮制的？”萧雨歇的视线落在他鼓鼓囊囊的腰上，这形状好像一把匕首。 　　“是我老婆做的，”他眼皮抬也不抬，“要就给钱，不要就Gu……走。”他那个滚字还没出口，便感觉到一阵寒风刮过自己的脸，下意识地改口说走，他抬起头来，看到萧雨歇旁边的滚滚，原本气质颓废的他居然硬生生地拗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哎哟，是熊猫先生啊。” 　　熊猫……先生？萧雨歇瞅了一眼眼前的滚滚，除了体型她真看不出对方和熊猫有什么相似之处。 　　“哈，哈，”滚滚尴尬地笑了几声，低声解释道，“熊猫有个别名叫滚滚，当时取名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地脑袋一抽取了这个名字。” 　　大概是他在市场上晃荡久了，倒也有几分名声，这样就方便得多，萧雨歇把她所需要的两个技能的材料各买十份（一份材料可以施法一次），一手付钱一手交货，这位大叔毕恭毕敬地送走了两人。 　　萧雨歇把材料放进背包里，好奇地回望躺回角落的那名大叔一眼，问滚滚道，“他是什么来头？” 　　滚滚混在这一行，基本上所有小摊贩的信息都了如指掌，他只略一沉思便说出对方的资料，“他是个战士，嗯，说起来也是伤心事，他出门打丧尸的时候，他家被闯入，他老婆差点没命……”他瞥了一眼萧雨歇的眼色，才小心翼翼地接下去说道，“靠药养着，他倒是也不嫌弃，帮老婆转了法师，现在也就帮人做法术材料和卷轴，攒点钱买药。” 　　“倒是个可怜人，”萧雨歇叹了一声。 　　“帝都还好，有军队管着，”滚滚听全国各地的小摊贩聊天，知道不少消息，“其它地方就惨了，人性这种东西，变得太快，我一个朋友在汴城，政府就跟没有似的，白天都不敢出门，听说，要是一个人走在路上，就会被绑去当成货物卖，还好有游戏，不缺吃的，不然恐怕他们会吃人。” 　　“卖人？” 　　“对啊，”滚滚以为她听不懂，解释道，“就是当作炮灰来卖，万一碰到丧尸群、虫群之类的，就把人推下去，你说可怕不可怕。” 　　她淡淡一笑，她见过更可怕的事，推人算什么，把人推下去一瞬间给对方开膛破肚，血和内脏洒一地，这才叫充分地利用“炮灰”。她只是没想到，炮灰居然那么早就出现了，大概是她前世浑浑噩噩，信息闭塞的缘故。 　　买好法术材料后，萧雨歇又向滚滚打听火球术的事，滚滚暗自惊奇，这游戏很少见魔武双修的人，一个法术需要配合法术书、法术材料、咒语或手势才能放出，法术书和材料在杂货铺都有卖，有钱都能买，但是偏贵，法师能向技能训练师买相对便宜的法术书和材料，但是是绑定的，无法卖给其他人，转职为法师的玩家还能向技能训练师请教咒语和手势，释放法术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招不慎，自己都会被炸上天，没有导师指导，可能终身都入不了门。 　　从萧雨歇的身手和武器上来看，她可不符合自己印象中的法师形象，滚滚一边揣测对方到底是不是帮别人买，一边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卖职业技能书的小摊，“市场上的技能书很少，大多被炒得很高，我不建议你在这里买，不过市场上有火球术卷轴，就是学会火球术的法师根据自己心得自制的卷轴，只要撕开就行，这东西的威力得看法师的个人实力，你如果想入手的话，我有路子。” 　　萧雨歇略一思忖便道，“那就不必了。” 　　既然没有现成的，她还是老老实实去接图书馆的任务比较好，至于火球术卷轴这种东西，一来她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二来，她也还没到急需的时候。 　　跟滚滚打过招呼后，萧雨歇便离开了冒险者协会，走向训练场，场馆内满是人，却也不显拥挤，和她第一次来见到的默无声息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好训练师，”她右手放在左胸前，有礼貌地鞠躬行了个礼，“我需要租用战士场馆的一个房间，三小时。” 　　训练场不同的场馆有不同的使用方法，除了专门为战士、法师等职业设计的职业场馆，还有所谓通用场馆，可以进行一些常规练习，价钱要比职业场馆便宜许多。 　　“三小时，十枚银币，”训练师望了一眼自己才能看到的虚拟价格表，和蔼可亲地说出这个数字，旁边两人听到后忍不住窃窃私语，“三小时十银币？不是十二个银币吗？” 　　“训练师给她打折了？为什么啊？” 　　萧雨歇从背包里拿出十枚银币交给对方，钱币放在背包里不计负重，不然那么多硬币重都重死了。训练师接过银币，手一挥，训练场出现一道门，“三个小时之后，你会自动出现在这里。” 　　“谢谢你，训练师，”萧雨歇又行了一个礼，走进那扇门中。 　　如果战士也能租用法师的训练场就好了，萧雨歇回忆她看过的手势和咒语，一边练习一边忍不住感慨，每施法一次就会用掉一次法术材料，她只有二十份，若是在法师的训练场，法术材料无限量供应，想用多少用多少，只是不能带出训练场。 　　初步掌握冷冻射线和眩晕术这两个小法术后，她的法术材料只剩五份，法力值更是空空荡荡，她收起材料和法术书，抽出长剑，开始训练自己的战士技能。 　　她最擅长用长剑，其次是匕首和弓箭，其它武器只是熟练谈不上精通，她每天在训练场花费三个小时训练技能，直到叶云轻、杨护和沈然从强制任务中回归，她总算把所有学到的技能都练到满级，在采购两次法术材料后，冷冻射线和眩晕术也得到长足的进步。 　　这天她从异度空间里满意地回归现实，便听到外面有熟悉的人声说话，她推开门看见三名队友都坐在沙发上喝茶，不禁露出一个笑，“你们回来了。”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旁边听他们交谈，杨护和沈然居然被分配到同一个强制任务，两人联手，在倒数第一天通关，五名队友剩下他们两个，而叶云轻比他们进去得早，却和他们在同一天回来，可见任务难度不低。 　　“挺狼狈的，”叶云轻在沙发上葛优瘫，好像依然没恢复过来，他有气无力地说，“那几个队友太奸诈了，还好我留了一手。” 　　世界上有萧雨歇这种不管俗事的“隐世高手”，自然还有锱铢必较的红尘中人，叶云轻这次任务难度并不高——他的原话——但是队友出了不少幺蛾子，五个队友，硬是弄出一场宫斗大戏来。 　　“他们都死了，”叶云轻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个任务看起来简单，其实很难，我推测我们应该在黔川一带，要摧毁一株树王，我们分辨出树王之后，一把火烧掉，以为就此结束，不过，烧掉的只是它的枝节……那是一颗榕树。” 　　“整个林子都是它的□□，但是烧掉整个林子又是不现实的。”叶云轻喝了杯水道，“队友心眼不简单，他们想着拿人去诱惑树王，找出破绽，我差点成了炮灰。” 　　总之，就是大家都找不到好办法完成这个任务，而有人提到这个馊主意，五人都在勾心斗角，希望别人去充当这个引诱的角色，好好的任务弄得乌烟瘴气，后来任务完成，不过除了叶云轻之外的队友都死了，他也只剩半口气。 　　从强制任务里出来，游戏会自动为玩家治疗，叶云轻回归现实后的伤好得差不多，不过脑子全力运转，精神持续紧绷，还是有不小的后遗症，大概因为用脑过度，他现在压根没法思考，一动脑就头疼。 　　“慢慢养吧，”叶云轻看向沈然，“接下来这段时间，可能要劳烦你了。” 　　沈然白了他一眼，“说什么麻烦不麻烦，难道你不是我队友？”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击了个拳。 　　杨护扶着叶云轻到他房间里床上躺好，说了几句好好休息就离开了，萧雨歇跟在后面，靠着门框看着躺在床上的叶云轻，他脸色苍白，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萧雨歇看着他这幅样子，摇了摇头，“这任务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吧？” 　　开玩笑，其他人可能想不出办法，叶云轻会找不到榕树本体？ 　　“是挺复杂的，”叶云轻闭着眼睛说，“怎么说呢，他们五个人，除了我，或多或少都信教，教义不同而已。” 　　萧雨歇一时哑口无声，教派这种东西，就跟现在的老乡似的，天然有种联系，遇到“谁当炮灰”这种问题，不信教的叶云轻首当其冲。 　　“说来也奇怪，现在教派那么深入人心吗？”叶云轻笑道，“我都要怀疑游戏是不是想借我的手弄死他们。” 　　就好像人工智能觉察到身体里有bug一样，自己消灭不了，就会派自己的程序员去查看，其实她的任务也一样，灭世教的人并不多，而她居然在副本里碰到两个，这强制任务不仅得跟任务对象你死我活，还得跟自己的队友勾心斗角，实在是太惨了。 　　萧雨歇见他很快陷入熟睡之中，轻手轻脚关上房门，杨护正和沈然和沈父沟通，似乎在说军队派人过来安插眼线的事。 　　此时离太阳粒子爆发还剩三天。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军区大院里，排第二的保镖王魁不住声地嘀咕，他打出一张牌，随手拉来一个女人，在她的臀部掐了一把，感受到紧实有弹性的手感，表情变得色眯眯的，可惜今天这女人得去伺候另一个跟他不对头的“兄弟”，他又狠狠地掐了一把，听到女人抑制不住的痛呼声，才松开对方的手。 　　三个女人，十三个男人，一人排一晚上，得排好几天才能轮到自己“享用”，他也不是没把目光放在那个幼女身上，可惜她妈牢牢地护住对方，颇有赶动就寻死的意思，男人们也不愿这档口出人命，他们坏事不是没干过，但真没逼死过人，加上老大三令五申，其他人也只能勉强压抑住自己心头的小火焰。 　　而那个十二岁的女孩似乎明白自己的处境，轻易不出来晃，穿着一身又脏又乱的衣服，成天宅在家里，以他看来，这小女孩从小在这种气氛中长大，以后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魁哥，”以前当保镖的手下敲了敲他的门叫道，“老大找你。” 　　他们老大是个狠角色，才能收复这十几个刺头，王魁一听老大找他，立马鲤鱼打挺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穿鞋一边和屋子里的其他人交代，“我去去就来。” 　　这个军区大院里有三栋类似别墅的建筑，二三层楼，每栋楼里住三四个人，老大没布置任务的时候就在客厅里打扑克，说是任务，也就把大院里的清理一遍，不要的东西放在一个房间以免碍手碍脚，他们从公司宿舍到大院里一路上杀过不少丧尸，几乎每个人都进入了真实游戏，祝涵是他们之中下手最狠的人，大家都服他，愿意叫他一声老大。 　　“老大，”王魁赶往老大的别墅，见祝涵在客厅等他，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找我来是有啥事儿吗？” 　　“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跟我去拜访对面那几栋别墅的人，”祝涵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收音机里提到过的官方军队就要到了，我们得好好准备一下，你跟我去探探底。” 　　祝涵从宿舍里逃出来没顾得上拿收音机，好在军区大院的杂物间有一个坏掉的，他们之中有人会修，虽说没恢复到十全十美，不过能听清楚里面的新闻就行，从中祝涵也知道帝都会在每个区域安插一个“代表”，为上头报道当地形势，以防止有人浑水摸鱼或者暗中传教——因为末世的到来，从前的宗教仿佛鱼儿遇到水一样，一蹦三尺高，他在论坛上看到不少人的父母躲过丧尸的爪牙，却深陷传销似的宗教之中不可自拔——傻子在什么时代都是傻子，绝对不存在末世到来就变聪明的人。 　　他是真实游戏的玩家，从强制副本里各式各样的怪物中得出一条信息，丧尸仅仅是开胃菜，好戏还在后头，这个末世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被控制住。 　　所以，这个代表管理小组的位置至关重要，从上头派来的人应该知道末世的不少底细，他不关心怎么管理这个小区，他只想知道眼前这个貌似风平浪静的帝都还能持续多久，万一帝都沦陷，他们得逃到什么地方去。 　　对面那几栋楼的资料他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一号楼里有一个挺强的队伍，把整栋大楼都清扫了一遍，还有七八个人想加入，却被他们拒绝了，想来他们走的是精英小队路线，二号楼两只队伍，平常井水不犯河水，相处不是十分融洽，三号楼各自为营，一盘散沙。 　　他寻思着去那三栋楼拜访，看看对方的成色如何，他手下有十个青壮年，放在和平年代都不需要怕的。 　　既然是去拜访，那自然得派人先去打声招呼，他让手底下跑得最快的老六过去，两小时后，老六回来报道他的所见所闻。 　　“一号楼那只队伍六个人，四个男的，两个女的，有个男的一看就是练家子，一个妹纸剃个寸头，我还以为是男的，也就高中生的年纪。” 　　“二号楼，十层以下的那只队伍六个人，一对夫妇，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其中那个儿媳怀孕，肚子挺大的，十层以上的那只队伍五个人，开的是游戏工作室，二三十岁左右，宅男，没怎么锻炼过。三号楼吓我一跳，门口就有一只丧尸，根本没人理，那只丧尸我远远地看了一眼，行动速度比普通丧尸快一点，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寄生孢子的出现会加快寄生物的进化速度，而被寄生的丧尸也会得到进化，这条信息祝涵是在游戏论坛上看到的，那个帖子呼吁大家趁丧尸还未进化之前赶紧消灭掉，不然以后杀起来就费劲了。 　　可惜，不管是什么年头，人们骨子里的惫懒性子都无法改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丧尸进化有军队去杀，收音机给大家希望的同时，也磨灭了他们的奋斗精神。 　　清理丧尸的毕竟只在少数，一栋楼十层，每层七八户人家，两三百人，就算丧尸吃了一半也还剩一百多，就五六个出去打丧尸……说起来矫情，但这一刻，祝涵的的确确对人类的未来绝望了。 　　这个时候，女人温暖的躯体格外能舒缓绝望感，他不是gay，让他抱一个男人睡觉实在太勉强人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旁边睡一个女人，比什么抑郁药都好，毕竟，有人就有希望。 　　第二天，祝涵“盛装打扮”，穿上自己的内甲和冒险者服装，带着他的两个小弟去拜访附近的队伍，这片小区是此安全区，意味着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丧尸，但有潜在的威胁，比如下水道、公寓房间里、从其它区域跑来的丧尸等等，所以出行还是得小心谨慎。 　　三个人一步一步靠向一号楼，和平年代六七分钟的路程，他们走了整整二十分钟，等挪到一号楼公寓门口时，一男一女正在朝他们招手。 　　正是沈然和萧雨歇。 　　沈然作为本队副队长，在叶云轻没办法出面的时候毅然决然接下这个接待的任务，而萧雨歇是队伍里战力最强的人，她的圆脸萝莉音外表极具迷惑性，被派来保护沈然，以防不测。 　　“你们好，”沈然风度翩翩地朝三人一点头，介绍自己道，“我是沈然，一个牧师，这是雨歇，战士。” 　　鉴于萧萧这个名字在排行榜上太有名气，队伍便称呼她为雨歇，以此扮猪吃老虎。 　　见两人介绍自己的职业，祝涵一愣，哈哈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是祝涵，也是战士，改天可以切磋切磋，这是我的二弟，王魁，战士，六弟，陆路，盗贼。” 　　气氛十分和谐友好，沈然一边往里让一边提到，“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他想让雨歇和他们一起去拜访另外两号楼的队伍。 　　这次“访问”，王魁和陆路安分地管好自己的眼睛，尽管在他们心里，拥有一张可爱小圆脸和娃娃音的萧雨歇是这只队伍的禁娈，但是他们没想到沈然居然要派雨歇去拜访另外两栋楼，要知道，他们上门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人心不可测，如果对方心怀恶意，进入对方的地盘，一招不慎很有可能被留在那里。要不是沈然两人等在门口，又介绍了自己的职业和身份，他们可能要思考再三，充分布置之后才跟着对方走。 　　“好！”祝涵是个典型的大男人，你给我脸，我就不会给你不好看，见沈然那么信任自己，他拍拍胸脯道，“既然你让我带着雨歇妹纸，我就不会让她少半根毫毛，”说到这他瞪了一向不安分的王魁一眼，“你们都听到了没有？” 　　“是是是，”尽管王魁喜欢和女人做一些快乐的事，但他还是很有眼色的，祝涵是他老大，这么三令五申地嘱咐他，他当然不会辜负老大的信任。 　　被沈然几人充当待客室的房间房门打开着，里面传来轻轻的音乐声，让听到这首熟悉的《帝都欢迎你》的祝涵三人仿佛回到了末世还未开始的和平年代，他们脚下一顿，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着沈然走进房间，沈父、沈染和杨护正或坐或躺在沙发上，听叶云轻吹笛子——也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 　　一曲吹完，他笑着作势鞠躬道，“客人们，欢迎你们。” 　　老实说，这么友好的气氛，还真让祝涵有些宾至如归的感觉，末世能摆出这副架势，不是实力足够有所依仗就是整个队伍全傻帽，依祝涵来看，前者的可能性大得多。 　　祝涵下意识地选择了门口的沙发坐下，二弟王魁和六弟陆路站在他后面，沈然几人不以为意，换做是他们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也会选择容易逃跑的路。 　　两只队伍就最近形势、各方布局充分交换了意见，对于竞争领导队伍这一目标，双方达成了共识，确立了友好交往、平等互利的条约。 　　“无论谁得到这个位置，”沈然发表谈话道，“我们都希望能友好相处，互惠互利，搁置争议，共同开发。” 　　祝涵几人从一号公寓出来后，只知道他们也要竞争这块区域的代表队伍，并向自己传达了善意，其它情报一概没要到，可以说相当懵比了。 　　萧雨歇跟他们并排着走，祝涵几人没有去问她你们小队到底什么情况，由己推人，他们觉得这个妹纸在团队中的地位并不高，可能就是个厨娘、清洁工、护士之类的水平。 　　他们一路走到二号楼，二号楼的两只队伍并不像一号楼那样等在门口，祝涵几人的面色顿时不好看，原本这样也是情理之中，但经过一号楼的热情欢迎，他们无意识地提高了标准。 　　“欢迎欢迎，”一号楼的人没等在公寓门口，不过两位中年夫妇在公寓房间门口等待，见到他们之后脸色一滞，强摆出一副笑脸，“你们好。” 　　他们原本以为只有两个男人，这样万一出什么事还能对付，没想到又多了两个，他们年至中年，身体跟不上年轻人，六个人里只有两个算得上战力，一个怀孕的儿媳更是无法参加战斗的拖油瓶，要不是做过B超知道她肚子里是孙子，过了三个月不好打胎……唉，说这些也没用，现在这情况，就算能打胎，儿媳也活不了。 　　祝涵看出对方眼底的警惕和防备，也不准备进去坐，就在门边说几句话，交流一下信息，原来这个队伍还不知道帝都军队会派人过来，他们屋子里没有收音机。 　　“简直是一群废物，”祝涵什么情报都没套着，反而透出不少消息，让他十分恼火，又有些疑惑，“凭他们，怎么扫荡这里的丧尸？” 　　“妈！我饿了，做饭啊，”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从房门里传来一个颓靡的男声，听到这句呼唤后，中年妇女忙走进去哄，“来了来了，我这就来做饭。” 　　这下，连萧雨歇都觉得这队伍烂泥扶不上墙，一对不在状况的夫妇，一个啃老的儿子，一个快要生产的儿媳……他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你们忙，我们先告辞了，”祝涵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嘴上说着告辞的话，心里给这只队伍判出局。 　　而就在此时，五感灵敏的萧雨歇嗅到一丝血的味道，她不动声色地嗅了嗅空气，这气味似乎是楼道处传来的，越来越浓，连祝涵都闻到了血腥气，紧握腰间的两把斧头。 　　一个男人从楼道处走上来，他穿着一身军装，提着被剥了皮的一串老鼠肉，看到他们的时候愣了一下，手放在腰间，沉声道，“你们是谁？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鲁栋！萧雨歇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之所以认识他，还是在前世那次百人任务之中，他好像排二十多名，让萧雨歇印象深刻的是他的悲情故事。 　　从前是个军人，在末世之前因为不小心打死人而退役，末世开启后，他的军队朋友私底下给他一些任务，奖励食物和装备，但一次任务之后，他家里被人洗劫，父母被打死，怀着八个月儿子的媳妇被人强女干、开膛破肚，肚子里已经成型的儿子被拽出来，他只在锅里找到几块骨头。 　　那伙人当着他哥的面糟蹋了他嫂子，而他哥是个窝囊废，应那伙人的要求刺死了自己的母亲，苟活几天，被当作炮灰从车上推下而死。 　　从那以后，他便踏上了寻找仇人的不归之路，然而，他仇人的父亲在帝都军队是高官级人物，身边都有保镖保护，没有下手的机会，他最后找了个空子，用□□从高处把仇人射杀，从此就没见过他，直到游戏的百人强制任务，他一脸胡子，脸色麻木，活像一只行尸走肉，但在那个任务里，他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或许他父母妻儿惨死的那天，他的心就已经死了，所缺的，只是一个死的机会。 　　也是因为他的牺牲，萧雨歇才记住了他的故事。 　　“我们的来意，您没听您父母说过吗？”看着对方来意不善的样子，祝涵自动站得笔直，说话还带上了敬语，他也在军队服役过，这哥们的气势，不像普通当兵的。 　　“东子，你回来了，”他父亲马上迎上来道，“他们说来拜访，我就应了，怎么了？” 　　“现在不是和平年代了，”他皱紧眉头，想说重话，看到自己年迈的父亲不禁又压低声音，“陌生人不要放入家门。” 　　见他们说起家务事，祝涵几人对视一眼，默默走开，他们走进楼道往上爬，接下来去拜访第二支宅男队伍。 　　然而，萧雨歇还在想鲁栋的事，要她说，就对方父母、哥哥那样子，就算没有当年那伙仇人，随便碰到个坏人都有可能出事，这个家、这个队伍完全是靠鲁栋一个人撑起来的。 　　要说人品和战力，对方的确可以进入自己的小队，可惜，他有一家子，任何一个队伍都不可能带上那么多拖油瓶，除非他重新加入军队，让家人入住军队的宿舍，这样安全或许还能得到保障。 　　让萧雨歇重视的是他的仇人，那个军队高官的儿子和保镖们，从这个故事的形容来看，开膛破肚、强女干孕妇、吃人……她敢打赌，那个凶手就算放在和平年代也是个杀人犯的命，这种行为已经变态，完全不能称之为人。就是不知道鲁栋的媳妇怀孕多久了，要是七八个月，可能下个月或者下下个月，这些人就会出现在这个区域。 　　如果叶云轻想在这个区域长久地待下去，势必会碰到这伙人，到时候该怎么应对得想个办法。她挺想把军队高官的儿子杀掉，可惜，帝都军队虽然由最高领导人把守，但高官还是有不小的影响力，真杀了那人，帝都就不能呆了。 　　“你们好，”就在她沉思之际，祝涵几人已经爬到了十层，一口气爬十楼，饶是有体质加成也累得够呛，萧雨歇还好，她耐力点数挺高的，调理一下呼吸就跟没事人似的，衬得一边大喘气的几人格外弱鸡。 　　祝涵也注意到了，他眼睛瞪圆，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才扭向另一个方向，但在心里调高了对萧雨歇的评价，连爬十楼还不累，这个雨歇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弱不禁风啊。 　　宅男队伍在十一楼，他们经营一个小型的游戏工作室，占据两个公寓房间，和祝涵想的一样，这群宅男平时泡在网上足不出户，体质差劲，为人腼腆，处事生涩，跟不出社会的大学生似的，聊了几句祖宗八代都知道了，他们之中三个人是农村来的，优点是手速快，一心多用，两人在城里打工被招进来，领头的是个刚出学校的大学毕业生，家里有薄产，拆二代，吃喝不愁，玩游戏挣钱。 　　虽然体质弱鸡，但他们到底也是玩过各种各样丧尸、末日游戏的人，懂得一些简单的求生方法，要是好好锻炼身体，没准能多活几年。 　　二号楼的情况他们基本了解，下楼经过十楼以下那家人的时候，祝涵诧异地发现鲁栋正双臂抱肩等着他们，仔细瞥了一眼萧雨歇后，他对祝涵说，“我有事想跟你说。” 　　他那一眼审视意味极足，萧雨歇忍不住将手放在腰间匕首上，身体绷得像一张弓。 　　祝涵和鲁栋两人去角落边窃窃私语，她运足内力，想要偷听他们的话，果然，他们在谈论合作的事情，鲁栋承诺只要祝涵帮忙照看他的家人，他就加入祝涵的队伍，这个诱惑对祝涵来说不可谓不大，尽管没直接答应，但态度明显软化了。 　　“我在军队里有老战友，他们就驻扎在旁边的医院附近，”鲁栋言简意赅地甩出他的最大依仗，“我有门路可以弄到装备、水、食物、药品，这些只要给我家里人留下一些，剩下的都可以给你们。” 　　祝涵从前当的就是保镖，保护这家人不过是操老本行，他思索片刻后道，“行，但是有一点，要是你不在的时候，我们被人袭击，自己都顾不上，那你家人这里……” 　　“那就只能算我倒霉，”鲁栋爽快地回答。 　　听到这里，萧雨歇心里一动。 　　在末世之前，她还没来到帝都的时候，叶云轻是住在他家别墅的，如果前世叶云轻没有碰到她和沈然，没有租下一号院的公寓，这个队伍可能不复存在，如果，保安宿舍在前世发生丧尸袭人的状况，祝涵带人住进军区大院，同样来拜访鲁栋，同样和他签下保护协议，那为什么前世鲁栋家人身死的时候，祝涵根本不在这个故事里呢？ 　　若是祝涵保护不周的缘故导致鲁栋家人身死，那鲁栋应该会找上们去，但他没有，在他的故事里，他只有一个仇人……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在鲁栋家人遭劫的时候，祝涵这个小队也死了，死得无声无息，无人关注。 　　再设想一下，如果没有叶云轻和她的队伍，鲁栋加入祝涵，楼上宅男小队根本不是对手，这个管理小区的领导者队伍落在祝涵小队头上，政府和军队派一个人驻扎在这里，而鲁栋的仇人正是军队高官的儿子，不会有那么巧的，除非，那时候政府和军队内部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或许，这一切都跟帝都的沦陷有关。 　　萧雨歇记得从前在游戏里的图书馆读到红楼梦的故事，里面说，像这么大的家族，外面人喊打喊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时是死不了的，非得从内里闹起来才好。 　　如果党政军一条心，帝都或许还能支撑到百人强制任务，那样的话，就算高手断层，有帝都和军队坐镇，应该也能度过末世中期，可惜，帝都方面并没有出现一个强而有力的领导人，带领人民走出末世。 　　萧雨歇听到他们的谈话已近尾声，忙收起内力，她这一收，便没听到鲁栋对祝涵的好言相告，“小心那个女孩子，她身上杀气很重。”杀过人的，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漠视生命，这种感觉只有同样杀过人的人才懂，就像雷达一样。 　　“末世之后谁没杀过几只丧尸啊，”祝涵不是很惊讶，他看到对方连爬十楼脸不红心不跳，明白对方的实力甚至比他还高，也不知道她怎么练的。 　　“谁跟你说末世之后，”鲁栋甩下这句话，就拐弯回自己家去了，留下祝涵一个人被他句里的意思吓到。 　　末世之前……可没有丧尸啊。 　　祝涵抚慰着自己受惊的小心肝，眼神一点也不敢往旁边瞅，他当兵没上过战场，当保安没见过血，丧尸袭击宿舍时激发了他的血性才能带着兄弟一路狂奔，说起来，要放在末世之前，他也就是个死拿工资的小人物，跟杀气很重的大佬压根没法比。 　　等萧雨歇回去，告诉沈然和叶云轻这件事后，果然引起了他们的重视，祝涵手底下十个青壮年，加上一个曾在军队服役过的士兵，再看看他们自己，除了萧雨歇没一个能打的。 　　“事情不太妙啊，”沈父眉头揪成一团，“他们要是结盟，还有我们什么事？要不，我们问问那七八个人要不要加入？” 　　“不行，”沈然立刻否决道，“这种时候我们更要加倍小心。” 　　“谁说一定要竞争的？”叶云轻躺在沙发上，占据一大半沙发，一张报纸盖着他的脸，显得他的声音有些沉闷，“我们可以合作嘛，鲁栋有家人这个弱点，而祝涵那边，我就不信他那么多小弟都没有小心思，人越多越难管，他们未必想跟我们对上，沈然不是刚说过吗？搁置争议，共同发展。” 　　说罢他又指了指杨护的方向，隔着张报纸都能找到对方的位置，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下次让杨护过去，同样当过保镖，应该有共同语言。” 　　“至于那七八个想要加入的人，过几天让他们都来一趟，我把关，”叶云轻把脸上的报纸拿掉，撑着沙发扶手坐起来，“收音机里说可能会爆发太阳粒子，这几天大家都别出门了，电子设备关机，拿掉电池，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这几天比较虚弱的缘故，我觉得身体里有种熟悉的……”他撑着下巴，寻找合适的词汇，“就像在异度空间施法的感觉。” 　　前世萧雨歇只听说过太阳爆发异常的粒子风暴，使得整个地球充满一种叫“以太”的能量或者说辐射，借助法术书、咒语和手势，能指挥这些以太施展魔法，不过她没想到，太阳粒子还没大规模爆发，叶云轻就觉察到了这一异状。 　　说着说着，叶云轻突然从背包里取出一本法术书，他的法术书很好看，像欧洲文艺复兴时代的精装书，从前这本书在现实世界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书，大家看到他的举止后一愣，不知道他想要干嘛。 　　叶云轻翻开书页，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而后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装有一小片毛皮和一块煤炭，萧雨歇看着他翻看书页，握着盒子，口中吟诵不知名的咒语，触摸杨护的手背，就在那一瞬，盒子里的物品消失不见。 　　“黑暗术，十分钟后解除，”叶云轻看了一眼腕表计算着时间，问杨护，“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像是蒙了一层黑纱，”杨护把手伸到自己眼前，“能模模糊糊看到轮廓。” 　　沈染早就目瞪口呆，她转到杨护身边，盯着他看个没完，沈然则是眼前一亮，抽出自己的法术书，跃跃欲试。 　　“正常的黑暗术应该完全看不到光亮，”叶云轻摇了摇头，“达不到异度空间的效果。” 　　是的，离正式的太阳粒子爆发还有两天，这时候能顺利施展出法术已经很不错了，事实上，萧雨歇从没想过太阳粒子爆发之前能施展法术。 　　“这样一来，我们的赢面更大了，”叶云轻经过一开始的新奇后倒在沙发上，仿佛身体被掏空，但他仍然没忘记在日记本上记录着实验数据，“用了大概四分之一的法力值，反正再让我施展一次是办不到的，这种零极法术，我在异度空间可以施法至少三次。” 　　他加了一个“至少”，但除了萧雨歇之外没人注意到，大家都围在沈然身边等着看他表演，他翻了一遍法术书，从背包里掏出一根法杖，轻声念着咒语，手指摆出几个复杂的手势，就在他咒语念完的时候，法杖尖端冒出小星星似的闪光，一闪即逝。 　　“持续时间太短了，”沈然笑了一下说，“应该和亲和力有关，云轻的法术亲和力比我高。” 　　叶云轻只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在沙发上做葛优瘫。 　　“再过两天，我们去接触一下祝涵他们吧，”沈然道，“问问他们要不要结盟。” 第39章 小区的代表队伍2 　　在去询问军区大院那个队伍要不要结盟之前，萧雨歇和叶云轻还有一个遗留下来的问题——向顾辰说明阿柯的死因。 　　这件事宜早不宜迟，然而叶云轻执意要登门拜访，当面说清，这样有利于他观察对方的神情，从而判断顾辰会不会因此迁怒萧雨歇。 　　“我们得尽快和他们见上一面，这件事越拖越麻烦，”回到他们公寓的客厅里，叶云轻照例半躺在沙发上。 　　“但是小区这边……”萧雨歇迟疑道，“好像上头就这几天会到。” 　　尽管公寓的地址离顾辰小队所居住的四合院不远，两三公里，走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即可到达，驾车只需二十多分钟，当然，这是和平时期的计时方法，换做现在，萧雨歇可不敢打包票一天能到。 　　“等军队过来，各区的代表小队选出，那时候再走会更麻烦，”叶云轻已经下定了主意，“明天见过军区大院那边的队伍后，我们就出发。” 　　两个地址离得不远，同在一个次安全大区，按理来说，应该没有多少危险，然而萧雨歇再清楚不过，就在这两天，太阳辐射大爆发，凡是暴露在阳光下的生物都会受到高温阳光的照射，那一瞬间激升的温度连萧雨歇都没把握能撑过去，再加上他们还不清楚军队什么时候到小区来，万一他们在顾辰处耽搁太久，赶不上小区代表“竞选”，这个领导小队位置估计就得拱手让人。 　　但是，阿柯的死也的确不能再拖了，要是顾辰从其他人——比如说灭世教口中听到另一个版本，那真的要从潜在盟友变成敌人的节奏。 　　“我必须得去，”就在她这么一发呆的时间里，叶云轻却已利落地安排道，“我比较相信自己的眼睛，萧萧也要一起，你是在场人，我们这一走不知明天能不能回来，家里不能没有战斗力，杨护，你要留下。” 　　同样的，家中得有个能发号施令、顾全大局的人，沈父末世开始后才了解真实游戏，这方面他比不上自己儿子，所以叶云轻决定将沈然留下，沈父没有什么战斗力，出门只要一个拖油瓶就够了，他也留下，这样一来，“带上沈染吧，”叶云轻提议道，“她该出去走走了。” 　　沈染虽是个妹纸，但她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和上手情况比沈父好，而且沈父的啤酒肚还没完全减下去，一旦遇到逃命的危局，他的敏捷性比不上沈染。 　　更何况，“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叶云轻慢条斯理地念道，“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 　　这是□□对当年留苏留学生说的话。 　　“沈然那，我去跟他说，”叶云轻伸了个懒腰，转头对萧雨歇道，“我想他不会反对的。” 　　的确，沈然听到他的计划后，只沉默了半晌，没说什么阻拦的话，便叫自己的妹妹过来，沈染倒是有些激动，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却忍耐住几分钟后才谨慎地点了点头。 　　那么，这件事就定下了。 　　当天晚上，萧雨歇整理着自己背包里的东西，带上三天的食物和水，虽然他们可以去异度空间买，但用脑电波进入身体会处于睡眠状态，遇到紧急状况很难及时反应过来，而身体进入后，出来依旧是在原地，不会跟着汽车跑，萧雨歇前世就听说过有人从异度空间出来正好被车撞上的论坛帖子，所以不到绝对安全的地方，她不会进入异度空间。 　　将装备、武器都放在背包里后，萧雨歇靠坐在床边，望着自己整洁的花色床单，叹了口气，这次去四合院传达阿柯的死讯，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顾辰和阿柯的弟弟牧师子耀。 　　前世她单打独斗，从没遇到过要向死者家属转达死讯的情况，死亡对她来说都是家常便饭，或许有的人昨天还生龙活虎地朝她打招呼，第二天就横死当场，在末日生活，她早已学会不去在乎。阿柯的死，萧雨歇细细想来，她并没有特别悲伤，只因她知道，在这个世界，死亡并不罕见，可是，若是明天到四合院见到顾辰和阿柯的弟弟，她这一副冷漠的表情很容易让人反感。因为自己的孩子死了而迁怒别人家活下来的孩子，这种状况她不是没见过。 　　“你在想什么？”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门口传来叶云轻的声音，他站在门边，摆出个敲门的姿势，手指还没挨到门板，便直接跨进屋子，百说不厌地开解道，“阿柯的死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萧雨歇平静地说，“我只是不擅长跟顾辰他们打交道。” 　　叶云轻半蹲在她旁边，手臂搭在床沿上，端详着她的表情，看得她都有些不自在了才微笑着道，“我还在担心你会不会把阿柯的死怪在自己身上，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顾辰那边，我来说，”叶云轻站起身来，摸了摸她的头，感受到指尖顺滑的发丝眼睛不自觉地弯起，“你只需要把当时的状况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杀死阿柯的是陈天，是灭世教，不是你，记住这一点，我们问心无愧。” 　　他见过许多人，明明无法挽回结果，还一股脑地扎进去，不撞南墙不回头，一门心思往针眼里挤，他只希望顾辰不会是这样的人，否则，叶云轻眼睛一眯，他不介意先下手为强。 　　到第二天约定拜访军区大院的日子，因为正午温度过高，他们得避开阳光最烈的时候在外出行，萧雨歇清晨便被叶云轻叫醒，匆匆洗漱一番后，两人便离开公寓前往军区大院。 　　萧雨歇全副武装，将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只露一双眼睛，叶云轻的装束没她那么夸张，穿一身游戏出品的冒险者服装，越发显得可亲可近，两人行至大院门口，巡逻的保安顿时朝他们举起枪筒，“来的是什么人？” 　　看来这些保安们的装备不错，他们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谨慎。叶云轻举起双手，人畜无害地喊道，“你们好，我们是旁边一号楼的。” 　　听到他们的话，一个巡逻保安进去通告，另一个依然托着枪托，枪口指着地面，这样就算走火也不会伤到人，一有情况即可及时举枪射击。 　　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开，太阳从东边升起，给周围撒上一层金沙，好在没等多久，为首的祝涵几人出现在他们眼前，乐呵呵地伸出手打招呼，“你们真早，我刚从床上爬起来呢。” 　　叶云轻握了握他的手以示礼貌，挂上彬彬有礼的笑容，“我们担心中午阳光太烈，你们懂的，最近温度越来越高了。” 　　“要不，咱们里面坐？”祝涵作势让路。 　　萧雨歇透过他们身体的缝隙往里一瞥，便能看到数十个人影，他们两人若真大大咧咧的地走进去，祝涵一个恶从胆边生把他们扣下来，那可没处说理去，叶云轻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就在这说吧，”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牵着萧雨歇站进围墙的阴影处。 　　祝涵明白他们的顾虑所在，没有勉强，他心知叶云轻两人是来谈同盟的事，索性开门见山，“你们是来谈结盟的吧？” 　　“祝先生你的意思是？”叶云轻试探性地问道。 　　“那我就老实说了，”祝涵眼睛一转，乐呵呵地道，“要说结盟嘛，我不反对，毕竟这个生死关头，人类最好还是一致对外，这是□□的话，共赢嘛，我也不想跟你们结仇，但你们得拿出自己的价值，懂？我们这边十几个兄弟，万一出什么事，也不能我们顶着，你们在后面看。” 　　祝涵的想法很简单，他可能适合做老大，但绝对不是做军师的料，他手底下的兄弟要么是当兵退役，要么是从农村出来有一把力气，平均学历初中毕业，对世界和未来一无所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食物和水暂时不着急，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他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帝都到底能不能稳住？强制任务里的怪物会不会蹿到现实生活中来？别看他外表镇定，内心其实慌得很。 　　但是眼前这个叶云轻一看就是个聪明人，更别提昨天见到的大学教授沈然，好家伙，人家都做到大学教授了，那知识量那阅历可不得把他们甩到一边去？读书人花花肠子多的很，要跟他们玩心眼，那绝壁被玩得死死的，倒不如开门见山，好好谈谈，实在谈不成也能结个善缘。 　　双方你有情我有意，自然一拍即合，在叶云轻不动声色的引导中，祝涵思量一会儿很快答应与他们组成攻守同盟，组成一个松散的合作小队，祝涵同意如果政府和军队要指派代表小队管理这块小区，就用这个合作小队的名义。 　　除非极爱争权夺利的体制内人物，绝大部分人都倾向于寻求合作，毕竟，大家都想在这个末日世界活下去。 　　至于资源该怎么划分，这个还需要进一步正式磋商，那才是亮拳头秀实力的时候。 　　处理完合作问题，时针已指向九点，再过三小时就会迎来温度最高的十二点，两人不敢怠慢，先回到自己的公寓，研究前往四合院的地图。 　　四合院作为叶云轻物色的第二个据点，他早在末世之前就在日记本上画好了简单的手绘地图，从公寓到四合院，需要经过三个十字路口，其中包括他们小区的两个医院、一个小小的电影院、一个绿草茵茵的公园、以及无处不在的下水道。 　　自来水在末世来临三天后停水，他们把水管堵得死死的，马桶盖上堆着重物，以防老鼠、蟑螂之类生物沿管道而上，可是走到街上情况就不一样了，主干道肯定有排水沟、下水道，下水道的圆井盖还好，体型大的生物一时无法冲出来，排水沟就不一样了。 　　“绝对不能在外面过夜，”沈然推了推眼镜说道，“你们在轿车里放一辆自行车，要是路被堵住了，也好骑着跑。” 　　本来他想建议摩托车，可是一来机车的发动声音太大，容易惊醒丧尸或寄生动物，二来后备箱不知能不能装得下，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机车是要汽油的，附近又没有加油站。 　　“不用了，”萧雨歇忍不住想笑，骑自行车的速度还没有她双脚跑得快。 　　“以备不时之需也好，”叶云轻倒是没什么意见，他体质没有萧雨歇和杨护那么好，充其量只能和沈染比一比，耐力不高，力气能省则省。 　　等到正午阳光逐渐偏斜，路边建筑的影子落在街上，萧雨歇便知该到离开的时候了。 　　“那么，一路小心，”沈然将他们送到门口，朝三人挥了挥手，杨护隐形人般跟在后面，他平时沉默寡言，经常被人忽略，可他此时也忍不住流露出些许担忧的情绪。 　　他们一暴露在阳光下，马上感觉到不同往常的炽热温度，连忙钻进车库里，点火发动轿车，由熟悉路况的叶云轻充当司机，萧雨歇坐在副驾驶上警戒，沈染独自坐在后排观察后面的路况。 　　轿车停在车库里，可碰到车门边缘依旧烫得惊人，换做尚未加点、没有火抗属性的普通人，手上早被烫出一连串燎泡。 　　这一路，或许没有他们所希望的那么容易。 第40章 途中1 　　轿车慢慢驶出车库，阳光落在车盖上，三人只觉一阵热意袭来。沈染的手按在车窗按钮上，正想滑开车窗。便被叶云轻阻止了，他略有些严肃地说，“我们在寄生物眼中是最好的食物。我们不敢保证一路上没有蚊虫。为保险起见，车窗还是关上比较好。”沈染只好关上了窗户。 　　天气本就酷热难挡，车窗再一关上，车内顿时变得闷热起来，轿车驶出小区，眼前是一条可容四台轿车并行的公路，因为无人清洁打扫，地上已落下一层灰，停在公路两边的车身雾蒙蒙的，仿佛蒙上一层不透气的布料，叶云轻将车驶入公路，全神贯注地朝前开。 　　他们所在的小区处于这块小区边缘，如今行驶的方向是朝小区外，所以没有太多高耸的建筑，偶尔看到高楼大厦卖饮品、食物的门面里摇摇晃晃走出几只丧尸，没等它们反应过来轿车就开走了，平静得让人提心吊胆。 　　萧雨歇展开叶云轻的手绘图查看附近的道路，从小区里往东行驶一段距离后，会看到拐角处两所相对而立的医院，然后驾车往北走，经过一个电影院——电影院？ 　　正当她看到这个名词皱起眉头的时候，道路两边的风景突然变了样子，就在拐角处的医院门口，排着两列队伍，队伍很长，从医院门口一直排到广场外的马路边，以萧雨歇的视力来看，排着队的应该都是正常的活人。 　　“这是怎么回事？”沈染悄悄把窗户开了一条缝，深深呼吸着外面相对新鲜的空气。 　　叶云轻在后视镜里瞥了对方一眼，将车停在路边，准备下去问问情况，萧雨歇和沈染自然跟着他，三人一同下车。 　　萧雨歇坐在轿车里这一会儿，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车厢又闷又热，坐在里面跟蒸笼似的，还是加大火烤的，和车里面比起来，连外面的阳光都变得和善许多。 　　沈染机智地从后备箱取出一把伞，勉强遮一遮酷热的阳光，两人在房屋的影子里目送叶云轻过去找看守的军人搭话，猜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虽然我们的准备很及时，”萧雨歇想着，“但是人家没有经历过真实游戏，或者压根没为末世准备任何东西，现在恐怕都饿瘪了吧，饿肚子的人那么多，放在这里不管也不行，我猜，他们可能是来领食物的。” 　　国家每年都会贮藏食物和种子，具体有多少她不知道，不过应该能让幸存者们撑过末世前期，等到末世中后期，就可以种植新的种子，自产自足。 　　叶云轻回来后说的话印证了她的想法，这些人果然是来领食物的，军队每天免费发放一碗粥，一个馒头，填饱肚子是不能的，只是可以垫垫肚子，饿不死人，萧雨歇见他们虽面黄肌瘦，气色不好，可底子还在，若是好饭好菜吃几天，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他们算盘打得不错，”叶云轻躺在驾驶座上，车门大开，有军队和那么多人在，就算有蚊虫袭击也能很快反应过来，无形中安全感提升了不少，他盯着躲在医院建筑物影子下的长长队伍，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他们在招人。” 　　“参军吗？”沈染一双眼睛亮了起来，显然十分感兴趣。 　　“没错，你想去？”叶云轻关上车门，给轿车点火，发动，慢悠悠地驶进人流之中，“你想参军，这不是最好的时间，进去只是当炮灰的命。” 　　沈染没有吭声，但她的嘴嘟了起来，好像在反对叶云轻的话。 　　“直接看他们招什么人就对了，”叶云轻解释道，萧雨歇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眼招收军人的海报，是简单的几个大字，下面一排小字，一眼就能看得分明，以她的感知和眼力，很容易看到考核人员将一个又一个男人的名字记在本子上，至于女人——如今的社会仿佛倒退了几百年一般，没有足够的体力和招式，现代女人很难适应发生巨大变化的世界，一般女人不会出门面对这危险的末日。 　　然而，就考核人员那荤素不忌全数招收的样子，萧雨歇眉头微皱，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那些人，”她隐蔽地指了指站在医院门边的一小队人，他们衣着褴褛，身材瘦弱，末日之前大概是坐办公室的，就他们那弱不禁风的身体，碰到丧尸只有束手就擒的命，“军队要他们干什么？” 　　“谁知道呢，”叶云轻耸了耸肩，友好地朝正在站岗的军人们点了点头，“或许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用途吧。” 　　他们的轿车一直往前开，很快驶过两只队伍，即将开出医院范围的时候，道路前方横着两块路障，背着枪的军人们正站在马路两边，他们穿着一身绿油油的军装，暴露在外的皮肤被阳光晒得发红脱皮，萧雨歇都能嗅到萦绕在鼻尖的汗臭味和尘土的气息。 　　叶云轻踩下刹车，将车靠边停下，两个军人过来敲车窗，让他们下车，查看身份证。 　　“身份证？”三人明显没有想到这茬，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需要身份证？ 　　“没有身份证？”坐在阴影处桌子前面的军人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们叫什么名字，以前住哪个小区？现在要去哪？什么时候回来？都说一遍。” 　　面对一队军人的枪械，他们只得乖乖将自己的目的粉饰一翻后报上去，那人将信息登记在册，让他们在纸上签名，摁手印，递给他们三张硬纸板做的卡片，上面记下了他们的身份信息、小区地址，还有一张探亲条，写着出关日期和预计回归的日子，“你们记得要按时回来，最多可以耽搁三天，否则，你们的房子我们有再分配的权利。” 　　叶云轻三人简直无槽可吐。 　　拿到三张新“身份证”和探亲条，三人看着一个军人往车身上贴一张绿色的小圆贴纸，还在雨刷里夹着一张宣传单，做好这一切工作后，为首的人示意其他人挪开路障，放他们通行。 　　萧雨歇坐上车之前把宣传单从雨刷里取下来，等他们开车安全驶出这一片区域，她才展开宣传单读到，“参军光荣，为了尽早恢复社会秩序，军队拟招收一批预备军人，提供一日三餐和一处安全的居所，年龄不限，性别不限，每个人都能在军队找到自己的位置，想要加入军队的人请联系本小区的代表小队，或直接前往最近的军队驻扎地点，”读完后她摇摇头戏谑地笑道，“这张宣传单不是体制内的人写的吧，感觉好像临时捉刀的一样。”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叶云轻手握方向盘，轻声说道，“军队里未必像你所想的那么纯净，也许军人没有什么小心思，可现在世界都乱了……”他话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下去，“身份证明可得保存好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们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都会有用的。” 　　萧雨歇闻言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明仔细端详，这张身份证明用的是一种白色的卡片，上头写着她的名字和容貌描述，还有现居地，一个大大的红色盖章和她的清晰签名手印，看着好像她从前行走江湖的路引，只是纸质要好得多，信息也要丰富得多。 　　容貌描述很简单，“身高一米六五，圆脸，短发，无刘海，眼大，嘴小，”要是没有签名和手印，估计换个人都能随便糊弄过去。 　　“这个身份证明能拿来干什么呢？”萧雨歇看着这个心生好奇。 　　“重建秩序，”叶云轻专注地望着前面的道路，解释道，“简单一点来说，如果我们死了，身上有这张小卡片，别人就会知道死的是谁，另外，在寻找失散的亲人、发放福利之类的情况也很有用，我猜，小区代表小队走马上任接受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做一次人口普查，看看活着的人还有多少。” 　　前世萧雨歇因担心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暴露，没有在人多的城市呆太久，这次还是第一次拥有一张身份证明，她摩挲着这张小纸条，没有说话。 　　平平安安驶过一条两面都是欧式建筑的马路后，时间已过去二十分钟，叶云轻呼吸骤然一紧，他沉声道，“如果我的记忆没错的话，前面拐个弯就到电影院了。” 　　电影院一向开在商场等人流量大的地方，就算是晚上，呆在里面的人也应该不会太少，以萧雨歇的眼光来看，尽管囊括电影院的这个大区是次安全大区，这块拥有商场的小区估计会被评为次危险小区或者更高。 　　“危险程度可能不会太高，”见沈染和萧雨歇都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叶云轻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安慰道，“不然肯定会有军队驻扎在这，不过也不会太低，总之，大概就是中等程度，我们小心一点就行，不用太担心。” 　　当他们的车拐一个弯，萧雨歇骤然屏住了呼吸。 　　她从前见识过太多丧尸群，小规模的丧尸团体早已无法让她动容，不过，在重新回到末日之前后，她已有很久没有见过丧尸群了，所以当她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竟感到一种久违的熟悉。 　　没错，寻找住处、结交盟友、努力通过强制任务，这些都是她所陌生的领域，只有看到一群又一群丧尸、寄生动植物，她才找到身处末日之中的感觉。 　　眼前的马路被乱七八糟停放的车辆堵得水泄不通，两边街道足有十七八只丧尸在慢慢朝他们也就是新鲜的人味移动，而在街道中间的那座高大建筑物里，依稀能看到蹒跚而行的身影。 　　萧雨歇眼尖地看到两具倒在排水沟旁边的尸体身上爬满了黑色的蟑螂和蚂蚁，如黑色细线一样朝旁边的尸体挪去，那些尸体被爆了脑袋，好像曾经有人通过这一区域似的。 　　“这条路车子过不了，”叶云轻猛地一打方向盘，趁丧尸们还没围过来之前极速朝上风向驶去，他们下午三四点左右出门，加上在军队里耽搁的时间和路上花费的功夫，如今已经将近六点，太阳很快就会下山，等到晚上他们再找不到住处就危险了，要知道，夜晚出行的动物不在少数。 　　“我们要换方向吗？”萧雨歇也没想到他们会在医院附近花费那么多时间，她抬头看了眼依然散发着热量和阳光的太阳，问道。 　　“换方向的话，”后座的沈染低声说，“得绕远路吧，而且也不知道那附近会不会有变故。” 　　从电影院往公园方向直到四合院的这条路是叶云轻筛选出来的危险最小的路径，其它通往四合院的路有的要经过人流量大的地铁站，有的路边有大型超市和菜市场，还有的要通过宠物店。 　　“我们找个地方住一晚，”叶云轻当机立断地决定道，“找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明天再想办法从电影院这条路走。” 　　就在他们说话的那一会儿功夫，轿车已将追在后面的十几头丧尸远远甩在身后，成为一个消失在车后的小黑点。 　　他们出行前有考虑过方方面面的备选方案，自然包括夜宿在外，趁天色没有完全暗下来，他们很快在附近的小巷子里物色到一栋门前没有车的简陋房子，将车停在路边，锁住车门后敲了敲这家的门。 　　“里面没人，”隔壁的房主好像听到他们的动静一样，从房间里走出来冲他们喊道，“你们来干什么？” 　　这个邻居一脸络腮胡，□□的上身就披着一条毛巾，穿着条大裤衩，眼里又是好奇又是戒备。 　　“我们想来借宿一宿，”叶云轻作为三人中唯一的男人上前一步，朝他点了点头道，“我们想去一个亲戚家看看情况，经过医院的时候军队耽搁太多时间，眼看快到晚上了，想看看有没有人收留。” 　　“什么收留不收留的，”大胡子嗤之以鼻，“你直接说想看没人的房间住一宿不就行了？文化人讲话就是虚伪。” 　　对此叶云轻只是笑了笑。 　　见他不动声色，大胡子也没什么意思，他走进自己家，萧雨歇耳尖地听见那栋房子里传来孩子的哭声，一阵一阵的，越发响亮，听声音，大概是八九岁左右的熊孩子。 　　“我们要住这吗？”沈染见过凶神恶煞的大胡子有些不敢确定，“那人好像不太好讲话。” 　　“我们又不是住他家，”叶云轻微笑着说，“而且现在，”他环顾四周道，“也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了。” 　　没错，他所选的这栋房子在巷子深处，后面是另一条马路，前方有什么动静大可以往后撤，换做其它房子可没那么方便。 　　叶云轻再次敲了敲门，确定里面没人后才从背包里拿出铁丝，往锁眼里鼓捣片刻，只听轻轻的一声“啪”，他扭转门把手，扭开大门，正要往里走，便被萧雨歇一手拦住，“我先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等着，自己小心。” 　　说这她轻手轻脚地往里走，眼前一片狼藉，玄关处鞋架上的鞋子撒了一地，蓝色床单横在卧室和客厅的路上，客厅桌上的报纸、杂志、眼镜盒等物件落了一层灰，她的眼睛扫了一遍客厅，看见角落处一张小小的、八卦状的蜘蛛网，不过没有蜘蛛的痕迹，饶是如此，她也变了脸色，越加小心。 　　上一个强制任务她烧毁了整整一个蜘蛛巢穴，如果蜘蛛也有仇恨值，她大概已经升到“不共戴天”，而且她知道，被寄生的生物会逐渐产生简单的智慧，前世一个智慧生物的智商足足达到七八岁的水平，十分罕见。若是蜘蛛们产生了哪怕一点微弱的智慧…… 　　她得十分谨慎才行。要知道，她烧毁的那个蜘蛛巢穴，就在帝都郊区的地铁站里，算一算距离并不是特别远。 　　萧雨歇一步步往后退，她暂时不能将蜘蛛网挑破，不然回来的蜘蛛发现自己的网不见了，没准会换个地方织网，还不如就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她退到饭厅，显然这家人离开时没有做饭，餐桌上空空荡荡，角落的冰箱安安静静，停电之后，里面的东西或许已经变质，萧雨歇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高温之下，变质的食物滋生出的霉菌和细菌。 　　她没有突兀地去打开冰箱，反正有足够的食物，没必要冒着生病的危险去探究冰箱里的物品，至于这个潜在的□□，可以扔在外面，也可以带进异度空间，让游戏自动将地面上的垃圾刷新掉。 　　绕过冰箱，她轻手轻脚跨进厨房，在看到厨房案板上苍蝇的那一刻，她条件反射般进入潜行状态，苍蝇们只是在空中盘旋一圈，没发现异状后继续落在案板上的肉上，她闻到一股腐烂的气味，那块红色的肉早已变质成粉白，里面还有白色的咀虫移动，白得透明、几乎可以看到里面□□。 　　萧雨歇缓慢地向厨房外挪动，她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有苍蝇？”听到她的叙述后，在玄关处等待的叶云轻摸了摸下巴思索起来，沈染则看了眼夜幕降临的天空，心思重重。 　　苍蝇的话，萧雨歇倒是可以对付，但她担心的不只是苍蝇。 　　是咀虫。 　　在末世，食物链依然存在，甚至因为寄生动物们越来越强，他们的捕食也越来越血腥，咀虫这种苍蝇的幼虫，除非极个别的变异咀虫，在成为苍蝇之前它们都毫无反击之力，也就是说，咀虫在其它种类的动物看来，无疑是香喷喷的唐僧肉，谁都能咬上一口。 　　萧雨歇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在她看来，咀虫附近除了它们的保护者苍蝇，肯定还有对它们虎视眈眈的其它生物，一栋长期没有人住的房子，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还有那张蜘蛛网，她不会忘记蜘蛛的猎物是谁——飞虫和小型昆虫，蜘蛛会来这里结网，说明里面一定有她的猎物。这栋房子里有蚊子，毫无疑问。蚊子的幼虫孑孓在成年之前生活在水里，且不提喜欢在卫生间蓄水的人，只要想一想电热水器和马桶里的水箱，便可知道其中能养育多少蚊子。 　　卫生间和浴室在厨房里面，萧雨歇只瞥了一眼厨房便出来了，没进到卫生间里面去，但她想一想卫生间——画面太美不敢想。 　　“厨房和饭厅之间有门吧？”叶云轻很快做出决定，“这一带都是没什么阳光的房子，换个地方条件未必能好到哪去，天色快暗下来了，等到夜里还在外行走太过危险，不能保证能在夜色降临之前回来，我们今晚锁好门窗，带上武器，轮流值夜。” 　　说起武器，萧雨歇突然想到自己从强制任务里带回来的樟树粉还没用完，这些粉末有强烈的驱虫效果，正好可以用上。 　　既然这么说定了，就由她先进去将厨房通往饭厅的门关上，缝隙用客厅桌上的报纸堵得严严实实，三人决定睡在主卧，尽管男女有别，但安全最重要，若是分睡在两个房间里，来往、警告也不方便。 　　卧室的大床床单和被套因太久没洗蒙上一层灰，稍微抖一抖都呛得人直咳嗽，沈染索性将床单连同枕套被套一股脑团在一起扔在床底，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布料当作床单铺在床上，这块白布还是她想用作绷带才带上的，萧雨歇将门窗的缝隙填严实，叶云轻则在窗户边借着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将今天的状况记录在幸存者日记里。 　　萧雨歇递给他一瓶水，“今天开车辛苦了。” 　　“不辛苦，”叶云轻一饮而尽，白皙的手指擦过自己唇角的水渍，将日记放进背包，才道，“倒是辛苦你们，得在外留宿。”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萧雨歇抬头检查窗户缝隙，“我们赶时间嘛。”毕竟不知道上头的人什么时候到，越早回去越好，今天出发的话，按照他们的计划，明天就可以到家了。 　　下午三四点才出发，路上遇到什么事，很容易在外露宿，叶云轻不是不给自己留充裕时间的人，他这么安排除了时间紧张需要早去早回的缘故，还有就是想体验一下在外留宿的条件。 　　他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可以充作军师，却绝对当不了打手，现在风平浪静，魑魅魍魉退散，自然很好，但是他依然担心时局发生变化、他们得长期在外留宿的情况，正好趁现在体验一下，也能给初出茅庐的沈染上上课。 　　铺好床后的沈染在叶云轻的吩咐下检查卧室的旮旯角落，其实三人进门后已经检查过一遍了，但沈染依然乐此不疲地跪坐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检视过去，看得萧雨歇唇角带笑。 　　太阳很快落下去，夜幕降临，虫群有趋光性，三人不敢打开手电筒，漫漫长夜，只能早早睡觉，按照他们事先的安排，由叶云轻守前半夜，萧雨歇守后半夜，至于沈染，她年纪还小，帮不上什么忙，等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再叫她起来感受一下守夜的气氛就够了。 　　“你们先睡吧，”叶云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望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城市，从前帝都灯火通明，俨然一座不夜城，而如今万籁俱静，夜色如墨，甚至还能看到天空点缀的几颗星星，没有电，没有工厂的废气，常年居住在帝都的雾霾消失得一干二净，现在居然能看到星星了。 　　沈染与萧雨歇和衣躺下，他望着天空一闪一闪的星星，情绪复杂。 　　他一直在游戏论坛里翻着大家帖子，试图寻找末世开启的原因，那么大范围的寄生物，总得有个来源，还有这个企图拯救人类的游戏系统，不可能凭空冒出，然而论坛上众说纷纭，在“末世降临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个常年被顶在首页的帖子里，认为“地球看不惯人类糟蹋自己的身体所以诞生出让所有生物都能进化的寄生物”占绝大多数，在末世之前就有专家推测，若是人类再这么糟蹋地球，五十年后就该灭绝了，现在想想，寄生物的出现不仅在拯救地球自己，也在拯救人类。 　　至于游戏系统的诞生原因，大家都没有得到一个共识，猛一看这东西仿佛超出人类理解的范围，将偌大一个世界当作游戏背景，所有人类都是玩家，看上去根本不是地球的产物，而这个游戏系统身上却没有太明显的、脱离人类社会的东西。除了“外星人赠送”、“有志之士研究”甚至“地球给人类的生路”这些一看就不靠谱的答案，叶云轻实际上倾向于另一个支持者较少的回答。 　　“或许是未来的人类送来的礼物也说不一定呢，”这个答案的回答者叫42。 　　未来的人类真的有办法改变过去吗？ 　　谁知道呢。 　　就当他看着夜色里的星星思索着人类何去何从的时候，突然从隔壁传来一个打碎玻璃（或是瓷片？）的声音，夜晚寂静，那一声脆响格外清晰。 　　而后，一个大概是手打屁股的声音响起，还有孩子哇哇的哭声，以及一个低低说话的女声，巷子里的房屋隔音状况并不好，隔壁声音稍微大一点都能听到，叶云轻没听清那女声再说些什么，想来或许是劝解的话语。 　　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中，一个粗犷的男声连他都能听得清楚，“你别劝了，这小兔崽子，我不给点教训真要上天了，你给我过来，你过不过来，给！我！过！来！” 　　萧雨歇睡眠本就浅，她在睡梦中听到这个声音惊醒过来，手下意识地摸上腰间匕首，低声问，“怎么回事？” 　　“隔壁教训孩子呢，”叶云轻很无奈，他同样压低声音回答道，“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有心思责备孩子。” 　　“他们这么大声，”萧雨歇皱紧眉头，“我担心丧尸……这小巷子里不可能全部都是人类，而且门也不算特别牢固。” 　　和小区里的高楼大厦不同，这边房子的大门大多是木制品，就像电视里凶杀案中演得那样，警察一个飞踢能把房门踢飞，要是丧尸不知疲惫地撞门，还真有可能把门撞开。 　　“别想那么多，”此时的叶云轻却显得有些冷酷，“我们跟他们素不相识，今天他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劝不住，你快睡吧，后半夜还得值夜。” 　　萧雨歇也知道这一点，她叹了口气，往里翻了个身，一边的沈染睡得熟了，似乎感受到她在翻身，嘴里还喃喃嘀咕几句。 　　那孩子的哭声非但没有在父亲的训斥里变低，反而越嚎越大，仿佛要跟自家父亲叫板一样，而那大胡子气得狠了，又几声巴掌打屁股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热闹。 　　这热闹如此鹤立鸡群，好像一望无际海边的一盏灯塔，总之，在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隔壁热热闹闹的气氛仿佛鸭子被一下子扼住喉咙，突然了无声息地沉寂下去。 　　与那沉寂的声音恰好相反，叶云轻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不管是丧尸，还是虫群，行动间总会有动静，但是隔壁邻居家热热闹闹的声音就像被人一下子抹去一样，未知最让人恐惧。事不宜迟，他马上叫醒了萧雨歇，将这一状况告知对方。 　　萧雨歇被叫醒的时候神态清醒，完全不像刚睡醒的人，没办法，前世她遇到过太多次营地被半夜袭击的情况，早就习惯一醒来就碰到袭击的场面，不清醒的人早就死在一次又一次偷袭里了。 　　“你是说毫无声响？”她再三确认道，在脑海中思索相关讯息。 　　没有声响，虫群和丧尸做不到，不过，某些猎食动物、一些藤蔓植物，都可以在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置人于死地，大概是活得越久越谨慎的缘故，这些动植物一向不怎么爱主动袭击人类。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她的感知范围突然捕捉到一群行动缓慢的脚步声，萧雨歇从床上下来，凑近窗户，顺着被堵得严严实实的缝隙嗅了嗅——一股铁锈味，不是窗框本身的气味，是从窗外飘来的，血味。 　　看来今晚不会是个安静的夜晚，新鲜而温热的血，最容易吸引丧尸，而且这条巷子离电影院不远，没准那边的丧尸都被吸引到这里来。 　　“还有虫子，”萧雨歇叹了口气，“还记得厨房里的蚊虫吗？它们也是爱吸血的，还有苍蝇，喜欢腐烂的东西，隔壁要热闹起来了。” 　　她不知道隔壁的一家三口为什么在危机四伏的晚上还敢吵架，或许他们低估了末世的威力，或许他们习惯自己的生活，不会轻易改变，不过，他们的这一出的的确确给萧雨歇三人带来了相当大的困扰。 　　今晚得打起精神好好警戒，希望明天隔壁的那些生物会自动散去，她这么希望着。 　　然而，事情总是与人的意愿相反。 　　后半夜，由她在值夜，萧雨歇的感知比一般人高出不少，叶云轻听不到的声音她都能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从一开始的丧尸狂欢——啃食血肉的声音无比清晰，到后来的蚊虫苍蝇加入，嗡嗡嗡的叫声很有辨识度，紧接着，蟑螂迫不及待地参与到其中（从地下发出的沙沙声），有蚊虫的地方，自然有蜘蛛（蜘蛛的行进声她再熟悉不过）。 　　这让她的心情无比紧张，要是它们饱餐一顿各自离去还好，万一它们觉得自己没吃饱，嗅到萧雨歇三人活人的气息，想要接着狂欢—— 　　她从背包里取出樟树粉，只能期待仅剩的这一些樟树粉能发挥它的作用，把虫群拦在外面。 　　樟树粉洒在窗沿门边，一股异样的气味蔓延开来，萧雨歇的鼻子十分敏感，差点没被呛得打喷嚏，还好她忍住没发出声音，一边浅浅地呼吸一边聆听门外的动静。 　　她听到沙沙声从窗户外面走过，去到下一户人家，她听到男人的惨叫和女人的尖叫，她听到脚步声从外面响起，一群蹒跚的脚步声追在后面…… 　　而她无能为力。 　　武功再高，她也只是个普通人，还是个怕死的普通人，若是丧尸，她有信心能全身而退，就算是后期变异会跑会跳的丧尸，她也丝毫不怵。 　　然而门外的不只是丧尸，还有虫群。 　　抱歉，萧雨歇在心底默念，因为我的见死不救。 　　她就这样在窗户边坐了一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太阳即将升起，她才将沈染和叶云轻两人叫醒。沈染醒来发现睡在另外一边床的是叶云轻，当即红了脸，从睫毛下偷偷瞄一眼萧雨歇的脸色。 　　萧雨歇没注意她的小动作，简单扼要地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三人决定马上就走。 　　“幸存者效应，”叶云轻的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副我很头疼的模样，他一边准备开门一边解释道，“昨天住进来的时候有不少人在看我们吧。” 　　“的确，”感知过人的萧雨歇自然能感受到那些从窗户后面看过来的视线，她摁住叶云轻摸上门把手的手，拨到一边，“我来开门。”她从腰间摸出两把匕首，示意对方不要挡在自己身边。 　　叶云轻摸了摸鼻子，乖乖走到一边，“我们昨天刚住进来，邻居一家就惨遭毒手，连累另一户人家，这让住在巷子里的人怎么想？” 　　“是我们带过来的？”沈染试图跟上他的节奏，“那些害死邻居们的东西，是我们带过来的，他们会这样想吧？” 　　“没错，”叶云轻难得地给她扔一个满意的眼神，“放在古代，我们就是扫把星一样的人了，你们觉得他们会怎么对待我们？所以能赶紧走就赶紧的。” 　　萧雨歇此时已将卧室的门打开一个缝隙，她的眼睛从上往下一扫，当即把门关上，脸色沉着，“我们从窗户走。” 　　“怎么了？”沈染不明所以地问道。 　　萧雨歇没有时间回答，她推开窗户，极快地扫了一眼窗外，朝两人挥手，“赶紧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听到她的话，叶云轻当即爬上窗户，萧雨歇推了他一把，接着帮沈染爬上去，而后自己跳上窗台，将窗户掩住，从窗户后面绕到巷子里准备去开车，刚到巷子口，走在前面的叶云轻猛地停下脚步，跟在后面的萧雨歇险些没撞上去。 　　“怎么回事？”她从叶云轻身后看向巷子里，才明白对方的反应，立马抓着两人躲到旁边的屋檐下。 　　二十多只丧尸充斥在这个小小的巷子里，除了昨天在电影院门口见到的那些，还有六七只新增的、被啃掉半个身体的丧尸，其中一个留着显眼的大胡子。 　　二十五只。 　　她衡量一下自己的战力，巷子比较狭窄，能容许两个人并排行进，要是它们一个一个按顺序来，萧雨歇应该可以将它们全部弄死而不费太多体力。 　　“干不干？”从前她遇到丧尸都是能避则避，但现在她习惯性地咨询叶云轻的意见。 　　“我主要担心住在这里的住户，”叶云轻考虑得更多一点，“还有，你打开门看到了什么，让你一定要从窗户走？” 　　“蜘蛛，”萧雨歇简洁地道，“正确地说，是门边的蜘蛛网，我曾经烧毁掉一个蜘蛛的巢穴，所以碰到它们会格外小心一点，”就好像有良心的杀人犯在面对受害者家属的那种心情，虽然知道自己不必怕，但还是心里慌。 　　“干了，”叶云轻做决定时格外果断，“萧萧，麻烦你多费点心，沈染，你在一边学着点，我的话，就给你们加油鼓劲吧，还有，小心巷子里的住户，我不知道他们会站在哪一边。” 　　巷子足有两三百米长，肯定还有活人藏在其中，只是他们的友善度有多低就不知道了，既然决定要尽快解决掉丧尸们，萧雨歇便收起自己的小匕首，从游戏背包里拿出一把刺刀。 　　刺刀无疑是对付丧尸的最好利器，和普通的大刀不同，它的形状更像长剑，只不过剑双面开刃，而刀是单面，而且未开刃的那面较厚，这样不容易卡在丧尸脑袋里。 　　萧雨歇双手握刺刀，吩咐沈染道，“我等一下会漏一两只丧尸给你，你能杀就杀，杀不了往我身后站。” 　　沈染一脸紧张地点点头，她手上的武器是一根被削尖的钢管，这是沈父找到后杨护帮她削的，武器对没练过的人来说反倒不如一根钢管顺手。 　　没等她做好准备，萧雨歇便往巷子口一站，双手握住刀柄，眼前的丧尸正一瘸一拐地朝他们冲来，她敏感地发现丧尸的速度比从前迟钝的样子集体提升了一些，看来太阳黑子爆发带来的不仅有施展法术必要的以太，还有寄生物的变异。 　　沈染对这些速度加快的丧尸还不太熟练，她也担心自己的钢管误伤到队友，索性站在萧雨歇身后稍远一点的地方，握着钢管的手微微出汗。 　　不管丧尸们来势有多凶猛，在萧雨歇这里，就两个动作，手起、刀落，简洁到不费一丝额外的力气，丧尸身体的腥臭味扑鼻而来，他们蹒跚的脚步声，牙齿自动地咬合声，还有挂在身体上的内脏、发黑的血肉以及肉片肉条，这些丧尸们让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巷子瞬间成为地狱般的景象，不管沈染看多少遍，心跳都会不由自主地加快。 　　然而当她的视线转到萧雨歇身上，心情竟慢慢平静下来，她动起来全身都在调控着肌肉，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和美，就像古罗马的雕塑一样，让人心生向往。 　　要是我也能那么熟练就好了，沈染看了她好几眼，握紧钢管，挥向离她最近的一只丧尸。 　　在地形和武器的优势下，二十五只丧尸只剩下五只，而就在萧雨歇挥刀向走在前面的那只丧尸时，心脏如同拉响警报一样蓦地狂跳起来，一种被人瞄准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几乎本能地往右边打了个滚，避过一发射向她的子弹。 　　“找死！”她很快锁定一个躲在窗户后面的身影，直接从背包里取出两把飞刀，灌足内力如子弹般射向那扇窗户，与此同时，她刺刀一挥，砍下冲她咬来的那只丧尸脑袋。 　　这一发含怒出手把那黑影牢牢钉在对面墙上，整个事态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沈染和叶云轻甚至没反应过来，偷袭的人便已经被她的飞刀钉在房间里的墙上了。 　　而这显然没完，只听那房间里一声怒吼，一个男人扑在窗户边，手里拿着一杆枪，萧雨歇眉头一皱，转头让沈染找个隐蔽的地方呆着，从地上挑起一具丧尸尸体，同时她身体周围出现一层光罩，将他哒哒哒哒的子弹全数挡下，而后飞快从背包里抽出另外两把飞刀，看到飞刀的一瞬间，那男人就要往旁边墙壁躲，然而他的动作始终慢了一步，在他低下腰的一瞬间，身体便已被飞刀贯穿，惯性带着他拖行一段距离。 　　萧雨歇顺手把剩下两只丧尸解决掉，最后一只留给沈染练手，直奔偷袭者的房间，叶云轻则在一边收起自己的法术书，满脸担忧地望向窗户。 　　偷袭者在这栋楼的二楼临街房间，萧雨歇很快找到目标，踹门而入，第一个被她钉在墙上的是个身体瘦弱的女孩，十四五岁，她没死，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恶毒地瞪着自己，在她身边，男人的喉咙已经被她的飞刀割断，血流了一地。 　　“为什么偷袭？”萧雨歇面无表情地问那个女孩。 　　女孩梗着脖子道，“你杀了我吧。” 　　“如你所愿，”对偷袭自己的人，萧雨歇一向奉行斩草除根的策略，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够快，死的恐怕就是她了。 　　结束了女孩的性命后，她叹了口气，从女孩身上翻出一张身份证件，看了一眼，从背包里拿出打火机烧掉。 　　“没事了？”看到萧雨歇从楼上下来，叶云轻问。 　　她摇摇头。 　　三人坐进轿车里，沿着昨天未完的路线继续前行，堵在电影院附近的车并不难清理，叶云轻利索地把车开上人行道，避过马路上东倒西歪的一堆车。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巷子里的活着的人们才打开房门。 　　“他们是谁啊？” 　　“不知道，你们看到车牌号了吗？” 　　“我看到了，是……” 　　“老张一家怎么办？这些尸体，咱们都烧掉吧。” 　　“闹出那么大动静，此地不宜久留啊，儿子，要不咱们去投军？” 　　而在他们离开前住的那栋房子里，一群蜘蛛在主卧门口转了一圈，原路返回。 第41章 途中2 　　除却昨晚的外宿，今天的旅程风平浪静得让人难以想象，直到他们的车停在四合院外边，萧雨歇才意识到他们到了。 　　“就是这里了，”萧雨歇走下车，怀念地看了一眼自己曾住过的四合院，很快被挂在天空的灿烂阳光逼到旁边屋檐底下。 　　四合院由一个院子、东西厢房和主厢房构成，叶云轻停好车后，径直走到四合院院门前，敲了敲门，顾辰小队住的四合院还没开门呢，对面的邻居却先开了，一位戴着老花镜的老人出现在门前。 　　萧雨歇还记得他，邹文彬，邹先生，他还有个孙女一起住在这里。 　　“爷爷？”邹彤彤警惕地扶住自己爷爷，朝外瞥了一眼，好像回忆起什么似的一下子瞪大眼睛，“你是，你们是……以前住在这里的情侣？” 　　萧雨歇一愣，倒是叶云轻笑了，避重就轻道，“你还认得出我们呀。” 　　“当然啦，”既然是熟人，邹彤彤的心稍微放宽了点，还会开玩笑道，“长得那么帅，我怎么可能记不住。” 　　就当他们说话的时候，对面四合院吱呀一声开了门，一身白色西装的顾辰站在门边，他身边照样陪着一个脸上有疤的壮汉，看到萧雨歇两人后若有所思地低下眼帘，又似猜到什么似的略一皱眉，转动手上无名指的戒指。 　　“你们来了，”他审视般的目光从沈染身上一触即过，朝萧雨歇和叶云轻点了点头，“欢迎。” 　　“你看起来可不像欢迎的态度，”邹彤彤在心里嘀咕，她不知道住在四合院的人和萧雨歇两人有什么关系，只是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微妙。 　　“请进，”顾辰让出一条通道，接着对身边的壮汉说，“大壮，你去叫其他人到正堂去，有客人来了。” 　　大壮应了一声，向他们扯出一个笑，趴在他脸上的疤痕扭曲起来，衬得这笑格外狰狞，若是走在街上，恐怕会吓坏小孩子。 　　萧雨歇见怪不怪，朝他友好地点了点头，跟在顾辰身后跨进四合院，走在最后的叶云轻将院门关上，朝邹彤彤和邹老先生挥了挥手。 　　“一会儿有空过来聊聊，”邹老先生中气十足地说道。 　　一行人穿过光秃秃的院子，走进正堂，顾辰手一伸，请萧雨歇和叶云轻落座，趁着其他人还没赶到的空档沉声道，“你们大老远过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先跟我透一透底吧。” 　　“不瞒你说，”叶云轻明白他的顾虑，“我们是为阿珂而来的。” 　　“阿珂，”顾辰深吸了口气，别过脸去，“她已经死了。” 　　叶云轻还没来得及说完，大壮便带着其它队员们进了正厅，双马尾的小蛮嚼着泡泡糖双臂抱胸，一屁股坐在顾辰旁边，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萧雨歇和叶云轻，“你们怎么来了？” 　　阿珂的弟弟子耀只是朝他们点了点头，从前他身上有种温润的、一个就是牧师的特质，而如今他浑身萦绕着悲伤的气息。 　　他们坐下后，叶云轻看了眼天色，才道，“我们今天来，是有件事想要郑重地告诉你们，”顾辰眉头轻皱，又开始转动自己的戒指，小蛮则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子耀沉浸在悲伤的回忆里，大壮则一脸茫然。 　　“关于阿珂的死，”叶云轻着重地说道。 　　这一句话将大家的反应全然炸开，顾辰还自矜不动，倒是小蛮神色紧张，“你们知道什么？怎么知道的？”被顾辰一瞪眼坐了回去，兀自吹了个泡泡，子耀一扫方才的落寞，眼睛专注地看向叶云轻，仿佛这样就能从中看出他要说的话。 　　叶云轻只说这一句，便示意萧雨歇说完，他要在身边观察对方的脸色，以此判断他们想法。 　　萧雨歇从来没有将一个人死去的原因说给对方的亲朋好友听，她喝了口自带的水，干巴巴地说起和阿珂进行任务的经过，“上次强制任务，我遇到了阿珂。” 　　她紧接着把灭世教的根底、阿珂的死因以及杨舞最后的下场说了一遍，因为她赶过去的时候阿珂身上都是蟑螂，萧雨歇不知道是被虫子咬死的还是死后被蟑螂啃食，只好略过这一段，饶是如此，她所说的话也让子耀哭出声来，顾辰红了眼眶。 　　子耀抹去脸上的泪水，重复着仇人的名字，“陈天，灭世教，我记住了。” 　　“你没有救她吗？”小蛮盯着萧雨歇，一张口就让叶云轻皱起眉头，“你和她不是一起的吗？为什么你要丢下她一个人！” 　　“小蛮！”顾辰抬高声音叫她的名字，“你冷静一点。” 　　“要是你当时和她在一起，她就不会死了！”小蛮的声音更高，“为什么你那么不小心！”说到最后，她声音里带着哭腔，痛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人不是……” 　　“小蛮！”顾辰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转头对大壮说，“她情绪不稳，你带她下去休息。”直到大壮把小蛮带走，他才重重叹了口气。 　　“阿珂在我们队伍里，”听顾辰说到阿珂的名字，子耀又忍不住想哭，他捂住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没听清顾辰继续讲的话，“就像大姐姐一样的存在，小蛮高中辍学，在网吧当网管，她们两人关系很好，就像亲姐妹一样……很抱歉，我……”他吸了吸鼻子，露出个带着歉意的苦笑。 　　“我们能感受到你的心情，”叶云轻细声慢语地开解道，“如果是我的队伍里任何一个人，我也会，伤心难过。” 　　“既然话都说了，”他话题一转道，“我们也该离开了，不然恐怕得在外留宿。” 　　听到这，子耀突然抬头道，“我想跟你们一起走，”他看向顾辰，“我想跟他们离开。” 　　这话如深水炸弹般，将两只队伍的人都炸得头晕脑胀，“你要走？”顾辰诧异地道，“为什么？” 　　叶云轻默不作声地瞥了子耀一眼。 　　“陈天知道萧萧认识他，如果他出现，萧萧一定会知道，”子耀说这自己的理由，“我们只知道一个名字——太被动了，他大可以换名，而且萧萧也说，他容貌普通，毫无特色，就算擦肩而过估计也认不出来。” 　　“我要为姐姐报仇，”他淡淡地说，但谁都听得出他话里的坚定，接着他转向叶云轻道，“我的职业是牧师，你们大可不用担心我会像小蛮那样迁怒萧萧，或者，你们可以先观察我，多长时间都可以。” 　　顾辰万万没想到自家队员生出跳槽的心，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可以理解，毕竟阿珂是他的亲姐姐，血脉相连，换做是自己，几率再小也要找机会复仇。 　　听完他的理由，叶云轻首先想到的是沈然，有了子耀，沈然就不必被团队的责任所束缚，可以尽情学习他想要的法术，而且把子耀放在眼皮子底下似乎更合适，思来想去，他看向萧雨歇。 　　萧雨歇有些懵，她读懂叶云轻的眼神，沉吟一会儿后道，“我不反对。”就算子耀加入队伍有其它想法，萧雨歇也不认为他能实现得了。 　　顾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明白此事已成定局，他再强留就难看了，走了一个阿珂一个子耀，他的队伍里只剩下三个人，想想也挺心酸的。 　　叶云轻仿佛看出他的想法，唇角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不知道顾队长有没有接触过对门的爷孙女，如果你的队伍急需补充战力，我想他们是不错的选择。” 　　邹彤彤和其它经历过真实游戏的女人一样，长于敏捷，而且她有爷爷教导，在生存这方面有独特的经验，而她爷爷邹文彬，经历过两次战争，身体依然硬朗，战力方面暂且不提，光是他的求生经验和战斗技巧都足以在小队里占据一个名额，如果不是离得太远，叶云轻还真想将两人收入队伍。 　　“多谢你，”顾辰心情复杂地向挖走自己队友的叶云轻道了句谢，“我会考虑的。” 　　“方才邹老先生邀请我去他家坐坐，”叶云轻对他略敷衍的答案不太满意，礼貌性地笑道，“如果你没有下定决心的话，我可要……” 　　“我非常欢迎邹先生和邹小姐加入我的队伍，”顾辰挺直了腰道，“麻烦云轻你引荐了。” 　　萧雨歇和沈染坐看两名队长你来我往，好像看了场大戏一样。 　　叶云轻最后提出要走，顾辰看了眼高悬在空中的太阳，“真的不再坐坐吗？”尽管游戏中可以提升火抗，他依然觉得这种温度出门恐怕腰热化。 　　“不用了，我们可以去对门坐坐。” 　　就在他们对面的四合院主厅里，邹爷爷正和自家孙女谈论叶云轻一行人。 　　“如果他们住在这里，我们倒可以加入，”邹文彬有些遗憾地说，“可惜他们住得有些远，路上不太平。” 　　在战争年代生活过，他最明白怎么抱团抵御危险，若是他的亲人儿女们在身边，自然用不着物色一只队伍加入，可惜他的亲戚好友们散落全国各地，现在了无声息，身边只有一个孙女，他年纪大了，要是他在还好，若是死了，彤彤该怎么办？ 　　而住在附近的人，他也不是没考察过，可惜能住在四合院的大多有钱或有权，根本不缺队友，他出门都不敢让彤彤跟着，就怕孙女被这些人瞧上。在叶云轻没来之前，他也不是没考虑过住在对门的那个小队，只不过对方纪律要求很高，根本搭不上话。 　　他在末世之前就认识的叶云轻，那时候他关于开放武器限制的消息就让自己大吃一惊，受益匪浅，如果能加入当然是最好的，不能的话，聊聊也不错。 　　没等太久，叶云轻就带着他的队友们上门了，邹文彬还注意到有个小伙子之前他来时是不在的。 　　“邹老先生，又见面了，”一番寒暄后，他们互相交流彼此的信息，方才在顾辰那叶云轻就想问四合院附近的情况如何，毕竟是他第二个据点，万一出什么事也有个退路，然而在说完阿珂的死后气氛实在不适合打探消息，方才他说过来引荐邹老先生和他孙女入队只不过顺势找了个借口而已。 　　通过和邹老先生的一番话，叶云轻得知，如今四合院附近被划分为安全区，比起小楼里不知什么时候会冒出来的丧尸和水管里的虫群、小动物，四合院无疑要安全得多，一是因为有房门和院子门两层阻隔，就算户主变异为丧尸，也很难冲出来害人，二是附近有口水井，经过简单的加温处理后即可入口食用，哪怕异度空间不在了，这口井也能提供必要的水份，最后就是这里的地方足够宽广，可以囤积很多东西，吃的喝的用的…… 　　“你们真的不考虑过来住吗？”邹老先生极力挽留。 　　然而他所说的这三点叶云轻都不怎么感兴趣，有丧尸正好可以拿来给队友们练手，至于水井，异度空间若是不在了，人类或许也灭绝了，而且吃的喝的只要每天足够即可，犯不着囤那么多，万一人家军队政策变化，把囤积的物资全部征集走，那也是白费功夫。 　　有这等闲情逸致，不如多花功夫提升自己的实力。 　　至于四合院的势力范围，邹老先生有所了解，盖因是安全区，附近没有军队驻扎，所以这边势力十分杂乱，分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好像真实游戏论坛上有名的公会总部都设置在这一带，平时大多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组织将其他人收拢在一起，军队方面似乎在放任他们自己发展，总之，这个地方就跟三不管似的，哪都不沾边。 　　“在这里住，身后没什么势力都觉得没有底气，”邹彤彤喝了一口矿泉水说道，“而且那些公会、帮派、教会的摩擦每天都有，对了，全帝都最有名的红灯区就在附近，你们要不要去逛逛？有男有女，不过男的要少一点。” 　　“据说，”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有明星哟。” 　　“有网红吗？”沈染本就是个高中刚毕业的小女孩，听到这种八卦自然而然地凑上去混熟了，“我特别喜欢一个美妆博主。” 　　邹彤彤对此嗤之以鼻，“网红脸都是整出来的，和平年代还好，换做现在，碰到什么事撒丫子跑，跑完脸就歪了，惨不忍睹，红灯区那边专门有网红专区，你可以去看看，根本不如高学历专区，我告诉你，明星专区是最贵的，然后是专业专区，这个区域卖艺不卖身哈哈哈哈，像是什么按摩啦，美容啦之类的，还有就是高学历专区和网红专区了。” 　　末世前期，因为骚乱很快平静下来，社会秩序逐渐恢复，生活在底层的劳苦人民还在生存线上挣扎着，但这并不妨碍二代们换着花样的玩法，甚至还有了更加刺激的版本，比如……从外面捉来丧尸放进笼子里供人参观之类的作死行为。 　　“他们还用手枪打丧尸，美其名曰丧尸靶子，其实就是别人从外面捉来的，手断腿瘸，也就他们打得高兴，”邹彤彤嘲讽地笑道，“依我看，这些二代们迟早把自己玩死。” 　　“国家领导不是都撤到地下了吗？”听到这，沈染迫不及待地发问道，“为什么他们的儿子还要再地面上逗留啊？” 　　“你不懂啦，”邹彤彤摸摸她的短发，“这个世界上，金钱和权利最让人着迷。” 　　叶云轻和邹文彬就最近局势发展、帝都领导班子和重点建设方向等话题充分交换了意见，据说，上头已经发布最新一期的五年计划，计划在第一个五年内基本将丧尸赶出城外，重建政治经济新秩序，第二个五年内保证人民的衣食住行，第三个五年争取和其它动植物友好相处。 　　不得不说，看到这个五年计划，连从前世回来的萧雨歇都有些想信，更别提压根不明白事情严重性的其它吃瓜观众，跟风666喊得飞起。 　　当然，叶云轻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说服邹文彬加入顾辰的队伍，这样有两个成员补充，他们的队伍总算恢复到从前的水平，只是还需要继续磨合，寻找默契。 　　从四合院区域出来，四人坐上叶云轻的车，在阳光没那么晒的情况下一路往家里驶去，路过医院时照样递上自己的身份证明和探亲条子，而从外面进入该区域的子耀也获得了一张自己的身份证明。 　　“搞得挺正式的，”子耀把身份证明收进背包。 　　叶云轻和军队里的一名军人聊了几句后回来道，“他们明天到我们小区，我们得赶紧回去准备一下了。” 　　一路上，沈染为子耀科普公寓附近的情况，子耀本来长得就挺好看，气质温润，加上眉宇间萦绕的忧伤，对沈染这种小女孩的杀伤力不言而喻。 　　“所以，我们要争取这个小区代表队伍的位置？”子耀三两句拼出他们最近的目标，“而且和另外一个很强的队伍达成协议？” 　　“是这样没错，”萧雨歇接过话茬道，“但是对方比我们人多，而且他们全都是保安，身体强壮，如果发生冲突，我们很难全身而退，所以最近我们得练习枪法。” 　　不得不说，尽管枪支发射的声音太大，本身又重，但对一般人来说，它依然是可以保命的存在，一个瘦弱的神枪手和健壮的、不擅长枪械的人比起来，情况不言而喻，撇开杀伤力不提，枪支本身的威慑力就很高。 　　练习枪法，异度空间是最好的选择，只需交上一笔小小的费用，便可以再训练场从入门到精通，不过他们不是战士，枪支里的子弹无法无限使用，只能开过枪后把弹壳捡起来，到交易市场找维修武器的小摊贩或者游戏专门的武器铺加工成子弹，当然，去小摊贩得自己提供原料，而游戏的武器铺加工花销不菲，是以大家练习都得省着点用。 　　萧雨歇本就是妥妥的神枪手一枚，她每天训练十发子弹便可维持手感和状态，前世训练场开启后，她基本上每天都在里面度过，这一世现实里太多事，她的训练时间被各种削减，如今也是时候把状态捡起来，不然下一个强制任务她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去。 　　“十环，十环，十环。”电子音接二连三地想起，萧雨歇停下自己砰砰砰砰地速度，枪管因持续使用已有些微微发烫，她把手枪放进背包里，拿出一副长弓，开始训练射击技巧。 　　等她的日常任务训练完毕后，才从异度空间回到现实世界，为庆祝子耀的加入，杨护这个大厨特地做了一桌子菜，吃完晚饭后，叶云轻特地倒了一杯酒邀请子耀去阳台好好“谈心”，沈染很想去偷听，被自己的哥哥拽回来，杨护和沈父依然在兢兢业业地收拾一桌子狼藉，吃饱喝足的萧雨歇摸着滚圆的肚子躺在摇椅里，听沈然教训自己的妹妹。 　　这片刻闲逸仿佛是偷来的。 　　没等她悠闲多久，叶云轻独自带着空酒杯回来，问起子耀，他说对方回屋了。 　　公寓三室两厅，叶云轻、杨护和萧雨歇占据一间公寓，沈然一家人住在另一间，多出来的子耀便没有地方可睡，还好他们早早打通隔壁的公寓，只是叶云轻担心子耀刚加入小队就一个人住在一间公寓有些不合适，索性让杨护去那边睡，子耀留下来。 　　“这，”萧雨歇看了杨护一眼，对方点点头道，“我没问题，大局为重，再说，我也希望队伍里越来越热闹。” 　　萧雨歇可不这么希望，人越多，人心越乱，队伍不好带。 　　吃过晚饭后，大家聚在客厅里，沈染没捞到沙发，只得从房间里抱出一床被子半躺在地板上听大家交流。 　　“那几个想加入的人昨天又来咨询了，”沈父淡定地说，他手里拿着一根烟，没点上，他是老烟枪了，平时让他戒烟跟要命一样，末世来之后，每根烟都倍加珍惜，他也不得不被迫戒烟，闻闻烟草的味道催眠自己。 　　“还是那几个人？”叶云轻有些诧异，“我记得上次你们说过让他们等消息。” 　　“对，我们说队长不在，”沈然调侃地笑道，“你回来之后马不停蹄地去回访军区大院，拜访四合院，哪有时间准备面试啊。” 　　“我的错，”叶云轻拿起杯子挡住自己的脸，轻咳一声道，“他们什么情况，那么锲而不舍，是我们走漏了风声吗？” 　　所谓走漏风声指的是他们竞争小区代表小队的事，一旦成为小区的代表小队，进队的门槛肯定会抬高很多，到时候想进队就没有现在那么容易了。 　　“我们倒没有，不过人家军区大院就不知道了，”沈然平铺直叙地说道，“我想，他们大概也是想找到组织吧。” 　　找到组织，这个词听起来还真是寂寥呢。 　　“上头的人可能明天到，”半躺在沙发下的沈染翻身插话道，“我们恐怕没时间。” 　　不，他们不会来的，萧雨歇算一算日子，在心底暗想。 　　因为明天会是太阳活动爆发最剧烈的日子，也会是现实中可以使用法术的日子，这个时候出门无异于自杀，就算上头的人要来，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去接待。 　　等到这次会议结束，萧雨歇偷偷溜进异度空间，因异度空间的时间与现实同步，晚饭后还有许多玩家在线，沙漠村的晚上处处点燃明亮的蜡烛，不少情侣在路灯下谈情说爱，比起现实世界的漆黑一片，游戏里的村子更像一座不夜城。 　　她在自己的好友名单里找到在线的滚滚的名字，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滚滚立马屁颠屁颠滚过来，他乐呵呵地笑道，“萧萧大人，找小的有啥事啊？” 　　“有件很重要的事，”萧雨歇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我来采购法术施法材料，最近来了个新队友。” 　　其实当然不是这个原因，最主要的是，她知道明天之后，世界就不一样了，到那时候，法术施法材料必定疯涨，她过来囤积准备转手卖一笔赚点小钱钱。 　　“你要什么样的法术施法材料呢？”滚滚一听业务，顿时端出自己专业拉皮条的口吻，“这个有很多种呢。” 　　萧雨歇早就考虑到这些，她顺口说了一大堆材料清单，凭借前世的记忆找出几种升值空间最大和后期比较珍贵的法术材料后，她又买下一大笔其它普通材料，花钱花得滚滚都替他肉疼。 　　“这个，你用完这些钱，以后有钱花吗？”滚滚看着如流水般流出口袋的金币不由得问道。 　　“钱重要，命重要？”萧雨歇反问一句。 　　“命命命！”滚滚十分配合。 　　萧雨歇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指了指任务发布牌上的一系列保护任务，“所以，我会缺钱吗？” 　　游戏最近更新很频繁，在推出npc的护送任务后，突发奇想地开发出一个玩家保护任务的系统，现实生活中的玩家可以雇佣游戏里的其它玩家到现实里为自己提供保护，前世萧雨歇独来独往不缺钱花，从没接过这些任务，不过她要是真没钱了，接一笔任务就能回本，其中有一个任务的奖励非常丰厚，而任务条件也十分苛刻。 　　任务：保护一个人。期限：直至对方寿终正寝。 　　要是萧雨歇看来，这个人估计是实验室里的大科学家，或者研发武器的武器专家，因为太过重要，甚至想到在游戏里发布任务的方法。 　　当然，后面还有个条件：仅限于战力排行总榜前五。 　　看到这条任务的滚滚恍然大悟，不得不叹服地竖起大拇指，这年头，果然战力才是第一生产力，什么时候没钱了，直接去任务告示牌接一笔，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等萧雨歇把身上的钱都用光，将买来的货都存在村子里的储蓄柜里后，她便精疲力尽地离开游戏，准备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等待明天的太阳活动大爆发。 　　这一觉终究没有睡熟。 　　萧雨歇躺在床上，忍不住翻阅前世的记忆，在他的印象里，太阳黑子活动影响的不仅是空气，还有动植物，这一次变异活动不亚于第一次——也就是末日开端的变异，高温将给予寄生物活力，温度越高，活力越强，当太阳黑子活动爆发，许多人潜藏在体内的寄生物孢子将破壳而出，将人类转化为丧尸。 　　这是第二次大规模变异活动，如果说上次的变异只是将百分之十的人类变成丧尸，那么这次足有百分之四十到五十那么多人，她衷心希望自己的小队成员都能扛住这次活动，好好活着。 　　这一次丧尸爆发后，将井然有序的帝都推向悬崖边缘，当今领导者被迫引咎辞职，新领导者上台，新旧政党争权夺利，完全不顾帝都人民的安危，如果说帝都是一步一步走向沦陷，那今天这一步无疑是第一个脚印。 　　可惜，自保的念头还是战胜了想要发出警告的想法，她担心的是一旦自己透露出去的消息被印证，游戏检测到自己这个bug，将她清理掉……的确，从前没有过先例，但她也不敢用自己的生命来打赌。 　　没错，她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萧雨歇在床上实在睡不着，她走到窗边，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那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组成的高楼大厦，在夜色里张牙舞爪，仿佛择人而噬的怪兽。 　　与第一次变异不同，这次变异，发生在白天。 　　萧雨歇一晚没睡，她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走进客厅领一碗粥，吃完后嘱咐大家不要出门，她有事想说，让大家到游戏里集合。 　　是的，游戏，她想了整整一晚上总算找到一个让他们不出门的好方法，那就是真实游戏，现在各个村的通道还没打通，她在记忆里翻了半天，翻到一个组队就能进的副本，花一晚上时间把前置任务做完，然而，这个副本只能以灵魂也就是脑电波的形式进入，为避免被人偷袭，大家都得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安全的地方——也就是村长家。 　　这样的话，就根本不用考虑外出的可能性了。 　　“这个副本是我在训练师npc那接取的，”萧雨歇对队友们说，“用来训练技能的，每月允许进入一次，里面有九层迷宫，全部刷完大概需要一天时间，期间可退出，退出后不可重进，在里面使用技能将会增长比平常快一倍的熟练度。” 　　“不错的副本，”叶云轻探究地瞄了她一眼，“怎么借取任务？” 　　“我已经接了，”萧雨歇晃了晃手上的令牌，“这个是任务令牌，只要队长有令牌就可以开启副本。” 　　“第一次领取会自动开启副本，”她补充一句，“如果五分钟内不进入的话，会自动刷新掉，本月就不能进了。” 　　虽说上头可能会来人，但是浪费每月才能使用一次的副本未免太过奢侈，几人商量之后决定留一个人看家，及时用游戏的队伍频道联系其他人，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队伍频道始终没用上，因为说好今天到的军队，压根没见到影子。 　　这个刷熟练度的副本深处于地下，一层比一层难，第一层是变异兔子，速度与攻击力和外面的变异兔子实力相当，好在游戏里的生物不会让人感染寄生，可以拿来练手，受伤吃红药就能恢复。 　　虽说如此，一波又一波的怪物依然让队伍里的大家精疲力尽，打到第六层的时候，沈染便已经支撑不住，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唯有萧雨歇还能勉强站着，她从前刷这种副本的时候，摸索到节省耐力快速刷完的方法，现在只不过再拿出来让身体找回感觉。 　　“耐力消耗完之后的恢复速度会变快，”坐在地上休息的叶云轻在队伍频道里提示大家。 　　“这种地方，你居然把耐力全消耗了？”一旁撑着迷宫墙壁的沈然掩饰不住自己的诧异，“你在这里死掉，现实就是真的死了呀。” 　　“我这不是相信你们能保护好我吗？”叶云轻微笑道。 　　沈然嫌弃地摆了摆手，“得了，这话你去跟萧萧说，我可没想保护你。” 　　一边抬起酸疼的手臂刺向扑过来的老鼠，萧雨歇一边忍不住想吐槽道，“你们可别装了，就一群老鼠能把你们弄死？” 　　一句饶舌的咒语紧跟着她的话念出，她话音刚落地，便看到一片小火球朝老鼠堆里轰去，小老鼠们吱吱乱叫，在地上到处乱跑，吓得沈染立马从地上跳起来，尖叫着挥出钢管——比她刚才的动作快不止一倍。 　　杨护挥舞大盾，将几只试图往他身上爬的小老鼠挥至一边，叶云轻在周围画着一个火圈，老鼠们在圈外吱吱呀呀不敢进去，队员们在迷宫里练了那么久的技能，此时遇到意外情况也不慌不忙，见招拆招，萧雨歇剑身一抖，剑尖每次都能刺到老鼠们的要害，其他人看似声势浩大，给这些变异老鼠们生命打击的还得属她。 　　就当几人在迷宫里挥舞着汗水的时候，游戏外的现实世界，天空突然变色。 第42章 小区的代表队伍3 　　在帝都郊区一所大型监狱地下建筑中，身穿白大褂和西装的数百余人在一间大型会议厅里观看三面大屏幕，中间屏幕播放的是地面上的实时监控，左边是地下建筑物的监控录像，右边则是一些复杂的数字与公式，充斥着专业术语，然而这些人却仿佛能轻而易举地看懂，一边不住声地讨论着，“伴随着耀斑和日冕物质，果然是混合型事件。” 　　“是U型爆发啊，居然超过一千太阳流量单位，”他们神色凝重，“这对地面上的生物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一周前，科学家们便已观测到太阳活动，推测出近期太阳质子将会迎来一次大爆发，为此还在收音机里暗示人民群众不要在外逗留——没办法，若是如实说出来，肯定会给还没建好的社会秩序雪上加霜，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此次太阳活动爆发竟然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就连地表上暴露在阳光下的人类都有遭受辐射伤害的可能，玩弄权力的政客们那未泯的良知都让他们有些后悔。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挽回，”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朝自己身边的参谋团说，“尽快把后续营救方案做出来。” 　　普通人们对离他们有一亿五千万千米的太阳活动一无所知，因为太阳粒子爆发，肉眼压根没办法看得出来，他们只能从地表越升越高的温度判断出今天不是出行的好日子。 　　“那些丧尸怎么回事？”陈灵掀开窗帘一角，全神贯注地盯着街角扑倒在地的丧尸们，在末世爆发时，她忍痛亲手杀掉了自己变成丧尸的父亲、和被父亲咬成丧尸的母亲，加入这栋公寓初创的十人小队里，虽然有两个男人一直用下流的眼神不住地盯着自己的胸部，还好，有她刚认识的邻居小哥在，其他男人估计到对方，便没有太过露骨，只是时不时用言语骚扰一番，陈灵都忍了下来。 　　队伍里有四个男人，三个女人和两个孩子，那两个猥琐男人的老婆压根管不住自己的丈夫，在这种时代，她们似乎只能依靠男人活下去。 　　但是，当他们听说自己杀了成为丧尸的父母后，也对她有所顾忌，不然就以邻居小哥单薄的身体，恐怕连他自己都护不住，陈灵至少还有个真实游戏，她没把这个游戏暴露给还没杀过丧尸的其他人，连邻居小哥都没说——她不知道对方能不能保住这个秘密，要是让那两个猥琐男知道，进入到游戏中提升实力，那现实中的她和邻居小哥就只能任人鱼肉了。 　　陈灵决定闭口不言。 　　她背着一个双肩包以此掩饰游戏背包，在值夜的时候偷偷进入游戏换些水和食物，这样的日子无疑是压抑的，然而她没有选择，人是群居动物，更何况，她还杀了自己成为丧尸的父母，每天晚上如果没有人陪着压根睡不着觉。 　　她明白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然而此时并没有心理医生为她诊治。 　　“他们不动了，”陈灵低声对另一边窗户的邻居小哥说，“奇怪，我没听到任何武器的声音。” 　　“的确挺奇怪的，”邻居小哥从冰箱上拿起望远镜，这是一架简陋的望远镜，绿色的塑料壳子，街上卖十块钱一副都没人买，此时却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小哥用望远镜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它道，“他们，好像在阳光下走着走着就倒下去了。” 　　走着走着就死了？陈灵对此是不信的。要是丧尸们那么容易死，他们何须躲在公寓里，拉上窗帘，连方便都得到公寓另一头一个猥琐男家的卫生间去。 　　“你看，”小哥索性把望远镜递到她手上，指着丧尸倒下的方向道，“你自己看就明白了。” 　　陈灵不信邪地透过望远镜看过去，果然，在阳光下晃悠的丧尸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无声无息，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将它们的生命统统夺走。 　　“丧尸就这样解决了？”小哥犹有些不敢相信，脸上却已挂上兴奋的笑容，“这样说来，我们能回到正常的社会秩序，过上朝九晚五的生活了？” 　　经历过一次强制任务的陈灵没有那么乐观，其它的且不说，丧尸估计是整个末世最底层的怪物，就算它们族灭了，也不代表这个世界就会回归安全。 　　陈灵正想劝他不要太乐观，旁边房间的三个男人便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走进客厅，又惊又喜地道，“丧尸死了？”其中一人直接把她手上的望远镜抢走，迫不及待地对准窗户外面，陈灵的手上被望远镜的棱角划过一道白痕，险些脱皮。 　　“是真的！”男人们欢呼雀跃，“丧尸们死了！” 　　陈灵正要反驳，抚过自己被划到手上的白痕一愣，她咬着下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男人们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准备出去看看丧尸们到底死透了没有，还说要是真的没事了把丧尸尸体带回来收藏，传给后人，一个个牛皮吹得比天大，听得陈灵直皱眉。 　　抱着孩子的妻子们却没有那么乐观，一个短发女人劝说他们不要出去，等确认安全后再说，被她丈夫一个耳光打过去——一下子从和平年代变成末日世界，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良好，人的心理免不了出问题，末世就像一个催化剂，将人内心深处的邪恶全数鼓动出来。 　　挨打的女人捂住自己通红的脸颊没有说话，抱着孩子安静地走到角落沙发坐下，听其他人的高谈阔论。 　　不到十分钟，自认为准备齐全的男人们就出门了，邻居小哥在她强烈反对中没去，加上小队里是该有个男人坐镇，其他人没有勉强，高高兴兴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陈灵在窗帘背后望着他们，只见三个人走出去还不到五十米，便如同那些倒下去的丧尸一样，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再没有其它动作。 　　屋子里的两个女人愣愣地看着窗外，扒着窗帘猛地嚎啕大哭起来，陈灵一脸茫然地望着那三具尸体，脚下险些没有站稳。 　　“是不是我害死了他们？”她的心理止不住地冒出这个念头，“如果刚才我劝阻他们不要出门……”而在这念头背后的心理，连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难道我是因为他们平时的眼神和态度，所以才没有提醒吗？明明我知道那些丧尸的死不太对劲，却没有告诉其他人，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冷血了？竟然看着他们去死？ 　　比起难言的愧疚，隐藏在她心底的恐慌和变化才是最让她害怕的，杀过丧尸后，她仿佛陷入一种奇怪的情绪中去，对一切生命都不再在意。 　　如果她对心理学稍微有一点了解，就会明白这种心理是正常的，她此时的心态叫做创伤后应激障碍，常发生在战场上，女性的发病率比男性高得多。 　　而当太阳慢慢落山，街道上还有些微亮光，一直坐在望远镜后面的陈灵盯着窗外的尸体和丧尸们，一边听那位死了丈夫的女人对着自己的孩子絮絮叨叨。 　　现在母亲对孩子的愿望已不再是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而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她的声音带着意思凄凉——没有男人的家庭，她不知道自己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处境。 　　就陈灵分心听着隔壁动静的时候，望着窗外的她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一把抄起放在桌上的望远镜，忙不迭地看向远处。 　　那些倒在地上的丧尸们，和曾经的队友，从地上爬起来了，他们不仅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就连动作都比平常顺滑了许多，如果说从前是病重的老人，那现在可以说步伐和动作如同少年。 　　陈灵的心蓦地揪起。 　　此时，萧雨歇小队刚从副本里出来，她在村长家缴纳租金的费用，村长从身后的书架上找到一份档案，确认无误后才在桌上按了一下，地上裂开一条缝，浮现出一个太空舱。 　　萧雨歇早已习惯这一套流程，她拉开舱门，看着自己的身体，直接躺进去，而后从异度空间里走出来，回到现实中。 　　她走出房门，小队成员正在沙发上或躺或坐，猛一看大家都累得不行，就在每天晚上的例行会议开始之前，她的感知灵敏地捕捉到楼上的动静，垂下眼帘，眉头微皱。 　　和她记忆中的改变相差无几，普通丧尸们变异后，灵敏至少升到了1，力量升到1.5，体质起码有2或3，如果说之前出现的丧尸还能在政府和军队的掌控之中，那这次变异，可以说正式打开了丧尸国度的大门。 　　不仅如此，游戏加强了普通人的属性，也就意味着这些普通人在变异成丧尸后，质量比没进入过游戏的人高一截，打个比方，如果一个体质为2的人类被寄生感染成为丧尸，他的体质很有可能突破5，这些丧尸，被归属于“特殊属性丧尸”，并依照实力高低划分用等级来表示，比如三级代表一项属性为3，寄生物同样蔓延到开启民智的动物身上，这些变异的丧尸动物比普通动物更为出色，着实给人类带来不少麻烦。 　　此时，她便听见楼上有丧尸挠木头门的声音，照它这样的挠法，不过一天就能凿出个洞，还好小区给住户统一安装防盗铁门，被困在家的丧尸们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是出不来。 　　“考察团那边说是延迟一天，”叶云轻是被保镖杨护从异度空间里拖回来的，尽管他们是用精神——俗称脑电波——进入异度空间的副本，但正如脑电波消失后人就会死，一旦他们在异度空间里发生什么意外，也会照实印在你的躯壳上，若是在异度空间里死了——没有复活术之前——人在现实中的生活里也会死。 　　“那就太好了，”沈然喝着自己的水，才推了推眼镜道，“我们等很久了。” 　　几人宽泛地商讨了一番接待流程，便开始清点自己在副本里的收获，“经验增长得挺快，可以多加几个技能。” 　　“我的金币攒够了，准备去铁匠铺。老店信誉有保障。” 　　“拿到两个暂时无法在训练师那学习的法术，”沈然递给叶云轻，“你拿着。” 　　他沈然倒也不推脱，只心领神会地一笑，手一拍，技能树消失不见，萧雨歇只觉自己这个灯泡实在太亮了。 　　当然，沈然给叶云轻的技能书并不是他特别慷慨，只是因为队伍里那么多人，资源不够，肯定得分出个轻重缓急，萧雨歇以高高挂在战力榜第一位置的存在，她领取的东西一向都是最好的，另外就是“大脑”担当者叶云轻，杨护身为坦克还得弄出一套防装，这样做是为了能在尽可能早的情况下，先让一小部分的人富裕起来，再让他们先富带后富，争取将整个队伍的装备和技能都搞上去。 　　叶云轻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没有客套。 　　等分赃完毕，各自的腰包都鼓了起来，萧雨歇将剩下的、没用处的东西卷成一个包袱放进背包格子里，紧接着传送到异度空间，想问问滚滚关于卖东西的事情。 第43章 小区的代表队伍4 　　萧雨歇踏入异度空间，一阵又一阵的热浪宛如海啸般铺天盖地向她卷来，暴露在阳光下不到一分钟，她的皮肤便已开始发红，只好赶紧把兜帽戴上，没过多久，汗水涔涔顺着她的脖颈流入衣服里。 　　连她的火抗都抵不住强烈的阳光，气温可能升到近五十度左右了。放眼望去，街道空空荡荡，一家家店铺关上了房门，试图以此抵御外面的热空气。 　　阳光下不宜久留，萧雨歇一个箭步冲到屋檐下，推门进入药馆，以往只有零星几个重度中暑者，如今床位都已不够用，NPC和玩家们在店里挤得跟领导人下乡似的，还能嗅到隐隐约约的酸味和医馆用来净化空气的草药，被高温空气一酿，形成一股闻之欲呕的混杂气息。 　　“小五，你们在线？”萧雨歇站在门边扒拉出自己的好友名单，看见小五小七在线便发去私聊，“好久没见你们上了。” 　　“萧萧姐姐，我们去做强制任务，刚回来，”小五立刻回道，“外面天气好热，我听他们说，现在白天已经没人敢在外面打猎了，大家都是趁黄昏太阳落山还有光的时候出去。” 　　不仅是沙漠村，其它环境不同的村子也将遭受这样的境遇，雪山村的人们会发现天气越来越冷，撒尿都得随身带着棍子，雨林村空气变得湿热，特别适合植物和以植物为食的动物生长——不包括人类。 　　每个村子都在不断地恶化，但这种恶化是分阶段的，以萧雨歇前世的经验来看，当外面的气温稳定在五十度，就会迎来一段稳定的时期，等待人类利用这段时间适应环境。 　　至于适应不了的，那便只能被淘汰。 　　如今这个天气，压根不适合在街上走，萧雨歇只得等到黄昏的时候再来，晚上的村子才属于人类。 　　当她从卧室里出来，竟听到两个陌生的男声，声音沙哑，好似刚哭过，“……死了，我们，只剩下我和他。” 　　“什么情况？”眼尖地看见蹲在一边偷听的沈染，萧雨歇踢了踢她的脚，示意让她跟着自己回房间，而后问道，“那两人是谁？” 　　“是之前想要投奔我们的人，”沈染爽快地说道，“你还记得吗？那五个亲朋好友，昨天丧尸再度变异，他们不小心碰到一只，折了三个人，还有一个受伤，可能活不长了，所以想让我们收留最后那个。” 　　“我们小队的人满了，而且现在也不适合收留陌生人，”萧雨歇谨慎地摇摇头，不是她没有同情心，而是——看着自己家人死去，其中的悲痛、伤心甚至愧疚都有可能摧毁他，这样的人放在队伍里犹如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心态爆炸拖着其他人一起死呢？这样的人，她见过太多了。 　　比起物理上的攻击，来自心灵的伤痕更为致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遭受不幸的人们想要保持正常的心理难如登天。 　　“我也觉得，”沈染说，“我们已经磨合成一个小队了，再加进来一个人，肯定会有意无意地排斥他或者同情他，对他来说其实也不好。” 　　总之就是两人都不同意这人进队，然而，既然不打算收留对方，又该怎么拒绝比较不伤人自尊心呢？ 　　叶云轻选择的是祸水东引。 　　“我们小队太小，而且都是末世前认识的好友，暂时不打算吸收更多人，”隔着一扇门都能听出他话语里的真诚，“旁边军区大院，有一只更强的队伍，他们应该会收留你弟弟。” 　　“好吧，”话说到这份上，两位陌生人只得离开。 第44章 小区的代表队伍5 　　傍晚，萧雨歇进入异度空间，此时的沙漠村已近黄昏，西斜的太阳在黄沙遍布的沙漠村落投下一束又一束阳光，恍如一瓣又一瓣光焰，将村落的房屋们拉出长长的黑影。 　　放眼望去，满地黄沙，唯有天际尽头，还有零星干枯的墨绿，仿佛趴在油画上的一颗颗小青虫，风吹过，细沙随风起舞，洋洋洒洒，落在地面，如秋雨打在落叶上，扑簌扑簌。 　　野外一片沉寂，村落之中却人声鼎沸，当阳光将落未落之时，正是人们倾巢出动的时候，此时既没有白天的温度那么炽热，又不像夜晚那样黑漆漆的，唯靠点点油灯朦胧的灯光照明——游戏里没有电，自然也没有电灯。 　　萧雨歇紧了紧斗篷，从写着“沙漠村”三个大字与“219号”几个小字的牌坊下穿过，还未走进村里，便听到从中传来的声音，无数人的声音汇成一股洪流，仿佛一大群黑压压的大黄蜂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街道上的人们正零零散散地往冒险者协会走去，他们穿着形式各异的散装和套装，白光闪过，便有一个人从里走出，整条主街白光一闪一闪，好像钻石在阳光下不同的角度闪烁着光芒。 　　这些人从各个角落加入到前往冒险者协会的人流之中，这场面让萧雨歇不由得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没在跟师傅学艺的时候，村里人一起去赶集的画面，尽管玩家们有背包，无需往背上背太多显眼的货物。 　　萧雨歇眼尖地在好友名单里发现了滚滚亮起的名字，眼疾手快地给他发了一条信息，约他在冒险者协会见，把身上的材料处理掉，顺便采买一些药品和装备，沈染和沈父这几天在外面扫荡丧尸，装备的耐久消耗太快急需补充，本来后勤应该是沈然来管的，不过萧雨歇名气比较大，玩家们比较信任她，所以在调查好定价后就将清空库存和采买物资的重任交给了她。 　　她到达冒险者协会的时候，正看到一张黄色小旗——一看就是衣服的一角——在人群中挥舞，顺着那显眼的深黄色小旗往下看，妹妹头下的滚滚咧开嘴正朝她笑。 　　“你倒是挺有创意的，”萧雨歇顺着人流走近他，打量了他收起来的黄色衣角一眼，而后示意他朝前走道，“我们先进去吧。” 　　冒险者协会竖起的三块大白板下围满了黑色脑袋，还有此起彼伏的大声叫唤，当他们的声音越发沙哑，便会灌一瓶不知道谁配置的药剂，又能嗓音嘹亮地招揽客人。 　　足有两个足球场大的冒险者协会里面，已经被一排又一排摊位分成一长条一长条，滚滚熟门熟路地领着她走了好几个摊位，把一背包蜘蛛材料换了一大批成品，至于蛛丝，萧雨歇交给从前打过交道的补衣，让她加工做成里衣。 　　“没问题的，”补衣顾不上排得长长的队伍，一下子将所有脏兮兮的蛛丝都揽在怀里，一个劲地点头，连她身上的漂亮汉服都不管了，“放心交给我吧。” 　　这几天真实游戏似乎想让他们好好休息，萧雨歇发现她好友名单上的大部分名字都亮了起来，小七最先给她发消息，约她去沙漠边缘看看他们的训练成果。 　　在上次分开之后，她就被游戏拉进了强制任务，只听小五说过他们正在努力地刷野怪磨合，还有想加入沙漠村现在最大帮派沙漠帮的意向，不知道他们成功了没有，眼看太阳快下山了，她看了一眼忙得不可开交的滚滚，扯了扯对方的袖子打手势离开，滚滚胡乱点了点头，便加入到玩家们的洪流中去。 　　太阳如一个通红的咸鸭蛋垂在天边，摇摇欲坠，萧雨歇只望了一眼，便估摸出离黑暗彻底笼罩估计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晚上的野怪不像白天那么容易对付，要是半小时后还在外游荡，很大可能会把命丢在这片荒漠之中。 　　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一些戴着兜帽匆匆往村外走的玩家们，黄昏也是刷怪的最好时机，方才那么多玩家一小半进了冒险者协会，倒是有一大半在野外刷怪，毕竟白天天气炎热，晚上危险重重，只有这段算得上是黄金时间。 　　一路上的野区差不多都被各类玩家们占领了，萧雨歇穿过一个又一个野区往湖边走，小五给她发了一个入队邀请，这样从地图上就能看到队友们的位置。 　　除了小五小七兄妹两和曾经一起打过丧尸副本的张诚，队伍里还有个熟悉的名字——大强，萧雨歇第一次见滚滚的时候便碰到了这个身材强壮的玩家，但她没想过他们会混成一个小队，毕竟大强是沙漠帮巡逻队的人，其他的不说，可以组队的玩家应该不缺啊。 　　他们的定位在一处刷新野猫的地方。 　　和擅长逃跑的野兔不同，沙漠野猫不管攻击力还是逃跑的能力都比它们更强，特别是野猫的血量下降到一定程度，会出现一个狂暴buff，牙齿和指甲会变得更长，速度更快，多挠几下就得灌瓶红药，要是嗑药的速度比不上对方攻击的速度，那肯定会有生命危险。 　　不过有队友们帮忙看着，杀怪可能不行，逃走还是可以的。 　　萧雨歇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厚厚的沙子上，阳光的余热依然热力十足，每一缕吹过脸边的风都仿佛带着细碎的沙粒，但和白天空空荡荡的沙漠不同，她走在沙丘上，基本上每隔不久便能碰到一只队伍，见她路过还分外警惕，她索性运转轻功，宛如一阵风般从他们之中穿过。 　　她得赶紧把工程学的书弄到手，萧雨歇心想，小七有这方面的天赋，交给她来研究，没准前世的飞行利器——人载飞行器具能提前出世，有了飞行器，人类逃跑的速度飙升，这样没准能多挽救几条生命，在这个世界，每条生命都很珍贵。 　　因为动植物的变异，他们的骨头、茎干给科学家们提供了新的材料，据说飞行器具很容易组装，他们所缺的不过是时间而已，可惜，她对这些科学一窍不通，不然没准能帮一帮忙。 　　等萧雨歇风一样到达小五小七们的定位时，他们正在攻击一只小野猫，这只野猫只有拳头大小，身体却十分灵活，每一次跳起都挥舞着它的爪子，如果不是他们闪避及时，估计没两下就得回城休息了。 　　仔细一看，萧雨歇不禁微微笑了，他们的分工十分明确，大强穿着重甲，承担了一大半的伤害，小猫的爪子挠在他身上只在重甲上划过一道又一道白痕，张诚和小五行动十分猥琐，每次野猫朝他们攻击，他们便会飞快地往大强身后靠，大强也上道地每次挥舞着盾牌，把野怪的一次次攻击拦截下来。 　　至于小七，她远远地站在战圈外面，一手握着一本魔法书，一手举着一根魔杖，每次吐出一段咒语都要休息好半会儿，不过她的法术非常有用，野猫最让人生畏的就是它的速度，只要能将它的速度减下来，就跟普通的猫咪一样毫无杀伤力。 　　可惜小七的法术值并不是很高的样子，萧雨歇见过叶云轻和沈然的训练，还有曾经的郑扬，他们三人的法术风格不同，叶云轻的法力好像压根不存在一样，每次狂轰乱炸都忍不住让人怀疑他还有多少法力留下，但每次都能挤出一个法术来——他的法力值和恢复能力是萧雨歇见过最强的。 　　沈然不同，他最讲求精确，每次都要精准地命中目标，他用训练场的靶子训练自己的反应能力，最近的最高记录是百分之八十，这对从来没有经过相关训练全靠自学的人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但他还是不满足，他的最低目标是百分之九十五。 　　郑扬的话，萧雨歇没见过对方使用过几次法术，但从几次的表现来看，他恢复能力很强，而且气质普通，并不引人注目，要知道，法师因为他们的攻击力，一向是仇恨最高的，不管是野怪还是人类，对垒之中优先瞄准的一定是对方的法师。但他却仿佛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这也算是难得的天赋了。 　　小七……对比萧雨歇曾见过的那么多法师来看，实在有些太嫩。 　　见三人逐渐在野猫身上留下伤痕，小猫的动作逐渐迟缓，她便明白这场战斗逐渐进入尾声，准备从沙丘后面绕出来跟他们打声招呼，没料到一声刺耳的尖嚎，一只体型更大的野猫从另一个沙丘边上如一头小猎豹般笔直地朝大强冲过去，撞得对方连连往后退，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真实游戏比他们从前所玩的电脑游戏要真实得多，怪物不是设定的程序，随时会出现突发状况。 　　这番突发情况打得几人一个愣神，不过他们也是磨合过许久的队伍，这时就显现出他们的默契来，小五及时扶住大强，同样高敏捷的张诚出手引开大野猫的注意力，小七及时使出一个眩晕术，不让一边伤痕累累的小野猫加入战局，四人同时对付一只小野猫都有些手忙脚乱，再加一只那真是要翻船的节奏，没等队友们说话，他们便默契地准备往后退。 　　张诚的敏捷虽高，却高不过刚出现的大野猫，他很快便险象环生，大强见状，双手挥舞着盾牌拦住大野猫的攻击，敏捷最高的小五将直指小野猫，张诚往后退，小七迅速翻着魔法书，准备从中找到一个足够将大野猫困住的法术，还没等她挥舞法杖吟唱出声—— 　　萧雨歇出手了。 　　她抽出腰间绑着的两把匕首，如海浪一样卷入战局，一刀甩出，直接把小野猫钉在沙坑里，它的腿抖了一下，便不动了，大野猫惨叫一声，不管堵在它前面的大强，径直朝萧雨歇身上跳去。 　　她不退反进，握着匕首的两只手在头顶交叉，顺势往下劈，形成一个大大的“X”，跳在空中的大野猫在空中一僵，软软地掉在沙子上，惯性地翻了个滚，它褐色的毛皮染上一层细碎的金色沙粒，如同落在海面上的细雨，溅出一滴又一滴水花。 　　“萧萧！”小七惊喜地叫了一声，从战圈外跑过来，鞋子上沾满了沙子，她跑到几人身边笑得眼睛弯弯，“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好厉害啊！一下子就把它们全杀掉了。” 　　“我到了一会儿了，”萧雨歇从背包里掏出手帕，擦拭掉两把匕首上的血迹，将匕首收入鞘中，“我刚才在看你们的战斗，干得不错。” 　　“哪有，”小五有些气馁，他低着头，两只手拎着大野猫脑后的软皮，将它从沙子上拎起来，血水顺着它脖颈的“x”形伤口往下流，滴滴答答，皮毛一点都没被伤到，“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到你这样啊。” 　　萧雨歇耸了耸肩，她刚才可是用上了自己的内力，如果没有相关内功心法和师傅领进门，估计一辈子都不可能练出来，不过如果是经受过特殊训练的军人，没准也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张诚则是捡起了那只拳头大小的小野猫，它被拎起来的时候地上掉了一小堆药水和一把生锈的剑，小七把战利品收起来，递给萧雨歇，她摆摆手，“你们分吧。” 　　大野猫爆出了一大堆药水和一块大盾牌，小五把盾牌拿起来挥舞几下，看了眼萧雨歇，见她微笑着摇摇头，便递给大强。 　　“这……谢谢了，”大强现在背的那块盾牌早已伤痕累累，这块新的正好能派上用场，他咧开嘴笑着接过新盾牌，掂量掂量重量，一派心满意足。 　　“你们是不是还要继续刷野怪？”萧雨歇望了一眼天边马上要掉下去的太阳，“快到晚上了。” 　　“啊，那么迟了？”小五赶紧把尸体们收进背包里，“我们得赶快回去。” 　　回城的一路上，几人说说笑笑，萧雨歇从他们的话中知道他们每天黄昏都会出来刷怪，不过野兔和跳鼠两个大野怪区人满为患，先到先得，他们无意和别人起冲突，索性就来等级最高的野猫区，每次基本上能带一只战利品回去，锻炼技术和配合的同时也能顺便挣点药水钱。 　　“原来是这样，”萧雨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你们的实力……来这个地方实在太危险了，如果再招一个类似战士的人，应该会要更稳妥一点。” 　　“我们也想招人呀，”小五苦着一张皱巴巴的、跟放老的橘皮一样的脸，苦哈哈地说道，“战士练的人太少，毕竟是要跟野怪正面杠的角色，又没办法像坦克一样穿着重甲，基本上村里表现好一点的战士都被人高薪聘走了，比如那个沙漠帮……” 　　“你不也是沙漠帮的人吗？”萧雨歇奇怪地道，“以你的身手应该不愁没人要……”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过来什么似的，瞥了一眼旁边的小七，讪讪地一笑。 　　的确，以小五的高敏捷放在帮里算得上佼佼者，但是小七的天资比较普通，而且又是比较费钱的法师职业，要想加入沙漠帮里的队伍应该比较困难，还不如自己组一个队伍。 　　这样的话，萧雨歇也无能为力，她虽然职业是战士，可她的实力太高，她一个人就可以解决的两只野猫足以让小五和小七的队伍团灭，和她一起打怪，压根起不到锻炼自己身手的目的。 　　更何况，她自己就可以解决的怪，为什么要拉上一个队伍的人拖后腿？所以小五和小七都没提邀请萧雨歇的想法。 　　他们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沙漠村里，此时太阳已经完全看不见，夜幕刷地一下降临，仿佛画家用一只沾满墨水的毛笔将天空染得一片漆黑，远远望去，只有沙漠村的几个小橘色光点亮起。 　　“我们要下线了，”小五几人走进村口，跟萧雨歇道别，小七好奇地问她，“你呢？我们可以一起下线。” 　　“我估计还要过一会儿，”萧雨歇委婉地拒绝了她的邀请，小五几人也不强求，互相说一再见便化作一道道白光消失在村子的黑夜里。 　　萧雨歇看了一眼暗下去的好友名单，和空空荡荡的小村落，唯有铁匠铺的打铁声还在夜空中回响，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运转内功，身躯拔地而起，运转轻功朝野外掠去。 　　今天和小七小五几人在野猫刷新地打怪，让她回忆起曾经的一个小副本，因为玩家越来越多，等级越来越高，地图也随之越变越大，在绿洲里出现一种特别的植物，鱼腥草。 　　这种草的名字虽然不太好听，但养过猫的人都知道，它能让猫咪们发情乃至发狂，这种草的生长速度越来越快，最终遍布围绕沙漠村附近的绿洲，这种草将会引来一大批发情的野猫，给去绿洲刷怪的玩家们一个“惊喜”。 　　不仅如此，鱼腥草在成熟之前并不会散发吸引野猫的气味，而药师们对此也非常需求，发布采摘大量鱼腥草的任务。等到它泛滥之后散发出吸引野猫们的气味，就算白天的温度再炽热都阻挡不了那些疯狂的野猫们。那一次，沙漠村遭受前所未有的袭击，玩家们损失惨重，甚至还有一大批玩家来不及撤离而丧命，他们没有死在丧尸口中、没有死在动植物的袭击下，没有死在强制任务之中，却在自以为安全的沙漠村里丢了性命，实在太划不来了。 　　萧雨歇在夜幕中行走，晚上的沙漠气温极低，她拢了拢外套，戴上兜帽，笼着双手，脚尖点着沙粒，径直朝绿洲飞去，她能感受到黑暗里那些蠢蠢欲动的目光，却没有一只野怪胆敢扑到她身上。 　　她的身形蓦地停住，在绿洲旁边的草地上，数只黑猫白猫慵懒地躺在上面，有时还翻一个身，显得非常萌萌哒，换做一个铲屎官过来，估计要被萌得心肝颤，但她却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躲在沙丘后面，努力不发出任何声响。 　　月亮皎洁的光芒洒在猫咪身上，伴随着旁边潺潺的流水声，宁静而和谐，然而那些可爱的猫咪在她看来与恶魔无异，要是被它们其中一只发现，那她估计得上演夺命狂奔，那么多猫她一个人可打不过。 　　看来鱼腥草快要成熟了，已经足够吸引安静的、晚上的野猫们，不知道在炽热的白天，它们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静静地躺在沙地上——估计得烫掉一层皮吧。 　　萧雨歇静静地看了一眼，突然运转内功，朝野猫们躺着的那块绿地冲过去。 　　她不知道那次鱼腥草什么时候成熟，而明天又得接待那些来自军队的军人们——关于社区小队的事，没办法在白天过来，至于后天，可能来不及了。 　　打可能打不过，不过跑，应该是没问题的。 　　萧雨歇箭一样朝野猫们冲过去，发现她的踪影后，猫咪们一只只尖叫起来，刺得人耳膜疼，这是它们的技能之一，她两手捂住耳朵，飞快地躲闪着它们从四面八方抽过来的利爪，看准月光底下的一株鱼腥草，身形一停，飞快地将其连根拔起，脚往后重重一踩，拖出一道不短的痕迹，借力身形如弓一般抽向反方向，躲开又一轮野猫的攻击，消失在月光之中。 　　刚才她的手指从耳朵里拿出来拔草的那一瞬间，耳膜简直都要被那一阵一阵的惨叫声刺破了。见她拔走了自己领地的鱼腥草，为首的野猫足足追出去十余米才被她甩开，不甘地长长尖叫一声，逃得远远的萧雨歇都能听得见。 　　所幸她的苦功没有白费，萧雨歇随手将鱼腥草丢进自己的背包里，等回到村子才放慢脚步，朝有亮光的药店走去，药师正在柜台后面抓药，看到她的时候眼睛瞪大，似乎没想到这时候还有玩家在村子里滞留。 　　“你好，请问你想要些什么药？”药师放下药杵，笑容可掬地问她。 　　萧雨歇只是拿出了自己背包里的鱼腥草递给对方。 　　“这是……鱼腥草？！”药师装模作样地在自己的面板上操作半刻后才迟疑地惊叫道，“它……它是一剂很有用的药材，我愿意出十个铜币买下它！” 　　“它会不会让野猫发狂？”萧雨歇眉头一皱，径直问道，“我刚才在月光下看到它身边有很多只野猫。”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在面板上鼓捣半天没查出个所以然的药师耸耸肩，“当然，我知道你们现实生活中的鱼腥草可能会让猫咪们发情，不过，这里没准不会呢。” 　　萧雨歇没有说话，看来眼前的药师npc还没达到一个足够了解鱼腥草的等级，她将鱼腥草往背包里一甩，背着背包离开药店，踏入一片夜色之中。 　　“你去哪里？现在天已经黑了。”药师npc叫了一声，见对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叹了口气，继续捣自己的药。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她一副药还没捣完，便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正是刚刚离开的萧雨歇，她眼睛一亮，笑眯眯地道，“你回来啦，怎么样？要不要卖给我？” 　　萧雨歇没有说话，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从身后拎出一只野猫，那猫还龇牙咧嘴地朝药师叫了一声，被她一巴掌拍回去，猛地看到一只凶残的猫咪，药师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这只猫给你，”她掏出背包里的绳子将野猫绑得严严实实地放上柜台，朝不住地往后退的药师说，“你用鱼腥草试探它，如果什么时候它发狂了，就让村长把玩家们叫回去。” 　　npc有房屋保护，野怪不会伤到他们，玩家不同，虽然村口有震慑野怪们的道具，但是这些道具只对有理智的野怪有作用。 　　药师战战兢兢地接过这只野猫，惴惴不安地问，“我该给你多少钱？” 　　萧雨歇笑了一声，道，“不要钱，送你的。” 　　药师眼睛一亮，萧雨歇耳边立刻响起系统提示音“药师对你的好感升至友善。” 　　这个NPC……还真容易贿赂啊。 　　把鱼腥草和野猫甩给npc后，萧雨歇便将这事抛到脑后去了，她伸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便下线睡觉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 　　萧雨歇刚睡醒，便听见门外乒乒乓乓的动静声，她眨了眨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换上日常装备，走出房门，沈父正在厨房做饭，沈染在擦拭自己的刀，沈然一样一样把材料包摞在餐桌上，叶云轻躺在沙发上翻着自己的法术书。 　　“杨护呢？”萧雨歇抬眼环顾一圈，问道。 　　“他去异度空间打怪了，”叶云轻把书放在一边，看着她一脸茫然地揉着自己惺忪的睡眼，不觉笑弯了眉眼。 　　萧萧刚睡醒的样子，和她平常的模样，颇有种反差萌。 　　“这么勤奋？”她瞪圆了眼睛，才找了个小板凳坐下，乖乖等着沈父的早餐，最近楼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一方面是再度变异的丧尸，还有一方面是那些没杀过丧尸、进不了异度空间的普通人，经过那么多天的饥渴，他们储存的食物和水基本上被耗空了，已经忍不住想要出来觅食。 　　然而，他们错过了丧尸最容易解决的时候，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碰上经过第二次变异的丧尸们，如果没有强有力的人物保驾护航，几乎都是送死的命。 　　这就是末世最残酷的现实，一步跟不上，步步落后，非得花大量功夫才能追得上，普通人如是，玩家们也一样，一旦跟不上动植物们进化的速度，就只有被淘汰的命运。 　　吃过早餐之后，杨护从异度空间里走出来，他浑身汗津津的，散发着一种久未洗浴的汗臭味，沈染当即捏着鼻子避过一边。 　　“你们村没有水吗？”萧雨歇被那气味冲得直皱眉，“湖水？河水？” 　　杨护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当即踏入异度空间，好像准备洗个澡再出来。 　　叶云轻哭笑不得，“别忘了我们得过去军区大院那边，”他抬手看了眼自己的表，“六点，太阳快出来了。” 　　太阳出来之后，就是一天炎热的开始，他们得趁这天还没亮起来之前赶紧过去，军队也是一样——白天实在不是在外行走的好时机，当然，晚上也不是。唯有清晨和傍晚人类才有机会出来活动。 　　等杨护从异度空间里出来，他们草草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便离开了自己的公寓，走向旁边的军区大院。 　　外面的天色微微亮起，一阵带有凉意的微风迎面扑来，一行人行走在路上，戒备地握紧手中武器，他们在外打怪，对丧尸们的能力不说了如指掌，却也知道它们最近实力大幅度提升，不像平常那样任人宰割，稍有不慎就会受伤，这可不是异度空间，只要被丧尸抓到受伤，就会有被感染的可能。 　　因此，一行人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一口气都不敢大声喘。 　　可能是丧尸变异给军队们增添太多负担，有些黑红的血迹还残留在水泥地面上，看得人心惊胆战，倒是没看到尸体——尸体都跑走了。 　　萧雨歇走在最前面，耳尖地听到一丝风声从右后方划过，她叫了声，“小心！”握紧匕首飞快转身，被她叫破行踪的不明生物冲进他们的队伍里，还好有她提前一声警备，大家都避过了没被衣料包裹的皮肤。 　　“卧槽！它也学会埋伏了？”沈父爆了声粗口，狼狈地躲到一边，身体在地上滚了一圈，全身灰扑扑的。 　　杨护及时挥舞顶上，和它重重地拼了一记，彼此往后退了两步。这时几人才看清对方的身形，它的脸不像普通丧尸那样被咬得体无完肤，而是……跟普通人一样平滑。 　　新物种？ 第45章 小区之变1 　　新物种？ 　　不，看清楚对方脸的一瞬间，他们就意识到，这个突然朝他们队伍冲进来的“新物种”就是个普通人。 　　“抱歉了，”这人取下自己的头盔，爽朗地笑了笑，在足有五十米远的军区大院门口，一个男人正在其他穿着军服男人的簇拥下拍了拍自己的手，“不错，你们反应很快。” 　　叶云轻拉住暴脾气的沈父，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腿，笑得一脸文雅，“多谢夸奖。” 　　几人几乎立刻弄明白了这人的身份——前来考核社区代表小队的军队人物，不过看对方的模样，似乎并不像普通军人那么……正气凛然，正相反，萧雨歇本能地竖起了汗毛，仿佛看到一只阴沟里嘶嘶地毒蛇。 　　一阵风吹过，她敏感地嗅到一股血腥味，这是新鲜的人血的气息，她脸色一变，立刻像军区大院里面瞟去。 　　血红的鲜血顺着大院的排水沟潺潺留进地下道。 　　其他队员们想来也看到了这一副画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云轻突然在队伍频道里叫了一声“跑！”萧雨歇条件反射地拽起身边的沈然往侧边跑，杨护保护着叶云轻往另一侧飞奔，沈染和沈父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 　　一声嚣张地枪声，萧雨歇猛地把沈然推倒在地，自己也一同卧在地上，躲开身后追击地阵阵枪响，她只觉右臂一疼，子弹从她的右手臂边擦出一道血痕。 　　她掏出背包里的布一把将伤口保住，拽着沈然或跑或躲，在他们身后射击的“军人们”并没有追上来补枪，他们只是一步一步逼近，跟猫戏老鼠一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狼狈地逃跑。 　　萧雨歇此刻总算明白了前世鲁栋家人的死因——他们盼来的不是救命的军人，而是夺命的杀手。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意识到对方是真的想让自己死，沈染几乎要崩溃了，“军人不应该是来救人的吗？” 　　不管在什么时候，党派中总流行着两种思想，左派和右派，分别是激进派和保守派，叶云轻一边跟着杨护跑，一边往身后放眩晕术和冰冻术，从以往的历史经验来看，对方可能是极端激进派的人。 　　或许，他们心里想的是，在丧尸将人类变成丧尸之前，先把活着的人杀掉，这样死掉的人就不会变异了。 　　他们的这般举动显然十分隐蔽，不管是收音机、线下交流还是真实游戏论坛，都没有相关的消息，他猜测知情人都被他们杀死，这样秘密就会是一个永远的秘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逃跑的希望渺茫。 　　哪怕手中有枪、有武器，他们六个人也无法对付一群装备着热武器的军人。 　　不能往公寓里逃，这样只会被瓮中捉鳖，叶云轻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他在队伍里喊道，“我们分开逃走，不要往楼里跑！” 　　听到他的话，萧雨歇立刻拽着沈然往左边空空荡荡的大街奔去，沈染和沈父往右侧小路跑，叶云轻和杨护笔直往前奔，见他们分开逃跑，那领头的男人也不像方才那样淡定，他眉头紧皱，对旁边的人说，“你们也分头追上他们，一定不能让他们跑了。” 　　萧雨歇和沈然挑的这条路附近没什么遮掩物，也不敢往旁边楼房里跑，只好一直朝前，很快，受过良好训练的军人们便端着枪远远地撵着他们跑，沈然眼尖地看到不远处一个圆圆大大的下水道井盖，为今之计，也只有往里钻了。 　　萧雨歇一手把井盖抬起来，沈然口中迅速念了一个法术，身体轻轻地飘进下水道里，踩了一脚的污水，萧雨歇则是下水道井两边连踩几步，不忘把井盖合上，落在污水一边。 　　“往里走，”沈然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低低喊了一声，“他们马上快到了。” 　　萧雨歇听得比他更清楚，然而下水道里的变异生物成群结队，她都不敢说能全身而退，如果走得太深…… 　　然而现在不是考虑以后的事情，耳听到那脚步声马上踏上他们头顶的井盖，她从背包里掏出从前地铁站留下来的夜视眼镜递给沈然，自己的夜视能力比普通人好上一些，加上全力运转的内力，和地面上的感知范围差不多。 　　她一步当先走在前面，污水散发的臭气熏天，脚下不时踩到让人毛骨悚然的软软的东西，感知灵敏的她还听到远远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们都安全了吗？”叶云轻的声音蓦地在队伍频道里响起，差点把全身戒备的萧雨歇吓了一跳。 　　“抱歉，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他的声音低落，“收音机提供的消息，让我对军队的到来给予太多信任。” 　　是啊，收音机里有如平常新闻联播般粉饰太平的消息让他们寄托了很大的希望，以至于让他们都忽略其中的危险，加上他们的保密意识做得实在太好，至今真实游戏论坛里竟没有相关的消息爆出。 　　“同样放松警惕的还有我，”沈然苦涩地在队伍频道里说，“换做其他人，在世界末日之中，除了政府和军队，又有谁可以依赖呢，只是我没想到，自己没死在丧尸手上，居然差点被自己人干掉。”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萧雨歇便听见距离他们足有二三十多米的井盖上方有人的声音，她立刻停住脚步，沈然也默契地一动不动，只听斜上方那个熟悉的男声说，“他们下去了？” 　　“是的，长官。” 　　不知他们做了什么手势，那块井盖被掀起来，一束阳光直直地照在井底里，形成一个圆圆的光斑。 　　“他们应该进去了，”那个叫长官的男声说，“你们几个去附近的井盖守着，你们守在这里，我们可不能让这两只可爱的小老鼠逃走。” 　　沈然攥紧了双手。 　　井盖没有盖上，两人听到一些人的脚步声远去，但从他们的对话中明白井盖上方一定有人在，如果只有两三个人的话，萧雨歇倒也不是不能冲出去，但若是三个以上带枪的人，她就没办法了，守在井盖上的，从他们呼吸的声音来看应该不止三人。 　　“我们被守尸了，”沈然苦中作乐道，他把两人的情况说了一遍，“希望追你们过去的人不多，我感觉守着我们的人应该有七八个。” 　　“我们后面倒是没多少人追，”沈染在队伍频道里报备道，“我们逃进医院里了，这边病房很多，跟迷宫似的，希望能把他们甩掉，实在不行我们就跑进太平间，装作尸体。”她开玩笑道，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足以见得他们的处境不差。 　　萧雨歇没注意到对物品道理的消息，她屏气噤声地倾听井盖上的信息，听呼吸声，应该有四五个人，沈然拉拉她的衣袖，往里指了指。 　　下水道里充斥着一股腐烂的、好像足有一堆死老鼠堵在鼻孔的气息，足以成为让人头晕目眩的瘴气，萧雨歇轻轻地呼吸着，只觉得空气都被熏黑了。 　　这个时候，沈然还想继续往里走？暂且不说这股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下水道因它封闭、黑暗、脏污的环境，吸引许多爱好脏东西的生物在里面繁衍生息，很有可能一遇就遇上一窝变异生物，到时候别提拉着沈然这个拖油瓶了，就算她一个人进去，也没法保证能够全身而退。 　　萧雨歇坚定地摇摇头。 　　“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沈然在好友频道里对她说，“这种情况我们进不了异度空间。” 　　战斗状态不能进入异度空间。 　　哪怕他们其实没有和对方战斗，但是——异度空间判断的准则谁也不知道——但是，在对方守在上面的情况下，他们的的确确进不了异度空间。 　　“你是想先走一段足够脱离战斗的距离，进入异度空间再说？”萧雨歇顿时明白他的想法，但她依然不同意，“地下水道里有太多不明生物，如果碰上一窝，就更别提进入异度空间了。” 　　沈然没在下水道里探索过，估摸不到这个地图的危险程度，但从前世而来的萧雨歇非常明白，下水道一向是城市里最危险的地方，不管是病菌、气味还是居住在里面的生物，都足以让人九死一生——还未必能一生。 　　想到这里，她摸出背包里的金创药，将右臂被子弹擦过的伤口纱布取下，往上面倒药粉，忍着这点小疼痛将伤口继续包扎起来，尽管她第一时间处理了伤口，现在又上了药，可她依然不敢确定自己被感染的几率是多少。 　　下水道里的寄生孢子数量比在阳光下多得多，这是谁都知道的常识，萧雨歇暗暗运转内力，她的内力应该或多或少能有些用。 　　“这样的话，”沈然沉吟着在好友频道里说道，“那我们再等一等吧？” 　　萧雨歇按住自己的伤口，一声不吭，突然，她左手一划，手中匕首脱手而出，直接命中一只吱吱叫着的小老鼠，那只老鼠惨叫一声，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 　　“我们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她急促地说道，“有一只老鼠，就证明……” 　　无需她继续说下去，沈然便已从四面八方响起来的吱吱声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脸色刷地一下变得严肃起来，萧雨歇从背包里掏出一套备用的小飞刀系在腰间，运转轻功点在污水上拉着沈然往井盖处跑。 　　祸水东引。 　　沈然立刻明白萧雨歇的用意，她想用身后的老鼠转移井盖上方那些人的注意力趁机逃走。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沈然马上在脑海中回想法术书上的相关法术。 　　“准备好，”萧雨歇回头嘱咐一句，“我要上去开井盖了。” 　　她一按井壁，如壁虎一样盘旋而上，两腿岔开固定住自己的身体，在好友频道里对沈然说，“我数三声。” 　　那些吱吱声越来越近，沈然不知不觉握紧了法杖。 　　“三，”她的手虚托着井盖，“二，一。” 　　她手上猛一用力，井盖被她大力掀开，安静了一两秒左右，旁边响起砰砰砰的枪声，萧雨歇以井盖为盾牌，掩护着用轻身术飞上来的沈然，就势往地上一滚，手上飞刀猛一出手，两人闷声倒下。 　　与参差不齐的枪声同时响起的，还有蜂拥而至的吱吱声音，一大蔟小小的灰毛老鼠从下水道井里窜出来，宛如一丛灰色的满天星突然抛出，还有人受伤的惨叫和闷哼。 　　“走！”萧雨歇拉上沈然的手，两人踉跄着朝前跑去，将那吱吱声和枪声抛在脑后。 　　“我们暂时安全了，”沈然不忘在队伍频道里汇报行程，“你们呢？” 　　无人答话。 第46章 小区之变2 　　队伍里暂时无人说话，沈然只觉呼吸一滞，一时竟忘了挪动脚步，险些被自己绊住脚步摔倒在地。 　　“我们先走，”见队友们无声无息，萧雨歇也有些着急，沈然又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她不得不拽着对方踏着轻功往前飘，直到将那些人和老鼠们远远抛在身后。 　　等到他们精疲力竭慢慢停下来，萧雨歇又耳尖地听到楼房背后低低的、嘶哑的吼声，和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她脸色一变，“丧尸！” 　　“丧尸群！”沈然同时叫道，他双手扶着膝盖呼呼地喘气，像一只漏气的大风箱。 　　破屋偏逢连夜雨，萧雨歇的耐力已经下到百分之三十，沈然明显更低，她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撑得住逃跑的路。 　　就在她束手无策的时候，一台车突然从街角窜出来，停在他们面前，在他们身后，萧雨歇已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丧尸脑袋，正朝他们“跑”来。 　　“上车！”司机朝他们吼了一声，萧雨歇毫不迟疑地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一边拉上沈然，汽车飞快地发动起来。萧雨歇上车之后才发现后座上堆着一小堆药品。 　　驾驶座上坐着的是一个四肢修长的青年，副驾驶则坐着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子——这年头还敢留长发的女生实在不太多见。 　　“你们没事吧？”他转动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后座，游刃有余地从一处窄缝里穿过，他说话的声音和语气，让萧雨歇总觉得有些耳熟。 　　“楚歌，你认识他们？”与此同时，副驾驶的女人在好友频道里问他，“怎么突然停下来？” 　　“我感觉那个女孩有些眼熟，”楚歌踩住油门，加速从几个丧尸的空隙处挤过去，“或许从前强制任务有碰到过。” 　　萧雨歇望着丧尸溅在窗户玻璃上的黑色血液，眼神慢慢变得复杂起来。 　　她这些天都在自己安全的小区里呆着，这是她这世在丧尸变异后第一次出来，竟没想到情况恶化到这种程度，几乎每走几步都能遇到一窝丧尸，好像他们刚从各大超市、公寓里破门而出一样。 　　这个世界乱起来了，萧雨歇再次感受到那迎面而来的紧迫感。 　　“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那女人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似乎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一样，看向萧雨歇眼底的敌意消散了不少，“这边很危险的，丧尸变异后，这一块在收音机里被评为次危险区。” 　　各大区的安全级别在丧尸变异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但是所有地区的危险程度都集体上升了不少，可能原本的次危险区相当于现在的次安全区，而次危险区，几乎跟从前的危险区差不多。 　　“被一群……”军人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沈然就拉了拉她的袖子，接口道，“被一群变异老鼠追出来，刚摆脱它们就碰到了丧尸群。” 　　“他们和从前的我们一样，对军队和政府的好感很高，”他在好友频道里对萧雨歇说，“我们空口无凭，他们未必会相信。” 　　萧雨歇只得闭口不言。 　　经过简短的聊天之后，几人对各自的处境都有几分了解，楚歌和他女朋友的小队就在附近，他们队伍里还有一对情侣和一个单身男人，今天轮到他们出来搜刮物资，尽管他们都有真实游戏和异度空间，但里面的食物和水不能解决一切问题。 　　“枪支、子弹、医疗物品、衣物，”楚歌的女朋友如数家珍，“这些在异度空间里卖得都太贵了。” 　　异度空间和现实生活的货币无法流通，只能靠做任务和玩家的互相交换获得货币，不像一开始就靠达成成就赚取大量游戏币的萧雨歇，他们每一笔用得都很省，能在现实中拿到的物资一般都不会在异度空间里买。 　　“最多就是一条退路吧，”楚歌解释道，“总不能把一切生的希望都放在游戏里。” 　　这样说也挺有道理，毕竟这个游戏平白无故出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不过萧雨歇知道，前世直到她活到最后，真实游戏也依然存在，只是空无一人，连NPC都消失了。 　　楚歌将车驾驶到一个空旷的空地，“你们可以下车了，这一块是次安全区。” 　　“多谢，”沈然下车后朝他们挥了挥手，顺手递上一张真实游戏的名片，“有时间加我好友。” 　　在炽热的阳光下目送两人驾车离开，萧雨歇才有时间查看自己右臂的伤势，她走到阴凉处，将自己层层包扎的纱布掀开，被子弹擦过的血痕在下水道里被其中的空气染成黑色，其上敷着的金创药已经干了。 　　她把自己手臂上的金创药拂开，换成一副新的金创药，用干净的纱布包好。 　　“你们没事吧？在线吗？”沈然在队伍频道里呼唤着失联的队友们，叶云轻倒是回应了，“我们没事，刚才碰到一只变异的猫咪。” 　　变异的猫咪？萧雨歇突然回忆起从前在楼里碰到的那个名叫韩莉的女人，和她屋子里的那只猫。 　　“你们怎么逃走的？”沈然的声线紧张起来。 　　叶云轻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杨护充当坦克，他在远程放法术，硬生生把那只变异猫风筝死，虽说他的话波澜不惊，不过萧雨歇和沈然能想象到他们当时的紧张局面。 　　“你们现在在哪？”沈然继续问道，“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会和。” 　　对比一下地图，他们才发现两个分开的小队距离实在算不上近，本来他们夺命狂奔时就已经离叶云轻两人比较远了，加上楚歌一路往西方行驶，两只小队的距离越拉越远，如果没有车辆代步，他们估计得走一整天才能会和。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沈染和沈父还没有消息，他们最后的活动地点在医院。 　　“我们得去找到他们，”叶云轻在队伍频道里说，他望了一眼像一个大火球一样挂在天上的太阳，“等到黄昏的时候，我看看嫩个不能和杨护找到一台车，我们离那座医院比你们近，可以先去探探路。” 　　“这样的话，”萧雨歇看了眼恍恍惚惚的沈然，叹了口气，“还是等我们一起吧，我可不想你们成为下一个……下两个失联的人。” 　　结束这段简短的对话后，她感觉自己的里衣快被汗水浸透了，她四处望了眼，想先进入异度空间好好休息一下，可沈然这个状态，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别担心了，”沈然不知想明白了什么，长舒一口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看了一眼外面热气蒸腾的路面，“先去异度空间吧。” 　　虽然异度空间里的气温不一定比现实生活中低，但是那里足够安全——至少，在野猫失控之前。 　　萧雨歇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悄然进入游戏，大概是白天的原因，异度空间里的玩家们很少，大街上空无一人，萧雨歇忍着热浪，朝医馆走去。 　　她想知道自己带的鱼腥草怎么样了。 　　医馆里，药师正在纸上写着些什么，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她一眼，立刻热情地欢迎道，“亲爱的萧萧，你来看望那只可爱的小猫咪吗？” 　　可爱的……小猫咪…… 　　“是的，尊敬的药师大人，”她行了个礼，满意地听到好感度上升的系统提示音，“我想看看我带过来的那根鱼腥草效果如何。” 　　“说来奇怪，”药师放下手上的笔，领着她往医馆里面的屋子走，“它晚上的时候十分暴躁，我把鱼腥草拿开，它变得更暴躁了！但是白天却平静得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实在太奇怪了，你说呢？” 　　一边说他们一边走进那间关着野猫的屋子里，那只被铁链绑着手脚的猫见到他们立刻抛开手上的毛线球，背弓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第47章 标题 　　一边说他们一边走进那间关着野猫的屋子里，那只被铁链绑着手脚的猫见到他们立刻抛开手上的毛线球，背弓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嘿，”药师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一手悬空仿佛在抚摸着那只猫，一边慢慢蹲下来道，“小猫，是我，你不认识我了吗？” 　　回应她的是越发低沉的吼声，那只野猫暴躁地挠着地板，划出一道又一道抓痕，一双绿眼睛直直地盯着药师，看得人心底泛寒。 　　看到这里，萧雨歇直接用右手抓住它后颈的软皮，单手将它拎起来，拴在它身上的铁链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野猫的四只脚在空中胡乱抓挠，却只能抓到一团空气。 　　“它看起来更凶了，”药师在旁边客观地评价道。 　　萧雨歇没有答话，从包里取出一根鱼腥草，在它鼻子下晃悠一圈，野猫仍是那一副狂躁的模样，和它刚才没有什么变化。 　　如果这根草发挥作用的话，它的力量和敏捷度应该上升至少一倍，这样看来，那场野猫狂暴引起的危机还没那么快发生，前世村里人几乎团灭完全是因为没有防备的缘故——大家都以为村子里安全得很，丝毫没有想过怪物攻城的可能。这次如果提前预料到这场变故，或许能利用这些鱼腥草将野猫们引诱到陷阱里，让团灭的对象换一个人选。 　　萧雨歇请药师帮忙看好这只野猫，把新鲜的鱼腥草留了下来，这样的话就算发生什么事，也能提前察觉到。 　　从药馆里出来，她拉了拉兜帽，在屋檐下的阴影里一路走到训练场，这次变故给了她深深的危机感，看似平和的表面，内力却暗流涌动。 　　“早上好，训练师，”她对训练师行了个礼，对方一身合身的制服，闷闷不乐地靠着柱子玩耍着手上的飞镖，见到她后眼睛一亮，“你好，冒险者，能帮我一个忙吗？” 　　NPC主动向玩家发布任务的情况不是没有，但也少得可怜，通常只发生于两人好感度够高的情况，萧雨歇拉开面板，她和训练师的好感度停留在友善，按理来说，这种程度不足以让对方那么积极地给她找事做。 　　“有一名冒险者，”没等她问起，训练师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刚才我让她去野外练练身手，可我现在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你能帮我去看看吗？她叫安琪，现在应该在野兔区。” 　　除非发布护卫任务，NPC一般不能出村子，这是游戏的规则，看样子，训练师和这位叫做安琪的玩家好感很高，高到她能让另一名玩家寻找对方的程度。 　　训练师没见她搭话，立刻加了一句，“我能给你一本战士技能书作为奖励。” 　　“可以，”虽然外面温度很高，不过萧雨歇的抗热足以让她在野外活动一个小时，超过一个小时，她就得回来喝解暑汤药。野兔区离村子不远，她步行过去也就十分钟左右，来回二十分钟，足有四十分钟寻找这位安琪玩家。 　　萧雨歇接了任务，和其他三名队友联系过后，确认他们安全，便踏上了出村的路。 　　村外鲜少有人活动，黄沙遍地的沙漠里就零零散散七八只队伍，萧雨歇拢了拢衣领，呼吸着仿佛能烧起来的空气，一边往前走一边开放感知查看，十分钟后，她走到了沙漠附近的绿洲——野兔活动的区域，然而放眼望去，丝毫看不到女玩家的身影。 　　训练师给的方向是错的吗？萧雨歇环顾一圈，绿洲里的玩家尽收眼底，别说什么安琪了，连一个女人都没有，村子里的女玩家为数不少，为什么野外看不到呢？ 　　“嘿，”就在她在原地逡巡的时候，一只队伍走近了她，挂上友好的微笑问，“你是一个人吗？” 　　“没错，”萧雨歇往后退一小步，和他们拉开距离。 　　他们五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压低声音道，“那你赶紧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听到这话，萧雨歇一挑眉毛，“不是我该来的地方？这里被你们承包了？” 　　其中一个大男孩模样的男生扑哧一声笑出来，这笑声似乎打破了无形中的屏障一般，让其他人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小姑娘，你大概不知道……” 　　他们语速很快地说清楚了原因，村子里有一个大帮派，沙漠帮，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是那些没有进帮的高手自己组成了一个松散的帮会，他们五六十个人，足以和沙漠帮抗衡，只不过他们都视规矩于无物。 　　“人一多，道德底线就参差不齐，”其中一个比较年长的男人似乎急着要去打怪，“他们在和平时代就是不学好的小混混，到了游戏里……，总之，沙漠帮和他们达成了默契，早上和中午野外归他们，下午和傍晚归沙漠帮，我们得抽十分之一的猎物给他们，时间不多了。” 　　“这和女玩家有什么关系？”萧雨歇见他们匆匆忙忙要走，立刻追上去问道。 　　“哎呀你还不懂吗？”落在最后被她拉住衣角的大男孩跺了跺脚，“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的，你们忍得住，我们未必忍得住，懂？” 　　她手一僵，大男孩急忙忙追上自己队伍，很快转过一片绿色植物，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萧雨歇回过神来，咬住下唇，从背包里抽出一把剑，掂量掂量又放回包里，转而拿出一把匕首。她不知道安琪会被他们所说的小混混抓到哪里，见他们讳莫如深，只能用这个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自己充当诱饵。 　　等十分钟，要是十分钟后那群“小混混”没瞄上她，她就只能去回复训练师放弃这个任务，白天她的朋友都不在线，队友远在另外的村子里，远水救不了近火，她也不可能为一本技能书贸然找上老巢去。 　　只能看这位安琪的运气如何了。 　　安琪的运气看起来并不好，萧雨歇挥着匕首在野兔区装模作样地舞了一通，倒是有几只队伍的人偷瞄她，却并无一人过来做什么可疑举动。眼看十分钟过去，她在心里对那名女玩家说了声抱歉，便收拾收拾东西、拔了几根草药，往村里走。 　　就在她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黄沙里的路上，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呼啸。 第48章 营救计划2 　　萧雨歇下意识地一偏头，一支箭矢从她耳边擦过，将她耳后的黑发吹拂而起，斜插在她面前的一块黄沙地上，箭矢的翎羽还在微微颤动。 　　她的左手按住自己猛地抓紧匕首的右手，努力使绷紧的背放松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身去，面对那箭矢射过来的方向，一队五个人正朝她包抄过来，其中一人的弓箭直指着她。 　　四十分钟，萧雨歇瞥了一眼自己头像底下的计时buff，她在野外暴晒已经四十分钟了，不管是体力还是耐力都在缓慢下降，一旦超过一小时，她就会得到一个轻度中暑的buff，将影响她耐力和体力回复的速度。 　　现在应该怎么办？是束手就擒，深入他们老巢再行探查？还是将他们全部打服，再让他们吐出安琪的下落？ 　　眼看一尊粗壮的身形正大张着肥手朝她抓来，萧雨歇突然一笑。 　　果然是被叶云轻和沈然影响了，前世遇见这种状况，怎么可能会考虑那么多，直接干就行了，干不赢再跑，反正她一向很擅长逃跑。 　　下定决心，她注视着黑熊般朝她扑过来的大汉，脚下轻轻踩在黄沙上，踩出一个小小的沙坑，轻巧地往旁边一避，转身挥舞薄薄的匕首直接送进对方暴露出来的脊背，精确地插入他脊柱与脊柱之间的缝隙，对方痛叫一声，重重地扑倒在地上，如尖锐的指甲划过黑板般刺耳的嚎叫声不断。 　　其他四人被这出变故惊到了，他们对视一眼，还拿不准是继续出手还是放下“猎物”逃走，然而萧雨歇却没给他们第二个选择，只用两把又短又薄的匕首，不到三分钟就将这只先袭击自己的队伍统统致残，看着他们捂着手脚惨叫。 　　她下手很有分寸，只是将他们致残而没有伤到性命，只不过他们再想出来害人，却是万万不可能了。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名叫安琪的玩家？”萧雨歇蹲下来，粗暴地拉起一个摊在地上的男人，雪亮的匕首贴在他满是汗水的脸上，反射出一闪而过的阳光，他的黑眼珠子里满是恐惧，一动也不敢动，含糊不清地说，“见……见过。” 　　他颤抖着身体道出原委，原来安琪本来知道这一带女性不宜出行，然而为了完成训练师的任务，她抱着侥幸的态度还是出村了，只是她一来到野区就被无处不在的黑帮玩家发现，观察片刻后觉得这一单可以做，就埋伏在安琪回村的路上，像刚才堵萧雨歇一样把安琪抓走了。 　　“你们把她抓到哪去了？”萧雨歇听到这里眉头一皱，手上力道重了些，划破了他脸上的皮肤，一丝血痕顺着匕首锋利的刀锋一滴一滴掉落在滚烫的黄沙之上，被滚烫的温度一蒸而干。 　　他的身体抖得愈发厉害，正当萧雨歇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一蓬细针从在地上打滚的一个人身上朝她射来，她耳尖地听见暗器发动的声音，右手抓住正挟持的男人脖颈，微一用力，将他凌空挥起挡在自己身前，带动他衣角的黄沙簌簌落下，将一蓬细针全数挡住，一声痛苦的嚎叫声响起，她手上的男人顿时没了呼吸。 　　对自己小命相当看重的萧雨歇自然全程提防这种情况，她摸出一把飞刀，咻地一声，直中偷袭之人的脖颈，鲜红的血顺着雪白的刀片从血口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染红了金色的沙粒，一股新鲜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在沙子上哀嚎不断的其他三人竟被吓得不敢吱声，还有一人身下漏出可疑的黄色液体。 　　“你们把她抓到什么地方了？”萧雨歇放下手上毫无声息的尸体，缓缓站起来，对比满地血腥，她的衣服干净得好像是刚刚闯进来的外人一般，与这一切毫无关系。 　　他们战战兢兢地吐出一个坐标，在沙漠村呆久后，她一眼就判断出这个坐标在村外，但是她没有立刻过去，而是看了一眼头像下面的倒计时，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只够她回到村子里。 　　萧雨歇拢了拢自己的冒险者斗篷和帽子，遮住落在发丝上的一缕阳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一地狼藉。 　　等她回村，她先去药店领了一瓶免费的解暑药，将头像下的buff消除掉，而后走向训练场，向训练师说明原委——这个任务出现了新的线索，任务本身却没有冒出新的支线任务，说明这只是NPC的个人委托而不是游戏自动生成的，遇到新的情况，自然要报备一声，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奖励。 　　说来好像很残酷，为了一件任务奖励而杀掉两个活生生的人，可若是他们不主动偷袭自己，又何至于死。 　　“原来如此，”训练师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的目光有些哀伤，“严格算起来，你没有完成我的任务，任务奖励我会发给你，但我有另一个任务，只有完成这个任务，你才能拿到技能书，如果你拒绝这个任务，我也会给你一本技能书。” 　　和玩家一样，技能书也有等级划分，越高等级越珍贵，萧雨歇闻言点开自己的任务内容，第一个任务显示已完成，任务奖励是通用技能书“翻滚”，而如果暂时放弃这个任务奖励，接受第二个任务“营救安琪”，就能拿到一本四级技能书——生物定位术。 　　生物定位术：指出熟悉生物的方向，对前世熟悉绝大部分生物的萧雨歇来说，这比翻滚可有用多了。 　　“我一个人营救不了她，”尽管心动，但她还是理智地考虑了一下可行性，“我需要找几个队友。” 　　“当然，”讨价还价的一般都是要买的，训练师点点头，“我会给你的队友无法拒绝的任务奖励。” 　　“愿意为您效劳，”萧雨歇微笑道。 　　四级技能书，买一条人命，在末世算得上值钱了，只是，安琪和训练师的好感度那么高，萧雨歇不禁好奇她是怎么刷上来的。 第49章 营救计划3 　　营救安琪，自然宜早不宜迟，只是白天她的好友全都没上线，萧雨歇想了想，给小五发了条消息，询问他有没有时间做一个任务，好在他们经历过一次副本，好友度足够高，不然恐怕都发不出去。 　　收到她的召唤，小五很快就上线了，一路小跑跑到竞技场，萧雨歇将他加入队伍，把事情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这次任务可能会让他们杠上沙漠村里的黑帮，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只要有一丝犹豫就准备停下话头。 　　“你准备找几个人？”小五虽然人小，但心思细密，很快道出重点，“两个人就是去送的。” 　　“两个人足够，”萧雨歇轻声在队伍频道里说，“只要一个人引开他们的注意，我就能潜伏进去，我们的任务是营救安琪而不是剿灭他们。” 　　“可现在是白天，”小五指了指外面大亮的天色，“他们又不瞎。” 　　尽管训练师还保持着她冷傲的NPC形象，不过她微微颤动的耳朵暴露了她在偷听的事实。 　　萧雨歇看了眼空空荡荡的训练场，将两把匕首收入背包，发动技能“隐身”，身形慢慢淡去，最终消失在空气之中，看得小五目瞪口呆的同时又不禁心生羡慕。 　　要是他能学到这个技能…… 　　“剧烈运动或者进入战斗隐身会失效，”萧雨歇的右臂朝空气狠狠一挥，她的身形立刻暴露在小五的视线中，“能维持五分钟左右，冷却时间两分钟。” 　　无法剧烈运动？那就只能用来救急，小五右手不自觉地摸着下巴，看似有点鸡肋。 　　“你是巡林客，对吗？”见他迟迟不肯答应，训练师转过身来对他说，“我给你的任务奖励是二级技能书，轻灵术，可以让你获得4点敏捷加成。” 　　“成交！”小五眼睛一亮，一改方才迟疑的模样，语速不由得加快道，“让我们来讨论讨论具体的行动方案吧。” 　　萧雨歇的计划很简单，她先潜入这个坐标打探一番，打听清楚情况后再讨论更细致的救人计划，当然，若是在打探过程中遇到营救的机会，她便当机立断地自己行动。 　　小五简直被那么简单粗暴的方案惊呆了，然而他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谁拳头大谁是老大，既然风险全是萧雨歇的，他只需要在外面拉仇恨顺便放放风，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那就这么定了？”小五还有些犹豫，不过萧雨歇并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拉起他就往外走。 　　这个坐标离村子很远，她轻功至少也要二十分钟，更别提走过去了，半小时不一定能到，说起黑帮的坐标，萧雨歇有一些印象，那附近好像有一座古城废墟，在出村之际，她突然想起村长家好像有开通坐骑的功能，她带上小五先走到村长家询问有没有骆驼可供租借，村长倒是一脸懵比，在自己的资料库里划拉半天才找到解锁这个功能的任务，这是一个连环任务，十分繁琐，萧雨歇掐指一算，她一人估计要一天才能做完，有这功夫，还不如走过去呢。 　　“骆驼是没有，”村长见他们要走，忙开口道，“但是我有一只鸵鸟，可以租给你们，不过你可得好好想想，租金不便宜，而且你还得负责它的口粮。” 　　“当然，”萧雨歇笑眯眯地从背包里提溜出一串绿洲采摘的小仙人掌，在村长白花花的胡须面前挥了挥。 　　村长从屋后不知什么地方牵出一只大鸵鸟，两人顺利地爬上它的背，抓紧它的毛皮将自己好好固定在背上，紧接着萧雨歇熟练地一拽缰绳，鸵鸟迈开腿朝前大步跑起来，徒留吃了一嘴灰的村长伸长手，未尽的话含在嘴里，“我还没教你们怎么指挥它……” 　　［你已领悟专长驯养动物，你获得了100经验值。］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在萧雨歇耳边响起，她抚了抚它长长脖颈上的皮毛，鸵鸟高兴地叫唤了一声，跑得越发欢快了。 　　有代步的工具，两人的行动速度总算提了上来，不到二十分钟，他们便已远远地趴在一个小沙丘上，遥望着一览无余的古城废墟，这里曾经应该是一处繁华的所在，高高的土黄色柱子伫立在一片平坦的黄土地上，里面依稀能看到宽敞高大的大殿，残垣断壁散落一地，阳光落在上面，仿佛蕴养着它一般，愈发显得古朴厚重。 　　“你看到了吗？”目力极好的萧雨歇眼尖地望见行走在古城废墟之间的玩家，这废墟并无片瓦可遮身，然而他们却一个一个消失在地面上。 　　这幅场面触动了她的记忆，没错，在这块古城废墟之下，隐藏着一座地下城，和她曾刷过的那个副本不同，这座地下城坐落在沙漠村的范围内，属于一处开放的“刷怪点”。前世地下城被发现后，玩家们纷纷抛弃他们刷腻味的野兔野猫们，扎根在地下城里，让它成为另一个“沙漠村”。 　　越往地下，怪物的等级越高，就连前世她都不知道地下城里最深有几层。 　　地下城是一个巨大的迷宫，通往下一层或上一层的门随机出现，每次停留十分钟，只有前三层的门是固定的，击杀一层的守门怪物之后才能通往下一层，这样看来，黑帮的人应该发现了第一层的门，他们可能会把绑来的女人关在里面。 　　前世的萧雨歇也在地下城里泡了很久，要论对地下城的熟悉程度，恐怕这里没人比得上她。 　　她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 　　不过，从地面通往地下的门肯定会有人守着，这就要看小五的了，萧雨歇拉了拉小五的袖子，从沙丘上滑下去，进入隐身状态，偷偷摸摸朝古城废墟里行去。 　　小五无奈地耸耸肩，他也照着萧雨歇的样子滑下去，等对方接近古城废墟在队伍频道里打出信号后，才牵着鸵鸟大摇大摆地朝废墟走去。 第50章 营救计划4 　　黑帮这群人的警觉性并不强，直到小五光明正大走到古城墙门口才有人过来询问，城墙坑坑洼洼，到处都有破洞，萧雨歇见一群人正向小五问话，一阵风般从豁口刮进城墙之内，城里的人根本没觉察到任何异样。 　　进了城，接下来的路就好走多了，城墙里，黄土屋的土墙倒塌在地，为她提供了绝佳的掩体，只需注意听脚步声就能及时避过城内零零散散的人，地下城入口在城中心的露天广场，这应该是她的营救计划中最难的一关。 　　萧雨歇顶着当空的烈日，潜入到广场边上的房屋附近，观察着正中间的地下城通道，露天广场足有足球场那么大，一眼望去一览无余，正中间一扇青铜大门笔直地伫立着，大概也是阳光太烈的缘故，广场上并没有人在守着，倒是广场附近的土屋里她观察到几个监视点，两三个人影在窗户边晃悠。 　　进去倒是容易，只需要把门打开，但开门动静遮掩不住，肯定会被监视的人发现——进去容易出来难，而且那个安琪那么容易被抓过来，想想也不是个厉害人物，没准还会拖后腿。 　　该怎么出来呢？萧雨歇心思一转，想起了沙漠帮，一直以来沙漠帮和黑帮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若是让沙漠帮知道地下城的存在——游戏最重要的是什么？资源。若是被黑帮压上一头，沙漠帮的第一大帮位置估计就保不住了。 　　萧雨歇看了眼头像下的buff时间，还有三分钟轻度中暑。 　　三分钟，足够了，她运转“隐身”技能，控制着自己的速度均匀朝青铜大门走去，她走得不慢，就在将将三分钟的时候，她手指正好碰上青铜大门。 　　她用力拉开大门，发出长长的“吱呀”一声，立刻让广场周围躲在房屋下的黑帮人士惊醒过来，可惜他们惊醒得太晚，萧雨歇早就从拉开的门缝里溜了进去，将门重重关上。 　　从外界灼热的日光猛地进入黑暗的地下城，萧雨歇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嗅到地下城里熟悉的、沉闷中混杂着血腥的气味，这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任何风的痕迹。 　　她放缓呼吸，等眼睛适应黑暗之后才轻手轻脚往前走，两边都是墙壁，通道能容三人并行，这种通道每隔一段就会出现交叉口，还有地洞，通常宽敞的地洞被称为大厅，小一点的则被叫做房间，萧雨歇猜测安琪应该是被他们关在地洞里。 　　她从背包里翻出还未清理出去的红外线眼镜戴上，周围的环境顿时清晰很多，地洞里十分干爽，墙面和地面的夹缝中还生长着一簇簇针叶状的小草，一般有植物的地方都会有动物，她记得第一层的怪大多是动物，但是被动物抓伤的玩家会变成行尸，而且要打死三次才能真正死去。 　　萧雨歇从背包里翻出手套，确认自己上上下下都捂得严严实实，才摸索着向前走去，第一层的面积不大，只有两个足球场左右，越往下越宽敞，她虽然很久没进过地下城，但独自行走几分钟后，那些久远的记忆逐渐涌入脑中。 　　她不疾不徐地走了一段，对地形越发熟悉后脚步逐渐加快，期间碰到一两只老鼠全被她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等她经过三个地洞后，终于耳尖地听到女孩啜泣的声音，还有男人的斥责声。 　　“哭什么哭！”那声音极不耐烦地压低了，“又不是让你们做鸡。” 　　萧雨歇耳尖一动，她放轻脚步，恍如一阵轻烟般飘到地洞边的墙壁前，这个地洞应该是个大厅，有四个通道，要是把他们惊走分散逃跑，她可追不上。 　　那就惊走好了，以她对地下城的熟悉程度，救下安琪后他们根本追不上自己。 　　不过，里面的女孩到底是不是安琪？ 　　萧雨歇静静地听那女声渐渐止住哭泣，时不时地打一个哭嗝，听到里面的呼吸声，推断该有五个人，她伸头瞥了一眼，除了那个啜泣的女孩，好像还有一个妹纸，另外三个人正在对她们动手动脚，两个女孩低着头躲避，那三人倒也不生气，仿佛当作情趣一样。 　　应该让训练师描述一下安琪的长相，萧雨歇暗暗头疼，要是她一下子没制住，让安琪当了人质，再下手就没那么容易了，说来她前世压根没接过营救任务，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也是难免的，吃一垫长一智，以后可得牢牢记住。 　　他们靠得太近，萧雨歇投鼠忌器，没敢就这么上去，她一点一点倒退出去，从方才遇到老鼠的地方翻出一个老鼠窝，抓到两只小老鼠，用随身携带的绷带绑住它们的嘴，将它们带到关押两个女孩的地洞附近，扯开布条，提溜起两只老鼠的尾巴，让老鼠们发出吱吱叫的声音。 　　在平静的地下城里，两只老鼠的吱吱声格外清晰。没等多久，就有一个试图放轻但依然被她听在耳中的脚步声响起。 　　萧雨歇把老鼠绑成一团放在地上，贴着通道的墙壁，静静等待那脚步的来临，对方一露头，她便抓紧机会将他击倒在地，身躯撞在地上发出巨大的扑地声。 　　两只老鼠叫得愈发欢快，这回，地洞里的两人也坐不住了，似乎认为两个女孩绝对跑不了，他们结伴过来查看状况，被守株待兔的萧雨歇连番解决掉，将他们捆好之后，她才闪身进入地洞。 　　不是她心怀仁慈，主要是玩家死后好友单里的名字会暗下去，若是让黑帮其他人注意到，可能会直接过来，暴露她们的位置。 　　她一进地洞，便看到那个不哭的女孩努力在壁上磨着自己手上的绳索，戴着夜视眼镜的萧雨歇觉得她有些面熟。 　　“你是……”她想起末世还未正式开始前，她曾加入的一个野外生存活动，有个女孩，长得跟这个磨绳索的女孩很像。 　　“杨力？”萧雨歇试探性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作者君的疏忽，导致前文冒出两个“韩莉”，在此更正一下，野外生存活动的韩莉改名叫“杨力” 第51章 营救计划（完） 　　杨力警惕地抬头看了一眼，却黑漆漆的只能看到一个女人的轮廓，她咽了口口水，嗓音干哑地问，“你是谁？” 　　萧雨歇先把两个女孩松绑，她们手脚被绳索捆住，直接用刀就能割开，等她们自由后，萧雨歇才收起匕首，打量着另一个女孩，“你是安琪？” 　　“是，”安琪低低地应了一声。 　　萧雨歇简单地将任务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道，“赶紧走吧，我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追下来。” 　　安琪还在一脸懵比，似乎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训练师会发布两本技能书的任务让人来救她——要知道，这个年代两本技能书可比她贵重多了。 　　“别愣着了，”杨力伸手拉了一把她被扯破的袖子，快步跟上萧雨歇的步伐，不由得想起从前在野外生存团队时的画面，那时候他们还是普通人，直到勇哥出事……她直到末世在模模糊糊地触到勇哥失踪的原因。 　　她抹掉脸上苦涩的泪水，打起精神往前走，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雨歇能变得那么强，她也一定可以的。 　　在领着身后两人走地下城通道的同时，萧雨歇打开好友面板，找到和沙漠帮关系不错的滚滚的名字，发送关于地下城的消息，她常年占据排行榜榜首，说话自然有几分可信度，听到这个坐标隐藏的秘密后滚滚立刻告知了沙漠帮高层，那么大一个帮行动起来速度极快，不到十分钟，他们就你喊我我喊你的在村里集合了。 　　而此时的萧雨歇正带着两个女孩躲在一个能装进三个人的地洞里，这个地洞有两条通道，通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就算有人从其中一个通道进来，她也能让两个女孩从另一个通道逃掉。 　　等待无疑是难熬的，但萧雨歇把她们组进队里，随意聊聊天，倒也能打发时间，据杨力所说，上次野外生存活动她回去之后，就开始抓紧时间锻炼自己——好友不明不白地失踪，她总得有几分危机感，这份危机感救了她的命，在末世开始的那一天，她靠自己把变成丧尸的父亲杀掉，获得了游戏的注册资格。 　　“然后我就来到了沙漠村，”杨力轻声在队伍频道里说，“我刚从强制任务回来，对游戏有几分阴影，加上现实的水和食物充足，就没怎么进异度空间，不知道这边的规矩，就被抓过来了，他们黑帮的男人太多，又不能自己内部消化，就想要……”她的唇角扯出一个弧度。 　　至于安琪，她的经历也很相似，只不过她有一个哥哥，很好地保护了她，养成一份傻白甜的性子，大概是性格原因，她经常在沙漠村里做任务，和村里的NPC好感度都很高。 　　正当几人聊天的时候，萧雨歇在队伍频道里“嘘——”了一声，把手掌按在山洞壁上，闭着眼睛感受着墙壁的震动，“有人来了。” 　　杨力和安琪都噤声屏息，唯恐呼吸重了点把那震动吓跑。 　　萧雨歇微皱眉头，给滚滚发消息，“你们的人来了？”等了一会儿，才收到他们到达的回复，萧雨歇想了想，扯了扯两个女孩的袖子，示意她们跟自己过来。 　　她对地下城的熟悉程度绝非这些只来过两次三次的黑帮人士所能了解的，在离开途中，有几次她们和帮派中人擦肩而过，对方却丝毫不觉，简直有几分大摇大摆逛出门的感觉。 　　直到她们走到通往古城废墟的青铜门口——空无一人，萧雨歇再次跟滚滚联系，确认他们正在战斗中，就一推青铜门，顺着缝隙溜出去。 　　现场并不像她所想的那么激烈，地下帮派拿着刀子斧头群殴什么的，反而进行得无声无息，偌大的广场居然没几个玩家驻留，萧雨歇联系小五，几人迅速走捷径出城，安琪和杨力骑上骆驼，朝沙漠村的方向走去。 　　此时已夕阳西下，日薄西山，阳光的威力没有白天那么大，他们一行人走了整整四十分钟，总算把任务目标安全送到，领了两本技能书后，萧雨歇迫不及待地下线了。 　　异度空间的时辰和外面的现实世界一样，沈然已经催促她好几回，她从异度空间里出来，联系上沈然，顺着他的话往前走，大概两百米左右，一栋七八层的小楼正伫立在街边。 　　这栋小楼一层是商店，萧雨歇眼尖地瞄到商店里一顶红色的帽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好像是个洋人的节日，对，平安夜。 　　平安夜。 　　她回望西边，火红的夕阳即将落下，将半座城市染成一片刺眼的血色，高大的摩天大厦因失修而镀上一层浅灰，不远处的立交桥两只丧尸正摇摇晃晃，如喝醉了酒的人一般，桥身露出钢筋的骨架，几块碎石掉在停靠街边的汽车上，把车顶砸凹进去，碎成几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充满灰尘的气息，寂静的街道空无一人，唯有掉落一半的招牌在风声中哐铛作响。 　　“哐当——哐当——” 　　像极了午夜敲响的钟声。 　　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那声音还在风中回响。 　　“哐当——哐当——” 第52章 医院惊魂1 　　沈然找到的暂居地在一栋七八层高的小楼里，大概是意外来得太快，一楼有一间房间的门没有关上，萧雨歇听着他指出的路走到房间前有节奏地敲了敲门，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她迅速闪身进入。 　　此时天色已暗，房间里一片漆黑，沈然走到沙发前坐下，一言不发，萧雨歇从背包里拿出饼干和水，递给他道，“吃点东西吧。” 　　安静的房间里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良久，他才接过食物，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萧雨歇能理解他的心情，父亲和妹妹下落不明，自己被困在几公里之外，那种感觉的确难捱。 　　“我找到了一台车，”沈然灌一大口水，用手背随便抹了抹嘴，“本来想黄昏的时候出发。” 　　但是她在异度空间做任务，尽管那是个计时任务——萧雨歇有些愧疚，“抱歉，我……” 　　“不关你的事，”沈然语气平静，“毕竟被困的是我的家人。” 　　这话的确有些尖刻了，萧雨歇有些委屈，要是他在队伍里说明白事情的紧急性，她怎么可能会为两个不算熟悉的人和两本技能书去接这个任务？然而，她早就明白沈然不是个擅长寻求帮助的人，他太过体谅别人的心情，生怕给别人带来麻烦，说话总是轻描淡写。 　　“我很抱歉，”她再次说，也只能这么说，“我真的，很抱歉。” 　　沈然没有继续说，他又往嘴里扔了块食物，然而萧雨歇这一瞬间读懂了他的心情——如果他的家人出事，他可能，不对，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真是笨极了，萧雨歇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这种人际关系的纠葛，她从来都不擅长。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在沈然表明态度的那一瞬间，她的态度也无声无息地往后退了一步，尽管他们还是一支队伍的队友，气氛却不像从前那样，多了一丝生疏。 　　沈然自是注意到这一点，但家人失联的他并没有心情修复和队友的关系，他沉默地把食物吃完，水喝光，靠在沙发上，准备合衣而睡，“我守下半夜吧。” 　　萧雨歇抱着从背包里拿出来的一把剑，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夜过去。 　　早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被沈然叫醒了，两人粗粗收拾一下自己，趁太阳还没露头之前踏上前往医院的路，沈然开车，萧雨歇坐在副驾驶座上警戒，或许是他们太早出来的缘故，一路上没有大型的丧尸群，零零散散的几只丧尸也被沈然远远甩在身后，他开车极快，一向不系安全带以免妨碍行动的萧雨歇都把安全带系上了，她紧绷的背靠着椅背，如一张被拉满的弓，随时都能弹射而出。 　　叶云轻和杨护两人也在队伍频道为他们指点方向，四人从两个方向逐渐驶往医院，直到太阳露了一张小半边脸，他们总算赶到了沈染和沈父失去踪迹的医院门口。 　　这座医院像一只巨兽屹立在一片废墟之中，外墙的漆皮脱落下来，露出内里斑斓的砖红色，医院外的栏杆是不锈钢制成的，上面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远远望去，那一扇扇窗户就像一只只黑黢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这里就是沈染和伯父消失的地方吗？”沈然把车停在一边，叶云轻和杨护正站在岗亭里等着他们，萧雨歇拉了拉帽兜，把炙热的、洒在她脸上的阳光挡在帽子外面，朝两人走去。 　　叶云轻两人也是今早才到的，不过他们来之前先把这边的资料了解了一遍，这座医院从前是儿童医院，专门用来给孩子看病，医院两栋楼，前面这栋是门诊部，共十层，后面住院部，十五层。因为军队人数有限，像这样的小医院几乎没几人守，所以里面的丧尸应该没被清理过。 　　“门诊部分为东西两侧，一楼有输液室、注射室、药房、挂号收费处……是患者最多的地方，”叶云轻不知从哪抽出一张宣传单，将它递给不住往上瞟的沈然，“如果他们经过这里，肯定会有痕迹。” 　　的确，如果他们真的慌不择路逃进医院，那么起码一楼会有厮杀过的痕迹。顺着这些痕迹，就能找到他们的踪影。可是，只要还要有意识就能在队伍频道里说话——除非他们被打晕或者睡着，又或者……死了。 　　萧雨歇在心里叹了口气。 　　既然拿到了医院的平面图，四人清点一下背包里的装备和道具，便从栏杆的缝隙里穿过去，一边注意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往前走。阳光十分灿烂，那阴森森的大楼看起来也没有平常那么瘆人。 　　然而几人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医院正门虚掩着，此时有风呼啸着吹过，里面的丧尸们或许没有闻到他们的人味，但是萧雨歇惊人的感知能力早已从门里那些蠢蠢欲动的脚步声听出里面丧尸的动静。 　　是不是整一层楼的丧尸都挤在门诊大厅里？萧雨歇想，听脚步声，那扇虚掩的门后至少有五六十只丧尸，可她没听到人的脚步声——通常会轻一点。 　　是他们已经逃走了吗？ 　　她悄声在队伍频道把这一发现告诉其他队友们，叶云轻立刻停下脚步，不到三秒便决定道，“五六十只，太多了，我们会全军覆没的，必须要转移目标，我们找找有没有从外墙爬上二楼的路。” 　　门诊楼和住院楼两边的院子里有零零散散七八只丧尸，被小队一一解决，他们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决定从排水管道往上爬，萧雨歇从背包里拿出两把飞钩，这是古代的一种兵器，形状像锚，有四个尖锐的爪钩，用铁链系住，后面再用绳子续上，只要把它扔进窗户里，就能勾住窗户边的墙壁，方便攀爬。 　　萧雨歇作为小队武力最高者先行一步上去排查，她暗自运转轻功，只几步便轻飘飘落在窗户里，迎面便和一只穿白大褂的丧尸打了个照面，她下意识地抽出刀狠狠一划，将它的半边脑袋割开，皱着眉头别过眼把丧尸踢到墙角，才对楼下的人报个平安，“安全。” 第53章 医院惊魂2 　　萧雨歇把全部人拉上来，一行人才有心思打量眼前的环境，这是一间不大的办公室，白大褂就倒在办公椅后面的角落，脱了漆的桌子上放着听诊器、一摞病历本，还有一个小小的用来诊脉的手枕。门虚掩着，考虑到末世爆发是在晚上——或许这是值夜班的医生。 　　叶云轻克制地只往脖子被割了一半、黑色腥臭的血淋一身的丧尸身上瞟了一眼，而后再没看过，倒是杨护时不时扫一眼，似乎在好奇萧雨歇是怎么把一只丧尸弄成这样的。 　　“我先出去看看，”萧雨歇耳尖地感知到走廊里正朝他们这间办公室挤过来的丧尸们，她的右手放在门把手上，闭着眼睛仔细倾听，而后无声无息地拉开门，顺着门缝隙溜出去。 　　其他房间里的丧尸们似乎嗅到新鲜人肉的气息，一个个带着腐烂腥臭的味道朝她伸出一双双青白的手，萧雨歇数了数大概二三十只的样子，她一个人或许能爆发实力将它们杀死，然而耐力肯定不足以支撑接下来的行程。 　　她很快滑进办公室里，将门关紧，向队友们说起这个情报，叶云轻思考了一会儿便道，“我们先把这一层的清理掉，他们的血腥味应该能掩盖住我们的气味，实在不行，我们还有一条退路，”他指了指挂在窗台上的钩子和系在钩子上的绳索，几人原本还有些慌张，见他莫名地很自信的样子，便都有了心里安慰般，不像刚才那么担心。 　　萧雨歇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两只长剑，杨护也从背包里掏出盾牌和铠甲，沈然和叶云轻则一人持一本法术书，还有袋子里的施法材料，一切准备就绪之时，那些丧尸的腥臭味几乎能透过门板传到房间里面。 　　“下次行动之前记得提醒我戴口罩，”叶云轻苦笑着耸耸肩，开了个玩笑。 　　几人丝毫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萧雨歇从侧面拉开门窜出去，杨护身穿铠甲一马当先堵住门口，一边小声喊，“喂，你快回来。” 　　“没事，”萧雨歇踏着五行八卦步在丧尸群里游走，有不少丧尸被她引去注意力，杨护的压力减轻许多，他虽然披着重甲，可是要直面丧尸们的身体和向他一层层压过来的力量也是耐力和体力的消耗，眼前二三十只丧尸，若是全扑上来，五分钟不到他的耐力就得见底。萧雨歇现在做的其实是游荡者（刺客）的活，没办法，队伍里没刺客，她只得临时做一下兼职。 　　“你没办法免疫我们的法术，”沈然在念动攻击性咒语，叶云轻出声提醒道，“小心别被我们打中了。” 　　这毕竟是真实的世界而不是游戏，虽然不知道队伍频道是怎么通过脑电波在他们之间传递消息，不过法术若是变为实质，肯定不能像游戏里那样，能够免疫队友的攻击，萧雨歇尽管自身实力不错，面对沈然准备的大招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她运转内力，放开感知，感受到周遭的魔法元素——或者说太阳黑子爆发带来的能让人在现实施法的以太物质——朝丧尸最多的地方涌去，这不是所有战士都能做得到的，前提条件是感知属性必须要到8，而且能控制自己的感应范围，人的身体和动物构造不同，想象一下日常的声音突然放大八倍的场面，人耳肯定会因突如其来的噪音而失去听力，所以，强感知必须得配上强体质。 　　正好萧雨歇的感知经过游戏属性强化和内力buff增强后妥妥到达9的位置，能提前感知到空气中以太的凝结，就像看到蚂蚁在一团一团聚在一起搬家一样，当以太凝结到一个程度，她脚下一蹬，飞快地远离了那块区域。就在她刚抽身的那一刻，一团团冰雪从天而降，击打在丧尸群里，尽管她不知道死去的人为什么能重新行动，它们身体里的血液是否还在循环，但这个法术的效果显然易见，丧尸们的动作蓦地放缓了一倍，好像一部电影以0.5倍速播放一样，萧雨歇能挥舞着长剑尽情收割这些僵硬的尸体们。 　　这是法术的一个弊端，施法范围越大，准备时间越长，蓝条耗费越多，而且还不能靠一个法术把丧尸们直接杀死，这些怪物得毁掉头颅，这也就意味着一个法术想肃清一块充满丧尸的区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就算是高阶法术也一样，哪怕一片火海，只要不戳死它们的脑袋，躺个几天照样能活蹦乱跳站起来。不过法术用在动植物身上有奇效，大概是因为它们还活着的缘故，而丧尸们已经死去。 　　哪怕杀只鸡呢，都有人割不破喉咙，更何况这是二三十只丧尸，尽管萧雨歇体力过人，但她在戳死第十只丧尸的脑袋后右手已经开始酸疼，刚施法还处在冷却时间的沈然也过来帮忙，他更不济事，只戳到第五只就不得不换一只手，杨护把盾牌立在地上休息一会儿，他举着盾牌好一会儿了，手臂也酸酸涨涨的。 　　就在几乎一半的丧尸被他们清掉之后，沈然的法术渐渐失去效果，0.5倍速的丧尸们慢慢往上升到0.6、0.7……，还没升到平常的丧尸那样，叶云轻便准备好他的法术，与沈然的法术相似——大概整个异度空间的训练师教的都一样——不过他的法术让丧尸们直接降到0.3倍速，打起来更容易了。 　　当然，还会有从其它房间走过来的丧尸们，但这些零散的怪物们丝毫构不成威胁，丧尸这种东西和蜜蜂差不多，成群结队地蜂群只能望风而逃，单个的蜜蜂不足为虑。 　　等杨护休息好加入清怪队伍，他们的效率顿时提升很多，将这些丧尸们杀死之后，一行人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恢复即将见底的体力和耐力，等耐力回复到一半的时候，萧雨歇便自告奋勇地提出沿着楼梯去一楼看看情况。 　　“去看看也好，”叶云轻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倚靠着墙壁说，“放在平常情况，沈伯父和沈染肯定不会冲进医院一楼，他们知道这里是整栋楼最危险的地方，可如果是被人追着赶着，或许会慌不择路闯进来。” 　　沈然的右手不知不觉握成一个拳头。 　　“我去打探一下吧，”萧雨歇活动活动筋骨道，“你们自己小心，杨护，这里就拜托你了。” 　　“等我们找到他两，回去一定要招个刺客，”叶云轻地唇角扯出一个弧度，“每次你走后我都有点心惊胆战的。” 　　萧雨歇回头笑笑，心里好像被阳光照到，驱散了昨天持续到今天的寒意。她动作轻而快地拉开门，消失在房间里，等她离开，叶云轻才转向沈然，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我想跟你谈谈。” 　　萧雨歇和沈然之间别扭的氛围他早看在眼里，从他们今天早上到达医院的时间来推算，很快就能猜测到事情的真相：亲人失去踪迹，沈然肯定又惊又怕，但是萧雨歇她大概是平常不太和人交往的缘故，没有体会到沈然敏感的内心。这是人的个性问题，无可厚非，就算面对世界末日的恐惧，也不能让所有人亲如家人友好往来。 　　“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叶云轻一边端详着沈然的神色，一边斟酌着字词，“不过我希望你能分辨清楚，这一切并不是萧雨歇造成的，人在陷入负面情绪的时候很容易迁怒身边的人，但是你也知道，她没有义务忍受你的迁怒。” 　　沈然并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正如叶云轻所说，他是担心过度，不自觉地迁怒了别人，他和萧雨歇相处几个月，很明白对方的性格，尽管实力超强，对人际交往、潜规则这一套却是一窍不通，或许这是高手的通病，反正不管什么阴谋诡计，统统一剑过去，没必要去思考手下败将怎么想，换个角度想想，要是她每每动手之前都要左思右想，或许还成不了高手呢。 　　“我知道，”沈然的声音干巴巴的，“她……这是我的错，是我不敢面对，她就成了我的借口。”就好像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他就能减轻一些负罪感，其实他也知道，即使昨天黄昏赶过来，也没办法进入医院，晚上的医院太危险了，丧尸行动靠嗅觉，不受黑暗影响，他们不行，仓促闯进去就是送的，而且，他们就算到了医院附近，那时的天色也很难找到安全的住宿，留在原地住一晚第二天赶过来是最好的选择。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但失踪的是他的亲人，他忍不住担心会不会此时父亲和妹妹还是活生生的，一晚上过去就出事了呢？尽管这样瞎想无济于事，可人就是喜欢这么自己吓自己，所以责任就推给了萧雨歇——我想来的，但是她没到，我来不了，好像这么想就不会那么愧疚。 　　然而叶云轻看出来了，他把话摊开来说，把自己那些阴暗的小算盘暴露在太阳底下，不得不说，沈然反倒轻松了些，仿佛认清这是全人类人性的缺点，并不局限于自己，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想，叶云轻把这些心事看得那么明白，他难道就没有被困扰的时候吗？ 　　“你应该向她道歉，”叶云轻早就收起摆在萧雨歇面前那副残废样，他端坐在地上，好整以暇地建议道，“就算她神经再大条，你那么明显的举动肯定注意到了，我不希望队伍最强的战力因为你而出走。” 　　“这就是你每次都要装得跟弱鸡一样的原因吗？”杨护忍不住想吐槽，“因为这样她就会形成你身体弱需要多照顾的印象？” 　　“当然，”叶云轻仍注视着低着头的沈然，头也不回地回答，“女孩的同情心比你想象的多，我的智商体现了我的价值，我的废材构不成危险，再加上一点同情心，你猜我们身处险境她只能救一个人的时候她会救谁？” 　　杨护当真想了想这种可能，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道理，“救你。” 　　“你还要考虑那么久？”叶云轻的脑回路似乎跟别人不太一样，他并不是很满意，“看来我还需要再努力啊。” 　　他们话里话外把萧雨歇抬得那么高，很快把沈然那些微顾及面子的不好意思消抹掉，他象征性地弯了弯唇以示同意，“我知道了。” 　　而另一边，萧雨歇正从一个贴着绿色紧急通道的楼梯往下走，她走到一半就能听到底下丧尸们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放慢了脚步，她看过叶云轻手上的医院平面图，从这段楼梯下去，应该会到达西侧的发热部，尽管丧尸爆发是晚上，可听这动静，晚上的医院也很忙碌啊，不过想想寄生物把人类变成丧尸之前会让人头痛发烧，这场面便不难理解。 　　如果沈父和沈染是从中间正门进来的话，那她得穿过长长的走廊，其中的丧尸含量让她想想都不敢往下走，她顿住脚步，如果她的记忆没错的话，东侧应该是药房，通常都会排长长的队伍，毕竟整栋大楼的病人都得跑到一楼来抓药。 　　反正不管走哪都会碰到一大波丧尸，萧雨歇索性就从这段楼梯往下走，到一楼楼梯门后，她发动技能潜行，无声无息拉开电梯的门。 　　潜行发动后，她的身形彻底隐去，丧尸们无法看到她，然而她的“人味”依然是最好的GPS导航，一瞬间，堵在走廊里的丧尸群们好像春天发情的猫咪一样，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朝她扑过来。 　　萧雨歇要的当然不是类似隐身的效果，而是潜行状态里叠加的敏捷属性，加上她内力加成，此时的敏捷达到惊人的6，人类的速度和其它动物相比缺乏爆发而更擅长耐力，但爆发再差，六倍叠加也足以让她在丧尸还没你挤我我挤你之前成功抵达一楼的大厅，然而这样的速度对耐力的消耗也是极快，不到一分钟，她的耐力条隐隐有见底的趋势，这时候要是耐力掉到零，那她基本上只能任人宰割了。 　　好在她随身携带着药水，一瓶耐力恢复药剂灌下去，耐力条从10的刻度重回30，她只在门诊大厅停了十多秒，将里面的情况尽收眼底后才径直从医院正门闯出去，而被她惊扰的丧尸们也一路追出，远远望去，如同一根延绵的黑线般，向远方逐渐拉长，直到萧雨歇耐力见底停下脚步，而丧尸们早就追赶无果散落在门诊楼和住院楼左右。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叶云轻要早早先去霸占二楼，而不是直接让她从正门进去打探，这一番动静闹起来，医院大楼外全是丧尸，想再进去可就难多了，这不是在走廊上，一个法术就能冻掉一大半，它们的站位那么零散，就算叶云轻和沈然加起来，都控制不了一半丧尸。 　　对萧雨歇来说，重回二楼不是问题，不过叶云轻三人就不行了，他们的敏捷属性压根没法做到萧雨歇这样。 　　“怎么样？”从窗户里看到丧尸们陆陆续续返回，确认萧雨歇安全后，叶云轻在队伍频道里问道，“有没有沈伯父和沈染的痕迹？” 　　“没有，”萧雨歇一边往回走慢慢回复体力和耐力，一边回答，她的答案让沈然提起的心重重摔在地上，“里面没有活人的气息，我也没看到类似伯父和沈染装束的丧尸，没有看到从外面闯进来的新鲜的脚印，没有拖拽的痕迹，总之，这个地方应该好久没来过生人了。” 　　“这不是最坏的情况，”叶云轻舒了口气，“他们可能压根没进来，刚才二楼我们也看了，以沈伯父的体力，最多能沿着水管爬到二楼，二楼没有人的痕迹，就说明，他们可能根本不在这栋楼。” 　　既然不在这栋楼里，那只有一个可能——“他们进了住院楼。” 　　他们之所以第一个考虑门诊楼，一是因为这里离正门最近，二是除了一楼丧尸比较多，二楼以上几乎每层就二三十个，放在他们身上，已经不算棘手，通往二楼的水管并不难爬，两个人互相帮助加上危急时分爆发的潜能是比较容易爬上来的，他们若是成功爬上二楼，有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加上一楼丧尸的天然屏障，只要把门牢牢堵住，占据窗台优势地位，熬过一晚根本不在话下。 　　可惜，沈伯父和沈染没他想的那么细，他们可能只想到了一楼会有很多丧尸，就匆匆绕过门诊楼闯进住院楼，以为那是个安全的地方，然而，末世爆发之前的寄生物变异让许多人特别是儿童发生发烧发热的情况，住院楼里的人绝对比他们想象中的多得多，而且，他们极有可能是末世之前的初代感染，而不是末世之后的大范围感染。这也就意味着，拥有更多变异时间的他们战斗力和行动力比外面那些丧尸们强很多。 　　“也算是有收获，”叶云轻眉头微蹙，对他来说这副表情并不常见，和萧雨歇交代一声注意安全他便不再在队伍频道里说话，而是直接转头朝沈然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句话如一榔头敲在沈然心上，如同自己的亲人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般，他的五脏六腑都揪成一团，互相挤压着，他死死靠着墙，如一个溺水之人重回岸边般大口大口地呼吸，憋得眼睛通红，手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泪痕。 　　他心里早有不详的预感，叶云轻的话就像最后一根稻草，把他的一切希望都压沉在河底。 　　叶云轻转过身去，专心注视着桌上的病历本，仿佛要从上面看出一朵花一般，杨护低声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我出去警戒，逃跑一样拉开门躲出去，只留下沈然，他双手捂着脸，低低地呜咽出声，好像孤狼找不到他的狼群，午夜对月长嚎，悲惨而凄凉。 　　还好萧萧没有看到这一幕，此时，叶云轻的心思却漫无边际地转开去，不然，他可能保不住自己最让她同情的地位了。 　　他慢慢在心底叹了口气。 　　要是他有一天死去，会有人这样为他悲伤哭泣吗？ 第54章 医院惊魂3 　　半小时后，耐力恢复到及格线上的萧雨歇踩着轻功穿过散落在广场里零零散散的丧尸们，她躲进门诊楼一层，反手把门关上，躲避着依然逗留在里面的六七只丧尸，打开楼梯门顺着阴暗的楼梯一路小跑到第二层，当她敲开房间门的时候，只觉其中气氛有点不太对劲，沈然的眼眶红了一圈，好像刚刚哭过的样子，萧雨歇没敢仔细端详。 　　“现在我们有什么计划呢？”她的目光在杨护和叶云轻身上盘旋，而后落在叶云轻身上，“继续往上查吗？” 　　“我们刚才查看了一下二楼各个房间的窗户和外墙，没有近期被人攀爬过的情况，”他沉吟道，“所以，我们估计得去住院楼找找。” 　　萧雨歇的眼睛看向窗外炽热的阳光，那一束束烈阳有如实质般落在地上，暴露在阳光下的整个世界因为各种反光显得雾茫茫的，她随手从背包里拿出个鸟蛋往外丢去，那鸟蛋抛在半空中，因风的阻力碎成两瓣，里面的蛋液掉下来，直接被阳光烤熟，落在地上，没过几秒，熟透的蛋升起阵阵黑烟。 　　现实之中阳光的威力可比沙漠村里的大得多，好在她抗热属性不低，加上装备有些微抗热能力，才能从外头穿过来没被晒熟，可是，杨护就算了，沈然和叶云轻绝对抗不过去。 　　“这鬼天气，”杨护不由得暗骂一声，“让人怎么在外面走动。” 　　不会太久了，萧雨歇在心里想，阳光的温度已经到达最高点，接下来短时间内就会进入到雨季，那些被晒得要枯死的植物们即将迎来拯救它们的甘霖，可以想象，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植物们一定会快速生长，那些被困在类似花城里的幸存者们将迎来他们最黑暗的日子，能活下来的不过万中挑一。 　　或许这就是大自然的报复，在人类肆无忌惮灭绝了一类又一类种族后，地球终于忍不住要将栖息在它身上的牛皮癣们清除出去——这是人类的末日，却是其它种族的狂欢节。 　　“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吧，”叶云轻望见外面的天色，也叹了口气，“现在实在不是出门的最好时机。” 　　沈然心里再着急，也不得不同意他的话，一般来说，正午十二点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以萧雨歇的抗热属性，在正午时分出门最多支持三分钟，其他人或许一分钟不到就会被活生生晒死。 　　干坐着等不是办法，见一二层楼几乎被他们清扫干净，萧雨歇便提出要去异度空间，叶云轻答应了，并叮嘱她注意时间，以免错过离开的时机。 　　进入异度空间，萧雨歇第一时间询问滚滚地下城的状况，沙漠帮和黑帮昨天在古城废墟里激烈地交战了一番，他的朋友被流矢击中，正在药馆里治病，最后当然是沙漠帮赢了，虽然付出七条人命的代价，但当他们看到广场中心那道青铜门，便知道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 　　“沙漠帮正在招收帮众，”滚滚在好友频道里对她说，“精英团依然是从前那些人，现在招收普通帮众和生活玩家，如果你愿意过来，我们帮主肯定很乐意。” 　　“我没有加入帮派的打算，”萧雨歇婉言拒绝，滚滚也不勉强，以她战力排行榜第一的身份，沙漠帮巴结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为了这一点小事得罪她。 　　“黑帮的领头人死了，”滚滚提起另一茬，“但是他的军师也就是二把手跑掉了，你自己小心一点，我担心他会找你复仇什么的。” 　　找我复仇？萧雨歇不由得笑出了声，“他不找你们老大的麻烦，居然要跑来向我报仇？” 　　“我们老大深居简出，没多少人知道他真实身份，找都找不到，”滚滚耐心解释，“但是你不同啊，你可是排行榜上战力第一的妹纸，知名度高到爆，加上昨天地下城那件事，基本上整个沙漠村都知道你的存在，村子里就那么小，二十分钟就能从头走到脚，找起你来容易多了。” 　　“你也知道我是战力榜第一啊？”萧雨歇笑了一声道，“行吧，我会注意的，他叫什么名字？” 　　“吴返。” 　　吴返？这个名字莫名耳熟，萧雨歇从回忆里找了好久，才找到和这个人的交集——他是进入沙漠村的第二个玩家，他们曾在植物园的任务里撞见过，只是那时候他带着两个人离开了队伍，后来任务完成看游戏公告才知道那两人都死了，就他活着离开强制副本。 　　原来他是黑帮的二把手，也难怪，她就觉得对方看起来不像好人，这可是武者的直觉。 　　想到这里，萧雨歇抬脚走向药馆，短短几分钟，她就已经满头大汗，到了药馆之后她先喝了一杯解暑茶，才有机会问药师那只猫咪状况怎么样，鱼腥草有没有用。 　　“它死了，”药师象征性地用手指抹了抹一滴眼泪都没有的脸颊，“可怜的猫咪，它太放纵自己了，不知道罐子里的东西不能吃，等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被五花八门的药草毒死了，真是抱歉啊冒险者。” 　　“是我麻烦您了，”萧雨歇从背包里抽出一捆她以前采的药草作为报酬，药师愉快地接过，“谢谢你冒险者，这种药草只有野猫聚集的地方才有，我的委托挂了十多天，没有一个冒险者过来接任务。” 　　萧雨歇心不在焉地听了几句，才趁她换气的功夫插话道，“如果我又抓到一只野猫，您还能帮我照看一段时间吗？我愿意用两捆这样的药草作为报酬。” 　　“当然，”药师的眼睛亮了起来，萧雨歇的脑海中也叮地一声响，提醒她和药师的好感度已经飙到亲密，药师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一份亲近，“以后你来我的店里，我给你打折，九九折！” 　　九九折……亏你说的出口，萧雨歇礼貌性地回了几句，便问向滚滚和他朋友所在的病房，他们的病房在另一个房间里，离药师并不远，只走三两分钟就能到，还没敲门便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她耳尖地听到好像里面在说什么感情、秀恩爱之类的话，她抬起手，敲了敲门。 　　听到滚滚说请进，她便推门而入，一个长相英俊而眼熟的男人正仰躺在病床上，腹部绑上好几层白花花的绷带，曾打过交道的补衣正大大咧咧地给他喂汤，滚滚站在病床边上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见到她后熟练地露出一个笑容，“萧萧，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朋友出事了，我正好在医馆旁边，就过来看看，”她扫了一眼房间，这个病房和沙漠村其它房间装潢差不多，一层层干草绑在土黄色的墙上，用来遮挡外面的风和沙尘暴——说起来，第一次沙尘暴爆发的时候她不在异度空间，而且是小型沙尘暴，对村子影响不大，但她记得就在不远的日子，即将从旱季转到雨季的那段时间，天气骤然降温，村子里的玩家们都兴高采烈地出来浪，那时，沙漠村会迎来一次强沙尘暴，那些走在路上的玩家们猝不及防地被卷到天上，和进入战斗状态相似，无法回到现实世界，最后整个村子都被埋了，还是幸存者玩家们拿着铲子、斧头等武器过来挖人，虽然来得突然，却没有多少伤亡，最多是失踪，看起来并不严重，所以她一时都没想起来。 　　不得不说，沙漠村还真是多灾多难，想必其它村子的状况都差不多。 　　萧雨歇移开放在墙面上的视线，看向躺在床上的男人，他像招财猫那样摆了摆自己的右手以示打招呼，补衣翻了个白眼，冲萧雨歇说道，“他你还记得吧，凉爽。” 　　“嗨！”他露出一个大大的有些太灿烂了的笑容。 　　萧雨歇当然记得，那个爱开玩笑的男人，与其说是男人，倒不如说大男孩更为贴切。 　　“你们在一起了？”她见两人似乎很亲密的样子，径直问道。补衣脸上一红，目光如水般别了她一眼，倒是凉爽一个劲地乐呵，好像笑起来不要钱一样，把补衣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爽快地回答道，“是啊，我们，嗯，在一起了，等我们结婚你记得要来喝喜酒啊。” 　　补衣听到这话抽出自己的手，脸上的笑容带着点苦涩，依然用欢快的语气说道，“行了吧你，这都世界末日了，你还惦记着结婚结婚。” 　　“谁说世界末日不能恋爱结婚了？”凉爽执意握住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我喜欢你，想和你过一辈子，哪怕世界末日，我也只想和你在一起。” 　　被两人喂了一嘴狗粮的萧雨歇和压根插不上话的滚滚对视了一眼，颇有些哭笑不得。滚滚直接退出房间，把空间让给这一对新晋情侣，萧雨歇跟上他的步伐，还体贴地把门关上。 　　走廊上，留着妹妹头的滚滚在衣兜里摸索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这种时候，我应该抽根烟的。”更能衬托我内心的沧桑。滚滚在心里补充这句，可惜，自从末世降临，有异度空间还可以说不缺食物和水，但烟这种奢侈品肯定是没有的，就算有，他也舍不得抽，抽一根少一根，闻闻就够了。 　　“他们，挺好的，”萧雨歇说。 　　滚滚没有说话，半晌，他才道，“还记得我们去见补衣时，非要跟她争那套衣服的夫妻吗？” 　　那印象有些久远，但萧雨歇还记得，当时补衣说她不卖给不能自食其力的女人，因为那些女人保不住自己精心制作的衣服。 　　“我记得，”她有些犹豫地问道，“他们怎么了吗？” 　　“还不是那一套？”滚滚的眼睛里带着点讥诮，“这个世界不缺年轻貌美的女人，人老珠黄的妻子自然就被淘汰了。”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才道，“她们没有生存的能力，也没有去学习如何生存的决心，一旦被抛弃，在这个世界，就只能……”他叹了口气，“她死了，自杀，死在冒险者协会外面。” 　　短短几句话，便已然勾画出那个女人的一生，萧雨歇不禁有些唏嘘，那个女人当初和补衣抢衣服的画面是多么的鲜活，她的年龄也就二十五六岁，远远称不上人老珠黄，或许，因为这个原因，补衣才那么扭扭捏捏，不愿接受凉爽的心意。她的处境和那个自杀的女人多像啊，除了她还有一技之长可以谋生，然而这也不能消除她内心的那些恐惧，陷入爱情的女人是无可理喻的。 　　萧雨歇能体会到补衣复杂的内心，她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远处金黄的沙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半晌才道，“世界末日，不代表人就不能互相喜欢，哪怕我们依然在为生存而努力，那么短的一生，难道要这么孤零零地走下去吗？” 　　滚滚诧异地瞅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她说的那么有感悟，好像她曾孤单地走到生命尽头。 　　“我还要去抓野猫呢，”萧雨歇灌了一瓶避暑药，凉凉的药液顺着喉咙滑到心里，让方才多愁善感的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先走了。” 　　滚滚目送她紧了紧自己的帽兜，迈着坚定的步伐往前走，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依旧一脸不解地摸摸下巴，小声嘀咕，“真羡慕她，好像永远不会茫然，永远都有目标。” 　　虽然成功人士们一直在给人灌鸡汤，但是绝大部分人的一生都没有个什么明确的目标，大家就这么活着，突然有一天世界末日到了，人们必须为生存下去而努力，有的人无法忍受而抑郁、自杀，但也有人从中找到新的方向，或许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但是—— 　　“来都来了，又不能退货，”滚滚抖了抖方才靠在墙上的灰尘，自言自语地往前走，“就，好好活呗。” 　　在这个世界，光是好好活着，就已经让他们竭尽全力了。 第55章 医院惊魂4 　　萧雨歇从绿洲如法炮制抓来一只野猫交给药师，眼看接近四点已经不早，便及时下线，参与到叶云轻几人的讨论中去。 　　从他们找到的资料中显示，每层大概有十到二十个病房，每个病房应该有三四张床，这样的话，如果病房被全部装满的话，他们一层楼就会遇到三十到八十只丧尸，住院部十五层，他们最多会面临一千多只丧尸——这个数字让房间里的四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明白，如果沈父和沈染真的闯进了住院楼，他们生还的希望约等于无。 　　尽管沈然已经万念俱灰表示不想连累他们一起去送死，但叶云轻却依然想要去探个究竟，不管是生是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万万没有不看一眼就撤回去的。 　　萧雨歇在制定策略这件事上丝毫不打算发言，杨护也在角落里乖乖坐着一言不发，倒是沈然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里面会不会有幸存者？如果有幸存者，我们就能问问情况，多一些人手。” 　　医院那么大的人流量？靠病房薄薄的门板能挡住一层层的丧尸？萧雨歇并不看好，倒是沈然还固执地分析道，“这是一家私人儿童医院，我相信肯定会有特权住房之类的房间，如果有幸存者们找到这种住房，躲在里面，靠异度空间的食物和水，没准能熬到现在。” 　　他的话给了小队成员们灵感，叶云轻点点头，给沈然使了个眼色，又看了一眼萧雨歇。 　　会意过来的沈然干净利索地转头对萧雨歇说道，“昨天，对不起，是我太着急迁怒了你，能原谅我吗？” 　　被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一脸懵比的萧雨歇眨了眨眼睛，摆摆手道，“不不不，也有我的错，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行了行了，说开就好，”叶云轻得瑟地笑道，“现在，让我们讨论一下沈然提出的方案可行□□。” 　　萧雨歇一看他脸上大大的、讨赏般的笑容便猜到沈然的道歉里他发挥了什么作用，忍不住勾起唇角，悄悄给他发了条好友消息，“谢谢你。” 　　叶云轻讲到一半的话顿了一下，迅速地在好友频道里回了句，“不客气，我应该做的！” 　　不得不说，这个小插曲像一束阳光般驱散了萧雨歇从昨天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本来她昨天晚上守夜的时候都在琢磨要是沈伯父和沈染死了她在队伍里应该怎么和沈然相处，越想越阴暗，最后干脆下定决心万一出现这种状况她就直接走好了，反正，她又不是第一次独行了。 　　但叶云轻真的……不知道该敬佩他体察人心的洞察力和共情能力，还是他坦然地将一切摆在台面上解决的心态，萧雨歇一向很少敬佩别人，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要学的还有那么多。 　　“虽然我没有来过这个医院，”叶云轻两只手指抚摸着宣传单的一角，“但我大抵能猜到，这家医院如果有特权住房，可能会在最高一层，毕竟帝都的雾霾可是相当有名。” 　　大家不约而同地笑了一声，接着又有些叹惋，帝都的雾霾，自从末世到来之后就没再有过，也许再过几年，新一代出生的孩子们就不会知道什么叫雾霾了，从这一点来看，大自然倒是比人类做得出色许多。 　　顶层的思路应该是正确的，因为他发现住院楼的楼顶修得极为宽敞平坦，就像直升机的停机坪一样，考虑到距离和隔音的因素，他们的目标就定在先上顶层。 　　那么问题来了，该怎么前往顶层呢？这栋楼有十五层高，除非用飞的，他们肯定不能从外墙爬上去。不过他们刚才绕门诊楼一圈的时候就发现，住院楼和门诊楼之间有两条天桥连接，分别是第五层和第十层。 　　“另外，我方才进来的时候发现住院楼外墙有旋转的楼梯，”萧雨歇打着手势道，“或许可以从外面绕上去。不过我看到有丧尸挂在上面……” 　　附在外墙的楼梯？叶云轻顿时走进窗户边朝住院楼望去，只是那楼梯在楼的另一边，除非他有透视眼，不然压根看不见。 　　“是什么样的楼梯？”沈然眼睛一亮着急地问道。 　　“就是普通的砖石楼梯，像楼里面的那种，只不过它是在楼外面，可能作为应急通道什么的吧，我也不太懂，”萧雨歇比划道。 　　“看来沈伯父和沈染有可能是从那边的楼梯走上去的。”叶云轻拍了一下手，“如果他们顺利跑到顶层，顺利进入特权房间，那又为什么会失去联系呢？” 　　“幸存者，”沈然接道，“或许是幸存者干的。” 　　“他们不缺食物不缺水，”叶云轻摇摇头说，“除非他们把沈伯父和沈染赶出去给军队，不过就算那样，他们也会在队伍频道里告诉我们的。” 　　在这里猜测也没有什么用，叶云轻看看天色，已邻近下午四点，便打算小睡一会儿，养足精力。旁边的房间有诊断用的一张小床，叶云轻一米八几的高个子躺在上面，腿只能搭在地上，他盖上萧雨歇贡献给他的衣服——“男人的衣服太脏了”，原话是这样的，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剩下的几人便默默等着他醒来，只见沈然瞪大眼睛，短促地发出一声“咦”，萧雨歇和杨护同时投去责怪的目光，他才悄悄说道，“我爸他们，要是是在睡梦中被攻击的呢？” 　　既然进入梦乡，那一定会切断和游戏的连接，若是在睡梦中遭到攻击而死或者晕过去，的确能解释他们为什么在队伍频道里一声不吭。 　　想到这一点的沈然如热锅里的蚂蚁转来转去，恨不得立马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叶云轻，可惜对方早已睡过去，萧雨歇光从他悠长的呼吸来听就知道他睡得很熟。 　　难道他昨晚没睡好吗？ 第56章 医院惊魂5 　　等叶云轻终于醒过来，已是下午四点，阳光依然炙热，但只要躲在被拉长的楼房黑影后面，不受到太阳的直射，人类还是勉强能在地面上活动的。 　　想要前往住院楼顶层，有两大难关横在他们面前，一是散落在院子里零零散散却数目众多的丧尸，足足四五十只围绕在住院楼和门诊楼附近，二是住院楼后面的楼梯，据萧雨歇所说，上面挂着不少丧尸，而且这种楼梯都有通向走廊的门，如果门没关紧让走廊里的丧尸闻到他们的人味，那么后果可以想象。 　　还有第三点他们都没提却心知肚明——隐藏在顶楼的、能让沈父和沈染消失在队伍频道的危险，这种危险才是最致命的，因为他们不知道该如何防范。 　　“关于第一点，”叶云轻隔着窗户玻璃眺望楼下的丧尸们，手指不自觉地敲着窗框，“丧尸对声音和嗅觉最为敏感，利用这一点，我们或许能把它们稍微引开。” 　　几人顿时看向萧雨歇，她耸了耸肩，“我知道了。” 　　看来得尽快招一个游荡者进队，叶云轻一边微笑一边想，老把战士当刺客用不是办法。 　　不得不说，队伍里有了萧雨歇，整个任务变得容易许多，大家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叶云轻交给她一把枪，把□□卸下来，萧雨歇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跑到街道外面，扣动板机，巨大的枪声就能把丧尸们从院子里吸引出去，趁此机会，队伍里的其他人就能立刻转移到住院楼后面的楼梯上。 　　“我们要小心那些没被完全引走的丧尸，”叶云轻说，“还有挂在楼梯上的，就算我们成功到达了楼梯，也不意味着我们能安全冲上楼顶。萧萧，你还有耐力恢复药剂吗？” 　　萧雨歇还有一瓶，叶云轻又送了她一瓶，有两瓶药剂加上她现在70%的耐力条，她应该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计划如叶云轻所说的那样顺利实施，几人先转移到一楼面对住院楼的后门，萧雨歇从前台出去用枪声引走绝大部分的丧尸，叶云轻几人顺利从后门逃出去，杨护挥着盾牌顺利挡住几只还没来得及逃跑的丧尸，几人飞快跑到住院楼后的楼梯上。 　　住院楼楼顶，特护病房，正无聊在房间里打牌的七名幸存者听到枪响的声音，茫茫然对视一眼，突然意会过来一般冲到窗户边踮着脚尖查看外面的情况，见几人在爬住院楼后的楼梯，又是兴奋又是惋惜，一时竟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为好。 　　“怎么办？”其中一个女孩看着同伴的脸色问，“要警告他们吗？” 　　“他们要来找死，谁拦得住，”一个男人冷笑一声，继续坐在牌桌前，拿起自己方才放下的扑克，“对五。” 　　“警告一声吧，”一个仿佛领头的人对另一个女人说，“要是他们不听劝，我们也没有办法。” 　　就在叶云轻三人费力地往楼梯上一边爬一边躲闪着丧尸攻击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女声，“喂！这里很危险！你们不要过来！”沈然闻声立刻抬头，只看见一个黑脑袋顶楼窗户一闪而过。 　　然而叶云轻三人就是过来打探沈然家人下落的，怎么可能因为一个陌生人的话而离开，他们不为之所动，继续往上攀爬，就在爬到第七层的时候，通往医院内部的走廊门冲出两只张牙舞爪的丧尸，它们穿着军队的制服，速度极快，眼见就要抓到叶云轻的衣服，而杨护在抵着楼梯下方的丧尸们无法抽空回援，就在此危急时刻，叶云轻眼前突然伸出一只握着匕首的手，往两只丧尸脖颈上一横，便将它们通通割破喉咙。 　　正是及时赶过来的萧雨歇。 　　奇怪，叶云轻眼睛余光瞥了一眼和下方丧尸搏斗的杨护，他堵在楼梯中间，萧雨歇是怎么过来的？然而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萧雨歇加入队伍之后，几人推进的速度越发加快。 　　“咦，”接近顶楼，她抬头朝住院楼的某处望去，“有人在看着我们。” 　　和她对视的女人迅速闪到窗帘后面，手压在胸前，另一个男人似乎看出她的不对，“怎么了？” 　　“那个女人杀气好重，”她说，依然能感受到胸口砰砰砰跳动的心脏。 　　没过多久，小队几人便成功登上住院楼的楼顶，把楼顶的四五只丧尸清理干净之后，萧雨歇往满是灰尘的地上一坐，靠着栏杆恢复体力，其他成员也在小口喝水，此时夕阳西下，将他们的黑色影子拉得长长的，印在地上。 　　等休息完后，队伍成员们便从楼顶的楼梯往方才萧雨歇感知到的视线方向走，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楼梯里居然一只丧尸都没有，走廊里也空空荡荡，地板上一层又一层凝结成黑块的血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有点奇怪，”走在前面的萧雨歇敏感地嗅出了不对劲的气息，“这边太安静了。” 　　正当几人步步惊心如临大敌的时候，她突然感知到什么似的，猛地把其他人往后一推，自己朝前打了个滚，狼狈地避开突如其来的一击。 　　杨护跌跌撞撞地靠在墙边，条件反射般将盾牌举在身前，将身后两个脆皮保护起来，才抓紧时间看了一眼袭击小队的“人”，倒抽一口凉气。 　　眼前的怪物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尽管它还是个孩子的身高和模样，但是它的脸和身体都很破烂，它拥有两只成人的手臂，很明显属于两个不同的人，拼接的地方依稀可见绿色触须，在它腐烂的胸膛里长出一根绿色藤蔓，此时正如一根蛇信子般卷着吐着。 　　“这是什么怪物？”他们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丧尸和植物共生？我的老天爷，现在的生物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人类还有救吗？” 　　就当他们失神地盯着这只古怪丧尸看的时候，它动了，小小的身躯弹在空中，一双手扒在天花板上，手腕粗的藤蔓朝三人抽去，杨护眼疾手快地挥起盾牌挡住这一击，传来的大力让他连连后退，差点坐在地上。 　　藤蔓还待再抽，萧雨歇却蹂身上前，手握长剑，在墙壁上连蹬几脚剑指丧尸本体，似乎没料到她的速度那么快，丧尸来不及召回藤蔓，竟整个人朝她扑去，被她一脚踹开，重重摔在地上。 　　它的敏捷属性不逊于自己，力量看似也不弱，但体质并不高，萧雨歇戒备地盯着小丧尸在藤蔓的保护下飞快地消失在应急通道口，走到杨护几人面前，“你们没事吧？” 　　“它力量真高，”杨护掂了掂自己的盾牌，“我防御姿态都抵不住它的藤蔓。” 　　“那是因为藤蔓的速度够快，”叶云轻摇摇头说，“其实它本身的力量不高，体质也一般，只是它对地形很熟悉，敏捷很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到这，他看到沈然颓然的脸色，停下话头。 　　他们有萧雨歇预警还差点被抓到，可想而知沈父和沈染的遭遇。 　　就在这时，一扇门轻轻被拉开，一个女人探出脑袋，左右转了转，才轻声问，“它走了吗？” 　　几人面面相觑，叶云轻这个队长当仁不让地站出来，“你们是……这里的幸存者？请问你们有看到过两个人吗？一个中年人一个女高中生？” 　　女人的神情有些犹疑，叶云轻朝萧雨歇使个眼色，她便走上前去从后按住门板，让对方不能轻易把门关上，“他们是我的爸爸和妹妹，”沈然沉声说，“如果你们有看到的话……” 　　“先进来吧，”那女人往里让了让，露出他们的房间，沈然一眼看到病床上自己的妹妹，就要往里走，被叶云轻一把拉住，让萧雨歇走在前面。 　　除了开门的女人，病房里还有一个陌生女人，她们是医院的护士，丧尸爆发的时候，她们便已经被困在这里，曾经想要逃走，却被走廊里一眼望不到头的丧尸们吓了回去，过了三天，她们饿得两眼发昏，斗胆开门，把病床的床腿磨尖杀掉一只落单的丧尸，获得进入真实游戏的资格，又十分幸运地通过强制任务，通过异度空间换取食物。 　　本来这个时候实力倍增的她们打算硬闯出去，可是计划不如变化，方才叶云轻三人遇到的那只小丧尸和它的父母变异后，专门躲在走廊里杀掉那些想要出去的人们，小丧尸速度极快，嗅觉灵敏，加上它的藤蔓，只要有人走出房间，就能迅速赶到将人类放倒，丧尸父母力量极大，被它们抓住根本逃不走，三只丧尸联合起来，医院里所有的幸存者都没办法走出房门，一出就是死，还好它们还没学会怎么开门。 　　沈伯父和沈染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到顶层走廊的，还带着追在身后的一群军人，他们无一例外都遭到了三只丧尸的攻击，全员团灭，但是丧尸爸爸也被他们打得奄奄一息，妈妈也失去了一只腿，沈伯父倒下后以身体护着沈染，血腥味盖过了她的人味，没让丧尸们发现，正好他们离护士们住的病房很近，在猫眼里看到这幅情景后，两个护士动了恻隐之心，悄悄把门开了一条缝把沈染救进来，她没被丧尸抓伤，但中了军人的流弹，一直在发烧，两人灌了异度空间的药水进去，没用，只有消炎药才能治疗。 　　沈然早在背包里翻着消炎药，好在叶云轻身上有，和着水把药给沈染灌进去，沈然一直在病床前握着妹妹的手，他低着头，没让其他人看到他的脸。 　　“这一层还有其他人，”护士说道，“1001、1007、1004，这两个病房都还有人在，每天下午五点，我们都会敲自己的房门，告诉其他人我们的情况，有多少人就敲几下，毕竟，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谢谢你们救了我妹妹，”沈然深吸一口气，有些哽咽地深鞠一躬道谢道。 　　“不用谢，”两名护士连忙摆手，其中稍长一点的护士说，“其实将心比心，如果我们的父母姐妹碰到这种情况，也希望有好心人伸出援手，多一点善念，会有好报的。” 　　好人会有好报吗？沈然不敢这么说，但是此时的他，却无比地感谢这一份善念。 第57章 医院惊魂（完） 　　灌进药后，沈染的脸色好了很多，多亏两位护士为她包扎伤口，不然就算消炎药及时送到，她也有可能失血过多而死，病房里依然萦绕着浅浅的血腥味，两位护士帮忙倒水递帕子，重新包扎伤口，病房里除了病床，还有一个锁了门的洗手间。眼看着太阳逐渐下滑，夜幕低垂，几人只好在病房里将就一宿，黑漆漆的病房里，沈然一直握着妹妹的手，时不时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量一量体温，叶云轻和杨护在一张病床上挤一挤，和另一张病床上的两名女护士交谈，她们很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几天萧雨歇几人要么疲于奔命，要么精神紧绷，压根没注意到收音机信息的更新，此时总算找到沈然家人的下落，他们终于放松下来，把外面发生至今的事情粗略地诉说了一遍，一片黑暗之中，只听到轻轻的低语和啜泣。萧雨歇叹了口气，打开游戏论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在帝都本地论坛里，一个匿名帖子被高高置顶，正是诉说自己兴高采烈迎接军队的时候被军人们扫射险些身亡的经历，行文感染力极强，就连萧雨歇这个经历过的人看到这个帖子都忍不住冒出问号，“真的？真的有那么夸张？” 　　当然，她猜出这个帖子的幕后操刀者肯定是坐在病床上的叶云轻，底下跟帖一溜无法置信，但随着旁观者越来越多，当真有人去现场查看，肯定那些人类尸体们都是被枪杀的，哪怕是假消息都会有人半信半疑，更何况这是真的。至此，一石惊起千层浪，跟帖者纷纷要求军队政府给广大人民群众一个交待，不然他们可要揭竿而起，无视政府的领导。 　　进展到现在，已经有几百层楼在下面跟帖，这是游戏论坛，当局无法控制底下的言论，只得做出承诺，将涉事人严加看管，杜绝此类事情再度发生，并保证受害者将得到足够的弥补，这场信任危机才算被敷衍过去，然而表面上是如此，实际上，越来越多的小区队伍不欢迎军队的进驻，表示他们可自行选出小区的领导队伍无需上头指派或添加人手，甚至将前来救援的军人们拒之门外——除开那些无法自保的人。虽然各个小区还承认政府的统治，但无论是谁都知道，此时的政府就像君主立宪制的君主，已无法再施加影响。 　　萧雨歇看到这里不禁觉得有些可惜，当然她并不反对叶云轻将此事曝光，隐瞒会让越来越多的人类死在自己人手里，她可惜的是军队内部的意见就不统一，遇到外敌一致对外，局面稍微平稳下来又开始争权夺利，放任□□思想——或者是□□？她总是弄不清这些派别——任意肆虐，才让政府的公信力严重受损，末世前所做的一切措施均付之东流，原本大好的局面又重新回归到前世的老路上，这不禁让她怀疑自己，未来是否能够改变？如果不能，她又为什么会重生？ 　　人类真的能度过这个世界末日吗？她思来想去，始终无法给出肯定的回答。 　　除开这一件事，值得庆幸的是各大小区的队伍都在慢慢清理小区里的丧尸，商业区和工业密集的地方自然估计不到，但在居民区可以称得上成果斐然，有好几个小区的人联合起来组成一个松散的联盟，从前末世初期的三大帮派被这些地域性的联盟所代替，他们将自己所在的区域标上数字，在论坛上发布信息取代了收音机，以东南西北和数字为名，把玩家们聚集起来，共同抵御丧尸们的入侵，现在，东八区聚集了七八十名玩家，以两栋居民楼为根据地，是人数最多的区域，其次还有零区，西七区和南五区玩家人数达五十人以上，离他们目前所在住院楼最近的，就要数南五区了。 　　“东八区来者不拒，口号是共建大同社会，”等他们聊天到尾声的时候，萧雨歇在队伍频道里向他们汇报这一发现，“零区比较□□，只接受散人，不允许存在除他们之外的其他小团体，西七区正相反，鼓励小队入驻，南五区奉行精英制度，需要接受考核。” 　　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自然而然地，也没有画风完全一致的两个小区。 　　“西七区和南五区比较适合，”叶云轻总结着这显而易见的结论，“既然南五区最近，那么就先去试试吧，看沈染的状况，急需稳定下来。” 　　他们压根没考虑在住院楼里度过接下来一段养病时光的意思，开玩笑呢，且不提隐藏在黑暗中的丧尸一家，光是住院楼里疑似千只丧尸这一条，就足够让他们拔腿就跑。 　　南五区离他们大概两条街的距离，事不宜迟，他们打算明天一早就走，前提是他们能制住那一家三口丧尸。 　　“话说，”叶云轻想的却是另一个方向，“他们变成丧尸之后，还残留着亲情吗？” 　　如果这是真的，未免太过惊悚，仔细思考一下，要是丧尸保留着亲情甚至其它情绪，那它们跟人类的界限在哪里？从前人类毫不犹豫地杀死丧尸，非我族类是最大的原因，若是它们变得越来越像人……那人们还怎么下的了手。 　　“或许是它们变异的方向问题吧，”这个问题倒是困扰不了萧雨歇，毕竟前世的丧尸哪怕到末世后期也是一副没有智商的模样，“可能是它们变异的时候，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叶云轻仍一脸沉思的模样，“有点不对劲，奇怪，是哪不对劲？” 　　夜色慢慢变深，两名护士打着哈欠合衣而睡，沈然担心自己的妹妹伤势复发，始终不肯去睡觉，自告奋勇为其他人守夜，他的体质也是经过强化的，一晚不睡应该出不了问题，萧雨歇便也睡下了。 　　午夜时分，她毫无预兆地惊醒过来，月光透过窗户玻璃印在地上，依稀能借着光亮一瞥病房里的情景，沈然握着妹妹的手，靠在床边，脑袋枕在手臂上，仿佛陷入梦乡，其他人也睡得人事不知，萧雨歇敏感地皱起眉头，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心中总是有种不安全感，好像一条毒蛇躲在暗处觊觎着她一般。 　　她仍躺在床上，略一偏头，盯着病房里的每一个角落，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当她都想打个哈欠的时候，病床上，一个趴着的黑影笼起，她立刻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黑影。 　　是那个年长一点的护士！ 　　这个发现让她瞪大了双眼，这个护士悄悄从病床上下来，手上握着一把雪亮的、在月光下反射白色光芒的匕首，就要向睡在床边的沈然捅去，萧雨歇骤然伸出手抓住护士的双手，而叶云轻也从病床上爬下来，制住另一个护士，并把其他人都叫醒，从这个护士身上搜出一把枪。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被捆起来的两名护士，沈然整个人都懵了，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妹妹的救命恩人居然成了要他命的人。 　　“我本来也是不□□心，”叶云轻躺回床上，看上去还想再睡一觉，“但是听她们说到丧尸一家人，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丧尸既然是尸体，脑子应该死亡了，怎么说都不该有亲情残留，我们见过那么多丧尸，还是第一次听说丧尸有一家三口的。退一步想，要是这个假设不成立，她们就是在撒谎，她们为什么要撒谎呢？” 　　“她们的说辞里有军队，那么一定见过军队，或者，她们看到军队在追沈伯父和沈然，”叶云轻指了指窗户，从那里可以看到门诊楼和医院正门的景象，“但是，她们编出一个丧尸三口来，而事实上没有丧尸三口——反正我是不信，想一想，没有相亲相爱的丧尸一家人，军队就能顺利抓走沈伯父和沈然，一只变异小丧尸肯定拦不住。倒退一步……军人们压根没追上来，他们可能看到住院楼拥挤的丧尸，认定两人绝对没有生还的机会，就此撤离。” 　　“既然军人们没追上来，那么沈伯父是怎么死的呢……为什么，面对一只变异丧尸特护病房的其他人依然不敢出门呢？”叶云轻说到这里，语气愈发低落，“答案只有她们手中的枪了。” 　　只要一声枪响，敏捷度极高的变异丧尸就会出现，还有闻声而动的普通丧尸们，面对丧尸群，哪怕十个人的小队，也不可能从那么高的楼顶逃走，尽管，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两名护士会把沈染救回来好好包扎——或许这其中隐藏着一个悲伤的故事，以至于让原本做着护士这么崇高职业的她们变得愤世嫉俗起来。 　　但是，这一切都不是让沈然失去父亲的理由。 第58章 南五区1 　　两名护士一声不吭，似乎放弃了抵抗，萧雨歇从叶云轻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部分事实：军人们追着沈染两人到住院楼后便因为潜藏的丧尸们离开了，沈伯父和沈染逃到顶楼，被护士的枪击中，枪声引来变异丧尸和大批普通丧尸，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在丧尸来到之前把中枪的沈染拖进病房包扎起来，见叶云轻一行人过来，本想如法炮制，未曾想变异丧尸先攻击了一步，萧雨歇轻而易举把那只小丧尸打跑，她们便没有开枪，而是把叶云轻等人引到病房里，想要伺机杀死对方，守夜的沈然之所以那么困，估计也是放松警惕接过对方的水的缘故。 　　至于她们为什么这么做，叶云轻猜测年长的护士大概有一个长得像沈染的孩子——或年龄和沈染差不多，总之和沈染有一定的共同点才会让她们动了恻隐之心。而这个孩子可能死于非命，或者死在其他人的手里，在那一场变故，她们拿到了枪和弹夹，走上报复社会的道路。 　　不管其中发生什么样的故事，沈伯父的死和她们脱不了关系，救命恩人摇身一变成为杀父仇人，这个转变也让沈然一时间难以接受。 　　“怎么处置她们？”叶云轻注视着他，轻轻问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不要让自己后悔就行。” 　　沈然颓然地捂住自己的脸，半晌，低沉的声音才从手心里传出，“把她们放到走廊上吧，生死由天。” 　　叶云轻朝杨护点头示意，杨护拎起两人，迅速开门丢到走廊外面，没过多久，萧雨歇听见寂静的夜里走廊另一边的房间门开了，脚步声响起，来到他们的病房门外，而后加重的脚步声朝楼上走去，慢慢消失，半晌，那轻轻的脚步声又回到了对面的房间，她放开感知，原本微弱的呼吸声现在已经不见了，走廊里空空荡荡的，仿佛根本没有人出现过。 　　是对面房间守夜的人看到两名护士被绑在走廊上，所以把她们提到天台上扔了？萧雨歇感觉这个猜测最接近事实。 　　连番的变故，让沈然连伤心的滋味都来不及仔细品尝，叶云轻依然回到病床上睡觉，沈然双手托腮，凝视着妹妹的睡颜，萧雨歇也合眼而睡，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六点，一行人从床上起来，萧雨歇提出自己先出去看看情况，她不知道失去大脑的丧尸记不记仇，要是就这么走出去，背着一个昏迷的沈染，碰到隐藏在角落的变异丧尸，恐怕全员都会团灭。 　　她推开门，走到走廊上，脚步声轻轻响起，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达拉达拉”的声音，如果叶云轻的话是对的，这只丧尸应该视这条走廊为所有物，禁止普通丧尸随意出行，而躲藏在房间里的人类是它的猎物，现在，猎物要逃走了，他会不会出现呢？ 　　一阵风声划过，萧雨歇一踩地板，躲过从身后挥来的这一击，她早已戴上手套，直接双手抓住袭击她的藤蔓，藤蔓上有黏液，她运手如爪抓进藤蔓里固定住，两腿弓步，双手用力一搅，小丧尸被她击打在墙壁上，墙漆哗啦啦往下掉，露出土红色的砖块。 　　丧尸用它残破的声带发出一声嘶哑的嘶吼，叶云轻的声音突然在队伍频道响起，“我们得先走，不然它死了，丧尸群失去震慑会涌进充满人类气息的顶层里。” 　　到时候他们想走都走不掉了。 　　“我拖住，你们先走。”萧雨歇直说道。 　　小丧尸从地上爬起来，而她早换了一把剑砍下它的左腿，它似无知无觉一般向自己扑来，绿色的细小藤蔓如细丝一般连接上那只被砍掉的腿，将腿拖向丧尸的身体。 　　趁此时机，叶云轻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开路，沈然背着沈染紧随其后，杨护手持盾牌断后，三人飞快消失在走廊尽头，丧尸被他们的气息吸引着想要过去，却被牢牢锁住藤蔓的萧雨歇摔在另一块墙壁上，把墙壁都摔出一条缝来。 　　藤蔓的黏液正逐渐沾湿萧雨歇的手套，她不得不把手中藤蔓扔掉，同时以剑将藤蔓砍下，没有远程攻击的手段，加上小丧尸本身敏捷就不如萧雨歇，她很快斩下小丧尸的头部。 　　然而这还没完，那些细如丝的藤蔓又在朝小丧尸的头伸去，她不得不从背包里拿出火柴，将丧尸的尸体彻底点燃，植物遇到火立刻啪啪啪烧得火花四溅，此时，萧雨歇已经听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正从楼梯处传来，撞击着楼梯的门。 　　她转头看了眼其它紧闭着门的特护病房，决定不再去管那些幸存者——反正她和小丧尸打得那么激烈，他们应该早就从猫眼里注意到了。萧雨歇三步并作两步穿过房门走到病房的窗户边查看叶云轻三人的状况，见他们速度很快地往下推进，便拉开窗户，在丧尸撞开门之前往下跳，往下足足有十层楼高，她运转轻功，脚尖在空调箱上借力，一路风声呼啸，毫发无伤地落在地上。 　　等到叶云轻几人从楼上历尽千辛万苦跑到地面上的时候，萧雨歇早就在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了。 　　“这不科学！”叶云轻难得一见地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住院楼，仿佛这栋楼是用纸糊成的一样。 　　然而沈然却丝毫没有时间关心她怎么跑到自己前面的问题，他背着沈染四处环顾，很快寻见自己开过来的小面包车，朝几人招呼一声抬脚就要往那边走，其他人也紧紧跟上，只有萧雨歇在迈开脚的时候，不经意间瞥了眼身后穿着护士服的两个人形。 　　几人坐上车，趁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一路风驰电掣驶向南五区，叶云轻和子耀在好友频道里交谈——因为队伍频道只有五个位置，他一开始加不进来，而沈染父女失踪后，也没有谁说先把她两踢出去把子耀加进队伍频道，此时情况暂时稳定，叶云轻知会沈然一声便把子耀加进队伍。 　　子耀在当初军队进入小区的时候留在公寓里看家，而后几人被军人们袭击各自逃散，因为对方新加入，几人都把他给忘了，只有叶云轻用好友频道联系对方让他躲在公寓里千万别给出门，又让他去给四合院的顾辰几人通风报信，告知对方军队已不可靠，当然，若是他想加入公寓里的其它队伍也可以。 　　然而，子耀当时进入叶云轻的队伍就是为了萧雨歇能识破陈天的真面目为阿珂报仇，又怎么会另找队伍，他将公寓这边的变故告诉顾辰，自己在公寓一心一意等待其他人归来，同时也向他们通报公寓的情况。 　　自从上次军区大院那边队伍被团灭，叶云轻小队被迫逃命之后，军人们便追着他们过去，直到第二天才回来，当时没人敢给他们开门，见公寓里的其他人都是一群迟早会死在丧尸手里的怂货——他们的原话，军人们便整修之后前往下一个欢迎他们的地方，他们走后，公寓里的队伍只剩下二号楼的宅男队伍，这群宅男人情世故并不精通，在公寓里大叔大妈的攻势下溃不成军，出于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一度沦为苦劳力，子耀猜测，他们离开的日子恐怕也不远了。 　　“我们准备前往南五区的集宿地，”叶云轻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那边的情况，在队伍频道里对他说，“你看看是你自行过来，还是我们安顿之后来接你。” 　　“南五区，”子耀温文尔雅地说，“给我五天时间，我能过来。” 　　“你是个牧师，”沈然对子耀有些隐隐的内疚，“公寓离南五区不算近，你独自过来不安全。” 　　“是想策反那群宅男吗？”叶云轻的话语里透着笑意，“行，那我们等你五天。” 　　沈然依然不赞同叶云轻的决定，然而对方的话却很有道理，“他刚加入队伍我们就失散了那么久，如今心有不安，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很正常，就给他这个机会好了。” 　　“反正，就算他一意孤行自己作死，”叶云轻的话到后面却显得有些冷酷，“我们也没有办法。” 　　沈然半晌没有说话。 　　在成功驶过两个街区后，南五区总算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有些惊讶的是，这里不是什么正经的小区，而是一座小型的拘留所，四周有栏杆和铁网拦住，只留一条通道，里面建筑只有两三层，布局形成一个“U”字，中间一块小操场，一群人正在列队热火朝天地锻炼。 　　车子刚驶近这座拘留所，哨岗里的人便吹了声哨示意他们停下，从里面跑出来两个人，一举一动十分板正，带着军旅气息，他们两人都带着枪，枪口略往下指着地，“车里的人，举起手来！” 　　既然来到对方的地盘，几人自然入乡随俗地举起了手，见他们态度友好，前面的人把枪塞进裤腰带里，另一人依然在警戒，“你们是想加入南五区吗？先说一声，我们这边地盘不够，你们要打赢实力最低的人，才能取代他们的位置。” 　　听到这里，叶云轻已经皱起了眉头，在队伍频道里说，“不知道是谁制定一个那么傻的规定。” 　　而他也面色和蔼可亲却暗藏戒备地问，“如果我们把这里的领导者打赢了，也能取代他的领导地位？” 第59章 南五区2 　　哨兵一时无言以对，他支支吾吾半天，倒是身后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要是你们之中有人能将我打败，这个南五区让给你们也无妨。”伴随着这句话，一个长着张国字脸的男人虎背熊腰朝他们走来，他穿着简单的运动服，眼睛极有神，像两个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的大灯泡，往叶云轻一行人身上一转，便笑呵呵地、如首长检阅部队般对他们招招手，“你们好。” 　　“先说一句，我绝对不会接‘首长好’的，”叶云轻在频道里半开玩笑般说了一句，而后才对这位“首长”摆摆手，“我没那个意思，就单纯地问问。” 　　尽管他这么说，但了解他的小队成员都知道他只是表面上说说而已，初来乍到，人事什么的都还没摸清，不是引敌的时候，就算图谋这个南五区，他们也得熟悉状况之后谋定而后动。 　　进入南五区之前，他们要经过身体检查，分为男女两组进入两个办公室，萧雨歇扶着昏迷不醒的沈染，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女孩特地解开沈染的伤口确定是枪伤之后才让她们进去，武器不用上缴，这让萧雨歇有些忐忑，毕竟她武功再高，也怕手｜枪。 　　等他们检查完毕走到操场中间，围绕着操场的楼房阳台陆陆续续走出数个小伙子，趴在栏杆上看热闹，时不时吹一声口哨，迎接叶云轻一行人的是两个平头小哥，因为南五区正中的房间已满，现在又还没到每周一次的挑战时间，两个小哥只能先将他们安排在拘留所后面的居民楼里，但在此之前，南五区需要知道他们是否有入住的资格。 　　“分两部分，一是测试你们的属性，挑你们属性最高的过来测。”两名小哥指了指操场旁边的杠铃，“这里有一个六十公斤的杠铃，你们只要把它高举过顶，就像体重运动员那样稳稳地举起，就算过，时间越长越好，这个测试的是力量。” 　　测敏捷和耐力很简单，只需要在操场上跑两百米和三千米，测试感知则是用眼罩蒙上眼睛，做出种种动作让测试者一一道出，智力这一项比较难测，简单地弄了一长串文字，考验记忆力，还有一大串公式，考察的是数理能力。 　　萧雨歇自然选择了敏捷，女孩子一般测敏捷居多，叶云轻也在队伍频道里让她藏拙，所以两百米跑得并不是很快，10秒34，世界末日还没到之前女子短跑200米世界纪录为21秒，萧雨歇感觉自己把敏捷控制在2-3之间，但实际上她运转内力加上轻功，敏捷最高能达6。 　　“速度很快，”测试员小哥对另一个平头小哥轻声说，被走得老远的萧雨歇捕捉在耳中，“不过敏捷不止速度这一项，反应速度、躲闪能力……都没测，记个2.5吧，随时调整。” 　　杨护把杠铃高高举起，维持了近一分钟，让两名测试员小哥惊叹不已。消息传播的速度比风还快，叶云轻他们身体检查的时候，南五区的绝大多数人便都听闻了这个想要挑战赵哥的小队，看来他们敢这么想果然有两把刷子。 　　叶云轻的记忆力和沈然的数理计算能力也很惊人，粗粗一算，他们除了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孩，只有一个杨护能在武力上对他们产生威胁，拉拢价值很高。 　　既然两名测试员一致认为这只小队值得拉拢，那肯定会多加关照，不仅分给他们一间避阳的三室两厅套房，还留下足以食用一天的水和食物，他们暂时性地安顿下来。 　　沈然把背上的沈染放在满是灰尘的床上，叶云轻翻阅着书架上的各式期刊和书籍，杨护则是在厨房里生火准备他们的晚餐，萧雨歇跟他们说了一声，进入异度空间。 　　刚踏进沙漠村，她便感觉到村里紧绷的气氛，现在临近中午，她不得不找了间房屋进去躲避仿佛无处不在的阳光，才联系在线的滚滚。 　　“野猫发情了！”刚一联系上，滚滚便急匆匆地甩过这句话，“村里人都在准备，村长开了［驱除野猫］的任务，还有告示，让实力不够的人下线躲避。” 　　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萧雨歇便下意识打开了自己的任务面板，上面有一条她从没接取过的任务［因为你送给药师的野猫和药草，让药师提前察觉野猫的发情期，避免沙漠村的一场大灾难，你获得1000经验，你获得村里人赠予的500金币，你与药师的好感度升至尊敬，你获得药师的赠予“药店九折卡”，可凭卡片在任意药店享受九折优惠，你获得药师的赠予“一袋药草”，你获得药师的赠予“一袋药剂”，你获得村长的赠予“仓库使用权”，你获得村长的赠予“一间客房”，你在沙漠村的声望升至尊敬。］ 　　萧雨歇听见耳边一连串游戏提示音，拉开任务清单，看到一排排闪光的任务奖励瞪大眼睛，她一开始只想着阻止这一场灾难，万万没想到居然还会收获那么多东西。 　　药师的一袋药草里包含着一级法术必备的所有药草，“一袋药剂”将药店里所有的药剂都装了一瓶，更别提九折打折卡，可以在所有村子里的药店享受九折优惠——可惜是绑定的，不然她完全可以将卡借给其他人赚取差价。声望和好感升到尊敬，意味着村里的NPC都会认识她，每家店都会给她打九折，能省不少金币。 　　而村长的奖励也很实用，得到仓库使用权，她便能把一些备用的东西放在村长家，等到达新的地方再取回来，一间客房，她以后找不到安全的住宿之地可以到异度空间里休息，可惜停留在异度空间里的时间不能超过八小时。 　　萧雨歇在她躲避阳光的杂货铺里买了把新上架的遮阳伞（抗热属性＋2），打着伞一路走到村长家，路上还看到两只野猫，被她加快速度甩开了。村长把仓库和客房的钥匙交给她，仓库里有十个空格，和背包一样，她兴致冲冲地往里面放东西，而后又在客房干净的床上打了个滚——要知道，前世村长家开启客房功能后在里面呆一晚上可是要交五十个金币的，只有和村长的好感度达到尊敬才能免费住一天。 　　她没有兴奋太长时间，从床上滚下来，她开门去找村长接取［守护沙漠村］的任务，沙漠村虽说是个村子，却没有围墙、栏杆这类东西将村子保护起来，野猫可以直接进到村子里来，这是前世玩家们受损严重的主要原因，也就是这个时候，玩家们才意识到村子里并不安全，随便什么动物都能进来，自此，村长发布了［扎篱笆］［修土墙］［挖地沟］和［守卫村子］的长期任务，才勉强有了一层防护和示警。 　　自认为实力不济的玩家纷纷下线，沙漠村的主路上只余自诩武力高强的玩家们，他们一个队伍一个队伍把一条主街分成一段一段的，散人难以插入，便去其它小路寻找猎物，萧雨歇作为散人中的一员，寻找野猫有特殊的技巧——她上房顶。 　　“卧槽，这妹纸敏捷未免也太高了吧，”一般在烈日当空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会抬头仰望天空，然而当她的影子时不时旋转跳跃在地上毫不停歇，哪怕是好奇心再少的玩家也忍不住顺着影子的方向望去，一看就惊呆了，“演武侠剧呢？如履平地啊我去。” 　　“还打着把伞，我靠要不要这么装逼！你要是在乎那点抗热属性还在房顶跳来跳去？！那里更热好么！” 　　“服了服了，给大佬递烟。” 　　“你敏捷3，你能做到这样吗？”其中一名队长忍不住问自家队伍里的妹纸，那妹纸摇摇头，“要想在房顶和墙壁之间跳来跳去，抓住野猫还不会被它伤到，不仅需要速度，而且还要感知够强，我能在房顶上跑来跑去——末世之前一些经过训练的跑酷也能做到——但是抓野猫，不行，还打伞？更不行了好吗！”说到这她忍不住提醒自家队长，“我们面对一只野猫，都要靠一队伍的人来抓呢，谁给你的信心觉得我可以一个人？” 　　队长默默地指了指天上。 　　萧雨歇倒不怕在他们面前暴露实力，反正穿着冒险者服饰的人那么多，伞又把她的脸遮住了一大半：她不是故意装逼才在伞底下活动，这两点抗热属性真的很重要，直接影响她百分之二的耐力。 　　把房顶的野猫们都抓到之后，萧雨歇去村长家交了任务，便下线吃晚餐睡觉。 　　吃完晚餐，她打着哈欠走进房间，把沈染往边上挪一挪，却不小心把她弄醒了，沈染睁开一双眼睛，在朦胧的烛光下愈显迷蒙，“萧萧姐？” 　　萧雨歇先是一愣，才镇静地往外叫了一声，“沈然，你妹妹醒了！” 　　沈染醒之后，两兄妹抱着又是一阵哭泣，萧雨歇替他们关上门，走近客厅，叶云轻正点着一根蜡烛，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地问，“你的强制任务，是不是快要开启了？” 　　“还有半个月，”萧雨歇说，越到末世后期，强制任务之间间隔的时间越长。 　　“我也差不多，”叶云轻把火柴吹熄，“没准能分到一块呢。” 　　接下来的半个月，他们等待了子耀的加入——他还带来了宅男小队——打败了竞争者住进南五区，和住在南五区的其他人以及领头人赵哥也逐渐熟悉起来，然而，在强制任务到来之前，他们先等到的，却是一场雨。 　　一场瓢泼大雨。 　　“天要变了，”正午，萧雨歇在玻璃窗前望着阴沉如夜的天空，轻轻说道。 第60章 南五区3 　　萧雨歇说的不错，的确，要变天了。 　　“怎么突然下起雨了，”昨天还是艳阳天，酷暑难耐，今天天气突然变幻，天阴沉得跟黑夜一样仿佛能滴出墨来，只不过滴出来的不是墨，而是倾盆大雨，名副其实的倾盆大雨。 　　萧雨歇望了眼天空，雨水不要钱似的从天上一盆一盆泼下来，远处的建筑在雨里模糊不清，水汽氤氲，挡住了人们的视线，因为雨势太大，雨水直接从地下水道漫到街上，原本住在地下水道里的动物们不得不从被淹没的家园里逃到地上。一时间，老鼠蟑螂满大街流窜。一些低矮无人或少人的建筑成为它们新的乐园。 　　不过才一天时间，排水系统已不堪重负，帝都沦为一片泽国，浑浊的水一层一层往上涨，人们都迫不及待地往楼层高的地方跑，出行根本无法靠走路和开车，车早被冲走，而洪水已能漫过人的头顶。 　　“这鬼天气，”萧雨歇耳尖地听到住在楼上的小伙子大声咒骂，连日的瓢泼大雨带给人类的不仅是出行不便，还有潮湿、疫病和水里的生物，因为这些漫上大街的洪水，许多鱼类也顺着水的方向在街道上游来游去，它们一闪而过的雪白牙齿告诉人类，它们可不是末世之前温柔无害的食用鱼。 　　比起前几天的干旱和燥热，这几天的天气的确糟糕透顶，毕竟在酷热之下人们还能躲在房屋里逃离那些炙热的阳光，等到清晨或黄昏再出门，现在可好，什么时候都别想出门，他们仿佛被海水困在一个又一个岛屿上一样，要不是真实游戏还能提供必要的水和食物，恐怕不等动植物变异人类自己就得饿死。 　　“造船吧？”叶云轻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连番暴雨，然而他不会放任自己就这样被困在原地毫无作为，收集救生衣、游泳圈是他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造船。 　　“可是我们没有材料，”萧雨歇刚提到这茬，叶云轻便看向房间里的大衣柜，曾经住在这里的人应该很喜欢时装，这间房间的衣柜简直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用这些木头做一只独木舟想来应该足够。 　　“我们也不会造船，”沈然提出这个技术难题，而叶云轻则是不知从房里哪个书架旮旯里找到一本独木舟制作原理的书，他抖了抖这本书，和颜悦色地说道，“没事，我们有很多试错的机会，而且外面下那么大的雨谁都没办法出门，整天宅在家里，还不如练练造船的技术，” 　　他说得如此有道理，以至于其他人都不得不捋袖子投入到制造独木舟的学习中去，沈然有提过找现成的救生艇或者救生船，然而正如叶云轻所说，这个鬼天气，就算他们知道这些设备在哪也没办法去找，更何况他们不知道。 　　经过数天的练习，小队成员们总算将一艘不伦不类的独木舟制作出来，然而因为材料不足，里面最多只能坐三个人，叶云轻又去向其它人用一些不要的装备换取木头等材料，造出另一艘可以坐两个人的独木舟。他没有就此满足，把独木舟拆了又装，装了又拆，只是有一点，必须要保证至少一条独木舟可以随时下水。 　　这两艘独木舟摆放在客厅里，竖着靠着客厅的墙壁。 　　在大雨突至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人们还寄希望于它能很快就停，还大家一片晴空，可惜这些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雨连日连夜地下，城市里的水位一层一层上涨，直涨到三楼左右，才不知流往什么方向慢慢停止上涨，饶是如此，人们也被一片黄浊的雨水和从不断绝的雨水逼得哪儿都不能去。 　　“不知道四合院里的大家怎么样了，”下雨以来，子耀每天都站在窗户边，他和顾辰是游戏好友，尽管能从好友频道里得知他们在下雨第二天就搬了出去，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毕竟要找一个新的地方并不容易，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条件下，和连连上涨的水位比起来，丧尸都显得不是那么可怕。 　　“以后处理丧尸直接把它们推进水里就好了，”恢复健康的沈染还有心情开着玩笑，“这样的话多容易处理。” 　　当天晚上，萧雨歇便听见楼下有一声人的惨叫，那声音如此刺耳，以至于感知不如她强的其他成员都惊醒过来，一个个从床上起来，聚集在客厅里，她点起蜡烛，准备去楼下看看，叶云轻几人也想一同下去，而且理由十分充足，反正这天气那么阴沉白天跟黑夜一样一样的我们早就习惯了一起去看看互相有个照应，然而还是被萧雨歇无情拒绝。 　　刚到楼梯口，萧雨歇便碰到了一群从楼上下来的人，也点着一根橘红色的蜡烛，领头的人朝他们招了招手打个招呼，便一起顺着走廊到四楼看个究竟。 　　这一看险些没把他们吓死，房门里，一只房间那么大的蚊子正将它的口器插入人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除了这只蚊子，住在这房间的三个人尸体上还蒙着一群密密麻麻的手掌那么大的蚊子，覆盖在三个人形上，像给他们披上一层黑色薄毯，一时间，所有人的呼吸和心跳仿佛都被按下暂停键，寂静的雨夜里只听到雨水哗啦啦的声音。 　　萧雨歇第一时间告知队伍频道里的其他人同时运起指风把所有人的蜡烛灭掉——蚊子是趋光性的生物，点着蜡烛过来围观无异于自寻死路，没错，就连萧雨歇自己都难说能在这群蚊子、外面的大雨和洪水中保住性命，更别提其它普通人，简直要被货真价实地吓尿了。 　　他们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就在他们几乎要退出走廊的时候，那些小蚊子们突然凌空飞起，发出一片让人惊恐的嗡嗡声，萧雨歇急中生智，从背包里掏出最后的一点点樟脑粉朝它们洒去，让它们为之一避，趁此时机，几人逃命般往楼上逃走。 　　“它们在那些尸体上产卵，”萧雨歇逃进房间把房门、窗户关上，用木条将窗户钉死，一边钉一边说，“要是真让这些蚊子孵化出来……” 　　“要逃吗？”沈染一个激灵，问向小队的队长叶云轻。 　　“逃？”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同，一向热衷于制造独木舟逃命的叶云轻此时却笑了一声，“能逃到哪去？”他指了指外面瀑布般的大雨，“先不提隐藏在水里的生物，你们觉得换一个地方，就不会有蚊子了吗？”他这个问题很明显没有让他们回答的意思，“也许会，也许不会，但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与其逃向一个未知的危险地方，还不如想想怎么着手解决。” 　　解决方法很简单，火。昆虫大多都有趋光性，飞蛾扑火这个成语就是这么来的，如果在它们身边点上一堆火，没准它们会不要命地往里扑，问题是，这火该怎么点，点起来会不会烧到其它楼层，怎么保证蚊子扑火而不是扑向点火的人，还有，那只蚊子boss—— 　　“它不一定会自取灭亡，”沈然提出这一点，“而且，从萧萧的形容上来看，那么大一只蚊子，要点多大的火堆才能把它烧死，它们虽然趋光，但是也有痛觉……吧？” 　　他不是很确定蚊子会不会怕疼，不过他认为，生物发现自己面临生命危险，会做出什么事他们都不知道。 　　正在他们积极探讨怎么把这一巢蚊子斩尽杀绝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声音，是从前他们进入南五区站岗的哨兵，南五区领导人赵哥的手下，萧雨歇将门打开一条缝，听对方邀请他们前去顶楼参与讨论南五区的前途问题。 　　叶云轻小队一行人跟着他来到顶楼，顶楼有一间大会议室，正好用来开会，等小队队长们都到齐后，赵哥出现在门口，他的脸色严肃，步履沉重，坐到座位上后先是叹了口气，才说道，“今天，我从收音机里和游戏论坛收到一个不信的消息。” 　　“帝都东八区，沦陷了，近百名玩家，只有三人划着门板逃出来，其中还有一人被食人鱼咬伤了腿，感染了，西七区，昨夜被一群超大型蟑螂攻陷，无人生还。” 　　“政府，也受损严重，而且因为天气原因，没办法给我们提供支援，他们临时决定，护送一批人搭乘直升飞机先行离开帝都，前往离此最近的妙峰山，被飞鸟拦截坠落。” 　　连番几个坏消息砸下来，在座的人忍不住变了脸色，他们面面相觑，看到彼此脸上的绝望和茫然。 　　“从现在开始，我们得自己救自己，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包括我，”赵哥郑重地声明道，“我不得不向大家宣告，帝都，现在已经处在沦陷边缘，摇摇欲坠了。” 　　而就在此时，萧雨歇和叶云轻同时收到一条游戏通知。 　　［您接到任务：水族馆。］ 　　任务内容：调查水族馆异状。 　　任务时限：二十天。 　　倒计时：24小时。 第61章 南五区4 　　水族馆？ 　　萧雨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帝都地处北方，本就少雨多旱，如今连帝都都被淹成这个样子，更别提其它低纬度地区了，除非这个任务地点在高原或是沙漠，可是那种地方，会有水族馆吗？ 　　她几乎做好任务失败兑换积分灰溜溜滚回来的准备了。 　　叶云轻也紧锁着眉头，他们还有二十四小时准备时间，而会议室内的人还在商量该怎么处理楼下蚊子这一大难题，眼前的危机迫在眉睫，而水族馆的任务时间有限，除非他们二十四小时内把那群蚊子解决掉或者逃掉。强制任务期间倒是可以把身体寄存在异度空间村长家，然而异度空间并不能改变他们进入空间的坐标，从哪里进去，就得从哪里出来，可以想象，若是他们进入异度空间之前没有把蚊子们解决掉，那等他们出来，蚊子们繁衍生息，那迎接他们的，估计会是一群又一群蚊子的巢穴和同伴们的尸体。 　　离开呢？也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除非他们能在二十四小时内找到一处安全的所在还得留时间给他们准备救生装备和武器，本来冒着大雨划着独木舟出门就已相当危险，更别提还有时间限制，若是二十四小时内找不到安全的地方，他们又被迫开始强制任务。要么就是其它小队成员带着他们宛如植物人的身体累赘在独木舟上寻寻觅觅，要么就是他们把身体寄存在异度空间，等他们出来直接掉进洪水里被潜伏在其中的各式各样昆虫动物吃掉。左思右想，还是把蚊子们解决掉是最简单的处理方式。 　　可是，怎么处理呢？ 　　“点火很简单，我的背包里就有可供点火的材料，”同时，会议室里也讨论到这个问题，“灭火更简单，外面那么大的雨，想烧估计都烧不起来，只是有一点，那只大蚊子该怎么解决？” 　　那只据说有一个房间大小的蚊子——赵哥仔细问过目睹楼下情景的人，对方犹豫地将那只蚊子描述成一个房间大小，主要是他们当时只点了两根蜡烛，离房间又不是很近，只能隐隐看到对方庞大身躯的黑色影子笼罩一大块地方，好似一间房间那么大，也有人说半个房间那么大，当然，他们说的是单人卧室而不是客厅，不然恐怕那么大的蚊子压根进不去房间里，总之，这只蚊子的身形之大，被他们这么一描述，基本上在座的人都能感受到。 　　“我们觉得蚊子那么大对付起来会很困难，我倒不这么认为，”在大家越说越绝望之际，叶云轻适时地插入话题，成功将在场人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蚊子越小，越难对付，因为只要给它一条缝隙，就能被它钻进去，但是大就不一样了，有房子的限制，只要把火扔进去，将门关上，它插上翅膀都飞不出来。”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许多人刷地一下亮起了双眼，打开了脑洞，“说的对啊，体型大到这种程度，随便扔火都是靶子。” 　　“的确的确，要是身型太小，无孔不入，才是最难对付的。” 　　“这样一说，我们还是有胜算的？” 　　“不能太大意乐观，”赵哥赞许地向叶云轻投去一瞥，才转头对其他人严肃地警告道，“别忘了蚊子它能飞，你要是把窗户关上，它张张翅膀没准就把玻璃扇飞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等说到大家都正襟危坐垂头丧气的时候，他又及时地送上一颗甜枣，“不过云轻说得对，我们把困难想得太难、太不可战胜了，其实只要转换一下思维，这不是很简单就能找到突破口吗？现在，我们就来好好计划一下，谁背包里还有火油？火种？” 　　数十个人举起了手，大家把身上的火油贡献出来，足足装满三个大桶，烧一间屋子足够用了。 　　尽管大家都决定用火的方式杀死或赶走这群蚊子，然而有一个点依然需要注意，方才它吸食那么多血液，肚子里满是液体，而且它的外壳应该相当坚硬，普通的火能把它烧死吗？ 　　“不能烧死也能熏死它，”赵哥这是打定主意要把这群侵占他地盘的蚊子弄死，“别忘了我们是背水一战，这次弄不死它，死的就是我们了，这种时候，你们有什么办法和主意都别顾忌别藏私，赶紧亮出来。” 　　听他这么说，倒真有人从背包里拿出几捆树枝和干草，萧雨歇数了数自己背包里的格子，把不是很重要的药草都贡献出来，只留一小部分施法的道具药材。 　　大家奉献的引燃物足足有一人高，然而叶云轻仍有些担心这些东西烧不死那只蚊子，虽然不知道它变异到什么程度，但很显然，普通的灭杀蚊子方法估计只能发挥有限的作用。 　　“用法术吧，”叶云轻沉吟道，“我们在旁边那栋楼施法。” 　　他有两个四级法术能在这个场合施展，一个衰竭射线，一个火焰箭，子耀把自己的法术书翻了一遍，才翻出一个［驱除害虫］，昆虫之类的生物无法靠近这个法术范围的十尺之内，平时如同鸡肋，关键时刻比如现在却正是时候，让其他小队一阵羡慕嫉妒恨。 　　沈然的法术很杂，他有一个牧师的焰击术和一个德鲁伊的造风术，小队以外的其他人也多多少少贡献出三五个法术，有这些来自真实游戏的法术作为底牌，南五区的底气无形中多了不少。 　　“那就这样吧，”时间一点点往前走，叶云轻看到表上显示时间早上八点，不知不觉已经讨论了四个小时，然而外面的天气依然阴沉得仿佛黑夜，雨水不知疲倦地下着，多亏这场雨阻碍了不少动物的嗅觉和听觉，不然他们在会议室里讨论得那么激烈，那些蚊子没准会顺着楼梯摸上来，“说不准它们什么时候把食物吃光了，想上来找找新的猎物呢？” 　　这话一下子把正高谈阔论的人们给震醒了，他们这才从白日梦中回到现实里，意识到他们即将面对大型的凶残的蚊群，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大家都默默地不再说话，赵哥按部就班地给他们分派任务，而就当领到任务的人打开门的一刹那—— 　　他的身体一僵，骤然如一摊死肉般慢慢往地下滑，露出被他身体挡住的一只半个门口那么大的黑蜘蛛，一根白色的、半透明的、沾满黏液的蛛丝末端消失在它的腹部，八只爪牙横七竖八地挡在门前，还转动着它的小脑袋，两只附肢从那个人的身体里抽出来，还沾着冒着热气的血液。 　　会议室里的人呼吸骤然一滞。 　　别人还处在整个人断线般惊呆懵比的状态，而萧雨歇早已抽出自己的匕首脚底一蹬朝那只蜘蛛柔软洁白的腹部划去，叶云轻条件反射般拿出自己的法杖和药草，无声地念着咒语，就在萧雨歇的匕首触及蜘蛛腹部的那一刻，他的法术正好砸在上面，原本受创发狂的蜘蛛骤然怔在原地，让萧雨歇抓住时机将匕首狠狠插进它的脑袋，还在里面转动数下，接着一脚揣向它的肚皮，她的力道如此之重，直接将它肚皮踹破，里面的蛛丝都露了出来。 　　趁它病要它命，到了这时候，在场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拔出武器就往它身上到处捅，子耀不得不提醒他们注意不要被蜘蛛的腿打到，这种从地下水道里出来的蜘蛛身上都沾满了病菌，别说划破了，就是稍微被沾上，都免不了感染一场大病。 　　虽然这只蜘蛛已经被萧雨歇刺得奄奄一息，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饶是它看似快要死了，却仍然给其他人带来不少麻烦，甚至有人一不留神被触须划出伤口，子耀忙上去帮忙治疗，要是这么死了那可就太冤了。 　　等他们确认蜘蛛真的死得不能再死，大家才松了口气，坐的坐瘫的瘫，萧雨歇在叶云轻的指挥下戴上手套取出蜘蛛的毒囊和蛛丝，立刻将它们扔进背包里，光拿出来这么一小会儿，她的手套就已经被腐蚀掉了外皮那一层。 　　见她把战利品拿走，其他人也没吱一声，有个别不服气的想理论，都被身边的同伴拉了回去，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刚才要不是萧雨歇，会议室里这群吓成呆头鹅的人早就变成蜘蛛的盘中餐了，更别提什么战利品。倒是赵哥的视线时不时朝她飘去，似乎在重新认知这个“以敏捷见长”的女孩。 　　刚才那一击的速度和她本人的反应速度，放在会议室一群呆头鹅中宛如鹤立鸡群，连赵哥他本人这种上过战场的人都比她慢了小半拍，堪堪和叶云轻比肩，要知道，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未成年的妹纸，举手投足虽说不上温柔可亲，却也温和斯文，谁曾想她居然那么牛掰，连方才放倒一人的蜘蛛都被她一个照面打得失去反击的能力。 　　可其他人自然注意不到那么多，或者说，被偏见蒙蔽了双眼，他们以为萧雨歇只是反应速度惊人，实际上还得靠叶云轻的眩晕射线，毕竟，谁会相信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居然能有那么惊人的战力。 　　其他人自去善后，把这只蜘蛛的尸体大卸八块，有用的分一分，没用的他们准备往楼下一扔，被叶云轻制止住了，他想到一个好办法，把那些火油装进罐子里，将罐子藏在蜘蛛肉的缝隙中，盖子没有盖得很紧，稍微一晃动就会有火油流出来，是绝好的掩饰物品。 　　赵哥派人把这些东西装好，让敏捷高的几个人装在背包里，走下楼，先查探蚊群们的状态——它们好像吃饱睡足正在睡觉休息，得知这个消息后，赵哥松了口气，几个人抓住机会把肉扔进房屋里，见它们没醒，便大着胆子从窗户往里扔火油，只是依然不敢扔在蚊子身上，生怕把它们惊醒。 　　萧雨歇艺高人胆大，直接将火油罐打开，用巧劲将里面的火油射向蚊群，特别是最大的那只蚊子，可能是体型太大影响了反应能力，其它蚊子们都颤了颤翅膀，惹得其他人屏住呼吸，只有那只大蚊子还纹丝不动，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似的。 　　等大家的火油都用光了，便准备就此离开，然而萧雨歇依然眼尖地瞅见房间那边的玻璃窗户没有被关上，如果那群小型的蚊子被火熏出去，依然转回来找他们麻烦……今天的布置可能会付之东流。 　　萧雨歇一向是个惜命的人，然而当她看到这群蚊子的反应，觉得可以一试，她往自己衣服身上抹了些方才蜘蛛留下来的血液，然后运转潜行技能，无声无息地滑进房间里。 　　“她在干嘛？”因为南五区由三栋楼房组成“U”型，其他人就可以走到另外两栋楼房上观察这个房间的动静，看到萧雨歇潜入房间，赵哥惊诧地叫道，“她进去找死吗？” 　　从好友频道得知对方用意的叶云轻解释道，“她是想进去把那边的窗户也关上。” 　　“关窗户？！”另外一个人差点没叫出声，“她进去关什么窗户？找死吗？不怕惊动那些蚊子吗？” 　　“不怕，”叶云轻眼里荡漾着笑意，“她可以的。” 　　萧雨歇放缓呼吸，踮起脚尖，从墙缝边悄然滑移到窗户那边，紧接着，她屏住呼吸，在一片哗啦啦的雨声中成功到达目的地，她伸出手，将半开的窗户拉上，套好窗户栓，确认这边窗户全部关牢，房间门也紧紧闭着，才原路返回。 　　而就在原路返回的时候，她踮着脚，一不小心踩在一只蚊子薄如蝉翼般的翅膀上，那只蚊子动了一下，吓得萧雨歇当即抬起脚，如金鸡独立般定在原地。好在那只蚊子并没有惊醒，它只是把翅膀翻过来盖在身上，继续沉眠。 　　这番变故让她愈加小心，就在赵哥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她终于从一片黑漆漆的房间里滑了出来，在好友频道对叶云轻说了一声，他当即抽出法杖，一手持杖，一手翻动黑暗中完全看不到字的法术书，轻声念动咒语，一支火箭逐渐从法术书中浮现出来，而其他法师也纷纷施展法术，一时之间，这块小小的天空在黑夜里被染得五颜六色。 　　萧雨歇早早躲在楼梯一边注视着主战场的状况，她还能依稀闻到楼梯栏杆上的铁锈气味，混合着连绵大雨的潮湿水汽和身上的血腥味……还有，火穿过窗户落在房间地上的煤油味，滋滋火烧的声音在雨中轻不可闻，而她的耳朵依然能捕捉到。 　　因为外面的大雨，尽管他们尽量选了一个角度好的位置，可火系法术打过去不免会被雨水沾湿，然而叶云轻的火焰箭依然发挥着它的威力，准确地投放在窗户里，引得整个房间被火烧成红色，还有蛋白质被烧焦的气味，像极了萧雨歇曾用来试探阳光温度的那颗鸟蛋。 　　“可以了，”叶云轻见大家的法术都施展出来，便在好友频道里对萧雨歇说，她接收到后便一个箭步走到被火烧得暖烘烘的房间外面，戴着手套将几乎被烧焦的玻璃窗户关上，还往里插了根木条，以免被蚊群们撞翻。 　　就在一切井然有序按计划实施的时候，楼房那边突然响起一阵骚乱，方才发出的五颜六色的光芒再次照亮了那片黑暗的天空，伴随着人的惊呼声和尖叫声，萧雨歇心里一沉，想起那只蜘蛛身后的蛛丝，脚下运转轻功，穿过雨帘朝大家聚集的地方扑去。 　　她脚尖连番点在走廊栏杆上，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而当她快行至人群之中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上掉了下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的萧雨歇深深呼吸，脚背勾住栏杆，仰着身子，双手朝天瞄准角度勾住他的腰，突如其来的重负让她脚背勾着的栏杆一阵吱吱呀呀的响。 　　叶云轻看到另一只蜘蛛的那一刻，还能保持镇定，然而他因为要瞄准角度站在栏杆边缘，他的确是镇定了，然而其他人却惊慌失措，他再镇定也没用，还是被惊慌的人群挤出了走廊，在坠向那浑浊的洪水之前，那失重的感受……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然而他没死。 　　一双手臂救了他。 第62章 南五区5 　　雨水哗啦啦地往下坠，萧雨歇的脚背勾在摇摇欲坠的栏杆上，整个人头朝下地挂在走廊外面，雨水很快把她身上的衣服打得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她一手搂着叶云轻——他的身体略凉，不知是不是被雨水打湿了衣服的原因——一手从背包里掏出飞钩，瞄准楼上的栏杆，飞钩出手，挂在上一层楼的走廊栏杆上，借着这力道，她腰一扭，带着叶云轻直接翻进走廊里。 　　“你没事吧？”她一把擦过脸上的雨水，问向叶云轻，“有受伤吗？” 　　“没……事……，”他的黑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又低着头，压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既然叶云轻说没事，萧雨歇也就放心了，她把身上湿哒哒的、还在滴水的衣袖拧了拧，同时望向旁边楼房走廊里混乱的人群，天色太过阴沉，她极目远眺，也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和伴随着雨水声的尖叫与惊吼，她在队伍频道里问其他人，“你们怎么样了？” 　　多亏子耀及时发动驱虫术，那只蜘蛛没法靠近他十尺以内，顺带笼罩了沈然兄妹，然而危机不是来自那只昆虫，而是惊慌的人群，饶是赵哥极力大叫让大家镇定下来，可是人的恐惧是没办法就这么被关进笼子里的，蜘蛛没杀掉多少人，倒是许多人是因为其他人的推挤而跌倒在走廊上或像叶云轻一样被挤出走廊，方才还因解决蚊子这一心腹大患兴奋不已的人们转瞬间陷入这场大部分由人类自己引起的人间惨剧。 　　“我和子耀、妹妹顺着人群挤出来了，”沈然在队伍频道气喘吁吁地说，他拉着妹妹和子耀，顺着人流的方向一个劲地往外跑，总算跑出一段距离，此时正躲在一间房间里关上门，等候大家的恐慌情绪消散。 　　“杨护呢？”萧雨歇立刻注意到他没提及的队友。 　　“我在外面，”杨护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你忘啦？我是肉盾，刚才云轻把我安排在靠外的位置，本来刚才骚乱还想挤进来看看情况，可惜人流一直往外涌，我实在挤不进去，你们都没事就好。” 　　萧雨歇看了眼仿佛恢复正常的叶云轻，没提他被人群推挤出走廊的事，泛泛地说，“嗯，这场意外实在太……”她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总之，你们暂时没事就好，那只蜘蛛呢？” 　　天空太阴沉，几乎没有什么光线，沈然见妹妹和子耀都在身边，安全无恙，便往方才人群的方向放了一个光照术，这个法术需要借一点光，他点燃一根蜡烛，念动咒语，那烛光好像被谁凌空捉住一样往人群的方向推，一边推进一边悠悠放大，一直飘到蜘蛛头顶上才慢慢散去。 　　“它把那些人……都缠成了茧子，”借着光照术的这一瞥，看到眼前景象的人皆从脚趾到头发丝毛骨悚然，那只蜘蛛勤奋得像只忙忙碌碌的蚂蚁，奋力地吐出蛛丝把摔倒在地还在爬动的人们缠起来，蛛丝上好像有什么粘而滑腻的液体，被缠住的人根本无法把自己的身体解开，他们就这样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慢慢滑下蜘蛛的腹部，看着它伸出口器扎在自己身上，逐渐失去意识，失去生命。 　　刚才光照术的方向只让沈然几人看到了蜘蛛和他腹部下的一群人茧，然而他依稀看到蜘蛛的背后仿佛也有什么东西存在，他想再施展一个光照术，但这个法术还在冷却中，没办法短时间第二次用。 　　“我来吧，”子耀见他还在犹豫，便从背包里掏出法杖，对他说，“我正好刚冷却好，光照术我也会。” 　　“会什么？”就在他们说话的档口，萧雨歇带着叶云轻出现在房间门口，外面的人早就做鸟兽散，只有地上□□的人们还在蠕动，她没办法救这些已经被蛛丝缠起来的人——蛛丝上的黏液里有蜘蛛的毒液，被皮肤沾上基本上救不下来，与此同时，杨护也随着他们在队伍频道里指引的方向来到这间房间，关上门后，房间愈加黑了，几人不得不让眼睛适应眼前的黑暗才能勉强看到对方的轮廓。 　　“光照术，”沈然简单地把他看到的东西说了一遍，这只蜘蛛或许是早晨他们杀死的那只蜘蛛的母亲，它的身型比它的孩子大得多，往走廊上一杵就能把两边挡得严严实实，这么大的一只蜘蛛，沈然怎么都想不通它是怎么到楼房里来的，如果是雨季之前就到了，那他们不肯能那么久都没发现，可若是下雨之后才到——那么大的雨，什么蛛丝都能冲刷得一干二净吧，它们是怎么过来的？ 　　“那我们就再看看好了，”的确，这个疑虑不解决，他们就别想睡安稳觉，蚊子的幼虫孑孓生活在水里，它们从水中出来还可以解释，可是蜘蛛这种陆地生物，不得不让人把情况想得更糟糕一些，若是蜘蛛能从孤岛般的楼房爬到这里来，那么其它生物呢？老鼠呢？蟑螂呢？ 　　说干就干，子耀点燃一根蜡烛，借着烛光再次施展一次光照术，这次有了正确的方向，他们很快将蜘蛛身后的蛛丝看得一清二楚，那只蛛丝延伸到楼道里，不知最终消失在什么地方。 　　连续两次光亮仿佛惹怒了这只蜘蛛，它把地上的食物放在一边，拉着一根蛛丝就往光照术亮起的地方——萧雨歇几人藏身的房间爬过来，大家刚才才处理掉一堆蚊子，现在除了萧雨歇和杨护、沈染，其他法师们几乎没有一战之力。 　　“不能放它走，”叶云轻瞥了一眼自己的游戏任务，强制任务的时间限制显示还剩十六个小时，这十六个小时一过去，队伍里少萧雨歇和叶云轻这两个强力战力，加上这只体型巨大的蜘蛛，会发生什么他都不敢想。 　　不能力敌，只能智取，叶云轻脑中念头急转，终于找到一个主意。 　　“它们的智力应该不高，”他说，“加上蛛丝，只要把它引到一个地方，把它推下去，蛛丝剪短，让它掉到水里……后面的事，就让水里的生物来处理吧。” 　　至于该引到什么陷阱里，叶云轻也想好了，他刚才被推挤掉下去的地方——这绝不是什么无聊至极的复仇，而是那栏杆或许终年被雨水打湿太久，锈痕累累，他被人群一挤，直接把栏杆挤掉出去了，如果他们刚才的光照术照得足够远，就会发现蜘蛛背后的走廊栏杆空缺了一块。 　　“把那里的栏杆拆下，拆出一个能容纳它体型的缺口，”叶云轻有条不紊地布置道，光看他这幅模样，根本想象不到方才他还在生死之间挣扎，“然后用诱饵——我们可以把它的猎物偷走当作诱饵——把它钓过去，这样只要我们注意避过它的蜘蛛腿和口器，再加上足够的力气，就能把它推下去。” 　　之所以刚才没用这个方法，完全是因为蚊子有翅膀可以飞而蜘蛛没有的缘故，当然，蜘蛛有蛛丝，但这很容易被切断，至少叶云轻还有一次施法的机会可以用法术将蛛丝切断，而且，萧雨歇的剑和内力也不是当摆设用的。 　　叶云轻说出他的计划，几人都没反对，时间紧迫，他们实想不出更有可行性的计划了，再拖下去，事情出现什么变故都有可能，还是赶紧把它处理掉比较好。 　　沈染上次从医院被救回来之后，便一心一意地学习巡林客也就是刺客的技能，争取把身兼数职的萧雨歇拯救出来，事实上她的敏捷也不低，虽然做不到像萧雨歇这样，甚至连异度空间沙漠村里的小五都比不上，但放在现实里，已经算是一个合格的刺客，虽然离优秀的标准还相差很多。 　　叶云轻的计划是这样的，趁蜘蛛还在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寻找猎物的时候，几人先溜出这个房间，让萧雨歇呆在原地吸引它的注意力，然后杨护绕到方才他跌出去的栏杆处，将那里本来就缺失的栏杆再拆掉几大块，制造出一个能让蜘蛛掉下去的空缺，敏捷高的沈染穿上厚衣服把它的茧子们搬过去，因为三栋楼房形成一个“U”字，他们完全可以把系在茧子上的蛛丝穿过雨帘拉到另一栋楼房里，这样的话，只要一拉蛛丝，茧子就会顺着力道滚出栏杆，掉到水里。 　　最终实施把蜘蛛推下去这个任务的是杨护和萧雨歇，叶云轻私以为他们两人的力道，把这只八只脚的蜘蛛推下走廊，足够了。 　　“要是计划进展顺利的话，”空空荡荡的房间里，萧雨歇注视着正朝她爬过来的蜘蛛，想起最后叶云轻开的这个玩笑，“没准不用我们推，它就追着自己的猎物爬出去了呢。” 　　蜘蛛……应该没那么蠢吧？ 第63章 南五区(完) 　　那只蜘蛛，还真有那么蠢。 　　趁萧雨歇用轻功和蜘蛛周旋之际，沈染快速地把地面上七八个茧子挪到栏杆外头，抓住系着茧子的蛛丝穿过拐角的雨帘走近叶云轻和沈然，杨护小心翼翼避过横七竖八的、□□着的人们，躲进栏杆附近的房间里，子耀一时不忍，在队伍频道里问其他人能不能稍微施救一下，却被叶云轻一句话终结了话题，“如果你真想让他们解除痛苦，那就直接把他们杀掉，因为感染蜘蛛毒素的他们已经不可能活下去了。” 　　他们此刻看似宽裕的时间都是萧雨歇在刀尖上跳舞拼命夺取的，叶云轻自然对子耀不懂得珍惜时间的行为看不顺眼。 　　“好了，”沈染拎着足有腰粗的那么一捆蛛丝匆匆拐过楼梯来到走廊这边的叶云轻和沈然身边，拥有驱虫术的子耀在走廊另一端守着，以防其它变故，叶云轻从背包里掏出手套戴上，从沈染手中拿到一根手腕粗的蛛丝，尝试着拉动它，蛛丝慢慢绷紧，在大雨的冲刷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瘦，叶云轻立刻把其它蛛丝也都拉紧，就像一根筷子和一捆筷子的区别一样，一捆蛛丝在大雨里被冲刷的速度要慢得多。 　　“我们准备好了，”叶云轻在队伍频道里说，“把它引过来吧。” 　　萧雨歇早和蜘蛛周旋得不耐烦了，她的耐力在不断的跳动中急速下降，几乎快要跌破百分之三十，房间和走廊空间太过狭小，她得时常提防对方遍布细菌的爪子和壳，稍微蹭一下就会被病毒感染，她得加倍小心，这就导致不仅是体力耗费极大，神经也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愈发加速耐力的下跌速度，他们再不准备好，萧雨歇可得先撤了。 　　听到指令后，她立刻穿过房间从窗户跳到走廊上，就势打了个滚，鲜血和蛛丝黏液早就沾满了身上的冒险者服饰，她听见蜘蛛的声音还在屋子里晃动，大概是它被黑暗蒙住了眼睛一时间想不到自己的猎物已悄然消失，萧雨歇只得从地上随便捡了只断臂附上劲力朝房间里的蜘蛛扔去，把对方一步步引出来。 　　“我觉得，你那些充当诱饵的茧子白放了，”萧雨歇一边引诱着蜘蛛，一边还在队伍频道里开着玩笑，“它现在的仇恨全在我身上。” 　　“你自己小心，”叶云轻在走廊那边都担心死了，“别分心。” 　　萧雨歇唇角微翘，她感知到蜘蛛正一步步被它引过来，便闪进杨护躲着的屋子里，在外面狂呼乱嚎的风雨声和走廊里一堆残肢断臂的血腥味里，蜘蛛的听觉和嗅觉再灵敏，也没法找到他们。 　　但是它对缠上自己蛛丝的猎物动向可是敏感的很，蛛网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它的触觉，它挥舞着自己的八只脚，咔擦咔擦朝缠成茧子的猎物爬去，丝毫没感觉到它的猎物们换了个地方呆。 　　等到它吭哧吭哧爬到空缺了一段栏杆的走廊上，一键换了身厚衣服的萧雨歇率先从房间里出去，她随手抓过杨护手里的盾牌，运转内功，在黑暗中顺利感知到蜘蛛的八只脚，避过它的爪牙挥着盾牌就朝它的屁股撞去，蜘蛛本就是身重脚轻，还不用叶云轻拉动蛛丝把猎物拉到楼下洪水里，萧雨歇就成功将蜘蛛踹出走廊，它在半空中挥舞着八只脚，一根蛛丝从它的身体里延伸出去，系在走廊里不知什么地方，一时半刻还能挣扎。 　　萧雨歇才不会给它爬上来的机会，把盾牌往杨护身上一推，她从大腿上拔出两把闪着寒光的雪亮匕首，只听刷刷两声，蛛丝被她直接砍断，蜘蛛无助地挥着脚往下坠，砰一声摔进水里，沈然及时施了个光照术，只见浑浊的洪水里，一只黑色的生物上下挣扎，它吐着丝，想要把自己包起来，可惜就在光亮消失的一瞬间，萧雨歇的视线捕捉到水下一群群黑影正朝它游去。 　　此刻的时间为中午一点二十分，阴沉了一早上的天总算透出点光亮，给人以喘息的功夫，只是雨依然哗啦啦地泼着，丝毫不见减弱，通过这有限的光亮，萧雨歇依稀能看清走廊上躺了一地的尸体和血迹。 　　小队的人聚在一起，叶云轻给南五区明面上的首领赵哥发送这条好友消息，在混乱开始之前，他就在人群最中间，也是骚乱的中心，还好他有两个过命的兄弟，生生从一片混乱中挣出命来，可惜他们拥挤之中也受了些轻伤，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还好有异度空间补血药可以稍微缓解一下伤势。 　　本来接下来应该由他们来善后，但赵哥见多识广，也知分寸，明白到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小队两人死于蜘蛛引起的踩踏事故，另外两个兄弟也受了伤，首领的地位不稳，而叶云轻小队六个人都还保留着，萧雨歇更是战力惊人，不用他们说，赵哥都表示愿意让贤。 　　“不用了，还要赵哥多加看顾，”叶云轻不急于一时，他和萧雨歇这两个战力马上就要去完成游戏强制任务，赵哥在此地经营多年，就算他们能拿到这个所谓的领导位置，也坐不稳，倒不如等强制任务完成后再来收拾。 　　借着这依稀的亮光，南五区的幸存者们开始打扫善后，尸体和血迹必须赶快清洗干净，不然引来其它动物过来齐聚一堂，可不是他们现在就能解决的，原本南五区上百人的规模，这两天下来只剩下三四十多人，幸存的人看到自己朝夕相处的队友和家人尸体哭成一片，整栋楼似乎都被雨水和泪水所淹没。 　　而叶云轻几人没有时间再去安慰这些悲痛中的人们，距离强制任务时间不多，他们得赶紧补充情报和装备。为此，萧雨歇特地进了一趟异度空间，把沾满血和蜘蛛蛛丝黏液的衣服换下，带上两套补衣做好的装备，还有被血液沾湿的匕首也得重新买，这一番忙忙碌碌下来，时间又不知不觉过了两小时，带上足够的食物和水，兑换好任务失败的积分后，萧雨歇才从异度空间里出来。 　　“我们得分析一下这个任务，”叶云轻不知从哪翻箱倒柜找出一张华国地图，正当沈然点上蜡烛萧雨歇准备仔细听讲的时候，杨护和沈染从外面回来，提着两大袋子东西，对萧雨歇说，“这些是你的战利品。” 　　麻袋里是其他幸存者收集的一些蜘蛛毒液、蛛丝、蚊子的翅膀、壳之类的东西，叶云轻在麻袋里挑挑拣拣，拿了一囊毒液给萧雨歇，“可以涂在箭上。” 　　萧雨歇把这袋毒液收进背包里，其它东西被杨护提到角落里。 　　叶云轻继续就这外面暗淡的天光和微弱的烛光开始他的分析，这个任务的地点在水族馆，“游戏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情，它让我们去调查水族馆，就说明应该是水中的生物出了问题。这也是我们一个绝好的机会了解那些潜藏在水中的动植物，毕竟，我们不能一辈子被困在这栋楼里，这雨季想来也不会那么短时间过去。” 　　的确，在萧雨歇的记忆里，雨季持续了整整三个月，那时候她还在南方一个被誉为水乡的小镇上，那座小镇在连天的大雨中被整个淹没，里面没逃出来的人都成了鱼的食物——或许还有其它生物。 　　“末世以来，天气就变得非常蹊跷，”说到这里，叶云轻还小小地发散了一下思维，“要是说丧尸病毒、寄生物什么的还有可能是外星科技的产物，或者我们人类哪个实验室自己作死，但是天气……我从没听说过人类有什么科技能制造三个月的干旱和三个月的大雨，要知道，我们可是在北方，干旱可以理解，大雨？” 　　“是啊，”小队其他成员也十分想不通，“雨水这个东西又不能凭空运过来，下了那么多天，天上再多水蒸气也下干了呀。” 　　“对，”叶云轻摸摸下巴说，“说起来，这个强制任务还能让我们出帝都看看其它城市的状况，比困在帝都好，雨季再这么下去，我们迟早得逃出帝都。” 　　三个月的雨，还有根本无法运转的排水系统…… 　　萧雨歇不再去想这些，专心听叶云轻转到正题，“游戏不可能把我们丢到一个必死的地方，比如帝都，现在的水族馆估计都在淹着，它选定的城市要么是在山区，拥有足够高的地势，能让雨水汇集到低一点的凹地，要么在海边，能让大雨顺势流进海里，不可能在一望无际的平原或草原……” 　　他的分析很有道理，被他这么一说，原本萧雨歇还惴惴不安的心慢慢安定下来，好像，在叶云轻逐条的分析里，那危机重重的强制任务也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第64章 水族馆之路1 　　萧雨歇睁开眼睛之前，便能听到外面潮水般的瓢泼大雨声。她没有浪费时间，一个鲤鱼打挺从被水汽氤氲得湿漉漉的沙发上起来，借着暗淡的天光谨慎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她身处一栋高层公寓里，空气里除了潮湿的水汽，还有股挥之不去的霉味，一闻就知道这房子里很久没住过人了。 　　她检查完客厅的边边角角，没发现异常生物，厨房肯定不能进的，下水道口就安装在那里。她看都没往里看一眼，便直接将厨房通往客厅的玻璃门关上，还用纸和胶带将缝隙封严实。 　　将卧室门也关上后，她总算可以整理一下自己背包里的装备和物品，因为不知道任务地点在哪里，她和叶云轻都带上了雨靴、雨伞和雨衣等雨具，里面穿的衣服也都是防水的，她清点完之后，便站在落地窗前，打量窗外的景色。 　　这是一座海滨城市，就在公寓外是一条主街，街道外沿拥有一长串绿地，还有整整齐齐的土坑——应该是椰子树或棕榈树被拔走留下来的痕迹，绿地那头便是一条宽大的河流，河流间依稀能看到一座长桥，因为雨水的冲刷和空气的侵蚀，悬索桥身上的支撑梁都已经掉得七七八八，失去大部分支撑的这座桥远远看去孤零零的，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雨水和桥下的河水冲垮。 　　“你在哪？”好友频道里，叶云轻问她。 　　萧雨歇将她看到的场景告知对方，叶云轻沉吟一会儿后说道，“我就在桥的旁边，应该离你不远。” 　　她和对方约定好时间地点集合后，便听到队伍频道里响起了陌生的声音，“这个任务有几个人？你们在哪？”在他的话音落地后，其他人也纷纷出声报出自己的位置，这次强制任务有十个人参加，除了他两，还有两人互相认识，经过前几次强制任务的洗礼后，现在参加任务的几人都明白如今的处境，不想死的话，除了通力合作和躲藏起来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有两个玩家表示他们拥有足够的积分可以逃脱这次的强制任务失败惩罚，不准备和其他人一起去探访水族馆，所以，到现在便只有八个人一起前往任务目的地，虽然他们暂时还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 　　“不可能离我们太远，”理所当然地，叶云轻将小队话语权掌握到自己手中，“我从前来过这个城市，应该只有两个海洋馆，一个在桥对面的岸边，还有一个在十公里以外，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任务地点应该在桥对面没有错。” 　　萧雨歇翻出背包里的望远镜，朝桥对面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块破破烂烂的招牌歪歪斜斜地挂在一栋脏兮兮的大楼上，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大字，“椰城海洋馆”。 　　她把这一发现告知其他人，至此，他们便确认了任务地点。 　　因为椰城被海洋包围的缘故，即便排水系统失灵，雨水也能流到海洋里，所以这里的积水情况没有帝都那么严重，萧雨歇目测了一下，楼下的积水大概膝盖高，离河近的地方或许只及小腿。 　　大家初来乍到，还没做好马上冒险的准备，而且那座桥看起来岌岌可危，也要想个稳妥的办法过河，队伍八人便约定桥这边的一个地点集合，这个地点离萧雨歇不远，她打算先去接叶云轻，两人再一起过去，毕竟叶云轻那个小身板，想想就很不放心。 　　萧雨歇最后一次检查自己身上的装备道具没有遗漏，才打开门朝楼下一路小跑，遇到的丧尸都被她风一样的速度甩掉，甩不掉的便随手解决，只有一只变异过的丧尸给她带来一些麻烦，毕竟住在顶层，加上倾盆大雨，她没办法直接用轻功从楼上跳下。 　　不知道水里有什么东西，萧雨歇站在楼梯上看着淌水的路面，披上雨衣，戴好帽子，运转轻功，如一只大鸟般凌空跃起，脚尖点在水面上，宛如蜻蜓点水一般朝前极速行进。 　　她的脚尖点在水面上借力，偶尔还会踩到滑溜溜的鱼，和漂浮在水面上的盆、塑料袋、轮胎……就这样，她顶着大雨一路向前，安全到达叶云轻给她的坐标，收好雨衣放在背包里，她走进这栋别墅，敲了敲门。 　　“你那么快？”叶云轻一手握着法杖打开门，发现是她之后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要过十多分钟才到。” 　　“我离得比较近，”萧雨歇面不改色地扯谎道。 　　不管叶云轻信与不信，反正他明面上倒是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原来如此，你休息一下吗？我们不赶时间。”尽管话这么说，但他还是习惯性地瞥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表。 　　萧雨歇留意到这个小动作，摇摇头说，“我们先过去再休息吧，迟则生变。”若是她自己，跑去集合地点也就两分钟的事，可叶云轻不同，她可不能扛着一个人还在水上飘，既然不知道路上会耽搁多久，那自然是早去早作准备比较好。 　　叶云轻也不反对，两人结伴上路，他们穿上雨衣斗篷，一脚踏出家门，正踩在及膝的水里。 　　还好自己多准备了几双雨靴，叶云轻不由得庆幸地想，而就在此时，他突然回忆起萧雨歇敲开门的时候靴子上干干净净，好像没沾过水一样，心里难免想多了一点。 　　为什么她靴子上没水的痕迹？除了让人心惊胆战的“她是女鬼”，叶云轻更愿意相信她拥有相关的游戏技能书，他跟在萧雨歇后面趟了片刻，突然说道，“如果我们在水族馆里遇到什么情况，你不用管我，先走，我有轻身术。” 　　“轻身术也需要施展的时间，”萧雨歇头都没回说道，“放心吧，我们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离开。” 　　叶云轻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来。 　　两人到了集合的地点，还没有人到，又等了一会儿，才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等八个人都到齐后，第一个到的叶云轻早已把其他人都了解得差不多了，队伍里还有一对情侣，他们是战士和刺客，另外四个人分别是牧师、肉盾和两个法师，萧雨歇向来不擅长记人脸，只对他们略点了点头。 　　人到齐后，大家说起过河的问题，他们集合的地点就在河岸边的一栋小楼里，离桥与河岸两三百米的距离，依稀能望见那座被摧残得破破烂烂的桥和桥下的几艘船，队友里有一个会开船，他执意想要开船过河，还有一个学过建筑，他认为这座桥哪怕经历半个月雨水的冲刷和无人修理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内倒塌，从桥上过是最保险的，因为水都不知道河里会有什么东西。 　　“你确定吗？”那名会开船的肉盾怀疑地望着这个学过建筑的法师。 　　法师尽可能真诚地望着船长——姑且这么称呼——的眼睛，“大桥的使用年限是一百年，小桥也有三十年，当然，不排除豆腐渣工程，不过我认为这个几率并不高。” 　　“还有一点你别忘了，”叶云轻补充道，“从前的桥有专门的人定期保修，末世至今快半年了，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这座桥修了多少年，我看它不是很大的样子……” 　　“那也不会那么短，”建筑学法师脸上有些犹豫，但依然坚持自己的说法，甚至还试图从另一角度说明问题，“先不说河水有多深，里面有多少鱼和不明生物，单看这雨，一个浪打过来就要翻的节奏啊。” 　　两拨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看向叶云轻，他沉吟道，“坐在这里争论不是办法，还是要实地去查看一下。” 　　那对情侣站了起来，刺客职业的妹纸首先说道，“我和他去桥上看看桥身怎么样，能不能过，不行的话就坐船。”而船长也表示要去船上查看船里有没有油，要不然开到一半没油了在河上漂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船长一个人去没个照应不好，牧师打算陪他过去，就这样，四个人先行出去探路，其他四个人在房间里等候，没过多久，另一个女法师坐了过来，萧雨歇早就注意到从今天集合开始她的视线就一直往叶云轻身上瞟。 　　“你好，”她友好地打了声招呼，接着抑制不住自己情绪地、双眼亮闪闪地问道，“你是……叶云轻吗？”一副迷妹见到偶像的模样。 　　叶云轻愣了一下，从前演戏的经历仿佛前世一样，他浅淡地一笑，没有说话，在女法师的眼里，这态度显然默认了，她不禁激动得呼吸急促，愈发靠过来，萧雨歇略一皱眉，唇角也抿了抿。 　　格外留意到这一幕的叶云轻不知道为什么，却露出了比刚才那礼貌一笑更真实、更愉悦的笑容。 第65章 水族馆之路2 　　没等那名女法师再靠近，叶云轻便主动说道，“抱歉，我想和我的搭档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事情，”说着，他带着水漾般的笑意看向萧雨歇。 　　“当然，当然可以，”被他的笑容闪到的女法师立刻退到一边，虽然眼睛仍依依不舍地跟着他。 　　“有什么事需要讨论的？”萧雨歇不明所以，在好友频道里问对方，而叶云轻却轻轻一笑，尽管别人压根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他还是压低声音，好像在偷偷说一个小秘密般，“我骗她的，我不想她坐过来。” 　　萧雨歇的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了一点点，而她的眼睛下意识别向另一边，注视着脏兮兮的天花板，仿佛要从中看出朵花来。 　　没过多久，出去打探的四个人冒着大雨回来了，他们身上湿漉漉的，雨水顺着他们的衣服滴在地上，慢慢汇聚成一滩，会开船的肉盾和牧师先一步回来，他们一边拧着自己衣服上的水，一边说，“船上的燃料不多，不过足够让我们开到河的那边，只是回不来。” 　　“这边岸上有船，那边应该也有。”叶云轻随口说道，“回来不是问题，毕竟，要是任务顺利完成，哪还用得着回来。” 　　而就在天色越来越暗，雨越下越大的时候，刺客小姐和她的战士老公终于顺利回来，而她的话让大家提起一颗心，“桥上还能走，但走着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会垮掉，”正当船长想要欢呼一声的时候，她又继续说道，“我看见河里好像有鲨鱼的鳍，好几个。” 　　河里有鲨鱼，这大概是他们目前为止听到的最坏的消息。 　　“那艘船，”船长悻悻地说，“要是几条鲨鱼一拥而上，估计会翻。” 　　上船可能会翻，走桥又不知什么时候会垮，这两难的选择着实让人纠结。 　　“走桥吧，”叶云轻望了眼天色，当机立断地说道，“船会不会塌我不知道，但既然船一定会翻，那还有什么选择吗？” 　　为防迟则生变，他们决定现在就走，一行人披好雨衣戴好雨具，刺客妹纸走在前面探路，接着是船长肉盾和两名法师，萧雨歇与叶云轻走在他们后面，牧师和战士走在最后。 　　法师的身体和其他职业相比要孱弱一些，不过法师中有德鲁伊、圣武士、吟游诗人等分支，德鲁伊和圣武士的体质比吟游诗人要高一些，牧师体质更低，所以牧师贴身保护牧师，萧雨歇战力最高在中间策应比较好。 　　一行人保持这阵型一路走到桥头，雨水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冲刷着杂草丛生的大桥，走近一看，这架桥横跨在河流之上，往前延伸，雨帘阻隔了他们的视线，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岸。 　　伴随着那雨水的冲刷声，还有头顶桥梁吱吱呀呀不堪重负的声音，萧雨歇抬头望一眼那仿佛下一秒就会坠落下来的铁架子，暗自戒备。 　　方一踏上桥面，她便觉得脚下有些不稳，望着前面失修而显得破败不堪的桥，她提一口气，脚步轻盈得跟猫一样。 　　远远望去，他们如一队蚂蚁般在桥上缓缓而行，走到桥中间，脚下河水越发轰鸣，仿佛万虎咆哮一般，水位上升得好似能冲上桥面，配着那雨声，只觉他们走在瀑布里一般，一行人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走得越来越快，到最后一路小跑起来。 　　直到快要看到终点的那一刻，他们才松了口气，慢慢放缓脚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气喘吁吁，正当他们快要走到岸上的时候，身后传来巨大的轰鸣声，萧雨歇忍不住回头一看—— 　　桥似乎总算承受不了雨水的冲刷，从中间断裂开，裂缝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延伸而来，叶云轻注意到脚下越发晃悠的桥面，在队伍频道里低声喊了一句“跑！” 　　大家立刻撒开脚丫子往前跑，也顾不上什么阵型不阵型，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你拖我拽地一路飞奔，就在他们踏上岸边土地的一瞬间，身后的桥被洪水般的河水以极快的速度往下流冲，一溜烟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快到猝不及防。 　　落在最后的牧师一只脚落在外面，差点没掉下去，还好萧雨歇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让这个学过建筑的牧师成功落到地面上，他又惊又怕，整个身子往下滑，要不是萧雨歇一手撑着他，他估计得瘫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叶云轻脸色不逊地走过来，一手把萧雨歇的手臂从牧师怀中抽出，一手扶住差点跌倒在地的牧师，眼睛注视着他们身后的河流，眉头紧皱，萧雨歇顺着他的视线往回望去，三五只白色鱼鳍在黄澄澄的河水里起伏，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游来。 　　他忙扶起牧师，撒开脚丫子往前跑，萧雨歇跟在他们后面断后，河里一只白色鲨鱼突然从水中一跃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落在地上。 　　“这鱼……好蠢，”战士落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吐槽，而后他竟看见这条鲨鱼腹部的鱼鳍鼓起，就好像人的脚一样立在地上，顺着雨水一路冲进河里。 　　“卧槽？！”将这一幕全收入眼中的他忍不住在队伍频道里叫了一声，“我特么真是见鬼了？！” 　　其他人却没功夫理他，雨中实在不是人能长期呆的地方，这么大的雨，一层薄薄的雨衣实在挡不住什么，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浸湿贴在身上，时间一长，体质再好都会感冒，在这个缺医少药危险重重的年代，生病感冒不仅会自己失去战力，还会连累小队其他队友，甚至——会被队友抛弃。他们谁都不敢在大雨中停留。 　　萧雨歇一路跟着他们跑进一栋小楼里，顺着楼梯直上二楼，肉盾一马当先把里面的丧尸顶在墙上，其他人一拥而上，将这只“无辜”的丧尸乱刀砍死，而后冲进一家门半掩着的公寓房间里，确认其中没有隐藏的危险后，才开始清理自己。 　　“真的，我刚才真的看见了，”战士一边脱下自己的湿衣服胡乱擦着上身，一边絮絮叨叨地对其他人说，“那条鱼真的用鱼鳍把自己撑起来，顺着雨水滑进了河里。”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叶云轻心不在焉地换上干净的衣服，眼睛不住地瞥向卧室，刚才队伍里的女生们表示要进屋换衣服，大概是萧雨歇战力太高太有安全感的缘故，她一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叶云轻便总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很不习惯。 　　“我是说真的！”战士抬高声音强调道，“我当时真的看到了！” 　　这话把其他人的絮语都镇住了，房间里霎时间安静无声，他一看自己情急之中扯着嗓门，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尴尬地、嘿嘿地笑了两声。 　　等到女人们换上干净的衣服从卧室里出来，大家聚在一起，开始讨论刚才惊险的一幕和战士看到的“站立的鱼”。 　　鲨鱼能用鱼鳍撑起自己的身体，乍一听好似小说里会出现的桥段，然而萧雨歇知道，这是进化的一个方向，末世的到来好像为地球打了一针催熟剂，催生出各种各样进化的动物，活在水中的鱼类就是最明显的一种，不是所有的鲨鱼都试图将自己的身体进化到上岸这个方向，也有追求速度更快、牙齿更锋利的族群，他们能碰上一条也是运气，好在它们还在进化或者说变异中，这些鱼还没能在地面上自由行动，前世直到末世后期，她都没听说过它们变异完毕的传闻，或许变异失败消失在大海中，就如消失在地球上的人类一样。 　　天色已晚，加上大家才经历过惊险的逃命之旅，叶云轻便提议先在这间公寓里住一晚，队伍里的各位也是又困又累，纷纷同意，只是还得有人守夜，萧雨歇见他们都体力不支的样子，把命交到他们手上着实不放心，便自告奋勇守上半夜，而女法师不甘示弱，也主动要求守下半夜。 　　男人们把床从卧室里搬出来，大方地把一张床让给三名女性，剩下一张床和沙发拼在一起，作为情侣的战士和刺客表示他们可以睡在一起，作为男女之间的分割线，这样就不用把床挪到一边去，大家挤挤都能躺下。 　　“队伍里有对情侣真方便啊，”成功把腿挪上沙发的牧师不禁感慨。 　　好像，的确挺方便的，萧雨歇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老脸一红，转头望向玻璃窗外，穿过雾蒙蒙的雨帘注视着外面起起伏伏的河水，而叶云轻也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好像在认真思考其中的好处一样。 　　一夜无恙，第二天早上八点女法师将他们叫醒，面对依然昏暗的天空和永远都下不完的大雨，小队的人开始严肃探讨进入海洋馆的“作战计划”。 第66章 水族馆之路3 　　“一般来说，海洋馆拥有两个出入口，”叶云轻沉吟道，“一个出口一个入口，方便分流，我们首先得把出入口的位置勘测好。” 　　这个海洋馆位于动物园里的一个角落，四周都是平坦的空地，出入口分别位于东南和西北的方向，他们穿好雨衣带上雨具，一脚深一脚浅地往海洋馆走。 　　这个馆的地势较低，旁边雨水皆往里汇集，为首的女刺客打开手电筒，一束白光刺破雨墙，朝黑洞洞的入口如条蛇般谨慎地探去，里面黑漆漆的，一丝天光都漏不进去，只有那束白光能勉强让他们看清里面的情形。 　　和外面小腿深的雨水不同，馆内的积水很明显比他们的大腿还深，萧雨歇一米六五的个子，目测能到腰间，得蹚过去，看到这一幕，大家不禁有些踌躇。 　　然而再怎么犹豫，没积分保底的队员们还是得进去查看，不然任务完不成就是个死，叶云轻和萧雨歇两人倒是有足够的积分可逃脱惩罚，可他们艺高人胆大，丝毫不带怕的——这个“他们”，主要指的是叶云轻。 　　他以前就曾说过，游戏不可能让他们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从种种发现来看，强制任务的任务地点就是在另一个地方的现实，他猜测这些任务地点是真实游戏标注的、隐患最大的现实地方，或者有重要的情报需要玩家们知道，所以游戏才会威逼利诱玩家们过来解决问题，当然，这只是猜测，可除了这个猜测，他们实在想不到游戏让他们强制执行任务的目的。 　　按照刚才的阵型，女刺客走在前面，接着是船长肉盾和他身后的两名法师，萧雨歇与叶云轻走在中间，战士保护牧师殿后，刺客远远走在前面使用手电筒，其他人借着她的光和红外线眼镜跟在后面，一个一个如下饺子一样蹚进海洋馆里。 　　叶云轻入水的那一刻，只觉积水冰凉刺骨，不禁打了个寒颤，水中行路阻力很大，他走得有些吃力，突然，他戴着手套的手一暖，萧雨歇抓住他的手，领着他往前走。 　　“小心水里的漩涡，”萧雨歇看着前方微弱的手电筒光，头也不回地提醒道，“我们牵着手，别被冲散了。” 　　叶云轻抑制不住脸上笑意，紧紧握住她的手。 　　其他人听到她的话，也你牵着我我牵着你地往前走，萧雨歇戴着红外线眼镜，依稀能看到原本放在墙边的大玻璃缸，还有上面贴着的标牌，可惜被积水浸湿冲刷，只留下一点贴着的白色痕迹，证明这个鱼缸曾经有鱼存在过。 　　就在他们安安静静往前走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肉盾一脚踩在一个柔软带刺的东西上，他吃痛地叫了一声，停下来，其他人不明所以地跟着停在后面，听他压抑着疼痛的声音回荡在海洋管里，“该死，我踩到海星了。” 　　“有伤口吗？出血了吗？”叶云轻立刻连发炮弹般问道。 　　情况不妙，肉盾这一脚踩得太狠，直接刺破了他的左脚，现在说不上疼，却让他十分恐慌，毕竟，谁知道这些积水里有什么病菌，万一被感染上，连支破伤风都没得打。 　　“看看你的头像下面有没有中毒的buff，”正在大家手足无措的时候，萧雨歇一语道破，她前世有过很多类似的经历，所以能先一步提出这个点，“我们在强制任务里，你如果被感染了，头像下面应该会有buff的标识。” 　　肉盾沉默了半晌，才沙哑着声音说，“暂时没有。” 　　其他人舒了口气，只有叶云轻握紧了萧雨歇的手。 　　船长肉盾先生靠在学建筑法师身上，把自己的脚底板伸出水面，让女法师给他撒上金创药绑上绷带，叶云轻追问了几声他要不要出去休息，船长都说不用他能行，一行人继续往前蹚着水走。 　　这个小插曲仿佛一滴水流入大海，丝毫掀不起任何浪花。 　　在他们走完一条短短的通道后，女刺客正在通道中间等着他们，她不知为什么关闭了手电筒，听到他们来才在队伍频道里轻轻说道，“前面的东西，我拿不准。” 　　没等她说完，其他人的目光落在前面的小厅里，一朵朵透明的水母闪着美丽的蓝色光芒——没错，它们不是在水里，而是飞舞在空气中，像一把把小伞一样，在黑黢黢的海洋馆里旋转、起舞。 　　即便这些水母没有表示出攻击的意图，但它们一群一群地聚集在一起，总让人有些心里发寒，小厅里一时间安静得只能听到水流的声音。 　　“小心水母的触手，”萧雨歇屏住呼吸，在队伍频道里对其他人科普——她前世的那些经历还是能派得上用场的，“上面有刺，一旦抓到猎物，就会紧紧抓住，分泌出酵素把食物分解掉，它们遇到猎物，从不轻易放过。” 　　她的话音还没落地，那群蓝幽幽的水母就仿佛透过脑电波听到她的声音一样，集体缓慢地转了个身，看上去就好像一只猛虎慢慢扭过头来…… 　　“跑啊！”也不知道队伍频道里谁喊了这一声，几人你扶我我牵你迈开了脚丫子踏着水往外跑，一片混乱之中萧雨歇回头看去，那群美丽的蓝色水母们一头扎进水里，宛如阅兵仪式上的士兵们整整齐齐地朝他们追过来。 　　人在水里蹚着走的速度自然不足生活在水里的生物，几人被水母撵在后面跑，一边提防着后面一边又心惊胆战地注意着脚下，生怕一不小心踩到海星身上重复刚才船长先生的悲剧，就在他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后面马上就要追到的时候，萧雨歇眼疾手快地看到墙壁边的大玻璃缸，手上抄着块不知从哪漂来的木板，在墙壁上连踩三下，轻飘飘地落在大缸上，同时把叶云轻一把拽起——她的力量属性是5，拽起一个男人轻而易举。 　　叶云轻只觉身体一轻，被萧雨歇从水里“拔”出来，等他双脚着地，自己已经踩在玻璃缸上横着的一块木板上，他重心不稳一个趔趄，萧雨歇立刻搂住他，“小心，玻璃容易碎。” 　　叶云轻借力乖乖站在水缸上，一动不敢动。 　　其他人也如法炮制，有的鱼缸上面的盖子没被水冲走，正好可以站两个人，其他人看到摆在大厅中间的假山，马上猴子一样地溜上去固定住自己，既然从水里出来，对付这群水母便容易了许多，只要不让这群小蓝灯泡靠近，身经百战的玩家们收拾起来轻而易举，叶云轻一个召雷术下去，它们的就纷纷死机般漂在水面上，蓝色的光芒黯淡下去，变成一滩滩水融入积水之中。 　　“这是你新学的？”以前萧雨歇从没见叶云轻用过。 　　他格外温柔地“嗯”了一声，低着声音仿佛耳边絮语，“专门为……去学的。”中间的话低得听不清楚，黑暗中，萧雨歇抿了抿唇，恼羞成怒般直接跳下水中，溅起不小的水花。 　　叶云轻低低地笑了声，他从水缸边缘滑进水里，自然地牵起萧雨歇的手，“走吧。” 　　躲过水母这一劫的小队成员聚在一起，清点人数，点着点着，叶云轻的声音骤然在队伍频道里停下来，“少了个人。” 　　少了学建筑的男法师。 　　“可能是刚才逃跑的时候冲散了，”女刺客和她的战士老公搂在一起，惊犹未定，“这边是只有一条路吗？” 　　不是，萧雨歇打量着自己几人所处的大厅，他们方才走过来的时候没有经过这个大厅，这一点她很确定——不是法师走散了，是他们走错了。 　　“我们去找找吧，”叶云轻没犹豫多久便提议道，“我们跑的距离不远，大概不到两百米，如果只是跑岔了路，应该能找到的。” 　　大概出于一种“我失散了也会想有人来找”的思想，其他人也同意这个建议，一行人继续蹚着水往后走，这次他们顾不上阵型，女刺客和战士走在前面，女法师紧紧跟在叶云轻和萧雨歇身后，看样子还想去拉叶云轻的衣角，被他温柔而不犹豫地拉了出来，肉盾先生和牧师殿后。 　　他们一步一步走到刚才逃跑时分开的岔道口，往另一边通道走去，女刺客手上亮起一束手电筒白光，如晚上巡逻的士兵般将这束白光转来转去，忽然，他们好像看到白光尽头有一个黑色人影。 　　“何范？”女刺客叫着建筑学法师的名字，拉着自己丈夫的手，小心翼翼走近这个黑影，手电筒白光掠过，黑暗的大厅里映入一张惨白的脸，他的眼睛直盯盯地注视着女刺客，一眨不眨，吓得她不可抑制地惊叫出声，躲在她老公的怀里，手上那手电筒光还胡乱照着。 　　似乎被这声尖叫惊醒了一般，一条黑影从男法师的身后缓缓朝他们游过来。 第67章 水族馆之路4 　　几人戒备地注视着那条黑影，女刺客的手指搭在手电筒的开关上，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把它关掉。 　　就在她迟疑的这一刻，他们终于借着手电筒光看清楚了这条鱼，萧雨歇看到它的第一秒就立刻认出来，这是电鳗。普通的电鳗释放的电量连河里的马和牛都能电晕，更不用说末世后变异过的，电死一个人不过是小case。 　　“靠！”战士在队伍频道里咒骂一声，“怎么办？” 　　“它一般只会放出微量的电来警告我们，”萧雨歇向他们科普道，“但是全力放电的话，绝对可以电死人的。” 　　“它刚电死过一个人，应该不会那么快充满吧？”女法师在队伍频道里战战兢兢地说，她丝毫没觉察到她的话若是放到平常没准会引起一阵笑声——电鳗还能充电的？ 　　末世之前或许不会，但是现在萧雨歇不能肯定。 　　电鳗靠放电来定位猎物，它一旦发现猎物，就会直接放电攻击，而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就算萧雨歇的体质再强，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幸免于难。当然，如果她想跑，那是轻而易举，可这样的话，她的队友们估计就完了。 　　“我的背包里有捞鱼网，”叶云轻在队伍频道里说，“如果有人可以把它捞出水面，我们就安全了。” 　　他说的有人指的自然是萧雨歇，而女刺客以为他说的是她自己，没好声好气地回道，“你也不看看我们在什么地方，大厅中间，墙壁隔得那么远，又没有鱼缸，除了天花板就没个借力的地方，我办不到。” 　　而叶云轻只默默把捞鱼网递给萧雨歇，这个捞鱼网有一把长长的木柄，网本身用麻绳搓成，看上去十分牢固，她推了推红外线眼镜，抬头扫了眼附近的环境，接过捞鱼网放在背包里，迅速地拿出弓箭，往天花板射了一箭，箭头直直没入天花板中，露出半个箭身和微微颤抖的箭尾。 　　此时那条电鳗已慢慢朝他们游来，萧雨歇轻身一跃，如壁虎游墙般，双手双脚扒在天花板上，双手手指插入宛如豆腐般的天花板里，但从队员们的视角看过去，她好像在借那只弓箭的力一样——尽管他们也不知道这能借什么力，但这样看起来总比一个人凭空挂在天花板上合理一点。 　　“哇哦，”女刺客忍不住小小地惊呼一声，“她好厉害，我绝对做不到这样的。” 　　将自己固定好后，萧雨歇从背包里抽出那根捞鱼网，量了量木柄到水面的距离，感觉这把柄似乎没那么长，她略一皱眉，内力运转，左手左脚如切入豆腐般插入天花板里，抓紧里面的砖石，牢牢固定住自己后，她整个人如一个“大”字竖着挂在天花板上，右手略一用力，眼疾手快地将那条电鳗捞出水面，而此时它和其他人的距离不过两米。 　　“这条鱼可以放进背包里吗？”她尝试着想把网兜里的鱼塞进背包，却被游戏系统阻止，她从天花板上跳下水中，小心地不让这条鱼接触到水面，“现在怎么处理它？” 　　而叶云轻的答案是一个火球术，直接连鱼带网兜烧成一块焦黑，一股烤蛋白质的臭味传开去，这臭味中隐隐有股血腥味，萧雨歇吸了吸鼻子，以为这血腥气是鳗鱼被烤熟散发出来的，便没怎么在意。 　　还没走完海洋馆，连续遇到两次意外的小队成员们忍不住打起退堂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退回去？改日再来？ 　　叶云轻也觉得趟水走太过危险，毕竟这次探险的是海洋馆，可以想象危险大多来自海里的生物，加上这一片雨水汇集而成的积水，里面隐藏着不知多少奇奇怪怪的生物。 　　“那我们先撤？”他提议道，“回去看看能不能做个独木舟，”他这个月一直在用各种各样的木材打磨独木舟，或许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木工，但对制作独木舟这一项，他可早就熟能生巧了。 　　连智力属性最高的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连声附和，几人便准备往后退，可就在他们离开大厅的那一瞬间，萧雨歇神使鬼策地回头看了一眼建筑学法师的尸体，虽然大厅里黑漆漆的，隔得又远，就算戴上红外线眼镜也很难看清他，但萧雨歇总觉得，他好像在动。 　　是错觉吗？ 　　就在她踏出大厅的那一刻，建筑学法师的尸体轰然倒入水中，如果萧雨歇凑近一点看就会发现，他的身体干巴巴的，仿佛一只僵尸。 　　虽说按原路返回，但海洋馆里的岔路太多，几乎每条路都能走通，加上里面太黑，女刺客经过前两件事后又不敢把手电筒光打开，这次他们的阵型发生了变化，肉盾和女刺客走在最前面，战士和女法师走在他们身后，接着是牧师，萧雨歇与叶云轻断后，他们左绕右绕，竟走到一个他们从来没路过的大厅，这个大厅正好摆着一条船的模型。 　　小队成员看到后如获至宝，这条船看起来虽小，却能让一行人都能坐进去，而且它是用木头雕刻的，只是船和基座相连，他们得先把二者分开，战士贡献了他的一把斧头武器。 　　“怎么这一路你都不说话？”就在几人围观战士和肉盾砍木头的时候，叶云轻问向一直保持沉默跟在后面的牧师，这位牧师只在肉盾船长先生去检查船的时候跟着一起去，自从进了海洋馆，他就没吱过声。 　　牧师苦笑了一声，说道，“我的感知很敏感，不是五感的敏感，是第六感，”他顿了一下，才说，“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萧雨歇没吭声，讲道理，末世这种世界，基本上走哪哪都不详。 　　牧师似乎读懂他们的沉默，接着道，“一般我也能感知到这种预感，只是今天特别强烈，不是我危言耸听，我总觉得这次我们会全军覆没。” 　　“只有一丝生机，”还没等别人反驳他乌鸦嘴，说到这，他便自动闭上了嘴，其他人怎么问都不说话，这态度让其他人都有些恐慌，战士挥起斧头来都没刚才那么快而有力道。 　　好不容易把木船从基座上砍下来，大家齐心协力把船推进水里，见它能够顺利浮起，便试探着坐进小船里，萧雨歇自持艺高人胆大，在水里帮他们掌着方向，其他人都几乎坐上去了，只有叶云轻和牧师还留在积水里，但小船看起来已经放不下了。 　　这艘船毕竟只是个模型，虽然够长，但不够稳定——毕竟不是为下水而修的，平衡性略差，稍微一不注意就会翻，还好队伍里还有两个法师一个牧师，女法师对船施展轻身术，果然变得平稳不少，至少可以划着向前了。 　　叶云轻借着萧雨歇手的力长腿一迈跨进船里，牧师也犹豫着踩上去，最后是萧雨歇，他们用背包里的各种武器、扇子、漂过来的木头当成浆，吃力地在河里划着，一开始掌握不了诀窍，小船总在原地打转，好不容易才让它按照一行人的指挥方向行进。 　　尽管他们煞有介事地划着浆往前行驶，还有叶云轻提供指南针指导他们出去的方向，但海洋馆里四通八达，每个厅都好像互通一样，他们始终找不到出路，甚至在海洋馆里行进得越发深入，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他们划桨的声音和女刺客的手电筒光。 　　“我感觉这里的积水越来越深了，”萧雨歇衡量着船下积水的深度，“如果我走在水里，估计会到胸口。” 　　听到这话，大家划得越发卖力，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然而，叶云轻总觉得这里实在太过安静，安静得有些过头了。 　　要么会有什么潜伏在积水里的生物，要么……他戳了戳旁边的牧师，在队伍频道里问对方，“你不详的预感从哪来的？” 　　牧师迟疑半刻，才轻轻说道，“我看见，你们身上笼罩着一层血色，只有她没有，”说着，他指向萧雨歇。 　　萧雨歇一脸懵懂，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而就在他们努力离开这个大厅的时候，女刺客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她的手电筒光照向远方，只看见黑漆漆的鱼鳍在水面上飞速地移动，正从大厅那边朝他们游过来。 　　这难道会是……鲨鱼？ 　　鲨鱼的鱼鳍再显眼不过，船上的人纷纷慌了神，把好好的船划得毫无章法，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可以远程制敌的两个法师身上，甚至连看向牧师的目光都多了些。 　　萧雨歇倒是也有远程攻击的手段弩和箭，然而这两样武器都没法刺破水里的鲨鱼鱼皮，叶云轻吟唱着一个绕口而冗长的咒语，他手上握着一块小小的冰，也不知道是从异度空间的什么地方拿到手的。 　　另一个女法师也在施法，牧师则往船身上施轻身术，努力让船划得更快一点，剩下的大家努力地划船往后跑，而就在他们和鲨鱼的距离无限拉近的时候，叶云轻的法术总算准备完毕，他一挥法杖，积水水面上出现一块块冰霜，用极快的速度冻成一堵冰墙，而另一个女法师施展的眩晕术成功地为他们争取了几分钟时间，趁两条鲨鱼被冰墙断去去路的时候，一行人飞快地划着桨，总算成功离开这一块区域。 　　就在他们松了口气的时候，女法师放下法杖，松了口气，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一个倒栽葱往前栽倒，小木船一阵摇晃，女刺客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衣服，却也头一晕，倒在自己的丈夫怀里。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这艘原本不平稳的小船翻了个头，船上的大家如落水的饺子般一个个掉进积水里，牧师也觉一阵头晕眼花，他努力保持着镇定，却也无可奈何地往水里栽去。 　　萧雨歇及时把他们捞起，横着放在船上，就当她一个接一个捞人的时候，除了叶云轻和肉盾，其他人都倒成一片，被她脸朝地挂在船上，像春节挂起的腊肠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就当她习惯性地转头去问叶云轻的时候，却诧异地发现，仿佛永远会站在她身后给她出主意的叶云轻也用手抚着太阳穴，身形在水浅浅的冲击下晃来晃去。 　　“叶云轻？”她低声叫了一声，一把扶住他，“你没事吧？” 　　叶云轻努力想把唇弯成一个安抚的弧度，却始终敌不住那股突如其来的困意，堕入一片黑暗之中。 　　现在，在水里泡着的、还算清醒的，就只有萧雨歇和肉盾两个人了，她一阵手足无措，而肉盾也无声无息……等等，无声无息？ 　　“我还以为我能瞒得更久一些，”在寂静而黑暗的海洋馆里，他的声音一层层回荡，显得格外阴森，萧雨歇一手扶住叶云轻，往后退一步，眼里暗藏戒备。 　　“没想到，居然暴露得那么快，”他轻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还不倒呢？” 　　“是你做的？”萧雨歇有些困惑，“你是怎么做的？” 　　肉盾摇了摇头，而后才反应过来漆黑一片的馆内对方压根看不到自己摇头，才低声说，“我刚进来的时候，踩到一个海星，你提醒我检查头像下的buff，你还记得吗？” 　　萧雨歇当然记得，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意外，但是……他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啊，难道…… 　　“你其实被感染了？”她又往后退了一步，右手偷偷从背包里拿出匕首，“踩到海星之后，你看到buff了？”没等肉盾回应，她便立刻反应过来，“没错，你当时就应该被感染了，不然那个时候你怎么会拒绝回去？”如果他的头像下面没有buff，为了避免继续行进被感染也应该会及时回到地面上，但是他没有，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一样跟着他们继续往前探索。 　　除非，他踩上海星的那一刻就被寄生物感染了，这是一个大意导致的不幸和悲剧，然而肉盾并没有主动离开，正相反，他跟着队伍里的其他人进到海洋馆里来，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萧雨歇几乎问出了口，而后又意识到什么似的咽进去——还能有为什么？一个意外导致他的生命很快就要逝去，而遇到这个意外的他，肯定会想，为什么碰到这个意外的人是我？ 　　而不是其他人。 　　是呀，大家一起进的海洋馆，一起趟水而过，其他人都安然无恙，而他因为错走一步，被划破伤口，被寄生物寄生，生命进入倒计时，怎么可能会没有报复世界，报复队友的想法。 　　“你是怎么做的？”萧雨歇警惕地望着他，尽管她知道对方在一片黑暗中看不到。 　　“不是我做的，”肉盾说，他的话里竟然有股子真诚，“这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这个意外是怎么发生的，不过，看到他们这样，我倒是……变得前所未有的平心气和。原来倒霉的不止我一个，”他自嘲般说，“本来我还想搞点事情的，看他们快要团灭，居然觉得有点同命相连的味道，所以，是的，我不准备搞事情了，我打算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地等着我的结局。” 　　“你会变成丧尸吗？”听到他趟水的声音，萧雨歇骤然问道。 　　在她的红外线眼镜里，肉盾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好像就此承认一般，萧雨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很快融进黑暗里，手里默无声息出现的弓箭竟不知该不该拉开。 　　尽管理智上她知道不能让一个混到末世快中期的玩家转变成丧尸，那样他的危险程度会翻个几倍，还有海洋馆里这黑漆漆的环境，那些不知潜伏在哪的鱼加上一头防御能力强大的丧尸，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得来，加上她不知为什么晕倒的队友…… 　　然而，她也知道，肉盾现在还是一个活人，他不承认自己弄晕了其他队友——萧雨歇竟有些相信他——而且，他还把命门要害后背堂而皇之地露出来，这让萧雨歇更下不了手。 　　理智和感情间的纠结，让她握着弓箭的手松了又紧，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黑暗里。 　　既然至此都没决定要杀他，萧雨歇自然不会追上去把他杀掉，她叹了口气，把弓箭放回背包，皱紧眉头看着自己倒在船上的队友们，丝毫摸不清他们晕倒的原因。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晕倒，更何况一群人，而且，为什么她没有事呢？肉盾没事倒是可以解释，他被寄生物寄生，虽然还保持着思维的清醒，然而身体已经向丧尸转化，然而，只是体质、敏捷、感知等属性高过队友，其它尚属于正常人范畴的萧雨歇，为什么现在还清醒着？ 　　她回想着一路走过来遇到的意外，肉盾踩到海星、他们碰见水母、建筑学法师被电鳗电击而死……等等，电鳗？ 　　萧雨歇灵光一闪，她回忆起自己跨出大厅见到的那一幕和那一声扑通，建筑学法师应该是被电鳗电死的没错，只是，在电鳗死后，他的尸体为什么会动呢？ 　　她思索半天都没有什么头绪，索性打开自己背包里的手电筒，查看几人的身体状况，他们的脉搏很轻，面无血色，惨白一片，看上去就好像建筑学法师尸体的惨象一样，萧雨歇几乎能确认他们的异状和建筑学法师死去的那个大厅相关，她没什么头绪，索性直接从背包里摸出补血瓶补魔瓶，给叶云轻灌进去。 　　他的脸色有了一丝血色，而很快地，又恢复到惨白一片。 　　失血！萧雨歇望见这一幕，眼睛一亮，前世的信息实在太多太复杂，猛地让她抽出一个点来实在太过勉强，但若是失血这么明显的特征，那肯定是水蛭无误了。 　　萧雨歇轻手轻脚地把叶云轻的衣裳解开，果然，在他的后背、后腰、乃至腿脚上都趴着黑乎乎的大水蛭，这些水蛭变异后变得更容易隐藏，吸血速度也更快，它们附上人的皮肤时动静很轻，几乎没有任何感觉，而吸血的时候它们会注射一种麻醉剂，同样让人察觉不到。 　　她总算会意过来方才烤焦电鳗的那一股血腥气从何而来，不是电鳗被烤糊时飘出来的，而是这些水蛭吸血时的气味，可能那一瞬间它们开始吸血，而后来便闻不到了。 　　对付这种小东西不能硬来，它有两个吸盘，用力拔会让它吸得更紧，甚至将它的口器拔断，引起感染，萧雨歇轻轻拍了拍叶云轻的背，让这震荡的力道把水蛭随之震下来。 　　他背上的水蛭一个个脱落下来，鼓囊囊的，里面依稀有血液在晃动，萧雨歇戴上手套，将它们一个一个杀死，那失去的血液估计要好几个血瓶才能补回来。 　　等她把叶云轻身上的水蛭除掉，萧雨歇又给他灌了一瓶补血药，这次他的呼吸总算慢慢恢复正常，萧雨歇不敢耽搁，连忙一个个去船上找脉搏最轻的女法师，如法炮制，然而就算喝下补血药，女法师的呼吸也依然微弱，甚至连脉搏都慢慢摸不到了。 　　萧雨歇没办法多做些什么，还有其他人等着她救命，而她背包里的补血药也不多了，在救回女刺客后，她的补血药耗尽一空，只能把战士和牧师的水蛭除掉，等着其他人清醒过来。 　　因为处理了太多带血腥味的水蛭，附近那个大厅又有鲨鱼出没，萧雨歇不敢再呆在原地，推着挂上一串队友的船向前行进，就在哗啦啦的水声中，她感知到一个轻不可闻的呼吸声停了。 　　她下意识地去摸女法师的脉搏。 　　没有，摸不到。 　　她死了。 第68章 水族馆之路5 　　萧雨歇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叶云轻呻吟着醒过来，她才一下子转过头，语速极快地问道，“你醒啦？” 　　“发生什么事了？”叶云轻方一醒来便觉得自己手足无力，头脑昏昏沉沉，他皱着眉往嘴里灌了瓶红药，“我怎么了？” 　　萧雨歇快速地将他们晕过去的前因后果说清楚，正说着，体质较好的战士也慢慢醒过来，听完她的诉说后沉默不语，空气里只听得到轻轻的叹气声。 　　“她的体质应该是我们之中最差的，所以才会在快速失血之后休克死亡，”叶云轻体质不如萧雨歇，他在自己背包里放了两瓶补血药，到现在已经全部喝完了，战士见他声音依然有气无力，便将自己身上的一瓶补血药拿给他。 　　话是这么说，只是萧雨歇还是有些懊悔，如果能在嗅到那股血腥气之后多加注意，没准就能发现无声无息游到他们背上的水蛭，可惜那时候他们正处于精神紧绷后的放松之中，水蛭原本又无声无息，就连感知过人的她都没发现。 　　至于为什么那些水蛭没附到她身上，萧雨歇猜测或许是自己内力的缘故，那时候她捕捉电鳗运足了内力，在体外形成一层薄薄的气罩，那些电鳗压根粘不上来。 　　醒过来的战士也帮忙救助其他队友，直到大家都慢慢醒来，听到两名队友一死一失踪的事后，队员们的情绪都十分沮丧，到现在，他们八个人已经失去了三名队友，只剩下五人，然而，积分不够的他们依然不能退缩——退照样是个死。 　　到这个时候，大家士气都有些低落，战士和女刺客依偎在一起，珍惜着他们所能拥有的时光，牧师孤零零地坐在一边，看着黑漆漆的积水一圈一圈荡出水花，就在气氛无比安静的时候，叶云轻突然打了个喷嚏。 　　“把湿衣服换下来吧，”萧雨歇转过头去，手指触到他湿哒哒的衣服和凉凉的皮肤，“这个时候你要是感冒了，我们可没带多少药。” 　　他的小喷嚏成功把大家从沉闷的气氛中解救出来，他们脱掉湿衣，换上干燥的新衣，萧雨歇倒不用那么麻烦，她内力一烘，直接就干了，反正在黑暗中其他人也看不清她的小动作。 　　等大家都换好衣服，又开始干劲十足地划着船，他们把女法师的尸体推下船，为她哀悼三分钟，继续开始他们的划船之旅。 　　事已至此，队友们也不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寄希望于下一秒就能找到出口，正相反，在经历过三名队友的死亡之后，他们总算明白这一路有多么惊险，而他们走到这里又有多么幸运。 　　“如果我们死在这里，”在划船的声音中，女刺客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拉了拉萧雨歇的衣角，“请用一把火把我们的尸体烧成灰烬，如果可以的话，请把我们埋在一起，或者，洒在一起。” 　　她似乎认定萧雨歇是最有机会逃出去的人。 　　“不要这么说，”萧雨歇对突如其来的临终托付措手不及，她骤然感觉到一股沉甸甸的分量压在自己肩上，言不由衷地劝道，“我们都会活着回去的。” 　　女刺客浅淡一笑。 　　强制任务的积分对萧雨歇这种排行榜上的高手来说并不难凑齐，叶云轻自然也不在话下，然而其他人并不像他们一样，那些没有足够积分的人，只能抱着必死的念头和强制任务里遇到的各种怪物战斗，在她前世，强制任务的死亡率居高不下，尤其是末世中后期，没有足够积分的十个人中能活三人，就已经能让他们欢呼雀跃了。 　　萧雨歇叹了口气，不再去想前世的事情，就算重来一遍，她也不认为人类能存活下来……实在太难了，她一个人的力量在世界末日的大势之下，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自己所能做的只有尽力让队友也活下来。 　　五人在寂静的海洋馆里划着小船，她透过红外线眼镜看到前方有下坡，在队伍频道里警告其他人穿好雨衣雨靴，小船果然一路顺着斜坡极速往下滑，小船直接被巨大的冲击打翻，刚换上干衣服的几人又狼狈地浸泡在水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有些想笑。 　　萧雨歇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在及脖颈的积水里朝倒在一边的小船游去，这里的积水不知会有多少细菌和病菌，还是及时回到船上比较好。 　　而就在她勾住小船的那一瞬，躺在水面上的木船突然往上冲得老高，一个黑影将船顶起，她立刻戒备地朝后游，与黑影拉开一定的距离，她的红外线眼镜在刚才的冲击中不知掉到哪去了，只能凭感知判断对方的种类。 　　那黑影似乎没有攻击的意思，它足有一人高，在水里游泳的步伐十分流畅，它似乎把这条船当成了自己的新玩具，玩得不亦乐乎，压根没看旁边的人。 　　“是海豚，”萧雨歇认出了它，在队伍频道里惊喜地介绍道，“它算得上是友好中立的生物了。” 　　不用她多说，其他人便都意会过来，海豚的友好在末世之前就已经很有名气，没想到末世之后，它们还能保持着这一点点善意。 　　“当然，不是所有海豚都很友善，”萧雨歇依然握着自己的长剑，“不过绝大部分都是中立的，如果我们能让它们更友善一点……” 　　正好，他们之中有一个刺客——巡林客，正好能派上用场，她虽然是物理攻击为主，却也有几个基础的法术，其中有一个一级法术“安抚动物”，从前她一直觉得很鸡肋，因为她所见过的绝大多数动物都是敌对且不可转化的关系，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相对友善的动物。 　　用完这个法术——其实应该叫神术，毕竟她根本用不着法术书，这只海豚居然放下了他们的船，在一边游来游去，几人小心翼翼地当着它的面爬上船，而它竟然格外友善地在船边跟着游，直到他们安全通过两个大厅。 　　每种鱼都有它自己的领地，望着海豚往回游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萧雨歇打量着眼前这个大厅，只觉得里面危险无比。 第69章 水族馆之路6 　　越是靠近这个大厅，萧雨歇越能感受一种久违的危险感。 　　她将不详的预感告诉其他人，队友们静默无言，仿佛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般，任凭那小船顺着水流冲入大厅，女刺客将她的两把匕首握在手上，战士擦拭着自己的斧头，牧师在黑暗中翻着自己的法术书，整艘小船萦绕着一股悲壮的气息。 　　在哗哗的流水声中，小船悄然滑进这个大厅，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大吃一惊。 　　珊瑚，整个大厅都被珊瑚礁所占据，巨大的珊瑚礁生长出水面，如一颗颗露出土地的树苗一般，间或长出一株参天大树，四周墙壁上也像趴着爬山虎般趴着一簇又一簇珊瑚，尽管没有水的滋润，但它们依然强势地霸占在墙面上。 　　其他队员没有萧雨歇感知到的那么清楚，他们只看到伸出水面和扒在墙壁上的巨大黑影，还以为是正在栖息的巨大鱼类，连呼吸都吓得暂停了一下。 　　“是珊瑚，”萧雨歇在队伍频道里提醒道，她打开自己背包里的手电筒，电筒光所至之处，各种颜色的珊瑚映入眼帘，露出水面的是白色，水里还有嫩黄、翠绿、橘红、天蓝、粉紫……，长得也千奇百怪，有的像树枝，像拔地而起的蘑菇、像人的大脑、像开花的喇叭花……，硬生生地将黑漆漆的海洋馆变成瑰丽无比的海底世界，它们在水里如水草般柔软地随着水波荡漾，看上去和普通的珊瑚一模一样。 　　然而萧雨歇不会看到它们普通的外表就会放松警惕，事实上，她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前世经历那么多，她很清楚最危险的是什么——不是单条的鱼或一群鱼，而是……环境。 　　人类最引以为豪的，是将地球改造成适宜他们居住的城市，但末世之后，这种技能逐渐被动植物们所掌握，前世，那些变异的动植物正是如同人类那样，将一个又一个城市改成植物的森林、动物的巢穴，正如地铁站里的那些蜘蛛，萧雨歇现在都还记得踩上蛛丝的松软和粘腻，还有时不时从头顶滴落的黏液。 　　现在，她又面对着上次的那种情况，但这次，珊瑚们拥有天生的优势：水，毕竟，人类无法在水里呼吸，而因为水中的阻力，物理攻击也很难奏效，看着水下一丛一丛珊瑚，萧雨歇前世的经验告诉她，要是掉进水里，不用说，肯定是个死。 　　小船静静地停在大厅门口，一丛伸出水面的珊瑚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女刺客辛眠显然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她仿佛被这美丽的海底世界迷失了双眼，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被搂着她的老公一把捞回来，仍然依依不舍地望着外面，“这些珊瑚，真漂亮。” 　　“它们是活的，”萧雨歇不得不警告自己的队友们，“你们看到的珊瑚，只是珊瑚虫的壳子。“ 　　其他人悚然一惊，看向珊瑚的目光从欣赏一下子转为戒备和警惕。 　　珊瑚虫身体很小，它们有许多“口”，但共用一个“胃”，在口的周围长着许多细小的触手，触手可以伸展开来，上面有刺丝，遇到猎物会好像针一样刺入对方身体，刺上带有麻痹的毒素，一般来说，普通的珊瑚虫只能捕捉一些微小生物，可在末世之后就不一样了，末世后期萧雨歇曾听说过一丛珊瑚把一只猛虎杀死的事迹，虽不知是从哪里传开的，不过也足够证明珊瑚的危险程度。 　　更何况，他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丛珊瑚，而是占据了整个大厅的……萧雨歇不知该怎么形容。 　　就在队员们面面相觑的时候，手电筒光突然捕捉到鱼群朝他们游过来的痕迹，这群鱼颜色十分鲜艳，胸背部的鱼鳍像一把大大的扇子，游起来十分迅速，凭借着高等级的“自然知识”，哪怕她从没见过这种鱼类也能在游戏的提示下立刻反应过来，“狮子鱼，我记起来了，它有剧毒，哪怕在变异之前都能毒死一个人，更不用说末世之后。”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话刚开头，便看见珊瑚仿佛有生命一样展开，而后如弹簧一般向上弹起，那力度正好让游到它上方的狮子鱼们借力跃出水面，直冲正面对船外的辛眠脸上呼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整艘船上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尽管萧雨歇及时甩了把匕首把第一条跃向女刺客辛眠的鱼钉在船沿，可依然挡不住一条又一条准备跳到她脸上的狮子鱼，就在大家仿佛只能眼睁睁看着辛眠死在毒鱼刺下的关键时刻，她身边的丈夫反应居然比萧雨歇还快，直接抱住自己的老婆一个旋转，后背朝外。从萧雨歇的角度看过去，七八条鲜艳的狮子鱼跃过水面直直插在战士的后背上，宛如一柄柄迎风招展的旗帜。 　　“穆奇！”辛眠哭叫着自己丈夫的名字，下意识地搂着他，狮子鱼的毒性剧烈，不过三十四秒，穆奇紧紧保住妻子的双臂无力地垂下来，他的头一沉，搭在辛眠的肩上，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失去了呼吸。 　　“你醒醒，你看看我啊，”她一屁股跪坐在船上，双手捧着自己丈夫的脸，无助地抚摸着他渐渐冰冷的脸，因为毒性发作，他的脸色发青，在萧雨歇掉在船头手电筒的余光下有些可怖，而辛眠根本不能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她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在船上，手指仍在穆奇脸上寻摸，仿佛寻找丈夫生还的痕迹，直到牧师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声音沉痛地告诉她，“他已经死了。” 　　这句话仿佛最后的稻草，一下子把她压垮了，辛眠发出一声凄惨得萧雨歇都为之动容的尖叫，就像冬天乌鸦对着光秃秃的树枝那凄厉叫声，疯了般胡乱抱着自己丈夫的尸体，“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你这么傻？” 　　萧雨歇轻轻叹了口气，转头注视着前方的珊瑚丛，似乎被狮子鱼的攻击惊醒了般，眼前大厅的珊瑚们恍如睡梦中的狮子慢慢清醒过来，随着水波伸展着自己的触手。 第70章 水族馆之路7 　　见此情形，萧雨歇顾不得还在哀声痛苦的女刺客，她立刻转头对叶云轻说，“我们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些珊瑚虫要是从壳子里钻出，几千上万条细长的触手伸过来，别提其他人，就连她都不敢说能安然返回，前世她安安全全活到末世最后，这世要是死在中期，那可就太冤了。 　　“任务完成度还差百分之二十，”叶云轻语速极快，他和牧师拼命往外划船，然而好像船底有什么障碍挡住一样，船身纹丝不动，停在离大厅出口还有不到五米的距离，船底还不断有鱼群撞击，尽管一时半会儿无法撞出个洞，然而船上的人可不能打包票。 　　任务进度不知不觉已经来到百分之八十的点上，结点已经打开，想要完成任务至少还需要百分之十的完成度，这个大厅绝对是最后一关，可这百分之二十的进度到底指的是什么？这片珊瑚丛吗？还是隐藏在里面的某一群鱼？ 　　穆奇的尸体倒在船上，它背部那些狮子鱼还活蹦乱跳，牧师不得不把辛眠扯开一些，免得她哀痛之余被这些鱼鳍刺伤，看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萧雨歇也实在不能说处理掉穆奇尸体的话。 　　“很抱歉，我们很想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叶云轻此时显现出作为队长冷酷的一面，直接在队伍频道里对包括辛眠在内的其他人说，“但是，现在不是悲伤痛哭的时候，他是为你死的，你想让他的命白费吗？如果你还不能振作起来，我只能请你和你丈夫的尸体到船尾去，而且接下来也不会再管你。” 　　见辛眠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叶云轻示意萧雨歇过去把她从船中间拉开，然而她胡乱拍赶着伸出手的萧雨歇，拒绝任何人靠近，在这种马上就要大祸临头的关键时刻，叶云轻闭上眼睛，在队伍频道里说，“如果她再挣扎，就直接把她扔下去，我不是在开玩笑。” 　　辛眠的动作一顿，明显听懂了他的话，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哭腔，“我知道了。”里面的怨艾让萧雨歇都为之皱了皱眉头。 　　“帮我注意看着她一点，”叶云轻私聊牧师说。 　　“她是刺客，身体属性比我高，”牧师陈述着这个事实。 　　叶云轻不由分说，“这里就你最闲，你不干谁干？她如果有什么小动作，你不要怕动手打女人，不丢脸。”他知道有些男人就算在世界末日这个时候都抱着不能打女人的大男子主义，可惜他不是，要是这女刺客真的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他是不会看对方是女人就怜香惜玉的。 　　牧师只好接下这个任务，此时，积水中，一条又一条珊瑚虫从它们的珊瑚里钻出来，这些珊瑚虫十分微小，只有几毫米，需要在显微镜下观察，肉眼根本看不清楚，按理来说，这么细小的生物对人类的危险性应该不高，然而在变异后，它们能靠着自己得天独厚的无孔不入地刺进、甚至钻进人的身体里。 　　萧雨歇按着船头的木板，借着手电筒的那束白光朝积水里望去，那些珊瑚虫似乎不用顾及隐藏在珊瑚丛里的鱼群——毕竟有些鱼可以杀死这些珊瑚虫们——仿佛这片水域已经成为它们的天下。 　　“太细小了，”她眉关紧锁，“根本看不清楚。” 　　“不知道雷系的法术能不能将它们杀死，”叶云轻想的则是另一个方向，在水里，物理攻击通常很难奏效，就算萧雨歇的剑术再好，也不一定能在水中准确地刺中目标，而且物理攻击通常只能单打独斗，缺乏群攻手段，如果想要完成任务，安全回家，他们就必须用到法术。 　　船底撞击的力道越来越大，牧师甚至有种即将被它们撞穿的错觉，“这些鱼是跟我们有世仇吗？它们那么小，又不是肉食动物——鱼一般不是肉食动物吧？怎么一个个奋不顾身的样子？有病啊？” 　　就在他话音还没落地的时候，船底出现一个小洞，牧师眼疾手快地掏出背包里的衣服将它堵住，对船头的两人说，“船破了个洞。” 　　“我知道了，”叶云轻灌一瓶补魔药水，看着自己的法力值升至百分之七十，摇摇头说，“我的法力只够我施展两个四级法术，但是法术范围只有一个直径一米的圆圈大小，这些珊瑚虫太过分散，很难将它们全部杀死。” 　　“而且，你不觉得这些鱼群太听话了吗？我怀疑它们有一个首领，或者说，鱼群全部都被变异的珊瑚虫寄生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海豚不敢踏进大厅，才能解释这些珊瑚虫当着天敌的面从自己的藏身之处里出来，”他谨慎地打量着隐藏在珊瑚丛里若隐若现的鱼群，它们像训练有素的狼群一样，寻找着猎物的破绽，可以想象，一旦船破，这些鱼肯定会一拥而上，把他们全部撕碎。 　　牧师叹了口气，“道理我都懂，但是船又破了一个洞。”而且他背包里的衣服快用完了。 　　“我来帮你吧，”这时，船尾的女刺客似乎从悲痛中醒来，重新回到一开始冷静的态度，她亲了一下丈夫尸体的额头，在被鱼群冲击得摇摆不定的小船上踉踉跄跄地走到船中间，穿过牧师僵硬的身体，蹲在他身边，“现在我们要保证船不会破，是吗？” 　　牧师点了点下巴，眼睛盯着船底。 　　而船头的叶云轻正在寻找一个有效的方法，想将珊瑚虫们聚集起来，直接向它们共用的胃部施展法术，这样的话，没有珊瑚虫发号施令，被寄生的鱼群大概会就此解散，然而还没等他想出办法，萧雨歇便眼尖地看到一具尸体顺着水流飘进来——这个大厅是整个海洋馆里地势最低的地方。 　　她的手电筒白光笼住那具被珊瑚挡住去路的尸体，当她努力从对方泡得惨白的脸上寻找它的身份之际—— 　　它突然睁开了双眼，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第71章 水族馆之路（完） 　　是肉盾！ 　　萧雨歇第一时间认出这头丧尸，尽管他的脸已经被泡得惨白，但是他的身上还系着一块盾牌，足以说明他的身份。他顺着水一路飘进珊瑚丛里，被卡在珊瑚中间，它低低地嘶吼着，双臂往小队所在的船方向伸，似乎嗅到了人的气味。 　　“它没有受到影响，”叶云轻盯着它的动静，“那些珊瑚虫控制不了尸体。” 　　是的，如果它能被珊瑚虫控制，没准会直接从珊瑚里走过来，给他们的小船致命一击，而不是无望地挂在珊瑚上，对着近在咫尺的“猎物”束手无策。 　　“又破了一个洞，”牧师尽职尽责地报备道。 　　船卡在珊瑚上，除非有人去水里推船，不然根本没办法从大厅里出去，然而水里有致命的毒鱼群和无处不在的珊瑚虫，一旦落水就是个死，连萧雨歇都没有半点把握。 　　当然，她一个人还是能逃走的，只要水上飘着哪怕一朵花、一片叶，她都能借力用轻功逃掉，然而其他人就不行了，所以不到最后一刻，萧雨歇还是愿意留下来陪他们一起想想办法。 　　“你们背包里有没有生肉？”叶云轻转头问其他队员，大家在背包里摸了片刻，牧师拿出一条交任务用的野兔腿。叶云轻接过兔腿，掂量一下，朝萧雨歇手电筒光照射的地方扔去，女刺客也走到船头来看看情况，只见一团透明的虫子裹住这块野兔腿，周围隐藏的鱼群都从藏身之地游出来，不到一分钟，这块生肉便被分食殆尽，而还有许多蠢蠢欲动的鱼没有出现。 　　“奇怪，它们攻击的原理是什么？”叶云轻不禁琢磨开来，转头问牧师，“你这块野兔腿是新鲜的吗？” 　　“当然，背包是保鲜的，”牧师不明所以，却也尽职尽责地解答道，“我一割下来就放背包里了。” 　　事情到这一步就很明显了，这些鱼群和珊瑚虫的猎物是新鲜的猎物，而不是已经死掉的丧尸，这个发现让小队里的人都有些为难，因为翻遍了背包，也没有多余的生肉可供诱饵，毕竟大家是来参加强制任务的，这些看似没用的、占包裹的东西自然在任务之前就清理出去。 　　“能不能用那个网兜网一批鱼杀掉当成诱饵呢？”萧雨歇想起叶云轻方才捕捉电鳗的网兜，然而对方摇摇头，“那个网兜的网眼太大。”而现在盘旋在他们船底的鱼又太小，也是，珊瑚虫那么小的体型，估计也只能掌控这些小鱼。 　　就在牧师再次宣布船破了第四个洞，衣服马上就要堵不住的时候，大家这才有种真切的、大难即将临头的感觉，叶云轻准备先用法术驱散这些鱼群，再让其他人试试能不能把船从珊瑚上推出去，萧雨歇则是打量着大厅出口附近的珊瑚，计算着带上叶云轻能不能一起逃走。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女刺客问道。 　　“我们一开始是想用诱饵将它们引到一起，”叶云轻解释道，“因为我的法术直径只有一米，它们分散太开很难命中。” 　　“要是它们聚在一起，”女刺客的话在空气中一层层回荡，“你有把握能全部杀掉它们吗？” 　　叶云轻一挑眉头，“你刚才应该看到我杀死水母的召雷术了。” 　　“单凭这个不保险，”女刺客冷静地说，“你有把握百分之百杀掉它们吗？” 　　萧雨歇困惑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仿佛他们其实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而她却一点也摸不着头脑。 　　叶云轻转过身，面对着辛眠，他的目光十分平静，“我有一个五级法术，是召雷术的加强版，召雷暴术，效果强一倍，尽管我现在的法力可以施展，但我的体质属性太低，没有办法承受它的副作用，肯定会昏迷一段时间，所以，不到必须要用的时候，我不会用。” 　　“现在是必须要用的时候了吗？”女刺客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丝毫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的牧师不得不出言提醒，“船底快堵不住了。”他能感受船下的水从被衣物堵住的洞里渗出来，船里浅浅一层积水，有几个窟窿的衣料差点被鱼顶出来，他顾此失彼，忙得要死。 　　女刺客朝船尾走去，一句话随风传来，“准备好你的召雷暴术。” 　　萧雨歇心里依稀猜到了什么，她望着辛眠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叶云轻倒真的翻出了法术书，他转头面对萧雨歇，挂着他惯常的微笑，“施展这个法术后，我一定会陷入昏迷……” 　　“我会保护你的，”萧雨歇不假思索地说，“我活着，你就不会死。” 　　叶云轻的笑更深了，他接过萧雨歇手上的手电筒，白光打在大厅的珊瑚丛中间，头也不回地对双手抱着自己丈夫尸体的辛眠说，“我的法术范围，大概就是在这一块区域。” 　　萧雨歇往旁边让了让，辛眠路过她时突然抬头对她一笑，“那个希望，估计实现不了了，”她低头，右手抚摸上丈夫青白的脸，“不过，这样也好。” 　　愿望？萧雨歇立刻回想起她之前希望能和丈夫葬在一起的愿望，望着她走向船头和叶云轻并肩而站，不由得喊了一声，“一定会有其它办法的，一定可以不用你……” 　　牧师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不由得抬起头瞪圆了眼睛。 　　“这就是我的愿望，”辛眠的声音很平静，“我实在没办法，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叶云轻把手电筒递给萧雨歇，口中开始念诵着不知名的咒语，萧雨歇能清晰地感知到，无数的以太随着他的声音汇集在一起，大厅里乌云密布，哪怕海洋馆里本就是漆黑一片，她还是能感受到一股沉甸甸的压力和危机感。 　　而就在叶云轻咒语快到尾声之际，辛眠抱着她丈夫的尸体，从小船上一跃而下，手电筒的那束白光好像舞台灯光一样跟着她，她在水里游得极快，像一条肆意游动的美人鱼，在她和她丈夫的身后，一群群鱼和珊瑚虫紧随其后，当她成功抵达叶云轻曾指示的法术范围，她骤然停下游泳的脚步，转身面对着小船，在萧雨歇的手电筒光下，她紧紧搂着自己的丈夫，露出一个安祥的笑容。 　　这是萧雨歇见过的，最美丽的笑容。 　　这个笑容就此定格，一群色彩斑斓的鱼将她团团围起，还有那些身体透明、却因聚在一起而显现出一团一团痕迹的珊瑚虫，以及隐藏在珊瑚丛里的鱼群，仿佛整个水世界都被她惊动一样，它们一层一层的围住她，而她，也慢慢、慢慢地落到水底。 　　正在此时，叶云轻念完最后一个音，笼罩在大厅天花板下的乌云骤然朝水底的鱼群劈下一道又一道白光，整个过程无声无息，萧雨歇只能嗅到空气中被烤焦的气味，牧师及时从船底来到稍高一点的船尾，避过船底的积水，而施展完这个法术的叶云轻蓦地往后一仰，被萧雨歇及时接住。 　　她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音，以及一系列任务奖励，可这个时候她没功夫细看。 　　“谢谢你们，”牧师也听到了，他在船尾说道，“这个任务多亏了你们，我什么都没帮上，算我欠你们一次。” 　　牧师递来好友申请，萧雨歇这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华随。 　　华随先提交任务离开了这个“鬼地方”，船骤然失去平衡，而萧雨歇运转轻功，抱着叶云轻，脚尖立在船头，随着水波荡漾，丝毫没受影响。 　　她想知道自愿充当诱饵的辛眠……情况如何。 　　在叶云轻五级法术召雷暴术的打击下，整个水域都被电得一片焦黑，然而萧雨歇依然从两个拥抱模样的焦黑形状，辨认出女刺客辛眠和她的丈夫穆奇。 　　对辛眠来说，能和丈夫死在一起，大概是她自己所设想的最好结局吧。 　　萧雨歇叹了口气，申请完成任务，白光一闪，她成功回到当时离开的南五区小楼，听到房间动静的杨护过来敲了敲门，萧雨歇把昏迷中的叶云轻放在床上，起身开门。 　　“你们回来了，”杨护一眼看到床上躺着的叶云轻，担忧地问道，“他怎么了？” 　　萧雨歇把这次任务的过程大概说了一遍，闻声而来的子耀和沈然兄妹也过来听完全程，几人都有些叹惋，而萧雨歇问到南五区近况时，杨护给的答案却让她吃了一惊。 　　“还记得那只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蜘蛛吗？”他说，“我们从它出现的地方找到一个洞……不对，正确的说应该是一条墙壁里被挖开的通道，我们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挖的，也不知道这条通道会通向哪里。你们来之前，我们正在讨论是离开，还是把通道堵上，还是……顺着通道走过去看看。” 第72章 雨中惊惶1 　　以萧雨歇谨慎的态度，她第一个想法绝对是把洞堵上，至于这个蜘蛛爬出来的洞会通向哪里，她不愿想，也不敢想。 　　外面仍下着大雨，在海洋馆里关久了，听到这雨声，她竟有些恍如隔世，只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她又过了一关。强制任务越到后期，冷却时间越长，萧雨歇前世也不过经历了七八次副本，最后那两次任务隔了足足两年，她打开任务面板，看到面板上的冷却时间，六个月。 　　至少这半年，他们不必因为强制任务而困扰了。 　　这次任务收获颇丰，她拿到一本九级法术：异界之门，这个法术的描述是连接两个异界，以供召唤或旅行。 　　连通两个异界？ 　　萧雨歇看到法术描述一瞬间愣了一下，她不禁想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偶然，而当她看到施法条件是一条人命（无法被复生术复活）的时候，便决定将它隐瞒下来，不让小队的其它成员知道。 　　说起来，她身上还有一本复生术、一本传送术，然而这两本都是高级法术，以叶云轻只能施展五级法术就不得不陷入昏迷的法力值和体力来说，要是强行施展九级法术，肯定会自身难保，所以，就算这些法术再高级，她也不敢贸贸然拿出来用。 　　除了这本技能书，还有一套精良的装备和一把有名字的剑，虽然她平时经常使用匕首，但剑才是她最擅长的，只是城市里到处都是房间、墙壁，用长剑施展不开，反而匕首更容易贴身作战，所以在拿到这把武器之前，她已经很久没用过剑了。 　　“名字叫清和吗？”她读着剑身上的名字，“附带吸血属性，耐久度永不损耗……”她就势舞了个剑花，将它插入背上附带的剑鞘里。 　　她把战利品收拾好，步出房门，沈染正抱着手臂靠在墙上，望着窗户外面的大雨，见她出来后轻轻说，“休息好了吗？我哥和杨护的强制任务就是明天……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着回来。” 　　萧雨歇和叶云轻那么厉害的两人，还是在一个女人自愿牺牲的基础上才能生还，沈染不禁为她哥、也为她自己将来的强制任务揪起一颗心。 　　“他们的积分应该攒够了吧？”萧雨歇问，积分这种东西，对有实力的人来说不难拿到。 　　“嗯，”沈染的眉眼舒展开来，她的头发长长了，落在肩上，萧雨歇这才想起，离世界末日已经过去快两年了，这两年间他们东奔西跑，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用，他们几乎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应，能活一天是一天，就这么看不见希望地熬着。 　　这些天，在大雨的阻隔下，这三栋连在一起的小楼恍若大海中的孤岛，不知不觉中，抑郁、绝望的情绪在幸存者之间传染般传播开来，叶云轻依然还没醒，也不知道他这施法一次昏迷一次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沈然和杨护开始他们的强制任务，沈染和子耀的强制任务也即将到来，在这么压抑的气氛里，萧雨歇几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有人跳楼自杀的消息。 　　或许一般人很难想象，在经历过那么多还如野草般见缝插针活下来的人会放弃自己来之不易的生命，然而没有身处这种环境，是不会理解那种心情的，大家一天一天不见天日地这么熬着，有的放纵自我，纵情欢乐，有的走不出来，一死了之。子耀性格温和，早和楼里其他人打好关系，拿到不少情报，谁谁谁和谁上床引起撕逼大戏，谁谁谁又割腕自杀被人发现，只是他始终打听不到灭世教的消息。 　　在等待叶云轻醒来、等沈然和杨护归来的这几天，萧雨歇依然没放弃锻炼身手，她捡起来到末世之前学习的剑术，和前世东躲西藏的技巧，用异度空间训练场的稻草人反复练习，到现在，她终于敢说自己把每一分内力都用在了合适的位置上。 　　等了快十天，叶云轻总算醒过来了，他昏迷的时候萧雨歇和沈染轮流给他灌食物煮成的汤，勉强维持他的生命，而这十天他的身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他要是再不醒，萧雨歇就得担心他会不会就这么昏迷到死了。 　　叶云轻醒后，整个小队都有了主心骨，他一苏醒，便去找赵哥整顿南五区，三栋楼的气氛为之变，从前醉生梦死、自暴自弃的一众人天天早上六点起来跑楼梯，因为他们异度空间所在的村不同，没办法统一去训练场训练，叶云轻把楼顶开辟成操场，用已有的一些木头、雨衣搭成帐篷，本来想用赵哥辛辛苦苦藏的枪械做射击练习，天气太过潮湿，他的火药保存不当，一大半被水汽浸湿了，心疼得他嗷嗷直叫，最后只好用系统出品的弩和箭，至少这些东西异度空间还能买得到。 　　沈染白天泡在楼顶向那些退伍军人学习刺客技巧，晚上在异度空间辛辛苦苦做任务，进步一日千里，叶云轻倒也邀请过萧雨歇，赵哥他们是退役的军人，擒拿术什么的不在话下，以往萧雨歇得运转内功才能用速度碾压他们，耐力消耗极快，而经过恢复性练习的她单凭身体素质就能把其他人全撂倒，让叶云轻安全感大增——这话说起来有点怪怪的，可是的确，这个小队完全是靠他和萧雨歇两人撑起来的，或许沈然能勉强代替他做智力上的决策，但沈然思考行动之间总会思量再三，考虑到方方面面，没有他那么果决，两者没有高下之分，而在末世这种危机的日子里，一个强势的领导人更让人信服。 　　若是没有萧雨歇，叶云轻也想不到谁能保证小队的安全，杨护从前是个保镖，最擅长保护别人，然而很多时候，光保护并没有什么用，萧雨歇不同，她更全能，可以做主力、可以当刺客、可以保护、可以断后，要是小队里没有萧雨歇，队伍里死的人会比现在多更多。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叶云轻就此满足，他认为萧雨歇还有所保留，不仅是实力上的，她总给自己一种“我就来打个酱油，随时就能走”的感觉，而且她遇到什么问题，总是先想着怎么逃跑而不是怎么去解决问题，换言之，她是典型的回避性人格。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萧雨歇死过一次，她也很难改变自己的性格，尽管她意识到曾经的问题并努力想融入集体，但这个事显然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 　　在南五区窝了一个月，直到小队里的队员们轮流度过强制任务，平平安安回来——他们的任务都失败了，还好积分足够逃掉失败惩罚。大雨也足足下了一个月，看样子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向，整个帝都仿佛泡在水里一样。 　　“云轻！”这天早上，沈然一起床就扯着嗓子叫道，“你们快过来看看这个！” 　　其它房间里的队友们困惑地聚集在沈然的房间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萧雨歇脸色大变，扯住最近的叶云轻胳膊就往门后拉，“离它远一点！” 　　大家还不明所以的时候，床边站着的沈然摇晃一下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脸上还残留着些许不可置信。 　　沈染尖叫一声就要上前，被杨护一把拦住，子耀抓着沈然的脚把他拖出房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看向正在盯着房间一角的萧雨歇，“他这是……怎么了？” 　　她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雨季最大的灾难，来了。 　　如果问什么东西最喜欢潮湿的环境，蘑菇肯定是其中一个，末世之前的梅雨季节，就有许多家里长蘑菇的新闻，只要空气中有蘑菇的孢子，加上潮湿的环境，蘑菇就很容易萌发产生菌丝，从四周木头中分解吸取养分，并很快发育长出实体——就是我们肉眼可见的小蘑菇。 　　这些小蘑菇成熟的速度非常快，它们成熟之后，能产生十五六亿个孢子，洋洋洒洒一大片，变异后的蘑菇孢子能钻进人的身体，吸收人的血肉，充当自己的养分，和寄生植物菟丝子差不多，和寄生植物一旦寄生无可幸免不同的是，一两个孢子钻进人身体里还是有机会除去的，但得等它产生菌丝、从血肉中长出小蘑菇，在小蘑菇未成熟之前连菌丝带血肉削去，这其中的时间很短，天气特别潮湿的话，小蘑菇成熟大概只需要一两个小时。 　　沈然应该就是被孢子着床了，看房间角落没有堆积的灰尘，那可能是因为他房间里的蘑菇还没成熟，只有零散几个漏出来，正好被他沾上。 　　听完萧雨歇的解释后，大家看向角落的目光多了几分惧意，“这孢子是怎么飘进来的？” 　　就在此时，楼上响起一声尖叫，而后被人卡住了脖子一样断得十分突然，几人面面相觑，明白这个问题已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们还能活下来吗？” 第73章 雨中惊惶2 　　“不要自己吓自己，”见其他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闹得措手不及，叶云轻脑袋一转立刻想出好几条解决思路，“一来，现在还不到蘑菇的成熟期，二来，就算成熟了，爆发也是一瞬间的时刻，孢子们不可能永远飘在空气里，第三，别忘了我们还有法术，火焰护盾、寒冰护盾、光护盾……” 　　见大家的脸色慢慢缓和过来，叶云轻才松了口气，“这些护盾应该能挡住大规模的孢子爆发，而且，我们害怕这些孢子，没道理其它动物、丧尸不害怕，我们完全可以将蘑菇孢子收集起来，当作一种致敌手段，当然，这只是一种思路，”他停顿了一下，而后才道，“我想告诉大家，不要被自己的想象吓住，有些事不去做，怎么知道不行呢？” 　　或许他在调动大家情绪这件事上有着天生的才能，萧雨歇默默看着大家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转为虽然还有些惊惶，却有了主心骨一般，不再像刚才那样如蒲公英一般风一吹就飘走了。 　　接下来，叶云轻不再去探索孢子飘进室内的原因，转而寻求解决蘑菇的办法，在他看来，大部分植物都可以用火解决，萧雨歇在他的指令下往角落射了一道火箭，那串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的白色蘑菇串很快被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一股焦香顺着黑烟袅袅升起，火势一有变大的趋势，叶云轻便马上接一盆雨水浇上去，白烟过后，只余一角落的带水的焦黑。 　　“我们不知道房间里有多少隐藏的蘑菇孢子，”叶云轻眉头轻皱，他可不想看到自己一觉起来发现房间里长满了蘑菇，或者根本醒不来就在睡梦中被夺走了生命，“有木头的地方就能长出蘑菇，对吗？” 　　“还要足够潮湿，”萧雨歇补充一句道，她指了指窗外的大雨。 　　沈染环顾四周，房间里用到木头的也就只有茶几、板凳……还好之前叶云轻把衣柜的木头劈下来做独木舟，现在看来，独木舟是不能留了，就算要留，也得好好排查一番。 　　还有楼上的尖叫…… 　　叶云轻让萧雨歇和敏捷最高的沈染去楼上看看情况，其他人穿上衣服戴上帽子口罩围巾手套，尽可能不暴露一丝皮肤，清理屋子里的各种木头制品，至于昏迷的沈然，只能委屈他在地上躺着——他的床是木质的。 　　萧雨歇和沈染全副武装地走向楼梯，她们刚到楼上的楼梯口，便看到同样过来查看情况的两个男人，他们从以前蚊子的遭遇中学乖了，不再贸贸然冲到前面去，就在楼梯里徘徊踌躇的时候，正好等到萧雨歇两人。 　　“萧姐，”两人都认识这个“南五区第一高手”，自觉地低下头唤了一声，萧雨歇问他们，“你们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说自己远远地看见走廊右边第一个房间有个倒下来的人影，但是没敢就这么上去查看。 　　“住在那个房间里的是谁？”在叶云轻从昏迷中醒来之后，他就给南五区的房间和住户都编上号码登记在册，基本上做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 　　他们说了两个人名，萧雨歇对这两个人名有一点印象，记得好像是一个战士和一个刺客。 　　问完之后，她就让这两人先守在这里，自己和沈染拉开楼梯间的门，朝他们指的那个方向走去，她和沈染的敏捷度都很高，走在地上如猫一样悄无声息，走廊上因为外面溅进来的大雨而湿了一半，如同上了半面妆的美人，沈染全神贯注地注意着脚下，生怕一招不慎摔个倒栽葱。 　　没过多久，她们便成功走到房间门口，走廊里隔着老远五六人支着身体探着脑袋看热闹——中国人，无论在和平时期还是末世，骨子里都藏着看客的灵魂。 　　萧雨歇再次检查过自己的装备，确认没有一丝皮肤露到外面，便朝沈染略一点头，她的右手抓住剑柄，左手食指隔着手套触到木门上，用力一点，木门吱呀作响，缓缓打开，一簇灰尘朝她们劈头盖脸扬起，萧雨歇眼疾手快地一道劲力将这簇灰尘击回去，露出房间里的景象。 　　沈染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捂住自己戴着口罩的嘴，强忍着后退的心，却依然不知不觉地退了一小步。 　　“怎么样？看到什么了？”隔着七八米远的看客们伸长了脖子，像一只只被掐着喉咙提起来的鹅，“她们怎么站那不动？” 　　“我看她们好像被什么东西吓住了，”用望远镜的那人嘀咕道，把望远镜递给另一人，“女人就是这样，一惊一乍。” 　　旁边那人接过望远镜，对准焦距，努力想透过那堵墙看到里面的情况，却限于角度无功而返，他从鼻子里喷出气来，“切，啥都没有。” 　　“等等，我看看”一人夺过望远镜，架在鼻梁上，被拿走望远镜的男人自然不高兴，但看到同伴难看的脸色，自觉地低了声，“看到啥了？” 　　“就看到一片白花花，”这人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正好把客厅一角收入眼底，“倒是，没看到人……” 　　没错……一片白花花……用这个短语形容眼前的景象再合适不过了，这里从前或许是个杂物房，里面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就两张床挤了挤，勉强钻出一块空地，窗户被木头钉死，不透风、不见光，而现在，就着打开的门这微薄的光线，萧雨歇只看见一片白，就像大雪将房间厚厚地盖上一层白色棉被。 　　沈染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些哪里是大雪，分明是一朵又一朵白色蘑菇，开在角落里的那一串每一朵都足有一个盘子大小，墙壁、杂物架、天花板、还有两个人形的模样身上，都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白色蘑菇，一串又一串，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数不清，就算她没有密集恐惧症，此时也不禁从脚趾到脸上都立起了鸡皮疙瘩，后背冷汗差点把内衫浸湿。 　　而就在她被吓呆在原地，寸步难移的时候，萧雨歇便看见木门上，小蘑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可以想象她们面前的这扇木门背后，肯定也被蘑菇全部占领了。 　　说真的，沈染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当她看到一朵朵小蘑菇像花一样开在木门表面，她的确从它们旺盛的生命力里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恐惧，这不仅是直面这些恐怖植物的担忧和害怕，更多的是……看到天敌繁衍壮大，后代毫无着落，种族或将灭绝的无助与悲凉。 　　“奇怪，那是什么？”离得老远的看客在望远镜里看到木门上的动静，不禁发出疑问，“门上怎么白花花的，刚才还没有呢。” 　　“你看错了吧？”其中一人伸手要拿望远镜，被另一人颤抖的手打断了，他指向左边的公共卫生间，声线抖得整句话零零散散，“你看看，你旁边。” 　　他们好像机器人被集体按动了开关一样，整齐划一地朝左边的卫生间看去，在这间早就没人上厕所的卫生间门上，默无声息地冒出了一朵灰扑扑的白色小蘑菇。 　　又一朵。 　　“我觉得……”拿着望远镜的男人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我们，是不是，该，跑了？” 　　而就在他们一哄而散，各自回房间呼朋唤友，萧雨歇也动作迅速地朝后退去，她搭上一根火箭，试探性地往房门射去，小蘑菇们对准这团火吐出一簇一簇孢子，很快将火灭掉，转而生长得越发快速。 　　萧雨歇转头对沈染说，“我们得告诉叶云轻，不用再清理木头了。” 　　她望向外面的大雨，“我们得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就在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木门上已经开满了小蘑菇，它们仿佛蓄力般一个接一个长大，而后“蓬蓬蓬”地射出一簇簇灰尘般的孢子，被萧雨歇拉着沈染接连避过。 　　“怎么会长得那么快？”沈染一时还没反映过来，被萧雨歇拉着往楼梯走，迎面碰上方才询问过的那两人，让他们注意奇怪的蘑菇，便风一样地卷下了楼梯，回到小队所在的房间。 　　她们将自己的经历简短地告知其他人，叶云轻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特地询问了蘑菇成熟的期限——十分钟，十分钟就足以让孢子长成成熟的蘑菇。 　　“怎么会那么快？”叶云轻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沈然的身体还没长出蘑菇，这都快半小时了，没等萧雨歇告知答案，他便自己想到了关结，“我明白了，它们之间互相影响，会加快成熟的期限。” 　　就好像把熟透的芒果和生芒果放在一起，能让生芒果的成熟时间变短一样，蘑菇越多，熟得越快，以十分钟成熟的时间来算，不用一天，它就能长满整栋楼。 　　到那时候……哪怕有法术护盾，他们也耗不了多久。 第74章 雨中惊惶（完） 　　用火油呢？叶云轻思忖片刻后，从背包里拿出一罐火油，在异度空间里的杂货铺中有火油可以买，只要有足够的游戏币，“你们用过这个吗？” 　　“没用的，”萧雨歇说，“我们刚才放了一把火，它们用孢子把火扑灭，火熄灭之后，它长得更快了。” 　　这或许是末世变异带来的特质，从前植物可是最怕火的。 　　叶云轻准备先上去看看，萧雨歇自然地跟上去保护他，然而他们刚走到楼梯口，便看到一簇簇蘑菇菌丝连着菌丝缠绕着栏杆生长下来，他警惕地盯着这缠绕着生长的蘑菇，打开火油盖子，朝这簇蘑菇倒去。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群蘑菇居然有意识地缠绕在一起，躲过了他倾倒的火油，不仅如此，它们还朝叶云轻吐出一蓬孢子。 　　他退后两步，脸色愈发紧绷，仿佛亲眼目睹后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我们得离开这里，”叶云轻当下决定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蘑菇蔓延得太快，就算他们有足够的火油，但面对那么多可以躲过火油的蘑菇估计也无能为力，而且，他们的火油是有限的，蘑菇的生长是无限的，如果不能及时离开，等这栋大楼成为蘑菇们肆意生长的基地，就算他们能烧毁一部分，也挡不过另一部分的攻击，有足够的蘑菇，压都能把他们压死。 　　然而，他们小队已经隐隐成为南五区的领导者，若是他们就这么走了，其他幸存者怎么办？ 　　“要带他们一起走吗？”萧雨歇有些犹豫。 　　“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带上吧，”叶云轻倒不觉得有什么好犹疑的，能在末世活到现在，绝大部分幸存者已经成为真实游戏的玩家，这意味着他们几乎不必为水和食物而发愁，而且在南五区生活了那么久，叶云轻对他们的个性不说了如指掌，却也知晓大半，和熟悉的人一起走，总比在逃跑路上碰上一堆陌生人好。 　　既然决定要离开这里，大家便着手准备起来，萧雨歇特地去异度空间里购买药剂，武器打磨抛光，补充箭只，沙漠村依然黄沙漫天，只是不知什么时候，通往其它村子的路突然被打通了大半——事实上，沙漠村的这半块出路早已打通，然而需要其它村子里的通道同样被打通，两个村子才能连在一起，萧雨歇看到冒险者协会的公告牌上显示沙漠村到雪山村、海岛村、雨林村等村子的路径已通，沙漠村也冒出一个新的基础设施：驿站，同时解锁坐骑任务，只要做完坐骑任务，就能获得一匹骆驼，骑着骆驼便能朝其它村子走，当然，骆驼无法带出异度空间。 　　见她上线，好友单上躺着的滚滚、小五小七等人都给她发了消息，邀请她去探索新村子，可惜她现在赶时间，一一回绝，其他人失望之余倒也能理解，约定改日有时间再聚。 　　萧雨歇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叶云轻已经把剩下的幸存者们聚集起来，共五十六人，其中还有三个被孢子着床昏迷过去的，那么多人，划独木舟走水路并不安全，何况如今木头是蘑菇重灾区，他根本不知道那些独木舟会不会划着划着突然长满蘑菇，如今唯一能走的，大概只有蜘蛛挖出来的那条通道了。 　　在蘑菇事件爆发以前，曾有人试探着爬进去查探过，这个通道从前好像是废弃的通风管道，那人爬了一小截就倒退着出来，胳膊、膝盖和手套上全是蜘蛛丝的黏液，不过已经过去那么久，那些黏液应该都风干了。 　　那些风干的蜘蛛黏液上一时半会儿长不出蘑菇，所以对幸存者们来说，里面相对而言比较安全，然而他们苦恼的是，万一这通道通向蜘蛛的洞穴，那他们岂不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还有空气，里面久不通风，会不会有一氧化碳这些毒气尚不能肯定，又要爬进去五十来号人，这通道指不定有多长，里面会有足够的氧气吗？还有外面的大雨，这通道似乎是通往地下的，大雨只要冲毁一个口，他们全部人都得被淹死。 　　“我有一个‘造风术’，”子耀提出一个解决办法，“这个法术能造出一股风，从我的位置吹出，影响风路上的所有生物。” 　　“此外，我们还能轮流进异度空间休息，”叶云轻看似主意已定，而他们实在也没有其它办法，“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是留在这里，或划着独木舟离开，还是跟着我们。” 　　听到他们的定下从通道离开，萧雨歇也无可奈何，她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突然想到一件事，丢下一句“等我一下”便闪入异度空间，踩着轻功直冲向图书馆，从第五排第六个书架上取出左数第八本书，翻到第十二页，用“辨识法术”鉴定这一页上的技能，而后又从隔壁书架找到第二本书，拼凑出她印象最深刻的技能之一——魔法恒定术。 　　谢天谢地，这两本书还在这个位置。 　　魔法恒定术：此法术可以使某些特定法术效果永远持续。这本来是一个比较鸡肋的法术，然而搭配上造风术就不一定了，它能使造风术永久持续，但每时每刻都要消耗她的经验值。 　　然而因为这个法术属于“共通术”，不在任何魔法体系之内，萧雨歇完全可以用消耗较小的内力替代，从前她一个人闯荡的时候，这个法术帮过她不少忙，这世有了队友，她便没再用上，没想到再次拿到它是在这个时候。 　　她学会这个法术后便急急忙回到现实，此时，蘑菇们已经把楼上有木头和土壤的地方全部覆盖，时不时有孢子喷射出来，随着雨水落入积水之中，以赵哥为首的幸存者并不想离开，他们认为全副武装再用大量的火油浇上去，便能将这些肆虐的蘑菇们全部杀死，至于火油，在异度空间的杂货铺里有卖。 　　“这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分出胜负的，”叶云轻无力阻止他们，他也不愿当这个恶人，“如果你们认为烧掉这些蘑菇的速度比它们生长的速度快。” 　　还有十六个人愿意跟着叶云轻的队伍，就在大家准备钻进这个通道之时，昏迷的沈然手背和手臂的衣服拱出一把小伞的形状，沈染瞪大眼睛，萧雨歇立刻用匕首挑开他的衣服，在他的手臂上，冒出两朵小小的、迎风招展看起来十分可爱的白色小蘑菇。 　　其他人围在后面，像看到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一样看着昏迷不醒的沈然，又看看他手背和手臂上的小蘑菇，那两朵白色蘑菇在扎根在他的血肉之中，仿佛浑然天成，这超出大家想象的一幕让他们冷汗涔涔。 　　“原来那两个人是这么死的，”不知谁喃喃自语，压低的声音在安静的气氛里听得格外清楚，让其他人不由得又打了个激灵。 　　萧雨歇试探着用匕首背碰了碰沈然的手背，那朵小蘑菇反射性地一缩。 　　这两朵小蘑菇刚长出来，或许不用削去皮肉。她这么想着，把手套脱下来，露出一双久未晒过阳光的手，旁边沈染吓得就要用手套去捂，“你疯了吗？怎么把皮肤露出来！” 　　萧雨歇对她笑了笑，右手伸向沈然手背的蘑菇根，左手轻柔地抚摸着蘑菇菌盖，而后她右手一使劲，将蘑菇连带着菌丝整个拔起，白嫩嫩的手上被溅了一手血，而那蘑菇的菌丝还在向四周伸展扭动，仿佛在找下一个寄居者。 　　“这蘑菇是成了精吗？”围观者默默朝后踏了一步，叶云轻从背包里拿出燧石和一把匕首，轻轻击打一下，火星溅出，一边的杨护及时拿过一块干燥的布料，点燃后将这朵生生拔出来的蘑菇烧掉。 　　子耀则是为沈然包扎伤口，萧雨歇对第二朵蘑菇如法炮制，等两处伤口都包扎好后，大家对这些蘑菇的处理方法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忍不住向萧雨歇投去敬仰的目光。 　　“你是怎么知道的呀？”有个人忍不住问她。 　　萧雨歇早就准备好了回答，“我的‘自然知识’八级，‘生存’技能七级。” 　　在这个普遍不够重视游戏‘知识’的时候，大家对八级的自然知识并没有什么概念，虽不明但觉厉，一脸信服，并决定逃出去后要去图书馆好好读书。叶云轻本能地觉得她在隐瞒，但毕竟都是队友，问太深也不好，便没有追问下去。 　　沈然的状况处理好之后，他还没醒，叶云轻便给他施展了一个轻身术，萧雨歇率先钻进通道开路，子耀紧随其后，他念动咒语，一阵风吹得后面的人一时睁不开眼睛，用手臂挡在眼前，“怎么那么大的风。” 　　造风术：制造一股风，刮走或吹走小型生物。 　　萧雨歇给他加上“魔法恒定术”，他们手脚并用在通道里爬行，接着就是叶云轻沈染杨护和其他十六个人，在叶云轻进入通道之前，他看见楼上火光大亮。 　　赵哥他们开始了。 　　叶云轻默默希望他们能赢得这场拉锯战，但他其实并没有抱什么希望，蘑菇生长的速度太快了，除非他们能在一瞬间把所有蘑菇全部烧毁——蘑菇可是腐生植物，而且，口罩和脸之间并不是完全没有缝隙的，若是孢子落入人的脸上…… 　　他钻进通道里，将那片火光抛在身后。 　　通道是斜向下的，这里的环境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糟糕，除了偶尔蹭到的蜘蛛黏液，里面没有木头，没有土壤，没有可供蘑菇生长的养料，无形中给大家极大的安全感。 　　萧雨歇在前面带路，空气里除了呼呼作响的风声外，只余衣服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因为通道里的氧气不充裕，她没法点起火把，看不到太远的地方，只能靠感知探路，还好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动物路过。 　　在手脚并用爬行一段时间后，被沈染拖行的沈然总算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就是一片黑暗，险些以为自己瞎了，这个小状况让整个行进中的队伍都按下了暂停键。 　　“没事吧哥？”沈染感觉手上一轻，连忙回头摸索，正好摸到直起腰、头差点撞上上面通风管道的铁管，他一时有些懵，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听到妹妹熟悉的声音后才“嗯”了一声，“这是在哪？怎么会有风？” 　　现在不是解释状况的时候，沈染拉了拉他的衣角，让他跟着自己往前爬，他虽然很困惑，却也听话地转过身来，手背和手臂上一阵疼痛，他用左手碰了碰疼痛的地方，碰到一层纱布。 　　风呼呼地吹，爬在前面的萧雨歇渐渐觉得前面氧气不够，叶云轻停下队伍，留下一部分人守着，让大部队去异度空间补充水和食物，约定好集合的时间。 　　“天啦，”沈染在自己村里深深吸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再这么在黑漆漆的通道里爬下去，心理迟早会出问题。 　　萧雨歇倒没有这个顾虑，前世这样的情况她经历得太多了，不是在逃跑就是在逃跑的路上，早已习惯随时卷起包袱逃亡的生活。 　　片刻休息后，大家报数完毕继续上路，一路上，他们经过两个向上的岔道口——叶云轻推断这两条路通往地上，然而现在地上被积水淹了三层楼，他不敢说通道尽头一定是空气而不是积水，因此还是决定往下走，大概爬了三五天，萧雨歇突然感知到前面空空荡荡，她停下来，意识到这是一段垂直向下的通道。 　　她摸出异界空间带出来的一块小石头，往下扔去，过了良久才听到触底的声音，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不知道隐藏在通道底部的会不会是蜘蛛的巢穴。 　　“我们一路都在往下爬，”叶云轻琢磨到，“我觉得，我们应该到地下了。”雨水会不会渗到通道里。 　　“我没听到水声，”萧雨歇灵敏的听力成功捕捉到石头落在硬地上的声音，不过，这不能确定通道下面一定没水。 　　就在大家踌躇犹豫之际，她决定先下去看看，反正她有轻功，哪怕摔下去也不会死。 　　萧雨歇从背包里拿出一根长麻绳，绳子一端让其他人在上面抓着，另一端放下去，她握住绳子，装作一步一步爬下去，但其实暗暗运转轻功，就算绳子断了，她都能安然无恙地落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萧雨歇都想直接往下跳了，她的感知终于触摸到身下一段距离的实地，绳子不够长，她在好友频道里对叶云轻说了一声就松开绳子，落在地上，这里的空气有些沉闷，她挥舞着鼻尖的空气，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 　　眼前有三条路。 　　没错，她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看到了三条路，一条路上留有一层浅浅的蛛丝，很明显通往蜘蛛的巢穴，另外两条路却有轮子滚动的痕迹。 　　而且，这三条路都有半个人那么高，萧雨歇绝不会把它错认为虫子挖的或者——她不知道，但她能肯定，这就是机器挖出来的。 　　“这个发现就有些惊人了，”她喃喃自语般用手电筒上下打量着这三条通道，前世她到帝都的时候帝都早就沦陷了，所以她从来不清楚隐藏在帝都地下会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不过想想也是，帝都那么多人，又是国家的首都，挖一两个避难所很正常。 　　萧雨歇把这个发现通过好友频道告诉叶云轻，上面骚乱了一番，大家都没想过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惊喜，他们很有可能会碰到一群幸存者，还有暖和的床——躺在狭窄的通风管道里睡觉的感觉实在太让人憋屈了。 　　大家自然全数同意下去一观，于是就由一个法师断后拉着绳子，其他人一个接一个顺着绳子爬下来，还有一个一不小心滑了手从半空掉下来，被萧雨歇蹬两下墙壁一把接住，当时叶云轻的脸色可说不上好看，不过通道里那么黑，谁都看不清彼此的脸。 　　最后一个法师施展轻身术，从上面一跃而下，到一半的时候轻身术失去效力，吓得那法师在半空里嗷嗷地叫，叶云轻和子耀同时向他施展了轻身术，才让他安安稳稳地落在地上，没在这损失一个人。 　　这三条通道有两条呈一百八十度，另一条从中间插出去，大家讨论了半天，决定走北边的那条。 　　队伍里的一个刺客在前面探路，萧雨歇紧随其后，其他人则跟在他们后面，这条通道就像在矿场里的隧道一样，两边是黄色泥土，偶尔露出一块大石头，由钢条支撑起来，头顶时不时掉一小撮黄土，这倒不像精心设计，反倒好似临时挖出来的。 　　就在他们走了五百米左右，萧雨歇骤然停下脚步，跟在她后面的叶云轻差点撞到她，轻声问，“怎么了？” 　　前面的刺客还在往前走，她忙说，“停一下，有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啊？”那刺客被喊得不耐烦，他刚敷衍一句，便听见头顶传来呼呼的气流声，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看，一群黑影从不远的拐角处朝他扑来。萧雨歇把他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朝后喊了一句，“趴下！抱住头！不要露出皮肤！” 　　面临这种威胁到自己人身安全的时刻，叶云轻的反应十分迅速，他几乎在萧雨歇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就抱头趴在地上，丝毫不顾自己曾经的影帝形象，其他人反应慢了半拍，却也从萧雨歇急促的喊声中明白现在应该做什么。 　　一群黑影从他们趴下的身体掠过，其中一人反应慢了一些，被这些黑影叮在身上，带着他飞离这个通道，他旁边的人想拉住，却始终没敢露出自己手上的皮肤，眼睁睁地看着这群蝙蝠挥舞着爪子把人给抓走了。 　　听见那群扇动翅膀的声音远远离去，直到飞出萧雨歇感知范围，她才从地上爬起来，对那个被她扑倒的刺客说，“以后小心些，我们的性命都系在你身上。” 　　他羞愧难当，“嗯”了一声，“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叶云轻冷眼看着他们互动，直到萧雨歇走过来问他有没有受伤，他才在好友频道里低落地说，“你刚才都没有救我，他认识你比我长吗？” 　　萧雨歇哭笑不得，“我那是信任你好不好。”她拍了拍叶云轻的肩膀，“下次我一定先救你，好吗？” 　　其他人都没受伤，但他们心里清楚，被蝙蝠抓走的那个男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他们的安全都是建立在那个男人的危险之上，如果蝙蝠群没有抓到猎物，没准会有更多人受伤。 　　然而，怅惘之余，他们还得继续往前走。 第75章 地道尽头1 　　一行人在黑漆漆的通道里互相扶持着弯腰往前行，这段通道长得仿佛走不到头，而且路途中经常碰到岔路，他们几次走进死胡同，不得不走回头路，无形中浪费了许多时间。 　　“我们走了多少天了？”他们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能模模糊糊看到人影和前路。久不见天日让他们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还好叶云轻戴着机械表，能帮助队伍记录天数，“两天了。” 　　“原来才两天啊，”子耀的话在通道里回响，“我怎么感觉好像过了一辈子……” 　　“我倒希望能在这里过一辈子，”沈然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蘑菇寄居在他身上的那一个小时让他身体损耗不轻，还没休息好就马不停歇地赶路，精神越发疲倦，“至少这里没有危险的植物。” 　　萧雨歇无声地翘起嘴角，直到叶云轻停下脚步，“到休息时间了。” 　　“像罪犯出去放风一样，”沈然还有力气开玩笑，“谢谢大佬。” 　　此时正好轮到萧雨歇进异度空间，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小队安全，她离开通道的这段时间杨护和沈染这两个物理攻击的职业都留在原地守卫警戒。 　　叶云轻没有进去，他在琢磨跟着他们的十五个人，其中十二名男人，三名女士，在南五区待了那么久，他们互相都认识，这么零零散散地走着碰到什么意外情况很难马上反应过来，他跟沈然说了一声，将这十五人按他们彼此的熟悉程度和职业分配成三个队伍，按第一小队、第二小队和第三小队的编号来区分，因为大家事先选择职业基本上是按照自己擅长的项目来，所以物理攻击职业比法术职业多得多，他想了又想，形成三个不同阵容的小队。 　　第一小队有两个刺客，其他三人的敏捷也高于平均水平，便让他们训练探路和殿后的技巧，第二小队有三个战士，两个肉盾，充当近战的主要攻击手段，至于剩下的两个法师和属性较为平均的三人，只能安排他们走在中间保护起来。 　　他们安排到一半的时候，萧雨歇和另外一半人便从异度空间放风回来了，等全部安排完毕后，萧雨歇告诉小队一个不幸的消息——大概是这场大雨、疯长的蘑菇和强制任务共同作用的关系，游戏论坛上绝大部分的幸存者基地失去联系，只余下一些零散的幸存者，没人打探到军队和政府的消息，倒是涌出不少教徒，包括他们打过交道的灭世教——这个暂且不提，总之，在他们险死还生的时候，其他幸存者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番话她没当着另外三个小队的面说，但她猜测，其他人应该也看过论坛上的冷清模样。 　　“不知道顾辰他们怎么样了，”子耀想起了从四合院里搬出去的顾辰一行人，叶云轻安慰他道，“他们都是末世爆发前就进入游戏的玩家，你要对他们有信心。” 　　收拾好心情后，大家又接着往前走，除了向前，他们也没其它路可走，离他们离开南五区已经过去快一周了，尽管叶云轻抱着渺茫的希望，期待人类能战胜那些蘑菇们，但，他心底早存下不详的预感。 　　而在通道里行走的第五天，他们发现——自己迷路了。 　　“我确认这个地方我们是第二次经过，”第一小队的男刺客笃定地说，“我在上面做了记号，这里有我画的图案。” 　　萧雨歇打开手电筒，的确，在这个岔道口左边的泥土墙壁上画着一只简单粗暴的小鸟，男刺客一边指着这图案一边长篇大论地解释道，“这是我第一无二的标志，主要是看鸟的眼睛，看到没？它看起来是不是在翻白眼？这是我最崇拜的八大山人的作画特点……” 　　叶云轻直接将他后面的唠叨忽略掉，向沈然确认道，“我们经过这里走的是左边对不对？” 　　一路上碰到太多岔道口，他便用一个最简单粗暴的方法，遇到分叉路口一律走左边的那条，按理来说，这样走下来应该能走到出口，除非这是一个“回字形”迷宫，出口和入口不连通，这样才能绕一圈返回原地。 　　“有一种名叫‘Pledge’算法的方案或许能解决这个问题，”数学系的沈然这几天身体修养得差不多，思维也变得敏捷起来，“先选一个‘偏好方向’，然后……”他将这个Pledge算法粗略地解释了一遍，然而除了叶云轻一副我懂了的模样其他人依旧一脸懵比，最后他妹妹沈染拉了拉他的袖子，“别说了，按你说的走吧。” 　　一行人调整了方向后继续上路，不得不说，在寂静的地下通道里行走太久总会滋生一些负面情感，如果不是担心碰到隐藏在迷宫里的类似蝙蝠的动物，叶云轻都想建议他们大声唱歌缓解焦躁愁烦的情绪。 　　又连接行走了三天左右，萧雨歇在沙漠村的好友都已经到了其它村子，兴奋地给她发一大堆留言，沙漠村里的玩家骤然少了许多，不仅是村子里的玩家跑去其它村子游览观光的原因——还有更多的死在了外面的现实世界，没错，异度空间是可以为玩家提供水和食物，然而每天只能在线最多八小时，八小时一到，哪怕现实死路一条，玩家也得被游戏踢出去面对。 　　萧雨歇好友单上还有一些人的名字暗了下来，包括和NPC关系极好的安琪、滚滚的沙漠帮朋友大强——还是叫大壮？她不记得了，补衣和她的未婚夫、滚滚、张诚、小五小七……他们的名字还亮着。 　　“你们都没事吧？”在一次中途休息中，她群发这条消息给游戏好友们，滚滚住在高原上，暂时没有什么危险，萧雨歇建议他储存一些木柴、煤炭，张诚在山上住，准备搬家，小五小七则跟着一个幸存者队伍四处逃亡，大家都过得很辛苦，但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按照沈然的建议行走在迷宫里的第五天，他们转过一堵墙，眼前豁然开朗。 第76章 地道尽头2 　　萧雨歇打开手电筒，一束白光刺破黑暗，眼睛已经熟悉黑暗的一行人被这白光刺得睁不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从手电筒的余光看清楚通道的尽头。 　　在一行人眼前躺着一个大坑，坑底静静卧着一栋外表如同堡垒般的建筑，呈半球形，外表反射出手电筒的光芒，显得雾蒙蒙，看似是由钢铁打造出来的。 　　“感觉好像科幻电影里的情节，”沈然不禁吐槽道，“深藏在地下的研究所，很好很强大。” 　　“如果这真是什么研究所的话，”叶云轻眉头紧皱，从萧雨歇手中接过手电筒，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栋冰冷的建筑，“为什么我们一路走来那么顺利？” 　　没错，如果这其中真的藏有什么重要研究资料，安保手段肯定超乎普通人想象，没道理一路走来只损失一个人。 　　“先下去看看？”沈染衡量着从地面到坑底的距离，大概一米高左右，基本上属性被增强的玩家都能跳下去。 　　叶云轻踌蹰地看向萧雨歇，尽管队伍里有好几个刺客，但是遇到这种摸不清头脑的情况，叶云轻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她。 　　“我去看看，”萧雨歇拍了拍沈染的肩膀，“你们留在这等我消息。” 　　她走到平地边缘，矮下身，腿一用力，如一片羽毛般轻轻落到坑底，刚向前行一步，全队人的耳中都响起了清脆的系统提示音： 　　［你正在进入任务副本：地下研究所。是否进入？］ 　　她这世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还是在山中碰到叶云轻的那次，但她没想到，这个研究所居然也是一个任务副本，这说明里面正有一只队伍在进行任务，也难怪他们一路走来都没有什么危险。 　　她停下脚步，等上面的队友们做决定。 　　“要进去吗？”沈然问，他习惯性地分析道，“我们进来并没有看到人类活动的痕迹，正在进行任务的队伍可能是从另一条路进来的，没办法知道他们人数有多少，这个任务有多难。” 　　“我倾向于进去，”叶云轻看向隐藏在黑暗中的那栋研究所，“真实游戏特地把强制任务的任务地点放在这里，里面一定有值得一探的东西。” 　　当他们两人达成一致，那整个队伍的方向也就确立下来，在南五区和这一路上以叶云轻为首的队伍基本上被其他幸存者们所认同，所以在他们决定要进去帮忙的时候，其他人自然地遵从了这个建议，有几个不想冒险的人出于从众心理，也只好答应——他们不想被留下来面对黑漆漆的、仿佛永远走不出去的地道迷宫。 　　做出决定后，他们一个一个跳下坑底，在游戏提示再次响起之时，他们纷纷选择“进入”这个选项。 　　［检测你已有队伍，是否以当前队伍进入副本？］ 　　大家选“是”。 　　［你已进入副本：地下研究所。］ 　　萧雨歇打开任务面板，任务详情显示：调查地下研究所，限时二十天。因为进入副本人数太多，队伍页面从“小队”形式扩张到“团队”，他们同时拥有“队伍频道”和“团队频道”两个通讯频道，萧雨歇粗粗数了一下团队人数，一共三十四人，除去刚加入队伍的二十一人，这个副本里的原生队伍剩下十三人。 　　“你们好，我叫云轻，”叶云轻率先在团队频道打招呼，“我们是路过的，请问你们现在状况如何？” 　　“你好，我是楚歌，”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我们正在研究所的公共实验室里。” 　　楚歌，萧雨歇的回忆被他唤醒——植物园强制任务的队友，多亏了他才能完成植物园的任务，还有上次被军队冲散后，也是半路碰上的他，沈然对此也有印象。 　　既然有熟悉的人，两个队伍便熟络起来，叶云轻也从对方风轻云淡般的话语中嗅到其中隐藏的血腥味，他们队伍里原本有二十人，其中三人积分足够逃掉任务惩罚，然而大家对研究所里隐藏的信息十分好奇，没有人就此离开，所以他们是整整二十个人进入研究所，到现在只剩下十三人。 　　“这是个生物研究所，”楚歌的声音带着股疲倦，“在末世之前建立，末世之后继续运转了一段时间，不知什么原因——里面死了很多人……我们碰到丧尸，还有一些东西，——总之，研究所里应该没有活人了。” 　　“一些东西？”叶云轻敏感地抓住这个关键词。 　　楚歌没有回答，团队里的其他人也没有说话，他们好像突然掉了线一样。 　　叶云轻和沈然在手电筒的余光下交换一个眼神，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和凝重。 　　他们决定进去看看，大家依照一路从通道里走来的阵型站好，刺客队伍里的两名刺客率先在前面带路，萧雨歇既不放心前面刺客的专业能力，也不放心把叶云轻和沈然这两个脆皮法师交给其他人看护，最后思量片刻，还是走在叶云轻旁边。 　　从她在植物园任务里对楚歌的了解，他应该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连他都不知道“一些东西”说的是什么，这让萧雨歇产生一种危险的预感。 　　还有同时掉线的十三个人，到底他们是突然遇到攻击抽不出思绪来解释回答、晕倒了，还是死了？这说不通啊，十三个人同时受到攻击？ 　　整个研究所仿佛都笼罩在层层迷雾之中，让人摸不着头脑。 　　前面探路的刺客找到一个入口，手电筒白光照过去，还有多而凌乱的脚步痕迹，可以推断他们就是从这里进入研究所里的。 　　按理来说，在对方很有可能在跟丧尸或其它威胁作战的时候，一般人很少会去私聊打扰，毕竟频道里的私聊会直接在耳中响起，很容易让人分心，通常都会发条留言过去，等对方闲下来再深入交流，可是叶云轻没有楚歌的好友，便让曾加过好友的萧雨歇私聊告诉对方他们即将进入研究所。 　　“我们就要进入研究所了，”萧雨歇把这句留言发过去给楚歌。 　　突然之间，团队频道响起了楚歌的声音—— 　　“你好，我是楚歌，我们正在研究所的公共实验室里。” 第77章 地道尽头3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往前走的萧雨歇抬起的脚顿在半空，条件反射般转头看向走在身边的叶云轻，而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停在原地，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都有些不知所措，“刚才他向我们打招呼说的话不是和这句一模一样吗？” 　　“不仅说的词一样，连语气、声调都一模一样。” 　　“这未免也太诡异了吧。” 　　此时，萧雨歇突然想起楚歌曾说过的“那些东西”，她似乎能隔着迷雾触摸到对方所说的意思。 　　“我们正在研究所外面，”尽管叶云轻不知道楚歌一行人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试探性地问道，“你们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楚歌的声音似乎更疲惫了，“有几个队友无缘无故倒在路上，还有两名队友被丧尸攻击，研究所里面的人好像有两百多，却没看到一个活人，我们还碰到一些东西……总之，这里非常危险，而最危险的是，我不知道危险从何而来。” 　　两次的说辞不一样，基本上可以排除冒充的可能——按理来说，他们用游戏频道通讯是直接通过脑电波传到耳边，几乎没有“录音”或者“冒充”的可能，但出于谨慎，他还是多此一举地问道，“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云轻？” 　　“当然，我还认识你们队伍的萧萧和沈然，”楚歌似乎没忘第一次的谈话，甚至还开玩笑道，“要不是有他们在，我可不会那么快就把我们的状况详情告诉你，怎么说也得试探几个来回。” 　　叶云轻引他多说了七八句话，他的话听起来思绪清晰，思路正常，还很有条理，而后他说在公共实验室等他们便不再说话，要不是团队频道里二十一人都听到那句重复的自我介绍、还有跟楚歌队伍里其他十三人没有一个说话，他们估计会以为自己方才出现了幻觉，或者楚歌在和他们开玩笑。 　　“我被弄晕了，”沈然没在频道里说话，“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先进去吧，”叶云轻思索片刻道，“你们有不愿进去的，可以等候在外面。” 　　队伍里的各位都看过不少恐怖片，脱离大部队单独行动明显是在立必死flag，而且既然他们中途加入这个任务，便意味着任务完不成他们也得死，大部分人几天前刚轮过一轮强制任务，积分有限，左也是死右也是死，不如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他们沿着通道走进一个大厅，大厅里横七竖八躺着两具穿白大褂的丧尸，想必是被楚歌的队伍杀死，空气中飘着一股腥臭味混合着灰尘沉闷的气息，大厅的地板是大块瓷砖铺成的，沈然走在上面一不小心打了个滑，被他妹妹及时扶住，萧雨歇打着手电筒，白光照到一个贴在墙上的路标牌上，一行人凑过去看，这栋建筑有地上五层和地下五层共十层，公共实验室有两个，一号在地下二层，二号在地上三层。 　　“楚歌，你们在一号还是二号公共实验室？”叶云轻在团队频道里问。 　　“你好，我是楚歌，我们正在研究所里的公共实验室。”他回答道。 　　尽管大家不是第二次听他重复这句话，但不管第几次听，都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团队里一个脾气暴躁的战士受不了这无孔不入的惊悚气氛，在团队频道里大发脾气，“你TM能不能别重复了！” 　　“如果你们进来，”楚歌仿佛没听到他说话般，自顾自地继续在频道里说，“一定要提高警惕，”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骤然断开，而后一片安静。 　　他可能想警告我们，萧雨歇想，但是，为什么他不能整句整句告诉我们，必须要一遍一遍倒带重来呢？ 　　大家在一楼暂作休息，他们进入这个强制任务后被楚歌的话弄得一惊一乍，精神和身体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实在需要好好休息恢复精力，一行人找了个靠墙的地方席地而坐，沈染和另一个刺客去一楼探路，叶云轻带着沈然去研究被爆头的两具丧尸。 　　两具丧尸被枪近距离爆头，打掉了半个脑袋——哪怕装有□□，枪声依然很清脆，萧雨歇一般不爱用这种她很少实际接触过的武器，叶云轻倒是有两把手｜枪，但没怎么用过。 　　在这种环境下开枪，看来楚歌的队伍并不像他们这么谨慎。 　　就在探路的两名刺客回来之际，团队里一个肉盾蓦地发出一声尖叫，很难想象那么健壮的身体能发出如此尖细的叫声，他旁边的人几乎第一时间将他的嘴捂上，但他依然浑身颤抖着，仿佛遇到什么让他极为恐惧的事情。 　　“怎么回事？”等他慢慢冷静下来，身体不再抖得那么厉害，叶云轻拉了拉萧雨歇的袖子，两人走上前去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到了……一只……鬼，”肌肉发达的肉盾嘴唇还不断地打着哆嗦，一句话被自己打断好几次，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吐，身体不由自主地往萧雨歇方向靠，看起来害怕得不行，“就在……刚刚，我想……我想和她说话，”他指了指坐在他后面的女法师，女法师一脸不明所以，而肉盾继续往下说，“一转头……那只鬼……她的脸就贴在我面前，白惨惨的，她头发还碰到了我的脸，真的，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乞求地寻找着两人肯定的目光，坐在他身边的人屏气噤声，默默把屁股挪远了些，他的四周形成一个真空的小圈。 　　讲真，要是他说看到一只丧尸、一只老鼠、甚至墙角突然冒出一朵蘑菇，萧雨歇都能接受这个理由，但是，鬼？ 　　“你坐在他后面，你看到了吗？”叶云轻没有立刻下结论，他问那名女法师，女法师摇摇头正要说话，猛地，在萧雨歇手电筒白灯的余光下，她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急促地、大口地呼吸着，这状况发生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叶云轻两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便看见她猛吸一口气，眼睛不住地往上翻，露出一大块眼白，半分钟不到，她便软软地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被吓死了。 第78章 地道尽头4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队伍里的其他人都惊呆了，方才尖叫的肉盾又如筛糠般浑身哆嗦，一只手指颤抖地指着倒在地上的女法师，“她一定是看到了，刚才我看到的那只鬼。” 　　叶云轻和沈然对视一眼，似乎终于明白楚歌所说的“一些东西”指的是什么。 　　“这里真的有鬼？”沈染忍不住朝萧雨歇凑近一步，似乎这样就能给她一股安全感。 　　“不可能，”叶云轻一口否决，“如果是鬼，我们怎么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是的，这里要是真的有鬼，他们那么多人总不会集体眼瞎，而事实上，他们围在周围的这一堆人连一片白色衣角都没看到，而且因为大家惊诧间窃窃私语，从那一声尖叫到现在队伍里一直充斥着嗡嗡嗡的声音，萧雨歇什么异样都察觉不到。 　　“可能是幻觉，”叶云轻思索着道，“只是，我们那么多人，为什么产生幻觉的只有他们两人呢。”如果是蘑菇孢子那样一洒一大片的生物，他们中间的人早该吓死一大片了，他问向肉盾，“你和她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或者，吃到什么不一样的食物？” 　　肉盾费力地回想了片刻，才摇摇头，“我没碰啥啊，至于食物，不都是异度空间拿出来的吗？” 　　听到这样的回答，叶云轻便知道这条路基本上被堵死了，不用奢望能从肉盾身上问出什么原因来。 　　一般来说，病菌和病毒的传播途径大多是空气、水、食物、接触这几条，他让队员们戴上口罩，用衣物把皮肤遮掩得严严实实，试图以此种方式保证大家的安全。 　　肉盾依旧惊疑未定，叶云轻私聊杨护让他多加注意这个不稳定因素，方才探路的刺客报告说楼上楼下都有脚印，地板的灰尘被踩得十分凌乱，看样子楚歌一行人这些天没有闲着，楼上楼下都有探索过，但他现在身处何处却是个谜。 　　“先去楼上看看吧，”叶云轻说。 　　一行人慢慢朝楼上走去，二楼走廊有两具丧尸尸体，走廊旁边是一个宽大的“大型仪器室”，角落还有两个办公室，里面的七八只丧尸已被解决，叶云轻让大家散开，各自去寻找有用的线索，只是彼此不要离得太远。 　　萧雨歇自然地跟着他走进一间办公室，里面躺着一具穿着白大褂的丧尸，她打开手电筒，一束白光照亮了整间办公室，里面的布局很简单，一张桌子，木质书柜占据了桌子背后的半面墙，上面摆放着生物化学方面的专业书籍，一般人看不懂的那种，书桌前是一张矮几，周围横着一座长沙发。 　　叶云轻戴上手套，细致地翻着办公桌上的文件，萧雨歇则是在后面书柜里翻找一些她能看懂的东西，她一本一本把书抽出来，一张照片突然随着她的举动从夹缝里飘落，她手疾眼快地将它捡起，这张照片原本很长，被折叠成一小沓，萧雨歇把手电筒放在一边，将叠起来的照片耐心地翻开，借着手电筒的余光一照，差点没把自己吓到。 　　照片上是两百多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他们拍照的地址看得出是在研究所外面，那时的研究所还有灯光，照得地底有如白昼，而在泛黄的照片里，照相的人们全都直勾勾地盯着镜头，配上他们穿的白大褂和白惨惨的灯光，猛地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一群鬼。 　　“怎么会有这种照片，”萧雨歇嘀咕着把这张照片递给叶云轻，他眉头微皱，仿佛意识到这张照片并不简单。 　　他把这张照片放进背包里，继续翻找着桌上的文件，萧雨歇也在书柜里翻来翻去，只是再没有特别有用的东西，叶云轻倒是找到一本工作日报，然而上面只有简单的几行记录数字，时间持续到一个月前，地点分布在各种实验室里，实验内容用的是数字和代码代替，只有实验结果简单地写上“实验失败，实验品死亡；实验成功，实验品死亡，”几段字，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个实验室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为什么成功也是死，失败也是死，”萧雨歇凑过来，借着他的手看到实验报告上的字，有些疑惑地轻声问，“他们难道在做什么必死的实验吗？” 　　“看来是的，”叶云轻将这本报告合上，让队伍里的其他人在走廊上集合，大家分享和分析各自找到的线索。 　　沈然和杨护在另一个办公室找到同样一本报告，两本报告内容几乎一样，字迹不同，他们没有看到什么照片，倒是在桌子抽屉里左边的隔板刻有一行字，可惜他们手电筒没有电，点蜡烛又担心耗氧太多，所以只用手指摸了摸。 　　“写的好像是，救命，危险，和离开这里，”沈然心情沉重。 　　他们在二楼的实验室内找到如出一辙的两本报告，叶云轻注意到页脚几个页码的数字被人划掉，让精通数学的沈然过来看看，沈然从这些遗留下来的数字里找到规律，在书桌上唯一的一本书内翻出对应的页码和文字，拼凑出四个字——“小心实验。” 　　这是让别人小心谨慎地做实验呢？还是在警告大家实验有问题？从前面拿到的留言来看，叶云轻更倾向于第二个可能。 　　从楼梯的标牌来看，三楼以上除了公共实验室都是住宿区，楼梯上印着两三双痕迹，可惜只有上去而无下来的脚印，他们大概担心一旦引起两百只丧尸的注意，在地底就约等于全军覆没，所以上去的刺客被丧尸发现后便没有下来，叶云轻也有这个顾虑，不过好在他有萧雨歇。 　　这种局面，无论派哪个刺客上楼查看都无法让他放心，毕竟，二十个人在两百只丧尸面前杯水车薪，牵一发而动全身，但不上去看看他又没办法确认研究所的情况，这个时候，只能让萧雨歇上了。 　　“你自己小心，”叶云轻为她理了理帽兜，“有什么事，直接在好友频道里说。” 　　“放心吧，”萧雨歇冷静得很，还露出一个微笑，“不会有事的。” 　　为以防万一，叶云轻让其他人去一楼大厅等候，自己和杨护两人在二楼楼梯口等她，目送她轻巧地走上楼梯，忽然在好友频道里对杨护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没有，”杨护回答，沉默半晌后，叶云轻才说，“她没有我们的拖累，一个人会活得更轻松吧。” 　　“或许那并不是她所想要的，”杨护难得地善解人意了一次，他沉默寡言，很少说话聊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蠢，相反，他将自己放在旁观者的角度，能看得更清楚。 　　萧雨歇在上第二段楼梯、脱离叶云轻视线后便直接运起轻功，脚尖点在地上，整个人腾空而起，在墙壁上连点几下，手脚挂在天花板上，如一只灵巧的猫踩在横梁上一般，她倒挂着移向走廊。 　　走廊上有十个房间，萧雨歇运足目力，看到房间里有八个上下床铺，这个房间里没有丧尸。 　　而就在此时，两只穿着白大褂的……她说不好是丧尸还是人，总之他们看起来像人类，行走间却十分僵硬，好像第一次学走路的孩子一样，萧雨歇进入潜行状态，谨慎地离他们远了一些。 　　他们手上拿着一本报告，往楼梯口走去，看样子好像要去做实验，萧雨歇立刻在好友频道里通知叶云轻，让他和杨护小心一点，自己依然倒挂在走廊的天花板上。 　　“怎么样？”见两个白大褂消失在楼梯口，过了一会儿后，萧雨歇才发问，“你们没事吧？” 　　“杨护杀了一个，留下一个，”叶云轻将留下来的那个白大褂用绳索捆好，戴着手套检查着它的状况——它有心跳，皮肤平滑。 　　叶云轻想起楚歌，不禁站远了些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你要去干什么？” 　　他发问只是抱着试探的心理，但没想到这个白大褂仿佛被触动什么机关一样，唇角翘起，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你好，我是张妍，我正要去公共实验室呢，你要一起吗？” 　　叶云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你要去公共实验室做什么实验？”他问。 　　张妍吃力地往外蹦着一个又一个词，“做……一个……”说到这，她仿佛被按动了暂停键般，蓦地停住了话头。 　　“做什么实验？”叶云轻仍不死心地继续问，然而张妍却没有再回答他。 　　而当叶云轻几人询问张妍的时候，楼上，萧雨歇也慢慢从天花板上爬到三楼的公共实验室外，她停在窗户外，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往里望去……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脸色白惨惨的“人”直盯盯地望着她。 第79章 地道尽头5 　　萧雨歇不是没经过风浪的人，但类似这样的情景，她真没遇到过多少，老实说，她当时手一抖，差点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不过后来她挪开自己的位置，看到这群白大褂们依然一动不动，才意识到它们本来就一直盯着窗外。 　　它们在做什么？ 　　萧雨歇蓦地想起那张被叶云轻收起来的照片，照片里的白大褂们也都是用这种目光注视着镜头，难道在拍照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变成这样了吗？那时候楼层里还能用电，应该是末世之前，或者末世刚开始没多久吧？ 　　她没敢在这群“人”的视线里多呆，生怕一不小心触碰到什么指令让它们一拥而上，她轻轻地落到走廊栏杆上——这种栏杆并不是铁质，而是用混凝土灌注的，足有胸腹部那么高，她一低头，便感知到栏杆外的缝隙里生长着一线白色小花，她落在围栏上卷起的小风刮过那些花，发出轻微的气流声，但在她的耳朵里那簌簌声十分清晰。 　　刚才人太多，脚步声、说话声、呼吸声……杂音里很难听到这轻得差点被忽略的小花，它们又长得如此不起眼，若不是探头去看，基本上无法发觉，萧雨歇将这个发现在好友频道里告诉叶云轻。 　　而此时的叶云轻还在打量被他们捆起来的这个叫张妍的研究人员，她在卡壳之后沉默了半晌，无论问什么话都没有回答，这让两人苦恼之余，又有些心惊胆颤。 　　楚歌的状况和他们太像了，但楚歌进到研究所里绝对没有超过十天，短短十天，是什么能让一个正常人变成这副模样？他们还能恢复吗？ 　　“围栏外面的小花？”叶云轻收到萧雨歇的消息，暂且放弃研究这个一问三不知的张妍，在杨护的掩护下探头打量着围栏外，可惜他身上没有手电筒，在黑漆漆的环境里，只能看到一排模糊的白影子。 　　或许是看不清所以靠得有些近的缘故，他嗅到了花香，脸色大变，往后连退几步，屏住呼吸，直到那浓烈的香味从他鼻尖散去，才松了口气，问杨护，“你看看，我有没有什么变化？” 　　杨护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他片刻，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没有，一切正常。” 　　叶云轻也感觉自己身体无恙，他略一皱眉，“花香没毒？”还是他闻的太少？不过，这次的确是他太过大意。 　　研究所不可能无缘无故在围栏外的缝隙里种那么多小白花，结合研究所里木讷的、机械的研究人员，他有理由怀疑他们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或许不是花香的缘故——楚歌队伍十三个人不可能每人都凑到围栏外嗅那些小白花。 　　看来答案在地下的公共实验室里，然而，在进入地下之前，他们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 　　萧雨歇继续沿着四楼探索，每个宿舍都有身穿白大褂的人，这里的研究人员多得超乎她的想象，就在她在走廊围栏上走动观察的时候，房间里面的白大褂们仿佛收到某个指令似的，突然站起来，朝房间外走来。 　　她的眼睛蓦地瞪大，在好友频道里紧急告诉叶云轻一声，便准备直接从围栏上往研究所外的空地跳去，区区四层楼，她轻功加持不在话下，但就在此时，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从旁边的空房里朝她跑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当然，萧雨歇故意让对方拉住的——低声道，“跟我来，”便拉着她躲进那间空房间。 　　女人将门窗关上，萧雨歇翻出备用的红外线眼镜戴上，扫了一圈房间，地面印上一些脚印，房间床铺上满是灰尘，被子好好地叠着，床下堆着八个打包好的行李，好像住在里面的人随时准备撤离一样。 　　外面不断传来重重的脚步声，还有楼上和楼下，仿佛整栋大楼都从黑暗中苏醒过来，伸了个懒腰，在萧雨歇的提示下，叶云轻及时在队伍频道里让其他人都找空房间躲起来，直到这支白大褂大军消失在通往地下的楼梯口。 　　“你是谁？”萧雨歇退后一步，紧握手上的匕首。 　　“你好，我是余寂，”女人顿了一下，把戴在脸上的口罩掀开，露出一张有些面熟的脸，“还记得我吗？” 　　她是楚歌的女朋友，萧雨歇猛地回忆起来，在自己和沈然被军队追得夺命而逃的时候，是楚歌和她开的车，她坐在副驾驶上。 　　“你在团队频道里？你怎么不在频道里说话？”萧雨歇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楚歌的女朋友叹了口气，她和其他女孩子一样，敏捷属性最高，理所当然地，她选择了游荡者这一传统刺客的职业，楚歌一行人到二楼的时候也看到了大楼标志牌，也让她和另一个刺客上来查看，在查探过程中，和现在一样，白大褂们倾巢而动，她及时躲进一间房间，将房间里的两名白大褂杀掉扔到外面的走廊上，而另一个刺客不幸撞到这支白大褂大军身亡。 　　“后来，我发现它们有几个守在楼梯口，我又不知道那个刺客是怎么死的，”余寂解释道，“所以一直蹲在这里没出去，之所以没在团队频道里说话，是因为进入了异度空间，刚才才出来，看见你在围栏上搜索，就知道你是人类，那群木头可不知道怎么爬上围栏。” 　　“你知道楚歌他们在哪吗？”萧雨歇略有些放心，却依然戒备着问。 　　余寂抿了抿唇，“他让我先呆在这，他们先去地下了，然后，我就听到尖叫，不是队伍频道传来的，就是，现实中的尖叫，他们，一定遭受了，很大的痛苦。” 　　又是地下。 　　看来，整个研究所最大的秘密……就隐藏在地下那几层。 　　团队频道里，大家互报平安，见他们都平安活下来，萧雨歇便准备去和他们汇合，离开房间前，她脚步一顿，好像听到感知范围外传来的细微的气流声。 　　“怎么了？”先行一步的余寂转头问她。 　　萧雨歇回头望向黑漆漆的走廊，试探性地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踏一小步，然而，她此刻便没有听到那奇怪的声音。 　　是错觉吗？ 　　萧雨歇摇摇头，朝前走向余寂，楼梯口守着两个白大褂，她两一人一个，轻松地将它们解决掉，在踏下楼梯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漏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带着余寂和团队里的其他人在一楼大厅汇合，叶云轻正在审问一个女白大褂，“你为什么要去地下实验室？” 　　“去为教授做实验，”经过一段冷却时间，张妍总算能回答他的问题，这时他特意避过一些敏感的问题，旁敲侧击，希望能问出一些有用的资料。 　　“教授？”叶云轻喃喃自语，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从背包里拿出那张照片，展开，让萧雨歇打光，给张妍看，“教授是谁？” 　　张妍仔仔细细地、从左到右辨认了一番，又顿了一下，才摇摇头，“没有教授。” 　　教授就是为它们拍照的人！沈然和叶云轻几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你以前学习什么专业？”叶云轻抓紧时间继续问。 　　张妍沉默了半晌，时间长得他几乎以为对方又死机卡住了，大概三五分钟后，她突然抬起头，口齿清楚地、流利地说，“我要学习研究制作寄生疫苗的方法，我们要拯救人类！” 　　她说得如此郑重，如此坚定，仿佛这个信念扎根在她心里千千万万遍，哪怕她现在已不能称之为人。 　　沈染鼻尖一酸，她吸了吸鼻子。 　　这个回答让大家集体沉默了几秒，叶云轻才轻轻在队伍频道里说，“这个研究所，可能是在末世之前就有的，末世之后，重建为研究寄生疫苗的中心，但它们变成这样的原因，大概只能通过这位教授来寻找了。” 　　教授、疫苗……这两个熟悉的词让萧雨歇想起前世的一则流言，她眉头微皱，不知该不该将这个信息说出去。 　　回答完这个问题后，张妍又死机了，无论其他人问什么都答不上来，大家对这种情况毫无办法，只得坐等叶云轻做决定。 　　“太冒险了，”他看向通往地下的楼梯口，“我们还不知道那些幻觉是怎么产生的，也不知道张妍这些研究人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这么进去探险，实在太过危险，”他转头面向其他人，“你们还有什么信息想要告诉我吗？” 　　其他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彼此交换自己的想法，而方才尖叫遇鬼的肉盾战战兢兢举起了手，他好像想说些什么，话到口中却变成了，“你好，我是苏鑫，我……我的身体，好像有些不对劲。” 　　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后，整个大厅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第80章 地道尽头6 　　不用多说，在场人几乎马上反应过来，肉盾遇上了和楚歌一行人、白大褂们一样的情况，只是，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呢？因为能看到所谓鬼魂的原因吗？ 　　“你的身体哪里不对劲？”叶云轻问他。 　　肉盾足足顿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吃力地描述着自己的身体状态，“我的脑袋像生锈的机器一样，一卡一卡的，手脚发麻，没有力气，耳边、耳边不停有人在说话，”他苦笑一声，“我感觉自己好像快要被催眠了。” 　　手脚麻木、说话困难、反应迟钝、幻听、幻视……这些很明显是中毒的症状，但，单单是中毒那么简单吗？这里可是生物研究所，研究出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和毒素都不意外。 　　“你说耳边有人在说话？”叶云轻敏感地察觉到这个信息，“那声音在说什么？” 　　肉盾苏鑫闭上眼睛，良久才说道，“它让我去地下二层的公共实验室。“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 　　不管是楚歌、肉盾还是白大褂张妍，他们反复重复的地点无一不是公共实验室，这座研究所的最大秘密想必就是在那里。 　　大家都安安静静地等待叶云轻下一步指示，空气中只听到人们紧张急促的呼吸声，萧雨歇正要说话，便听到气流卷起的“嗡嗡声”，她转头盯着那声音的方向，挥起匕首凌空划去，直指楚歌的女朋友余寂，正当大家措手不及的时候，她的匕首停在余寂的腰间，将那嗡嗡声一刀斩断。 　　她不顾其他人的议论，直接打开手电筒，白光刷地照在地上，满是灰尘的白色瓷砖上躺着一只黑色小虫，身体被她劈成两半，头和腰腹落在两处，如米粒般大小。 　　“这是什么虫子？”站在余寂旁边的子耀悚然一惊，他似乎明白了楚歌一行人遇难的原因，这么小的一只虫子，混在人群里毫不显眼，而且它好像变异过，翅膀扇动空气发出的“嗡嗡”声轻不可闻，就跟小扑棱蛾子似的，若不是萧雨歇感知过人，估计他们还一脸茫然地被蒙在鼓里，以为这世上真的有鬼。 　　“蜜蜂！”蹲在地上仔细查看的叶云轻立刻认出这只小虫的身份，他回想着种在栏杆外的一线小白花，和莫名出现幻觉的肉盾与法师，这三者如滚动的珍珠般终于被他串成了线。 　　“萧萧提醒我说围栏外种着白色小花，”他尝试解开“见鬼”之谜，“那些小花应该有某种毒性，它们强烈的香味吸引了蜜蜂，采蜜后的蜂沾染上毒素，再刺进人的身体……” 　　“白色小花？”队伍里有人问了一声，“什么样的小白花？” 　　萧雨歇索性带这人去围栏边用手电筒光让对方看了一眼，他很快辨认出来，“这是杜鹃啊。” 　　杜鹃花，花粉拥有木毒素，这是一种神经毒素，配上蜜蜂本来的蜂毒，的确能让人出现中毒的症状，侧面印证了叶云轻的推测。只是这两种毒在正常情况下都没法控制人类，除非它们是研究所研究出来的新品种。 　　“难怪，”萧雨歇想起她在三楼听到的气流声，想必那时候就有蜜蜂在那忙着采蜜，和余寂在一起的那名队友估计也不是被白大褂杀死，而是被蜜蜂攻击吓死或毒死的。 　　这么说的话，隐藏在地下一层的神秘生物，大概就是蜂巢里的蜜蜂了，但叶云轻还是觉得不对，那名研究所的教授在整个事件里充当的是什么角色？为什么这些白大褂没有立刻死去而是好像被控制了一样？他们所研究的寄生疫苗和玩家们疑似被寄生的情况到底有什么关系？ 　　而萧雨歇此时想到的，是前世的那则流言：曾有一名智力属性极高、被认为是最有可能研究出寄生疫苗的科学家在现实的一次转移途中被人类所指使的智慧生物所杀害。对比现在的情况，寄生疫苗、教授、转移途中……这三个结点完全吻合，这个地下研究所的研究人员由一位“教授”带领研究寄生疫苗，从白大褂们床下打包的行李来看，他们似乎随时准备撤离，至于智慧生物——有智慧的寄生植物能读取大脑神经和身体反应，模拟宿主的性格行为，直到宿主身体无法提供必要营养，和她所见到的白大褂们惊人的相似。 　　她曾在植物园任务里碰到一株幼年期的智慧生物，最后被她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算算两年一个周期，这个任务又是二十人的小队，玩家人数越多任务难度越高，这么多巧合让萧雨歇没办法不想那么多。 　　“还记得我在植物园任务跟你说过的那株植物吗？”萧雨歇在好友频道里对叶云轻说，“万一，我是说万一，占据这个研究所的生物，也生出了智慧呢？” 　　这句话提醒了叶云轻，他下意识地想到那个“失踪”的教授。 　　“摆在我们面前的难关已经很明显了，”他整理一下头绪，在队伍频道里说，“首先是蜜蜂，我怀疑地下存在一个大型蜂巢。其次，想要养殖这些蜜蜂，势必得有广阔的花朵植物，栏杆外的小白花或许只是冰山一角，另外还有那些白大褂，”他的视线环顾一圈四周，在肉盾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虽然现在它们十分木讷，可是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突然醒来，这个研究所研究的是寄生疫苗，我们要做好它们被寄生的思想准备。” 　　应付一只蜜蜂很容易，但一群、甚至一大群披天盖地般的蜂群，就相当危险了，对此，叶云轻的解决办法依然还是远程法术，找到蜂巢，放个盾牌把大家保护起来，一把火将蜂巢烧掉……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至于养育这些蜜蜂的花田或者试验田，用火烧出的烟也许会有毒素，若是花田里的花不会吃人，那几乎没有处理的必要，不过叶云轻还是细心地想出几个法术，可以把花朵们隔离开来。 　　还有白大褂们，他们动起来比进化后的丧尸还慢，根本没有什么攻击力，对付起来相当容易。 　　最后是那位失踪的教授先生，如果这个研究所里存在智慧生物——这个可能性很大，普通动植物会想到控制这些白大褂吗？——那么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这位教授先生。 　　这位教授先生，会有什么样的绝招呢？ 　　“收拾一下行李和装备，”叶云轻吩咐道，“我们下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智慧生物那段，本文23章有提到过哟～ 第81章 地道尽头7 　　临行前，团队二十人加上楚歌的女朋友余寂检查好自己的装备和武器，地下温度较低，他们正好可以换上比较厚的衣服，叶云轻戴着手套把蜜蜂的两段尸体捡起来，摊在手上打量片刻，衡量着它毒针的长度和锐利程度。 　　“怎么样？”沈然凑过来问。 　　叶云轻试探性地拿出一块衣服布料在上面试针，这毒针的堪比一般的缝衣针，只轻轻一戳，便将这布料戳出一个洞，这个洞极小，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 　　“我担心，”叶云轻在好友频道里对沈然说，“在我们不知不觉中，队伍里已经有人被针扎过了。” 　　他不得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肉盾的经历，他们一开始以为女法师也是被女鬼吓死的，而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人说自己见到过鬼，似乎团队的成员们十分安全。但，万一她没看到鬼魂什么的幻觉，只是单纯的中毒而死，发作起来无声无息，他们怎么知道团队里的队友有没有被感染？ 　　沈然又找来皮制的衣物过来试针，这次总算没能一下子扎进去，得找准角度，垂直地用力，当萧雨歇拿出她蛛丝做的装备，毒针就更没用了，别提扎进皮肤，在蛛丝装备上毒针都是打滑的，或许是蛛丝附带的黏液的缘故。 　　这样的衣服萧雨歇还有两套，她毫不犹豫地把连同她身上的这三套装备交给叶云轻、沈然和子耀，杨护身穿重甲，沈染穿着轻便的硬甲，他们的安全都能基本保障。 　　“注意你身边的法师和牧师们，”叶云轻在小队里对其他队友说，“他们之中可能会有被寄生的，”说到这，他看了一眼胡乱套着件白大褂的余寂，“特别要小心楚歌的女朋友，她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天，对楚歌他们的经历交代得模模糊糊，不能太过信任。” 　　站在余寂旁边的子耀往旁边挪了一步。 　　叶云轻让法师们穿好自己最厚的衣服和装备，准备好各类护盾术，护盾法术（光、火焰、水护盾）是一级法术，几乎混到这个阶段的法师都会学上一个以防不时之需，不过这些基础的护盾法术只能保护一个人，等级升上去后便能覆盖广一些，但绝大部分法师和牧师的护盾法术差不多都是一级。 　　“都准备好了吗？”叶云轻打着手电筒一个一个队员检查过去，见大家都排好阵型，才点点头说，“那我们就下去吧。” 　　萧雨歇此时走在团队的最前面，充当一个刺客的角色为其他人探路，她戴上背包里的红外线眼镜，率先拾级而下，脚步轻不可闻地踩在地上，其他两个刺客紧随其后，他们的脚步则要重一些，呼吸声也能听得很清楚。 　　萧雨歇走过两段阶梯，推开楼梯门，眼前是地下一层，和叶云轻所想象的蜂巢、花田不同，这里甚是干净，地面一尘不染。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她对身后的刺客们打着手势，“我去这层楼看看。” 　　两名刺客听话地停下来，目送她消失在地下一层的门后面。 　　地下一层的门上面挂着本层楼的地图，萧雨歇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看得十分清楚，这层楼拥有一个仪器室，一个霉腐微生物实验室以及一系列生物实验室，她看到霉腐微生物字样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想起一个曾一度被她忘记的名词——丧尸。 　　楚歌曾提到过他们遇到丧尸。 　　萧雨歇一下子想起楼上那些收拾好的行李，这是一个地下研究所，丧尸扩散起来速度极快，就凭研究人员们的小身板，在丧尸手底下估计走不出一回合吧。 　　她决定过去看看。 　　在团队频道里告诉大家她的猜测后，她便轻手轻脚地朝一楼走道走去，地下的走廊和地上不同，走道两边都有房间和门窗，而且全部开着，她弯着腰从窗户底下横过。 　　实验室里有动静，她路过一个微生物实验室时，听到里面有细微的碰撞声，仿佛镊子碰到玻璃杯一般，萧雨歇对做实验这事了解不多，不过她也知道实验这种东西需要在严苛的环境下才能研究，这里没水没电没人，也可以做实验？她忍不住扭头往里瞥了一眼。 　　眼前的景象让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她不知道能不能管这群白大褂叫人……它们好像一只只被安排好程序的类人机器一样，但它们足够安静，看起来没有危险性，比时时刻刻张牙舞爪的丧尸好相处得多，萧雨歇前世没有见过类似的生物，但她也怀着渺小的希望，希望如果有一天它们或许能恢复正常。 　　不过，此刻，她改变了想法。 　　实验室里，一排排白大褂井然有序地站在实验台前，它们手上拿着刀和镊子，不时交换一句话，若是再来一片灯光，看起来就跟末世之前的实验室景象一模一样了。 　　只是，躺在它们面前的实验台之上的生物，同样穿着白大褂。 　　没错，她看了又看，这群白大褂手底下的实验材料，就是同样身穿白大褂的人类。 　　它们简单粗暴地将它们的同类皮肤割开，往里倒一些什么东西，萧雨歇没看它们有没有把伤口缝合上，就直接移开了目光，往前继续走。 　　走道尽头的门里传来砰砰砰的声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不用想都知道里面关着什么——除了丧尸还有谁？不过，它们是怎么被关进小房间里的？如果它们一直在房间里，楚歌他们碰到的丧尸又是从哪里来的？ 　　正在沉思着的萧雨歇突然看见余光里闪出一道白影，她立刻轻踩一下墙壁挂在天花板上，看着数道白影把门窗关上，她眉头微皱，朝外挪去。 　　“你们现在在哪？”她在团队频道里问。 　　“在楼梯里，”见她迟迟不来，都有刺客想过去一探究竟。 　　萧雨歇看见一个白大褂朝走道尽头的门一步一步走过去，她停在原地，双手双腿扒在天花板上，一双眼睛紧盯着那扇门。 　　它把门推开了。 　　这扇门没锁，只是被关上而已，当然，丧尸们不知道这道门应该拉开而不是朝外推挤。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一群——大概七八只丧尸从里面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它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挡在面前还没来得及走的、帮它们开门的白大褂，空气里只听到咀嚼的声音。 　　萧雨歇屏住呼吸，在团队频道里警告道，“你们小心，丧尸被白大褂们放出来了。”她不忍地挪开目光，“它们和普通的丧尸不太一样。”它们的动作更快，咀嚼的速度也更快。 　　她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趴在天花板上朝外挪去，七八只丧尸，她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我们排好阵了，”叶云轻领着团队成员们推开门进入地下一层的大厅里，让肉盾和战士顶在前面，法师和牧师躲在后面，刺客们在周围逡巡，一切准备就绪，“你过来吧。” 　　萧雨歇迅速地在墙壁上踩几下落在地上，后面的丧尸将白大褂啃食一尽，朝她的气息扑来，它们的动作十分迅速，不过依然追不上自己，追着追着，萧雨歇感觉背后脚步声一变，她回头看了一眼，方才直立着跑动的丧尸四肢着地，如同一条条野狗般奔跑而来，速度一下子加快，如果说方才它们的敏捷大概2-3左右，那么现在至少有4到5之间。 　　这个研究所到底对这些丧尸做了什么？ 　　“小心，”萧雨歇目睹一只丧尸生生把拐角处的一块墙衣撞碎，露出里面粗糙的砖块，不得不在团队频道再次提醒，“它们的实力很强。” 　　而就在丧尸们被她吸引了全部注意的时候，走道两边的窗户和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白大褂们排着队朝往外走去。 　　“我们到了，”萧雨歇出现在大厅里，她在墙壁上踩了几步，落在地上，和她几乎同时出现的，是那七八只宛如厉鬼般的丧尸们，它们四脚着地，喉咙里发出野兽的嘶吼，如一群狼般在它们面前踱步，仿佛下一秒就会攻上来。 　　“就像我安排过的，一半准备攻击性法术，”叶云轻在团队频道里指挥道，“一半休息。”法术的冷却时间较长，这样安排能尽可能地让法术不会出现断档。 　　他话音刚落，队伍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吟唱声，领头的一只丧尸好像觉察到空气中逐渐聚拢的魔法以太般，四只脚在地面上挠动几下，其中一只朝他们的阵型扑来。 　　一名肉盾挥舞着盾牌将它拦下。 　　另外七只丧尸收到什么指令般同时从四面八方攻过来，队伍一时手忙脚乱，被这八只丧尸割裂成七八个小队伍，肉盾只能挡住它们的攻击，战士和刺客一拥而上。 　　就在大家分成几个战团打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萧雨歇眼尖地发现走廊里冒出一个又一个白大褂，它们手握着刀片和镊子，白惨惨的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它们不顾正在厮打的丧尸和团队成员们，直愣愣地朝法师和牧师们聚集的地方走来。 　　“用法术试试，”此时，法师们的法术已经准备成型，叶云轻一下令，火球、雷电等法术直接劈在这群白大褂身上，这时候他管不了这些生物能否恢复正常，他要保证活着的人的生命。 　　这些白大褂手无缚鸡之力，一下子被法术们打成焦炭，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看见火光里，一群黑压压的蜜蜂从它们的尸体中破壳而出，朝他们飞来，站在前排的法师一下子被蜜蜂的毒针扎在脸上，疼痛让他们站不起来，直接倒在地上抱头痛呼。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失去了三个法师，阵型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被一冲而散。 　　“该死，”沈然咒骂一声，迅速地念动火墙术咒语，一道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火墙将他们和蜜蜂隔开，蜜蜂们依然不顾一切地朝他们扑来，被火烧地噼里啪啦作响，小小的黑色尸体掉在地上，形成一条黑色的线。 　　和丧尸们的缠斗还在继续，这些丧尸不知被研究所做了什么手脚，他们体质大增，力量极大，速度很快，不知疲惫，没过多久，团队成员们便有些支撑不住，萧雨歇腾出手来，从背包里抽出匕首，上去直接解决掉一只，和这只丧尸缠斗的人们加入其他战团，很快将这八只丧尸全数爆头。 　　“我的妈呀，”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人们横七竖八地坐了一地，尚有余力的萧雨歇把白大褂们的尸体和丧尸们挪进一个实验室，又将实验室的门窗关上，若不是他们在地底要珍惜空气，她也想一把火将这些尸体付之一炬。 　　“那些中毒的人该怎么处理？”子耀偷偷在好友频道里征询叶云轻的意见，“我的治疗法术没办法净化那些毒液，从异度空间带来的解□□也不行，他们……可能会变成白大褂那样。” 　　被毒针扎过的三名法师似乎明白他们即将面临的结局，一个个沉默地坐在角落里。 　　叶云轻让他们休息片刻，自己走到这三名法师面前，低声说，“抱歉，如果你们想离开的话……”他话音未落，其中一名法师忽然瞪大了眼睛，他扼住自己的喉咙，无声地张了张嘴，头一歪，倒在地上，死了。 　　“我们不离开，”这名法师的死给了其他人力量一般，其中一个法师斩钉截铁地说，“反正都是要死的，你就当我想尽一份余力吧，”他惨笑道，“人固有一死，有重如泰山，有轻如鸿毛。” 　　“你呢？”他问向另一个法师。 　　“我，”这名法师蠕动着嘴唇，半晌才说道，“我不想孤零零地死在这里，我跟你们走。” 　　两名中毒的法师都表示要一起走下地下二层，但其他人并不都是这么想，人一多，心就不齐了，在他们准备朝地下二层进发之前，一个小队朝叶云轻走来，表示不想再往下走了。 　　“抱歉，”出人意料的是，叶云轻竟微笑着回绝了他们的请求，“如果你们在地上一层的大厅说自己不想下来，我可以允许，但现在，不行，”他转头向萧雨歇喊，“萧萧。” 　　萧雨歇叹了口气，将小队这五个人一一击晕，然后按照叶云轻的指示将他们绑在一起。 　　有此前车之鉴，跃跃欲试的其他人不敢再上前要求离开——叶云轻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一旦有一个带头逃跑的，就会出现更多个，哪怕那些人一开始没想到要离开。 　　他给那五个绑在一起的人施展轻身术，这样就能轻松地将他们拖到地下二层，萧雨歇照例在前面探路，叶云轻为她施展一个护盾术，这个护盾是无色的，能更好地隐藏她的存在。 　　她沿着楼梯走到地下二层，推开楼梯门，一脚踩进一滩粘稠的液体上，她却丝毫没注意脚底的糖浆，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几乎占据大厅全部天花板的蜂巢，无数只蜜蜂在蜂巢旁边辛勤地飞舞，这里的办公室和实验室仿佛被打通了一般形成一个巨大的大厅，蜂巢下面是大片的花田，种着许多朵小白花——和叶云轻预料之中的一模一样。 　　她没看到楚歌一行人。 　　萧雨歇一步一步朝外走，向叶云轻报告这个消息，他询问过蜜蜂的数量和花田的面积，对自己的计划略做修改。 　　“这次，战士和肉盾留在楼上，”叶云轻通知团队的其他人，“刺客和法师跟我过来。” 　　不管地下氧气有多稀少，面对蜂巢和花田这两个大杀器，他们只能用火这个武器，他看向沈然，“看你的了。” 　　“还是要用到这个法术啊，”沈然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摸出法杖，无声地吟唱着咒语——牧师专有的领域法术，秩序领域，用这个法术可以将大厅里的蜂巢“包”起来，让它们逃不出来，但是和叶云轻一样，他的体质还无法承受这个法术的强大法力，这意味着他可能要昏迷几周，无法行动。 　　子耀也是牧师，但是他专职牧师，在后期的治疗过程中比兼职的沈然更派得上用场。 　　地下二层的难关比萧雨歇想象中的轻松许多，沈然把领域法术一放，大家打开大厅门，对着里面的蜂巢和蜜蜂们一阵狂轰乱炸，无脑输出，很快，地面上便堆积着一层厚厚的蜜蜂尸体。 　　萧雨歇推了推她的红外线眼镜，看着这堆蜜蜂尸体，皱起眉头。 　　“不对劲，”叶云轻喃喃道，“为什么我感觉这块花田正在吸收这些尸体？” 　　没错，尽管法师们的法术一个接一个地击打在花田之上，把这些小白花们炸得一片焦黑，可它们好像并没有死去，它们的根在泥土里，无论是火还是雷抑或其它都没办法深入土中给植物致命一击，而蜜蜂尸体好像给它们提供了丰富的养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层一层消失在泥土之中。 　　“这些植物才是地下研究所的主人，”叶云轻触摸到那层笼着迷雾的真相，心里突然有些忐忑，“它们会变成什么模样？那名教授什么时候出现？” 　　然而，现在并不是停下法术的时刻，领域法术只能维持数分钟，他们必须要在短短的这几分钟内把蜂巢里的蜜蜂全数杀死，不然让它们跑出领域结界，死的就会是他们自己。 　　不过，叶云轻仍暗暗留着一半法力值，他背包里有两瓶法术回复药剂，就算花田出现什么意外，他也有能力一战。 　　当最后一只蜜蜂扑闪着翅膀落在花田之中，从花田里蓦然伸出无数枝根系，直指挂在天花板上的蜂巢，萧雨歇眼疾手快地搭上数只火箭，如一团火球般落在蜂巢之上，那些根系碍于大火，无奈地停在半空中，转而指向萧雨歇一行人，一次又一次地冲撞着沈然昏迷前施展的领域结界。 　　叶云轻知道这个领域结界无法撑太久，而法师们都已经动用过法术，处在法术cd之中，他在团队频道里让其他人到地下二层来。 　　那些根系一部分冲击着结界，一部分破开地面，从地下三层将楚歌一行人抓上来，当着叶云轻等人的面，它的根系伸入楚歌的身体，楚歌浑身一颤，僵硬地站直了。 　　熊熊烈火燃烧着那个巨大的蜂巢，一时半会儿燃不尽，火光照得大厅十分明亮，从地下一层赶来的其他人就这样目睹着楚歌慢慢地、如同僵尸般站起来。 　　他的身体里发出熟悉的声音，“你好，”他顿了一下，“我是赵智成，这个研究所的主人。” 　　萧雨歇骤然抽了口气，她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地铁站的通道里，她曾领取一个支线任务，就是保护他和他的孙子离开蜘蛛遍地的地铁站。 　　她迅速地将这些记忆告诉叶云轻，叶云轻不动声色地挡在她面前，让她躲得严实一些，不要让赵教授看到她。 　　“你是这株植物？”叶云轻沉声问，“你占据了楚歌的身体？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从一个研究寄生疫苗的教授，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赵教授似乎对他的问题很感兴趣，他舞动着自己的植物根系，与此同时，叶云轻也在极速运转大脑，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重创对方，它的根系可以随时躲藏在泥土之中，楚歌的身体也好像是替代品，他随随便便就能从一堆白大褂里抽出一个身体代替他发言……他的弱点在哪里？ 　　“你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他好像有点累了，根系摊在泥土上，楚歌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为什么会连着干旱三个月，又下了三个月的雨，为什么会出现异度空间，会出现真实游戏，你能用你学过的知识解释这一切吗？” 　　叶云轻的确没办法解释，可是现在不是沉默的时候，万一赵教授对他的答案不感兴趣，突然大开杀戒呢？在他没找到对方弱点的时候，他得拖着时间。 　　“我不能，”他仿佛沉思了片刻回答，“其实你提到的这些我也有留意过。” 　　“哦？”赵教授来了兴趣。 　　“领域法术没办法支撑太久，”叶云轻极快地在好友频道里对萧雨歇说，“他在拖延时间，我们也在拖延时间，你得帮我，他将自己安放在地下二层是有原因的，地下三层放的应该是楚歌他们的身体，你去地下四层和五层看看，那里一定有他更珍惜的东西。” 　　萧雨歇无声无息地退出人群，朝楼梯间滑去，叶云轻正好在此时吸引住对方的注意力，“我注意到，末世拉开序幕是在晚上大概午夜十二点左右，旱季我不太清楚，不过我能肯定，雨季是正午十二点开始下大雨，一分不差，就好像计划好了一样。” 　　“没错！”赵教授一拍地面，楚歌的声音里透着兴奋，“一切就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你难道没想过吗？还有你们……你们难道没想过这种可能吗？” 　　“如果……”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奇异地透着股睿智，“如果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场游戏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从小老师都教我我们要点题 第82章 地道尽头（完） 　　如果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场游戏？ 　　有时午夜梦回，叶云轻也曾这么猜想过，这个世界的确不太对劲，从连接三个月的干旱，到连续三个月的大雨，人类在动植物和大自然的压迫下仿佛毫无还手之力，他从未听说过政府采取行动发射导弹、□□之类大杀器的消息，这的确不太科学。 　　“如果我们身在游戏之中，”叶云轻明白自己思考的时间已经太长，长得教授都快失去了兴趣，他及时地发问道，“为什么我们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个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与此同时，萧雨歇正在朝地下四层小心翼翼地进发，她脚刚一着地，便发现鞋底粘着的糖浆，她直接换上一双备用的鞋子，沿着楼梯继续往下走。 　　地下三层的楼梯旁边散落着零散的碎石，她绕过这些石头，戴上红外线眼镜谨慎地朝里望了一眼，大厅里七七八八地躺着数十个人，她猜想这些人是教授的备用身体，便不再去管。 　　“你问的这个问题，”赵教授颇为认可地指示着楚歌的身体点点头，望着这一幕，叶云轻下意识看向人群后面的余寂。 　　她脸色冷漠，仿佛那具被人操纵的身体不是她的男朋友。 　　“我也曾想过，”在蜂巢燃烧的明明灭灭的火光下，赵教授没注意他们的眉眼官司，“你提到的这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没有记忆？这个很好解答，”它的触须从楚歌和他队友的身体里抽出，让楚歌的身体自己发出声音，“小……心……教……”他最后一个字没说完，教授便迅速将它的触须伸入楚歌的身体之中，掌控了这具身体，“我的一个小实验。” 　　“你能读取他的记忆？”叶云轻不可置信地问。 　　楚歌□□控着点点头，而又摇摇头，这一会儿功夫，叶云轻立刻在好友频道里让余寂旁边的杨护看紧对方，而萧雨歇已然悄悄溜到地下四层。 　　有技能潜行＋消失，还有她的轻功加上内力，只要她想潜入什么地方，就一定能无声无息地溜进去，尽管四楼大厅里种着一排排小白花充当警戒，但她还是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弓箭，趁楼上还没什么动静的时候将箭射入左右墙壁，以此为立足点。 　　“你应该知道，人的记忆存放在大脑之中，更专业的术语我就不用多加解释了，你只需知道我的结论，”他慢条斯理地说，“有大脑，就能获取记忆，虽然我还做不到篡改甚至转移，不过我想如果科技能更进一步，或许都能将我们的记忆存放在一个专门的图书馆里，这不是不可能的。” 　　萧雨歇轻巧地落在一根插入墙壁的箭上，身子轻得好像一根羽毛。 　　“那么，为什么他们要制作出这个世界呢？为什么要让我们在这里生存、斗争乃至于死亡？”赵教授引导般问他，而叶云轻也开始摸着下巴思考，然而，对方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尽管我不知道我的答案正确与否，但我觉得——是为了淘汰，谁能活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 　　叶云轻恍然大悟，“所以，你把自己变成这样，是想活到最后？”他望向楚歌几人的身体，“你把那群白大褂弄成这幅模样，也是为了将它们留到最后？” 　　在赵教授的操控下，楚歌露出一个会意的微笑，“如果这是一场游戏，身体并不是最重要的，人的记忆、思维、大脑才是，不对吗？我让它们以这样的方式活下来，它们不需要吃喝，不需要恐惧其它生物——在我的操控下，蜂群会保护好它们，只需要保持着这样的形态，一直等到末日尽头，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主意吗？” 　　萧雨歇轻巧地挂在天花板上往走廊里寻去，这里的防守相当严密，每一步就有一名白大褂在守候，而在白大褂聚集最多的一扇门前，她能看到门牌上显示的字样：标本库。 　　她靠近这扇门，感觉到里面传来的一阵阵冷气——这里是唯一一个有电的地方，看来赵教授为了保护这里，不惜让整个研究所陷入黑暗。 　　“我找到了一个冷藏库，”萧雨歇看向这扇密码门，“我怀疑它有很重要的东西放在里面，它还有一扇密码门，不过，”她打量着这间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我应该能用剑破开墙壁。” 　　“或许是赵教授的脑子，”叶云轻迅速地答复她，“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了，你进去吧，这里我能顶住。” 　　萧雨歇骤然感受到沉重的压力，她凝重地点了一下头，尽管她知道对方看不见。 　　“怎么样？”另一边，赵教授的耐心也被耗尽，这个困住它的领域法术在它根须连接不断地敲击下终于有了破碎的迹象，“如果你愿意加入我，我会十分欢迎，备感荣幸。” 　　“你在将楚歌变成这样的人偶时，有征询过他的意见吗？”叶云轻冷静地甚至有些冷酷地打碎了赵教授编织的美好幻想，“你在把你手底下研究人员们变成这幅模样之前，有问过他们是否愿意吗？” 　　“我想，并没有吧，”他说，“如果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你这么做，就不会在做实验的时候，在实验报告上写这里危险的字样，楚歌也不会在引诱我们过来的时候，努力地尝试警告我们，甚至，连你自己都在犹豫，怀疑你的猜想是不是对的，所谓的淘汰、所谓的游戏，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根本不相信你刚才说的那一套谎言，或许你可能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人心会变的，”叶云轻指着那一个几乎燃烧殆尽的蜂巢说，“承认吧，我亲眼看见那些白大褂在你的操控下朝我们来送死，只是为了用它们身体里的蜜蜂毒针杀掉我们的人，你根本没想过让它们活到最后。” 　　就在赵教授被他的话说得一愣的时候，地下突然发出巨大的声响，余寂脸色一变，痛苦地蹲在地上□□着，从她的身体里冒出一群蜜蜂。 　　杨护早已做好准备，他用一件旧衣服将这些蜜蜂笼罩起来，扔在地下踩踏，而叶云轻及时地念诵着咒语，在赵教授的根须尚未冲出来之际为所有队友加上一层护盾——谢天谢地，他的护盾术点到了五级——跟着触须向下一路向下。 　　地下四层，叶云轻看见大厅里小白花的触须往冷藏库里拼命地钻，而后又像碰到天敌一样不住地朝后退，在它们的尽头，萧雨歇一臂夹着一个小孩子，一手拎着一个小小的冷冻箱，冷冻箱原本是开着门，伸出三根又粗又长的根须，然后分成无数只触须，被她连根斩断，只留半根维系着教授大脑和那些小白花之间的联系。 　　“这是赵教授的孙子，”萧雨歇将这个孩子递给叶云轻，她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他被感染了，藏在一个冷冻箱里。” 　　“里面，”她抿了下唇，说，“还有寄生疫苗。”赵教授将它研究出来了。 　　“看来，他研究出来的寄生疫苗对自己的孙子没用，”叶云轻叹了口气，“原本可以当救世主，却偏偏要做反派。” 　　萧雨歇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是她得尽快交代自己身体的情况，“我的耐力见底了，”她把冷冻箱递给杨护，“耐力药剂喝完了，我还有……”她把内力这个词隐去，“撑着，不过，接下来，”她露出一个微笑，“善后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叶云轻点点头，伸手揽过无力支撑自己身体的萧雨歇，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肩上，“辛苦了。” 　　“这个怎么办？”沈染举起了叶云轻递过来的冷冻箱。 　　“问问他还有什么遗愿，然后，杀了吧，”他说。 　　事已至此，赵教授爽快地认了栽，只是他还有一个请求，“希望我的孙子，还有其他研究人员，能安安静静地、继续躺在这里，这样，或许等一切结束之后，它们还能再活着。” 　　萧雨歇听着楚歌声音所说的这一番话，突然想起前世末世中后期出现的智慧生物，它能操控其它动植物，能寄生在玩家身上，甚至能制作陷阱引诱玩家，为了消灭它，游戏动用了排行榜上前两百名玩家，最终才将它杀死。 　　那只智慧生物的做法，好像这位赵教授啊，只是现在满打满算也才末世中期，他还没能成长到那个地步。 　　叶云轻正要说什么，抱着这孩子的沈染便一拉他的袖子，在好友频道里对他说，“这个孩子，已经死了。” 　　“什么？” 　　“他已经死了，”沈染耐心地解释道，“我刚才用游戏的鉴定卷轴悄悄鉴定过，它是死亡状态。” 　　叶云轻愣在原地，他的身体轻轻颤抖，想笑，又想哭。 　　“我答应你，”他深吸一口气，面对冷冻箱里的大脑，轻轻地说，“我会让它们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 　　触须从楚歌的身体滑落，他闭上眼睛，将匕首插入大脑之中。 　　空气里，仿佛还听得到楚歌轻不可闻的叹息声—— 　　“或许，是我错了。” 第83章 回到地上 　　任务结束后，楚歌队伍里的队员们都没有被传送回去，他们眼皮紧闭，一动不动，但是叫到他们的名字，他们就会机械式的做出反应，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人类了。叶云轻从标本库里找到了三小箱疫苗，他死马当活马医给楚歌注射了一根，可惜对方依然没有恢复正常，他又让三名中毒的法师试试，没用，三名法师还是很快变成了楚歌一行人的模样。 　　“大概只对寄生的疫苗有用，”叶云轻愁眉苦脸地盯着这一箱疫苗，“丧尸的抓伤，动物的咬伤之类的……问题是，这真的能用吗？” 　　他决定先将这些疫苗每人一只分发给剩下的十五个队友，剩下的分成两份让体质最高的萧雨歇和杨护放进背包里，这些疫苗重量不轻，萧雨歇跟他说了一声，将大部分疫苗装入异度空间的仓库里，身上带着十支。杨护那部分他只能自己背着，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叶云轻说的。 　　这个强制任务相当大方地奖励了每人三点自由属性，叶云轻将它们全加在体质上，但他还是习惯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大概习惯了。另外还有三本技能书，都是八级法术，以叶云轻现在的体质，也只能勉强施展，萧雨歇沉思片刻，将她隐瞒下来的复生术、传送术和异界之门交给对方。 　　“以前我没给你，是担心你们会强行施展，”萧雨歇大方地说，“体质不到，法术反噬能要了你的命。” 　　“谢谢，”叶云轻右手手指在这三本幻化成实体的技能书上摩挲，“复生术……”队伍里有两名牧师，子耀和沈然这个杂修牧师，他一时还没想好要交给谁。 　　从自保能力和往日情分来看，沈然无疑更靠谱些，他不像专精牧师的子耀没有多少防身手段，但是他不得不考虑到沈染的存在，万一沈染如沈父般死于非命，他是否会怪罪自己这个小队？ 　　子耀也不能说毫无风险，他的姐姐阿柯死在和萧萧一起组队做的强制任务里，往日他又不声不响，不像沈然那么“单纯”。 　　想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先放在自己这里，等到必须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地下研究所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善后，虽然萧雨歇斩断了教授和小白花间的联系，可是这些白色杜鹃花本身就有威胁，叶云轻不得不让队友们戴着手套将它们绑在地下三层离地面三尺高的地方，地底氧气太过稀少，又被烧毁大蜂巢消耗大半，他们还有十六个人活着，得倍加珍惜才行。 　　叶云轻的队友从地下四层的冷藏标本库找到了发电机，还有一些枪械武器与柴油，然而没等他们高兴，就被叶云轻的话打消了热情，“昆虫大多有趋光性，枪械的声音会吸引动物。”当然，后来他便告诉其他人，可以一人拿一把防身，但是坚决不能在这里练习枪术。 　　打不准的枪还不如他们熟悉的武器有用，几人新鲜了两三天，就把它们忘在背包里落灰了。 　　叶云轻决定在地底多呆几天，为此，他还规定每个人必须在异度空间呆满八小时以节省空气，这也是他没把白杜鹃花彻底弄死的原因——植物能吸收二氧化碳，提供氧气。 　　既然决定要短住，大伙儿都忙忙碌碌地收拾着战场，白大褂们被集体移到地下四层的标本库，没有了电力的支持，这个库房完全可以当作仓库，楚歌和他的队友们也享受了同样的待遇，空出来的三四五层楼的宿舍被叶云轻的队员们占据，昏迷中的沈然独享一间房，沈染放不下她哥哥，还是搬过来同住。 　　萧雨歇每天要跑一次地下三层，查看小白花们的生长情况，这些杜鹃长得极快，每隔两三天就要剪一次枝条，剪下来的枝条被萧雨歇萃取里面的花粉后当作材料送给异度空间的药师，隔了那么久，从前去其它村子探路的玩家都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原以为外面的村子更美好，经历过雪山村的大雪皑皑、雨林村的湿热与蚊虫等等后，他们总算意识到这个异度空间就不会让玩家好过，最后还是回到了沙漠里这个熟悉的村子。 　　“今天的天色不太好，”萧雨歇望着天边的云朵，眉头微皱，她实在记不起那场大沙尘暴是什么时候来的，这几天一有空就会爬上山丘查看，这几天有两三起小沙尘暴袭击村子，没造成人员伤亡，玩家和NPC们都没当回事，但是，萧雨歇总觉得大沙尘暴就在酝酿之中。 　　跟村长打声招呼吧，她想，以她如今在村子里的声望，应该足够引起大家的重视。 　　“沙尘暴？”村长略一皱眉头，“你是说，会袭击村子？” 　　“对，”在萧雨歇的印象里，沙漠村惊现特大沙尘暴的时候，其它村子也或多或少出现极其危险的天灾，雪山村的雪崩、小岛村的海啸、草原村的兽潮……从这以后，村子里便不时地被这些天灾们“临幸”，曾经有玩家在论坛里开玩笑说这次特大灾害仿佛异度空间这台电脑防火墙被病毒攻陷，此后什么奇奇怪怪的病毒都能进来掺合一脚。 　　从前的异度空间就像人类的补给站，食物和水、技能、可练手的怪物、以及安全，但是在这次特大灾害后…… 　　“我会让大家挖好地洞，”村长说，“也会通知玩家们尽量不要在露天逗留。” 　　……人们不得不躲在地底，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这无济于事，地面上的房子会被席卷一空，村民们只好搬到沙漠遗迹中的地下城里，其它村子的村民蜂拥而至，尽管地下城的怪物随时刷新，NPC和玩家们都面临着生命的威胁，但生活在这里，总比地面上好得多。 　　而在末世后期，地下城的玩家们越来越少，到其它物种的生物对人类发起进攻的最后一刻，萧雨歇最后一次回到异度空间，整个空间经历一场特大地震，无一NPC存活。 　　好像，异度空间是为人类而存在似的。 　　“你最好让大家做好准备，”面对NPC，她忍不住多加了几句话，“这场难关不会那么容易过去。” 　　村长疑惑地瞅了她一眼，紧接着瞪大眼睛，“这是你的预感吗？你莫非学会了……传说中的神级法术……预警术？” 　　预警术：对将要发生的危险产生预警。 　　萧雨歇眉头一皱，紧接着，村长喃喃道，“对呀，这个法术应该会出现在这个版本，”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萧雨歇不得不运转内力加强感知才能勉强听个大概，“毕竟是首次……测试……奖励……但是我没有接到这方面的警告消息啊，上次的野猫也是……奇怪……。” 　　他又抬头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萧雨歇，而后才慎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萧雨歇被看得一脸莫名其妙，迷茫地走出了村长的房子，而后才反应过来——预警术，预警将要产生的危险，怎么看都很符合她的情况啊。 　　可是，她很确定自己没有拿到所谓的神级法术技能书。 　　莫非，她的“前世”就是所谓预警术的内容？那她又为什么能得到这个法术呢？ 　　回想起村长所说的那几个字眼，她心里有了隐隐约约的预感，如果要说她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那就是前世她“成功”地活到了最后。 　　她是存活在末世的最后一个人。 　　这就是“预警术”选择她的原因吗？ 　　想到这，她竟松了口气——她的“重生”不是因为命运的不可抗力，仅仅是在一次恍若梦境般的求生过程中拿到了第一的名次，作为馈赠，上天（或者说真实游戏），把所谓的“预警术”作为奖励赠与她，这样，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只是她始终还会有疑虑：存在于她记忆中的“前世”，她是否真的经历过？还有那段生活在古代的经历，会是真的吗？想起赵教授所说的篡改记忆的手段，她便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遭遇。 　　但是，她望了一眼挂在天上一如既往的太阳。 　　但是，还是要好好活下去吧。 　　毕竟，来都来了。 　　从异度空间里出来，萧雨歇迎面而来一个好消息，“我哥他醒了！”沈染兴奋地跳来跳去，一把挽住她的手。 　　“你这么快就醒了啊，”房间里，叶云轻看着床上病怏怏的沈然，还有些不满足，“你怎么不多睡几天。” 　　沈然不想理他并转身扔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背。 　　正好走到门口的萧雨歇明白他的意思，沈然一醒，离开的事项就该提上议程了，毕竟长期住在地下不是长久之计，黑暗、有限的空间和空气会加深人类内心的不安和抑郁。 　　更何况，她从论坛里拿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雨停了，”她笑着对屋里的三人说，“坏消息是——” 　　“下雪了。” 第84章 回到地上2 　　下雪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叶云轻开始犹豫要不要到地面上去，毕竟这个时候地面上的温度肯定会比地底低很多，更何况，地底有努力制造氧气的小白花和异度空间中充足的食物和水，只要不让小白花生长过快，这里几乎没有能够威胁他们的生物，称得上一个理想的庇护所。 　　老实说，换做叶云轻恐怕也更愿在地底下生活，但是，躲在这里不是长远之计，若是遇到奇奇怪怪的生物攻击，跑都跑不了，他还是倾向于到地面上去生活。 　　然而，其他人并不是这么想的。 　　“离开？”不久后，当叶云轻几人询问前南五区的其他人时，大家都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为什么要离开？” 　　这就是他想离开的原因，叶云轻在心底说，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他们还能拿起武器吗？ 　　“我们不走，”经过近两个月的朝夕相处，生存下来的队员们彼此熟悉，彼此依赖，有两个女人怀了孕，她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在缺少医疗器械的地底该如何把孩子生下来，然而比起虚无缥缈的危险，眼前安定的生活更让他们留恋。 　　叶云轻叹了口气。 　　“你们呢？”他问自己的队员们，“你们要一起离开吗？” 　　出乎他意料的是，沈然居然说他想留在这里。 　　“这里需要管理，必要的时候，可以当作我们的后路，”沈然仍然在床上盖着被子，那一次领域法术似乎将他积累下来的身体本钱掏空，哪怕沈染每天在异度空间里打猎、烹饪给他补身体，他的情况也依然没有气色——他头像下出现了一个“虚弱”buff。 　　或许也有被蘑菇孢子寄生的缘故，萧雨歇抿了抿唇，尽管她迅速地将生长出来的小蘑菇连根拔起，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伤到了他的元气。 　　“他是担心自己成为我们的拖累，”在他们避开沈然讨论的时候，叶云轻一针见血地指出道，“可能，沈伯父的死，对他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这件事压在他心底，又随着我们东奔西跑没有喘息的功夫，他想静下来，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要把他留下吗？”萧雨歇有些伤感，“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你呢？”叶云轻看向沈染，“如果他执意要留下，你也要一起留下来吗？” 　　沈染有些茫然，她喃喃几句，站起来跑出门外。 　　叶云轻劝不动沈然——他打定的主意，没人能劝得动，就如那次选择牧师作为职业一样。但是他那么虚弱，又是个法师，这两个月他躺在床上足不出户，其他人对他并不熟悉，叶云轻总担心万一出什么事他会被那些人“牺牲”掉，这种可能性很大。 　　为以防万一，他只好留下沈染，让他们兄妹两彼此有个照应，杨护虽说是他的保镖，不过那么多年过来，他们相处得跟亲兄弟似的，自然跟他一起走，子耀想给姐姐报仇的心愿未了，呆不下来，至于萧雨歇——她前世躲躲藏藏了一世，早已明白长期待在一个地方有多不安全。 　　人类聚集的地方总会引来寻味而至的各类生物。 　　跟沈然兄妹说再见后，他们踏上了离开地底的路。 　　地底的迷宫错综复杂，叶云轻按照上次沈然教的方法成功走出迷宫，一路走走停停，寻着标记，他们总算来到了跳下来的那三个岔路口。 　　“得提醒沈然小心这里的蜘蛛，”叶云轻眼尖地看见通往蜘蛛洞穴的那条路又多了几根蛛丝，好像这段路经常有蜘蛛出没一样，接着，萧雨歇用轻功一路盘绕到这个深洞的洞口，从上面递下绳子，让其他队友得以攀爬而上。 　　幸亏有黑暗掩护，叶云轻三人只以为她用了什么攀爬的技能，压根没猜出这是传说中的“轻功”，到现在，大家的技能书基本成型，就算把前世的武功拿出来，只要做些表面功夫，就能当作游戏技能来用，前世到后期她才想明白这个道理，而那个时候，她也没有队友，无需掩饰了。 　　爬到这个深洞上面，大家继续往前走，叶云轻不打算走回旧路，他担心那些蘑菇，白色的雪和白色的蘑菇可没那么容易区分。既然不走那条路，他们就得在探路上多花些心思，有几次走到死路，不得不原路折返，当他们终于找到一条看似安全的、通往地面上的通道时，萧雨歇竟有些近乡情怯。 　　“先让眼睛适应外面的光，”叶云轻提醒道，“我们在黑暗里呆太久，猛地看到光亮，眼睛会受不了的。” 　　以前这种提醒都是沈然来做的，这次，他得自己来了。 　　萧雨歇自发地爬在第一个，这条通道似乎是人用铁锹之类的物什挖开，又窄又抖，若不是他们够瘦，估计得卡在里面动弹不得。她小心翼翼地将头顶上的席子掀开一脚，一股霉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糟糕，这里通向的不是地面，而是一个地窖——或是坟地，她不清楚，但她知道，许多生物都喜欢这种腐烂的环境。 　　萧雨歇把席子盖好，往后挪了一步，在队伍频道里告诉其它队友，他们闻到同样的气息，也很头疼，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又要原路返回吗？这个通道连转身都不方便。 　　“应该是地窖，”叶云轻推测道，“坟地的尸体应该都是一具一具……”说到这里，他猛地顿住，露出苦笑。 　　是啊，末世之前的人，还有棺材可以装，有空地可以埋，现在呢？ 　　“不大可能是坟冢，”叶云轻重拾话头，“如果是人类的尸体这样堆在一个空间里，早就被那些生物找到消化了。” 　　“得先弄明白上面有什么东西，”他思忖着在队伍频道里说，“这里的氧气不知道够不够，不然，一把大火，什么都能烧干净。” 　　而就在此时，趴在叶云轻身后的子耀忽然加重了呼吸，他捂着自己的嘴，好像强忍着什么东西一样，萧雨歇感知到他的异样，转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阿嚏！” 　　他打了一个喷嚏。 第85章 回到地上3 　　子耀打喷嚏的时候特地捂住了嘴，然而那一声“阿嚏”依然清晰可闻，他并不是故意的，主要是因为温度下降太快，方才一直在攀爬运动没有察觉，一停下来，他便感觉到寒意从四面墙壁渗到骨子里，实在忍不住了。 　　听到这声动静，叶云轻来不及责怪他，立马察觉到头顶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不敢大意，从背包里翻出法术书，压低声音对子耀说，“准备好造风术，往上吹。” 　　他吟唱着法术咒语，萧雨歇不敢大意地趴在地上，将盖在头上的草席掀开，一颗颗小火球从她头顶跃过，落在地面和两边墙壁上，随着造风术一吹，燃烧起熊熊大火，噼里啪啦的声音中，一股焦糊的气味蔓延开来。 　　“往后退，”叶云轻对萧雨歇说，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发动土墙术，用土将头上的洞盖得严严实实，在狭窄的通道里，萧雨歇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身边，一动不动。 　　他这一番举动不可谓不快，饶是如此，萧雨歇仍眼尖地看到一朵莹白、像喇叭一样的细长小花夹在土墙的缝隙间，还在努力挣扎着向前，她用“自然知识”专长辨认出这朵花属于一种名叫水晶兰的生物。 　　水晶兰（变异）：水晶兰科，腐生植物，数朵集生，上部边缘生有牙齿，可咬人，含尸毒（生物碱），致命。 　　她前世没见过这种花，这多亏了大家良好的意识，一有人死即刻焚烧，这种靠腐烂的生物寄宿的花并无生长的余地，但这并不影响她警告其他人小心谨慎。 　　“有毒？”叶云轻看着这朵近在咫尺的小花叹了口气，“怎么处理掉它？” 　　萧雨歇想了想，让旁边的叶云轻帮忙打开手电筒，白光时明时暗，显示它电量已经不多，借着这微弱的光芒，萧雨歇从背包里拿出一件破旧的装备，从上面裁下一块布，接着飞快地将这朵小花割下，用布兜着接住，一把按进背包里，花茎伤口滴下两滴乳白色液体，落在微红的泥土上腐蚀出一片黑灰。 　　这毒或许能交给药师做□□，在武器上萃毒。 　　大家屏住呼吸在通道里静静等待了数十分钟，直到头上的动静渐渐平息下来，他们才呼吸困难地、准备出去看看，叶云轻特地给萧雨歇加了个护盾术，以免碰到什么意料之外的生物。 　　叶云轻撤开土墙术，头顶斜上方的黑灰落得通道满地都是，萧雨歇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轻巧地翻了出去。 　　她戴上自己的红外线眼镜，戒备地扫视过去，眼前是一个地洞的模样，圆形，在最前方有一一架梯子，梯子直通的那个洞被一个类似地下道水盖的铁盖堵上，盖子旁边生长着几簇小蘑菇，还好这里没有放置木头。角落里堆着一袋又一袋粮食，还能依稀看见没烧干净的米虫在里面拱着，她脱身的洞口旁边倒着七八个蛇皮口袋装着的蔬菜，残留着几片被烧卷边的、霉烂的大白菜片，在这些大白菜中，有一点莹白格外引人注目——水晶兰并没有被烧死。萧雨歇直接走过去将活着的水晶兰隔着手套连根拔起，扔进背包里。 　　地窖里充斥着混合着霉腐、烧焦而沉闷的气味，她将感知放开，细细筛选一遍，确认地窖里没有苍蝇之类的昆虫动物，便一根火箭射向地窖盖子边生长的小蘑菇，烧毁掉它们后，她便登上楼梯，一剑将锁头砍断，仔细感知外面的动静后，她用力将盖子推开，紧接着闪到一边，任外面的冷空气并厚厚的雪被一拥而入，压得整架楼梯都是白色的雪。 　　冷风灌进来，萧雨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穿上背包里的裘衣——在得知外面下雪后，她特地去让补衣帮忙做了一件，还搬到雪山村过了一段时间，抗寒属性提升了不少，叶云轻几人也是一样跑到雪山村练抗寒，她抽空把异度空间□□具“生命的钥匙”交给他们，饶是如此，感受到外面逼人的寒意，她还是有种久违的寒意。 　　这么冷的日子，那些缺衣少食的人可该怎么熬过去啊。 　　外面寂静无声，萧雨歇看着堆到地窖口的雪，只得叫其他人上来，果不其然，大家亲眼目睹雪被之后，简直想再次钻进地底躲起来，“外面的雪那么厚的吗？” 　　“好冷，”叶云轻拢了拢厚棉袄，庆幸自己加了体质。 　　而体质较低的子耀哪怕穿了厚棉衣也依然在瑟瑟发抖。 　　“这里有地窖，应该有房屋吧，”叶云轻企图往乐观一点的方向想，“有房屋我们就能进去躲躲。” 　　当然，首先他们得把雪清理干净走上去，几人都没带扫帚，不过叶云轻控制着一个小火球将楼梯上堆积的雪融化掉，他们总算可以拾阶而上，看看阔别已久的外面的世界。 　　一片雪白。 　　万物好似都被披上一层厚重的棉被，萧雨歇身高一米六五，然而以她的身高，踮起脚尖都看不到雪堆外面的情况，身高一米八二的叶云轻倒是能轻松将积雪表面一览无余，掐指一算，这积雪之厚该有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间。 　　叶云轻望见一望无际的积雪之中，一百米左右有一个隆起的形状——或许就是这个地窖主人的房屋，只是它仿佛已经被积雪压塌，一点房屋的形状都看不出来，两百米开外又是一个隆起的房屋，由此可见，这里应该是城市的郊区，想到他们原本在帝都南边，这一路在地下左转右转，难不成来到了六环开外？ 　　他们体质增强后，一小时在地道里至少能走五公里，一天五小时，走了十来二十多天，加上无意识绕远的路，算算能走出帝都那是情理之中。 　　还没等叶云轻考虑现在应该去哪联系那些幸存者，便听见冻得受不了的子耀牙齿打架口齿不清地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比起远在天边地房屋，地窖自然要保险得多，叶云轻用火球术把地窖烧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满意为止，而后将烧剩下的黑灰在角落里挖了个大坑埋起来，为此，萧雨歇特地去异度空间买了柄月牙铲，没办法，铲子不卖，只能当兵器买。 　　将地窖打理好后，杨护生了火，又从异度空间砍了柴火，大家围着火堆坐，总算暧和了些，萧雨歇将地窖盖子挪出一条缝通通气，以免大家一氧化碳中毒。 　　等大家安定下来，几乎把整个人塞进火堆里的子耀抛出第一个问题，“这种天气，我们该怎么从雪里走出去呢？” 第86章 回到地上4 　　叶云轻走出地底的初衷是想寻找帝都里的其他幸存者，看看偌大一个帝都还有多少人活着，真实游戏排行榜只显示前三百名，而论坛里充斥着世界各地的幸存者，甚至还有已经沦陷的美洲大陆幸存者，靠着真实游戏的食物和水在避难所苟延残喘。 　　“主要是想找到一个收音机，”叶云轻思忖着说，“另外，我们也需要多了解外面的生物，天气变得那么寒冷，很少有动植物在外面游荡，如果我们存在一次反攻的机会，那一定是现在。” 　　萧雨歇眉头一挑，的确，至少在前世，最寒冷的冬天很少有人死于非命，绝大部分都是因为异度空间的变故没办法及时补充木柴等燃烧物才在长期的低温下被冻死，直到雪化后春暖花开，生物们都蠢蠢欲动，导致最后那场种族灭绝之战。 　　“不能单靠一个小队一个小队的力量，”叶云轻沉思道，“得找个大联盟，把一盘散沙的人们集合起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们要怎么做？”子耀仿佛从他的话里看到了一丝丝希望。 　　叶云轻看向楼梯，轻叹口气，“不，你应该问，我们能怎么做？” 　　他很快就想好了三个步骤，首先在论坛里发帖看看有意愿在大雪天清理植物的人有多少，其次，得找一些植物试验它们的抗寒能力，最后最主要的是，他们该怎么在大雪之中行动，雪倒不是每天都在下，但那么厚的雪每天都在融化，众所周知，融雪的日子比下雪更冷。 　　叶云轻这时候倒有些后悔没把方才地窖里的水晶兰保存一些下来，他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如今要在茫茫大雪中寻找植物的踪迹，实在太过困难。 　　尽管小队里一行人都显得信心十足，对未来充满展望，萧雨歇却不敢那么有信心，无他，她前世的冬天也不是没有人组织过类似的活动，可惜人心总是趋利避害的，有温暖的火炉，充足的食物和水以及安全的、没有生物打扰的环境，又有多少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出门清理那些致命的植物呢？反正，她听说那个组织倒是清理过一些植物，但这依旧没法挽回末世全灭的结局——人类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大自然，还是太过勉强。 　　寻找植物踪迹这件任务被萧雨歇揽走了，她知道许多植物喜欢躲藏在什么地方，也能在厚厚的雪上毫无束缚地行走而不显露痕迹，叶云轻则开始琢磨论坛上的信息。 　　不得不说，赵教授的推测让他很受启发，他特地寻找了一些记录天气变幻时间的帖子，末世丧尸寄生病毒爆发的那一天，到雨季，足有半年时间，雨季持续三个月，其中一名躲藏在高山上的幸存者记录雨季每天下雨的容量相差无几，他的工作很简单，每天中午十二点将一个大水缸放在外面三分钟，用一根绳子记录积水的量，每天如此操作，记录了整整一个月，而后帖子突然断掉，好像这名记录者已经没办法登上论坛了一样，类似的帖子比比皆是，一些每天更新的记录贴就在不知不觉中沉到论坛底——叶云轻心如明镜，这些楼主很有可能已遭不测，然而他们的记录贴依然记录着对后来者非常有用的信息。 　　这位楼主也很困惑，因为如此抽样测量推算出每天降雨量数目一致，让他有些怀疑人生，甚至有一段时间加入拜自然教的教会，他可能认为末世的到来是因为大自然对人类的行径看不下去，对他们进行惩罚，当然，叶云轻不会往神明这方向想，他思考的是赵教授的“游戏”说。 　　每天降雨量一样，这多像那些自动运行的系统呀，只要输入一定的程序，就会让天气自然运作，让犹如小白鼠的人类丝毫觉察不出来。 　　然而，这个游戏到底是为什么而制作的呢？难不成是外星人的真人秀节目？就想让他们在世界末日的绝望中挣扎求生？ 　　叶云轻及时阻止这个越来越发散的念头，他突然想起那本据说可以打开异界之门的法术书，这是他见过的等级最高的法术，而且施法要求也非常苛刻：一条自愿献上的生命。这个设定简直非人类。 　　所谓异界之门，会通向何处？ 　　他继续翻阅着其它帖子，不得不说，在世界末日这个环境里，论坛的存在能帮助许多人生存下去，一些楼主发的帖子让他都受益匪浅，高手在民间，人类总能抓住每一个生存的缝隙扎根下去，蠢的人都已被淘汰，留下来的，哪怕碰到什么突发情况也能勉勉强强处理掉，集合报数统计贴、村子里的人流量、论坛帖子刷新的时间长度来看，他几乎看不见四十岁以上和十八岁以下的年龄层，男女比重严重失调，女性出现的数目不足男性五十分之一，他不知道华国现在还有多少活人，但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很不乐观。 　　他记得几个月前，论坛里还有不少寻亲的帖子，在雨季和雪季连番袭击之后，这些帖子消失得无音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零散人寻找集居地的信息，比起远亲，近邻好似更靠谱一些。 　　当他们围在篝火面前翻阅论坛的帖子时，萧雨歇正在雪地上肆意地滑行，脚尖一点，便跃起数十米，力气不够时，她便拿出从异度空间里砍下的一根长长树枝插在雪里，如一只倦鸟般落在上面充当体力消耗殆尽的落脚点，期间还不忘在雪地里做记号，很快就跑远了。 　　在雪里行走太久眼睛会受不了，她走一段便抬头看一眼湛蓝的天空舒缓眼睛，这天空蓝得好像一块透明的蓝水晶，美得惊人——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蓝的天空了。 　　萧雨歇叹了口气，望见远远地耸起一栋三层小楼，从它楼顶厚厚的积雪来看，这栋小楼或许已经空置很久，空着许久的房间最容易出现奇奇怪怪的动植物，正好如了她的意。 　　她脚步一转，立刻朝这栋寂静无声的小楼行去，在接近这栋小楼的地方，她脚下突然一空，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还好她反应及时，飞快地运起轻功止住下跌的落势，脚尖在两边交替着连点几下，很快回到雪层上面。 　　这个洞是……干什么用的？她四处望了一圈，运行内功，掌风劈向这个洞旁边的雪，清扫出一小块足以落脚的地面，才低头看向这个洞。 　　“里面有人吗？”她越看越觉得这个洞像是地窖的洞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它的盖子仿佛只盖了一半，原本便摇摇欲坠，加上大雪和萧雨歇脚尖一踩，直接就陷落了下去。 　　这种情况，应该是没有人的，她不知里面有什么东西，不敢贸然进入，只好在外面喊了几声，便射出几根火箭，想将里面的东西清理一下。 　　这火落下去，她忽然感知到一个呼吸声，还有滑动的声音，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里面藏着什么生物，提气不要命地往小楼楼顶上跑，将楼顶上的积雪击去大半，站在天台边缘看着这个洞口。 　　里面慢悠悠地探出来一只蛇头，足有一个两百斤的人腰身那么粗，连同整条蛇身往雪地里钻，试图扑灭尾巴上的火，它将厚厚的雪被扰得一团乱，见火苗被雪熄灭，又慢悠悠地滑进地窖里，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萧雨歇屏住呼吸等它滑进去，才在队伍频道里通知其他人这个坏消息，“我在附近看见一条很大的蛇，它在冬眠。” 　　她看了眼小楼，叹了口气，能猜到这楼里幸存者们的命运，不知他们什么时候修的地窖，吸引了这条缺少食物的蛇，或许这里的幸存者们被它填饱了肚子，也或许他们见势不妙及时离开，总之，萧雨歇并没有在楼里感知到人类的呼吸声，反倒察觉出许多动植物的动静。 　　她将曾经获得的三点属性加在感知上，能清楚地察觉到躲在木柜和角落边缘的蘑菇，她戴上口罩，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一阵冷风穿堂而过，里面的植物都团成一团，看起来瑟瑟发抖，除了各个角落潮湿地方形成的一簇簇白色蘑菇，萧雨歇还看见在房间天花板的角落上张着一张蜘蛛网，蜘蛛不在，网里只有两三只蚊子，生长在砖块缝隙里的小草则收缩起自己的叶子，显得十分娇小，这些植物在房屋的庇护下活得好好的。 　　萧雨歇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大家都有些意外，从前给人类提供庇护的房子，此时居然成为动植物们过冬的家园，这让他们的心情十分复杂。 　　“不知道它们在外面还能否存活，”叶云轻则是问萧雨歇，“你能不能在不伤到自己的情况下将它们放置在外面？” 　　萧雨歇从善如流地穿上厚厚的裘衣，确定自己每一丝皮肤都隐藏在布料下面，才轻巧地翻进屋子里，她落在地上，步履轻巧地靠近这簇小蘑菇，避过它们有气无力喷洒出来的孢子，和雨季那些健康有力的同类不同，它们的孢子才喷出去不到十厘米，萧雨歇站在那让它们喷估计都沾不到她的衣角。 　　她戴上手套，将这簇蘑菇连根拔起，而后带着它翻出窗外，落在雪地上，她能感受到它们有力的挣扎变得虚弱许多，而当她将它们放在雪上，蘑菇们的触须无处安放，可怜兮兮地喷出一小撮孢子。 　　萧雨歇将它们放在地上，这次，这簇小蘑菇倒是很快扎根在地底，然而它们似乎被冻得很厉害的样子，蔫蔫地搭在地上，就算萧雨歇有意去戳它的小伞，它们也再也喷不出孢子来了。 　　看样子，这个雨天肆虐的小蘑菇冻得可真够惨的。 　　“这倒是个好消息，”叶云轻有些心动，在这个时候，丧尸的威胁已经不是最主要的，除非大型尸潮和变异丧尸，不然进化到现在的人类完全可以人手一只，杀起来毫不费力，就算没有力气，也可以用法术、植物等作为攻击手段。 　　大型动物向来都有领地意识，不会贸然接近人类聚集的地方，至于小型动物类似老鼠、蟑螂、蚊虫，又被植物所克制，基本上看得见植物的地方都不会有这些动物的存在，潮湿的雨季提供给植物绝佳的生长机会，小动物们无法居住在地下水道，不得不沿着水管冲上高楼，又被水管之中生长的植物所杀死，也就是说，现如今，聚集的植物才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然而，在这个雪季，到处肆虐的植物也呈现出病怏怏的模样，如果不能趁这个时候多去除一些植物，叶云轻不知道等雪化之后的春天，他们还能活多久。 　　“就算这样，也还是很难呀，”他叹了口气，尽管目前出现这个绝好的机会，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握住。 　　人类经过前几次的浩劫，都不知能残存多少，远的不说，单就帝都而言，这里的房屋足够容纳千万住户，如今却不到百万，想要将帝都每个角落清理干净是很难实现的，而除却帝都，那些已经沦陷的城市，会有多少人类的幸存者呢？ 　　“不管怎么样，”呆在地底的沈然在队伍频道里加油鼓劲道，“不去做又怎么知道呢？” 　　就在此时，雪落了下来，萧雨歇看了一眼天色已晚，决定先争分夺秒在小楼里找一找有用的东西，她灵敏地将那些杂草、剩下的蘑菇丢到外面的雪地里，四处翻找，而当她来到二楼的时候，看见墙壁上用石头刻着的一些句子，还有被水浸泡过的痕迹，一些字已经模糊不清： 　　“你们好，我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今天是末世爆发的第一天，我用刀砍掉了我妻子的脑袋，带着我一岁的孩子逃向帝都，听说那里会有政府救济，祝我好运，这栋房子属于你了，陌生人。” 　　“谢谢你的慷慨，这栋房子的确给了我们一晚上的庇护，很高兴你的液化气罐还没被淘汰，我们能有一些热食可以吃，外面很热，却听不到蝉叫的声音，感觉还有些寂寞呢。” 　　“我们应该是来到这栋房子的第三只队伍，因为在这个房间我们看到两具尸体，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我们已经将他们付之一炬，骨灰就地掩埋，希望死去之后，也有人掩埋我的尸体。” 　　“居然遇到一栋房子，真是太好了，这么大的雨，雨水会很快漫上来的，我们不能停留太久，祝你好运，陌生人，也祝我们好运。” 第87章 回到地上5 　　从时间来算，萧雨歇往回赶路的途中，计算着末世以来的日子，因为大家逃亡途中很少统计日期，她只能依靠天气变化来推测，前世的末世中期节点，大概就是在雨季转为雪季的时候，也就是地底的赵教授死去大概一个半月以后，雪季持续大半年时间，那是一段难得的宽松的日子，大家都努力地积攒着实力，被称为黎明前的黑暗。 　　只不过他们迎来的不是黎明，而是更加黑暗的黑夜，在雪季过后，春季来临，万物舒展，动植物们逐渐朝人类的建筑物们移居，企图将遗留下来的人类和他们的建筑一起掀翻，让地球恢复成人类尚未出现的模样，以往无差别攻击的植物们也难得地和动物们和谐相处，共同对抗人类，老实说，就好像它们突然接到什么指令一样，必须要限人类这个种族于死地。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的话，萧雨歇也在考虑赵教授的话，那么，或许到人类全灭之后，这个游戏才会迎来结局，只是，体会过一次全灭的她忍不住想，若是这个结局，又是另一场游戏的开始……就像曾经的她一样，那要怎样才能结束呢？ 　　她眼尖地看见洁白的雪被中突兀地冒出一块黑色的实地，慢悠悠地降落下来，一手抬起地窖门，里面映出一片红红的火光，她拾级而下，带着满身寒意和一袭冷风，子耀打了个哆嗦，几乎没把整个人卷一卷塞进火堆里。 　　“你回来啦，”叶云轻裹着棉袄微笑着打招呼，“辛苦了，快来烤烤火。” 　　杨护安静地坐在火堆旁擦拭着月牙铲上的泥土，往旁边让了个身位，好让萧雨歇能坐在叶云轻旁边。 　　“我在论坛上打听到，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幸存者聚集地，”叶云轻首先报备他的成果，“大概一二十个人左右，我们可以过去了解了解情况，另外，我还在论坛上发了帖子，有挺多帝都的人响应——毕竟大家都想活下去。” 　　说到这里，火光映着他的眉头皱了一下，“可惜，人还是太少了，加上帝都里有不少高楼大厦，清理起来特别耗时间，我还没想好扎根帝都，还是朝其它村落转移。” 　　帝都固然有它的优势，然而它现在早已变成一座空城，或许还有不少幸存者在楼与楼之间游荡，但他们放在那么大的帝都就如沧海一粟，放在整个华国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保住生命可以，想要重建家园，太难。 　　而其它村落呢？又和幸存者聚集地有什么差别，等到春天到来，照样被千军万马般的动植物碾压得灰都不剩。 　　“或许我们可以到其它地方去，”萧雨歇建议道，冥思苦想着人类最后转移的地方——荒漠和冰原，可惜，在这两个绝境里也只能躲避一时，她就曾看着幸存者基地的人们因为缺少异度空间的补给而渴死在荒漠之中，或是被隐藏在冰天雪地里的北极熊和狼们夺去了生命，那时候，人类仿佛自带满仇恨buff，任何动植物看到他们都会第一时间扑上来，她甚至还记得一个幸存者是在山洞里睡觉的时候，被山洞边未清理的普通杂草割掉了喉咙。 　　“躲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叶云轻摇了摇头，“首先，我们躲到其它地方去，就比如说高原吧，我们有异度空间的食物和水，无需为生存发愁，你能想象这种情况下人类的模样吗？被忐忑、担忧和绝望笼罩，而无事可做，我宁愿让他们出去清理植物和残留的丧尸，也不愿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苦难才能磨练人的意志，”他简短地总结道，“就算我们要离开，也得是被其它生物追着赶着而被迫离开，否则我担心大家很快就会脱离战斗状态，回到平常办公室里呆坐着的模样，不同的是，这时候可没有末世之前那么和平。” 　　他的话很有道理，萧雨歇不禁开始反省起自己，的确，前世她和那些幸存者生活在看似“安全”的荒漠里，只有极少数人才会自觉地每天锻炼身手，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个毅力，他们似乎认为迟早要死的，逃跑也只能让自己死得慢一点，还不如“享受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也难怪他们碰到相对弱小的动植物也毫无还手之力。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她向叶云轻略倾身，专注地问道。 　　“首先，”叶云轻用杨护手中的月牙铲勾勒出帝都的地图，“我们得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不要太多高楼大厦，同时靠近一些主干道，方便撤离……” 　　他在地上写写画画，其他人坐在火堆面前发呆，听着外面北风呼啸，卷起一朵又一朵小雪花，萧雨歇站起身来，走向楼梯，将地窖的门挪开，望见不知何时变得阴沉的天空，开始飘着巴掌大的雪花片。 　　“开始下雪了，”萧雨歇喃喃自语，“不知这场雪会下多久。” 　　这场雪足足下了三天，叶云轻一行人也足足在地窖里呆了三天，他们不得不将地窖口的积雪清扫干净，才能让空气流通进来，多亏这些冷空气，原本还残留着根须的蘑菇和其它植物们只露出一点点生长的迹象，和从前雨季丝毫比不了。 　　等雪下够后，他们披着厚厚的裘衣和棉袄走出呆了整整三天的地窖，这三天里，叶云轻和论坛里的帝都幸存者们积极交谈了许多，他们精挑细选出一个比较适宜的、位于城市边缘的小区域，并号召其他人也朝这个方向行进。 　　“没准，我们能碰到同行的人呢，”叶云轻乐观地说，“希望我们到的时候，那里不是空空荡荡的。” 　　然而，摆在他们面前的第一个难题是，该怎么在厚厚的积雪层中间行走。 　　足有一人高的积雪层，就算四个人用月牙铲铲上一天，也难以铲出一条通道，向蹚水那样蹚过去？身体长期处于低温状态肯定会感冒生病，这时候的医疗条件可生不起病，而用类似火球术的法术又十分消耗法力和施法材料，他们总不能把十分宝贵的物资放在赶路这件事上吧？ 　　叶云轻面对着厚厚的雪层，默默拿出两块被打磨成滑雪板的木头，还有两根可以握在手上的棍子。 　　“这是杨护在异度空间的时候帮我做的，”他用系在木头上的绳子牢牢绑在鞋子上，给自己施展一个轻身术，两手一撑棍子，整个人立在积雪之上，滑雪板微微下压，显示他不轻的体重，只见他微微往前一滑，扑通一下落在雪里，压出一个不小的雪洞。 　　“真的行得通么？”萧雨歇怀疑地看向雪洞里挣扎的叶云轻和努力朝他伸出手想将他拉出来的杨护，裹成球的子耀还在一边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叶云轻终于被拉了出来，他一抹脸上的雪，露出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哈哈哈，你看到了吗？我刚才居然倒在雪里了，要不是杨护拉我一把，没准我得被雪淹死，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萧雨歇耸了耸肩，很无奈。 　　这个方法在平常时候肯定没用，但在子耀和叶云轻轮番施加两个轻身术后，他们总算能微微颤颤地在雪上滑动着自己的“滑雪板”，萧雨歇自然是用不着这东西，不过为了显示自己和他们一样，她还是接过了杨护友情打造的略小一点的滑雪板。 　　“我们得滑一段停一段，而且不能在雪上呆太长时间，尤其不能摔倒，”叶云轻传授着他的经验，“停留太长会掉进去的，摔倒也会，你们也看到刚才我的样子了，一定要特别小心。” 　　萧雨歇两手一撑滑雪杆，像一个花样滑冰运动员般优雅地滑出去老远，叶云轻看着她轻盈的动作，不由得问杨护，“我记得我好像没给她施展过轻身术吧？” 　　杨护迟疑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显示自己也记不清了。 　　在两个轻身术的加持下，他们战战兢兢地踏上雪被，朝既定目标滑去，不得不说，这种运动好似寻回了他们在末世后丢掉的童心，要不是不合时宜，子耀都想吐槽叶云轻那副兴奋样好像马上就要开始打雪仗一样。 　　他们是朝以帝都中心为中点□□四十五度角的方向滑去，走得越远，房子越多，因此无需担心没有地方过夜的问题，在路上走走停停六七天，他们终于看到目的地的曙光了。 　　与他们一起朝那个方向行进的，还有论坛里的其他十多二十来个“网友”幸存者，他们每天在帖子里报备自己的路途，因为距离更近，在他们到达前一天，已经有两只队伍到了。 　　“妈妈，他们在干什么？”一栋公寓里，一个将望远镜拿下来的十七八岁少女正问向一名中年妇女，她们正望向窗外朝另一个方向滑行的四个人。 　　“在滑雪，”女人简单地回答了一声，唇角默默勾起，好似在怀念什么，半晌才警告道，“你可不能这样，佳佳，会冻死的。” 　　佳佳扒着窗户框看向外面，“他们好像很自由，很欢快。” 　　“刷”一声，女人拉上半残的窗帘。 第88章 偶遇仇敌1 　　“姓名？”子耀一手端着本大厚本子，一手沾了沾水加到几乎看不见黑色的墨水，在笔记本上写下登记者的姓名，“年龄？” 　　登记完这个小队后，他总算能稍微松了口气，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萧雨歇掀起练字走进来看到他这幅模样还以为他晕过去了，“你没事吧？” 　　“还好，”子耀一抹脸，露出个苦脸来，“感觉大雨以来，我是第一天看到那么多人聚在一起。” 　　距离他们到达这个暂居地已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他们和另两个小队白手起家，在清理干净附近小区的植物后——之所以能那么快清理干净，完全是因为许多玻璃窗户都被曾经的狂风暴雨吹开，大雪漫进公寓许多屋子里，植物冷得没有栖身之地，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扫雪，连最柔弱的女人都能将这份工作做得很好——渐渐在帝都和游戏论坛打出名声，越来越多的幸存者过来寻求依靠，短短半个月，他们从数十个人扩充到一百多人，每天都不断有幸存者从其他地方赶来，他们慢慢成长为帝都“主战派”的主战地。 　　和叶云轻的主张相反的是“逃跑派”，当然，他们自己并不这么称呼，他们管自己叫做“保存实力，以图后效”，计划离开帝都，到其它较为安全的地方去生活。 　　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叶子，人们的想法也不可能完全统一，叶云轻对此看得很开，并声称如果他们在帝都活不下去，没准回来投奔这些先一步帮忙探路的“先行者”，那些先行者们也对此表示欢迎，尽管他们理念、方针、路线不同，但他们希望整个人类延续下去的心是在一起的云云。 　　萧雨歇离开那间屋子之前，他们还在会议室里打着不出错的“官腔”，为这没准是最后一次的交谈握手，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看似一本正经、放在这个环境下又十分荒诞的表演。 　　“那你可以来帮我，”子耀笑眯眯地说，他朝外面一个小姑娘喊，“让下一个进来。” 　　萧雨歇靠在窗前，她无所事事地打量着窗户外排队等待的幸存者们，他们的脸上写着尚未褪去的悲伤和对前路的迷茫，还有一点点对基地的好奇，然而，她突然从斜靠的姿势站起来，找一个隐蔽的姿势，更加认真地打量着外面。 　　“你叫……佳佳？”叶云轻登记道，“就你一个人吗？” 　　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愣愣地点了点头，她吸了吸鼻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我是偷偷过来的，我妈妈，昨天，死了。”她说到这里，捂着脸痛哭起来。 　　子耀一脸见怪不怪，他礼貌性地叹了口气，轻轻说几句安慰的话，一边还往笔记本上登记些什么，对心不在焉守在后门外的女人说，“带她去检查一下。”他扭头对佳佳说，“你现在安全了，基地里禁止打架斗殴，违者直接逐出。” 　　那女人扶着佳佳一瘸一拐地从后门出去，而就在此时，萧雨歇迅速地离开了这间屋子，子耀以为她去关心关心那个叫佳佳的少女，也没怎么在意，“下一个。” 　　“您好，”来人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我叫周天，后面四个是我的队友。” 　　“周天？”子耀重复着往本子上记，“这名字听起来怪怪的，你不会有个弟弟妹妹叫周六吧？” 　　“您说笑了，”周天附和着笑道。 　　子耀让另一个男人领他进去做检查。周天离开这间屋子不久，萧雨歇突然出现了。 　　“那个小妹妹怎么了？”子耀问她。 　　萧雨歇愣了一下，才回答他，佳佳和她的母亲，以及另外一个她称呼为“姨”的女人，是一只二十人小队的禁｜脔，她的母亲一直以她还未成年拖延着那些男人侵犯她的时间，然而就在一周前，队伍老大强迫佳佳和她发生关系被她母亲打断，一气之下将她母亲打成重伤，缠绵病榻五六天，那几天，佳佳的日子并不好过，她不得不从白天到黑夜都蹲守在母亲眼前，母亲也必须时时刻刻握住她的手，不然睡得再熟也会惊醒，母女俩相依为命，母亲一直让她逃跑——她们住在四楼，房间窗户对着外面。而她始终放心不下，最后，是她母亲咳嗽着将床单搓成绳，逼着她跳下楼，才在窗前看着她微笑着倒下。 　　虽然佳佳搏得一命，但她也伤得不轻，在雪地里拖着病体走了三个小时，才到幸存者基地，她们为她检查身体时，发现她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和刮伤，偶尔还咳嗽一下。 　　“或许我们可以帮忙治疗一下，”子耀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说道，“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萧雨歇看着他，动了动嘴唇，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你怎么了？”子耀注意到她的异样，奇怪地问道。 　　萧雨歇心一横，眼睛一闭，直说道，“刚才你接待的那个……长得好像很无害的男人……” 　　“周天？”子耀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他怎么了？” 　　“他就是陈天，”说完这句话，萧雨歇马上闭上嘴，看着子耀的眼睛从愣神，到恍然，到愤怒，他的嘴唇颤抖着，身体打着哆嗦，他努力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但他的愤怒爆发得如此剧烈，以至于他甚至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桌子后面，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深呼吸，他吸着鼻子，断断续续地深深吸一口气，眼眶红了一圈。 　　“他，”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瞪着眼睛，嗓音似哭似笑，“他就是，陈天。” 　　萧雨歇无声地点点头。 　　她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尽管对方做了不少伪装，不知从哪找了副黑框眼镜戴着，头发也修剪成寸头，可她恍惚一下，还是认出来了，那种大尾巴狼努力装成小白兔的感觉，实在太过熟悉。 　　“这就是我刚才没告诉你的原因，”萧雨歇抿唇道，“他不知道阿柯还有个弟弟，也不知道你就是那个弟弟，现在，你是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一个。” 　　子耀默默点了点头，萧雨歇不得不把话说明白些，“基地里禁止内斗，不然就算你是我们小队的人，叶云轻也会把你赶出去的，清雪活动会是一个好机会，你要冷静一点。” 　　她有些后悔没跟叶云轻商量过后再告诉子耀，他看起来就不像能冷静下来的那种。 　　子耀将笔记本往桌上一放，努力抑制着自己声音里的异样，“我去找云轻商量，你……” 　　“我得减少露面，以防打草惊蛇，”萧雨歇轻轻地说，“不过，我担心已经打草惊蛇了，基地里的人都知道，我叫萧萧。” 　　“那就找另一个‘xiao xiao’出来，”办公室里，听说此事的叶云轻提了这个建议，“你们有没有值得信任的人？” 　　值得信任的人……子耀思忖着，摇摇头。 　　“得把沈染叫过来，”叶云轻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击，“还有沈然，虽然这地方不一定安全，但是总比地下安全些。” 　　来得及么？萧雨歇和周天打过交道，对方可不好糊弄。 　　“实在不行的话，”她对叶云轻说，“我可以去外面避一避，你们趁机把另一个萧萧推上来，还好我很少在外露面，见过我的人不多。” 　　萧雨歇是唯一一个自始至终占据排行榜第一的玩家，她的位置不可动摇，久得让其他玩家都怀疑榜单是不是出了bug，叶云轻这么多天接收幸存者，也见过不少排行榜上的玩家，他们通常都十分刻苦，每天训练，可他和萧雨歇相处过那么久，都没见她怎么训练过自己。 　　但她的实力毋庸置疑，叶云轻本来都打算以她为招牌吸引更多幸存者过来，但没想到出现陈天这个岔子，将他的全盘算盘都打乱了。 　　“其实我们不用那么警惕，”萧雨歇一提要走，叶云轻立马转动开了脑子，“你那时候和阿柯的表现并不熟吧？在他眼里，你不一定要找他报仇，你留下，他的灭世教徒身份肯定不保，要么抛弃这个身份融入，要么坚持这个身份离开，他要是离开，我们就有办法让他回不来，主要是，盯紧他，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最后这句话，他是看着子耀说的。 　　“另外，”叶云轻转向萧雨歇，“你要是碰见他，就当认不出来，如果他叫住你，你就当普通人那样，不对，我得安排个时间地点让你们能偶遇上，这样我就能观察他的心理，唔……什么时候好呢。” 　　陈天一路走来，肯定坑过不少人，不一定死死记住阿柯，记住萧雨歇，然而，为以防万一，叶云轻还是将他列入必杀名单，并准备择日叫沈然一行人过来。 　　按照他的计划，萧雨歇会在离开小区操场的那段路程和“偶尔”听到一段对话正好对排行榜上高手的训练有兴趣的陈天撞见，而他和子耀会躲在小区操场旁边的办公楼用望远镜观察陈天的动静。 　　“最重要的是保持平静，”萧雨歇像往常那样从操场走回住处，她沉浸在自己的内功心法中，直到她感知到一个脚步声擦肩而过、停在她身后。 　　她步履稳稳地往前走。 第89章 偶遇仇敌2 　　“他认出来了，”叶云轻把望远镜从鼻梁上递给旁边的子耀，“他迟疑了一下，好像还想上去打招呼。” 　　然而佯装无事的萧雨歇丝毫没有放慢脚步，在陈天犹疑的这十几秒，她很快走远了，这时候再跑上去搭讪，未免也太引人注目，他在原地逡巡数十秒后，便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他走了，”叶云轻在队伍频道里对杨护说，“你让那个刺客跟着他，看他有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话，打听过消息。” 　　杨护在队伍频道里“嗯”了一声，他们在这里经营了半个多月，认识几个嘴巴紧的刺客，不会出去乱说。 　　在叶云轻看来，在陈天没有下一步动作之前，此事便先告一段落，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安排投奔过来的幸存者们、研究附近地形、完善动植物资料…… 　　“是的，我们碰到一株枯死的蒲公英，”从外面刚回来的幸存者们照例在记录员的房间里报备他们此行收获，萧雨歇正好路过，她眼尖地认出领头的人——顾辰，子耀以前呆过的队伍，然而他的队员却好似换了一批，那个长得很高大的“大壮”、梳着双马尾大大咧咧的小蛮、还有从前住在四合院里叶云轻介绍过去的老爷子邹文彬全不见了身影，倒是他孙女邹彤彤还在队伍里，她和一个陌生女孩挨得很近，好似相处很久的老熟人。 　　不知是叶云轻在论坛山发的帖子的确有所作用，还是其他幸存者基地所剩无几，萧雨歇在这里看到顾辰小队倒有些诧异，毕竟他们同是末世之前就组建起来的队伍，按理说得此先机，后面的路应该比普通人更好走才是，为什么他们居然失去了三个队友？ 　　在去打招呼之前，她先在队伍频道里和其他队友沟通道，“你们看到顾辰了吗？” 　　“顾辰？他也来了？”子耀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们什么时候来的？陈天这事他们没准能帮我们的忙。” 　　他们已经出过一次任务，作为基地管理者的叶云轻肯定不会不了解，“我知道，”他顿了一下说，“顾辰他……变了。”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在子耀脑袋上，让他兴致冲冲的情绪冷静下来。 　　正如萧雨歇所见，连接失去三名重要队友后，顾辰性格变得更加冷漠，用叶云轻的话来说，他和现在地底下躺着的楚歌没什么不同，巨大的挫败感让他成为一个行走的“尸体”，若不是这个小队还需要他，他还“被需要”着，顾辰恐怕会一丧到底，全无生念。 　　“所以我没告诉你们，”叶云轻解释他隐瞒下来的原因，“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恐怕就是曾经的队友和朋友。” 　　听他这么说，子耀也只得打消自己去找顾辰叙旧的念头。 　　此后半个月里，幸存者基地按部就班地发展着，陈天意料之外地沉得住气，他在基地里呆了那么多天，既没有去传教，也没有打听萧雨歇的动静，安静得萧雨歇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没准陈天会有个双胞胎弟弟叫周天什么的，但是他越沉得住气，叶云轻越怀有警惕，直到他不得不外出做任务。 　　每一个幸存者都会被强制安排外出清雪的任务，这是他们居住在这里必须付出的代价，如果没有队员，就会综合进入基地登记的日期和战斗力、特长等因素分派队长和队员，五人一小队，通常每天会有三到四个小队一起行动，互相有个照应。 　　“我把你分派到陈天的这个小队里当队长，”叶云轻的专属办公室里，对子耀说，“你能抑制自己的情绪吗？如果不行，我只能把你放在另外一个外出小队里。” 　　子耀抿了抿唇，用力点了点头。 　　“他们队伍里有三个人，”叶云轻的手指敲了敲桌板，“另外那个是我的人，你们在外任务时，队伍和队伍之间不会隔得很远，如果你要杀，就得避过他们的视线，子耀，你真的想好了吗？你能下手吗？” 　　子耀闭上眼睛，回忆起姐姐的音容笑貌，张开口想说些什么，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得发涩，“我能的。” 　　叶云轻点了点下巴，将子耀的名字加上去，不放心地叮嘱道，“他肯定会怀疑你当队长的动机，你就扯一些类似宗教的话题，他会以为基地在警惕灭世教，在对方没死透之前，你不要把阿柯的事告诉他，记住了，善后的事，我的人会帮你的。” 　　不管陈天有没有杀人，“基地的领导队伍对付一个幸存者”的消息万万不能传出去，听信谣言的人不会关心什么灭世教，叶云轻想让基地顺利发展、幸存者们源源不断地赶来，就绝不能出现这样的破绽。 　　送走子耀后，他长舒了口气，往后一仰躺在自己的椅背上，萧雨歇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听他说，“这事，还得拜托你盯着。” 　　他不会因为阿柯的死冲昏头脑，而认定陈天就是自己砧板上的肉，搞邪教的人脑子和他们普通人不同，跟这些邪教人士比起来，子耀简直纯白得像一只羔羊，何况，他身为一个牧师，从没杀过活生生的人，就算对方弄死了他的姐姐，叶云轻也不敢断定子耀一定就能下得了杀手。 　　所以，还得萧雨歇跟着，只是她不能光明正大地放在队伍名单里，只能偷偷摸摸地尾随，不过叶云轻相信她的隐匿实力——连牢牢占据地底优势的赵教授都没能发现她的踪迹，有她在，陈天就是个死人了。然而，面对子耀想“亲手复仇”不假手他人的想法，身为队伍队长的叶云轻还得适当尊重，这也是他没在子耀面前让萧雨歇帮忙的原因。 　　然而，第二天，当萧雨歇不远不近地跟着清晨出发四个小队后面的时候，她隐隐有种预感，此行不会像叶云轻所想的那么简单。 第90章 偶遇仇敌3 　　这是萧雨歇第二次踏出基地。 　　她第一次出来时，外面还是一副冬日萧瑟的景象，地面、公路、摩天大楼统统被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雪，时不时还有比人高的积雪从楼顶滑下来，摔得雪被坑坑洼洼，大家裹得跟头熊似的，一眼望去，白色背景板上一溜小黑点。 　　这次，因为大家勤勤恳恳地清扫，将厚得一人高的白雪开辟出一条又一条小路，可容两人并肩行走，她试探性地走进里面，通道两边被人来人往的热气凝结成一粒一粒的小冰块，连成一片，仿佛两边都是冰雪做的城墙似的。 　　萧雨歇望了眼走得远远的四只小队，施展技能“消失”，身形从空气中隐去，转而翻身跃至雪上，运起轻功，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这么多天过去，幸存者们几乎已经将周边一圈都清扫过了，他们不得不走得更远，才能到达目的地，据叶云轻估算，小队们至少得在外面呆上三天，才能将清扫任务做完，这就意味着只要不打草惊蛇，子耀有足足三天时间可供下手。 　　她倒希望子耀能早点动作，迟则生变。 　　“咦，”她停下脚步，伸出右手感受到大片雪花飘落的温度和空气中一卷而过的风。 　　这风有些不对劲。 　　她抬头看天，不知何时，原本湛蓝的天空阴沉下来，厚重的云层仿佛压在这座城市上，如一根根利剑般的摩天大楼好像能刺入云层，雪花一朵又一朵密密麻麻地飘落在厚厚的雪被上，时不时一阵风吹过，卷起一溜雪花片。 　　消失这个技能虽能让她的身体隐去，却没法将她整个人藏起来，在这样的天气里，想要不引人注目地行走在雪上几乎是不可能的，落在身上的雪足以凌空勾勒出她的身形，更何况，狂风暴雪之中行走，尽管穿上保暖的裘衣，萧雨歇依然能感受到身体的温度被风一层层刮走，体力流失严重，她不得不停下来，寻找建筑躲避突然袭来的暴风雪。 　　她狼狈地落在一栋大楼前，抖落衣服上的厚雪，朝外望去，只看见大风卷起地上厚厚的积雪，又重重地往地上摔去，那四只小队消失在风雪后面。 　　她和子耀他们失散了。 　　萧雨歇不得不将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告诉叶云轻，他也很诧异，这一个多月过来，幸存者们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暴风雪天气，事实上，昨天还是一片晴朗，雪化的速度很快，连带气温也低了不少度。 　　“这不科学啊，”叶云轻隔着玻璃窗户望着外面肆虐的风雪，“我们在城市里，按理来说……” 　　按理来说，那么多的摩天大楼，风吹过来肯定会有所阻碍，然而身临其境的萧雨歇所感知到的，是大楼里混凝土和钢筋发出的□□声，他们在狂风暴雪面前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拦腰折断。 　　“让其他人都躲进一楼或者地下室，”办公室里的叶云轻对杨护说，“这场暴风雪来得太邪门了。” 　　而此时的萧雨歇，猛然想到了异度空间那场印象中的大沙尘暴，似乎也是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可是她前世并没有听说过现实中暴风雪的存在呀，在她的记忆中，整个雪季都是平平淡淡、安安全全度过的。 　　在这一场恍若末世降临般的暴风雪之中，她不得不躲进大楼大堂里，好在这栋大楼似乎也是幸存者们清扫过的目标，里面有很明显的人类脚印，就在她刚躲进大门的那一刻，暴风雪突然刮来，直接将玻璃大门刮跑，穿堂风呼啸而过，冷得她将裘衣拢紧，打了个一个哆嗦。 　　萧雨歇不得不走到更里面，寻找更安全的地方，不过她还是担心这栋大楼会倒，便沿着楼梯准备去地下一层或者更深，与此同时，她也开始担心起杳无踪迹的子耀一行人。 　　这种天气，简直是为毁尸灭迹量身打造。若陈天也是这么想的，子耀就危险了——而陈天这种邪教信徒，没准真的会这么想。 　　“他们好像找到就近的地方暂且住下来了，”叶云轻同样担心这个问题，好在……“四个小队还没分开搜查，他们挤在一起，子耀是暂时下不了手，还好，陈天也没有发难的机会。” 　　萧雨歇暂且放下心，她推开地下一层的楼梯门，戴上红外线眼镜，黑暗中环视四周，放在门上的手迟疑片刻。 　　难道是在地下呆的时间太久了？她总觉得，这里面恍如一只巨兽张开了口，好整以暇地等她进去了。但是，这栋大楼应该被请扫过了没错，既然幸存者们安然无恙地归来，那么这里不会有危险的呀。 　　她在门口逡巡片刻，眼睛一亮，从背包里拿出一块肉干——这是她准备的食物，朝里扔去。 　　肉干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钝响，滚了两圈，安安静静地呆在原地，良久，并没有什么异样。 　　她略放下心来，抬起脚就要往里踏，突然好像觉察什么似的，右脚顿在半空中，她闭上眼睛，运转内力，展开感知，耳边听到细微，但清晰的沙沙声。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听到的，蚕宝宝啃食桑叶的沙沙声。 　　她把脚收回来，蹲在地上，那沙沙声更大了。 　　这是…… 　　她意识到大厅里正在发生什么事，脸刷地变白了。 　　……蚁群。 　　蚂蚁分肉食、植食和杂食，在入冬之前会将粮食搬运到自己的巢穴中去过冬，从前的幸存者之所以生还，大概是碰上不喜欢吃肉的蚂蚁，也有可能是他们身上的寒气太冷，蚂蚁一向不耐寒。 　　萧雨歇不得不走进楼道里，她可不想惹上蚁群。 　　巨大的“轰隆”一声，她及时扶住左右墙壁，感觉墙壁都在震动，这震动经久不消，她心底已有猜测—— 　　该不会是台风把楼吹塌了吧？ 　　“子耀？你那边情况如何？”她在队伍频道里问道。 　　“子耀？子耀？？” 第91章 偶遇仇敌4 　　子耀没有回答。 　　这让萧雨歇和叶云轻都有些担忧，然而，外面暴风雪实在刮得太大，她在楼道里都能听到地面上传来哐当哐当的碰撞声音，还有风雪快到一定程度刮起的“咻咻”声，她都不敢走出地下楼道。 　　“我联系一下我找的那个人，”叶云轻在好友频道里对萧雨歇说，“希望他还能回我。” 　　那名“内应”回复他了，说是他们四个小队进入一栋公寓后不得不躲进室内，因为窗户被暴风刮开、摔碎在房间里，他们不得不像萧雨歇那样，寻找地下建筑躲避起来，而同样的，他们也碰到了成群结队的蚂蚁。只是他们没有萧雨歇的感知那么高，直到一名队友身上爬满了蚂蚁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后来的事超出了所有人的掌控，大家拥挤着冲出地下，几个队伍失散开来，他躲在一楼一间靠里的房间里喘息，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 　　“子耀呢？”萧雨歇问叶云轻。 　　“他也不知道，”叶云轻声音沉重，“他唯一能肯定的是，在遇到蚂蚁的时候，子耀还活着，他，或许和陈天他们在一起。” 　　此时的萧雨歇，也只能静静蹲在楼梯上，等候这暴风雪停下来，等候子耀联系他们。 　　这一等，就是一周。 　　她身上只带着三天的食物和水，不得不进到异度空间里，又马上被不属于暴风雪的沙尘暴逼回来，沙漠村的好友滚滚告诉她，在沙尘暴到来第一天，村长就下令让所有NPC躲在临时挖的地洞里，滚滚他们虽然进入了地洞，却不能就此留在里面，NPC不得不将他们赶走，因为地洞里的空气是有限的。 　　所以，异度空间无法提供她的后勤需要，为保存体力，她只得尽量节省这些食物和水，这时她无比地想念被她扔去吸引蚂蚁的肉干。 　　叶云轻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幸存者们一向依赖异度空间的补给，尽管他细心地做好两手准备，挖了个地洞存储一些食物，但和庞大的幸存者需求来说，如杯水车薪，最多撑三天。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他估计自己会被饥饿的幸存者们撕成碎片。 　　两人自顾不暇，等了好几天，子耀也没联系他们，叶云轻叹了口气，明白对方恐怕凶多吉少。 　　暴风雨渐渐变弱的这一天，萧雨歇已是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栋建筑，朝那名内应者所说的地方跃去。 　　一路上，地面仿佛被巨大的扫帚胡乱扫过，原本平整的雪地有的露出泥土地面，有的推起两米高的雪台，而那些高楼大厦，虽然还屹立在地面上，却如同被拦腰打了一拳似的蜷缩起身体，奇形怪状，唯一相同的是，它们看起来都摇摇欲坠。 　　城市里不能再待下去了，萧雨歇一边赶路一边暗想，若是建筑物们倒塌下来，幸存者们该如何幸免于难。 　　“在这里！”黑色土地与白色雪花构成的世界里，一块军绿色的布料格外显眼，一个人举着这块布在朝极速行进的她打招呼，见她稳稳停在自己面前，收好布料自我介绍道，“我是瑞英，是子耀队伍里的那个刺客。” 　　“你好，”萧雨歇匆匆打断他的自我介绍，“你找到他们了吗？” 　　瑞英抿了抿唇，“刚刚找到，请你做好心理准备，你可能不愿看到这幅景象。” 　　萧雨歇长叹口气，闭上眼睛，默无声息地点了点头。 　　“你让跟着子耀的那个人是叫瑞英吗？”她注意到对方行走在雪地上的脚印，联系叶云轻道，“是个刺客？” 　　“对，”叶云轻问，“怎么了？” 　　萧雨歇没有说话。 　　两人默默朝前面这栋公寓走去，外面还在刮着风下着雪，在大厅里依然很难看清里面的模样，她不得不拿出陪伴她很久的红外线眼镜出来戴上。 　　“其他人呢？”她问瑞英，“不是有四只队伍吗？应该二十个人才对。” 　　瑞英“嗯”了一声，流畅地回答道，“是啊，就是不小心失散了，这栋建筑里我只找到子耀他们的尸体。” 　　他先行一步走进楼道门里，萧雨歇没有立刻跟上去，她在门口顿了一下，抽出自己的长剑，指向面对她的瑞英。 　　“我没有耐心跟你多废话，”她沉声道，剑尖点着对方的喉咙，“你到底是谁？” 　　瑞英哈哈笑了一声，似乎想要打破尴尬，见她不做声，才笑着伸出指头想要拿开对方的剑，带着笑意说，“你在开玩笑吗？我是瑞英啊。” 　　然而萧雨歇并不给面子，她手里的剑轻轻往前一递，“瑞英”不得不往后一缩，而那剑尖始终如附骨之疽般跟着他的喉咙，仿佛剑上长了眼睛似的。 　　“瑞英”这才意会过来对方没有开玩笑，他停在那里，两手抬过肩膀，做出一个标准的投降姿势，“我真的是瑞英，你应该跟叶云轻确认过了吧。” 　　“可能接我的人叫瑞英，”萧雨歇平静地说，“但你不是。” 　　“你不是刺客，”她说，“刺客走路没有你那么重，你的体型也不像战士和肉盾，你是法师或者牧师吧。” 　　真的瑞英还活着，作为叶云轻雇来的刺客，他恐怕并没有什么拿命来保密的意识，或许在陈天的威胁下，他将一切安排吐露出来，并引诱她萧雨歇过来，想一并解决掉。 　　但，若是陈天的安排，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吗？竟然敢叫一个法系职业单枪匹马过来，这安排……不得不说太有勇气了。 　　“子耀呢？”她逼问道。 　　假瑞英哈哈一笑，“你应该知道了。” 　　萧雨歇不与他多废话，直接一剑割断了他的喉咙，这个人，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透过红外线眼镜，似乎还能看到他脸上残存的诧异和惊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死在一个女人手里。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萧雨歇一时也有些诧异，他不知道自己就是排行榜上的萧萧？难道是叶云轻的安排起作用了？可是陈天不可能不知道啊。 　　既然他朝楼上引，萧雨歇看向楼梯，想必，其他人包括真瑞英，会在楼上等着假瑞英和她。 　　不，现在应该是，等着她。 第92章 偶遇仇敌5 　　萧雨歇没有立刻突兀地跑上楼，她运转内力，开启感知，将耳朵贴近楼道墙面，细细聆听，耳边只听到风雪的呼啸声，不过十余秒，她便抬脚轻轻朝楼上走去。 　　还得再靠近一点。 　　萧雨歇原本应该留着假瑞英一条命，假装让他领着上去，然而她不知道上面有什么在等待她，以有心算无心，就算她全神贯注地防备着，也担心会马失前蹄，所以干脆先把这个人解决掉，能干掉一个是一个。 　　这栋大楼很高，足有三四十层，萧雨歇料想他们不会藏在太高的楼层，最多二三楼，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过去，其实并不需要多久。 　　她很快就察觉到一个房间里有人在踱步，老实说，她简直开始怀疑到底是不是灭世教的人搞的鬼，萧雨歇认识陈天的时间并不长，却也能从他的狠决和果断中看出他的细心，让一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随便一个高技术的刺客都能听到他的脚步声，这实在不符合她对陈天的认知。 　　然而，她已经不想琢磨太多，尽管心知子耀已凶多吉少，但在没有看到对方尸体之前，她还是希望大家都能活得好好的。 　　在确认其它房间没有异样的声音后，萧雨歇脚步轻巧地朝那间踱步的房间走去，房门一定布设有机关，她走到走廊的窗户处，避开地上的碎玻璃，冷风从空荡荡的窗框里横冲直撞，她解开裘衣，放进背包，将勾绳上的钩子勾在窗户边缘，手持绳子翻出窗外，被外面的暴风雪冻得一个激灵。 　　大楼的墙面非常光滑，配上无处不在的风雪，触手即滑，萧雨歇不得不戴上表面粗糙的手套，以绳子为支撑，运起轻功，朝她瞄准的那间公寓荡去。 　　她右手扒到公寓的窗台上，身体悬空，下面足有两层楼高，她小心翼翼地抬起脑袋，发现这是一间卧室，里面没人。 　　他们大概都聚集在正对房门的客厅里，听到里面传来的脚步声，萧雨歇手按在窗台上，整个人如猫一样灵活地闪进屋内，这间房间的门关着，她迟疑片刻，闪身躲藏在门后，然后慢慢将门拉开，老旧的门框发出吱呀的声音，在房间里格外清晰，她清楚地嗅到随之传来的血腥味。 　　里面的脚步声一顿，朝萧雨歇藏着的卧房走来，她好整以暇地等着这人脚步声越来越近，贼头贼脑地探出脑袋，理所当然地，被她一手刀打晕，利落地用绳子绑起来。 　　房间里除了这人，客厅里的角落还剩下一个被捆成粽子的、身形瘦小的男子，见有人走进客厅，他先缩成一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后好像发现来者是自己人，才兴奋地连声吱唔——他的嘴里塞着布料，难以说话。 　　萧雨歇暂且不去管他，她嗅到血腥味最浓重的区域，拉开厨房的门，眼前倒着两个人型……她深呼一口气，打开快耗尽电量的手电筒，阴暗的光线照亮了这块黑漆漆的地面。 　　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人她很快认出来，是陈天，他脸上凝固着惊诧的表情，右手捂着心脏，从那透出来的血染红了一片，看得出他的心脏处中了一刀，这把刀握在另一具尸体手中。 　　子耀。 　　他倒在另一头，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意，和些许遗憾。他的手紧紧攥着一把匕首，腹部一块血红，衣料碎成几块，血肉模糊。 　　萧雨歇几乎能想象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或许找了个理由，让他们这个小队和其他人隔开，趁陈天不备动了手，只是，他也即刻被陈天的两人队员乱刀砍死，至于那个叶云轻找来的刺客…… 　　毕竟不是自己人，可能子耀信不过他，没有和他通过气，可能他自己胆小怕事，不敢以两个人正面对抗三个人，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的真相，都随着子耀和陈天的死，烟消云散。 　　萧雨歇抹了把脸上融化的雪水，将子耀的尸体抱起，朝外走去。 　　客厅里的刺客见她出来，吱唔个不停，她暂时没有想到该怎么处理掉对方，放子耀在地上，便提着剑，将那个捆好的陈天队员弄醒，平静地问，“子耀是你们杀死的？” 　　这人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他脸朝左边一摆，不说话。 　　“你来说，”萧雨歇把瑞英口中略湿的布料扯出来，剑指着他道，“子耀是怎么死的？” 　　“这不怪我啊姑奶奶，”瑞英张口就是求饶的话，口齿还有些不清楚，“是这样的，我们没碰到黑蚂蚁，不对，我们碰到了，但是我们有火把，黑蚂蚁没造成骚乱，后来，我们就提议说先住在一起，人一多你懂的，就容易乱，大家都不同意，说各个小队住各自的，最多住近一点，彼此有个照应。” 　　“说正事。”萧雨歇的剑指向瑞英，吓得他嘴巴也不打哆嗦了一连串地回答道，“是队长说想和周天单独讨论一样事情接着周天就死了还捅了子耀一刀我就怕了嘛他们两个就上来捡起周天的刀就捅子耀……” 　　“你就在一边看着，”萧雨歇陈述性地说，她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你就在一边看着。” 　　“你说，我们又不是……特别熟……，”瑞英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本来我答应云轻，也只是，尽力而为嘛，他知道的，我虽然胆小，可是他信得过我，又觉得有你看着……”说到这，他的话被他咕咕叫的肚子打断。 　　事到如今，再追究是谁的错，也没有什么意义，萧雨歇用剑将陈天队员杀掉后，便抱着子耀的尸身走出房门，剩下客厅里挪动的瑞英低声求饶，“对不起啊大姐，你能帮我解开一下吗？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你别走啊……对不起！别走啊！” 　　“求你了！” 　　“别走！” 　　“帮我解一下啊！” 　　“我求你了！” 第93章 偶遇仇敌（完） 　　“就是这样，我把子耀的身体埋在了那附近，”萧雨歇喝了口热茶，平静地将所有事情告诉叶云轻，因为暴风雪的肆虐，基地里的幸存者们被迫分散到三栋建筑物里，叶云轻的办公室如今坐落在地下一层的原杂物室中，里面清理一番后倒挺适合这个天气。 　　“又少了一个人，”叶云轻叹了口气，“我不该让他去的。” 　　“就算你拦着，他也非去不可，”萧雨歇能理解子耀的感受，在末世这样的日子里，报仇恐怕是他生存的唯一信念，从他哪怕自己身亡也要杀掉陈天就能看得出来，那时候的他，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然而，因为队伍里不断减员，导致叶云轻的小队只剩下她和杨护两人，而能让他们信任的人也少得可怜，空缺的队员位置迟迟不能填上，叶云轻已经在想能不能和顾辰的队伍合并了，至少顾辰这个人他末世之前接触过，甚至还调查过。 　　“可惜，”叶云轻想起背包里的那本复生术，他现在依然没办法使用这个技能，不然以子耀的条件，完整的尸身和不被寄生，是完全可以被复活的，“你把他埋在什么地方？如果以后能施展这个法术，没准能让他重新复活。” 　　萧雨歇将那个地址说出来，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沉默。 　　“这不是你的错，”叶云轻低声说，“我们都太小觑他的复仇之意了。” 　　“我知道，”她摇摇头，“我只是在担心……”她看向小小天窗外飘落的雪花，“冬天过后。” 　　预示着末世中期和后期节点的百人强制任务始终没有出现，这意味着那个杀掉近百名玩家的智慧生物，或许就是被他们早已除掉的赵教授，在前世，楚歌一行人葬身地下研究所，没准越发让赵教授的队伍为之扩大，这意味着，未来似乎是可以改变的。 　　可是，这一场没出现在前世的暴风雪，让她有种越发不详的预感，好像冥冥之中，一些东西已经驶出正轨，和她亲手杀掉的赵教授不同，天气并不是玩家能改变的。 　　难道这个世界，出错了？ 　　“你的强制任务期限快到了吧，”叶云轻沉声说，“我已经让沈然他们过来了，我想，应该见一见顾辰。”他们同样失去了两名队友，同是天涯沦落人，应该会有共同语言。 　　萧雨歇的强制任务期限是半年，自从上次地底的任务，已经过去五个多月，算算，的确快到了。 　　经过一周的疯狂肆虐，暴风雪的威力逐渐减弱下来，尽管风团还在城市各个地方转移，不过对风眼外围的基地来说，这种程度足够他们在外面活动，与现实的暴风雪相差无几的是，沙漠村的沙尘暴也在这个时候慢慢消停下来，两者仿佛一面镜子的里外般，拥有十分诡异的对称关系，这让萧雨歇不得不担心起接下来会不会有小型的风雪出现。 　　这天，她踏入异度空间，沙漠村建在地上的村子早已被大风卷走，萧雨歇踏进由烛光般的萤石照亮的地下城通道时，恍惚了一下，仿佛回到了前世末世后期的生活。 　　她在地下城里找到了打出自己线人招牌的滚滚，突逢大变，玩家们都想知道异度空间发生了什么事，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现实生活，而在她的好友名单里，补衣和她男朋友的名字暗了下去。 　　“好像是在转移的时候，遇到了暴风雪，”提到这事，滚滚神情麻木，“他们被卷了进去。” 　　萧雨歇不再提这事，她联系上张诚和小五——小七刚刚在一次强制任务中失去了生命，在她异度空间的好友单里，也就只有他们的名字还亮着，显示他们还活着。 　　四个人在地下城聚在一起，滚滚特地拿出他从一个女玩家手中收购的酒，据说，这个女玩家在npc中的好感度很高，能弄到其他人弄不到的东西，也正是这点引起其他玩家的觊觎，在她出任务的时候，那些人埋伏在路上杀了她，尽管npc们向凶手发出通缉令，让凶手们绳之以法，但这个女玩家到底还是死了。 　　“她是不是叫安琪？”萧雨歇擦着滚滚贡献出来的石杯，闻声发问道。 　　“好像是吧，”滚滚不确定地说，“可惜了，据说当时还有个女孩是她的队友，也一起惨遭不测。” 　　“是叫安琪，”小七插话道，他长高了许多，还是那么瘦小，“我记得这个名字，天使。” 　　萧雨歇默不作声地将酒倒入石杯中，轻轻喝了一口。 　　一边喝着酒，他们一边谈论起其他的人和事，包括那些不知撤到哪去的高官，杳无音讯的欧米非洲大陆，讨论排行榜上的玩家们……就着npc卖的干粮喝完酒，这一场小小的聚会散去，几人各自奔赴东西，他们知道，这也许是他们今生最后一次聚在一起。 　　等她从异度空间里出来，已是晚上，今天的月亮又圆又亮，好像贴在城市边上似的，配着漫天白雪、满地荒夷，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叶云轻正裹着棉袄在阳台上“赏月”，杨护静静地站在一边，见她踏上阳台，识相地退进黑漆漆的客厅里。 　　“我们会活着吗？”叶云轻听出萧雨歇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问她。 　　随后，他轻笑一声，仿佛在嘲笑自己，伸出手，接着天上落下来的雪花，“我总觉得，此时的平静，就好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夜。” 　　是啊，一直以来，末世都是一步一步紧紧相逼，何曾有过这么安祥的冬季，哪怕那场特大暴风雪，也不像那些动植物般致命，事有反常，必有蹊跷。 　　萧雨歇正要说话，突然瞪大眼睛，她听到了“叮——”的一声。 　　［您接到任务：世界末日避难所。］ 　　任务内容：调查世界末日避难所。任务时限：十天。倒计时：24小时。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强制任务～ 第94章 避难所1 　　世界末日避难所？ 　　萧雨歇看到这个任务描述的一刹那，便有种隐约的预感，或许她会在这个任务地点看到那些逃离的高官、富豪们。只是，为什么要调查避难所呢？难道有什么东西在威胁着那些人吗？ 　　然而，在看到洒满一个城市的银色月光后，本想出口告诉叶云轻的她没有说话，在这么静谧的气氛里，说强制任务未免太煞风景，她拢了拢自己的裘衣，站在叶云轻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个陷落的城市。 　　就在此时，她突然感受到刮过自己的风的速度变得十分迅捷，地上的仅剩的积雪也随着疾风起舞，它们刮向两人所看不见的远方，但萧雨歇仍能从险些把她刮走的狂风中嗅到暴风雪来临的气息。 　　“我们先进去，”一手扶着栏杆，叶云轻一手伸向她，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狂风吹走，萧雨歇握住他的手，猛地用力一带，连摔带滚掉进客厅里，随即关上被吹落玻璃的窗户，并用柜子、凳子等物件将窗户框堵住。 　　到底这是那场跑远的暴风雪，还是又一场新的暴风雪诞生了？ 　　“没事吧？”杨护不知从哪个角落匆匆赶来，“外面又在刮风了，这栋大楼能撑得住吗？” 　　随着狂风一声怒号，顶着窗户框的木柜、凳子被吹得直往他们身上招呼，萧雨歇及时伸手将他们按停，然而彻骨的冷风告诉他们，天台直接连接的客厅已经不能呆下去了，“我们进到屋子里面去。”叶云轻当机立断地朝卧室走去，轰隆巨响过后，他们的大楼极速抖动着，好像一个巨人正在冷风中打着寒颤。 　　叶云轻及时扒住墙壁，稳住自己的身形，回头看杨护两人，黑暗之中只能看到他们的身形，两人都站得稳稳的，他这才放下心来。 　　“我们不能在地上住了，”感受着脚下的颤抖，叶云轻不得不说，“我们得到地下去。” 　　可是，地下没有刺骨的寒风，没有冰凉的白雪，很容易成为动植物们的天堂，就算他们已经清扫过一遍，却也不能保证不会有新的小生物冒出来。 　　比起地下的危机四伏，地上看似要安全得多。 　　“但是，一场暴风雪还好，”叶云轻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两场、三场，甚至数十场呢？我们没办法保证这栋大楼能在冬天结束之前都能完好无损，只要它倒塌下来，住在里面的我们怎么逃脱得了。” 　　“再等等看吧，”他叹了口气说，“贸然转移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逆反心理，我们先将一部分人转移到地下，再看看后面的情况。” 　　说到这里，四周又是一阵天摇地动。 　　在这个时候，萧雨歇不得不将她的强制任务说出来。 　　“调查世界末日避难所……”叶云轻一愣，似乎没想到她的强制任务那么快来临，不过，对于世界末日避难所这个所在，他倒是有几分了解，“我的父母……他们应该就藏在某个避难所里吧。” 　　世界末日避难所分为好几种类型，有专门储藏全世界粮食种子的种子库，有专门建给富翁、高官们的生存公寓，形式上还分为地下的避难所、海上的游船、空中的飞艇甚至太空的飞船，不管是海上还是空中，叶云轻认为他们都没办法在这样异常的天气状况下安然无恙。 　　从干旱到大雨、乃至暴风雪，足以卷走海上空中的任何人造物，地下的避难所才是最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 　　“所以，你得带上红外线眼镜，不过，”叶云轻突然一声轻笑，“或许也不用。” 　　萧雨歇那时还不理解他的话，直到她被传送到这个所谓的世界末日避难所，才明白叶云轻那一声笑的含义。 　　的确，是用不着红外线眼镜的。 　　强制任务没有让她的身体直接降临到这个避难所里，她是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体里醒来，尽管身高、体重和身体属性并没有改变，但猛然发现自己换了张脸，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醒来，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很久不见的白色灯光。 　　这个房间布置得相当温馨而静谧，她从床上坐起来，打量着这里的摆设和布局，就如住过的公寓一般，这个房间拥有一张梳妆台，台面上的镜子清楚地印出另一张脸，旁边是一个衣柜，简洁的宜家风格，她拉开衣柜，里面满满地放置着各式服装，甚至还有两套礼服。 　　简直不像是她想象中的世界末日。 　　“大家都在吧？”她耳边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个富豪，一睁眼发现自己床上两个女人的那种。” 　　队友们陆陆续续报上自己的身份，萧雨歇也从梳妆台上的文件发现她的身份是一个编外研究人员，是的，除了他们所猜想的高官和富翁，避难所里还有许多科学家，末世来临之前，他们就在这里发现了值得研究的东西，因为埋藏在地底太深处，就以此发现为中心兴建了这个避难所。 　　她翻阅着桌上的资料，一边向叶云轻报备，从文件里显示，这个避难所足有上百层，而其中等级分明，同样的空间，负一楼到负五十楼每层楼可容纳数百人，他们拥有类似胶囊公寓般大小的房间空间，每层设置一个浴室和卫生间，此外，食物也只能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要。他们就像蚁巢里的蚂蚁一样，为高等级的住户们提供服务。 　　住在负五十楼到负一百楼的条件则要优渥得多，他们的房间可住四人，能容纳一个家庭，还有起居室，能看看从前的电影和电视剧，偶尔还能去楼下休闲区健身房健身锻炼，当然，他们也有工作，如果不能实现他们的工作价值，就会被赶到楼上去。 　　萧雨歇这个身体居住的地方介于负一百楼与负一百五十楼之间，她买下四人房，将此改成适合她一个人居住的公寓，将上铺搬走，下铺拼成大床，在避难所这个小小的社会里，她称得上中上层阶级了。 　　但她距离负一百五十楼以下的上层阶级们，还有不小的差距。 第95章 避难所2 　　小队成员在队伍频道里沟通后，逐渐明白彼此的处境，一开始开口说话的富翁居住在负一百五十三层，是避难所的上层阶级，她住在一百二十三层，算是中上层阶级，一个和“妻子、儿女”们居住在一起的“丈夫”队友是中产阶级，另外两个男人很不幸地成为了负五十层之中的下层人民。 　　“我快要到工作的时间了，”萧雨歇看了眼贴在镜子上的工作时间表，急忙换上椅子上的一套正装，和她以往所穿的、方便运动的装备不同，西装裙只到膝盖，走起来十分不方便。 　　放置在床头柜上的闹钟清楚地告诉她，现在是早上八点半，她九点就得赶去工作，还要熟悉外面的环境，实在耽搁不起时间。 　　她和队友们说了一声，因为大家距离遥远，加上情况特殊，很难聚集在一起，五人都同意先各自调查，有什么发现及时在队伍频道里告知其他人，虽然萧雨歇不知道从前有没有玩家来过避难所做过任务，但她认为还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比较稳妥。 　　然而那位富翁队友却没怎么说话，看样子似乎沉浸在温柔乡里醒不来了。 　　她最后照着镜子整理一番自己的着装，镜中这个女人大概三十岁出头，脸上有两道浅浅的法令纹，平添两份严肃，加上她又把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更像严格的教导主任了，萧雨歇操起桌上的文件揽在怀里，手扶着门把手，轻轻转动。 　　眼前是一道弧形走廊，不，正确来说应该是圆形走廊，她能清楚地看到对面的房间门牌号码，这条走廊是铁质的，脚下刻着防滑的花纹，和房间里的亮光比起来阴暗许多，似乎走廊的灯只供照明，中间圆形悬空，她稍稍往中间一瞥，下一层是一个游泳池，蓝色的水波有三个男人在游泳，还有两个姑娘坐在泳池边和他们调笑说话，远远地就能听到他们的欢言笑语。 　　萧雨歇顺手关掉电灯，把房门关上，用手上的表状物尝试着扫了一下门把手，记住自己的门牌号码，朝左边的楼梯走去，楼梯也是铁质的，走在上面蹬蹬作响，灯光比走廊亮一些，至少她能看清台阶，就在她顺着楼梯往上走转个弯，迎面撞见一个女人，穿着和她一样的西装套裙，看起来三十七八岁。 　　“哦，是你啊笑笑，”这个女人仿佛认识她的身份，“那么早就去工作？” 　　“是啊，”她唯恐露出破绽，只浅浅地答复一声。 　　“你就是太严肃了，”这个女人不忙着走，反而和她聊起天来，“难怪他们都叫你笑笑，你多笑笑就好了，听姐一句，和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头做实验没前途的，趁你还年轻，赶紧勾搭个年轻的科学家，不然等你老了，把你赶到楼上去，有你哭的。” 　　萧雨歇只得装作洗耳恭听的模样，时不时应一句，盼着她能说得更多，直到这女人“哎呦”一声，发现时间不早，她还有文件没拿，赶忙告辞离开。 　　避难所里是有电梯的，然而电梯只供地下一百层以下的中上层阶级们使用，而且每隔十层才有一间电梯，萧雨歇不得不从一百二十三层爬到一百二十层，才排队等着进电梯。 　　队伍很长，还好电梯够大，而且每隔十层停一会儿，并不难等，趁此机会，她发散感知，专心倾听其他人的话。 　　从她怀中的文件，萧雨歇可得知她的任务并不繁重，事实上，身为所谓编外人士，她只需要充当实验者的助手，专心递工具之类的，这几天更是需要整理实验记录和档案，连工具也不必递，乖乖呆在档案室里即可，减少了和其他人交谈的机会，不过这也导致她很少有条件了解其它情况，能抓住一点时机是一点。 　　“等我们下班，去吃顿好的吧，”一个女声娇滴滴地说，“天天喝营养剂，我胃都疼了。” 　　是的，营养剂已经被研究出来了，尽管拥有异度空间的玩家们似乎用不上，然而从这种东西可以看出——这栋避难所的人们并不知道异度空间的存在，他们甚至应该没有亲手杀过丧尸。 　　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被养得人事不知。 　　营养剂是避难所的硬通货，正确地说，是负一百层以上的下层居民的硬通货，他们需要用自己的劳动换取这些营养液保证基本的饮食需求，而中上层人士们使用的是—— 　　“扣除一点积分，”电梯旁的工装男人用一个小小的扫码仪机械似地在排队的人手上滴一下，他动作熟练，仿佛已经从事千百遍，而排队的这些人们自顾自地交谈，一个眼风也不往他身上扫，好像他是一块石头，吸引不了任何人的注意，更别提一句“谢谢”了。 　　——积分，这才是他们的货币。 　　积分可以换取任何东西：游泳池的使用权、精心烹饪的食物、电视剧和电影、以及居住在负一百层以下的权限……积分越高，就能住得越下层，住得越往下，福利越多，但是积分每月按时扣除，不够的会被赶上去，这也是那位大姐希望她早日组建家庭的原因，两个人分摊房租总比一个人撑着好。 　　萧雨歇站进电梯，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电梯，如前世的铁盒子般，一百五十层的按钮已经亮起，显示有人按过，她工作的地点在一百七十层，然而这间电梯只到一百五十层。他们需要在一百五十层经过严格的安检才能进入一百五十层以下的电梯。 　　又是漫长的排队，萧雨歇安安分分地通过了两道关卡，甚至还得将手上文件交给安检员抖动一下，等她成功到达一百五十层的电梯，时间已经八点五十了。 　　负一百五十层楼往下的电梯都是每层停而不是每十层，而这里的电梯也宽敞明亮许多，木质的电梯门，走进去还能嗅到淡淡的香气，闻起来好像沉香……或许真的是沉香。 　　大家陆陆续续走进去等待，所按的层数也大多是一百六十、一百七十……电梯向下滑动，没过多久，“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一百六十五层。 　　她抓起文件走出电梯，和她同行的还有两位穿着西装的男士与一名穿着同样套裙的女士，眼前的景象又不一样，圆形走廊中间被改成大厅，大厅里摆放着许多工位，而走廊内侧的房间则充当实验室、档案室等。 　　“笑笑，你来了，”她刚走进大厅，便有一名七八十岁的老人迎上来，抓住她的手，萧雨歇差点条件反射性地将手甩开，“今天你的工作任务还是整理档案。” 　　“嗯，”她顺从地应了一声，跟着老人走进挂着档案室牌子的房间，这里放置着许多书架，架子上各类档案袋堆得满满的，空气里充斥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书架中间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老人坐下，拨开椅子上的留声机，放出一段古典的钢琴曲，正当她满心疑惑的时候，老人突然压低声音问，“我让你查的那样东西，你查得怎么样？” 　　萧雨歇一时懵比，她下意识摇摇头，急忙在好友频道里呼唤叶云轻的帮忙。 　　“还是没有进展吗？”老人眉头紧锁，她这才看清楚对方的长相，慈眉善目，看上去颇为友好，“是啊，他们的防守那么严格。” 　　“他让你查一样东西？”叶云轻很快回复她说，“或许这就是任务的突破口，防守严格？一定藏在负一百五十层楼以下吧。” 　　她抿了抿唇，露出无能为力的神色，目送老人叹了口气，微微颤颤地离开档案室。 　　他要查什么东西？ 　　原本萧雨歇以为这会是一个隐蔽的秘密，毕竟老人一举一动给她的印象都十分小心谨慎，然而没想到的是，对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同事进来笑话。 　　“他是不是也让你打听传说中的负两百层的消息？”方才楼梯口找她说话的女人嗤笑道，“他还不死心啊。” 　　这里还有负两百层？原本萧雨歇想这么问，但话到口边又变成，“是啊，怎么可能会有负两百层嘛。” 　　“你还真别说，”女人来了兴趣，神神秘秘地说，“你知不知道这个避难所的创始人是谁？” 　　萧雨歇此刻就算知道，也得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引她说下去。 　　女人简单地将所谓的“重大发现”、“避难所的创造之路”说了一遍，而后才悄悄地说，“那些创建避难所的科学家，他怀疑就藏在负两百层以下，可惜，越往下安保越严密，没有正当的理由没办法下去查看，所以就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毕竟我们是女人嘛，男人撬不开的嘴，”她甩了甩头发，“没准女人就可以。” 　　萧雨歇默不作声。 　　等到她整理完一天的卷宗，还没仔细阅读从中分析，便听见队伍频道队友焦急的声音，“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什么？” 　　“我感觉……他们好像要造反……”说话的是住在负五十层以上的队员。 第96章 避难所3 　　如同方才那位老人神神秘秘的交代，萧雨歇随后发现, 下层人民想要起义并不是件稀奇事, 正相反, 在负一百五十层以下早已人尽皆知。 　　“不就是造反么，”这位叫陈姨的同事颇有些见怪不怪，“他们还以为是什么大秘密？笑话, 避难所里没有秘密。” 　　或许在她看来, 下层阶级的反抗不过是个笑话, 也不知道她的信心从何而来。 　　那两名队友给了她答案，“说是胶囊公寓, 其实我们住的地方, 同监狱没什么区别。” 　　每人一个格子间, 只够摆放一张床, 去洗漱、吃饭都得在监管人员的监视下排队，需要为仅能维持生存的食物和水付出从早到晚的体力劳动，要说在这严格的看管下越狱或许他们会相信, 想要起义？不可能。 　　所以, 就算负一百五十层以下的大佬都知道他们在谋划这事，却压根没当真, 无人认为他们会成功。 　　“或许这就是任务想要你们调查的事情, ”叶云轻收到这条消息后回复道，“既然游戏将你们投放过去，那避难所一定存在某种危机，迄今为止, 你面前摆着两条线索，底层人民的反抗，和神秘的负两百层楼以下。” 　　萧雨歇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文件和档案，她一边整理，一边从中查找有用的信息，可惜这些文件有的太过残破，有的又无关紧要，她只找到寥寥几条线索。 　　这个避难所还未成为避难所之前，是作为研究所来使用，这一点她已从原主手上的工作文件了解到了，但她还是第一次从中发现，在末世爆发来临前一年，研究所才成立，半年后，改装为世界末日避难所，从她了解的末日情况来看，就在末日避难所建成、科学家和富豪们搬进来的那一段时间，便是寄生病毒肆虐，却又还未正式爆发之前。 　　也就是说，科学家和富豪们，早在寄生病毒大面积爆发之前搬进避难所，而寄生病毒甚至还没出现的时候，研究所便已改成避难所。 　　或许，她的因果逻辑有错误，萧雨歇指尖攥紧牛皮纸包着的档案袋，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时间上来推，理应是研究所成立——改成避难所——寄生病毒出现——科学家们和富豪们迁入——寄生病毒肆虐，末世来临。 　　这条时间线隐藏着一个可怕的猜测。 　　“不可能吧，”连听闻后的叶云轻都有些不敢确定，“寄生病毒也就算了，天气呢？总不能是人造的呀。” 　　萧雨歇掸了掸档案袋上的灰尘，白纸上黑字的痕迹流露出岁月的痕迹，“可是，实在太可疑了。” 　　的确，叶云轻不得不承认她的推测有几分道理，然而，“再多调查几天吧，”他始终无法忘记赵教授的话语，“你多加小心，依我来看，这个任务最难的不是和动植物们打交道，而是在不暴露自己目的的情况下和其他人周旋，找寻自己需要的情报。” 　　但是，这一次，叶云轻错了。 　　萧雨歇结束一上午的工作，和同事们前去吃晚餐，为确保高层人士的安全和节省安保力量，食堂被安排在负一百五十层，这一层的大厅摆放着二十多个大圆桌，墙边放置着长条桌，桌上摆着满满的自助餐，左边为中餐，右边是西餐，餐厅中间的灯如一朵朵层层叠叠的水晶牡丹花般，照得整个大厅犹如白昼，十分绚丽，跟从前的高档自助餐厅没两样，丝毫看不出世界末日的黑暗和紧张。 　　“今天有鱼，”同事陈姨熟练地用筷子夹了一块烤熟的三文鱼，“虽然是冷冻保存的，不新鲜，不过都这种时候了，也不能太过讲究，随便尝尝，填饱肚子就行。” 　　萧雨歇对食物一向保持相当程度的警惕，她尝试性地尝了一口牛肉，尽管她尝不出所谓的新鲜或是不新鲜，但从口感上来说，是牛肉没错，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人肉。 　　避难所的存货有那么多吗？她一边小口吃着自己熟悉的食物，对三文鱼这些西方食品敬谢不敏，一边思考避难所食物储备的问题，就算再多的食物，每天喂养那么多人——不对，负一百五十层以下的富豪们是在他们自己房间中用餐，负一百层以上的贫民吃的营养剂，至于中产阶级们，或许有他们的餐厅，或许可以自己做吃的，这么看来，需要饲养的人并不是很多，避难所的食物储备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 　　柔软的肉质、香甜的浓汤，几乎第一时间征服了她的味蕾，在连续吃了几年的异度空间干粮后，再尝尝这些“正常”的食物，简直让她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当然，仍然怀有警惕的她隐藏得极好，至少其他同事都没看出来。 　　吃完午餐，大家各自午睡，因为电梯上下十分方便，同事们可以选择在工作间伏案而眠，或回到自己房间小憩，萧雨歇想再观察观察这栋避难所，因此依然选择回房间，在经历过复杂的电梯程序后，她总算回到原主的房间门前，和其他队友们沟通这一上午的心得。 　　“你是说，那些大人物们早就知道我们要造反？”听到萧雨歇的情报，负一百层以上的两名队友都有些沮丧，他们辛辛苦苦劳动一上午，几乎没有休息时间，至于劳动的内容，大致是给其他阶层的人洗袜子、刷碗、打扫卫生之类，十分辛苦，“我就知道跟他们混没前途。” 　　“但是，”中产阶级的“丈夫”身份队员率先开口，“我们这层的人，怎么说呢，”他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有一小戳年轻人很同情你们，甚至还加入了你们的队伍，我的两个孩子就是这样，我偷看了他们的日记，这不对，可我也没办法。” 　　日记算得上一个简单明了的获取情报的手段。 　　“至于我的妻子，她信教，避难所里有个拜基督教，她是很虔诚的信徒，每天早上都要起床祷告，还好没拉我一起，”队员踟蹰地说道，“这个教，信的人不少，我准备熟悉状况后就去拜访看看。” 　　“那你自己小心，”萧雨歇叮嘱道，“富豪，你呢？” 　　“富豪”的声音透着股倦意，“我？我还没起床呢。” 第97章 避难所4 　　萧雨歇很是无奈，没想到唯一一个住在负一百五十层以下的队员会那么简单就被糖衣炮弹所虏获, 而富豪自己也有些羞愧, 却仍嘴硬道, “我这不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嘛，旁边住的全是人精，万一看出什么不对来, 把我直接弄死了怎么办！”越说到最后, 他越发理直气壮, 仿佛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你高兴就好……” 　　总之，富豪是不能指望了, 萧雨歇站起身来, 打量着梳妆台镜子里映出来的人影, 捋了捋袖子, 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寻找有用的线索。 　　原主的物品整理得十分整齐，她蹲在衣柜边, 把衣服一件一件清理出来, 放在膝盖上，一无所获, 她不死心地在衣柜里面敲敲打打, 注意到角落一块木板声音不一，发出的声音仿佛有回声。 　　她在木板边缘摸索着缝隙，从梳妆台上找出一根针，插入缝隙试探, 也不知触碰到什么机关，“咔嚓”一声，这块木板脱落下来，露出一个小格子，衣柜门挡住部分灯光，格子里的光线昏暗，她从背包里掏出手电筒，朝里照去。 　　这个是……她戴上手套，将里面的软壳薄本子拿出来，里面还夹着一张撕下来的纸，萧雨歇将木板原样装上，衣服重新放进衣柜，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翻开这本小本子，上面仅记录着一行复杂的密码，参杂着数字、字母和符号，看得人眼晕。 　　她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原本以为这是一本日记，却没想到除了密码再无其它字样，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的密码呢？ 　　还有这张纸，她抽出里面夹着的纸，本子随手放进背包里，纸上并没有任何字迹，她对着灯光仔细打量，依稀可见其上划痕，仿佛曾被垫着写过字。 　　她将纸张放在梳妆台上，翻出抽屉里的铅笔，斜着细细描画，纸张上逐渐显现出杂乱无章的字迹，好像写这些字的人精神不太正常，按理来说，这纸上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可萧雨歇不死心地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从中拼凑出可见的字迹。 　　“地、下、藏、着、秘密？”她顺口读出来，手指敲了敲桌板，眉头微皱。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萧雨歇连忙将这张纸扔进背包，照着镜子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慢慢走向房门。 　　“你在呀，”门外，同事陈姨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这笑放在她脸上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她探头往房间里打量一下，才堆出个亲切的笑，“你照镜子呢？” 　　“照镜子？”萧雨歇不明所以，“什么照镜子？” 　　“镜子，”陈姨左右打量两眼，神神秘秘地小声说，“这里流传一个鬼故事，镜子里有鬼，有几个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连同他们的镜子一起。” 　　萧雨歇有些不明觉厉，等陈姨走之后，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搜查着梳妆台，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听说这个故事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还是从衣柜里翻出一块长围巾把镜面罩上。 　　话说，陈姨为什么会在自己屋外？ 　　“她是不是拜基督教的信徒？”听说她的遭遇后，其他队友都发散开思维，天马行空地猜测道，“神神叨叨的，很像信徒啊。” 　　“还有那张纸，”劳工队友们有气无力地参与他们的讨论，“地下藏着秘密？她说的会不会是负两百层以下藏着秘密？” 　　的确很有可能，毕竟从今天和老人打交道的经历来看，原主是答应老人会去调查负两百层的，会不会是这个秘密让她精神崩溃，以至于留下这些错乱的语句？ 　　“那一串或许是负一百五十层以下的某处密码，”富豪终于加入他们的讨论，看样子他已经从床上起来，“我们的房间都有一长串密码，对住户来说，只要进行虹膜识别和基因比对即可，不过，对其他想要进入房间的，这一长串密码就有必要了。” 　　“这么说，是房主给她的？”萧雨歇有些困惑。 　　“一般房主想要开放权限就会给出去，不过一般是用一次换一次，那密码在我们手里估计没啥用的，”富豪解释说。 　　然而，若是一次性的密码，原主大可以烧掉或者毁掉，为何非要保存在如此隐蔽的地方。 　　她直起身子，准备到负一百六十五层继续她的工作。 　　任务的前三天都过得十分平静，至少对萧雨歇来说是这样的，她几乎已经熟悉自己的工作和其他同事，还从陈姨口中打听出不少避难所的消息，可惜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 　　“说起来，我好像没有看过负一百层以上有老人的身影，”任务进行第四天，萧雨歇开始做潜入负两百层以下的准备工作，两名劳工队友突然提到这个问题，“住在这里的，都是青壮年。” 　　“我们这层还好，”丈夫身份的队友说，“我家里有老人。” 　　这个问题也只是略一提，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萧雨歇这几天研究路线，和富豪对好口供，找了个机会认识对方，在大庭广众之下来了场一见钟情般的奇遇，这样，她就能借口去富豪所居住的负一百七十五层寻找机会。 　　“可惜我的两个美人，”她刚走进富豪队友的房门，便听他这么说，“因为你，我都得送她们回去了。” 　　萧雨歇默默拿出她背包里的两把匕首，放在桌上，看到雪亮的刀光一闪，富豪讪讪地闭上嘴。 　　一百五十层以下的房间她还是第一次来，这是一间宽敞的套房，拥有主次两间卧室，各设有衣帽间、书房和浴室等，其中还有卫生间、娱乐厅、会客厅、健身房、游泳池、酒吧台甚至私家花园。 　　“花园？”她敏感地注意到这一点，“你从没提过房间里还有花园！” 　　“这些花都很正常，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富豪队友摸了摸鼻子，往前走带路，见萧雨歇仍不动作，催促道，“真的，就是末世前的花，我不骗人。” 第98章 避难所5 　　普通的花？萧雨歇对此表示质疑，末世会有普通的花朵吗？然而, 等富豪队友真的带她到私家花园, 在灯光模拟出的日光下看到争相开放的各色花朵时, 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富豪队友甚至亲自走进花园逛了一圈，完好无损地从花园里活着出来，萧雨歇的脸色越发严肃起来, 因为里面的玫瑰、月季、绿植皆是末日之后的重寄生区, 就算避难所隐藏在地下深处, 也绝无可能幸免。 　　如果说整个世界就像一场游戏，这个避难所就如游戏里的bug, 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我必须得去地下看看, ”她站在花园边缘, 对着满园芬芳说。 　　然而, 到负两百层以下必须准备充足，尽管她拥有足够的积分能够逃脱强制任务失败惩罚，但也需要在副本里呆满十天任务时间, 若是在此期间被避难所的人发现不对, 受到攻击而死，将无法靠生命的钥匙复活。 　　“所以, 要么等到游戏最后一天再下去, ”叶云轻相隔太远只能泛泛地提出建议，“要么，你得有个正经的理由。” 　　暂时找不到正经理由的萧雨歇只得先按捺不动，任务进行第四天, 她照常去负一百六十五层上班，却没有看到一直关照她的陈姨的身影，晚上去食堂吃饭，她忍不住问一位不太熟悉的同事。 　　“陈姐啊，”这位同事一头雾水，“她没请假啊。” 　　“那她今天怎么没来？”萧雨歇不解地问。 　　这名同事正摇着头呢，突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怔住，匆匆扔下一句“我也不知道”就忙不迭地躲出去了。 　　这让她更加疑惑，又侧敲旁击地去问其他人，他们的态度和那一名同事相仿，先是不解，而后避之唯恐不及，好像陈姨这个名字附有什么魔法会让他们丧命一般。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名曾经找过她的老人神神秘秘地给她塞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个词，“镜子。” 　　镜子？ 　　她想起陈姐曾经提醒过自己的那件事——镜子里有鬼。 　　“所以我决定去找陈姨的房间，”萧雨歇对其他队友们如是说，“看看她屋子里的镜子有没有消失。” 　　“说起镜子，”两名劳工队友的声音比起昨天更加疲惫，“我们这边倒是没有这样的传说，不过昨天我问了其他人有关这边老人的事情，他们说负五十层以上的老人们都会送到负五十层以下，这是对老人的优待，可惜没人能去见他们的亲人，我们的工作任务实在太繁重了，根本请不到假，没有假条就没办法搭乘电梯。” 　　听到他的话，队伍频道里的大家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半晌，丈夫身份的队员才道，“我们这几层，压根没听说过什么专门的老人房间。” 　　“我也是，”萧雨歇低低地附和一句。 　　富豪队友哈哈一笑，“我们就更不可能了。”笑声放在这片沉默里格外响亮，他也觉察到自己打圆场般的笑声太过不合时宜，笑到一半突兀地停下，反而使得气氛愈加尴尬。 　　各个阶层泾渭分明，若不是这个任务将他们投放到不同层楼，恐怕没人会知道这个秘密。不，萧雨歇立刻否定这个想法，起义军不可能不知道，或许这也是他们想要起义的原因，他们想知道自己的亲人到底被送到哪去了。 　　“所以，你们都没听说过镜子的传说吗？”萧雨歇重拾话题，试图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只有我们这几层有吗？” 　　丈夫身份的队员思考片刻后迟疑道，“我没听说过，不过可能是因为我没打听的原因，但是，我们房间的镜子照完后都会正面朝下放在桌子上，而且我的妻子也会缝一些镜套把镜子遮住，所以没准有这种说法？” 　　“我们的房间里压根没有镜子，”两名劳工队友失落地说，“怕我们把镜子摔碎用碎镜片自杀吧。” 　　和他们聊过之后，萧雨歇更加坚定了要去陈姨的房间看看的决心，现在需要知道的就是陈姨的房间在什么地方，以及该怎么进去。 　　所有人的身份登记表都在办公室里，吃完晚餐之后，她乘电梯来到负一百六十五层，刷完手腕上的表进入办公区，萧雨歇偷偷摸摸溜进了值班室，寻找桌上的登记文件，她拿出背包里充好电的手电筒，一束白光照在满是文件的桌子上，她轻手轻脚地用两根手指一份一份地抽出文件，扫过一眼后便放在一边摞起，很快她找到了陈姨的登记表，从里面抄出对方的地址，负七十七层，7706号房间。 　　从陈姨的房间地址来看，她应该和家人们住在一起，这也就意味着萧雨歇不用费劲寻找闯入房间的方法，只需要敲敲门，等陈姨的丈夫开门即可。 　　虽然各个阶层的人不能随便往来，但是理应来上班的陈姨无故缺席，作为同事，萧雨歇拥有可以去探访陈姨亲人的理由。 　　她走进电梯，和电梯旁的保安说明原因，并给他看手腕上的表，以此证明自己的身份，很快，她就被允许去访问负七十七层，丈夫身份的队员也住在这附近，他们约好有机会可以见上一面。 　　负七十七层和负一百二十三层的装潢不太一样，房间交错建在圆形走廊两边，这样就能拥有更多的空间供人居住，她走出电梯，白色灯光非常昏暗，几乎看不清地面的纹饰，两边墙壁被石灰粉刷成惨白，走廊空空荡荡，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嗒哒，嗒哒，嗒哒。 　　她顶着或明或暗的灯光朝前走，不时看一眼门上的门牌号，7701，7702，7703，7705…… 　　萧雨歇顿住脚步，朝右边瞥了一眼，等等，7704呢？为什么门牌号从7703直接跳到了7705？ 　　她把这个细节记在心里，走到7706房门前，轻轻敲了敲，房门里响起一个浑浊的男声，“谁啊？” 　　“你好！”她礼貌性地叫道，“我是陈姨的同事，她今天没来上班，是生病了吗？” 　　里面的男声变得紧绷起来，还带着点沙哑，“她没生病，你请回吧。” 　　萧雨歇当然不能这么回去，她辛辛苦苦找到陈姨的地址，可不是为了这么灰溜溜地回房间，“我昨天还和她说过话，今天就……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 　　她话未说出口，眼前房门忽然往里打开，从门缝里透出昏黄的灯光，洒在昏暗的走廊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前，这个男人一头乱糟糟的黑发，他警惕地转动着自己的黑眼睛，打量着萧雨歇的来历身份。 　　“你是她的同事？”他低沉地问道，声音在走廊间层层回响。 　　“是的，”萧雨歇作势抬起自己的手腕，“不信的话，你可以查。” 　　这个男人“哼”了一声，往门后让了让，示意她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步入房间，房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 　　眼前的房间和这个男人一样乱糟糟的，衣柜全部打开，衣服一堆堆落在地上，桌子板凳四脚朝天，梳妆台的抽屉被乱扔在床上、地上，一片混乱。 　　她瞥了一眼身后的男人，能感受到对方刺过来的视线，她佯装无事般四处张望，目光定格在梳妆台上，镶嵌其上的镜子不翼而飞，“陈姨呢？” 　　“我也不知道，”对方简短地说，“我刚过来，就是这样了。” 　　“你刚过来？”萧雨歇暗中提高警惕，却依然带着笑意问，“你不住在这吗？” 　　男人“嘿嘿”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萧雨歇已然觉察到不对，地上的衣服都是女式的，床也只有一张，房间里除了陈姨生活的痕迹，没有第二个人，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左手伸入自己的衣兜，右手拉开卫生间的门，果不其然，里面的镜子也不见了，她关上房门，试探性地说道，“陈姨从没跟我提起过你。” 　　“是吗？”那个男人仿佛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暴露，还镇定自若地反问道，“她倒是提过你很多遍呢。” 　　萧雨歇呵呵一声，心里已经盘算着该从对方的哪个身体部件动手。 　　房间里陷入异常的沉默。 　　两人都默不作声，无人打破这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萧雨歇从衣兜里拿出一面圆圆的小镜子，这是她看到老人传递纸条上“镜子”的字样后去房间里专门找出来的，男人一时没看清她手上的东西，愣在一边，当他看清楚萧雨歇手上镜子的时候，脸色大变，急忙叫了一声，“不要照镜子！” 　　“这是怎么回事！”她攥住镜子盖，左手覆在镜盖上作势要掀开，男人急忙冲过来想夺走她手上的镜子，被她干净利落地躲了过去，“你再动，我就把镜子打开！” 　　男人被迫停在原地，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来，“有话好说，别开镜子。” 　　萧雨歇握着这面镜子，不用抽出其它武器，就能让男人定在那里，对方僵在原地，露出苦笑，“看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她反问道。 　　男人沉默半晌，发问道，“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门牌号少了一位？” 　　没错，她的确注意到了，门牌号从7703直接跳到了7705，但是，这些和陈姨的失踪，和镜子又有什么关系？ 　　“牌面上的说法是，7704这个门牌号不详，但是我们知道，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人，全部消失了，”男人勾起唇角，“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有的只是，无所不在的眼睛。” 　　无所不在的眼睛？萧雨歇好像明白了什么。 　　确认她什么都不知道之后，男人才慢慢说出事情的真相，和她所知道的起义、宗教这些摆在明面上的矛盾不同，避难所中有一股潜藏在黑暗里的力量，镜子就是他们的眼睛，不知他们用什么方法，把监控器和镜子融为一体，有镜子的地方，就有监控，人们毫无隐私可言，一举一动都暴露在镜子面前。 　　“他们拥有一整套的评定方法，一旦我们超出某个分数，”男人说，“就会有卫兵将人带走，谁都不知道那些人会去什么地方。” 　　“什么样的评定方法？他们会怎么评定？”萧雨歇困惑地问他。 　　住在避难所里的人就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男人解释得非常浅显，住在负五十层楼以上的底层居民可以造反，可以不服管，住在负五十层以下的居民可以迷信宗教，可以组建团伙，一切看起来如此的自由，然而，这些都处于这股地下力量的掌控之中。 　　唯一明令禁止的，就是打听避难所负两百层以下的秘密，以及怀疑自己身处的世界。 　　“说清楚一点，什么叫怀疑自己身处的世界？”萧雨歇微一皱眉，意识到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男人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难道你从没怀疑过，为什么外面又是丧尸，又是植物寄生，避难所里却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先且不提他们怎么知道外界的消息，但是萧雨歇很意外他们居然也在怀疑避难所的风平浪静。 　　“陈姐应该是分数超线了，”男人低声说，“虽然我们确认那股力量主要是凭借镜子作为监控器，但在‘镜子里有鬼’的传言散布之后，大家有意无意地把镜子遮起来，他们肯定还有其它手段来监测，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卫兵带走，来陈姐的房间，为的就是找些线索。” 　　“不！你在说谎！”萧雨歇越发提高警惕，“我不了解你，不过我了解人性，如果你的分数快超了，你一定不会对我说这些秘密，一个人活得越久，越害怕死亡，而且，你如果有收音机能听到外面的消息，卫兵早就把你带走了，你不是陈姨的朋友，你是谁！” 　　男人愣了一下，哈哈一笑，见她收起镜子，从腰间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笑声慢慢停下，他带着微笑，用他沙哑的嗓音说，“你说对了，我不是她的朋友，我是……来带走她的人。” 　　“你是卫兵？”萧雨歇立刻猜道，“你是住在负两百层以下的人？你是那股黑暗中的力量？” 　　“我只是其中之一而已，”男人从沙发上抓起自己的黑色外套披上，“记住，我什么都没说。” 　　他走向门口，开门的一瞬间他回头看了萧雨歇一眼，勾起危险的微笑，“你不妨猜猜，你的分数是多少？” 　　萧雨歇目送他离开，而后将手上的镜子慢慢放进自己的衣兜，手上的匕首也插入腰间的鞘中，她捋起袖子，开始在陈姨房间里翻找。 　　既然陈姨被带走，那她绝对是发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当然，很有可能那名来善后的卫兵已经把东西都拿走了，不过为以防万一，她还是要搜搜看，至于所谓的分数，她正愁没理由往负两百层以下一探。 　　她一边小心谨慎地搜索这间房间，一边向队伍频道里的队友们交代这件突如其来的意外，队友们也十分惊讶，没想到简简单单的镜子居然隐藏着那么多东西。 　　“原来这是监控器？”富豪看着自己桌上的镜子，心底发凉，他把衣柜的、浴室里的、卫生间的镜子统统用衣服遮住，饶是如此，依旧不能能缓解心里的不安，想象一下，自己在吃饭睡觉沐浴洗漱的时候，有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紧盯着自己，他甚至还不知道那双眼睛是不是还在看着自己徒劳地把镜子遮住，大声地嘲笑自己。 　　其它队友们也都凭空生出一种被冒犯的感觉，两名居住在负五十层以上的劳工队友反而有些哭笑不得，“这么说来，明面上被严加看管的我们，实际上却是最有隐私权的人？” 　　这反差让大家觉得有些荒谬。 　　萧雨歇在阴暗的房间里搜索片刻，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她倒是在梳妆台上发现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前来检查的卫兵想必以为这本笔记本还没被人用过，不过，有所经验的她用指尖在纸上摩挲片刻，感受到其上凹凸不平的触感。 　　这样的纸张共有两张，夹在不同的页码里，她索性将这本本子扔进背包，准备回房间用铅笔如法炮制。 　　全部搜索完后，她拉开门，往一片狼藉的房间里回头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你找到一张线索了？”全程听着萧雨歇播报的队友们急切地问她，“上面写着什么？” 　　“和原主一样，”攥着两张被铅笔勾勒出字迹的纸张，萧雨歇的心情有些沉重，“一张是一行密码，另一张——” 　　同样杂乱的字迹，仿佛写字的人是个疯子，而在这杂乱无章的字迹中，她依稀拼凑出熟悉的字眼。 　　“——地下，藏着，秘密。” 第99章 避难所6 　　地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萧雨歇分辨出这句熟悉的话语，竟有些毛骨悚然, 为什么她们会不约而同地写下这行警告, 而又不说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还把字迹隐藏在胡乱描划的图案之中。 　　难道说，她们遇上了和赵教授那群白大褂一样的经历，无法直白地表达出自己的思绪？ 　　不管如何, 她依然不能轻举妄动, 昨天那名卫兵的话中意思很明确, 问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分数是多少，就算她半路过来, 也能猜到原主分数绝对不低, 若是没等到任务最后一天就被卫兵押走, 她双拳难敌四手, 搞不好真会在此送命。 　　萧雨歇叹了口气，决定这几天都安分守己，不再做奇奇怪怪的事。 　　然而, 事情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顺利。 　　任务进行第五天, 行程进度过半，萧雨歇安安分分地去负一百六十五层上班, 整理档案和文件, 偶尔打着去富豪房间的幌子调查下面公寓的样式和布局，就她所知，负一百五十层到负一百七十五层每隔五层就会空出一层充当她们的办公楼层，而其它的是富豪们的住房。 　　负一百七十五层以下住的全是科学家, 和雇佣中产阶级充当保安的其他富豪楼层不同，科学家们的住宅由避难所专人看管，据说有军人背景，防守格外严密，就连身份是富豪的队友也无法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通过安保的封锁。 　　正当他们绞尽脑汁想要通过这层层封锁的防线时，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丈夫身份的队友被“消失”了。 　　其他队友本来还没发现他的异样，只是整整一天，他都没参与到日常讨论中来，萧雨歇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在队伍频道里喊了几遍，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其他人才意识到他或许出事了。 　　“他没时间在队伍频道里示警吗？”原本以为丈夫身份的队友是最不容易出事的萧雨歇心里咯噔一声，“难道，他是在晚上被带走的？” 　　“也有可能是工作的时候突然被人敲晕，”两名劳工队友的声音非常低，好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般有气无力，“毕竟他和家人住在一起，他消失，家人肯定会知道。” 　　还好队友们彼此透露过自己所在的楼层和房间，萧雨歇本想亲自去打探，但被劳工队友们否决了，她在卫兵那的评分本就不低，若是这次再跟避难所消失的人扯上关系，没准下一个消失的就是她，然而，除了她，又能找谁呢？ 　　两名劳工队友自是不用说，他们被严加看管在负五十层楼以上，连探望亲人的请求都会被驳回，更别提寻找某个莫名消失的人的踪影，于是这事，落在了富豪身份的队友身上。 　　“现在该你出动啦，”两名队友鼓励道，话语中透着微妙的幸灾乐祸，本来是平等的队友关系，偏偏他两沦为劳工，整天劳作没有丝毫休息的时间，而富豪队友过得如此滋润，他们早就看不惯了。 　　“我能有什么好理由？”富豪队友十分委屈，“我又不认识他，你们就不怕我露出什么破绽，也被卫兵带走吗？现在可才是第五天啊。”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放着丈夫队友不管咯？”两名劳工队友很不满意他这种逃避任务的行为，“还是说，让本来分数就高的萧萧过去？” 　　富豪队友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说，“行行行，我去还不行么？” 　　当然，能混到末世这种时候的人就算不是人精，也不会太蠢，他嘴上说着答应，实际上却请其他人帮忙打听，随便编造一个曾经认识的谎言，让守在走廊里的保安去给丈夫身份的队友送礼物，然后从保安口中得知，丈夫队友已经消失了。 　　“好像是说，晚上睡觉的时候，”这名保安绘声绘色地描述道，“他妻子做了个梦，梦见从镜子里爬出一只鬼，将她的丈夫拖走了，她赶紧起床一看，镜子不见了，丈夫也消失了。” 　　晚上带走的？萧雨歇听到富豪队友的转述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是那句话，在末世能混到现在，警惕心比平常人高不少，以她自己为例，晚上睡觉，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会骤然惊醒，反射性地拔出匕首，就连叶云轻沈然这种末世前的普通人，在经过常年累月的提心吊胆后，也养成睡觉很轻的习惯，在她看来，这种毛病就像末世的职业病一样，基本上人人都有。 　　那么，丈夫队友是怎么被带走的呢？若是正常情况下，他一定会被卫兵们的动作惊醒，在队伍频道里发出警告，那些卫兵又是从什么地方进入房间的而不惊动其他人的？他妻子做的梦，和他被抓有什么关系？ 　　“我一直以为我的分数是最高的，他应该很安全才对，”萧雨歇猜想道，“而且，作为家庭支柱的丈夫，原主不太可能会做出什么提高分数的事，那么问题来了，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以至于分数一下子爆表，直接被判消失？这么说来，他的房间有必要搜一搜。” 　　“你别想支使我去搜！”富豪队友立马跳出来抗议，“我拿到这些信息已经冒了很大风险，不会再去为一个生死不知的人赔上我的命。” 　　面对他拒不配合的态度，其他队友无可奈何的同时，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他或许攒够了任务失败的积分，以他的富豪身份，大可以舒舒服服安安稳稳地度过这十天。 　　“你不怕下一个消失的人就是你吗？”劳工队友恐吓道。 　　富豪队友“呵呵”一声，“我来这里之后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分数不可能高到哪去，你们就别打我的主意了。” 　　见他打起退堂鼓，两名劳工队友一下子失去继续追究的兴趣，毕竟，对他们来说，丈夫身份的队友只是一个认识五天的人。 　　可是，萧雨歇依然想知道他究竟发现了什么，在叶云轻的远程指导下，她混入了避难所内最大的宗教——拜基督教。 第100章 避难所7 　　想要混进拜基督教并不简单，好在传教在避难所不是严令禁止, 甚至还可以在公共休息区贴公告, 就跟大学社团似的, 当天晚上有一个小型的布道会，萧雨歇决定先去看看。 　　布道会地址在一百零三层10311号房间，从房间号来看并不是专门的布道室, 而好像是某个信徒的私人公寓, 时间快到的时候, 萧雨歇带上抽屉里的笔记本和笔，跟叶云轻说了一声, 便出门前往电梯。 　　叶云轻的基地暂时稳定下来, 沈然和沈染兄妹已经到达基地与他们会和, 让他忧心忡忡的是, 沈然的身体状况依然不是很好。 　　“那本复活术我让他学了，”叶云轻如是说，“毕竟现在我们队伍里只有一个牧师, 他说想试试能不能复活子耀, 可是，外面的暴风雪实在太过频繁, 我不太放心让他们出去。” 　　“你快要到进行强制任务的时候了吧？”萧雨歇问他, “基地里不能没有自己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叶云轻回道。 　　从电梯里出来，萧雨歇让守在旁边的护卫刷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腕表，寻路往里走, 这里的灯光和其他楼层一样昏暗，时明时灭，无端增添一种恐怖片的气息。 　　她从走廊一路过来没有碰到任何人，心里不禁打起退堂鼓，但她还是敲了敲10311号房间的门，只敲了两下房门便朝里打开，露出里面一名穿着全身黑色的女人。 　　女人先说了句“阿门”，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她，门缝里没有透出一丝光，倒是闻到一股说不清楚的熟悉的香味，她略提一提自己在公共休息室看到他们布道会的公告，女人很快挪到一边让她进去。 　　那股说不清的香味愈发浓重，萧雨歇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嗅过类似的气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室内黑漆漆的，直到她从玄关进到里面，属于客厅的地上跪坐着七八个身影，在这些人面前是一尊小腿高的雕像，唯有雕像下点燃一根短短的蜡烛，微弱的烛光让她稍微看清楚里面的装潢。 　　墙面上贴着一些怪兽的黑白图片，她略扫了一眼，有的动物身体上长着数百只眼睛，有的被粗粗的藤蔓卷成一个茧子，有的人青面獠牙，脸色狰狞，足以让所有小朋友晚上睡不着觉。 　　客厅除了雕像下的小供桌更无一张桌椅，所有人身穿一身黑袍，跪坐在地，额头贴着地面，久久不动一下，时间长了，好像他们也变成了一个又一个雕塑。 　　开门的女人发给萧雨歇一套黑袍作为“新人”的见面礼，并递给她一个枕头——反正就是软软的东西，让她跪坐在上面，并按照其他人的姿势如法炮制，等她安安静静地跪坐在角落里，室内又恢复到一片寂静，以她的感知，只听得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没过几分钟，房门无声无息打开，三个人从外面溜进来，悄然无息地跪坐在地上，开门的女人才走到雕像旁边，用不知什么东西清脆地敲了一下桌面，一边用那根短短的蜡烛点燃桌面、墙壁上的其他蜡烛，一边低低地唱起歌。 　　这首歌其他人也会哼，房间本来就小，歌曲一唱起来，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回荡，就当他们情绪越来越高昂，歌声也越来越高亢的时候，连接隔壁的墙那边突然响起几声敲击，女人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萧雨歇忍不住想笑——看来是她们的歌声被邻居听到，正在抗议呢。 　　唱完这首“圣歌”，女人给大家一人发了一张讲义，上面用一些晦涩的词说着不明所以的话，当然，眼前那么昏暗的烛光自是难以看清，在场人压根没往讲义上看，专心听女人讲故事。 　　没错，她讲述的是一些故事。 　　萧雨歇依稀记得好像谁曾说过，宗教刚开始发展的时候，往往用简明扼要的故事代替复杂难懂的教义，以此起到广泛的传播效果，这个拜基督教想必也是这么做的。 　　她认认真真听了一晚上故事，转述给叶云轻听。 　　“唔，他们的故事基本是按照圣经来的，”叶云轻告诉对基督教一窍不通的萧雨歇，“只是有几个地方有出入，一是诺亚方舟，圣经故事里，上帝耶和华想用洪水淹没世界上的所有恶人，只饶恕方舟里的生命，但是在他们的故事里，上帝第一年降下大旱，让生灵涂炭，第二年降下大雨，滋润被晒得干涸的土地，第三年落下雪花，第四年万物舒展，人类从方舟中走出，迎接新的世界。从字面上看，它诉说的是夏季、秋季、冬季和春季，然而却与我们的世界不谋而合。” 　　但有一点不对，萧雨歇暗自揣测，春天万物舒展，人类迎接的不是新的世界，而是致命的危险，为什么故事会出现这样的差错？ 　　“她所说的方舟，指的是避难所吗？”她有些困惑地问。 　　叶云轻摇摇头，而后才意识到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回去之前，萧雨歇侧敲旁击地打听丈夫身份队友的下落，讲故事的女人神神秘秘地说他已然堕入地狱，不会再回来了。 　　堕入地狱？这个说法倒是有些新鲜，从女人这话来看，他们和避难所的那股神秘力量是一个立场的？ 　　到这种程度，追究丈夫身份队员的去处已然成为无用功，只是萧雨歇依然不知道，他到底探听到什么样的秘密，才会分数突然飙高，直接超过她成为小队里被卫兵带走的第一人。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名队友始终杳无音讯，而叶云轻那边也传来了一个坏消息，沈然他们私自外出，带来了子耀的尸体，并施展了复生术。 　　然而，和以往百用百灵的法术不同，这一次，子耀没有复活。 第101章 避难所8 　　“没成功？”萧雨歇的确十分诧异，毕竟在她的印象里, 还从来没有真实游戏的法术出过篓子的情况, “为什么没成功？是法力值不够吗？” 　　复生术只需要身体有任何一小部分留存便可复活, 相当于从有到无创造出一个新的生命，称得上是造物主的范畴，叶云轻本想借此机会观察复生过程, 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所谓的游戏, 然而沈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说没有反应, ”叶云轻本有些恼怒沈然的自作主张，但在得知复生术无用之后都化为了困惑, 在技能描述中, 复生术的施展条件和效果都说得相当清楚, 理想状态中, 子耀应该会完完整整地活着回来，而事实上却是，“技能书被消耗了, 子耀却没有复活。” 　　如果技能没有消失, 他还能说服自己是子耀的死法不符合技能要求，但沈然将技能面板分享给他看过, 复生术技能确确实实已经消失了。 　　“的确太过奇怪, ”叶云轻百思不得其解，“要是真实游戏的复生术无法复活人，它就根本不用做出这个技能来，可是它做出来了。” 　　更糟糕的消息是, 沈然因为强行施展复生术——尽管未成功，让原本就没养全好的身体雪上加霜，这几天都在床上躺着，而他的强制任务也快要来临了。 　　“我实在有些担心他的强制任务，”叶云轻忧心忡忡，“而且，复生术未施展成功给他带来挺大的打击，我不知道我不在基地的时候他能不能撑住。” 　　萧雨歇安慰他道，“明天是我最后一天任务时间，一切顺利的话，后天就能回来，到时候有我看着，会好一点的。” 　　是的，明天就是她呆在这个任务里的最后一天，她得准备到地下负两百层一探。 　　这天，她特地在同事面前提起外面的事情，甚至还隐晦地告诉老人她明天会帮对方去调查地下的秘密，三名队友很意外她居然敢深入虎穴，不过谁都没提出要和她一起去。 　　她整整一天都在变着花样作死，但却没遇到什么卫兵将她抓起来，直到晚上回到房间，她打开电灯，敏感地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正是布道会里曾嗅过的气味，只是浓重一些，还带着点甜腻。 　　这股香气并不起眼，若换做其他感知并不灵敏的人，或许根本嗅不出来。 　　难道是这香气的原因，让陈姨和丈夫身份的队友毫无防备地被放倒，而后卫兵在睡梦中将他们带走？ 　　萧雨歇想到这里，放轻了呼吸，她打量一下房间的陈设，寻找香味的来源，很显然，这股香气是在开灯之后才散发出来，她去卫生间打湿毛巾，关掉灯，在黑暗中踩在凳子上用湿毛巾包裹着灯泡，旋转着灯泡将它取下，轻轻一嗅，果然这里的香味最为浓重，她用湿毛巾轻轻擦拭灯泡表面，那股香味消散了许多。 　　她把灯泡原样装回去，等晾干之后再打开电灯开光，温暖明亮的橘色灯光洒落一室，她摸不准这气味有什么危险，特地打开房门避到外面去。 　　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走廊边上，身穿泳衣的男人女人们直接跳落泳池，惊起一片水花，他们在两个篮球场大小的泳池里游来游去，欢言笑语声不断，间或响起扑通扑通的水花声，听起来十分和谐而美好。 　　萧雨歇在房间门边的走廊上靠着，注视着这群笑闹中的人们，以她的感知还能听到下面的细碎言语，“明天放假，我们去游乐场玩吧！” 　　“愿主保佑我们。” 　　“我攒了好几天的积分，等会儿一起去看电影好吗？” 　　“……” 　　光听着这些对话，根本无法将此时的画面和外面在末世中艰难求生的人们联系起来，但萧雨歇知道……这画面如昙花一现，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凋零。 　　等到房间里的香味几乎散尽，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等过了十一点，她如平常般刷牙洗脸上床睡觉。 　　半夜三点，睡梦中的她耳朵捕捉到一个细微的动静，她一下子惊醒过来，呼吸平缓而悠长，仿佛自己还在睡觉，却伸长了耳朵，听那声音的来处。 　　竟是从浴室方向的地下响起来的。 　　只听轻轻敲打几声，紧接着就是某样物体被抬起的声音，萧雨歇立刻意识到那是浴室里的浴缸被抬起，原来，浴缸底下隐藏着一个通道。 　　浴室方向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直朝她的房间而来，她闭上眼睛佯装熟睡，鼻子灵敏地嗅到一个带着花香的物体靠近自己，她放缓呼吸，却也难以避免地吸入一些。 　　若是放在外面，她早就将来人全数打趴，再寻迹而下，可这次她是在别人的地盘上，避难所经营那么久，很难想象其力量有多庞大，与其硬杠，不如先入虎穴。 　　萧雨歇听着七八个人在自己房间里翻箱倒柜，尽管他们尽量放轻手脚，却也难免磕磕碰碰一些东西，然后她身体一轻，被套入一个黑色麻袋之中，一个男人背起她，朝浴室方向也就是卧室的左边走，其后紧跟着其他五六个人，剩下一个还在房间里搜索扫尾。 　　她感觉到那花香的威力，意识逐渐模糊，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自己曾在什么地方嗅到过这种花香——这是杜鹃花的香气，和赵教授所附身的白色小花气息相仿，只是更为浓重，威力也更大，那白色小花和这避难所里的花香到底存在什么样的关系？她想起原主和陈姨在笔记本和纸张上的胡乱涂写，和赵教授研究所里白大褂们意识清醒时留下的字样，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起来，赵教授本就是科班出身，在研究生物学方向有很深的造诣，只是为了自己的孙子而错过撤离的飞机，失去跟随大部队离开的机会，在萧雨歇遇见他时，他身边还带有两个保镖，或许，研究所和避难所的研究有着相似之处？ 　　在她胡思乱想猜测的时候，她感觉到背着自己的人正在乘坐电梯不断下移，他们行动间悄无声息，连话也不多说一句，不知电梯停在何处，只听“叮”的一声，背着她的人朝外走去，步伐非常稳，仿佛已经这么做过无数次了。 　　原本黑漆漆的麻袋突然能感受到亮光，她感受到自己被放在一个传送带上，心里咯噔一声，手握匕首，向上一划，从麻袋里跳出来。 　　眼前白光大亮，她不得不眯着眼睛看向将她带过来的卫兵们，让她惊骇的是，这些卫兵们竟像一个个死人般定在原地，看她逃出来竟也毫无动作。 　　她警惕地绕到他们身后，放眼望去，眼前这个房间并不大，大概和她的卧室差不多，传送带从北面的墙壁输送到南面的墙壁，东面墙壁有一扇门，他们大概就是从这扇门内进来的，传送带不停往前输送，也不知躺在上面的人会被送到什么地方。 　　萧雨歇的视线再次定在卫兵身上，她试探性地问好，“你好？” 　　和研究所里的白大褂们不一样，卫兵们并没有开口自我介绍，而是依然默无声息地定在原地，仿佛一群机器人在没有收到新的指令前呈现待机状况。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其中一个卫兵的身体，对方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她愈发觉得事情古怪，索性绕过他们到门前来，门上上了锁，萧雨歇注视着这个她曾在富豪队友房间里看到过的密码锁，慢慢掏出背包里的两张纸。 　　一张是原主留下的，另一张是陈姨的，而这两张纸上的密码一模一样。 第102章 避难所9 　　萧雨歇的指尖划过门上的密码锁，对照着背包里的密码一个一个输入, 输到最后一个数字, 门咔嚓响了一声, 在满室寂静里格外响亮，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卫兵们的动作，见他们都原地不动, 才轻轻推开门。 　　眼前光线大亮, 天花板、地板、墙壁全是白色的一片, 白色灯光洒满空无一物的大厅，在最后方的一座门前, 一排卫兵一动不动地驻守在外面,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任务进程, 时间显示还有十二个小时。 　　很显然, 那排卫兵在看管着某样很重要的东西，她环顾一圈大厅，和他们的办公地点布局相似, 墙面有许多扇门, 不知通往何处，萧雨歇推门而出, 运起轻功往大厅飘去, 从此门的布局可以猜测，前面侧门应该是楼道或电梯。 　　她没施展任何技能，就这么在卫兵眼前一掠而过，卫兵们视若无睹, 依然定在原地，仿佛集体瞎了。 　　实在太过奇怪，在她没下来之前，避难所流传的消息都是负一百五十层以下的严密看守，但她万万没想到所谓的严密看守居然是这个样子。 　　萧雨歇推开门，眼前出现狭窄的电梯间，电梯门上方写着大大的三个数字：“－200”。 　　她在负两百层，传说中属于科学家们的楼层，然而就她眼前所见而言，压根没有什么科学家存在——他们都去哪了？ 　　她回到这个格外明亮的白色大厅，试探性地推了推其他房间的门，这些门都上了锁，无法用暴力破坏，她的心思回转到那群卫兵身上，既然他们可以扛着她从电梯里走进房间的门，想必他们身上有某种开启大门的方法。 　　她回到曾走出来的那个房间，先用背包里的麻绳将一名护卫绑起来，在她触碰对方的一刹那，八名卫兵突然动作了，好像谁将灵魂注入他们的空壳子身体，萧雨歇先下手为强，在他们还没完全恢复意识之前先全部打晕绑好，干净利索地搜查他们身上的衣兜。 　　里面空无一物，她想起富豪队友曾说过门的密码可以用虹膜打开，便将其中一名卫兵拖出房间，张开他的眼睛对准其中一扇门，很快，门被打开了。 　　萧雨歇推开门，里面是一间装修得很精致的套房，房间里没有人在，她把绑好的卫兵拖进门里，把门关上，到里面去寻找资料。 　　这理应是一间科学家的房间，然而所谓的科学家却没有丝毫生活的痕迹，床上铺盖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好像压根没有人存在。 　　“这是什么情况？”她有点纳闷了，“他们是从没来过，还是消失了？” 　　萧雨歇耳尖地听见脚步声，她轻轻靠近门边，井然有序的脚步从门前路过，而后环绕一圈，从前门电梯出去，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分钟，看样子是例行巡逻。 　　等到那脚步声远去，萧雨歇才走出来，她把脚边的卫兵唤醒，这人迷蒙着一双眼睛，四下打量着身上的绳索，一愣。 　　“你是什么人？”她问，“这里是怎么回事？” 　　“你没有权限这么问，”卫兵开始挣扎，萧雨歇干净利落地重新劈晕了他，将他锁进房间里，自己去找其他的卫兵问话。 　　然而，她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模一样的，直到问向一个声音沙哑的卫兵，他才顿了一下，“真没想到，你会找到这里来。” 　　似乎他的智商比其他人高一些，萧雨歇认出他就是那天陈姨消失后去扫尾的男人。 　　“你在这里呆不久了，”男人平静地说，“我们已经提交警报，很快就会有更多卫兵过来抓捕你，将你送到你应该去的地方。” 　　“我应该去哪里？”见对方可以沟通，萧雨歇便抓紧时间想从他口中挖取更多线索。 　　男人下巴努了努旁边的传送带，“去重生，哦不，现在应该说，去销毁。” 　　他显然不像其他卫兵那么沉默，相反，他非常健谈，好像现在想把之前没说过的话一次说完，又好像知道萧雨歇死定了般敢于对一个将死之人道出秘密，“你没意识到吗？人总有生老病死，为什么避难所那么久还保持着现在的人员数目？” 　　是的，从劳工队友的话里她知道，这里曾经有一次大规模的、清洗老人的活动，他们把老人们送到负五十层以下来，那些老人却不翼而飞，谁都不知道他们的下落，仿佛他们从没来过这里，但是，避难所的房间并没有空出太多，至少，劳工们还得生活在窄小的格子间里。 　　“生老病死，是一个轮回，”男人哑着嗓音说，“在避难所，这是一个闭环，你所看到的避难所的人们，都是可以批量生产的。” 　　“批量生产？”萧雨歇艰难地重复着这个词，“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所谓批量生产，男人的解释是，需要消失的人们将沿着传送带到一个集中的地方销毁，而由此生出新的人，“我不知道是克隆人还是机器人，或许都是吧。” 　　“这是怎么做到的？”萧雨歇依然无法置信，“我是说，那些人……” 　　“科技，改变命运，”男人嗤笑一声，“凡是怀疑自己身份的人，凡是查探到这个秘密的人，都会被送过来销毁生出新的人，以此维持避难所的运作，那些新的人不会有这些记忆——不过也有例外，比如我，清洗过多次记忆后，梦里还记得一些模模糊糊的东西，不过我想，我下一次被销毁的日子就快到了，你也逃不掉，所以，让你知道也没有关系。” 　　萧雨歇已经能听到大厅外面传来的细碎脚步声，从这声音来听，至少有三十个人，她抓紧时间问话，“所谓的销毁指的是？” 　　“意识保存，注入其他人体体内，身体销毁，”男人从善如流地回答，“这就是一整个程序，不过最近这套程序好像出错了，有七八个人销毁的时候意识导不出来，这就是真正的死亡，老实说，我还挺期盼这个日子能够赶紧到来。” 　　那细碎的脚步声已来到大厅之中，她顾不上继续套话，将房门一把拉开，还没走到房门前的卫兵训练有素地架起枪械，从中射出一束又一束激光，萧雨歇双腿一蹬，如壁虎般在墙上游走，然而那激光仍紧跟着她。 　　她飞快地移向后门，冷不防一小撮头发在空中被激光烧焦，萧雨歇长腿一扫，直接从后面将驻守在后门前的一列卫兵扫翻在地，运转内力挥起长剑，沿着门缝将门锁一剑砍断，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 　　她原以为，两百层的建筑在地下够深了，然而没想到的是，当她推开门，里面——哦不，外面的建筑竟如此宏伟，在无数白色灯光的闪耀下，她所在的两百层避难所，只能称得上一间小小的房间。 　　“我好像，在诺亚方舟里，”她看着这璀璨的灯光、宽敞的广场和一列又一列直穿地底深不见底的高楼，愣愣地对好友频道里的叶云轻说，“我感觉这里能装下数十亿人。” 　　叶云轻听到她的形容，脑海中浮现四个字——宇宙飞船。 　　“现今人类造得出这样的宇宙飞船吗？”他不禁有些疑惑，“还是说……它其实是外星科技的产物？” 　　然而萧雨歇并没有时间和他多说话，好像发现了她的存在般，广场上一队又一队卫兵朝她的方向走来，她不得不打滚翻爬躲避卫兵手中的激光枪。 　　“不知道谁在操控他们，”她心底暗想，一跃而下到广场上，脚踩轻功迅捷如闪电般窜进一扇开启的门中。 　　这里实在太大了，萧雨歇根本没办法找到控制他们的人，她冲进来的这扇门连接着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则是数个房间，兜兜转转真如迷宫一般， 　　就在她在走廊上奔走之时，不知从哪响起一个电子女声，“找到一名入侵者，找到一名入侵者。” 　　与此同时，一个红点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移动，而此时离她脱离任务场景，还有十多个小时。在这样继续躲闪逃跑下去，她的体力根本撑不到十个小时后。 　　得想个办法，萧雨歇尝试着去推走廊边的房间，却如百叶窗般很容易就往左边拉开了，她钻进房间里，差点被迎面而来的尸体吓一跳。 　　说是一个房间，其实更像蜂巢里的格子间，一个人泡在满是绿色的液体里，他闭着眼睛，一根管道连接着半块透明的面具盖在他的鼻子和嘴唇上，里面空间太过狭窄，她根本躲不进去。 　　“这是他们的备用身体吗？”萧雨歇这么想着，躲过小红点拉开又一扇房门，这次泡在绿色液体里的是一个女人。 　　她不断地拉开走廊上的房间，一具又一具人类身体出现在她的眼前，同时，走廊外传来卫兵列队而来的脚步声。 　　她正准备离开，便看见卫兵们扶着激光枪，却没有激光出现，一副投鼠忌器的模样，萧雨歇眼睛一亮，从格子间里出来，暴露在走廊上，卫兵们立刻举起了木仓，而当她飞快地溜回格子里，他们又踟蹰着放下。 　　看来，他们不想打坏这些泡在绿色液体里的人的身体，这个顾忌倒是给萧雨歇一个绝好的逃离机会，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能逃去哪里。 　　若是能在这里呆满十个小时等强制任务结束，也不失一个好的解决方法，但随着时间推移，卫兵越来越多，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躲闪着卡住他们的脚步，到那个时候，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在卫兵们的视线中，萧雨歇在格子间腾转挪移，很快甩开他们来到走廊尽头，她推开门，眼前又是一段一模一样的走廊，和她所想象的一样，里面的格子间也呈放着一具又一具泡在绿色溶液中的身体。 　　她不停地往前走，进入她眼帘的除了人类身体，还有其他的动植物，这一整块区域仿佛地球的标本室一般，着实有些像她所听过的诺亚方舟的故事。 　　只是，这里面没有一个活人。 　　她不知道卫兵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没有意识的时候就像地下研究所里的白大褂们，有意识时又的确是一个真正的人，但……在萧雨歇的心里，他们的确不能称之为活人。 　　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累了就在格子间里休息一会儿，那电子音和不知从哪个角落照过来的小红点依然跟着她行动，一开始她还提高警惕，但见这没什么危险，便不再去管它们。 　　她跑了五个小时终于跑出这块区域——只是这一层而已，楼上楼下不知有多少层，也不知有多少个类似的库，她原想带着卫兵在里面捉迷藏，可是见卫兵们一时半会儿追不上她，便升起去其他地方一探的心，等她终于推开最后一扇门，呈现在她眼前的不是走廊，而是另一处宽大的广场。 第103章 避难所10 　　这个大厅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宽，排列着整整齐齐的卫兵, 萧雨歇一冲出走廊, 卫兵们便朝她走来, 她反应极快，往墙壁连踢几下，躲过突如其来的激光射线, 沿着大厅左侧飞快地移动。 　　推开大厅左侧尽头的那扇门, 三座电梯呈现在她的面前, 她按动电梯按钮，然而它们仿佛失灵了般没有响应, 萧雨歇动作极快地挥起长剑, 沿着电梯门缝隙劈去, 直接掰开电梯门, 朝里一跳，躲过身后卫兵扫射的一串串激光。 　　她运起轻功，戴着手套的双手交替在电梯的吊线上借力, 如风筝般向下滑动, 电梯井里黑漆漆的，萧雨歇的体力快速下降, 她不得不挂在电梯吊线上先喘口气。 　　这一场夺命狂奔耗费的不止她的体力, 还有她时时刻刻绷紧的精神，不过好消息是那如影随形的女电子音和小红点被她甩开，电梯井里空无一物，给她以极大的安全感。 　　萧雨歇休息片刻, 继续往下滑动，也不知滑了多久，期间还碰到升上来的电梯，被她灵活地躲开，直到任务界面的倒计时还有一小时，才感觉到自己落了底。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掰开电梯门，这一层不知是什么区域，里面没有灯光，萧雨歇谨慎地戴上自己的红外线眼镜，勉强能看清楚前面的轮廓，眼前是一处狭窄的走廊，走廊两边是钢板墙壁，她试探性地往里抛一件衣服，墙壁里立刻射出密密麻麻的激光，衣服落地的时候，已经只剩几块布料碎片。 　　“防守这么严密？”她在心里思忖着，“里面会藏着什么东西？” 　　萧雨歇继续往里扔背包里的东西，等她看清激光的痕迹，发现顶上有小小的空隙足以钻过去，或许是这个通道的设计师没想过人能贴着天花板通过，不过她决定试一试。 　　在过去之前，她用内力将手包裹起来，试探性地往里伸出手指，激光射过来，她手上一热，指尖有烧灼的痕迹，但是并没有洞穿，这说明有内力附在身体上，一次两次的激光还是足以抵挡的，这无疑给了她更大的底气。 　　她如壁虎般爬上天花板，顺利地通过这里的激光通道，而后又遇到种种高科技陷阱，皆被她一一化解，直到她通过最后一道关卡，身上才沾染上那一点小红点，和机械的女电子音，“发现入侵者，发现入侵者。” 　　这个声音比刚才的快很多，萧雨歇竟从中听到了惊慌的意味，她推开门，环顾四周，确认无危险后打开手电筒，这个大厅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墙壁上、架子上，挂着无数块屏幕，实时播放着监控视频，她摸索着走进去，中间一个人影都没有。 　　奇怪，这里播放着那么多监控录像，为什么一个看着的人都没有？还是说……她指尖不禁敲了敲中间那台巨大的机器。 　　“你好，”一直播报入侵者的电子音突然转换了态度，态度变得和蔼可亲起来，“我是人工智能小宙。” 　　萧雨歇瞪大双眼，紧急联系叶云轻处理这种情况。 　　“人工智能？”被吵醒的叶云轻揉着自己的眼睛，听到这个消息睡意不翼而飞，“你问她避难所是什么情况。” 　　这个小宙仿佛有所顾忌般，从善如流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在末世来临之前，科学家们发现了这架隐藏在地底深处的宇宙飞船，然而在几方势力的角力下，没有做好准备就贸然往里发掘，放出了致命的寄生病毒，他们遇到的丧尸、动物、有智慧的植物皆是这种病毒所致。 　　在得知事情的严重性后，官方让军队冒着生命危险清理掉隐藏其中的丧尸病毒，并紧急研究病毒疫苗，将这所宇宙飞船的部分区域改为避难所，供科学家们、军队和闻声而来的政客、富豪们居住。 　　“那些科学家们呢？”萧雨歇面对这个“人工智能”的话并没有全盘相信，“为什么没有他们的身影。” 　　“系统故障，系统故障，”女电子音重复几句后，才骤然换一个男声线，“科学家们并不存在。” 　　“科学家们第一批登陆诺亚方舟，”女电子音坚定地播报着，“他们是第一批登上诺亚方舟的人。” 　　萧雨歇无语地面对两个声音争吵——其实也不能说是争吵——各执一词，险些把人工智能自己给弄晕，由此看来，在它的印象里，科学家们早就登上了诺亚方舟也就是这艘宇宙飞船，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集体消失，甚至连掌控全局监控的人工智能都不清楚。 　　见它们吵不出什么结果，萧雨歇只好问下一个问题转移它们的注意力，“那天气是什么情况？这个世界是不是一个游戏？” 　　沉默半晌，两个电子音都没有答话，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老年电子音，“捕捉到关键词，游戏，打开诺亚方舟数据库，诺亚方舟数据库已损坏，读取存在的数据。” 　　“真实游戏，”老年电子音机械化地读出来，“绝对真实，用于种族的优胜劣汰。” 　　“还有呢？”萧雨歇等半天没见它继续往下读，只好追问道，“具体是什么模式？怎么脱离游戏？” 　　“真实游戏，分三种，第一种，世界末日，”老年电子音道，“第二种，已损坏，第三种，已损坏，脱离游戏的方法：游戏中死亡。” 　　游戏中死亡就能脱离游戏？面对死的问题，萧雨歇总抱着最高警惕，“我不信，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但依然还在游戏中。” 　　小红点闪烁得越发快速，“游戏内测，数据提供正式开放的参考，活到最后一个的胜利者，享有游戏内测的所有记忆。” 　　这和她所推测的倒是挺相似。 　　萧雨歇站在那里，久久无言，小红点也停止闪烁，静静地呆在她身上。 　　“异度空间是什么？”她问。 　　这个问题老电子音倒是非常流利地给予解答，为了让游戏玩家更好地“享受”游戏，真实游戏特地设定异度空间，免费提供水、食物、补给品和技能。 　　听它们所说，这个游戏仿佛一点坏处都没有，在游戏里死亡，只会脱离游戏，回到现实，可是……“我什么时候进入的游戏？” 　　“关于进入游戏的玩家记忆，已被集体清洗，”老电子音说，“这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提供真实感。” 　　说的也是，如果大家知道这是一个游戏，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挣扎求生了。 　　萧雨歇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匕首，就要朝脖颈上横去，然而在这关键时刻，她停下了手，微笑道，“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我不信。” 　　她把匕首放下，从背包里拿出常备的一小桶汽油，泼在大厅中间那台机器上，小红点飞快地闪烁着，老电子音回响在大厅里，“你这是要做什么？” 　　“别忽悠我了，”她一面往机器上泼汽油，一面看了眼自己的任务时间，还有三分钟强制任务结束，“死亡可以脱离游戏？我一个字都不信。” 　　若是以前，她或许还半信半疑，然而在子耀复活未果、男卫兵说避难所众人的意识直接消散无法剥离，甚至在更遥远的之前，现实世界发生和异度空间一模一样、她却没有半分记忆的暴风雪后，她便知道，不管这个世界是不是游戏，但它肯定出了问题。 　　既然出了问题，那么劝她去死的人工智能便显得其心可诛，它们可能不会骗人，但它们完全可以隐藏一些关键的信息。再想想，她的手放在中间这台机器的时候，女电子音才开口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台机器一定有鬼。 　　她从背包里拿出打火石，轻轻一敲，火花四溅，老电子音不得不出口阻止，“请您住手，在这里纵火非常危险。” 　　萧雨歇盯着自己的任务倒计时，呵呵一笑，“你倒是告诉我，那些科学家都去哪了。” 　　人工智能缄默无言。 　　“还有，”她点燃一小簇火，往机器上的汽油一放，很快便熊熊燃烧起来，在红红的火光中，她的笑容越发耀眼，“你到底是人工智能。” 　　“还是……什么外星人？” 第104章 春天到了1 　　从古代而来的萧雨歇并没有接触过人工智能这么“高大上”的东西，她只是本能地认为, 如果一个机器能够看破人的心理, 能够隐藏一些秘密欺骗人, 那肯定不会是简简单单的机器。 　　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她的强制任务时间已到，被传送回去, 这个任务依然显示未完成, 也不知是真的没完成还是游戏出问题了, 但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 它没有扣自己的积分。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吧, ”萧雨歇从床上醒来, 从小小的天窗望着外面肆意飞扬的大雪, 从温暖的地底刚回来的她打了个喷嚏，面对漆黑的、阴冷的地下室，那温暖的避难所就显得格外可贵。 　　她起身, 推开门, 沿着走廊去寻找自己的队友们，因为外面时不时刮来的暴风雪, 叶云轻不得不把基地设在地下, 但是地下空气不流通，在房间里烤火很容易被烟呛到，萧雨歇走这一路，只觉得满走廊都是烟火味。 　　叶云轻的办公室在地下一层, 有明显的标志牌，她敲门而入，里面的烛光照出几个人影，沈然瘦得脸都脱相了，沈染靠着他坐，中间的桌子后面叶云轻朝她微笑，杨护依然站在他身边保护着他。 　　她进门的时候，大家都微笑着鼓鼓掌，“你回来啦。” 　　“是的呢，”萧雨歇找个凳子坐下，“叶云轻，你的强制任务还有多少时间？” 　　“就是今晚了，”他回答，“你回来得很及时。” 　　“真实游戏应该出问题了，”萧雨歇说，“我回来的时候，它没判定我任务成功，也没扣积分。” 　　这是个好消息，至少对叶云轻和沈然来说是的，他们可以躲起来，等到任务结束后再出来而不必担心扣积分。 　　萧雨歇将她的经历诉说一遍，说到人工智能的时候，大家瞪大了眼睛，说到所谓的游戏，几人又深吸口气。 　　“死亡就可以脱离游戏么？”叶云轻摇摇头。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沈然捂着嘴轻轻咳嗽几声，“那就如萧萧所说的那样，一定出了问题。” 　　在子耀没有被复活后，他们坚信人之身死，便是真正的死亡。 　　“如果死亡不能脱离游戏，”沈染咬着下唇，“还有什么方法呢？” 　　讨论无果，他们还得继续活下去。 　　这个冬天格外长，格外寒冷，为了尽可能地利用仅存的燃料，叶云轻每天晚上都会在地面上举行篝火晚会，数百人在一楼大厅里齐聚一堂，关闭门窗，仅留两扇窗户通气，升起篝火，一边烤肉、烤面包，一边聊天、谈情、说爱，光看这一副景象倒是其乐融融，丝毫想象不到外面断壁残垣，一派萧瑟，北风呼啸，大雪纷飞。 　　萧雨歇没有加入到他们欢乐的队伍中，叶云轻被召去参与强制任务后，她得帮忙看着点基地，此时的她在大厅盘桓游走，以防突如其来的袭击。 　　“你辛苦了，要尝一点吗？”沈染走过来递给她一块还冒着热气的烤肉，萧雨歇摇摇头拒绝，她微微一笑，“你也辛苦了。” 　　沈染的变化无疑是他们之中最大的，从一个犹带稚气的高中女生，蜕变成现在剃着寸头，身手干净利索的女刺客，也不知她一路过来吃了多少苦。 　　萧雨歇这么想着，叹了口气，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一场游戏，那么它的目的会是什么？难道是看着人类在生死之间挣扎吗？ 　　就在此时，窗外发出雷一样的轰鸣声，她感受到脚底地板的微微震动，吹响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刺耳的哨声划破欢快的气氛，大家立刻停止说话，熄灭篝火，训练有素地朝地下撤去。 　　萧雨歇还能嗅到空气中的余灰和烤肉的气息，和窗外吹来的冰凉刺骨的寒风。 　　她最后看一眼狼藉的地面，头也不回地朝下走去。 　　在等待叶云轻归来期间，沈然两兄妹的强制任务也来临了，这段时间似乎是强制任务的高发期，不断有人从她眼前消失，等到其他人感觉不对劲向她报告的时候，她也敏感地察觉到，消失的人似乎有些太多了。 　　“她不可能去做强制任务了，”养好了腿的少女佳佳肯定地告诉她，“她刚做完任务回来。” 　　消失的是佳佳的室友，一天早上佳佳出门和小队去外面扫雪，回来就发现本该在房间里的室友消失不见。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她出门了，”佳佳忧心忡忡地说，“但是等了一天，没见她回来睡觉，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不回来睡觉一般都会给我留言的。” 　　萧雨歇陪她去她房间里看看，她们的房间在地下一间杂物室里，狭窄的房间仅能摆放两张床，却被女孩们布置得十分温馨，她们利用现有的纸壳子剪出小兔子贴在门边，还有一些不要的废纸剪成雪花吊在天花板上，还有床上的帘子，一看便知是用异度空间里的皮毛制作的，晚上睡觉可以盖在身上，白天挂在床边。 　　萧雨歇打量着房间，“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房间里吗？” 　　佳佳点点头。 　　她略一皱眉，翻找着衣箱桌柜，还在墙壁上敲敲打打，听到墙角一处传来空空的声音，她脸色大变，让佳佳往后站站，一脚将墙角踢出一个大洞。 　　这个洞足有半个人那么高，不由得让她想起从前沿着蜘蛛洞往里爬的经历，然而这个洞里传来一股腥臭的味道，显然不是蜘蛛挖出来的——蜘蛛杀人会用茧子裹起来，往身体里注入麻痹的毒素，不可能发出那么浓重的血腥味。 　　佳佳捂着嘴靠在门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住的地方居然隐藏着这么深的洞。 　　萧雨歇让她去通知其他人查看自己的屋子，果然，十间房间里有三间都被开了个洞，其中就有不知不觉消失的人。 　　“这是什么动物的洞？”佳佳明白自己的室友惨遭不测，哭泣着问她。 　　从洞口的痕迹来看，很有可能是蛇的洞，但萧雨歇并没有说出来，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望向上方，仿佛视线能透过这层天花板看向外面的风雪。 　　“冬天要过去了，”萧雨歇说，佳佳就着烛光看到她脸上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春天，就要到了。” 　　基地里发现了蛇挖的洞，大家都非常恐慌，加上地面上的暴风雪规模逐渐缩小，越来越多的人提出去地面上住，他们倒想抓住吃人的蛇杀掉为自己的同伴报仇，然而看着那半人高的洞穴，估摸出蛇身的大小，再胆大的人也不敢贸然提出这个建议。 　　“地下不能呆了，”叶云轻刚从强制任务里出来没几天就碰到这事，头疼之余也只得做决定，“我们只能搬到上面去。” 　　“蛇从冬眠里醒来，”萧雨歇的情绪格外低沉，“这意味着……” 　　叶云轻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然而此时此刻，就连他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毕竟，他们都能猜到即将面临的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拜基督教里的故事里说，春天来临的时候，诺亚方舟会停下来，里面的人将面对新生的环境，重新开始繁衍生息，在这个故事里，春天代表着希望，代表着游戏结束。 　　然而在萧雨歇的版本，春天的到来，会带来经历过一个冬天的蛰伏而越发厉害的动植物，它们从睡梦中、从厚厚的雪被里醒来，它们将一步一步蚕食整个地球，压迫人类的生存环境，不到三个月，人类就将全数灭绝。 　　若是死亡代表着脱离游戏，或许可以说春天代表着希望，然而在这个世界出问题后，他们并不敢这么认为。 　　“你还记得你给我的……”叶云轻欲言又止，他顿了一下，没有接着往下说。 　　“记得什么？”萧雨歇追问道。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没什么。” 　　等沈然两兄妹强制任务归来，大家已经全搬到地面上，沈然还是一副说几句话就咳嗽两声的模样，丝毫不见好。 　　他们的强制任务发生在山城，他们万万没想到那里还残存着一个小幸存者基地，然而，当他们从强制任务里出来，那个幸存者基地已经被植物和动物们夷为平地。 　　“强制任务的危险性越来越高，”沈然咳嗽两声道，“所以真实游戏能容忍我们躲避任务，因为这根本不是一个队伍两个队伍能解决的。” 　　就如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车轮底下的任何事物都会被无情碾压一般，就连沈然都不得不赞同，等春天到来，就算他们再能躲，也躲不过一死。 　　“如果这是一个游戏，”他忍不住想同意这个说法，“那么，也该是进入尾声的时候了。” 　　但，就算他们认为死亡就可以脱离游戏世界，也不敢贸贸然寻死，更何况子耀的无法复活如一把刀悬挂在他们的脖子上。 　　“我猜想，制作这个游戏的人可能会以萧萧所说的，避难所的方式，”叶云轻推测道，“把我们的意识抽离出来，放在这个游戏里，而游戏里的人体是可以复制，制造的，所以施展复生术，就等同于把子耀的意识再次收集起来，不对，如果复生术是真的，那么子耀的意识必须得被妥善保存起来，不仅是子耀，其他死去的人的意识，也应该被保存起来才对。” 　　因为在游戏结束之前，不知道谁会被复生，所以若真有复生术，所有人的意识在游戏结束之前都会存在，这样，无论谁施展复生术，都能立刻找到被施展的人的意识，尽快制造出一具人的身体将意识放入，实现复活。 　　“但是复生术施展了，子耀却没复活，”叶云轻眼睛一亮，“这就是游戏出现的问题，基于某种原因，人类的意识没有被存储起来，而是，消失了。” 第105章 春天到了2 　　若是叶云轻的推测正确，那就说明他们如果在游戏里死亡, 那就是真的死亡, 而不是所谓的脱离游戏。 　　“那么, 那个人工智能果然是在骗你，”叶云轻摸了摸下巴说，“或许, 它并不是什么人工智能。” 　　不管怎么说, 靠死亡脱离游戏这一条路被彻底堵死了, 然而，在春天来临, 万物复苏, 动植物们蚕食地球灭绝人类之前, 他们得赶紧想个办法。 　　萧雨歇再次进入异度空间。 　　此时的异度空间和她印象中的区别越来越大了, 地下城早已被npc和玩家们占据，玩家们孜孜不倦地打通到地底，试图弄清楚地下城到底有多少层, 就目前的记录而言, 还没超越萧雨歇印象中的数字。 　　各个村子里的npc们在地下一层各自占据一角，路边门牌上有着相当显眼的路标, 她沿着路标往前走, 很快看到熟悉的沙漠村npc们，和在沙漠村中，每个npc各自占据一栋大屋子不同，在这里, 他们只能搭起帐篷，一个又一个帐篷靠在一起。 　　帐篷们拥有鲜明的颜□□分，沙漠村的土黄色，雨林村的绿色，雪山村的白色，还有其他位于地下二三层的村子，此时，萧雨歇找到中间最大的那顶帐篷，掀开帐篷门走进去。 　　里面足有一个客厅那么大，地上铺着动物的皮毛，帐篷一端放着一台铺着皮毛的沙发，村长正坐在沙发上面，沙发旁燃烧着两根手臂粗长的蜡烛，其他玩家乖乖在皮毛两边排队，她一进来，便被眼尖的村长看见，朝她招了招手，“萧萧，过来。” 　　顶着其他人诧异的目光，萧雨歇硬着头皮走上去行了个礼，“村长先生。” 　　“多谢你的提醒，”村长和蔼地笑道，“不然我们村子，估计难保喽。” 　　萧雨歇谦虚了几句，又寒暄了几句，直到旁边排队的玩家们面露不善之色，才步入正题，“村长先生，您听说过诺亚方舟的故事吗？” 　　没错，她怀疑异度空间里的npc很有可能知道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游戏，但很明显，他们对其中发生的变故并不知情，不管是野猫的暴动还是突如其来的沙尘暴，或许是被洗去记忆的缘故？ 　　“诺亚方舟，”他脸色略微一变，若不是萧雨歇紧盯着他的脸，没准会错过这个细微的表情。 　　“诺亚方舟不是圣经故事里的东西吗？”一个排队的玩家不耐烦地说，“这有什么好问的，你没看过？” 　　“我说的不是圣经故事里的诺亚方舟，”萧雨歇的视线落在村长脸上，他的目光躲躲闪闪，“我说的是，一年旱季，一年雨季，一年雪季，等到春季，万物复苏，人类得到新生的诺亚方舟。” 　　村长坐不住了，他从沙发上走下来，低声说了一句“跟我来”，就往帐篷后面走去。 　　其他玩家目瞪口呆地目送萧雨歇跟上去，议论声嗡嗡嗡嗡地炸开： 　　“怎么她说的诺亚方舟和我们经历过的季节一样的？” 　　“村长那脸色是知道了什么啊？” 　　“到底出了什么事？” 　　村长拉着她来到一个小帐篷的角落，喃喃念动不知名的法术，而后才转头对萧雨歇说，“你都知道了什么？” 　　不管怎么说，村长作为游戏里的npc，立场和她应该是一致的，萧雨歇便从头说起，将她在强制任务里的见闻一一道清。 　　“原来是这样，这个场景居然也放在里面了，”村长低声说了一句，便恢复正常的声音说，“你想知道什么？” 　　“怎么脱离游戏？”萧雨歇准备好话题立刻扔过去。 　　村长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就如它所说的那样，死亡即可离开。” 　　还没等萧雨歇发问，他便解释道，“原本这种事不能对玩家说的，但是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我们和gm的联络时有时无，就在沙尘暴来的那一天，更是完全断掉了联系。” 　　gm？她拿这个陌生的词汇去问叶云轻，对方很快回答了她，“是游戏客户服务的意思，你继续听他说，如果不是你好感和实力够高，他估计也不会吐露出来。” 　　村长接着说道，“这个世界，正如你所说，是个游戏，但是不是普通的游戏，里面发生的事情，绝对真实，游戏里死亡，游戏外也会死。” 　　“你不是说，死亡可以脱离游戏？”她有些困惑了。 　　这一切得从头说起。 　　正如人工智能所说，当年，科学家们在地底发现外星科技的产物——一艘巨大的，能够放置数亿人的宇宙飞船，然而，从飞船上泄漏出去的寄生病毒引起了人类的灭顶之灾，就如她所经历的那样，人类十不存一，但不一样的是，紧要关头，政府决定，聚集全世界科学家，将这艘宇宙飞船开动起来。 　　“我们驾驶着它去寻找新的地球，”烛光下，村长的脸色竟有些骄傲地说，“我们载上了所有能载上的幸存人类，还有标本库里的各种动植物，这是人类生存的希望之船，我们将它取名叫，诺亚方舟。” 　　这就是诺亚方舟的来源。 　　宇宙浩瀚无边，在其中行走，需要以百年、千年为单位，而人类寿命至多只有短短百年，为了延续人类的生存，科学家们便将绝大部分人冷冻起来，只留足以维持飞船运转的小部分人。 　　“宇宙充满了危险，在一次事故中，你不需要知道是什么事故，”村长说，“飞船的能源得不到补充，冷冻人类的能源陷入枯竭，长老会不得不抛弃一部分人，这就是真实游戏发生的背景，他们将我们的意识注入游戏中，优胜劣汰，在游戏里活得越久，就能活得越久。” 　　“你看看外面，”萧雨歇冷静地说，“现在抛弃了多少人，还是说，活在外面的长老会，想要将我们全部抛弃？”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村长虚弱地说，“我不知道，再这么下去，冷冻的人类会死绝的。” 　　从村长口中知道“真相”的萧雨歇情绪格外低沉，而通过她得知整个故事的叶云轻更是冷笑连连。 　　“我们得离开这个游戏，”她打起精神来问道，“除了死亡——现在死亡也不行了——还有什么办法能离开这个游戏？” 　　“我不知道，”村长摇摇头，他低下头，白发暴露在烛光下，仿佛一瞬间老了很多岁，“他们肯定会留有后路，但是他们没有告诉我。” 　　“我也被他们抛弃了。” 　　总算从村长口中听到整个故事，萧雨歇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根本没有任何现代的记忆，到底是将意识注入游戏的时候弄错了，还是……其它什么原因，让她的意识穿越那么多年，来到这艘宇宙飞船上，顺便被放进游戏里？ 　　等她从村长的帐篷里出来，又去地下城逛了一圈，却被一个玩家拉住了手臂，她下意识地想甩开，却听到对方嚷嚷，“你到底跟村长说了什么！” 　　“什么？”她不明其意，“什么意思？” 　　“村长死了！”玩家叫道，“他死了！” 　　萧雨歇愣在原地。 　　这就是……向玩家吐露秘密的代价吗？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是愧疚，”叶云轻听到这一切转述后安慰她道，“或许他早就开始怀疑，自己、人类，有没有被抛弃。” 　　然而，村长身死，萧雨歇更没有可能找到离开游戏的方法了。 　　之后几天，她一直泡在图书馆里，翻看里面的藏书，图书管理员似乎也是一个知情人，他看向萧雨歇的视线里有一点怜悯，和感同身受的同情。 　　“喝点水，”见她没日没夜地看书，管理员递给她一杯温水，“你看了那么久，休息一会儿吧。” 　　“春天快到了，”萧雨歇几乎能摸到变得含情脉脉的寒风带着融融的温暖吹拂土地，厚厚的积雪逐渐被春风吹化，嫩芽从泥土中一根一根冒出来，昆虫们唱着歌，在废墟上寻寻觅觅，这一切，对人类来说，实在太过可怕。 　　他们已经着手寻找离开城市的路径，在论坛上发帖征求下一个基地的地址，而那些先行一步的玩家们也十分热情地提出各种建议，最后，他们准备往荒漠里动身。 　　在春风吹到雁门关之前，她必须得找到脱离游戏的办法。 第106章 春天到了3 　　这天，基地里的幸存者们都做好了准备, 大家鱼贯而出, 像拖着长长队伍的黑色蚂蚁。 　　基地还残存着八台汽车, 燃料可以靠异度空间杂货商售卖的小桶汽油解决，幸存者们又在城市里四处搜索，成功驾驶着一队车队, 装下所有幸存者还有余地装一些行李, 一路朝西北方向行驶而去。 　　道路两边早已长满杂草, 萧雨歇坐在副驾驶上，透过擦洗干净的车窗望向道路两边, 那些青油油的绿草们朝车队的方向伸展着身体, 偶尔缠上车轮又被很快拉扯开, 植物的生长速度, 比她想象中的快太多了。 　　“感觉它们好像有意识一样，”坐在她后面的沈然支着身体看向外面，“你看它挥舞着自己身体的动作。” 　　“是啊, ”沈染附和着说, “希望我们的车队能跑快一点。” 　　话音未落，驾驶座上的杨护突然一个急刹车, 萧雨歇的身体被安全带拉紧, 却来不及说话，而坐在沈染旁边的叶云轻早已掏出自己的枪，瞄准前方的野猫。 　　一只野猫窜上了他们的必经之路。 　　这只野猫长着顺滑的皮毛，好像生活过得非常滋润, 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腾空而起，就要朝他们的车窗抓去，两声轻响，叶云轻开木仓直接将它击杀，它的身体软软地摊在地上，萧雨歇拉开车门，戴上手套，将尸体扔向路边的杂草，那些杂草很快将野猫的尸体卷起，从草叶背面爬上密密麻麻的黑色蚂蚁，就她上车的这一会儿功夫，野猫尸体已经被蚂蚁们啃食殆尽。 　　“太可怕了，”望着这一副场面的沈染抱住双臂，“动植物分工效率实在太高，你看，它们又长大了。” 　　是的，那些杂草原本只有半臂长，现在已经长到膝盖那么高了。望见这一幅场景的人们都在怀疑，自己能不能成功到达他们的目的地。 　　这段途中的小插曲并没有让他们打退堂鼓回去，走到这里的人都很清楚，现在这种情况，帝都远比路上更危险。 　　大家没有停下来吃午饭，就在车上解决，大家轮流开着，保留足够的休息时间，一路开到夕阳西下，在斜阳的余晖中，他们决定找个地方住下。 　　一边开车，萧雨歇一边留神注意路边的景色，偶尔有飞鸟朝他们飞来，都被她用□□解决。 　　等到晚上六点，他们终于看到路边的小楼房，里面脏兮兮的，隐藏着不少苍蝇和蚂蚁，一团一团蠕动，看得人背后发凉，大家一把火将里面的陈设烧得干干净净，烧到墙壁的时候来一发水球术，墙壁一块一块敲过去，听听里面有没有动物钻的洞穴，一切清理好后，他们才从车上搬下铺盖铺在地上，一伙人和衣躺在大厅里。 　　第一天不是萧雨歇守夜，但她怎么都睡不好，春雨一下，房屋外面的植物生长得太快了，她在睡梦中都能听到沙沙的声音，也不知是雨声，还是植物们抽节的声音，抑或是，动物们的啃食声。 　　第二天，他们继续上路。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幸存者们不断经历各种危险，有一天晚上，萧雨歇惊醒过来，嗅到一股熟悉的腥臭味，赶紧将其他人叫醒，才发现旁边是一个蛇窝，有一天白天醒来，汽车轮胎全被扎破了，不知是蜈蚣还是刺猬，还好出于谨慎，他们藏着数个轮胎备用。 　　在路上足足行驶了十天，他们总算顺利到达论坛上先行者们所写的目的地，然而，当他们看到眼前的景象，恨不得夺命而逃。 　　论坛上的地址写的是一座监狱，被高高的围墙围起，在敲门之前，萧雨歇特地跳到墙头上观察里面的情形，然而，和她所想的情形不一样，这里的幸存者们并没有“一个个”迎接他们，而是断肢残臂地散落一地。 　　从监狱一角被拱起的大洞可知，这完全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惨案。 　　萧雨歇站在围墙上，顺着高高的围墙走，依稀可见四五头狮子在房间里休憩，她不敢靠太近惊扰对方的睡眠，索性直接跳下围墙，将里面的情形告诉其他人。 　　叶云轻又派另外两名刺客过去确认，结果他们狂奔回来，吐了一地，最后，他们决定先行离开——开玩笑，一头狮子还能打一打，四五头，这不是送死吗？ 　　夜色降临之前，他们住在一栋楼房里，萧雨歇眼尖地看见沈然拉了拉叶云轻的袖子，朝楼下走去。 　　为尽可能地离危险的地面远一点，幸存者们所选的房间都是二三层，没人愿意睡在一楼，所以当她看见两人往楼下走，便知道他们有不想让别人听到的事情要讨论。 　　萧雨歇悄无声息地走下楼梯，没等下到一楼，便听到他们激烈的、低声的交谈，“不不不，你休想这么做。”这是叶云轻急切的声音。 　　“只有这一个办法，”沈然的态度异常的平静，“你知道的，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这一个办法。” 　　“那就让别人去，”叶云轻十分强硬地说，“当初我把……交给你，不是为了……”其后的声音压得太低，萧雨歇听不太清楚，她本想靠得更近一点，但队友们都非常熟悉自己的技能，若是被他们发现，就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你想让谁去？”沈然轻轻笑了一声，“你想想，除了我，还有谁？” 　　“顾辰，”叶云轻提到这个名字，“算我求你了，你别这样。” 　　“他不行，你知道的，子耀，阿珂……他不行的，”沈然执拗地说，“你知道，我下定的决心，咳咳咳，没有人能改。” 　　声音更低了，萧雨歇屏气噤声，只听到沈然的一句……“他们更需要你。” 　　他们在争论什么？萧雨歇心中隐隐浮现不详的预感，他们，要做什么？ 第107章 春天到了(完结章) 　　萧雨歇很快明白了他们话语中的含义。 　　第二天，沈然不见了。 　　“他去哪里？”萧雨歇偷听到他和叶云轻的谈话, 直接去找叶云轻问道, “昨天你们说了什么？” 　　叶云轻长叹口气, 他露出哀戚的神色，“你还记得，你给我的那本技能书吗？” 　　萧雨歇一愣。 　　“你不记得了吧, ”他说, “可以撕裂位面, 让队友们进入另一个世界的那本技能书。” 　　他这么一说，萧雨歇便记起来了, 她瞪大眼睛, “但是那个技能, 需要一个自愿牺牲的人……你是说沈然他……” 　　反正到了这个地步, 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更何况我这个废身体，能在最后做出一点贡献挺好。这是沈然的原话, 但是叶云轻知道, 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如果这是一个游戏，那么现在就抱着牺牲念头去死的沈然几乎没有幸存的可能, 但是, 如果能成功离开游戏，他所说的废身体、早死晚死，都不成立，因为他们在游戏里的只是意识, 身体却完好无损。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萧雨歇简直想立刻出发去找沈然。 　　叶云轻摇摇头，“我一开始也不理解，后来才发现，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去哪了？我去把他找回来，”萧雨歇穿上外套戴好手套就要出发去找人，而就在不远的山坡，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法术能量，风起云涌之下，空中骤然出现一扇大门。 　　他，已经发动这个技能了。 　　萧雨歇身体自动地朝那扇大门飞去，与此同时还有站在门口的叶云轻、在房间里守卫的杨护和睡梦中的沈染，他们身不由己地在空中挥舞着双臂，消失在空中的大门之后。 　　“他们人呢？”见证这一幕的幸存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比。 　　萧雨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被迫晕了过去，等她醒来，却发现自己泡在绿色的溶液里，口鼻上还罩着半块面具似的透明面罩。 　　这和她在地下避难所见到的那些人类身体一模一样。 　　她左手放在面罩上，右手摸索着想要打开这个器皿，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绿色溶液一层层降下去，最终消失在脚底的地板里，而后容器刷地打开，她光着身子，浑身湿淋淋地走出这个器皿，想要打开背包，找到衣服穿上。 　　当然，并没有所谓的背包，这个时候，她才想起自己已经脱离了游戏。 　　萧雨歇四处张望一眼，看到格子间角落备用的毛巾和一件长袍，赶紧擦干净身体穿上，有了可以蔽体的衣物，她总算能走出格子间，去其它地方看看。 　　她踩在地面上，试图运起内功，让她惊讶的是——她的身体里居然有内力存在！ 　　“我的身体有内力？”她几乎被自己惊呆了，“也就是说……我的记忆还是我的记忆，我的身体就是我的身体，但是，我是怎么穿越过来的？” 　　这可能会成为一个未解之谜，然而萧雨歇此时来不及思考她是怎么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她得找到其它队友，她还想知道，沈然还能不能救活。 　　她光着脚，环顾四周，让她心惊胆战的是，和游戏里见到的，每个格子间都装有一具人类身体不同，在这里，十个格子间有九个是空着的，不知道那些曾经呆在里面的身体，会被送到什么地方去。 　　萧雨歇正往外走着，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往后一看，一名穿着长袍的男士正对她露出微笑，“萧萧。” 　　“叶云轻，”她肯定地称呼道，“你看到沈然了吗？” 　　叶云轻摇摇头，见她失落地怔在原地，不由得握住她的肩膀，“振作起来，听着，我们得弄明白这一切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扫了一眼格子间，“一个活人都没有。” 　　就在此时，一个小红点粘上她的袍子，同时响起一个熟悉的电子音，“发现入侵者，发现入侵者。” 　　叶云轻和萧雨歇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 　　这一切，简直跟她的强制任务一模一样，这，难道是诺亚方舟统治者长老会留下来的后手？ 　　“去找它！”叶云轻用力推她的肩膀，目光坚定，“去消灭它，就像你曾做过的那样。” 　　“但是我没有汽油，也没有火。”萧雨歇有些慌乱，“我该怎么办呢？” 　　“维持那么大范围的监控，一定需要极大的能量，”以叶云轻的感知都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你只要找到它的能源，切断就行。” 　　叶云轻抓住她的手臂奔跑起来，她在奔跑的百忙之中望了一眼后方，那些追过来的人，跟她印象里的卫兵们一模一样，说真的，萧雨歇当真有种噩梦重现的感觉。 　　“你自己躲好，”她对叶云轻说，“我去找它。” 　　“我会好好藏起来的，”他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朝另一边跑去。 　　但是他知道，和萧雨歇的强制任务不同，这些卫兵不会顾及绿色溶液里的身体，和他所猜想的一样，卫兵们应该是科学家们做出来的产物，目的大概是保护人类的身体，然而，在不知道什么样的变故后，科学家们毫无踪迹，整艘宇宙飞船被人工智能——或许是外星人机器人吧，谁知道呢——接管，想要将沉睡中的人类改造成这样的卫兵。 　　以他的体力，不知道能躲多久，他只能一边往前跑，一边祈祷萧雨歇能尽快找到电子音的本体。 　　“云轻，”一个人影跟上了他的步伐，是杨护，“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放慢脚步，“你……” 　　他握住杨护挥过来的拳头，闭上眼睛，“果然，你也是……” 　　他的父母在帝都官职很高，能参合到这种事情也是可以预料的，只是，他没想到，他的发小，在他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卫兵。 　　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对方从爱说爱笑，变得沉默寡言的时候吧，在他的记忆里，好像自己的发小在某场对外军事行动中丧失了生命，然而，没过多久，他便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叶云轻还以为那是什么谣言，现在看来，那个时候，科学家们就已经发掘了宇宙飞船，而杨护的尸体，就是其中一个试验品。 　　“谢谢你保护我那么久，”他轻声说，双手熟练地扭断了杨护的脖子，“我真应该让你去代替沈然的，对不对？” 　　“代替什么？”沈染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为什么这么说？这是哪里？我哥哥呢？”她看到叶云轻手上杨护的尸体，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你杀了他，你怎么可能杀得掉他，你不是……弱不禁风吗？为什么你……要杀他？” 　　“这里是游戏外，”叶云轻将杨护的尸体放下，往后一看，朝前飞奔，“他已经不是人了，不对，在游戏里，他还残留有意识，然而回到游戏外，它的本能控制了它。如果你不想让你哥哥的牺牲白费，最好跟上我。” 　　沈染一向听他的命令，就算此时弄不清楚情况，就算看到叶云轻亲手杀掉自己的发小，她此时此刻也只能信任对方，和他一起狂奔起来。 　　而此时的萧雨歇，正跳下电梯井里，她不知道队友们能撑多久，只能尽快地、节省体力地往下滑，直到她触到底，朝通往控制室的机关通道跑去。 　　她走过一遍，对机关位置十分熟悉，没过多久，就来到走廊尽头的门前，她用力拉开门，朝里走，如她在游戏里的强制任务一样，依然是那座大厅，依然是满面墙壁的屏幕，实时播放着监控视频，她穿过这些视频，走到大厅中间，见到了这台白色的机器。 　　“发现入侵者，”这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紧接着又跟卡壳一样，“你，想要做什么？” 　　萧雨歇没有理它。 　　“我可以帮助你，”女电子音语速极快，“我可以帮助你掌控这艘飞船，你不想知道其他人去哪了吗？你不想知道这艘飞船应该往哪飞吗？你什么都不懂，该怎么驾驶这艘飞船，你们会在茫茫宇宙中失去方向，失去能量……。” 　　萧雨歇从方才的机关通道里找到一块顺手的玻璃碎片，运起内功，插进这台机器之中，搅了几搅，直到女电子音停下来，她才回答，“我不关心这艘飞船会飞到哪里，也不关心我会不会死在这里，但是，我知道，想要杀我的……东西，就得有去死的准备。” 　　她持着这块玻璃碎片，如运剑般，将眼前的机器切割成无数块小方块，脚下一踢，将方块踢散。 　　与此同时，在标本区域忙不迭逃命的叶云轻发现，跟在他们身后的卫兵停了下来，其实和萧雨歇所描述的一样，他们对绿色溶液里的人类身体投鼠忌器，叶云轻以此逃脱一次又一次致命的激光扫射，在跑动过程中，他早已跟身后的沈染失去联系，对方跑得实在太慢，他又没办法背着对方跑，虽说看在沈然的份上他愿意伸出援手，可是她也得自己努力才是。 　　“他们停下来了？”叶云轻上气不接下气地停在原地，一手靠在墙壁边，回头打量着身后的护卫，“你们不准备继续追了么？” 　　萧雨歇成功了？ 　　此时的叶云轻应该感到高兴，他却有种蓦然放下负担、身体还没完全适应的落差感。从前在游戏里挣扎求生，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但现在……他可不会开宇宙飞船啊。 　　而且，其他人该怎么救出来？ 　　另一边，萧雨歇在毁坏掉这台机器后，仔细地在监控室里寻找叶云轻几人的踪迹，她找到了抱膝躲在格子间里的沈染，愣在走廊上的叶云轻和倒在地上的杨护，她在这个大厅里寻找能够让人脱离游戏的方法。 　　在这黑漆漆的大厅里，什么都看不清，她先在墙壁上寻摸着把灯打开，白色灯光照亮了整个大厅，然后找到一台控制台，上面有一本真实游戏的说明书。 　　说明书？这本说明书是科学家们留下来的吗？ 　　“喂，”她没有贸贸然翻看这本说明书，而是打开了控制台上的广播，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现在在控制室里，能麻烦在场的人下来吗？从电梯直接下到五百层，我已经打开了大厅旁边的电梯，机关通道已经被毁坏，可以安全通过，谢谢。” 　　飞船上，仅有两个身影动作起来，在这么一艘巨大的飞船里，却只有三个活人存在。 　　等到叶云轻和沈染成功来到控制室，他们研究一番使用说明书，做了几个小小的尝试，确认说明书无误后，才按动控制台上的绿色按钮，很快，监控视频里显示标本库区域的绿色溶液全数消失，一个个光裸的人从容器里走出来。 　　“我们成功了？”叶云轻说，“看看有没有沈然。” 　　沈染不了解他们拥有必须牺牲一名队友的技能，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脱离游戏的——或许她知道，却不愿接受——她听到叶云轻的话立刻去监控视频里寻找沈然的踪影，而萧雨歇的目光定格在一面小小的监控屏幕上。 　　“我们，”她指了指这块屏幕，“好像停在了一个星球上。” 　　叶云轻靠过来看这块屏幕。 　　他看到了一片绿色。 本书由 奶茶嘬一口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