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以貌制人》 作者:李诗情 文案: 1,女主又苏又美,娇气任性,做什么康熙都觉得对 2,有异议看第一条。 3,女主金手指为强化,能摁着康熙变忠犬那种。 Q:姑娘们! A:嗳! Q:女人最性感的姿势是什么?! A:咬嘴唇! Q:示范一个! 顾夏咬住了上嘴唇…… 康熙表示,皇后咬鼻子都美! 内容标签:清穿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主角:顾夏,康熙 ┃ 配角:一大家子 第1章   紫禁城,初雪。   如同飘絮的鹅毛大雪纷飞。   整个天地好似都染上几分晶莹剔透的白,只露出肃穆庄严的红墙,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顾夏握着五蝶捧寿紫铜手炉,汲取这星点温暖。   榉树白炭没有一丝烟,烧的时间又久,上头撒上香料,暖烘烘香融融。   歪了歪头,披风上头滚的白色狐狸毛,立马挨在脸上,软软的有些痒。   “主子,您进屋吧,外头冷的紧。”说话的是大宫女香颂,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圆盘脸,细细弯弯的眉毛,小巧丰润的唇。   说起话来细细软软,还带着一点甜。   摇了摇头,顾夏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缥缈的白雾顿时在面前凝结。   思绪一下子顺着飘雪飞远,她一朝穿越,变成了景仁宫的一个嫔妃,原是两江总督麻勒吉之女,于豆蔻年华入宫,如今也不过碧玉二八。   记忆中,她一直不得宠,只仗着家世好,无人敢踩她。   再一个也是年岁尚小,原本身量不足,满面稚气,不得宠,也是应当的。   前些日子原主一病不起,在睡梦中被换了芯子。   将下巴藏进毛茸茸的围脖中,顾夏勾唇笑了,若说穿越有什么遗憾,那自然是享受不到现代的便利。   若说有什么好,大约是轻而易举的获取她前世努力奋斗才能得到的生活。   靡衣玉食,娇生惯养。   原主这一身皮肤,白嫩的恨不得能掐出水来,水润弹滑,夜间沐浴的时候,连自己都忍不住在其上徘徊。   正想着,里头的香榧撩帘子出来了,手中端着托盘,上头摆着剔透的水晶碗,上头的薄胎瓷盖,遮挡了视线,让人不能一探究竟。   香榧笑吟吟道:“厨上刚做的姜汁撞奶,上头撒了不少真珠西谷,您尝尝。”   香榧个子高,胸脯鼓鼓的,腰又掐的极细,纵然套着直筒绿袍,行走着也是极美的。   只相貌平凡了些。   尚未靠近,她就能闻到浓郁的奶香,和姜汁微弱的辛辣,口腔诚实的分泌着津液,跟着香榧就进屋。   香醇爽滑的撞奶进口,顾夏就满足的眯起眼睛,任由姜汁那微微的辛辣,在口腔中肆无忌惮的迸发。   看她喜欢吃,香榧也高兴,连声道:“这是香椿做的,您喜欢,过几日再做来吃。”   顾夏将一小碗都吃掉,胃里暖乎乎的,舒服极了。   “把绣绷拿来,本宫扎几针玩。”她是真的玩,记忆中有做绣活的经历,可细小的绣花针到手里就不听使唤,模样出来了,□□没有,还是得练。   这东西耗时间,随便一个花瓣,就要一下午的时光。   她无宠,日子也平静,自己找事情消磨着时间,一天天的也就过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承乾宫小宫女小太监携手而来,向景仁宫传递一个信息。   钮妃召见。   香颂客气的送走传话的人,转过脸就有些愁,主子家世好,上头的人想拉拢,偏偏她不愿意,钮妃已经给了最后警告,容不得主子一拖再拖。   钮妃也是个霸道的,仗着父辈是四大辅臣,又是唯一的妃位,对下头的嫔妃还真没什么可忌惮的。   只原主纵然不得宠,也有自己的骄傲在,再一个以她的家世,是可以自立山头的,为什么要去给别人卑躬屈膝。   顾夏不置可否,既然她来了,披着原主的皮,自然也容不得她人欺辱。   钮妃,孝昭仁皇后。   想到历史上那冷冰冰的一行字,顾夏揉了揉自己嫣红的唇瓣,垂眸掩下闪动的眸光。   立在门口巡视室内,乍眼一看,好似花团锦簇,一片富丽堂皇。细细着眼,就见不起眼的青缎绣芙蓉靠枕,已经洗的发白,还略微有些起毛边,眼看用不了几日。   这就是无宠的生活,尽管她家世不错,自打病重,也被人越发的不放在眼里,日子逐渐艰难削薄。   “走吧。”带上香颂、香榧两个丫头,向着承乾宫而去。   雪后排檐冻银竹,那风自然是冷冽的。   这样的天儿,大家都窝在殿中懒得出门,夹道中只有殷勤扫雪的太监,和结伴而行、步履匆匆的宫女。   香颂有些难堪的扭着帕子,和香榧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眼眸中的尴尬。   看着鼻尖沁出细汗的主子,两人又低低的垂下眼眸,乖巧的跟在她身后行走。   承乾宫在景仁宫后头,不远不近的,也算是半个邻居。   到的时候,钮妃立在白玉墀上,身后洋洋洒洒立了十来个宫人,远远的看见她的身影转过夹道,就有管事姑姑亲热的迎上来,将她往钮妃处引。   顾夏客客气气的点头致意,跟在提着琉璃香炉的姑姑身后,款款而行。   钮妃也不过双十年华,进宫有八个年头了,穿着藏青色的直筒锦袍,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不过簪着通草绒花,立在那里,却跟背后的飞檐斗拱融为一体。   尊贵严谨。   容长脸,弯弯的柳叶眉,细长的眼眸精光黯黯,略有些圆的鼻头又冲散了这种压迫感。   微微上翘的唇,带来几分甜美的亲切感。   待她走近,亲热的笑道:“咱姐妹俩什么情分,若不是天色无常,倒想着你能日日寻我才好。”   她表现的亲热,顾夏比她更甚,白嫩嫩的柔荑执起对方的双手,柔声笑道:“可不是,嫔妾也爱慕姐姐的紧,恨不得日日相伴。”   一双波光莹莹的双眸,如剪秋水,清晰的映照出钮妃的身影。   钮祜禄氏容色平常,只养尊处优,身边又跟着一群能人,细打扮出来,倒也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   这会子对方香软的手掌微烫,带着毋庸置疑的果断力度,让她有一瞬间的怔忡。   那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的双眸,更是让她收起三分虚伪,不自觉的想要诚心以待。   不由得想到临水照影的木芙蓉,花类牡丹凌霜绽放。   被钮祜禄氏亲密的按在位置上,顾夏接过对方亲自递来的茶盏,仔细的研究着上头浅薄的粉釉。   这是鸿门宴,彼此都明白,商业互吹以后,她就有些犯懒,等着钮妃出招,她再接招。   “花开并蒂,鸳鸯成双。”钮妃胸有成竹的开口,见顾夏顾盼生辉的眼眸望过来,有掩饰不住的渴望,反而令她拧起细细的眉尖,内心有细碎的不满升腾。   “明人不说暗话,若你应了本宫……”这个生硬的自称出口,钮妃有些后悔,但还是一字一顿道:“姐姐就给你心想事成的机会。”   指了指坤宁宫,钮祜禄氏翻涌的思绪平复不少。   “那位不会给的机会。”   纤白的指尖搭在唇瓣上,顾夏侧眸笑了,“嫔妾年幼,又是个直性子,就想问一句。”   钮妃凝神倾听。   “以嫔妾的容色,需要什么机会?”   约莫没想到,她言行这般不矜持谦虚,钮妃有一瞬间的凝滞,半晌才缓缓道:“女子德言容功,容色是在其次。”   两人并肩立着,顾夏侧眸,将自己白皙如玉的脸盘子塞到对方眼前,“是吗?”   不是。   钮妃双颊染上轻红,景仁宫那位向来跋扈,这般柔和了神色凑过来,眼眸中似有无限春色关不住,不由得心中微突,勉强稳住神色,故作镇定的推了推她,淡然道:“做什么这般轻浮。”   顾夏直起身,看着她耐不住,眼角沁出几分水意,这才满意的笑道:“瞧着您,心里就漫出喜悦的花来,难免亲近些。”   钮妃张口结舌,有些羞耻,又有些愉悦,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没个安稳。   哪有人这样,神色灵动的说些浑话。   顾夏轻笑出声,告退而去。   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钮妃跟前的珍珠上前,试探道:“嫔主子可答应了?”   钮妃摇头,浮现在眼前的是她波光莹莹的双眸,黑白分明,干净极了。   “终于不长个子,长脑子了。”这会子对方带来的影响褪去,钮妃冷静的评价。   只那张脸……着实是个威胁。   这会子出太阳了,浅金色阳光明媚,可惜照在身上毫无温度,还是那么冷。   手炉中香气成灰,已是燃尽了,不能提供分毫热量。   遗憾的掂了掂,顾夏轻哼,说什么姐妹情深,竟不知替她换炭,可见都是假的。   有小太监持鞭而行,不时的抽响。   香颂眼前一亮,压抑着声音,激动道:“静街鞭!”   它来了,代表着九五之尊的帝王就在附近。   从主子背后轻轻的扯了扯衣袖,轻声道:“您……”   也不消主子多做什么,只立在这里,等到御辇路过的时候,被问上那么一句,日子也不会这么艰难。   话未说完,顾夏已经从夹道转弯,踏上景仁宫的小道。   香颂遗憾的回眸,就见明黄色的依仗已经出现,小太监执着伞盖,同色的丝绦随风飘荡。   咬了咬唇,看着身前那黛紫色的身影,在心中叹了口气。   主子向来没这个心,她着急也没用。 第2章   “方才过去的是何人?”   温和的声音在御辇中响起,骨节修长的手指撩起皇账,望着小夹道的方向。   不过是一个背影,也能显出几分旖旎的风情来,黛紫色的缎子颜色略有些重,愈加衬得那一闪而过的天鹅颈白皙风流。   梁九功躬身行礼,“回万岁爷的话,瞧着像是嫔主子。”   “瓜尔佳氏吗?”挑了挑眉,康熙轻“唔”了一声,放下了皇账,遮住他若有所思的星眸。   梁九功躬身退下。   仪仗不过闪现片刻,就从眼前缓缓划过。   待香颂回神,仪仗已不见踪影。   顾夏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且回神,安生日子过着不好么?何苦来哉。”   香颂扭了扭帕子,有些无奈:“主子戏弄奴婢作甚?”   那葱段似的指尖掐在脸上,柔若无骨的细腻触感,让她有多少心事,也尽消了。   走这一遭,身上出些细密的汗珠子,肚兜润润的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备水,沐浴。”   她的命令一下,香颂就忙活开了,但还是忍不住劝:“这天刚下过雪,冷的厉害,万一着凉可如何是好?主子静坐片刻,汗意下去就是。”   “今天掺些玫瑰香露可好?”   顾夏眨了眨眼,提议。   “好。”   她总是拿她没辙。   微醺的香气笼罩着整个空间,蒸腾的雾气弥漫,顾夏躺在浴池中,闭目养神。   白皙的指尖在水流中徜徉轻抚,似有浅绿色的光芒闪过,隐隐的看不大清楚。   捻了捻手指,那光芒顿时消失。   顾夏神色复杂的睁开双眸,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半晌,这才缓缓起身。   “更衣。”   香颂上前来,替她将身体上的水珠拭净,又给她披上柔软的披风。   脸红红的退下,心中遗憾非常,以主子的容色,若是能出现在万岁爷跟前,必将宠冠六宫。   穿上肚兜亵裤,顾夏懒懒的躺在塌上,由着香襦力度适中的替她揉捏着脊背,香墨立在一旁,念着手中的话本。   “那和尚双眸紧闭,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不见停歇,但那娇娥玉颜雪肌,微凉的肌肤贴上那片结实的胸肌……”   顾夏:……   寻常话本的口味也这么重?   “咳。”清朗的男声响起,惊的香墨手中的书都要掉了。   香颂反应很快,劈手就将芙蓉帐放下,隔绝那软玉温香的旖旎风光。   躬身行礼的时候,心中又有些后悔。   顾夏呼吸滞了一瞬,接着慢条斯理的起身,“皇上恕罪,嫔妾衣衫不整,不便接驾。”   因室内烧了火龙,芙蓉帐用的是烟罗纱,透气透光,缥缈间如烟似雾,她极喜欢。   这会子倒透出十分暧昧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康熙眼角余光不受控制的扫过去,鼻尖渐渐的溢出细汗来。   突的,想到话本中的一句话。   那娇娥玉颜雪肌……   顾夏望着那大长腿转个弯,消失在屏风后,系珍珠扣的手一顿,躬身行礼:“恭送皇上。”   “免礼。”轻飘飘的两个字,合着一股风送过来。   无端的透着冷硬。   香颂急得都要哭了,不住的跺脚:“这可如何是好?好不容易万岁爷来一次,偏时机不巧。”   说着就自责的不得了,“都怪奴才,正经夫妻,放下帐子做什么?!”   顾夏侧眸轻笑,“不过一个妾罢了,怎称得上正经夫妻。”   那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让香襦、香墨神色微变,心疼的不得了。   若格格没有被选入宫中,以老爷的地位,格格可以随意匹配世家阿哥,做正头福晋,又何必……   像如今这般硬撑着。   顾夏倒没什么感觉,这会子也没有再按摩的兴致了,昂声道:“拿一根萝卜过来。”   香颂:???   主子这是被刺激大发了。   萝卜很快就呈上来了,洗的干干净净,放在莲花型瓷盘中。   白胖的身子,头顶是葱郁的青缨,不过巴掌大小,瞧着挺漂亮的。   香颂眼睁睁的看着嫔主子一口一口的,将那根萝卜吃掉。   还满足的眯上双眸。   这东西,一枚铜钱可以买上一篮子,够平民百姓家吃上两天。   萝卜菘菜两大宝,足够平民过冬了。   也从侧面反应出,这东西到底有多廉价。   嫔主子是最讲究的一个人,往日里吃萝卜,定是要料理好才成,酸甜口的糖醋腌萝卜条,红烧的也得用排骨来配,何曾生吃过。   一屋子奴才,没有一个敢劝的。   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都低低的垂下眼睑,主子跟前不兴哭,一出声就全露馅了。   万岁爷既来了,多坐片刻也是好的,这般来了又走,主子又要受多少挤兑、排揎。   顾夏这会子心情也有些复杂,万万没想到,她真的有异能。   心尖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钝痛来,雪白的贝齿用力的咬着红唇,将盈于睫的泪珠眨掉,无声的吸了一口气,红唇勾出一抹冰凉的笑意。   事情都过去了,又何必再想,她会好好的守着这一颗心,不让它受伤。   “把绣绷子拿来。”   冲着香襦摆摆手,她就知机的去了侧间,将她的刺绣物件拿出来。   心思沉浸进去,有多少烦忧也尽数消散。   绣花针如同穿花蝶,在手中翻飞,她欣喜的发现,总算是找回原主的感觉了,新绣出的花瓣,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再也没有死板的感觉。   那萝卜,果真不是白吃的。   咬第一口的时候,她没有用异能,因此这就是一个寻常萝卜,脆甜多汁中带着青气。   而经过异能之后,就变得截然不同。   富含灵气的萝卜更加脆甜,从口腔划入喉咙,再等咽下肚,就能感受到暖暖的灵气散发,沁润着五脏六腑。   舒适极了。   挥退众人,顾夏紧紧的盯着指尖的绿色雾气,想着对萝卜有效,那么对人体呢?   这么想着,她脱掉自己脚上的罗袜,掰开脚趾,缝隙中有一道伤疤,初进宫时,被绣铁片划伤,好不容易长好,却留下了疤痕。   有点丑,幸好是在隐秘的部位。   绿色的薄雾升腾,将疤痕包裹,微微麻痒的感觉让她拧起眉尖。   希望能淡一些。   “你在做什么?”   背后传来一道男声,如同潺潺清泉花底流,舒朗中带着温柔。   这会子揉进去一丝诧异,让顾夏僵在原地。   他又又又突袭。   她这会儿坐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双手抚着纤白的脚。   怎么看,都像是猥琐的抠脚大汉。   她这算完全断了得宠的可能吧。   康熙薄唇轻抿,目光一言难尽的望着她。   她的脚也是美的,骨相极好,莹白如玉,纤巧可爱。圆润饱满的脚趾在他的注释下,不自在的缩了缩。   屐上足如霜。   那一片白在眼前轻晃,康熙别开眼眸,喉结隐秘的滑动,淡然道:“你且收拾着。”   顾夏小媳妇儿似的侍立一旁,不时的递上茶水点心。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侧颜,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清晰的观看一代帝王的容貌。   他如今年岁也不大,额间还有细密的绒毛,面如冠玉,剑眉星目。   长长的羽睫遮住了眸光,让整个人变得温和起来。   修长的手指搭在微黄的纸张上面,在烛火的照耀下,散发着玉一般的光泽。   俊美无俦,地位崇高。   可惜不是她的,不能吃。   “笃笃。”白皙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引得顾夏看过来,就见他双眸含笑,揶揄道:“以后有的时间看,且回神了。”   顾夏慢吞吞的反驳:“您向来节俭,帽子上镶嵌的黑珍珠极为珍贵,想来会多戴些时日,确实有的时间看。”   康熙收起笑意,看着她还是这般不知进退,丝毫不知温柔小意,升起的那一抹兴趣,彻底烟消雾散。   “朕走了。”一甩辫子,康熙瞟了一眼那粉白的脸颊,大踏步离去。   “恭送皇上。”   顾夏微微躬身,身后跪着伺候的奴才,目送大清最尊贵的存在离去。   她是故意的,目前并不想跟康熙有任何瓜葛。   康熙比她大三岁,今年十九,尚有些少年意气,哪里容得下无知后妃隐隐的顶撞。   原主的家世,又注定不会为这小小的耿直买单。   只历史上并没有出名的妃子是瓜尔佳氏,可见她不得宠,亦或者是早亡的命。   看来,保命才是第一要务。   作为康熙心中的抠脚大汉,保命这事,就只能自己来了。   “主子,马佳庶妃早日递了帖子,定下今日与您共膳,您也准了的,您看怎么准备?”   香颂拿着事件簿,轻声请求。   “照常便是。”马佳氏说起来不过是一个庶妃,可她膝下有一子一女,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在这子凭母贵、母凭子贵的后宫,她占全乎了。   而且她跟钮祜禄氏的目的一样,都是想要招揽她。   不交好,不交恶。   让她做后宫平平淡淡的小透明吧。 第3章   今日天暖和许多,也没什么风,顾夏令人搬了摇椅出来,摆在庭院中,坐着晒会儿太阳。   香榧侍立一旁,慢声细语的讲着近些日子发生的趣事。   宫中地稀人光,挤挤挨挨的全是人,这事情自然也多。   就连她这景仁宫,也不遑多让。   前殿负责管理宫室的慧芳姑姑,昨夜合着星辰北斗,硬是逼迫新来的小太监从事。   那小太监刚放出内务府,不过十五六岁,身量细弱,还未长成。只脸蛋儿生的好,白白嫩嫩的,唇红齿白。   俊秀的不得了。   “后来呢?”顾夏听的入神。   香榧义愤填膺的握拳,“小太监抵死不从,当着她的面撞柱,慧芳姑姑这才作罢。”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拧着眉尖,顾夏有些不悦,景仁宫只她一个嫔妃,出了任何事,脏水都要往她身上泼一泼的。   慧芳敢这么做,自然是因为势大,她还有个姐姐叫惠芬,是皇后跟前伺候的大宫女,她自然也得三分利,身份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等闲谁愿意招惹她,你若一耙子打不死她,她有那样的姐姐,借着职务之便,简直有使不完的绊子。   “那小太监呢?”想到另外一个主人公,顾夏轻声问。   “回嫔主子的话,他原是守二门的,昨夜里破相,只得勾头做洒扫去了。”香榧倒是知道的清楚,如数家珍。   翘着手指,顾夏观赏着今天戴的护甲,漫不经心的问,“那么,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那淡淡的目光望过来,让香榧心中一个机灵,立马跪地分辨:“奴才与他有一面之缘。”   “怎么的,也爱上了?”   “嫔主子说笑,只是可怜他孤苦无依罢了。”   孤苦无依。   进了这紫禁城的,又有哪个不是孤苦无依。   “说实话。”威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香榧害怕,眼泪啪塔啪塔掉下来,哽咽道:“他是奴才舅家表弟。”   舅舅获罪,适龄女眷充入辛者库,为羞辱舅舅,政敌将年幼的表弟送入宫廷……   女子入宫,不过劳苦些,可这男子,就得断了自己的命根子。   顾夏沉默,看着泪珠砸在地上,变成一朵四溅的小花。   “成了,把他调到后殿来。”   此话一出,香榧顿时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砰砰的磕起头来,道:“嫔主子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   香榧刚站起来,殷勤的替顾夏锤着肩,二门处的小太监就笑眯眯的来报:“给嫔主子请安,嫔主子万福金安,马佳庶妃已经转过小夹道了。”   利落的打千、禀报,见顾夏打赏,虽然只是几个铜子,也高兴的不得了。   顾夏起身,搭着香榧的手,起身往前殿去,香颂从室内出来,也跟在后头。   这宫室一般情况下,前殿做待客用,后殿就起居用,关系好到一定程度,才会在后殿接待。   再一个,后殿一般挤挤挨挨的住的全是妃嫔,也没地方招待客人。   刚出了二门,往大门去,就见马佳氏带着两个宫女,两个太监,说说笑笑出现在眼前。   顾夏遂笑道:“妹妹里面请……”马佳氏自然比她年长些,可这后宫,按位分论姐妹。   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马佳氏,按传出来的消息,她如今四个多月,穿着直筒旗装,倒有些看不大出来。   许是孕期所累,瞧着倒有些弱质纤纤的味道,细白的瓜子脸,乌溜溜的杏眼,瞧着清纯可爱,与她心目中的想象不大符合,细想来,又觉得合理。   荣妃她是知道的,在康熙前期连续生育六次,可谓盛宠至极。   她对这段历史,不过走马观灯的了解一点,更详细具体的,她就没有印象了。   她在打量马佳氏,对方也在打量着她。   只一个照面,马佳氏就放弃了。   就算是同盟,这瓜尔佳氏看起来也不大靠谱,原先没长开倒有些不大显,如今像是傲立枝头的娇嫩花朵,美丽的不像话。   她的脑子一向不大好使。   再一个,对方的家世,宫中的地位都比她高些,只有她投靠的理,万没有对方依靠她的可能。   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对方的面容,马佳氏眸色暗了暗,这样娇媚的容色,留在这宫中到底是个隐患。   翻了年,就又要选秀了,到时候有数不尽的新人入宫,她得好好打算。   两人心中想着自己的事,瞧着倒是手挽手,亲亲热热的往殿中走。   “马佳妹妹,本宫已经交代过御膳房了,想必已经准备好了。你看谁合适跟香颂一道,去御膳房提膳?”顾夏笑盈盈的说道。   这话一出,马佳氏心中顿时千回百转。她来的时候已经吃饱了,就是打着主意,借口胃口不佳,走个过场便罢。   毕竟景仁宫小厨房出来的东西,她也不敢入口不是。   谁知道对方考虑这么周详,完全杜绝她借此生事的所有可能。   她的吃食,一向是御膳房出来的,现今也没得置喙的余地。   随手指了指身旁的一个小宫女,马佳氏笑道:“灵珠跟着吧,她年纪小,腿脚伶俐。”   顾夏点头,跟马佳氏不咸不淡的聊着天。   “你多吃用着才好,瞧你瘦的,看着就心疼的紧。”顾夏执起马佳氏的手,神色认真。   听到她的话,马佳氏心中一酸,自打她有承瑞起,听到最多的话语便是:“要多为小阿哥考虑,好歹吃些。”   “你是双身子的人,不能任性。”   “你一张口,两个人吃,要多吃一点啊。”   从来没有人站在她的角度上,为她说上一句话。   这么想着,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可是瓜尔佳氏无宠,她说这些,对方只会当她是炫耀,何其遗憾。   香颂带着提膳的人,回来的很快,躬身请安过后,就把菜品摆在膳桌上。   马佳氏望着那水晶肘子、红烧鹅掌、葱爆羊肉等,眼睛都红了,她几度生死,一个月的份例里头,也不过一只鸡,五斤猪肉罢了,其他的,她是碰都不能碰,沾都不能沾。   万岁爷也没这么细的心,能时时顾着她。有空能问上一句,都是天大的恩宠。   马佳氏放弃自己的打算,因此席面间,将自己的手段收了收,倒是一团和乐。   越是如此,她心中越是难耐,若瓜尔佳氏能招揽,收入麾下,那该多好。   送走一步三回头的马佳氏,香颂随着顾夏一道回了后殿内室,有些摸不着头脑,今天马佳庶妃过来,很是说了一通,可中心主旨不明,也没个目的。   这有些不大说的过去。   以她如今怀着身孕的状态,除非是大事,哪里值得她冒这么大风险。   顾夏看了她一眼,笑道:“寻常来往罢了,不用多猜。”   说完就有些怔忡,席间马佳氏一带而过,说起了当初的事情。   马佳氏是最早一次选秀进宫的,就是康熙四年那次,她比皇上大一岁,在康熙六年的时候,生下皇长子承瑞。   而原主是在康熙七年选秀进宫的,那时候年岁小,一团稚气的,大家都乐的养着她,以示仁善。   直到去年,有嫔妃发现,这个被她们忽视良久的嫔主子,在这几年,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   因此在请安前,设局激怒她,原主本就是跋扈莽撞的性子,一下子就炸了。   可那天是嫡长子承祜的五七,皇后看着她闹腾,顿生不悦,又被人捅到皇上那里,帝后默认,撤了她的绿头牌。   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所以她就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独自一人,无宠、无友。   直到一病不起,被顾夏穿越。   想来历史上没有她的名号,怕是因着这次病重,被消磨在无尽的时光中。   回神过后,望向香颂担忧的眼神,不由得露出一个轻笑,纤手捏上她的脸颊,顾夏凑近了,宛声道:“小小年纪,且放宽心些。”   香颂咬唇,轻叹一声,先是平整恭谨的行了福礼,这才轻声道:“说句夸大的话,比起嫔主子,奴才年岁不小了,在这宫中也沉浮了十来年,有些心里话,想跟嫔主子说说。”   盯着顾夏的双眸,香颂垂眸,轻声道:“嫔主子若是觉得奴才说的在理,奴才就陪着您筹谋。若是觉得奴才说不到您的心坎上,那也就罢了。”   “自古帝王身边,来来往往的尽是美人,娇媚的、温婉的、端庄的……数不胜数。”   “可她们也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鲜嫩。红颜未老恩先断,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见顾夏听的认真,香颂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劝道:“您如今年岁正好,若是蹉跎了,一辈子都是这样的生活,您甘心吗?”   “想想上次您身体不适,想要请个太医多艰难,这往后的日子且长着呢,就这么混过着,怕是不能长久啊。”   “况且以您的容色,纵然您不争,也多的是人起坏心思。”   顾夏:……   道理她都懂,可惜她暂时无法妥协。 第4章   常氏原不过是司帐宫女,被太皇太后提拔着,教导康熙人事,成为他第一个女人,这才水涨船高,混入贵女中,做一个庶妃主子。   她也机灵,虽是庶妃,可也跪地求着,让她还在跟前伺候,因此能时时得见康熙,好歹也有个面子情。   她无数次的庆幸,自己当初的灵机一动。   当她得知康熙去瞧了那瓜尔佳氏,心中就充满了怒火。她跟那位嫔主子之间,横插了无数结子。   当初年幼的瓜尔佳氏,向来看不上她,言行间多有忽略,深深的得罪了她。   更别提,她一个无宠的人,却高居嫔位,也不显害臊。   今儿打一起床,心中就认定,等会儿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定然要她好看。   她是庶妃,自然来的早些,见瓜尔佳氏还未见踪迹,当下就在人堆里宣扬开了。   “嗨,你们是不知道,那位有多狼狈,哭着求着让万岁爷留下来,多看她一眼。”   “就她那样的才貌,哪里值得人垂青呢?”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得那样。”   “说来也好笑,她啊,注定就是一个无宠孤寡的命。”   常氏眼角余光一直在注意着殿门的动静,见到了时辰,瓜尔佳氏还没来,心中更是得意非凡。   “她定是没脸见人了。”   周围那些交好的庶妃,没有一个人肯合着她的话说,常氏也不在乎,一口气说了个痛快。   身边的董氏一直在扯她的袖子,常氏有些不满,这董氏为汉人女子,她向来看不上眼,这会子一个劲招惹她,顿时不悦,强忍着撕破脸皮骂她一顿的欲望,只把自己的袖子抢回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才作罢。   柳眉一挑,常氏露出个不屑的笑意,满足的往殿中去。   刚一转身,整个身子就僵住了。   瓜尔佳氏那贱人就立在她身后,也不知偷听去多少,真真的没品。   常氏梗着脖子,硬是憋着一口气让自己不要跪下唱征服。   见瓜尔佳氏不过斜睨她一眼,转身就进了大殿,心中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又添了几分不屑,到底无宠的人,哪里敢跟她较劲。   周围的庶妃也松了一口气,瓜尔佳氏跋扈,若她不管不顾的闹开,今日定不能善了。   初始觉得常氏不过胡诌乱扯,随意的诋毁瓜嫔,可见对方没有发作,心中不由得细想,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顾夏上前一步,牵住钮妃的手,侧眸轻笑:“有人欺负我,姐姐要给我做主。”   对方乌溜溜的眼眸全心全意的望着她,带着无限风情,钮妃感受着那柔若无骨的柔嫩小手,脊背不由得一僵。   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好。”这话一定不是本宫说的,钮妃想。   “皇后驾到~”太监细长的唱和声响起,嫔妃们顿时静气凝神,等待后宫之主的到来。   钮妃垂眸,看着那细白的小手垂下,离自己不过一掌的距离,好似动动手都能牵着。   又因着皇后的免礼声响起,渐渐的离自己远去。心中不知是遗憾,还是松了一口气。   顾夏坐在皇后右下手的太师椅上,钮妃坐在左下手,剩下的庶妃都坐在绣凳上。   初始是没有这个待遇的,只那拉氏有孕,又怀胎不稳,多站了片刻,动了胎气,这才添上的。   钮妃看着对面的瓜尔佳氏,没心没肺的吃茶,许是合了胃口,竟满足的眯起双眸。   没出息。   殿门口的交锋,助长常氏的气焰,让她觉得,位份并没有那么要紧,反正瓜尔佳氏不是聪明人,拿她没办法。   看到对方的那张脸皮子,她深深的嫉妒了,上一次见面,对方尚且姿色平平,面色苍白。这才一个月的功夫,竟变得肤如凝脂,容颜焕发起来。   这满屋子数十名嫔妃,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   就这一身水光溜滑的皮子,也不像能被埋没的人。   威胁都要掐灭在摇篮中才成,想必皇后娘娘会喜欢她对瓜尔佳氏的发难。   “要说嫔妾最羡慕的人,非瓜嫔莫属。”见众人诧异的目光望过来,常氏矜持一笑:“昨日万岁爷垂青,去了景仁宫一趟。”   掌握一手资料的感觉让她非常兴奋。   “可瓜嫔娘娘是个大度的,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将万岁爷劝了出来。”见顾夏目光冷冷的望着她,她也丝毫不惧。   朗声道:“今日瓜嫔娘娘更是言笑晏晏,可见心中毫不在意。”   说罢躬身对着皇后行礼,轻声道:“实乃吾辈楷模。”   明晃晃的恶意和嘲笑,让常氏心里痛快极了。   顾夏拧起眉尖,她有些不悦。   钮妃比她更快一步,冷笑着开口:“窥伺帝踪,不知常庶妃意欲何为?”   常氏心中一突,冷汗瞬间浸湿衣背,窥伺帝踪的罪名诛九族,谁也不敢应下,强撑着辩解:“此事世人皆知,谈不上这么大的罪名。”   “呵。”钮妃冷嘲。   高高在上的皇后,心中也有些不痛快,她夜里睡不好,白日吃用不好,还得受这些唧唧喳喳的争风吃醋。   这常氏年岁越大,越发不知所谓。   可万岁爷没有弃了常氏,她就得给三分面子。因此和稀泥道:“行了,本宫尚有些俗务,都散了吧。”   她一开口,别人自然没有置喙的余地。   顾夏躬身行礼,心中就有数了。皇后容色一般,却很有福相。银盘脸,细长眼,悬胆鼻子樱桃口。   周身气质融融,是个温和性子。可屹立不倒,想见并不是那么表里如一。   钮妃被驳了面子,心中更加不痛快,瞧着常氏的目光就冷凝起来。   常氏也不是悍不畏死的性子,当下就有些怵,她敢对上顾夏,对于钮妃,确是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敢给。   出了坤宁宫,腿就有些软,见钮妃已经离去,只剩下瓜尔佳氏,心中又涌出一团怒气。   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扭头就要离去。   顾夏轻笑一声,曼声道:“常庶妃且慢,本宫有礼相送。”   “什么?”常氏有些诧异,这人怕不是有些傻。   骂她一通,竟还送礼与她。   顾夏笑盈盈的款步而来,伸出细白丰润的指尖,言笑晏晏:“魏嬷嬷,掌嘴五。”   魏嬷嬷应声而出,保养细腻的手掌伸出,对着常氏劈头盖脸的打下来。   常氏一时间有些懵,甚至忘了躲开,瓜尔佳氏往常也这般跋扈,只是言语上厉害了些,还往往被人拿住错处,堵的哑口无言。   哪里像今日这般,竟动起手来。   宫中刑罚,讲究打人不打脸,瓜尔佳氏这般不管不顾,是疯了吗。   看着对方平淡无波的眼神,常氏有口难言,早间的尖酸刻薄、伶牙俐齿失了个干净。   抬手落下间,五下很快就过去了。   魏嬷嬷冲着她微微躬身福礼:“常庶妃,得罪了。”   常氏捂着火辣辣的脸庞,嘴里有微甜的血腥味,让她难堪又痛苦,低下头,掩饰自己想要噬人的眼神。   顾夏用尖尖的护甲挑起她的下颌,左右瞧了瞧,笑道:“瞧这一张芙蓉面,色如春晓之花,端的漂亮。”   常氏眼睑低垂,一行泪从眼角划过。   看她这样,顾夏又觉得没了趣味,不过一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行了,回去跪上一个时辰,好好的背背宫规,这以下犯上之罪,本宫就不计较了。”说着顾夏脱下指尖的玳瑁护甲,递给魏嬷嬷,温声道:“赏你了。”   看着她施施然而去的背影,常氏银牙紧咬,望着景仁宫方向,目光阴冷。   而回了后殿的顾夏,转瞬将这些事又抛到脑后,淡声吩咐:“拿萝卜来。”   香颂心里很不是滋味,心疼的厉害,主子怎么又要去吃萝卜,可见常氏的话语让她难受了。   常氏该死。   顾夏咔嚓咔嚓的咬着萝卜,心满意足的眯着眼,感受着那暖流在体内缓缓流淌。   “好吃吗?”斜横过来一只修长宽大的手,将她剩下的一小节萝卜夺去。   他又又叒突击。   顾夏回身,鼻尖擦过对方高挺的鼻尖。   略有些酸。   康熙低低一笑,大手一捞,轻而易举的箍住她的纤腰,带着一道坐在榻上,这才柔声道:“可是厨上伺候的不周到,怎能让你吃这个。”   那呼吸有点近,喷在她的脸上热乎乎的,陌生男人的气息笼罩着她,顾夏有些别扭,悄悄的红了脸颊。   “臣妾喜欢吃,当水果是极好的,又脆又甜。”定了定心神,顾夏缓缓解释。   “是吗?”康熙疑惑的瞅了她一眼,转瞬问侍立一旁的魏嬷嬷:“今日你家嫔主子可有受委屈?”   魏嬷嬷跪地,言辞清晰的禀报:“常庶妃以下犯上,嫔主子已命老奴掌嘴五下。”   顾夏偷眼去瞧,心里还是紧张的,若是康熙看不惯,让她去给常氏道歉,那她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第5章   显然旧爱是比不过新欢的,康熙皱起剑眉,责备道:“你什么样的身份,早该堵了她的嘴拖出去打,弄得自己心里难受,在这啃萝卜,何苦为难自己。”   听他这般说,顾夏的心中就安定下来。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娇嗔道:“拿着臣妾的脸皮子在脚底下踩,打量臣妾性子直、好欺负,哼。”   说着将萝卜头抢回来,咔嚓咔嚓的吃掉,此等好物,尽早下肚才安生。   康熙薄唇轻抿,看她这样,心中有异样的感觉升腾。   往日里,也有嫔妃在他面前食用膳食,可大多都是樱桃小口一点点,恨不得一颗米一颗米的数着吃,彰显自己大家闺秀的端庄风范。   哪有像她这样,正正经经的吃用。   露出一个释怀的笑意,康熙温声道:“午膳且等着,去朕那里吃。”   说罢,慢条斯理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含笑离去。   顾夏立在原地,拧起细细的眉尖,鼻间仍有对方身上那好闻的龙涎香,脸颊上那微烫的触感仍然清晰。   若没有前世,她怕是能很好的接受吧。   想到穿越前的遭遇,顾夏的一颗心,又密密麻麻的疼起来。   她与前夫相识相恋,前后数十年,三千多个耳鬓厮磨的日日夜夜,最后都化为猩红的血水,流干了她的心。   跨入婚姻殿堂的时候,她是欣喜的,当早早孕试纸从一片空白,变成中队长两条杠的时候,她是欣喜若狂的。   这一切在怀孕32周的时候,戛然而止。   她早产了,胎盘前置,需要马上剖宫产。   他没有选择飞回来,选择继续忙活他的生意。   她在帝都,他在魔都,一字之差,陪在病房外头的,就只有她的闺蜜,当即扔掉工作来陪她。   躺在产床上,当得知自己有穿透性胎盘植入,需要切除子宫的时候,病房外的闺蜜并不能做主签字。   给他紧急去了电话,她没什么力气,说话慢,不过瞬间就被挂了电话。   “生个孩子而已,夺命连环call啊,我妈说了,她生我是在家里生的,你真娇气,乖,别闹了。”   医生有些无语,看着她眼泪流个不停,叹息一声,安慰道:“这不是要你们同意的,必须得切,找个人签字而已。”   幸好这时,她父母过来了,替她签了字。   可惜,最后她的子宫没了,孩子没了,她也没了。   后来她就变成了瓜尔佳氏。   又有了异能。   顾夏咬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按灭脑海中那些奢望。   若她前世有异能,是不是能看一眼那个生下来四斤重的小家伙。   她甚至没来得及听清楚孩子的性别,就撒手人寰。   “主子……”香颂开口,打断这一室寂静。   “钮妃来访。”   “知道了,请她进来吧。”   话毕,顾夏背过身,狠狠的揉了揉脸颊,让那苍白染上几分绯红,这才作罢。   钮妃带着贴身大宫女,施施然的进了内室,左右打量过,这才满意的笑道:“终于燃起火龙了,往日你这后殿跟冰窟窿似的,也不嫌冻的慌。”   顾夏浅笑低吟:“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见钮妃含笑望过来,也跟着笑道:“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钮妃斜睨她一眼,哼笑:“促狭。”   这话顾夏不服气,拖着绣凳坐到钮妃跟前,将一张白嫩嫩水灵灵的小脸蛋搁在对方腿上,眨巴着眼睛道:“姐姐好歹疼疼我,”   “疼你?呵。”钮妃取掉护甲,拧着她的脸蛋冷笑,“本宫做不到啊。”   顾夏轻嘶了一声,抠着钮妃锦袍上的刺绣,哀怨道:“前儿还说只疼我一人,今儿就变了口风。”   “嗯。”钮妃垂眸,语气冷淡。   顾夏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再加上心里不舒坦,也有些疲乏,耽于玩闹。   轻松的起身,脊背挺直的坐在钮妃的右手边,柔声道:“这是新得的茶叶,您尝尝。”   钮妃又坐了一会儿,这才离去。   等她走了,香颂感激道:“您今日罚了常庶妃,钮妃娘娘莫不是来给您撑场子的?”   顾夏摇头不语,钮妃能做到皇后位置,素日里待原主也是平平,怎么可能这么替人着想,怕是有什么目的,也未可知。   钮妃走这一遭,到底冲散了她内心的痛楚,也认了她的情分。   香榧是个美食小达人,因主管小厨房,因此恨不得时时刻刻有新吃食出现在主子跟前。   这不,又端着托盘,喜滋滋的过来了。   顾夏这会儿不饿,刚啃了一个萝卜还没消化呢。   “嫔主子,您尝尝这个,看喜欢不喜欢?”香榧将托盘摆在几案上,轻声细语的说着。   顾夏原本没打算吃,可看着那点心不过拇指肚大小,晶莹剔透的,能看到里面包裹的大颗虾仁,就想着尝尝,用银筷夹起来一块。   瞬间就被征服,实在太好吃了,饱满的虾仁很弹,像是要在口腔中跳舞,又鲜又香,好吃极了。   连吃了好几颗,香榧又适时的捧上菌菇汤,鲜美可口的滋味,让她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顾夏遗憾的想,大约她是保不住这小蛮腰了。   原主的身材真好,胸脯比超弹的虾仁还饱满,纤细柔韧的腰身又白又嫩,蜜桃臀浑圆上翘,堪称尤物,现在又便宜了她。   这么想着,顾夏觉得,如何长久的保命,真的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   在这吃人的后宫中,那真是活着活着突然就死了。   说不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去把宫侍都召集起来。”顾夏回眸,冲着香颂淡声吩咐。   别的不说,这景仁宫的篱笆得扎紧了,她先认认人,了解一段时间的品性,才能决定对方的去留。   宫侍召集的很快,根据不同的职位成列站立,林林总总也有二十余人。   有这景仁宫后殿的洒扫十人,也有她贴身伺候的宫女八人,太监六人。   立在那里,并不多。   整齐划一的请安声响起,顾夏笑了笑,瞬间叫起,柔声道:“这来来回回的,有人与我相伴不少年了,也有人是新进的。”   对于训话,顾夏驾轻就熟,她的上司堪称霸总,吹毛瑕疵,雷厉风行,当然福利也是很丰厚的。   她作为副经理,这些训话的劳累活,可不得自己干。   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观察着众人的神情,等短短的训话结束,再结合以往的印象,她心中也有大致的谱了。   “吹这么久的风,大家也辛苦了,一会儿来朱嬷嬷这里领荷包。”   顾夏浅笑着说下结束语,这荷包自然是打赏了。无缘无故耽误事,又立了这许久,听她训了半晌,不管话语怎么恩威并重,实打实的利益要看得到才成。   遣散众人之后,她搬了摇椅,坐在廊下晒太阳,看着廊下点点悬纱笼,用的时日久了,那红色经过风吹日晒,略有些褪色,到换的时候了。   “嫔主子……”香颂启唇,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小声扭着手道:“您能不能借我五十两银子?”   这不是个小数目,顾夏侧眸,立起身往内室走去,香颂小媳妇儿似的跟在她身后。   室内燃着清浅的心字香,散发着袅袅清烟。   “说吧。”顾夏坐在软榻上,鼓励的望着她。   香颂咬了咬唇,轻声道:“前些日子,嫔主子抽不来空,奴才也不好开口。”   顾夏知道,这说的是原主病重的时候。   “奴才父亲病重有年余,家里银钱花了个干净,眼看没几日功夫就能好,偏断了药钱,能借的都借过了,奴才也没有法子,只得跟主子开口,望您开恩,今生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恩情。”   说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是真的被逼急了,她们做奴才的,不吃不喝一年也不过三十两银子,这病又不等人,哪里容得下她慢慢攒钱。   “成,你去朱嬷嬷处支钱就成。”顾夏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原主节俭,也不过是想着坐吃山空,要细水长流。   几十两银子,有时候不过是一日的花销。   想要撑起嫔主子的派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香颂感激涕零,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一点都没耽搁的去支银子。 第6章   纳喇庶妃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巴掌大的小脸泛着粉白的光泽,一双杏仁眼雾蒙蒙的,像是隔着江南烟雨与你对望。   一下子能甜到人心里去。   说起话来又绵又软,能让人不自觉的柔和神色。   这会子坐在景仁宫前殿,手中端着粉釉盖碗,愈加衬得白嫩嫩的手指如同葱段,漂亮极了。   “早就仰慕姐姐,只妹妹身子一直不大爽利,这才一直耽搁了。”   顾夏看着她一双杏眼如剪秋水,倒映着满天春色,不由得跟着轻笑:“可不是如此,姐姐的心,一如妹妹。”   无怪乎她的身子不爽利,前几年皇三子病逝,转头的功夫她就怀上皇五子保清,现今一岁半了,身体有些不大好,一直汤药不断,有些弱气。   这中间还真是腾不出一点空。   两人寒暄几句,纳喇氏就推了推跟前的漆盘,柔声细语道:“嫔妾闲来无事,做了这几件小东西,若是能得了您的眼,用它一用,那便是嫔妾的福气了。”   顾夏看着她揭掉上头的纱布,露出里头的真容来。   荷包,手帕。   林林总总数十件,看的出来她是用心绣制的,绣工很是精致平整。   顾夏拿起一个鹅黄的夸道:“果然是巧思,这蝴蝶型荷包有头有尾的,逼真极了,竟还有触须颤动。”   纳喇氏低头轻笑:“这就是内造的功劳了,拉的细细的银丝做骨,再细心的折出形状,才有这惟妙惟肖的触须。”   轻轻的应了一声,顾夏欣喜的扭头,冲着香颂道:“填百和香进去,这荷包配的。”   香颂双手托着荷包,转身离去。   纳喇氏双眸微闪,这百和香乃是古方,所需要的珍贵香料达二十余种制成,最适合冬日取用。   一丸制成,耗费十余两银钱,也不过燃半日功夫。   她那里也是有的,可除了陛下亲至,她是舍不得取用的。   一夜下来,最少要五六丸,以她的份例,哪里消耗得起。   看着瓜尔佳氏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心里有些刺刺的,不大舒坦。   顾夏侧眸,冲着她莞尔一笑:“得了好东西,总是忍不住在第一时间用上,妹妹勿怪。”   “何怪之有,得了姐姐喜爱,就是妹妹的造化了。”纳喇氏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眉眼弯出漂亮的弧度。   她忍不住摆出自己最美丽动人的姿态,免得彻底被比下去。   瓜尔佳氏真美,五官精致的如同神仙妃子,一颦一笑间,连她都忍不住跟着神色微动。   如今她正值花季,健康美丽,跟她们这一批生过孩子,身体备受消磨的老人不同。   若是得了陛下的眼,她怕不是要平步青云。   这么想着,纳喇氏就觉得口苦起来,就算是皇后娘娘,又能阻她几年?   香榧端着茶水点心,躬身进了内室,摆在二人面前。   这是第二轮茶点了,纳喇氏笑了笑,柔声告退。   顾夏起身,亲自送她离去,亲亲热热道:“有空了常来玩便是。”   纳喇氏笑着应了,往二门处的时候,迎面闪过来一个宫女,差点撞到她身上,宫女吓了一跳,猛的扭身,这才没真的撞上。   纳喇氏心中也是一惊,心跳瞬间变得激烈起来,望着宫女的眼神略有些不悦,可抬起眼眸的时候,她还是一片温和:“怎么样,不要紧吧?”   顾夏冷着脸训斥:“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若是撞上庶妃,你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   宫女叫素英,闻言眼泪都出来了,也不敢求饶,头紧紧的贴在地上,等待主子的发落。   纳喇氏看到拐角处,有一片苍青的衣角,被风吹起,那上面的云纹装饰忽明忽暗。心中又是一跳,转瞬间就有了计较。   “宫女的规矩都是极好的,想必有什么苦衷,饶了她这一遭吧。”纳喇氏声音柔柔的,动听极了。   顾夏冷笑:“天大的苦衷,眼里心里也得装着主子,这都成什么样了。”   朝着宫女一横眉毛:“还不滚下去,找魏嬷嬷认罚去。”   见宫女起身,一瘸一拐的往耳房去,顾夏眼神闪了闪,收回目光,看向纳喇氏的眼神充满了趣味。   “妹妹仁善,姐姐是万万不及的,总要自己痛快了才成。”   纳喇氏见苍青色大面积出现,微微侧过脸,昂起修长的脖颈,柔声道:“姐姐谬赞了。”   微风浮动着她头上的米粒珍珠流苏,软软的打在脸上,粉色的珍珠给她脸上也映出一抹粉,衬着玉白的脸颊,美丽又有神。   顾夏噗嗤一声笑了,微微垂下头,离纳喇氏稍微近一些,温柔的替她把流苏理了理,这才侧眸笑道:“流苏也忍不住想一亲芳泽呢。”   纳喇氏这会儿子脸真的红了,盯着顾夏波光莹莹的双眸,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凝滞,那纤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小刷子,扫的人心里痒痒的。   那温柔的眼神,好似她就是她的全世界。   不过怔忡一瞬,就听到周围的请安声。   “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   顾夏回眸,看到康熙仍有些笑意难了,对着纳喇氏夸赞道:“这般的美人,又有一颗仁善的心,好处全叫她得了,真真的惹人疼爱。”   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个娇羞的笑容,再递过去一个欲说还休的眼神,纳喇氏微微垂首。   康熙先是温和的叫起,这才对顾夏笑道:“既知道这样惹人疼,合该学学才是。”   顾夏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后宫美人当性子迥异些,这才能为万岁爷提供新鲜感。”   “你呀,伶牙俐齿的。”康熙点了点她的额头。   纳喇氏强笑了笑,柔声告退,自打万岁爷看到瓜尔佳氏,就再没有分她一个眼角余光,白站着受屈,还不如离去。   “成,你去吧。”康熙总算把眼神转过来,想了想又道:“保清那孩子怎么样了?”   纳喇氏眼带慈爱,笑道:“好多了,昨下午一直在玩沙包,淘气的很。”   康熙点了点头,转过脸拉着顾夏就走,风中传来一星半点的话语。   “披风也不穿,立在风口处,冻病又该喝苦药,你身子刚好,好得怜惜它一遭。”   “臣妾无事,好着呢。”   ……   纳喇氏扭头离去,心里酸酸涩涩的,难受的紧。   康熙说完,就解开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男子的陌生气息又将她包围,带着微微的龙涎香,和炽热的体温。   怔了一秒,顾夏就安然受了。   宽大的披风将她整个都围在里头,暖融融的,暖的她想流泪。   待进了内室,顾夏将自己的下半边脸藏到绒毛滚边里,只露出一双顾盼生辉的双眸。   康熙自发的接过茶盏,先摆到她跟前,柔声道:“快暖暖吧,手凉的跟冰坨子似的。”   顾夏轻轻的笑,“进了内室就好了,燃着火龙呢。”   “炭可够?”康熙询问,她不得宠,又因着是嫔位,居住在后殿西偏殿,这开间大,想要暖起来,得废不少炭。   “够也够,不够也不够。”顾夏随口说了,她又不能伸手要,够不够的说了没意思,总觉得跟示弱似的。   康熙听她这么说,哪还能不明白,当下就记在心里。想着等回去,从他份例拨出来一点给她,也尽够了。   “若有什么不合心的,尽管去寻皇……寻梁九功,让他给你置办。”皇后两字未出口,康熙就收了回来。   她们两个天生的冤家,还是不要往一起凑了。   顾夏轻轻的点头,面上应了,没打算去寻,这男人对你付出点什么,总是要成倍收取利益的,她过得下去,哪怕寻爹呢,也比寻他强。   见她应了,康熙露出笑来。   “内务府织造局献上来不少新花样,赶明给你送来一些,你瞧着自己用也好,赏人也好。”康熙微微侧身,晶亮的眼眸熠熠生辉。   “哦。”顾夏应了一声,冲他笑了笑,心中五味陈杂。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只是不知道这康熙突然发作,图的又是什么。 第7章   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顾夏已经充分的明白原主为什么会无宠。   跋扈不是理由,纵然在皇子五七的时候闹腾,可无限期的撤销绿头牌,这个惩罚太大了。   这时候她才知晓,在她撤绿头牌的时候,阿玛被降罪,官品降两级。   早先是京口将军李显贵、镇江府知府刘元辅两人,侵吞军饷,被兵卒告发,因二人是麻勒吉手下,因此他就被治了失察罪。   这罪有轻有重,幸而百姓记恩,遣人上京陈表,这才从轻处罚。   定了官复原职,官品降两级的罪。   今年秋日,麻勒吉被参,说他复职两年,没有一点政绩,说明不将圣上的恩典放在眼里。   应当官降两级,任别的职位。   顾夏若有所思,原来原主病重,是因着忧愁父亲所致。   可惜麻勒吉从宣读康熙登基的重臣,变成一个督捕理事官。   怪不得原主的日子不大好过,一点都不像有人撑腰、后台极硬的样子。   虚张声势的,只能以尖利的语言来维护自己。   “给本宫拿一根甘蔗来。”吃了好几天的萝卜,感觉整个人都要变成萝卜了。   香颂欲言又止,不敢多说,这段时间,嫔主子愈加有主意,容不得别人插嘴。   可囫囵的甘蔗,啃起来也太不雅观。   香榧端着托盘,有些蒙蒙的说道:“嫔主子,您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就是,若觉得奴才筹备的不好,那奴才再去学几招新鲜的。”   托盘上头整齐划一的码着黑色甘蔗段,瞧着挺漂亮的。   顾夏摇头,先安定香榧的心:“你做的很好,只本宫好这一口罢了。”   她得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绿色的雾气在指尖氤氲,缓缓划过黑色的甘蔗皮,滋养着清甜的果肉。   前几日康熙来访,她正在收拾脚趾缝间的伤疤,被他一惊,也忘了查验效果。   后来想起来,一点用都没有,又试了一次,还是如此。   看来只能通过食物,来增加自身的属性值。   她也实验过,她每天能滋养的食物,只能够她吃一顿的量,再多就不成了。   香颂咬唇,她有些不解,万岁爷瞧着对主子也上心了,为什么没有传召侍寝呢?   主子们的心,真真的海底针,难猜的紧。   咔哧咔哧的劈着甘蔗,顾夏心中安定不少,她盘点一下自己的优势,除了她现得的美貌值之外,她一无所有。   大佬爸爸没有大佬,只有爸爸了。   最重要的是,从记忆深处翻出来一个关系谱。   世人皆知,康熙的功绩之一,就是智擒鳌拜。他对于康熙来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但凡受得委屈,鳌拜都要承担一二。   而麻勒吉,是鳌拜的姻亲。   这就不得不说她的几个兄弟姐妹了,她长姐嫁给鳌拜次子法喀尔,二姐嫁给遏必隆五子福保。   她还有五个哥哥,能保住嫔位的荣光,全靠这几个哥哥给力。   而她作为年幼的幺女,比大哥家的女儿年岁还小些,因此兄姐都拿她当闺女疼。   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麻勒吉失势前,她还真没受过什么委屈。   对于钮妃锲而不舍的招揽,她也算是明了。她跟钮妃,还真是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轮亲戚关系说起来,她还真得叫一声姐姐。   咔哧咔哧。   顾夏啃了个痛快,吸了吸鼻子,想到昨日康熙说,要给她送炭来,这都近中午了,还没个踪影。   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吐掉最后一口甘蔗渣子,就听晶帘外有人禀报:“内务府遣人来,送了两框子白炭,这会儿放在库房中,主子您日常用。另有黑炭若干,放在厨下,那管事的说,这炭易起险情,他两日一送,若主子不够使,随意遣小太监去说一声就成。”   这话禀报的有条有理,惹得顾夏侧眸,“你闪身出来,本宫瞧瞧。”   晶帘后出现一个小太监,微微弓着腰身,眉眼低垂。   “你抬起头来。”顾夏好奇。   小太监一抬头,她就有些呆,这少年长得着实漂亮。细长翻飞的柳眉,微微下垂的狗狗眼透露着无辜,一张小小的唇,嫣红水润,好看极了。   “你叫什么?”   “奴才小德子,给嫔主子请安,嫔主子万福金安。”   轻轻的唔了一声,顾夏暗自记下,挥挥手让他退下去。   下午的时候,她又练习一会儿刺绣,一眨眼的功夫,就到晚膳时分,顾夏让人摆在中堂,打算随意吃一点就成。   蒸酥肉、酱烧黄花鱼、蒜香时蔬、花旗参石斛排骨汤,有荤有素,有菜有汤。   顾夏本想着要管理身材,最后还是吃了个肚圆,躺在塌上让香颂给她轻柔的揉着肚子。   “明日给钮妃下个帖子,就说本宫想她了,请她一聚。”顾夏弹了弹护甲,莞尔一笑。   想到钮妃见她时那傲娇的神情,就忍不住露出笑意。   既然跟钮妃有这么亲昵的关系,那不妨再拉近一些。   香颂应了,躬身下去安排。   夜里风凉,室内因燃着地龙,故而暖融融的,顾夏洗漱过后,就施施然的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顾夏不喜欢这个活动,看见皇后,就想到皇帝,再想着帝后情深,那她们这一屋子的妃嫔算什么。   行福礼的时候,她在想,刚才瞧见皇后,她坐下的时候,隐晦的扶了一下腰,而昨夜,康熙并未传召嫔妃。   所以因为□□激烈而导致腰酸这个可能,更是没有了。   想到康熙一生有五六十个孩子,顾夏又呆了一瞬,这可真是个播种机。   正想着,钮妃轻轻咳了一声,扭头不悦的看向她:“纵然身体不适,皇后娘娘问你话,也合该仔细听着。”   “说吧,你宫中伺候的可还机灵,需不需要调整?有没有足龄要出宫的?”   钮妃一发作,皇后就不好说什么,她看瓜嫔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   顾夏这才收回思绪,规规矩矩道:“回主子娘娘的话,您安排的甚好,宫侍无须调整,另有一个宫女足龄。”   面对皇后,她总是没那么理直气壮。   点了点头,皇后总结:“如此便好,瞧着你挺伶俐的,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职责,早日为皇上诞下子嗣才是。”   这话扎心了,谁人不知,这瓜嫔位分高,却难得的无宠。   看着她明艳胜春光的小脸上一片凝滞,好几个庶妃都忍不住偷偷笑了,心中满足极了。   位分高,长相绝美又如何?万岁爷不是那贪色的昏君,自然对她不屑一顾。   顾夏却没什么感觉,无宠正好,她的心里空荡荡的难受,无心情爱之事。   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她总觉得,骨相好像美了一点?   这个想法,在散场后得到了证实。   本想给钮妃下帖子,没想到打从坤宁宫出来,就被钮妃请着,去了她的承乾宫。   进了内室,钮妃遣她去榻上坐着,这才拧着眉尖道:“那位看你跟眼中钉肉中刺一般,你在她跟前发呆,惹了她的嫌,一万种收拾你的法子,猜都猜不出来。”   那圆润的指尖恨不得往她头上戳,足以显示主人的愤怒,顾夏笑了笑,温柔的将那葱白的指尖握在手心里,讨饶道:“好姐姐。”   见钮妃用眼波横她,更是笑道:“我知道错了,只看到她扶腰,多想了些罢了。”   想当初,她也那般扶过。   可惜丢了命,丢了心,什么都化成一场空。   听她提起这个,钮妃简直要气成河豚:“后宫的隐秘事,漫说看到就当做没看到,哪有你盯着发呆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发现了不是?”   顾夏低低的垂眸,羽睫颤了颤,还未开口,钮妃就败下阵来。   瓜嫔生的美,她一向都知道,可这般越看越好看,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的心魂,她当真第一次见。   她露出落寞的神色,她就忍不住想哄她。   “前几日制造局进上一双鞋,鞋帮上的刺绣镶了珠宝,鞋尖上的穗子是水晶穗,也就你能压的住了。”   说着冲碧玺示意:“你去拿来,给嫔主子瞧瞧,可合心意?”   顾夏客气了两句:“怎么好意思夺姐姐的心头好。”   就被白眼给横了。   清了清嗓子,顾夏看向碧玺手中的托盘,果然是低调的奢华,鞋履瞧着素雅的紧,只上头的珠宝价值不菲。   笑着收了,顾夏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塞入钮妃手中,笑道:“得亏想起来了,要不然要送你的东西,又被我拿回去,白踹一路了。”   玉佩尚带着她的体温,放在手里甚至有些炽热的烫。钮妃翻手放入袖袋,冷哼一声。   顾夏哎了一声,柔声道:“辛苦几日方才雕成,好歹细打量一回。”   一听这话,钮妃便觉得,那袖袋愈发炽热了。   她待她这一片姐妹情谊,她有愧。 第8章   从袖袋中掏出玉佩,钮妃脸上露出一抹笑来。   “你怎知我喜爱葡萄?”这玉佩是碧玺雕松鼠葡萄佩,细节处处理的不大圆滑,甚至有些拙劣,却是她收到的最用心的礼物了。   顾夏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因为我喜欢。”   钮妃:……   从承乾宫回去,已是近午时分,吃午膳还早,干等着又无聊,瞧着暖洋洋的日头,顾夏拐道去了猫狗房。   里面很简陋,康熙不喜这些东西,一向昭示自己简朴勤政,对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深恶痛绝。   整个部门只有一个小太监来来回回的忙活,见她来了,就是眼前一亮。   他心里也苦,这些猫狗祖宗们,养的好了要钱,没钱就养不好。   可惹万岁爷不喜的东西,那拨款自然有限。   见着顾夏跟见着财神爷似的,脸上恨不得笑出花来。   猫狗房收拾的很干净,没有什么意味,可见小太监也是个利落的。   路过一窝小白猫的时候,顾夏停下了脚步,奶声奶气的喵喵叫,瞬间捕获了她的心。   更别提那奶白奶白的毛发微微炸起,伸着粉红色的小舌头舔鼻子,还把四肢摊开伸懒腰。   整只都挂在猫栏上,简直萌炸她的少女心。   “就这只,要了要了。”   从太监手中接过小鱼干,试探的放在小猫咪的前方。   顾夏被淹没了。   一窝四只,个个挂在她袖子上,她看中那只最机灵,企图往她怀里钻,还犯规一样舔她的下巴。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双手捧起小奶猫,满足的揣在怀里,顾夏正要走,就被一只小狗崽咬住了衣摆。   见她注意到自己,小狗崽满足的汪汪汪汪叫了一通,在她脚边蹦来蹦去的,见她无动于衷,还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人立而起,摆出作揖的动作。   扭头看向小太监,“你这养的猫狗都成精了吧?”   小太监眼巴巴的看着他,委委屈屈的辩解:“奴才……倒是想。”   “行了,这一只也带走。”说罢就弯腰把两只崽抱起来,示意香颂赏小太监。   别人是谁养的像谁,这小太监倒好,养什么就像什么。   跟狗崽如出一辙的眼眸,湿漉漉的,瞧着无辜极了。   香颂本想给个二等红包,看他眼巴巴的,就加了点分量。   可谓不智乎。   抱着黑色的狗崽,白色的猫咪,顾夏心中满意极了,全心全意依靠着她的小生命,能轻而易举的虏获她的芳心。   用午膳的时候,两小只被带下去清理,她就有些神思不属的,想着小猫崽整只被打湿,露出核桃仁般的脑袋,和细瘦的身躯,可怜巴巴的喵喵叫。   声音肯定是奶声奶气的,能让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匆匆扒几口饭,顾夏就往偏殿去,还对香颂笑言:“让她们住手,放下本宫来。”   还未靠近,就能听到狗崽凄厉的叫声,顾夏唬了一跳,赶紧进入殿中。   顿时笑开了,傻狗一只爪子被香襦捏着,挨着水就开始鬼哭狼嚎,一旁的小猫崽崽悠哉悠哉的划着水。   冲着香襦摆摆手,顾夏亲自捏住傻狗的爪爪,先拭着给它洗脚脚。   傻狗呜咽着,委屈巴巴的舔着她的手指,又转过头,冲着香襦凶狠的发出小奶音。   点了点它的鼻子,顾夏拧眉思索,叫什么名字好呢?   狗崽?傻狗?糖豆?旺财?旺福?   最后想了想,原主姓瓜尔佳氏,就叫瓜娃子吧。   看向一边划水的猫崽崽,又乖巧又懂事,叫什么好呢?   猫仔?能猫?糖豆?金喜儿?来福?   看着它奶白奶白的毛皮,顾夏郑重的定下奶豆儿的名字。   瓜娃子在她这里倒是乖巧,任由她摁着洗白白。   将两小只用细棉布包起来,只露出一颗湿漉漉的小脑袋,顾夏挨个亲了一口,美滋滋的眯起眼睛。   放在炭盆边上烤火,免得两小只着凉,奶豆儿喵呜一声,爱娇的蹭着她的腿,见她望过来,喵呜喵呜的往她膝盖上爬。   “还挺会顺杆爬呢。”   瓜娃子蔫哒哒的趴着,等身上的水干了,就变得生龙活虎,对着顾夏的绣花鞋就是一顿啃咬。   一蹦一跳的,跟鞋子上的小狗吵架。   “瓜娃子!”顾夏神色严肃,这是她的新鞋子,刚穿了几次罢了,鞋面上的戏狗图就勾丝无数,算是废了。   瓜娃子知道是说它,可怜巴巴的睁着黑豆眼,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下次不许这样,知道没有?不然麻麻打你屁屁!”   说出麻麻两个字,顾夏心中一阵怔忡。往事已矣,转瞬又露出清浅的笑容,点着瓜娃子的鼻子训它:“要爱护麻麻知道不?!”   见两小只身上的水珠被炭火烤干,它们身上又变得干爽起来,顾夏就抱起它们,回了正殿。   刚坐定的功夫,香颂就进来躬身禀报:“乾清宫小太监魏珠来传话,嫔主子可要传召?”   “传。”那地方出来一只阿猫阿狗,走到她门外,她也得见。   魏珠是个十来岁的伶俐小子,双眼皮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可爱的紧。   “给嫔主子请安,万岁爷交代了,传嫔主子晚间侍膳。”   香颂喜笑颜开,侍膳都有,侍寝还远吗?   送走魏珠,顾夏有些懵,她的记忆中从来不曾有侍膳的记忆。   对相关礼仪一窍不通,是不是侍膳的时候,她只能站着布菜,而不能坐下吃。   那岂不是太惨,色香味俱全的御膳就在眼前,可她要饿着肚子,还得给某人布菜。   人间惨剧不外如是。   她心里老大不愿意,奴才们却欣喜万分,张罗着要给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漂亮一点。   “香颂,你前几日还说,冬日里冷,哪能天天沐浴,若是着凉可如何是好?”顾夏学着瓜娃子那可怜巴巴的神情,哀怨的望着她。   香颂不为所动:“地龙烧旺,如同夏日,不碍事。”见主子还不理解,顿时恨铁不成钢:“您看,不过跟万岁爷聊几句的功夫,您什么都有了,一个铜子都不用自己出。”   顾夏一想也是,可她为了见他,沐浴焚香折腾一大通,也太过了。   “想见见不着,那才是真可怜。”香颂叹了一口气,柔声劝道:“奴才何尝不知您的意思,若离了帝王宠爱有活路,谁愿意委屈您做这些。”   “这宫中……”香颂扫了一眼周围,只有心字香袅袅半在青云里,这才接着说道:“这宫中是吃人的地方,您但凡弱一点,往后的日子都难过。”   “您才碧玉年华,是要长命百岁的,这往后的日子,心中没个牵挂,无尽的日日夜夜该怎么过。”   “奴才们,五年一茬,跟割韭菜似的,好不容易有感情了,碍着宫规就要出去了。”   “只要略想一想,奴才就心疼的紧。”   香颂泪盈于睫,盈盈下拜。   “如今……不比往日,您早做打算才是。”   顾夏沉默,没多说什么,也没再反抗什么。   深深的无奈将她笼罩,帝王一言九鼎,容不得她半点违逆。   至亲至疏夫妻,况且她还算不得。   揉了揉脸颊,顾夏扬眉笑了,日子总得过下去,不过侍膳罢了,前世混的酒场,有时候和侍膳有什么区别?   都是有所求的装孙子。   夜色很快笼罩着天穹,一盏盏华灯无声绽放,点亮灰蒙蒙的夜空。   顾夏坐在肩舆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切都是为了升职加薪。   两个小太监执着琉璃灯走在前头,侯在龙光门外,见她来了,请安过后一个给她带路,剩下的一溜烟的进去禀报。   因此,等她进二门,就看到康熙侯在后殿门口,一见琉璃灯的亮光,就大踏步走来。   肩舆停下,顾夏施施然的起身,就被他温热的大手扶住,给她有力的支撑。   “夜里风寒,下一次乘轿前来才是。”温和的男声响起,康熙执着她的手,亲自将她引进室内。   “摆膳吧。”冲着梁九功挥挥手,康熙就拉着她坐下,柔声道:“莫要拘谨作茧,平常便是。”   点了点头,顾夏挺直脊背,大大方方的请安。   康熙从胸腔中溢出一声轻笑,都说灯下看美人更美,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瓜尔佳氏极美,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是肤如凝脂,吹弹可破。更妙的是一双眼,波光潋滟如剪秋水,就那么随意的斜睨一眼,就像是传递万千情意。   “特意给你备的萝卜糕,你尝尝,别在啃生的,冬日用凉食,总归不好。”康熙含笑将碟子往她跟前推了推。   顾夏:……   “臣妾吃的萝卜有人参味,珍贵着呢。”   康熙哈哈大笑,俊朗舒怡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安抚道:“是是是,你有萝卜变人参的本事,厉害极了。”   抛开身份,康熙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不管说什么,他都能迅速接上话,而且还没什么架子。   跟你谈笑风生的同时,好像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人,特别有个人魅力。 第9章   侍膳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不适,反而被康熙哄的开怀。   果然是脂粉堆里混出来的风流人物,言行举止都带着自己的韵味,特别能牵动情绪。   “万岁爷尝尝这个,可有什么区别?”她用银叉扎起一块雪梨,递到他跟前。   康熙笑纳,柔声赞叹:“经爱妃的手过一遭,竟甜美许多。”   “……万岁爷谬赞了。”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此话诚不欺我。   “瞧瞧,可还得你的心?”康熙哈哈一笑,拍了拍手,就有温柔小意的宫女托着托盘上前。   看到宫女缓缓展开衣裳,她的眼前就是一亮,略有些灰的柳光色,衣料晃动间似有微绿的水纹晃动。   见她望的出神,康熙温声解释:“这是野蚕吐丝,一年也只得这么多的量,也不知你可喜欢?”   “柳色早黄浅,水文新绿微。”顾夏浅笑出声,侧眸嗔道:“用来形容这旗装半点都不过分。”   得了佳人青眼,康熙也欢喜,难免表功:“这料子难得,在原料上,这野蚕只青州、沂水等地有,树老既自生,这蚕蛾少便罢了,还娇贵的紧,蛾子钻出蚕茧就能飞走,想了许多法子,也不在蚕纸上产卵。”   不能人工饲养,自然就变得珍贵起来,这种蚕丝还能防雨防污,更是难得至极。   顾夏温柔的抚摸着光滑的锦衣,轻轻摇了摇头:“照您这么说,臣妾反而不敢收。”   普天之下仅此一件,拿出去扎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等大佬的眼睛吗?   女人爱美,华服锦衣,珠宝玉石,向来都难以抵挡,她还是拒了为妙。   “照着你的尺寸制衣,拒了就只能扔掉。”康熙只瞧她一眼,就知道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他也是受过掣肘的,怎能不懂她的顾虑。   顾夏有点心疼,可有句话说的好,男人送你衣裳,只是为了亲手扒掉。   她暂时不想被扒掉衣服,自然也不愿意收。   “行了,下去吧。”康熙没有勉强,冲着宫女挥挥手,就让她下去。   心里一松,顾夏笑道:“万岁爷体贴入微,臣妾感激不尽。”   “听说你养了一猫一狗?”康熙突然开口问。   她心里顿时一惊,世人都说康熙简朴,难道觉得她奢华不成?   “是。”小声回一句,她还细心的观测他的神情。   谁知康熙笑了笑,柔声道:“成,朕知了,等这阵子忙完,朕去瞧瞧。”   见她有点诧异,点了点她柔腻的鼻尖,笑道:“喜欢,但不能养。”   他若是开这个口子,怕是要跟风成性,京城狗贵啊。   顾夏若有所思。   经过侍膳,康熙简单的放松之后,又投入紧张的工作中,顾夏想了想,偷偷溜了,反正他也没说让她留下。   惊险刺激的偷溜,让她小心肝怦怦跳半晌,刚刚养起来的作息又废了,已是深夜,她仍然双眸晶亮,恨不得出去狂奔三百圈。   前世的时候,哪有早过半夜两点睡的,有数不清的合同、邮件等着她处理。   天黑就睡觉,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胡想乱想个没完没了,越躺越精神。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   刚睡着还被梦吓醒了,她梦到自己壁咚康熙,抱着他疯狂亲,钮妃用尽全力,也把她拉不下来。   这真是个噩梦。   天刚蒙蒙亮,顾夏睡的正爽,就被香颂轻柔的叫起。   睁开眼一看,还燃着灯呢,顾夏就有些崩溃,这一夜做梦被康熙追着跑,累的她要命。   画个重点,她梦中的环境是末世。   顶着大大的黑眼圈,顾夏哈欠连天的往下倒,被香颂及时的托住:“嫔主子,今日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您可不能睡了。”   顾夏:……   她一向喜欢涂薄薄一层珍珠粉就成,提亮肤色就成,今日有浓重的黑眼圈,这样就有些遮不住了。   香颂一点一点往她脸上涂着厚重脂粉,打算遮掉黑眼圈,可皮肤闷的不舒服,瞧着也不自然。   “洗掉罢,给本宫寻眼镜框来。”顾夏想了想,决定玩一把文艺女青年。   香颂:……   这种压根用不到的东西,都被她压箱底了,主子说要用,那就得赶紧找。   顾夏记得很清楚,原主的嫁妆中有一妆奁的眼睛框,是原主觉得阿玛戴眼镜好玩,非要打制出来玩。   几个人一起动手,才把妆奁给翻出来,几十付眼镜框整齐摆列。   “手里有银子真好。”顾夏暗自嘀咕一句,随意的扫了一眼,就看中其中一副银制的。   纤巧的手指抚上精致的花纹,利落的往鼻梁上一跨,冲着香颂挑眉:“怎么样?”   眼镜对于香颂来说,是个稀罕物件,她有些欣赏不来。   只嫔主子戴着,她瞬间觉得此物甚妙。她的脸不过巴掌大小,圆圆的细边镜框戴上,更显得秀气非常。   忽略那张精致的芙蓉面,反而更能衬出三分凌厉的气势。   美人如花隔云端。   通过香颂的眼神,她不必开口,顾夏已经明了,这副眼镜的效果不错。   重新敷上细腻的珍珠粉,只用胭脂在唇上略点了点,时下流行花瓣唇,她也就从善如流了。   戴着细框眼镜,让她有一种回到现代的自信感,那种来到陌生环境带来的不适,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因耽搁了一会儿,到坤宁宫的时候,就略有些晚,诸位妃嫔已经到齐,只剩下右手位的她。   “给主子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顾夏施施然的行礼,忽略一室寂静。   皇后整日整夜睡不好,左右都难受,又得强撑着接受众人的请安,满室的脂粉味熏得她头晕脑胀,也没追究的心思,摆摆手,就叫了起。   她没注意,可钮妃瞧的清楚,虽然瓜嫔戴着眼镜,可眼下有无法忽略的青黑,这是有什么为难事?   纳喇氏自诩貌美,可瓜嫔一出现,众人的眼光就会追随着她,不得不承认,后宫佳丽三千人,无人能出其左右。   那洁白细腻的肌肤,精致绝伦的五官,微微斜过来的眼神脉脉含情,似有千言万语不得诉,恨不得将她搂到怀里,将全世界都捧给她。   马佳氏注意的,却是她嫣红的唇瓣,带着水润光泽的两片,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她是女人尚且如此,那么男人呢?   低垂下眼眸,她有些不敢再往下想。   皇后见唧唧喳喳的众人不吭声,诧异的环顾一圈,看到顾夏的时候,呼吸也跟着微滞。   娇花一般美丽动人,身后又有个好家世,幸好她出手早,解决了后顾之忧。   当初她就觉得,这瓜嫔是个美人胚子,万岁爷瞧她第一眼,她就觉得不对劲,那种惊艳前所未有,遂开始布局,成功的让她无宠。   她的家族已经打落泥潭,剩下的便是她了,真真的命大,竟没治死她。   “行了,都散了吧。”挥挥手,皇后就起身回了内室。   她的精神头短,这会子眼都困得睁不开。   众人离去,刚出坤宁宫大门,马佳氏就笑吟吟的喊住她。   刚要开口的钮妃眉尖一拧,恨恨的用眼神瞪顾夏背影一眼,小妖精勾一勾手,她就跟着走了,太没有节操。   顾夏若有所觉,回头一看,空空如也,这才带着疑惑,和马佳氏隔了三尺距离,缓缓向前走去。   冬日风凉,顾夏紧紧的攥着葡萄纹紫金手炉,汲取星点温暖,这是钮妃送来的,做成她喜爱的模样。   马佳氏也有些防备她,离得远远的,扶着腰缓步而行。   从坤宁宫出来,只能走坤宁门,出了大门就是御花园了。   坐在地势广阔的八角亭中,马佳氏言笑晏晏,信誓旦旦的说了一句话:“嫔妾已得到确切消息,皇后娘娘有孕三月余。”   顾夏侧眸,神色平淡:“是吗?”   北风携着水汽吹拂而来,冷嗖嗖的,她不想听这些。   别说皇后有孕,就说马佳氏自己,还不是怀着身孕。   这往后还要生好几十个孩子呢,她要是个个激动一番,估计要心肌梗塞。   马佳氏点了点螓首,蛾眉微蹙,真诚的望着她:“这是您的好机会,只要求了皇后娘娘恕罪,这往后的好日子就来了。”   合着当我是傻子呢,这会子去求情,也不看看原主犯了什么错。   她若真去了,皇后想到前头那个怎么夭折的,她怎么闹腾的,气出个好歹,她就真的玩完。   原主皮相固然好,可天下女人等着康熙挑,还真能多稀罕她?   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玩的挺溜,真打量原主一根筋好欺负。   “你说的在理,本宫寻着空就去。”说完这句话,顾夏就礼貌的告辞离去。   惹不起惹不起。   马佳氏这才露出一个柔柔的笑意,目送她施施然离去。   顾夏刚走出假山,就见一道苍青色的身影立在那,如同玉润窗前竹,挺拔精神。   “蠢。”对方开口。   就是说话不大好听。 第10章   御花园里一片光秃秃的,只零星剩些松树、万年青等。   叶子泛着沉色,一点都不精神。   顾夏有点蔫哒哒的,掩饰般的推了推镜框,躬身福礼:“皇上万安。”   “走吧。”康熙率先抬步,两条大长腿一迈,顶她好几步。   在顾夏心里,康熙定是个中央空调,这不,又解了身上的素缎披风,温柔的替她系好蝴蝶结,那熟练的手法说明,素日没少做这样的事。   暖暖的气息将她包围,顾夏将自己的小脸蛋儿埋到毛绒绒的火狐毛中,只露出上半张脸。   康熙时刻侧眸注意着她的动静,见此,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她的脸很小,戴着圆圆的细边镜框更显精致,鼻头冻的微红,有些可怜巴巴的。嫣红的唇藏在披风毛边中,若隐若现的,倒是更招人稀罕。   “这宫中,别人一个眼神、一句话,你都要想想什么意思,别傻乎乎的信了,做出害人害己的事来。”   舒朗的男声如同潺潺花底流,清浅的在耳边流淌。   他这是心疼皇后,特意来告诫她的?   “谨遵万岁爷之命!”抱了抱拳,顾夏瓮声瓮气的回答。   一国之君都愿意维护自己的妻子,为什么她那个平凡丈夫,却毫无此心呢?   康熙脚步略停了停,回眸看她一眼,略有嫌弃之意。   “真蠢。”   顾夏不喜欢别人说她蠢,闻言不悦的拧着眉尖,但康熙不是她能反驳的人,也就按捺下来。   两人沉默的相伴而行,不过转弯的功夫,康熙就顺着龙光门回乾清宫,顾夏脚步徘徊一瞬,还是回了景仁宫。   刚转过二门,瓜娃子和奶豆儿就化为一条虚影,飞快的冲了过来。   一黑一白扑在她身上,瓜娃子扭着圆滚滚的小屁股,疯狂的摇着尾巴。   奶豆儿趴在她鞋面上,可怜巴巴的喵喵叫。   奶声奶气的小叫声萌的她肝颤,一左一右的搂到怀里,亲亲热热的往内室去。   香颂欲言又止,见顾夏望过来,才柔声细语道:“万岁爷的意思,怕是想让您去侍墨……”   说起这个,顾夏心中微惊,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这会子总算想起来了。   原主是个饱读诗书的贵女,而她心里装的都是数理化,对于诗书,那真是一窍不通,只知皮毛。   就磨墨一项来说,她就不大会,记忆中有,可跟实操不同,总归要先练习才成。   “备笔墨来。”抚摸着奶豆儿顺滑的皮毛,顾夏淡声吩咐。   这漏子早日补起来才好。   顺手从果盘中拿一个雪梨,顾夏用绿光氤氲过,这才咔嚓咔嚓的吃掉。   仔细品了品,总觉得好似有什么变化。   这梨子快吃出枇杷味了,甜津津的,好吃的紧。   清了清嗓子,顾夏侧眸看向香颂:“备次一等的就成,本宫练手罢了,不用拿珍品。”   话一出口,她心中就是一动,总觉得她的声音也略有变化,变的更加动听。   看了一眼手中的梨核,不由暗暗猜测,难道那绿光不只能让水果变的好吃,真的能提升她的身体素质不成?   那可真是太好了。   香颂的动作很快,拿来配套的笔墨纸砚,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顾夏本想说出去,最后还是改口,这偌大的后殿,也就她常呆的地方烧着火龙,别的地方冷的跟冰窟似的。   静气凝神思索半晌,仔细回忆原主关于磨墨、练大字的记忆,这才开始动手。   一直到午膳时分,乾清宫小太监魏珠在殿外守候,请她去侍膳,这才罢手。   第一次的时候,她如临大敌,仔细小心,这一回生,二回熟的,这一次倒坦然起来。   康熙还挺有绅士风度,嫌少动手动脚,言行间毫不猥琐,眼神中也没有邪念,跟他相处挺舒服的。   在一定程度上,能慰藉她荒芜满院不能锄的内心。   刚走进后殿,康熙果然立在白玉墀上,静静的等待着。   顾夏看着那昏黄的灯笼高高挂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那苍青色的身影笼罩,那一瞬间,内心深处阵阵悸动。   这挺拔的玉竹姿态,好似能站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唇角勾了勾,顾夏露出一抹轻笑。   “万岁爷久等了。”优雅的行了一个不太规范的福礼,旋即起身。   康熙反手勾住那娇小玲珑的手掌,整个包裹在自己手心里,这才笑道:“走吧,瞧着你进二门宣的膳,这会子也差不多了。”   “你尝尝这个,叫什么板栗焖鸡,最是香甜,想必你会喜欢。”康熙将碟子换到她跟前,柔声道。   捧场的吃下大半,御厨的手艺,就没有差的,比她前世难分难舍的外卖,实在好吃太多。   用完膳,康熙没急着去批折子,而是选择与她闲谈。   “朕种了几树山茶,到时候送你一棵,可得仔细养着,花期过了朕要回收的。”   康熙微微一笑,俊朗舒怡。   “……好。”   答应的同时,不由得心中一动,她的绿雾对水果有用,那么对花木呢?她还没试过,正好求个恩典。   “说起来,还有一事想求求万岁爷开恩。”顾夏扭了扭手帕,有些不好意思。   听她这么说,康熙心中一冷,这些日子她乖巧,他都快忘了她以前得寸进尺的性子了。   “暖阁前头有一片空地,索性也没有人住,嫔妾想着,自己种点东西玩,您看如何?”   顾夏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   这话一出口,康熙又有些绷不住想笑:“行了,尽管种去,就住了你一人,随你折腾便是,不必再问。”   “谢陛下。”顾夏很高兴,养着猫狗自己再种点东西,她这要开启种田模式了。   兴冲冲的起身想要谢恩,花盆底一歪,她瞬间失去了平衡。   唇上软软酥酥的触感,让她有些愣神。   完、完蛋了,她亲、亲了皇上!   康熙一声闷哼,为了接住她,他结结实实的砸在地上,温香软玉在怀,让他瞬间忘了痛苦。   大手紧紧的箍住对方的腰,康熙不客气的撷住那香软的唇瓣,看着她烟雨蒙蒙的双眸,呼吸瞬间变得灼热。   身体被有力禁锢,顾夏有些不自在的挣动,转瞬又被对方高超的吻技征服。   呼吸交缠,唇舌相依。   等康熙放开她,她便有些站不住,无力的斜倚在桌边。   睁着迷蒙的双眼望他。   康熙用指腹狠狠的揉捏着她的唇瓣,终于耐不住,用唇代替手指。   鼻尖溢出星点细汗,顾夏猛的推开他,无神的重复:“不行、不行……”   “为什么?”康熙强忍着欲火,将她逼至墙角,红着眼问。   “我、我害怕。”心念电转间,顾夏眼角挤出一丝泪意,细细的眉尖微蹙,可怜巴巴道:“臣妾年幼……”   康熙好笑,狠狠的亲她一遭才算完,哪有人说自己年幼的,再一个,十六不小了。   “你天葵初至,确实小了些。”   眼神隐晦的在她鼓鼓囊囊的胸脯上划过,康熙喉结滚了滚,心里攒了一团火。   顾夏偷偷的吸了口气,起身的时候偷偷揉了揉胸,倒下的时候挤着了,这会儿又涨又疼,那酸爽不敢置信。   康熙:……   这是觉得他老眼昏花,还是觉得他是柳下惠?   真真不能计较,要不然非得把自己气死,原以为她改了,谁知道更能气人了。   “回去拿热帕子敷一下,就没那么疼了,平日里饮食清淡些,少吃用寒凉食物……”   “哦……”原来被发现了,顾夏脸颊烧起来,红的厉害,还想揉一揉的手,怎么也伸不出来。 第11章   冬日风凉的紧,吹拂到人身上刺骨的寒。   也显得能给人带来无尽温暖的火龙,愈加的珍贵起来。   顾夏斜倚在软榻上,舒适的翻着手中的《春秋》,仔细的啃着对她来说略有些晦涩难懂的古籍。   拿出高考的劲头来,她就不信她干不掉这书架上的一排书。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将这些啃透了,到时候跟贵女一道玩耍的时候,对方说句什么,她若是听不懂,那就是丢人至极的事。   她整日困在内室,也不出去闲逛,就对着书较劲,看的香颂胆战心惊,难道那日里万岁爷说嫔主子一句,伤了自尊不成?   香颂立在晶帘外头,隔着粉水晶珠帘躬身行礼,见顾夏听到她的动静望过来,才轻声禀报:“坤宁宫凝烟姑姑在殿外等候,嫔主子可得闲宣她。”   “叫进来吧。”放下手中的书,顾夏暗自琢磨,这坤宁宫能有何事?若说乾清宫的猫狗路过,她都得见上一见,那么坤宁宫也不遑多让。   凝烟虽说是姑姑头衔,不是因着她年岁大,由资历升上去的,而是因为她是皇后的心腹大宫女,别人就要尊称罢了。   她年岁不过双十,生的也温柔端庄,小小圆圆的脸蛋,精致漂亮的五官,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整个人带着喜像,特别的招人喜欢。   说起话来也好听:“给瓜嫔请安,瓜嫔万福金安。”躬身行礼过后,这才浅笑道:“皇后娘娘有孕,万岁爷特意赏下恩典,今年各小主份例加倍,再一个抄佛经一部献上去,在送子娘娘跟前供着,也都沾沾皇后娘娘的喜气。”   “皇后娘娘也说了,她如今身子笨重,不方便伺候万岁爷,让诸位主子都警醒些,好生伺候皇上,争取早日为万岁爷诞下子嗣,她定然重重有赏。”   顾夏从马佳氏处已经得知皇后有孕的消息,这会子又听到,也没有什么诧异的,当下一脸喜色的双手合十:“菩萨保佑,本宫一直祈祷着,就盼着皇后娘娘早日诞下嫡子,如今听到这消息,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凝烟看着她不似作伪的神色,心中有些诧异,但瓜嫔的脑子一向不灵光,能诚心诚意的为娘娘着想,也算是难得,因此很是给了笑脸,柔柔声道:“嫔主子一片心意,奴才会如实向皇后娘娘禀告的,您费心了。”   送走客套的凝烟之后,顾夏就开始扒拉着自己的小金库,半晌才哀叹出声,贵重物品送出去一件是一件,眼见着就快见底了。   这后宫怀上要送礼,半道没了得送礼,这若是生下来,更得送礼,洗三、满月、周岁、生辰……   生病了要送礼,病愈更得送礼。   那些庶妃倒还好打发,可这皇后娘娘,一人就能承包她的小金库。   若是送的差些,藐视主位的罪名扣下来,或是在觉得她怠慢,给她一双小鞋穿穿,她也受不住。   呜呼哀哉,可悲可叹。   在这戒备森严的后宫中,她该怎么充盈自己的小金库呢?   总不能贩卖她的水果吧?好似有些行不通,先不说对别人到底有用没用,就一个水果,她能卖出什么天价?   奶豆儿方才睡醒,眼将睁未睁,就张着粉红色个的小嘴,喵呜喵呜委屈的叫起来。   直到她柔软的小手附上去,这才哼唧几声,满足的舔着她的手掌心,微刺的感觉又麻又痒,惹得她不住哼笑。   一旁的瓜娃子伸着舌头,兀自酣睡,那没心没肺的小模样,着实招人喜爱,再怎么皮,睡着了总能乖一会儿。   抱着奶豆儿继续愁,顾夏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小奶猫就舒适的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声,带着奶味儿,好听极了。   将这些抛到脑后,眼下要愁的是抄佛经一事。   这东西得至诚至性,抄前沐浴焚香、净手都是小的,最主要的是,得跪着抄才能显出这些来。   不过略想了想,就觉得膝盖痛起来。   她还好些,景仁宫只住她一人,其他宫室几人合住,庶妃又没个地龙的,份例又少,燃着一个炭盆都嫌废炭,因此像抄写经书这种需要保暖的项目,就得几个人凑一起,周围摆上好几个炭盆才成。   只她一人,偷偷的,谁也不知道,顾夏特别放飞自我,交给香墨来抄。   香墨抄了三天有余,她就在跟前陪了三天练大字,那李淳的《大字结构八十四法》足够她琢磨许久。   在屋里闷了这许久,顾夏反而得出趣来,乐滋滋的用花盆装了土,又去花房要了许多西红柿种子。   此时尚叫番柿,也是顾夏这些时日翻书得来。《群芳谱》有这样的记载,她一琢磨,这不就是酸酸甜甜的西红柿嘛。   可以做食物用,也可以做水果吃,都好吃。   一边想,一边吸着口水。   冬天食物的匮乏令人发指,整日里吃肉,她已经吃不下,怀念素淡的蔬菜沙拉。   指尖在泥土上方徘徊,顾夏在心中祈祷,发芽吧发芽吧你快开花。   之前的时候,她指尖的绿雾只够滋养一个水果,如今有了星点剩余,她就全用在这番茄种子上。   瓜娃子苦大深仇的望着花盆,那上头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打滚,它控诉的看向顾夏。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顾夏被自己的想象笑抽了,摸着它圆嘟嘟鼓囊囊的小肚子,肃着脸训它:“瞧你吃的,肥的看不到小短腿了。”   瓜娃子如遭雷劈,蔫哒哒的趴在地上,主人果然有别的狗,都开始嫌弃它了。   顾夏:……   这狗这么蠢,肯定不随她。   “瞧这小样,还挺随你的。”康熙剑眉微挑,促狭的望着她。   “……哦。”慢吞吞的哦了一声,顾夏敷衍的福身行礼:“还未恭贺万岁爷双喜临门,喜得贵子!”   摸了摸鼻子,康熙先一把将她捞到怀里,覆上那微嘟的唇,浅尝辄止。   顾夏腿软了。   又羞又恼的锤他:“好好跟你说话呢,怎么……”动手动脚的。   这会儿他又装起正人君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朕,也在好好的跟你说话。”   说着,也福身下来,看着那松软的泥土:“种的什么?稀罕成这样。”   “番柿,也叫小酸果。”顾夏柔情万分的望着花盆,轻声道:“得幸吃过,再也难以忘怀。”   “能吃?”康熙有些诧异,宫中种这个,也是种在花盆中,红艳艳的果子挂着很有意思,一直作观赏用。   顾夏也有些诧异:“怎么不能?”   点了点下巴,康熙薄唇轻抿,暗暗思索,若是能得一样新吃食,自然是好的。   这番柿他也种过,最是简单不过,若能推广开来,又是大功一件。   “好好好,朕先找人实验着,若真能吃。就记你一大功。”康熙朗笑出声,看向她的眼神,头一次带上认真。   他看她,就是看一件美丽的物件,一寸一寸的把玩。   这是她抗拒的原因,他掩饰的很好,可她知道一个男人尊重的看向另一个美貌的女子是什么样,自然也能轻而易举的发现。   康熙起身,温柔的将她揽至怀中。   额上有温润的触感一触即分,顾夏一阵怔忡,抬眸望他,就见康熙眸光湛湛,温煦的望着她。   脸色微红,顾夏垂眸,静悄悄的闪出他的怀抱。   要命,男人认真的眼神像是要把人溺毕,她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被蛊惑。   康熙看着她娇羞侧眸的样子,喉结不由自主的滚动一下,捻了捻手指,想着她红着眼说我怕的可怜模样,强忍片刻,还是没忍住。   将人捞过来,摁在软榻上狠狠亲了一回,哑着嗓子问:“还怕吗?”   顾夏眼角眉梢都带着春意,女人不能开荤,只要吃过肉,那香浓的滋味总是要无限回味。   轻轻一撩拨,她就有意,脸颊带着酡红,微醺的醉酒一般。   “万岁爷,且饶了臣妾吧。”   瞧她这样活色生香、春色无边的模样,康熙眼眸幽深的望着她,恨不得将其拆吃入腹。   细密的汗珠子顺着白玉脸庞流下,在下巴处汇成一滴,欲坠不坠,尤其性感。   顾夏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苦苦按捺蠢蠢欲动的手,想要挑起对方秀致的下颌骨,抹去那清浅的汗滴,再对着那殷红的唇吻下去。   可惜康熙是她招惹不起的人,撇开小脸,顾夏有些惆怅,若是在现代,纵然一夜风流,也没人会多说什么不是。   可惜是在对女人最严苛的清朝,容不得她半点放肆。   真的好想亲上去…… 第12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当一个女人的时候,她可能特别的放飞自我,顾夏前世便是,穿着睡衣,随意的扎着丸子头,连BRA都不需要穿,彻底的轻松下来。   那么当一群女人需要用美貌来竞争的时候,她们就会时时刻刻的将自己收拾妥帖,谁也不知道,她们会在何时何地,在某个转弯处,在某个妆容不整的时刻,碰上康熙。   没有人敢赌。   包括顾夏,日常相处中的小反抗,可以当作是相处情趣,可真的仪容不整,那就是藐视君威,会被治罪的。自己一人不打紧,身后还有自己的家族,都会因着降罪。   皇权至上,并不是说着玩的。   才不过穿越这许久,她已经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   香颂在她头上忙活着,巧手替她挽着发髻,再插上精致的珠宝簪子,不知不觉间,妆奁中的首饰,大多出自康熙、钮妃之手。   “葡萄簪别忘了。”她若是没有簪钮妃送的首饰,转眼就会给她送更多来。   等收拾妥当,她就带着两个大宫女一道,去了坤宁宫。   早先吩咐下来的抄佛经一事,今日到验收成果的时间,众嫔妃的宫女手里,都托着托盘,上头蒙着红绸。   难得皇后来的早一次,望着众人的眼神也特别的和蔼。   能将自己有身孕的事情昭告天下,而康熙也明显对这个孩子很是期待,让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都起吧,不必拘礼。”皇后浅笑,柔声叫起。   钮妃率先笑吟吟的开口:“还未恭贺姐姐大喜,来日诞下麟儿,便是普天同庆的好事。”   她面上瞧不出什么,皇后心里不大痛快,这话的意思是,若她生的是个公主,便不是喜事不成?   顾夏隐晦的察觉到,皇后眼神一利,便也笑着上前,柔声道:“主子娘娘福泽深厚,定然能心想事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皇后瞧了更不高兴,两人若是连起手来对付她,怕是她也得仔细几分,不若早早得瓦解她们得联盟,她才能安心养胎。   点了点凤椅扶手,皇后若有所思。   女人生孩子,难免精神头短,她得趁早把这些都给收拾利索。   只现在更重要得是,将这些佛经都供在送子娘娘跟前。   “钮妃妹妹,此事便交给你。”收回所有思绪,皇后言笑晏晏,柔声吩咐。   她们两人家世相当,当初皇后便是从两人之间产出,最后作为鳌拜义女的赫舍里氏胜出,钮祜禄氏屈居妃位,是她一生最不甘心的事情。   每当被上头的皇后娘娘派遣着做事,钮妃心中便有屈辱感徘徊。   而皇后也最喜欢看她不愿意做,却又不得不做的样子。   钮妃待她好,顾夏便看不得她难受,因此挺身而出,柔声道:“臣妾不才,愿意给钮妃娘娘打个下手,聊表对皇后娘娘的一片忠心,只娘娘莫要嫌弃臣妾笨手笨脚才成。”   这话一出,大殿整个一静,没有人愿意为了钮妃去得罪皇后,一点点也不可以。   可瓜嫔愿意出这个头,那么对于两人之间得关系,她们就要好生思量。   马佳氏红唇轻咬,心中有些不大舒坦,她是有青云志的,若是瓜嫔借着巴结钮妃的东风青云直上,那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但她有孕,隐藏自己还来不及,自然也不愿意出这个头。   钮妃拧着眉尖看她,心里又舒坦,又觉得不悦。   皇后向来看瓜嫔不顺眼,她又何必为了她,去得罪她。   “准了。”撂下轻飘飘的两个字,皇后搭着宫女的手,施施然的回后殿。一边走一边琢磨,怎么能拆散这盟队,这联手的威胁,超乎她想象的大。   而另一边,顾夏跟在钮妃后头,看着诸位嫔妃依次上前,在她们身后排成长队,一道往小佛堂去。   等献完佛经,太阳暖暖的照耀着大地,浅金色的阳光随意挥洒,带来温暖。   “都说过完腊八就是年,眼瞧着没几日得功夫,节礼可曾备好?”钮妃望着她,唇角就不由自主得溢出微笑。   “已备好,姐姐放心才是。”过年如割肉,真真可怜得一个年。   两人闲谈几句,顾夏目送钮妃进入承乾宫,才施施然前行,回到自己的宫殿。   刚坐定的功夫,香墨就轻声禀告:“据最新得到的消息,钟粹宫小主子身体不适良久,因着马佳氏有孕,心情起伏不定,奶母不过略提了提,就被她责骂一通,因此有异样也不敢禀告。”   见她听的入神,香墨拧了拧细细的眉尖,柔声道:“今日献佛经回去,她心里不大痛快,先为难奶母几句,奶母更不敢言,直到小主子无法过来请安,这才事情败露。”   顾夏有些不解,宫中的孩子向来金贵,皇阿哥更是其中之最,就算马佳氏尚有孕在身,谁又知道这是阿哥还是公主,怎么会冒险的忽视小阿哥?   香墨接下来的话,很好的给她解释疑惑。   “小主子自生下来就有些体弱,金尊玉贵的养大,吃的汤药比奶饭还多些,钟粹宫马佳庶妃,想来也是一时疏忽。”   轻轻颔首,顾夏转瞬就将这些抛在脑后,康熙前朝皇子大多早夭,她记得很清楚,皇太子胤礽是二皇子,就是如今皇后所出。   皇长子名唤胤禔,她跟如今的那些皇子对不上号,没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   说明现今那些有孕的也好,生下来的也好,十不存一。   用过午膳,顾夏略走了走消食,就拿着自己的绣绷扎了一会儿,绣了一只凶神恶煞的小蜜蜂,这才罢手,又练大字一个时辰。   一天的日子,很快便消磨过去。   “朕来给你侍膳,不知你意下如何?”略带着揶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夏顿了顿,有些无奈,还以为他会去钟粹宫呢。   “嫔妃的荣幸。”镇定的转身,顾夏款款行了福礼。   腰还未弯下去,就被他托住胳膊,璀璨的双眸含笑望着她:“不必多礼。”   顺着他的力道起身,虚虚的客套:“礼不可废。”   点了点她白玉雕成般的鼻头,康熙有些无奈,她这样鬼精鬼精的,越发惹他惦记,初始不过觉得,他看着长大的小女孩,突然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性子烈,总是梗着脖子跟人辩解,说的越大声,在无人时就越委屈。   这样的性子若是用的好,定是他手中一把好刀,可在一次又一次的相处中,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总觉得,她一日美过一日,盈盈望过来的眼神,让他忍不住去怜惜,去探索更多。   见他盯着她出神,顾夏有一种危机感,总觉得她是狼口的小鲜肉,白等着对方吞吃入腹。   眼波流转间,顾夏轻笑:“番柿发芽了,皇上要不要瞧瞧?”   一听到番柿,康熙自动回神,兴致勃勃的牵着她,一道往外殿走去。   他来的时候还想着,定要好好观察,谁想到,一看到晶帘,就忍不住进去,先瞧瞧瓜嫔在做什么。   瓜嫔、瓜嫔,康熙子啊口里品了品,觉得有些不大好听,若等番柿的结果出来,他借此给她个封号才成。   黄绿色的小芽,稚嫩的顶着种壳,那一点点绿是最美妙的希望。   顾夏勾唇轻笑,看向一旁的康熙,柔声道:“还不错,也不知最后结果如何。”   他在宫中,有一片自己种植的土地,不过种些常规的品种,冬小麦这会儿已经分头,一丛一丛的,严严实实的盖在地上。   看到瓜嫔能将反季节的东西种出来,深觉神奇,毕竟她是后宫妃嫔,打小又养的娇,不懂这些方才正常。   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康熙侧眸:“不管成不成,这都是一个好的开端。”   那掌心炽热,和她紧密相连,烫的她有一瞬间怔忡。   咬了咬唇,顾夏目光盈盈的望向他,还未开口,就被撷住唇瓣,康熙一向是温柔的,宽容大度,望着人的眼神全是包容。   他的吻不同。   步步为营,霸道。   如同狂风暴雨想要摧毁最娇嫩的花朵,充满压迫感,压榨着她胸腔中的空气。顾夏不由自主的喘息出声,娇嫩的指尖无力的抓着他仓蓝色的衣襟。   康熙搂着软玉温香,一时有些意乱情迷,恨不得直接将她压在榻上,做出最直观的动作,而不是这般的浅尝辄止,越发令他魂牵梦萦。   轻颤了颤,顾夏挣脱他的怀抱,胸脯因着气息急促而不停的颤动,一下一下的,好似砸在他的心上。   “你……”剩下的话,康熙没有说出口,心中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到底是他以前伤了她,这才令她这般畏惧。 第13章   自打皇后有孕,身子渐重,对于六宫事务就略有些力不从心,出现很多纰漏,纵然是些小事,到底惹得后宫怨气纷纷。   她自己也实在吃不住,只好请坐镇的太皇太后出来管事,也好卸掉身上无法承受的重担。   太皇太后今年春日刚过六十大寿,如今尚且健朗,因着撤三藩的事情,跟皇帝闹许久的矛盾,皇后娘娘此次投诚,也算是给她台阶下,在心中暗暗赞许,这孙媳妇也是个明白人。   她待人到底比年幼人严苛些,众人苦不堪言,纷纷卸掉钗鬟,只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用红绳彩线做点缀。   猛然间回归朴素,顾夏也有些不习惯,满头珠翠瞧顺了,总觉得光秃秃的缺点什么,这时节也没几样鲜花,防着跟高位嫔妃重样,还不敢戴。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过两日功夫,各种栩栩如生的绢花就出现在各人头顶。   其实受影响最大的,是钮妃和她,因着位份高,这才能珠翠琳琅,而庶妃们也就铜镀银,受宠些的就是银簪罢了,可连这么点亮色,也得摘下,众妃嫔的心中怨言就有些多。   太皇太后是个简朴的,穿着简单的青色直筒布袍,头发编成大辫子,绕着头盘起,若是走在平民百姓中,瞧着也不过是朴素的大婶。   后妃女子最大也不过二十又一,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装扮。   顾夏倒是接受良好,穿着打扮要多简单就有多简单,直接向太皇太后靠拢。   若不是穿越后她的位份限定她的打扮,她真想服孝一个月,为自己,为自己的孩子。   望向上首老神在在的太皇太后,皇后言笑晏晏,柔声道:“之前瓜嫔一团稚气,尚未长成的模样,臣妾和陛下商议,撤了她的绿头牌,如今眼瞧着她也成大姑娘,是时候呈上绿头牌,以供万岁爷赏阅。”   钮妃与瓜嫔关系好,若是瓜嫔得了皇宠,有自己的私心之后,看她们如何自处。   赏阅这两个字用的极妙,顾夏如她所愿的心塞一会儿。   太皇太后这才睁开精光闪烁的双眸,望着底下瓜嫔那国色天香的容颜,轻轻的点头允了。只希望皇后有一天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将这般尤物主动抬出来,送到皇帝口中。   以她这么多年的经历,这瓜嫔温婉舒雅,却又透着股爽利劲,不过接触几日,她便心生好感。   她知道,要求后宫节俭,致使许多妃嫔不满,可也就瓜嫔一人了解她的想法,真正做到淡然以对,无怨无尤。   这个决定,不是用来限制后宫,而是做榜样给天下人看的,在这个战争频频的时候。   一时间,慈宁宫有些寂静。   只听得钮妃抚掌轻笑:“皇后娘娘仁慈,实乃我等楷模。”   顾夏有些无奈,她一点都不想侍寝,传说中侍寝是要洗白白后用棉被裹着,被小太监扛到乾清宫,再被嬷嬷洗白白,这才能有上龙床的资格。   经过这样的折腾,什么兴趣也都尽数消散。   但还是笑盈盈的谢恩,看着皇后无懈可击的笑容,突然替她觉得疲累,孕中最为娇气的时刻,可她要忙碌的,仍然是要挑选人去伺候夫君。   一生一世一双人,在这个时代,就是最大的笑话。   等到散场之后,她和钮妃并肩而行。   钮妃瞧着倒比她还高兴些,含笑替她将额边一缕碎发别在耳后,笑道:“你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等会儿我送一点子书给你,无事的时候,独自翻看。”   这两件事凑到一块说,顾夏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避火图?”   古时候好似是叫这个说法吧。   听她直白的说出来,钮妃眼角眉梢都染上几分羞意,绯红着脸颊锤她:“什么浑话都敢说。”   “你且多送些,我观摩观摩。”顾夏看她脸红,觉得很有意思,纤白的手指伸出,轻轻挑起钮妃精致的下颌骨,故作流里流气的调戏:“小娘子如此貌美,竟瞧的小生心生荡漾,不若从了小生,从此你绣花来我织布,夫妻双双把家还~”   肉眼可见的,钮妃的脸颊一寸一寸的染上绯红。她张了张素淡的唇,想要跟着调笑回去,却鬼使神差的应了是。   “好。”   她说的认真,顾夏有些拿不准,笑容凝滞一瞬,又故作轻松的去缠她的手臂,笑道:“那快随小生去吧,冷裘十六年,终于有个暖床的小美人,可喜可贺。”   冬日的阳光很温暖,浅浅的照耀在人身上,两个浅笑盈盈的女子携手并行,像是最美丽的风景画。   钮妃绯红的脸颊又恢复常色,却忍不住拿眼角余光去斜睨她。   日日相伴,她却觉得瓜嫔愈加美丽,像是开至荼蘼的花朵,停留在最艳丽的那一瞬,每一寸都是那么恰到好处,令人的目光流连忘返。   她很白,柔皙的珠光中,泛着健康的粉,嫩嫩的吹弹可破,造就如同娇花一般的容颜。   后宫女子向来水火不容,可这些心如铁石的嫔妃,对上如今的瓜嫔,总忍不住软下神色,露出轻松愉悦的笑意来。   两人在承乾宫分开,顾夏独自回景仁宫,刚跨过二门,就见梁九功并几个眼熟的太监侯在门外。   顾夏心中一跳,这是康熙又又又突袭,还是在她不在的时候。   忍不住先思索半晌她有没有纰漏,就听到梁九功的传唱声,朝他客气的颔首,这才施施然回了内殿。   就见康熙穿着苍青色的缂丝常服,愈加衬得宽肩窄腰,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微微蜷缩着,略有些手中抓着一本书,看向款款而行的她。   想到两人的荒唐,顾夏脸染上几分轻红,双眸亮晶晶的,躬身行礼。   康熙也露出一抹笑来,柔声道:“皇后已经呈上折子,说要给你刻制绿头牌,可欢喜?”   不管欢喜不欢喜,此刻的瓜嫔必须欢喜,因此顾夏缓缓绽开笑颜,复而羞涩侧眸,极轻的‘嗯’了一声。   康熙瞧得入了迷,女子最美的时刻,不过是那轻轻侧眸螓首微垂的娇羞,像是风浮莲瓣,不胜凉风。不由得缓了神色,轻声嘱咐:“明日遣两个积年的嬷嬷来帮衬你,若是有什么不懂得,尽管问她们俩。”   顾夏先谢恩,这才笑道:“那感情好,臣妾年幼,与世事上不大通透,早就想求万岁爷指点,今儿赐两个嬷嬷下来,倒是正好。”   室内得心字香缓缓燃烧,散发着清幽的香味。   那微微泛着水光的樱色唇瓣在面前一张一合,想到那香甜绝伦的滋味,康熙眼眸渐渐幽深,大手一捞,将对方横抱而起。   突然的腾空,让她有些懵,头上别的粉色绢花被蹭掉了一朵,飘飘摇摇的,落在青石地板上,距离那皂靴越来越远。   冬日的风总是霸道的,呼啸而来,啪的一声将支起窗户的支架吹掉,像是功成一般身退。   不小心咬着自己舌头,顾夏轻嘶了一声,疼的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哭唧唧的看着他:“疼,好疼。”   康熙:……   是真的疼,顾夏想想就觉得悲从中来,忍不住嚎啕大哭。   康熙:……   他本来还有些怒气,在他小心翼翼的讨好之下,对方竟然将他掀下来,可谓大胆之极,可看到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伤心懊恼的跟什么似的,又觉得好笑。   “有这么疼吗?”   顾夏还有些受不住,哽咽道:“也不是很疼。”   那你哭什么。   轻柔的替她擦拭着,他艰难的承认错误:“都是朕不好,下手重,惹得你难受,不哭了啊。”   “嗯。”   她现在鼻塞的难受,只得张着嘴呼吸,红艳艳的樱桃小口微张,看的康熙心头火起,却又无奈的点了点对方的鼻头,替她捏着鼻翼两侧的穴位轻轻揉摁,不时询问:“可好些了?” 第14章   今儿是个阴天,东北风呼啸而过,冻得人缩手缩脚的,没个安稳。   皇后如今起的晚,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就醒来,只懒懒的躺着,有些不想动。   近几日刚添的新毛病,每天夜里要起来十好几次解手,扰的人睡不安生,难受极了。   “主子娘娘,常庶妃在外头侯了一个时辰,说是有事求见。”凝烟睡在她脚榻上,自打她清醒,起床去收拾了,知道她醒着,就在床帐外头轻声禀报。   “伺候本宫起来。”皇后想了想,能侯上一个时辰,想必事情不小,值得她见一见。   她身量苗条,又尚未显怀,穿上厚实的冬装,一点都不显眼,可常圆圆不这么想,那微凸的小腹在她眼里像是一个大西瓜,刺眼极了,恨不得揣到她肚子里才好。   恭敬的行礼请安,常圆圆谄媚的上前,想要给皇后侍膳,却被凝烟面色不善的挡了。   赫舍里氏用帕子在唇边点了点,这才漫不经心道:“有何事?说吧。”   这样的小人姿态,她看着伤眼,就有些不耐烦。   常圆圆不以为意,她这样的身份,也就能在宫女中膨胀一下,凑到这些贵女跟前,没有一个看的上她的,这种隐秘的鄙夷,她瞧得多了,也就没有那么在意。   “奴才无意间发现,瓜嫔娘娘如今越来越美丽。”常圆圆有些不忿,带着恶意的笑,一字一句道:“奴才老家有一个方子,这女子想要美丽不难,只要能下本。”   “这本还是别人家的。”常圆圆兴奋的搓了搓手,“以龙须凤发为引,供奉上七七四十九天,一个时辰都不能少,再在圆月之夜拜月成灰,合着水服下,就能越来越美,超越极限。”   说着用神秘的语气蛊惑道:“瓜嫔原本姿色平平,是怎么突然间变成绝色大美人?任谁看了都要心生怜惜。”   见皇后不为所动,常圆圆想了想,决定下一剂狠药:“如今陛下越发的爱重她,日日都要寻她,可见这法子是有用的。”   听到爱重两个字,赫舍里氏心中不喜,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竟是不愿意再多说什么,由着她退下。常圆圆达到目的,也就不再多说,施施然的离去,望向景仁宫方向的眼神,充满了恶意。   想要拿她常氏作筏子,也得看她答应不答应,皇后娘娘纵然面上不耐,到底听了她这一番话。这话真假不要紧,最主要得是给皇后一个信号,那就是瓜嫔的美貌,是可以诬陷人为改变的。   诡秘的笑几声,常圆圆扭身就走,她就不信,以瓜嫔的美貌,坐在高位上的皇后一点都不忌惮。   这边厢谋算不断,而顾夏正在挥汗如雨的松着暖阁前头的土地。   香颂立在一旁,看着她挥舞着钉耙,脚下的土地就被挖起来一块,动作还特别熟练的用钉耙背部一敲,顿时把冻得僵硬的土地敲散。   顾夏用锦帕擦汗,接着又奋斗起来,左右闲着无事,不若松散松散筋骨,也好过整日僵坐着,都要骨质疏松了。   越干越起劲,直翻了一个时辰,弄出来四四方方的一块地,顾夏这才作罢,好不容易解冻,她要赶紧把地都翻出来,再下上几场雪,这翻过的土地冻上几场,到时候就会变成土地松软的田地。   瓜娃子跟在她的身后,扭着圆嘟嘟的小屁股,龇着白白的小米牙,表情凶狠的跟泥块吵架,又是抓又是挠的,汪汪汪叫个不停。   奶豆儿好似有些嫌脏,赖到香墨的怀里,奶声奶气的冲顾夏叫,喊它过来,它就扭过头,装没有听到。   “小没良心的,我最疼你,偏你爱娇。”顾夏将钉耙交给小太监,点着奶豆儿的粉红鼻子笑。   接过香榧递过来的冰糖雪梨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果然在劳累之后的饥饿,食用食物是最香甜的。   香颂心疼的给她擦汗,一个劲道:“嫔主子何苦累着自己,尽管吩咐一声,这景仁宫这么多的奴才闲着,偏要主子您动手,都是吃闲饭的不成。”   “我的好香颂,且去备水,身上黏黏的,好难受。”拧着细细的眉尖,顾夏这会子倒觉得自己汗津津的难受。   脆生生的应了,香颂急急得吩咐下去,两手托着顾夏得手,眼泪都要出来了,哽咽道:“瞧您得手,都起泡了,好歹心疼自己一回。”   她不说,她还没觉得疼,一说就有些受不住,火辣辣得疼,轻嘶一声,举着自己的小爪爪往内室去。   将自己泡在香喷喷的浴桶中,洗的白白嫩嫩,这才换上便服,坐在廊下晒太阳,这手成这样,也不能练大字,亦或者是刺绣。   只能干坐着发呆,听一旁的香墨给她读话本听。   “话说有一个商人,他的妻子刚刚怀孕他就出门经商去,这一去呀,就是十来年,他的儿子已经长大了,还不曾见过他。等他回家,突然进入妻子的室内,儿子就大声喊叫:‘有陌生大胡子到娘亲房里了!’他母亲有些好笑,‘我儿不要吵,那是你的亲爹。’”   逗得众人哈哈大笑,顾夏也有些忍不住笑了,柔声道:“十来年不曾见过亲爹,也是个可怜得,幸而又能见着,可见其幸运。”   “人世间的事,有时候真的难以计较得失。”   想到这里,顾夏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让众人离得远些,眼中就显出迷茫脆弱来,康熙步步紧逼,他是个极有个人魅力的人,她也怕自己守不住阵地,最后落得个伤心伤情的地步。   她跟前夫刚成婚的时候,只要她说一个饿字,不管多晚多远,都开车去给她买想吃的饭菜。当时众人都说,她嫁对人了。   她也这么觉得,谈恋爱的五年期间,她没有做过一顿饭,没有洗过一次衣服,只要她伸手,都被对方拦下。他把她宠的像个孩子,这才毫无顾虑的走进婚姻殿堂。   谁知道世事无常,最后落得这样下场。   那么后宫美人三千,素有‘千古一帝’名号的康熙,真的能做的比前夫还好吗?她一丝一毫都不敢想。   刚刚有了缝隙的心,就这样紧紧的合上。   人若有铁石心肠,那必是百折不摧的。   顾夏勾唇笑了笑,进内室对着西洋镜,细细的描画精致的眉眼,走肾不走心,全靠这一张脸皮子。   深宫寂寥,这才多久的功夫,她已经明白香颂所说,这无尽的黑夜,该多么难熬,这么想来,应当在合适的时候承宠,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也算是给景仁宫添一点欢乐。   只这时候还不成,原主的大姨妈还不稳定,年岁也小,生孩子这事,尚有些力不从心,而她也不确定,能不能将康熙的宠爱固定到她方便生孩子为止,还是一有宠就盘算着怀孕才成,免得对方尝个鲜对她没兴趣,再想要孩子就艰难了。   而且……   她的胸好痛,一碰就痛,这还怎么愉快的玩耍?最起码也要等这个时期过了才成。   说来也奇怪,这已经是颤巍巍的水蜜桃了,怎么还在发育?简直不科学至极。   “禀嫔主子,董庶妃来访。”香颂在晶帘外躬身福礼,轻声禀报。   “前殿候着。”刚好落下最后一笔,顾夏淡淡的回。   她跟董庶妃交情平平,平日里只在请安的时候能见上一见,董氏性子和缓,又懂得自保,向来低调。   刚走过二门,董氏就笑吟吟的冲她行礼,话也说的漂亮,哄得她也跟着露出笑:“瞧这小嘴甜的,怕不是饮过琼浆玉露。”   “嫔主子惯会说笑,嫔妾嘴笨,只会说些心里话,您别见笑才是。”董氏笑的温柔,瓷白的脸庞,眉眼弯弯。   这后宫鲜有黑里俏,只有很白的,一般白的,有些白的,和一点白的,而董氏就属于很白那一类,不同于她白中带粉的玉白,是那种泛着冷光的瓷白。   顾夏执起她的手,牵着进了花厅,分别落座之后,又吩咐香颂上茶上点心,务必使宾客感受到她满腔的热情。   董氏羞涩的勾唇,顾夏就想,她是不是也要说自己早有仰慕之心,可惜一直不得闲,所以才没有来拜访?   果然,就见她淡淡启唇:“嫔主子这般热情,倒叫嫔妾心生惭愧,早早就听得您人才贵重,只嫔妾胆小,一直不敢接触,今日鼓足勇气,没想到您这般和善,日后必常来叨扰才是。”   顾夏似笑非笑,半晌才缓缓道:“美人总是有特权的,你尽管来,必扫榻相迎。”还不是她以前不得宠,康熙见了她跟没当见似的,她们这些庶妃,自然也就瞧不见她。   不过侍膳几次,后宫便递起帖子来,这景仁宫也没那么荒无人烟。 第15章   “去,把萝卜拿来。”   早上吩咐的,备一篮子小萝卜,清洗料理,用盐腌上,放在干净处出水,这会子想来差不多能用。   篮子不大,也就跟个篮球差不多,里头装的萝卜码的很整齐,小小胖胖的萝卜挤挤挨挨的,出过水之后皱巴巴的,顾夏却露出慈祥的笑容,挨个抚摸一遍。   这是她第一次腌脆萝卜,没什么经验,先是去御膳房要了卤水,又用绿雾将萝卜挨个氤氲一遍,这才虔诚的把萝卜都倒进坛子里。   希望到时候好吃,不要失败。   把坛子拿厨房放下,顾夏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脚步都松快许多。   今儿天还不错,顾夏将室内的地龙熄了,吩咐众人将能搬动的东西都摆到院子中晾晒,自己支起窗户,坐在窗户边上看书。   经过这许久的奋斗,她已经能通读这时候的书籍,而不是半知半解,这其中耗费的心力,不提也罢。   “主子好歹歇歇眼,整日看这些书无用,没得费眼。”香颂上前,替她轻轻的揉捏着肩膀,出言相劝。   香榧端着托盘,里头是香喷喷的菊花酥,并解腻的清茶,也跟着劝:“香颂姐姐说的有理,主子您歇歇,用点茶水点心可好?”   顾夏闻着香味,口腔中就开始如实的分泌津液,点了点香榧的鼻头感叹:“早晚被你养的胖胖的,像两小只那样。”   “主子太瘦,合该多吃用些,瞧这下巴尖尖的,多令人心疼,脸如满月才更有福气呢。”香榧摸了摸自己肉嘟嘟的脸颊,轻叹。   顾夏被菊花酥的味道劝服,吃用个肚饱,又安安稳稳的坐在书桌前看书。   有些事,宜早不宜迟,多掌握些知识,心中总是踏实的。   康熙下朝后无事,想随便走走,不知不觉间,就来到景仁宫,跨过二门,就看到雕花窗后面得她。   今儿风不大,却也能透过半开的窗,轻轻的拂动她鬓间软软的发丝,浅金色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脸上,衬得那玉白的肌肤几如透明,带着别样的温柔。   玉白的脸庞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柔柔的,像是会发光。   康熙一时有些看的愣怔,心头那些纷纷扰扰的杂念,在这一刻尽数消退,颇有几分岁月美好的静怡感。   “臣妾给皇上请安……”在香颂隐晦的提醒下,顾夏终于从书中世界抽离,发现立在院中的万岁爷,这才轻轻的将书放下,起身行礼。   康熙大踏步走进来,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一般,她尚未起身,就被一把捞起,都说一回生两回熟的,她这第二次被捞起来,还是有些不习惯。   他的肩膀宽阔硬实又有力,结实的臂膀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眼见着半开的窗渐行渐远,顾夏有些羞涩,万一被哪个奴才看到,那多不好意思。   紧接着窗下就伸出来一只小手,啪的将支架拿走,还真是贴心呢。   念着前几次的失败,虽然娇软在怀,康熙也没有急着动作,而是用视线一寸一寸的扫视着,从云鬓乌发,到光洁的额头,含情的眉目,挺直的鼻梁,樱花瓣一般的唇……   秀致的下颌在眼前扫过,接着就是不停起伏的饱满胸脯,纤细收紧的腰身,浑圆的臀……   那视线极具侵略性,让顾夏双颊染上艳丽的轻红,眼眸中渐渐溢出水意,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侧脸,看着床里头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   温润的指尖抚上脸颊,带着微砺的薄茧,来回摩挲,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味在蔓延,折磨的她心神不属。   半晌,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听着对方略有些急促的心跳声,和显而易见的安抚:“你放心,朕等你。”   等什么等,来造作鸭。   这么想着,顾夏缓缓回眸,轻轻的嗯了一声当作回答,想了想犹抱琵琶半遮面会更美,故作羞涩的将手绢覆在粉面上。   隔着朦胧的烟罗纱,用盈盈眼波去望他。   若刚才是欲,这会子康熙感受到浩渺的情,反而不忍亵渎,隔着手绢,在那光洁的额头印上轻柔一吻,含笑道:“竟羞成这样,闹得朕也有些羞涩。”   顾夏偷眼去瞧,他的双眸中似万千星辰闪烁,一时间厚重的眸光照下来,那其中所包含的复杂意味,让她不由自主的垂下眼眸。   皇帝说自己害羞,她是不信的,只伸出纤白修长的手指,无力的推了推仍压在她身上的某人,示意他赶紧起来。   他身量高,肌肉又紧实,压在身上简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她尚在发育的小蜜桃撑不住,发出疼疼疼的呻吟。   康熙眼角余光见她又要偷偷的揉胸,顿时知道她的痛苦之处,如她所愿的起身,人生头一次,对小蜜桃有些不满:“怎的还痛?长起来没完没了了。”   说完又有些意动,用眼神扫描一下尺寸,觉得再长一些也不错。   顾夏用团扇抵着下巴,遮挡那羞人的视线,轻咳了一声尚未说话,自己不远处就立着一猫一狗,两只奶仔仔做出凶狠的表情,护在她面前。   奶豆儿:两脚兽肯定是来抢铲屎官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瓜娃子:汪汪汪汪……   康熙看的好笑,扭头跟她说:“怎么不太亲人?”   顾夏没好意思说,这两小只谁都给抱,她不在的时候,就在各个美人的怀里流窜,宫女太监都不放过那种。   难道它们两个觉得康熙长的不好?不符合它们心中美人的定义?   小奶豆儿感受到主人的视线,顿时气焰高涨,呲着小米牙,冲康熙凶狠的喵呜喵呜几声之后,就讨好的在顾夏腿上蹭来蹭去邀功。   瓜娃子不甘示弱,甩着肉嘟嘟的小屁股,欢快的蹦来蹦去。   康熙:……   谄媚的小样子挺可爱,可惜忍不住谁是衣食父母。   “养的不错。”给与肯定的答案之后,康熙就回乾清宫处理政事去,这时候临近年节,反而更忙乱些。   顾夏目送他离去之后,这才抱起奶豆儿亲了亲,随手放到肩膀上,由着香颂给她的手指涂药,那燎泡已经消了,就等老皮脱落。   而在坤宁宫,打从知道皇上又去景仁宫,常氏再次拜见皇后。   高高在上的皇后端坐着,殿中皆用金器,头上插戴着珠宝金簪,后宫如今盛行节俭,可也减不到她头上,该有的规制还得有。   常圆圆匍匐在地,恭敬的请安。   凝烟望着她,代替皇后开口:“常庶妃请起,不知您此次来,所为何事?”   香烟袅袅,模糊了她的视线。   低低地垂着头,常圆圆悲声开口:“原不能在主子娘娘休憩的时候打扰,只嫔妾为娘娘心寒,娘娘国色天香,是个如菩萨般的慈善人,那瓜尔佳氏算什么,竟得万岁爷日日探望……”   “若是说这个,常庶妃不必开口,娘娘万金之躯,岂是嫔妃能比?万岁爷整日忙累,到嫔妃处消遣天经地义,你莫要再含酸拈醋,说这些没用得话。”   凝烟有些不屑,就靠几句妄议,就想让娘娘替她除掉心头大患,怎么可能?   遣常氏走后,凝烟用美人槌小心的替皇后捶腿,小心翼翼道:“主子娘娘莫要听常庶妃胡言乱语,皇上政务繁忙,已多不入后宫,定是那瓜嫔狐媚,勾的万岁爷惦念……”   赫舍里氏抬了抬手,凝烟就自动消音,半晌殿内才飘出来一句话:“着实不妥。”   得了明示,凝烟心中就有主意,冷漠的勾唇一笑,那瓜嫔烟视媚行,整日里打扮的妖妖娆娆,只怕万岁爷看不到后宫数她最美似的。   待她扒掉她那张美人皮,看她用什么手段狐媚。   常圆圆刚刚出了坤宁宫,坐在假山边的亭子里托腮思索对策,就听到假山中有小宫女在说着私房话。   正要呵斥,就听到关键东西,顿时屏气凝神,忘了言语。   “此法甚好,此法甚妙。”常圆圆兴奋的两眼发光,呵呵冷笑几声,转身就回去布置。   她做宫女出身,是她的劣势,也是她的优势。   宫女多为包衣旗,谁长这么大,还能没有几个小姐妹,更别提还有同期入宫互相照应的同窗之谊,这么多年的用心经营,足够她认识许多宫人。   “将这个混入她的荷包中。”常圆圆戴着兜帽,将手中的物事塞入宫女手中,转瞬离去。   “将这个混入她的手帕中。”   “将这个混入她的针线中。”   ……   一连放出去十来样小物件,常圆圆这才笑吟吟的回了住处,只等着事发,这一下定要她万劫不复。   她就不信,有那个男人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坐在龙椅上那位,肯定是不能的。 第16章   临近年关,各宫主子也放松些,就算奴才们凑到一处闲聊,也不会过多苛责。   因此渐渐的兴起一道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说的是某个妃嫔,打小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会写诗能画画,两小无猜的一道长大,却被一道圣旨阻隔。   这位妃嫔从此念念不忘,将那白月光的日常物件收拢,日日对着流泪,前些日子还大病一场,好悬没救回来。   什么龙凤配,鸳鸯帕,深夜点灯缝鞋袜……   越传越离谱,最后只差明晃晃的说是景仁宫那位。   钮妃气的肝颤,拍着桌子发脾气:“都是吃闲饭的不成,这么一点流言都止不住。”   三才杯震了震,从桌上跌落,摔在厚实的地毯上,骨碌碌的滚到顾夏精致的绣鞋边。   “何苦生气,多大点事,空穴来风的东西,任她们嚼舌根子罢。”   坐在钮妃边上,安抚的拍拍她的手。   靠在青缎软枕上,钮妃犹自气恼,听她这么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愈加生气:“如今不比关外,纵然是失贞,也不过是小事一桩,为着迎合汉人,渐渐的也兴起贞节大于天,你清清白白的人,凭什么被她们嚼舌根子。”   顾夏冷笑,“嚼舌根子算什么,人家干的好事还在后头呢。”说着冲香颂摆摆手,硬声道:“瞧瞧这是什么?”   钮妃用护甲拨弄着漆盒里头的东西,跟传言一一对照,不由得心中一惊:“何处得来?”   这些男子常用物件,偏不是万岁爷喜爱的样式,瞧着青涩稚嫩些,格外戳人心眼。   “自然是我的日常用品中。”顾夏闲闲一笑,曼声道:“我还没侍寝呢,就有人憋不住,想要使坏来。”   “偏不如她们的意。”弹了弹护甲,她冷声呵弄:“这东西打哪来的,烦请姐姐送哪去,我要她人赃俱获,苦不堪言。”   钮妃望着她肃杀的面孔,突地露出一抹笑容。   “如卿所愿。”   两人正在商议,就听外头小太监禀报:“万岁爷往景仁宫方向去,已过景仁门,后头跟着许多嬷嬷,神色匆匆的,主子早做打算才是。”   顾夏神色大变,猛地立起身来,直到此刻,心中才升起一抹寒意,和同样花容失色的钮妃对视一眼,抱了抱拳,赶紧往景仁宫赶。   这善后事,此刻只能由着钮妃来做,她此番去,一根手指头也不能妄动。   夹道里静悄悄的,在此刻显得格外漫长。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该怎么解释,如何渡过这难关,漫说帝王,就算是现代寻常男人,尚有许多重视此事,恨不得女朋友纯洁的跟打娘胎出来似的。   景仁宫很安静,一路上跪着许多奴才。   都低低的叩首、垂眸,显得这呼啸的北风愈加寒冷。   因走的急,她没有穿披风,只穿着薄薄的夹袄,这会子也汗津津的难受。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过紧张,顾夏竟忘记正确的请安方式,前世所熟悉的万万岁,就从口中蹦了出来。   寂静。   康熙眼眸沉沉的望着她,好似是寒冬中泼上一盆冷水,让人的骨头都能冻上,直到此刻,她方知什么叫皇权。   牙齿轻轻颤动,顾夏猛地抬起雾蒙蒙的双眸,打算哭诉一番,看能不能蒙混过关,然而一抬眸,她就放弃这个打算。   他的眼神沉静无波,如同幽冷的深潭,不会为这些小伎俩所动。   这会子,她的心里真的冒出委屈来,若他真的这般英明神武,又怎么会因着几句流言,就来兴师问罪。   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死死的咬住唇瓣,不让哽咽声窜出喉咙。   “你呀。”轻轻的叹气声越来越近。   驼色的鹿皮靴停在跟前,可惜她的双眸泪水弥漫,什么都瞧不大清楚。   “上一次还在教你,这一次还要教你一个道理,斩草要除根……”   杏黄的细棉手帕轻柔的擦拭着眼泪,听着耳边砰砰的心跳声,顾夏喉咙一阵阵的发紧,要说的话,堵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婷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康熙尚有心情吟诗,可此话一出,顾夏也明白他的意思。   这一次的流言,最大的漏洞就在青梅竹马白月光身上。   “你进宫的时候,不过到朕胸口,纵然是个美人坯子,可又细又弱跟豆芽菜似的,整日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康熙揶揄的望着她鼓胀胀的胸脯,转而又正经起来:“那么小的年纪,别人或许开窍,你却只是个孩子。”   顾夏哭的有些收不住,眼泪簌簌而下,不光眼眶是红的,就连鼻头也变得红红的,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成功的将他逗笑。   “莫要再哭,朕的心都要碎了。”爱怜的替她擦拭着眼泪,康熙感叹:“爱你的纯,恨你的真,倒让朕不知如何是好。”   顾夏心中一动,微微咬唇,用尚有些哽咽的嗓音道:“您说的我全不明白。”   康熙:……   “不许装傻。”   乖巧的哦了一声,顾夏气呼呼的坐在软榻上,勾着他的腰带告状:“您是不知道,臣妾在盘点自己的常用物品的时候,发现那么多的男人物品,简直觉得天都要塌掉,一边哭一边收拾,正打算和钮妃一道去见您,结果您板着脸带着人自己来了,好悬没晕过去。”   康熙的关注点有些歪:“为何要钮妃同去?”   抠了抠手心,顾夏目光幽怨:“臣妾的性子,怕是直知道哭,还没哭完呢,估摸着就毒酒一杯伺候着。”   室内没烧地龙,她哭这半晌,穿的又单薄,就觉得有些冷,抽了抽鼻子,看向俊朗的康熙,低声道:“即没打算治罪,何苦吓臣妾,小心肝都要蹦出来逃走了。”   “也该长长记性才是,朕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见她深以为然的点头,康熙才沉声道:“左右你尚年幼,还有的教,这几个嬷嬷是送来给你使的,且放心,即给你,便是全心全意的忠于你,不必担忧。”   顾夏扭着小手,脸颊红红的,期期艾艾道:“万岁爷这是觉得……”想了想,说了一个委婉的词:“臣妾笨?”   对方点了点高贵的头颅。   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比不得她钮妃姐姐半分。   这桩事,也算是这么了了,顾夏却心有不甘,暗搓搓的接着告小状:“留这么个小人在身边,臣妾担心皇上的紧。”   想到自己受的惊吓,不由得理直气壮起来:“嫔妃合该和嫔妃一处,混到宫女中间算什么。”   康熙有些意外她知道幕后主使是谁,柔声道:“成,就放在郭络罗氏边上。”   郭络罗氏性子直,又是贵女,这么一个玩意儿戳在身边,跟戳她的肺管子似的,她又聪慧心眼多,也不怕吃亏,好叫别人知道,他这后宫中都是长脑子的。 第17章   顾夏被他吓的小脸发白,愈加衬得头上的红豆蔻娇艳,她跟钮妃商议的时候,是在内室,坐在妆奁前,听到皇上来的消息,她和钮妃不约而同的伸手拿红豆蔻绢花。   这绢花做的逼真,淡红鲜妍,好似桃杏春色,银丝做骨,雾绡纱做面,平时从不曾用,不过是因着这绢花太过旖旎。   花蕊素有剪彩鸾枝之状,蕊心更是双莲并蒂,有比目连理云的说辞。   最重要的是,它能提醒康熙,她进宫的时候,虚岁不过豆蔻十三,还是一个黄毛丫头,若论青梅竹马尚有些早。   康熙替她理了理鬓发,柔声道:“此花如此处理倒是合你,日后再给你做几件首饰衣裳出来。”   他喜欢瞧着她笑靥如花,穿戴精致,娇娇气气的立在玉阶上,回眸欲笑的模样最动人。   “好。”   扭了扭手指,顾夏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神色,索性破罐子破摔,笑盈盈的应下。   还未承宠就惹出这许多事情,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她要重新打算,像她以前想的那般,生个孩子之后退隐,怕是不能如愿。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这后宫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不管你有没有破绽,哪怕给你按一个破绽,也要把你拉下马。   通过这事,顾夏在想,原主真的是因着忧心父亲所致,将自己忧虑成疾,一命呜呼的吗?不见得。   扬起精致的小脸,顾夏大胆的在康熙脸颊上响亮的亲上一口,双眸亮晶晶的望着他,俏生生的道谢:“此事全指着陛下圣明,才没有使臣妾蒙冤,得主如此,妾心甚慰。”   不等他回应,她就抱着他细韧的腰身,好似全心全意的依赖一般,依偎在他怀中。   云鬓乌发就在跟前,幽幽的香味在鼻间徘徊,康熙心中一动,想到前几次的惨烈,打算捧起她小脸的手,就放在她的背上,轻柔的抚摸安抚。   发育这事,一时半会儿的完不了,她爱娇怕疼,还真得想个法子。可若是绕过前戏,又觉得怠慢她。   隔着碧纱窗,能清晰的看到外头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冬日雨也缠绵些,不似夏日,瓢泼的痛快。   “趁着雨还小,朕先回转,待有空再来寻你。”刮了刮她的鼻子,康熙从荷包中掏出一把松子糖,塞到她手中,扭头大踏步离去。   “恭送皇上……”   送走他之后,顾夏腿一软,差点软倒在地,刚才的情形实在太过惊心,纵然死过一次,可对于这种将死无力的感觉,仍是恐惧非凡。   好不容易得到一世生命,她想好好的珍惜。   “遣人去钮妃宫中说一句,让她别担心。”顾夏缓缓神,赶紧嘱咐。   晶帘晃动,钮妃从外头疾步走进来,看的出来她很慌张,发簪有些歪,额头尚有晶莹的雨滴,看到她先是转了一圈,这才拍着胸脯道:“可吓坏我了,你没事便好。”   劫后余生的顾夏,这会子已经缓过来,拉着她的手,笑嘻嘻的调侃:“我出事,你倒比我还害怕些。”   话音刚落,额头就被软软的香荑戳了一下。   “你倒是我的冤家,吓的心跳都要停掉,你还有心思胡闹。”钮妃哭笑不得,被她这么一闹,心中紧张感也消失不少。   香颂适时的奉上茶水点心,听着自家嫔主子王婆卖瓜:“面对这么一张春云春水带轻霞的小脸蛋,再大的错也尽数消散才是。”   钮妃想要反驳,却怔在原地,她顾盼生辉的模样真的美极了,她一个女人瞧得的都心神微动,挪不开眼来。   烟丝欲袅,露光微泫。   总觉得几日不见,她又有些变化,如白玉般柔皙的脸庞精雕细琢,她的形容也妙极了,春云春水带轻霞,如桃似杏般的妍美姝丽,淡然回眸如晓星飞渡,夺人心神。   “噗哧。”顾夏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半晌才缓缓道:“这是出招的人蠢,才被我们轻松化解,若是老谋深算的毒蛇,必然要扒掉一层皮才能脱身。”   “正是如此,故而你要更加当心才是。”钮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恨声道:“尚有两个坏消息,你且要知道。”   听她说完,顾夏也跟着沉默。   一是常氏有孕,此事怕是真的不了了之。宫中的女子,这肚子里那块肉就是一道护身符,只要不是抄家灭族的罪名,都能免罪。   二是明年乃是选秀年,又有一大批新人要进宫了。   这可真是两个噩耗,让顾夏变得兴致缺缺起来,数不尽的新人,数不尽的孕妇。   “不若你我搭伙过日子可好?”让康熙那大猪蹄子宠幸美人罢。   钮妃沉默,低垂着眼帘,半晌才缓缓道:“说什么浑话。”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两人相对而坐,各自思索着自己的心事。   “将本宫腌的脆萝卜装一坛子,”顾夏扭头跟香颂吩咐,又看向钮妃,柔声道:“前些日子兴起腌制的,你带回去尝尝,看合不合胃口,若喜欢我下次就多做些。”   钮妃点点头,带着巴掌大的玻璃坛子回去,留顾夏一人在殿中。   “去寻山茶花给姐姐送去,务必要开的好的。”顾夏扬声吩咐,钮妃愿意来看她,就是她的心意,她也愿意多回馈一二。   香颂应声而去,穿着厚厚的披风,往花房去。心里对这次的事情也觉得不寒而栗,想着也要给主子寻一盆子鲜花,去去晦气才好。   刚走到假山处,就听到里头传来熙熙攘攘的笑谈声。   “瞧她那妖媚样,整日里没个正形的,一瞧就不是什么端庄人。”   “说话也太含蓄些,何止不端庄,那不就是个狐媚嘛。”   “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   “说不得人家靠的是床上功夫呢~”   无数的恶意猜测听的香颂皱眉,这些小宫女年纪不大,说起话来恶意不小。   “呱呱呱~这么个姓,癞蛤嫫啊。”   这话一出,香颂神色大变,如今宫中姓中有瓜的,不过嫔主子一人而已。   正要上前呵斥,就听那些小宫女嘻嘻笑着走远,只留下其成河豚的香颂,瞪着她们的背影冷笑。   不用多想,定是有人将计就计,或者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势要将嫔主子名声毁掉才甘心。   匆匆往花房去,点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气冲冲的回景仁宫去。   在她身后,有人唇角含笑,冷漠的眼神望着她的背影。   谁知道她怒气盈天的说完,就见自家嫔主子又咔嚓咔嚓的啃着萝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见她急的眼框都红了,顾夏安抚的拍怕她的手,柔声道:“流言纵然是杀人的刀,可也是进阶的梯,端看如何处置。”   如今她还没被吃入口,男人对她的兴趣日益高涨,在这个关头上,迫不及待的想要以莫须有的罪名毁掉她,只会激起男人的疼惜。   有这个就尽够了。   至于那些蹦跶的小杂鱼,就由她来亲自掐死在萌芽中为好。   常圆圆,常氏。   她蹦跶的这么欢,不就是仗着常有福升迁,是她强有力的后台,可她也不想想,烂船尚有三斤钉,她瓜尔佳氏根深叶茂,是那么容易就烂掉的?   拿着她作筏子,也得看她答应不答应。   只现在还有一桩事要处理,能渗透到她身边做这些事情,定是她身边的宫女。   香榧、香韭、香墨、香襦、香颂等人,瞧着都对她忠心耿耿,可这件事,必是她们中一人做出。   “福宝,把香字辈的姑奶奶们都寻过来,本宫有话要问。”   福宝是一个清秀的小太监,平日里不爱说话,只默默的在她周围晃悠着做事,那欲言又止的小眼神挺好玩的。   “是,奴才这就去。”在他有一次在主子身边路边擦东西的时候,听到嫔主子的传唤声,福宝觉得,天籁不过如此。 第18章   紫禁城有自己独特的韵味和气质。   这里头有无数的美人,有无数的新鲜事发生,最关乎国本的决策会在这里发出,最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么也没有少过。   顾夏头一次遇着红眼病,心中的滋味很是难言,有些气恼有些恨,还有些无计可施。   对方如同暗沟里的老鼠,死死的盯着你,用尽龌龊手段,也想把你拉下马。   可她觉得,能做出这样恶心事的人,一辈子也别想起复。   恶有恶报不是吗?然而这样的规则,在这后宫中并不适应。   常圆圆屡次恶意中伤,这一次更是想致她于死地,结果呢?她将要诞下龙子,一步升天。   直到此时,她才从原主的记忆中翻出,原主之所以变成刺猬一般对待众人,就是因着常圆圆暗地里的欺辱。   刚开始是误打误撞,后来常氏发觉无事,就越发变本加厉,将自己内心的恶,尽数撒在十三岁的瓜尔佳氏身上。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是福宝稚嫩的嗓音:“禀嫔主子,几位姐姐已经带到。”   “进来吧。”   顾夏听到自己冷漠的声音响起,接着她打量着鱼贯而入的几人,在她心中,固然没有大家都是姐妹的心思,可也只觉得她是个领导,是这一屋子的领队罢了。   可她们息息相关,任由其中一个起怪心思,而她没有及时发现,那将是祸连全族的灭顶之灾。   “香韭,索绰罗氏,年二十,阿玛善宇,九品京官,兄多穆,今年二甲进士。”缓缓的念出自己了解到的信息,顾夏冷笑一声,看向一边的嬷嬷:“背主该当何罪?”   那嬷嬷是皇上新领进来的,正是要显能耐的时候,闻言恭谨的回答:“禀嫔主子,凡宫人背主,皆以‘褫衣廷杖’之刑。”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香韭听到这话,顿时委顿在地,褫衣廷杖受过,她纵然不死也没有颜面活下去。这刑便是要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脱掉外衣受刑,只这一条过去,父兄为她蒙羞,前途尽弃,世上便再没有这个人。   “请嫔主子宽恕,此事非奴才所为……~”香韭猛然抬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苦苦哀求。   “这临近年关的……”她话还未说完,香韭就露出一抹庆幸,还未露出笑意,就听嫔主子冷冷的声音响起,“杖五,拖出去。”   顾夏一甩袖子,不打算跟她纠缠。   这会子看她可怜,若是康熙来的时候,她没有将那些东西尽数收起,那么这流言便成真,最后她只有权力挑一个死的花样。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谁沾上谁活不得。若真是以前有青梅竹马不打紧,可进宫之后,还殷勤的收着物件,头顶青青草原的事,谁也忍不下。   她好不容易又得一世,这命她珍惜着呢。   见她这样果断,新来的嬷嬷们反而放心,若真是扶不起的面团,从万岁爷跟前的,成一个嫔妃跟前的,还真是亏。   香韭粉红色的绣鞋在跟前不住扑腾,顾夏冷着脸,看向景仁宫剩下的宫侍,厉声道:“在本宫跟前伺候的人,可以蠢可以笨,唯独容不下背主。”   说着就转身回内室去了,这一天闹哄哄的,难受的人头疼。   她心里也难过,香韭是整天笑眯眯的,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娇俏的表情,她还挺喜欢的。   抱着瓜娃子和奶豆儿不住的亲,这一次能迅速渡过难关,靠的全是两小只,瓜娃子一早就对着她的妆奁叫,龇牙咧嘴做尽凶相,她还笑它傻狗,结果被奶豆儿用小肉垫糊到脸上。   喵喵叫着踢腾她的妆奁,从里头叼出来一件男子青金石流苏发饰,顾夏勃然色变,接着便有些麻木。   十数件男子用品,还有一只纳了一半儿的千层底鞋底,密密麻麻的针线能看出其中花费的心思,只出现在她这景仁宫后殿,足够人惊心。   “奶豆儿,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亲昵的挠着她雪白柔滑的背部皮毛,顾夏懒懒的斜倚在榻上,听着外头吃痛的闷哼声。   瓜娃子赶紧蹦起来,昭示自己的存在,多亏它的鼻子灵,这才能让小主人转危为安,功劳都是它哒。   汪汪汪汪汪~   功劳都是我的。   “好好好,我家瓜娃子也棒棒的呢。”摸了摸它的头,瓜娃子就高兴的在她脚边蹦来蹦去的,特别容易满足。   笑闹一会儿,外头的声势也停下,香韭穿着中衣在殿门口谢恩而去,被福宝和寿宝两人一道抬着,扔到内务府去。   观刑的众人又各司其职,只心中对顾夏的敬畏更深一层,都紧了紧自己的皮,省的主子在气头上看到自己的错处。   坤宁宫。   常氏有喜,先要来跟皇后说一声,对着彤史算过日子,正正好一个半月,都对的上。   皇后这才露出笑来,身边的凝烟知趣的恭维起来:“给常庶妃道喜,这有了龙胎是一等一的大喜事,您好生养着,到时候生下胖胖的阿哥才好。”   坤宁宫肃穆庄严,金碧辉煌,凝烟温柔的声音在殿中回响,听在常圆圆的耳中比仙乐还要美妙。   略谦虚几句,常圆圆就美滋滋的停下,纤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柔声道:“如今嫔妾心事已了,有这孩子,嫔妾什么也甘心。”   “只为着主子娘娘不平,那瓜嫔烟视媚行,整日里没个端庄样儿,心里不定揣着什么坏呢,嫔妾可是听说,瓜嫔志高无上,曾说出‘娶妻当娶贤,而她德容双备’这样的话来。”   她这般盯着顾夏,心中也是无奈,初始欺她年少无依,又不得宠,这样的美人在宫中很快就会香消玉殒,而她发泄心中愤懑,也算是瓜嫔的恩德。   只如今事情的发展有些难以预料,她竟日渐貌美,她一个女子瞧着,都有些挪不开眼,不在她稚嫩时一举拉下马,真的得宠长成参天大树之时,便是她常氏殒命之日。   她的命金贵着呢,她不想死。那么下黄泉的就只能是瓜尔佳氏,怪只怪她年幼时受她欺辱太多。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啊娘娘,自打她出头,后宫再无嫔妃侍寝,这其中代表的意味,对您地位的威胁,嫔妾想都不敢想。”   常圆圆泪盈于睫,轻轻的拧着细细的眉尖,一副为皇后着想的模样。 第19章   “嫔主子,老爷传来好消息,说是今年回京述职,过年就在京城,终于能见着老夫人了。”香襦高兴的跟孩子似的,恨不得蹦起来宣布好消息。   “真的?”顾夏也有些开心,固然这不是她的父母,可有母族在京,就是多一份倚仗,比独自打拼强多了。   香襦拼命的点头,香墨也高兴的流泪,柔声道:“奴才想老夫人,可算能见着。”   两人是被当作副格格养大的,待富察氏跟自己娘一般亲近,这会子提起能见到,俱都眼泪汪汪的。   想到这个,顾夏这些日子的抑郁,总算是开怀许多。   过年总是欢闹的,第一次在故宫过年,顾夏很新鲜,可也觉得疲累不堪,左右不过是一些吃不完的筵席,行不完的礼,一个年头下来,她瘦下三斤,好不容易养起来一点小软肉,如今又消失无踪。   幸而冬袍宽大,多一寸少一寸都是不打紧的事。   只过年的气氛,顾夏瞧着有些不大对,康熙的脸色阴沉沉的,跟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难看的厉害。   太皇太后也是如此,按说他们这样的高位,定是喜怒不形于色才对,怎会如此?   年味还未消,众人就知道原因了。   年里头的时候,云南巡抚朱国治被杀,吴三桂打出‘兴明伐虏’的旗帜,跟朝廷对抗,消息传来的时候,正是热热闹闹的年。   朝廷兴了兵祸,难怪他那副脸色。   没过几日的功夫,康熙就带着他的仪仗队,东巡吉林而去。   是夜,纵然立春,仍旧风凉。   天上星斗闪烁,圆圆的月儿高悬。   越来越近的踢踏声停在景仁宫门外,紧接着就是不急不缓的敲门声,福宝听着是梁九功梁大总管的声音,应声去开门。   紧接着鸦青色的披风从跟前一闪而过,挟裹着冷风大踏步离去。   顾夏正在绣荷包,过年的时候就她没有给皇上送亲手缝制的礼物,都是一些珍宝,这东西冷冰冰的,惹来康熙好大的不满。   他说,“哪怕你裁块布,告诉朕是帕子,朕便也信。”   她有些无奈,他口中的那些东西,差点掏空她的小金库,拾掇起来好生艰难,她不是想着送一些针线不值钱,怠慢他,竟也惹恼他,得不偿失。   鸦青色的素缎,上面的仙鹤献瑞图渐渐成型,她现在手艺日益精进,这样的小物件,对她来说非常简单。   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是湿的,她也没来得及擦,明日一早三更天康熙便要走,她想在着之前赶出来,里头放上一块她全力滋养过的紫檀珠。   听到动静,顾夏以为是香颂来劝,轻声道:“这一分别不知多久,不过本宫一点心意罢,你莫要再劝。”   熟悉的龙涎香越来越近,顾夏心中一动,头也不抬的补充:“你知道的,本宫这一颗无处安放的心,可尽在万岁爷身上……”   炽热的怀抱将她笼罩,顾夏到底做下坏事,心中有些惊,手不自觉的哆嗦一下,这反映倒取悦了康熙,他一把将她横抱起,自己坐在椅子上,将她放在大腿上。   顾夏还举着手中的绣绷,有些呆愣的回眸,怔怔道:“万岁爷?”   “你这般,叫朕如何放得下。”康熙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细腻的脸庞紧紧挨着她的,微凉的触感愈加衬得她脸被烧的红彤彤。   羞涩的垂眸,顾夏咬着殷红的唇瓣,低低的唤:“万岁爷~”   康熙侧眸,只能看到她绯红的笑靥,微微颤动的羽睫彰显她内心深处所有的担忧与不安,在这一刻,有臂膀可依的时刻,分外脆弱。   “那几个嬷嬷,你好生用着,不成就躲到乾清宫去,谁也无法耐你何,一切纠纷待朕回来再说。”康熙抚摸着她的脸颊,柔声嘱咐。   这一番话说出,她心中多少旖旎心思也消散,本以为他来,是想寻片刻欢愉,谁知竟谆谆教导,事事为她着想,令她惭愧。   只得弱弱的反驳:“臣妾厉害着呢。”   细声细气的,恨不得带出一丝奶味儿,康熙修长白皙的手指穿过她的乌发,认真的点头:“是,你厉害。”   “瞧你跟钮妃处的不错,有事尽管去寻她便是,有她给你谋划,朕也放心些。”康熙越想越觉得她危险,总觉得没他照看着,她分分钟就会被拉入泥潭,被拆吃入腹。   顾夏:……   生无可恋的斜睨他一眼,索性用红唇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唠叨。   明明没比她大几岁,唠叨劲快比得上她妈。   康熙眼眸幽深,送上门的美食让他有些无奈,有些沉沦,紧紧的用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真恨不得将她装在荷包中,随身携带。   也好过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惦记着。   初始还不觉得,临近要走,心中所有的担忧在一瞬间冒出来,与她分离的不舍,倒比得上对未来的担忧。   亏他清醒的认知,三藩问题有多么严重,要不是此次东巡吉林是要快马加鞭,真想让她随侍左右,日日相伴。   狠狠的亲了一口,康熙喉结上下滑动,恶狠狠的凶她:“好生待着等朕回来,不许胡闹。”   “嗯。”勾着他的腰带,顾夏眼波盈盈。   少年,真的不来一发再走吗?没得将人勾的起了兴,又想拍拍屁股就走。   “不行,待朕回来。”康熙如何看不懂她的意味,还是狠心的拒绝,此次东巡不容有失,他不能再耽搁。   顾夏目送他脚下踩风火轮一般离去,心里真起几分酸涩,穿越至今,最熟悉的人,不过是他和钮妃二人,如今远走一人,心中空落落的难受。   好似将她的魂也带走一般。   抽了抽鼻子,顾夏又坐在灯下,一针一线的绣制荷包,纵然知道康熙长寿,也盼着他此行无忧。   昏黄的烛光摇曳,美人修长的脖颈微垂,纤手捏着针线的影子,映照在碧纱窗上,格外温柔。   康熙看上最后一眼,像是来时一般,又如一阵风,悄悄离去,谁也不知。   二更的自鸣钟一响,顾夏就是一个机灵,手中的荷包只剩下最后的收口,离三更没多久的功夫,她必须得尽快完成。   用银剪将线头剪下,这第一次缝制的荷包便完工了,顾夏端详一瞬,来不及细看,就将檀香珠子塞进去,一拉抽绳,塞进香颂的怀里,“快送出去吧。” 第20章   香颂脆生生的应下,也不敢耽搁,赶紧就往外跑。   这时候各个宫门已经下钥,可康熙知道还有一份迟来的礼物,早留下线人接应。   鸦青色的素缎,雪白的鹤,配色干净漂亮,最重要是这一份心意,着实得他的心,将荷包珍惜的挂在腰间,康熙睁着通红的双眸看向梁九功,“如何?”   临到头上,仍有许多事尚未安排,他一夜未合眼,本是昏昏欲睡之际,看到着精致的荷包,顿时精神起来。   “这荷包上的绣品巧夺天工,可见用心至极,本人也是个心灵手巧的,待您这一份更是心意难得。”梁九功躬身含笑,主子想听好听话,他不能违背主子意愿不是。   乾清宫灯火通明,照在他白玉剔透的面容上,冷峻的眉眼微阖,亲自动手,将荷包系在腰带上。   大手摩挲着荷包,最后望景仁宫方向一眼,走出乾清宫的大门。   后宫少了他这块香饽饽,倒是平静安稳许多。大家都能坐在一处,打打叶子牌,吃点心喝茶聊天八卦,跟前些日子的斗鸡眼状态截然不同。   康熙东巡吉林,顾夏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关着景仁宫的大门,甚至比往日要逍遥很多,还生出一种他永远不要回来的念头。   “姐姐这里好生清闲,外头都快闹疯了。”郭络罗氏笑吟吟的上前,老远都能听到她爽利的笑声。   她是一个自来熟的人,顾夏不过对她散发出一点善意,她就打蛇随棍上,递上帖子要来拜访。   顾夏抿唇轻笑,对于郭络罗氏这样的性子,也挺喜欢的,柔声道:“坐下吧,这后宫啊,不怕自己殿里喧闹,就怕的一个字就是静。”   静代表着无人问津,开的再美丽的花朵,经不了几天就会枯萎腐朽。   “马佳庶妃的赛因察浑夭折了,这会子在太皇太后处哭诉呢,难为她挺着大肚子,还得为儿子张目。”郭络罗氏坐下,摇着手中的团扇,毛茸茸的白色狐狸毛遮住她的口鼻部分,只露出一双明亮而灵活的眼睛来。   宫中的孩子大多不长久,生的下来养不下来,况且早些年生下的孩子,父母年岁都小,个个生下来体弱,吃药比吃奶都多,能养得活也怪。   见顾夏笑而不语,郭络罗氏轻叹一声,落寞道:“人家好歹有孩子,纵然没了赛因察浑,可还有小公主,肚子里还揣一个,嫔妾才叫真可怜,侍寝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的福气尚在后头呢,万岁爷喜欢你,多少个孩子没有,羡慕别人做什么。”顾夏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柔声说着,托前世看过电视的福,对这个未来宜妃,她还真是一点恶感都没有。   那部电视中,宜妃和康熙是恩恩爱爱的一对,每日看他们撒不完的狗粮,秀不完的恩爱,就没见两人分开过。   郭络罗氏嘟嘴,这话一听就是安慰她的,她比瓜嫔大两岁,再不生孩子就来不及了,明明是差不多的年岁,可她鲜嫩的跟花一般,而她过早的掺和进后宫争斗中,倒显出几分老相。   这个话题,有点不大适宜,两个人浅淡的谈论几句,转瞬说起别的来。   “御花园的梅花开的正好,你我携手共赏如何?”干坐着略有些无聊,郭络罗氏眼前一亮,提议道。   这梅,早先她已经和钮妃赏过一轮,这再去一次,没有头次的经验,再一个,赏花须得知己,她暂时不想动弹。   “这就要你恕罪,前几日吹着风,略有些头疼,见不得一点凉气,怕是不能陪你。”浅笑盈盈的推掉,顾夏复执起她的柔荑笑道:“待桃花夹岸,柳水青青之时,再陪你走一遭如何?”   早就知道瓜嫔这一身皮子保养的好,只是那柔腻的肌肤相触,郭络罗氏心中再大不满也尽数消散,看着她脉脉的目光,不受控的点头。   “嫔主的承诺,嫔妾记下,待春日纷粉之时,再来寻你。”郭络罗氏反手握住顾夏的手,目光认真。   顾夏含笑应允,目送她离去。   今夜睡得有些迟,立在廊下望着天上那一弦弯月,他走尚是月圆,几日的功夫就转了半轮。   朦胧的月光笼罩着整个紫禁城,亭廊深处寂静袅袅,连鸟虫的声音也不曾有。   明月犹在,今世却不同往日,此刻照耀着孤零零的她,再不见往日熟悉的高楼大厦,一行清泪缓缓流下,在下巴处汇聚成流,滴落在香色的褙子上。   此情此景谁诉。   她并不敢放声哭,咬着唇,缓缓的抽气,若是被奴才们知道,又得大惊小怪的忙乱,闹得人尽皆知的,她嫌丢人。   沈香雨放重脚步,缓缓的靠近,将旺旺的小香炉呈上,轻声安慰:“嫔主子若思念万岁爷,不若寄香笺过去,也好过独自对月空寂寥。”   顾夏听到是她的声音,转身用泪汪汪的双眸望着她,期盼道:“沈嬷嬷,如此也可?”   到底哭过,声音还有些哽咽,透出三分女儿家的娇,七分可怜巴巴。   沈香雨含笑点头,她是万岁爷送过来的,要想获得新主子的信重,就得突出她的好来。   无意识的转着手中香炉,顾夏咬唇摇头,脸颊上也染上一抹娇红,轻声道:“他忙着大事,本宫哪里好去烦他……”   可话中的失落,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嫔主子尽管放心,老奴既出这主意,自然是有把握将信透到万岁爷跟前的。”沈香雨听她这么说,心中赞许。   若真是不管不顾的就寄香笺,她到底要不要送,反而会在心中打个问号的。   还没等她想好,第二日一大早,景仁宫的大门就被乾清宫的小太监敲开,送进来一个清漆小木箱,并一个竹篮。   顾夏好奇的打开小木箱,就见里头规整的码着一根百年野山参,用小钉珠固定住,能清晰的的看到完整的身形。   这东西救命用的,她暂时也用不上。   转而看向小竹篮,顾夏听到叽叽的叫声,小心翼翼的透过竹篮的孔往里头看,一双黑黝黝的豆豆眼跟她对视。   “哟嚯。”她吓了一跳。   康熙这一波操作厉害了,惊喜大于惊吓,好想把篮子丢出去,那一瞬间,她想到了猫眼后的红眼睛,门缝里的红眼睛等,总之这会儿小心肝还在扑腾扑腾跳呢。   简直人干事。 第21章   “就是这小东西?”   钮妃用手中团扇逗弄着紫貂,扭身看向她。   “是,好悬没把我吓坏,瞧这呲牙咧嘴的凶样,比本宫可爱的奶豆儿差的远。”她怀里抱着雪白雪白的奶豆儿,轻轻的替它挠着下巴。   说着两人一道出殿门,打算在院中晒会儿太阳。   这天儿乍暖还寒的,闹得人不安生,烧地龙有些燥热,不烧有些冷,端的考验人心情。   “尝尝看,我亲手种的番柿,酸酸甜甜的,看合不合口味。”将上头尚有些水珠的番茄往钮妃跟前推了推,顾夏殷勤的推荐着。   只在室内种几棵秧苗,因着不当季,纵然她精心照料,收获并不丰盛。   装一小篮子让钮妃拿回去做菜,这当水果吃些许,她学着做一点番柿干,也好留着给康熙尝尝味。   剩下枝桠上几个青涩的果子,想必没什么吃头。   番柿不过拳头大小,红彤彤灯笼似的,钮妃张开樱桃小口咬下去,丰润的汁水在口腔中迸溅,顿时爱到不成。   “竟好吃成这般模样,让人觉着相见恨晚。”钮妃目光盈盈的望着她,葱段般的指坚尚有些艳红汁水流淌,愈加衬得她肤色白皙,好看极了。   她是个标准的贵女,说起话来,柔柔软软,连骨子中都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温柔冷漠。   玩闹一会儿,坤宁宫的凝烟姑姑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召见。   待她走后,钮妃自屏风后走出,拧着眉尖向她叮嘱:“不管寻你是为着什么,多看少说总是对的,先顺着她,莫要吃眼前亏。”   她实在有些担心,皇后有一万个心眼子,笑盈盈间,谁知道她心里转多少圈,总得千万防着才成。皇后一贯不喜瓜嫔,此番召见,还真是让人心中不安,恐她使坏。   这时候天还有些冷,说话间尚有白雾哈出,顾夏瞧着那白雾给她嫣红的唇瓣染上一丝朦胧,含笑握住钮妃冰凉的小手:“你且放心便是,在宫中这么多年,哪里见我吃过亏。”   她这么一说,钮妃愈加不放心,恨不得跟着去才成,心中对皇后的恨,又多一层,她好悬有这么个上心人,若损一根汗毛,必要她千倍万倍来赔。   想着皇后如今身怀六甲,顾夏收起那些姹紫嫣红的旗装,翻出素淡的鸭蛋青旗装,头上别几朵绒花,简简单单的就往坤宁宫去。   可越是如此,越是衬得她那袅袅依依的玲珑身段,那白玉小脸愈加精致妙曼,瞧得皇后有些出神,突然生出几分自行惭愧来。   总有人美的你连攀比的心都升不起,只一味的赞叹着,艳羡着。   皇后端起手中的青釉三才杯,撇了撇盖碗里头的花瓣,慢悠悠的说着告诫的话:“今日宫中的传言着实不像话,平日里多收收心,像今日的打扮就极好,也免得落人口舌。”   顾夏这些时日也会听后宫女子说话,听着头,就懂得尾,闻言心中不虞,什么叫她平日里多收心,合着皇后把流言都盖章成她的做派不成。   她若是应下,以后还怎么做人。   “皇后娘娘教导的极是,有些人是该收收心,免得见别人父母给的容颜,就眼红上火的,一根烂舌头叭叭叭起来,诬陷个没完没了。”   皇后看着顾夏用莹白的指尖敲了敲嫣红的唇,好似白玉搭在红宝石上,璀璨夺目的美,她说的话,一半听进去,一半又没落到心里,难免反应有些迟钝,就见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屑道:“容色乃父母给的,谁也无法改变不是,臣妾行得正坐得端,倒是想问问那些嚼舌根的,妄议主位是个什么罪名。”   受害人有罪论?貌美就是原罪?呵。   怼了皇后一通,顾夏神清气爽的告退,身后的皇后气结,偏又无话可说。   她自打有喜,想什么做什么都慢上半拍,让她吃不少委屈,看顾夏的眼神越加不满,果然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憨货,好话赖话都听不懂。   凝烟替她揉捏着肩膀,觑着皇后的神色,缓缓道:“瓜嫔如今越发能耐,奴才想到那些传言,烟视媚行祸乱后宫,这般妖妖娆娆的姿态……”   皇后把三才杯往桌子上重重一磕,冷声道:“凝烟,莫要非议主子。”   大门洞开,能望见那鸭蛋青的身影旖旎而行,渐行渐远。   顾夏走得慢,她五感灵敏,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炽热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不曾停歇。   心中倒有些盼望康熙能早些回来,有他坐镇,谁也不敢胡来,彼此之间都顾及着,哪里还用草木皆兵。   像如今这种情形,若是有人不管不顾的毒死她,再制造出自戕的假象,等康熙回来尸骨都化成灰烬,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人心中有盼头,这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   是夜,顾夏睡得早,半晌听到更漏的声音,被吵了下,就怎么也无法入眠。   屋里只有一根红烛孤独的燃烧着,点亮方寸光明,夜倒越发寂静,不由得想到初初穿越时,康熙数次偷袭,他唇角总挂着温润笑意,看似翩翩君子,实在最是无情冷漠的一双眼眸。   隔着碧纱窗的含笑诗对,这会子想起来,如同上辈子一般遥远。   她有些想他,这感觉来的突然,在黑暗寂静的月夜中,被无限度的放大,空前的想要见到他,触摸他紧实的肌肉,温润的肌肤,温暖有力的怀抱。   所有矫情不矫情的想法在此刻尽数褪去,她只有一个强烈的欲望,想要拥有他,哪怕下一秒就要分离,也好过这般对着黑夜空寂寥。   “玄烨……”顾夏怔怔的抚着自己的薄唇,软软的带着温热,康熙最爱轻啜着,发出满足的叹息。   眨了眨眼,顾夏觉得自己绝对在做梦。   朦胧月光温柔的洒下,映照在鸦青色的长袍上,她有些晃神,好似看到那人手上的白玉扳指在月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一时间倒分不清是玉白些,还是那修长的手指更白些。   他身形高大,在黑夜中更是如山峦般有压迫感,压的顾夏低低的笑出声。   “果然是做梦么。”她想。   “你呀。”低低的叹息声响起,如同悠然的琴瑟,带着无与伦比的动听声色,瞬间俘获她的耳朵。   夜色总是带着几分旖旎的,她迫不及待的起身,复又停下,若属镜花水月,又待如何。 第22章   这般辗转犹疑,倒惹得对方轻笑。   低低的笑声在耳畔回响,顾夏红着脸颊娇嗔:“万岁爷~”   康熙含笑坐在床头,原定的明日一早才到,只想着这娇软的小东西,心中就升出些许渴望,想要早些见到她,省的她对月垂泪。   匆忙的沐浴过后,急急的就赶来景仁宫,想着瞧瞧熟睡的她也好。   谁知她竟在思念他,同他急切的心一般无二。   含上那红唇,康熙满足的喟叹出声,宽大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眼眸上,看不到,感官便越发敏锐,连红烛流淌的声音都能听见,所有的一切都在触感中无限放大。   如同随波逐流的小船,在狂风暴雨中摇摆无依。   不知何时起,天边有蒙蒙的亮色,室内是一片昏黄的白。   她嗓音微哑,低低的哭泣:“不要。”欲拒还迎的,倒更勾人些。   “嗯。”康熙如她愿。   他看上许久的猎物,一旦拆吃入腹,被想象中还要美味些,令他欲罢不能。   “备水。”康熙仍是生龙活虎,含笑望着她羞赧的将整张脸都埋在被子下,只露出晶亮的双眸。   梁九功在门外应一声,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屏风外头是忙碌的宫女太监,来来回回的,没个消停。   康熙一把将她抱起,放在宽大的浴桶中,调笑道:“也让朕学学,这伺候人的道理。”   再亲密的事情都做了,顾夏反而觉得更加羞涩,将下巴搁在撒满玫瑰花的水面上,低低的求饶:“万岁爷,您饶了我吧。”   她含羞带怯的模样,让康熙爱不释手,只她整个人都带着虾粉色,快要烧起来一般,想着不敢作弄太过,只好转身离去洗浴。   当两人收拾妥当,躺在榻上的时候,肌肤相贴的美妙触感,让两人不约而同的喟叹出声。   顾夏有些兴奋,还有些累,没一会儿便会周公去了。   留下满肚子话要说的康熙,对着她恬静的睡颜无语凝噎。   胡思乱想一会儿,到底长途跋涉,疲累的紧,没一会儿就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顾夏醒来的时候,枕边已然冰凉,只有微乱的被褥昭示某人的存在。   佯装镇定的起身,顾夏身子便是一僵,酸痛的大腿令她动作有些僵硬,有些难受。   “拿茶来,本宫渴了。”想想还是先喝一杯用绿雾氤氲过的茶水,滋养一下她干涸的心灵。   一杯饮尽,终于觉得舒爽许多,这才施施然起身洗漱,看着众人好似自己侍寝般笑开花,略有些羞赧的清清嗓子,板着脸训导:“多大点子事,后宫诸人必经的罢,都紧紧皮子,别喜形于色的,没得失气度。”   香颂轻轻的应了,勾着唇笑盈盈的开口:“奴才们心里有数,也就在自己宫里如此,待出门该如何就如何,断不会给嫔主子丢人。”   嗔她一眼,顾夏到底没多说什么。   沈香雨细致的替她梳着头发,含笑道:“嫔主子心中有主张,奴才就不多言。”见顾夏从西洋镜中望着她,显然是等着她说下去,这才又缓缓开口:“这侍寝是天大的喜事,却也是一切的开端,如何让万岁爷惦念着您,这其中的文章大了。”   “依嬷嬷所见,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走。”   顾夏依旧望着西洋镜,这时候的镜子不比后世,虽然比铜镜清晰许多,可比起后世的镜子,尚有些不足。   可也能清晰的看到里头的女子是如何貌美,在日复一日的绿雾氤氲中,五官越加的精致,皮肤白皙细嫩有光泽,就这一条,是她原来如何都达不到的。   不说其他的事情,就得到这样的容貌,也不负她穿越走这一遭。   沈香雨在这一刹那,心中转了许多念头,最后稳稳的戴上六凤衔珠点翠钿子,这才郑重的跪地叩头,沉声道:“奴才不才,愿替主子分忧解难。”   她在宫中三十年,从总角年少到垂垂老矣,见过的事,身后的人脉,年幼人万万比不得,原本她也不愿意伺候这娇花一般的嫔主子,可她在宫中这许多年,从不曾有人这般美丽。   举动容止,姿才秀异,当雅重之。   这般出众的品貌,绝非池中物。   这会子清闲,顾夏边用膳,边听着沈嬷嬷唠叨,听她细讲宫中事宜,方方面面的,都能说到她心坎上。   一会儿的功夫,主仆俩相视一笑,关系倒是亲近许多。   同来的几个嬷嬷,除了沈香雨杀出重围,在主子跟前混上脸面,其他几个尚在观望,顾夏也不急,心甘情愿靠上来,才能放心的用,若是她求上去,倒被奴才拿住,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看向沈嬷嬷的眼神,愈加满意,柔声道:“听说你喜添金孙,本宫便也沾点喜气。”说着回眸对香颂嘱咐:“去将妆奁下头摆的金锁拿来,给沈嬷嬷添箱。”   沈嬷嬷正要道谢,就听外头的传唱声响起,顾夏听到他的名号,便有些羞涩,昨夜坦陈相见,这会子想起那销魂蚀骨的滋味,从尾椎骨便窜出一股酥麻。   康熙撩开晶帘,就见她低垂着小脑袋瓜,别开脸看着里屋,浅碧色的团扇搭在脸上,瞧不大清楚神色。   “叽叽叽~”   紫貂吃玩罢,想起被它冷落的主人,从门外跟一跟风似的窜进来。   行至一半,看到康熙衣摆上的水云纹,顿时忘掉自己的目的,好奇的拨弄着。   康熙提着它脖颈上的软皮,跟顾夏邀功:“下头进献上来,想着你喜爱这些小玩意儿,朕便收下,合着信一道送来,可还喜欢?”   听到这话,她便顾不得别扭,拧着眉尖回眸,疑惑:“信?”   她不曾收到。   康熙一时却忘了回应,怔怔的立在原地。   她真美。   黛绿色的旗装上头,只在衣领绣上素雅的玉兰,更衬得她整个人袅袅依依,风流婀娜。   绯红的双颊如同桃尖儿上最鲜美的一块,引着人的视线怎么也离不了,盈盈的眼波含着微羞的水意,只淡淡看他一眼,他便邪火烧身,险些忍不住。   顾夏见他不答,疑惑的望过来,只见那微凸的喉结上下滚动,刚刚平静下来的羞赧,瞬间涌上,变本加厉的将她淹没。   她喜欢看他的侧颜,非盛世美艳不可形容。那白玉般的喉结,更是性感的不像话,引人犯罪。   要命。   这是一个大猪蹄子,顾夏在心中默念。   两个人在心中互相吹爆对方的颜,两片唇就不由自主的黏在一块,顾夏踮起脚尖,努力的想要占据主动。   温软的唇瓣相贴的那一瞬间,好似连灵魂都要发出满足的喟叹。   这真是一个尤物,顾夏想。   年方二十的陛下就像是一只小狼狗,拥有最充沛的精力,永远不知疲倦,一下子能撞到人心里去。 第23章   坤宁宫。   皇后望着手中厚重的彤史簿子,那上面嫔主瓜尔佳氏于三月初十夜侍寝的朱红字样,深深的刺痛她的双眸。   朱墨尚散发着香味,明明是令人心旷神怡的高端香料,她闻在鼻中,总是觉得刺鼻难闻。   她跟皇上年少夫妻,相依相伴这许多年,中间横亘着无数的嫔妃。   康熙待她敬重,事事以她为先,给她无尽的希望,又用这些妃嫔一一瓦解,让她不胜其扰。   瓜尔佳氏、马佳氏、董氏、王佳氏、钮祜禄氏、纳喇氏、那拉氏、郭络罗氏……   皇后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感受到胎儿有力的胎动,微微阖着双眸,孕中最忌多思多想,她不能再想这些。   左右都是一些奴才秧子,不怕。   她的孩子是嫡子,生下来便贵人一等,以后自有青云梯,她要做的便是稳稳当当在凤椅上坐到老死。   她的孩子,便会得到最好的。   景仁宫。   顾夏迎来一位新客人,深居简出的董氏,乃董得启之女,二等阿达哈哈番董得贵之内侄女,董得贵身上有爵位,又是内銮仪使,算得上天子近臣。   董氏是最早的那一批妃嫔,前些年生了皇二女,养到三岁夭折,打那以后,董氏就沉寂下来,素来有宠,却不打眼。   顾夏笑吟吟的打量着她,不住口的夸赞:“你这样的人才,怎么也看不够。”   董氏今日穿着香色的旗装,上头绣着清秀的撒花,举动容止,端庄雅致,活脱脱画里头走出来的仕女。   一颦一笑都带着自己独特的韵味,瞧的顾夏爱的不行。   她对盛世美颜向来没有抵抗力,拉着董氏的手,并肩坐到一处,笑盈盈的招呼:“前儿钮妃姐姐送来的新茶,我喝着不错,快泡上给承岚姐姐端上来。”   董氏也打量她,暗暗心惊,她能走到今日,一是靠着温柔小意,二是因着貌美,可瓜嫔生生的将她比下去,仔细的观察,她连指甲盖都是精致的,瞧着让人怜惜。   两人商业互捧几句,董氏露出清浅的微笑,柔声道:“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整日里琢磨针线活,做了几件小玩意儿送你,希望你能够喜欢。”   当初谁也送的针线来着?顾夏忘了,这些低位庶妃过来,总得孝敬些物件,又因着位卑,针线倒是极好的选择。   看的她心动,可惜嫔位拿着针线到处跑,略有些丢人。   她的小金库,注定命运多舛。   “马佳庶妃马上到日子,这些时日忙乱的厉害,昨儿还在跟嫔妾念叨,说是想您了,看您什么时候方便,屈尊去瞧瞧她。”   董氏眼眸深处隐藏着艳羡,马佳氏年头失子,闹到太皇太后跟前,最后不了了之,这才多久的功夫又临盆,她虽然恩宠不断,却再未开怀。   多么令人失望。   顾夏端着盖碗的手一顿,缓缓推辞:“这么紧张的时间段,怕是不便前去,再者,她如今以稳妥为要,本宫去了兴师动众的,劳累着她不好。”   就她在亭中撺掇着她对付皇后,她今生便不想再看到她。   董氏听话知音,转瞬就点头符合:“您说的在理,她求嫔妾许久,想来实在思念您,只她这身子,着实不方便。”   接着转过话头,打趣道:“您如今初承宠,趁热打铁早日怀上皇子才好。”   见顾夏淡淡的,耳边的白玉耳珰柔顺的垂下,和柔白的肌肤相映成辉,那平静的模样颇为不以为然,心中便有隐秘的快意,她年岁小,不懂要害,等懂得的时候,说不得已经失宠别无选择。   多么美妙绝伦的事情。   “下次承恩之时,将枕头垫在腰下面,说不得一次便成了,到时候嫔妾就该给您道喜了。”董氏双颊微红,羞涩道。   这般双颊凝酥发抹漆的娇羞模样,落入顾夏眼中,不由得轻笑,康熙有福,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个个有自己的特色。   那晚的寂寞相思,便如冬雪般消融。   她只是想男人了,而她现在的男人恰巧是康熙而已。   这般想着,心中愈加平静,柔柔的送走董氏,转身回了内室。   她的刺绣尚未完成,还得加班加点才是。   今日已是三月十一,距钮妃姐姐生日只有一个礼拜,她想送给她做生日礼物。   手下的青鸾栩栩如生,展翅欲飞,只剩下边角的细小装饰,更费功夫些。   不知何时,夜色降临,香颂轻手轻脚的将烛火点亮,这才轻声劝:“您好歹起来活动活动,一直坐着,仔细身子骨僵硬难受。”   “嗯。”   应声而起,顾夏确实觉得脖颈很疼,哎哟一声,香颂就知机的上前,替她揉捏着僵硬的肌肉。   “晚膳您看用些什么?”   “抓着冬日尾巴,今儿上羊肉锅子,我自个儿涮着吃。”   马上天就要热起来,再用锅子就不大合事宜,不若好好告慰自己的五脏庙。   香榧脆生生的应了,兴奋的下去准备,不怕主子点餐,就怕主子说随意。   这随意代表着没胃口,心中没想法,如何猜心思就成最头疼的问题。   沈香雨侯在跟前,正替她收拢绣品,闻言有些迟疑,见顾夏望过来,才轻声道:“您不如等等,瞧着万岁爷那边可有传召。”   咬了咬唇,顾夏侧眸,也跟着迟疑起来,“不必罢?他……想必要陪主子娘娘。”   室内一阵沉寂,身份是最大的障碍。   沈香雨仔细的规整着手中珍贵的绣线,轻声道:“奴才说句僭越的话,有时候这只是做个姿态,万岁爷万一问起来,知道您惦念着他,听着心中舒坦就是成了。”   饿着肚子跟个怨妇似的等上许久,这样的事她做不来。   男人于她,并不是主要。   纵然有避不开的生理需求,也还有别的解决方法,将自己摆在低位,汲汲而求,她做不来。   “嬷嬷一番好意,只本宫实在腹中饥饿难忍,还是作罢。”   她一说,沈香雨便懂了,福身行礼,接着带着绣品下去。   香颂拧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埋怨。   “您多贵重的人品,这般的事,嫔主做来必定委屈,好生思量才是。”   顾夏好笑的点点她的额头,笑道:“年岁大的人,对于脸面总不如年幼人看的重,她说的是个法,只不适合我罢了,以后莫要带到脸上。”   正说着,就听到外头福宝嘹亮的请安声,再接着是三小只,叽叽叽、汪汪汪、喵喵喵……   顾夏噗嗤一声笑了。   撩开帘子来到廊下,看着他衣摆上挂着的三小只,寸步难行,笑道:“瞧这亲热的劲头,跟迎接阿玛似的。”   说着便要蹲福行礼,被康熙撑住胳膊,紫貂趁机顺着衣摆窜到他肩膀上。   梁九功瞧着那小东西一路往上窜,吓得心跳都要停摆,见它老老实实的,就心疼起衣裳来。   为着见嫔主,万岁爷在衣柜中挑了许久,才选出这么一件合心的,被这小东西一顿抓挠,可算是毁了。   一口气没抽上来,奶豆儿学紫貂的模样,顺着另一边便窜上来。   梁九功:……   这套织造局耗费月余功夫精心绣制的衣裳是真废了,再别想要了。 第24章   如今已是三月乍暖还寒的天气,顾夏穿着一件紫檀色的旧缎裙,外头罩着稍浅些的薄夹袄,一双波光盈盈的眼眸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半侧着雪白如玉的精致脸旁,一手搭在晶帘上,冲他笑:“进来吧。”   康熙大踏步而行,路过她身边的时候,终是忍不住在她白腻的鼻尖上轻刮,这才牵着她的手,一道进了内室。   细腻白皙的小手柔弱无骨,执在手中尚不敢用力,康熙薄唇轻抿,不由得想到在吉林那惊心的情况。   吴三桂南边控制局势,这北边也没有放弃,遣许多死士想要去他性命,那一天真是惊险,偏他身边带的人不多,殊死之战后,被流矢射中腰腹。   那箭矢上涂抹着幽蓝的毒物,后经太医诊断,竟是沾之毙命那种。   幸好,他珍惜瓜嫔熬夜为他绣制荷包,每日换衣,也舍不得将鸦青色的荷包取下,那流矢力度本就不大,恰恰把紫檀珠敲碎,再无前进力量。   若是射中腰腹,纵然能够解毒,伤了要害,便再无有子嗣的可能。   这样的后果,比要命还毒。   躲过一劫,心中便添了几分庆幸,面前的瓜嫔,本就得他的心,如今更是住到心坎里,恨不得将这旺他的福宝捧在手心中。   “福宝,给万岁爷添一把椅子。”一听嫔主有命,福宝喜笑颜开,利索的打千,笑嘻嘻的搬来太师椅,殷勤的用袖子又擦了擦,笑得见牙不见眼:“万岁爷,您请坐。”   康熙:……   “福宝这名,你如今年岁大,略有些不趁,便请你家主子赐你一名,可好?”拨了拨手中的白玉扳指,康熙神色淡然自若。   一个小太监,对自己的名字是没有决定权的,可福宝这名便是嫔主赐的,他不愿意改。   “谢万岁爷恩典,奴才有空便来求嫔主做主赐名。”福宝仍是笑着,躬身告退。   顾夏不明所以,却也没多说什么。   香榧、香颂正要上前伺候,康熙摆了摆手,两人对视一眼,只好立在屏风外头侯着。   “锅子吃的便是自己动手的乐趣,你若不会,朕教你便是。”没得让奴才在跟前碍手碍脚,没个清净。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又不是原则性问题,顾夏无意争辩,且随了他。   “流霞桃花烟雨杏,明日一早,朕带你去御花园走走,一道赏景可好?”   用过晚膳吃茶的功夫,康熙将自己的大脸盘子凑过来,兴致勃勃的提议。   春日初显,桃李纷纷,正是赏景好风光。   “成。”顾夏虽应下,心中却百转千回没个安生。   康熙对她突如其来的兴趣,并不会让她兴奋不已,只会让她惊心。   不由得暗暗思量,到底是阿玛那里出现差错,还是他在宫中有什么事件不好亲自出手,这才想捧着她,到时候借力打力,一箭双雕。   不由得想到钮妃姐姐头上去。   心中暗暗记下,待有空定要寻她细细分说。   “你先自个儿寻事玩着,朕再去忙一会儿,便来寻你。”康熙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颊,如同上等丝绸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顾夏娇羞的侧眸,轻轻嗯了一声。   康熙还未走过二门,就见钮妃跟前的碧玺带着小宫女,扑到在地,哭道:“嫔主且去看看,娘娘她突然昏过去了。”   话音刚落,就瞧见神色肃然的康熙,碧玺又噗通一声跪地,先请安,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康熙和顾夏对视一眼,急切的叫起,顾夏急慌慌的就要往后头去,被康熙一把拉住,回眸吩咐:“雪音去请御医。”   这才龙行虎步,带着顾夏一道往承乾宫去。   到的时候,一路上跟下饺子一样的请安声,两人没时间理会这些,一路冲进内室,就见钮妃面色苍白,静静的躺在榻上。   顾夏的眼泪瞬间落下,心疼的要爆炸,别人不知,她尚有些记忆,历史中康熙有三任妻子,钮妃姐姐便是其中之一,也是个不长久的。   故而康熙被扣上克妻之名。   这会子见她晕了,吓得魂都飞了,牵着她的手,不住的唤。   等老迈的御医赶来,赶紧让位置,眼巴巴的瞅着,眉毛揪成疙瘩,怎么也解不开。   “禀皇上、嫔主,钮妃娘娘身体虚弱,已有气血两虚之状,得好生养着,万不能劳累。”老御医拈着胡须叹气:“此番倒不知是福是祸,钮妃娘娘自己尚虚弱无比,偏又有孕三月余,更得小心仔细。”   顾夏又喜又忧,钮妃虽嘴上不说,心里却盼着能有自己的孩子,如今有了也算是大喜。   可天不遂苍生望,咬着唇,顾夏小声问:“钮妃姐姐天葵未断,可有妨碍?”   老御医叹口气,慢悠悠的解释:“不在凡例中,却也是有的,这个不打紧,主要的是身子要养好。”   这怀胎十月,孩子所需要的营养太庞大,是虚弱的钮妃所不能供给。   可失子伤身伤心,若是挺不过去,更是难办。   顾夏咬唇望向钮妃,泪水涟涟,她前世便是因着孩子,落得个一尸两命,今生又要看着至交为孩子在生死边缘徘徊。   上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过简简单单活着,竟成最大奢望。   而女人何其无辜,要为着子嗣脚踏鬼门关。   不得有怨言。   康熙拍拍她的手,转头看向御医,沉声道:“你回去回禀院判,命最擅长此理的御医汇成小组,务必保钮妃安全无虞。”   老御医摇头:“微臣定当尽心竭力,只这后事……”见顾夏神色凶悍,好似他再说一句不好,便要杀过来,因此住口不言。   送走康熙之后,顾夏坐在床榻前,轻柔的替钮妃擦拭脸庞。   碧玺立在边上,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这两天的情况。   “前几日娘娘就有些不大舒坦,想着只是癸水将至,也就没放在心上。今儿有些撑不住,正打算召见太医,听说是您大喜的日子,娘娘心里高兴,便觉得轻省许多。”   “谁知晚间便不成了,走着走着噗通一声歪倒在地,把奴才们吓得三魂六魄都飞了。”   顾夏拧着细细的眉尖,心中五味陈杂,钮妃姐姐待她赤诚,这片心意,她便多记一笔。 第25章   钮妃出这样的事,在宫中也算是轰动一时。   皇后气的摔了最爱的茶盏,她跟钮妃一直较劲,她们相似的家世,让两人之间的相处,每一次都是对地位的角逐。   “有命怀,也得看有没有命生下来。”   这后宫夭折的胎儿太多了,甚至不用她出手,一个个的,都去给她的承祜作陪。   当初她从一众贵女中杀出重围,何其艰难。鳌拜为着自家孩子,一直说她是满洲下人之女,极尽侮辱。   遏必隆那老匹夫事事附和,毫无主见,亦或者想让钮祜禄氏上位,这才出力颇多。   钮祜禄氏有孕,她气,钮祜禄氏身体虚,怀胎要命,她便又高兴起来。   仔细的打扮过,皇后挺着她的大肚子,施施然去了承乾宫,钮妃这生死不得的盛况,她得去瞧瞧热闹才好。   她过得不好,她心中便十分安宁。   承乾宫很安静,在皇后看来,透着些许死寂,这是将亡之像,她看了高兴,也乐意施舍慈悲。   坐在钮妃榻前,瞧她起身都难,偏得强撑着给她行礼,心中更是愉悦。   温声细语的叮嘱:“你如今有了身孕,不比旁人,好生养着便是,何必多礼。”   钮妃实在没力气,轻喘了喘,被皇后压的又躺倒在床上,看着皇后的护甲在眼前乱晃,好似一瞬间就要戳到脸上,钮祜禄氏索性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她。   两人相斗,一直势均力敌,钮妃这般虚弱无依,倒是头一次见。   皇后慢条斯理的坐下,替她掖了掖被子,那锋利的金属护甲,便又在跟前乱晃。   好似在下一秒就会扎在眼睛里,划在脸上。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顾夏笑吟吟的行礼,待皇后慢悠悠的叫起,这才起身。   笑道:“娘娘慈悲,一大早就来瞧钮妃姐姐。”说着转身看向碧玺,责备道:“皇后娘娘千金贵体,怎能在姐姐病床前服侍,快请娘娘在小厅坐了,上茶水点心才是。”   皇后气结,谁服侍她?想起刚才自己为着吓唬她,还替她掖被子,瞧在别人眼中,可不是服侍?   瞧着钮妃苍白的脸颊,心气又顺上许多,勾唇露出一抹轻笑,柔柔的看向顾夏,轻声道:“钮妃有喜,你也得努力才是,为皇上绵延子嗣,说不得能跟你的好姐姐讨论育儿经呢。”   似笑非笑的留下一句话,皇后有些疲累,搭着凝烟纤弱的手臂,施施然离去。   顾夏有些紧张的望着钮妃,赌气道:“若是姐姐心里不舒坦,尽管跟我说,想要承宠艰难,可若是拒宠,那是百般容易的。”   为着大猪蹄子毁了她们之间的情谊,顾夏有些舍不得。康熙对她不过是一时兴趣,马上新人入宫,她能得宠几日,还是未知数呢。   钮妃听她这般孩子气,勉强凝聚力气,抬手握住她的手,缓缓说道:“后宫之中,姐妹情谊比皇恩更难得,你我投缘,心能想到一处,却不必自毁前程。”   “我这活一日少一日,不过熬日子罢了,以后怕是顾不得你,只有拴住万岁爷的心,他必得护你一世周全。”   顾夏听着心酸,指望康熙的事,她是想都不敢想。在她心中,活到老生到老的他,显然并不是一个专情痴情人。   口味复杂多变,她如何猜信人心,做不到。   “莫要多想,姐姐好生养着,能护着我的,只有姐姐一人。”顾夏侧眸眨眼,将眸中水意眨去。   这才回眸笑吟吟的看向钮妃,柔声道:“我去寻了一沓医术,啃上半晌,看的头痛,只了解皮毛,姐姐如今怀胎三月有余,再过一些时日,便有胎动了,为着腹中孩儿,为着你自个儿,也得打起精神才是。”   钮妃喜欢看她认真思虑的模样,也跟着露出清浅的笑意。   “都听你的。”   钮妃当真万事不理,静心养胎起来。   顾夏担心她一个人躺着无聊,将自己的绣活拿来,遗憾道:“本想给你个惊喜,如今提前知晓,也算惊喜提前了。”   小心的展开绣绷,鸾绣初成,那巧夺天工的绣技,让钮妃惊喜的睁大双眸夸赞:“日日埋头苦绣,我还当着是送给万岁爷的,尚吃醋一回,没想到竟冤到自己头上。”   唇角露出清浅的笑意,钮妃眼中有盈盈波光粼粼潋滟,灵动潋滟。   “竟还有这一桩?”顾夏亲昵的斜睨她一眼。   钮妃有些羞涩,轻轻的点头。   原本她是不想说的,可想着自己时日无多,说一句少一句的,便没有什么可羞涩的。   顾夏没她那么悲观,她偷偷给她吃绿雾氤氲过的粥水,虽然作用不大,到底强些。   她在奴才身上实验过,吃了带绿雾的东西,并不会受益。   这些时日,觉得绿雾又强大几分,今儿一大早就在奴才身上试了,说是觉得好吃。   那便是有些用,这会子又觉出自己没用,若是绿雾强大到对别人有用,也就不会这般束手无策。   主位嫔妃有喜,后宫便都要来贺,来来往往,嘈杂的厉害。   偏又不能赶出去,她们端坐一堂,身上的脂粉味四溢,口中说着吉祥话,眼睛却直勾勾的打量着,心中不定转着什么念头。   顾夏盈盈一笑,柔声道:“庶妃妹妹们随我来,花厅新献上来垂桃一盆,好生去观赏一番……”   皇后不在,钮妃病倒,她地位最高,出口的话,谁也不敢反驳,纵然心里不愿,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她后头,去观赏所谓的垂桃。   这会子心中存事,谁稀罕这个,都在想着别的。   不过略坐坐,纷纷告辞,顾夏忙又回去守着钮妃,她如今危险,得时刻关注才成。   钮妃虽然命悬一线,暂时也没什么大碍,好生养着,说不得就养过来了。   因此她格外精心,只把承乾宫当自己的家。   晚间暮色四合,顾夏便回去洗漱,钮妃有些失落,抬眸望着头顶的百子千孙芙蓉帐。   这宫中床帐,不好看不打紧,寓意得好,这百子千孙就是首要期盼。   渐渐的耳边有喧闹声,钮妃拧着眉尖,就听瓜嫔中气十足的吩咐:“把本宫的被褥行礼都搬进去……”   钮妃心中一动,咬了咬唇侧过脸颊。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屋里多了许多对方的日常用品。 第26章   钮妃从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走上失眠的道路。   思绪回到昨晚夜色降临,瓜嫔嚷嚷着,要搬过来开始。   床榻上多了一床烟绿的锦被,紧挨着她的,叠放整齐。   瓜嫔约莫回去洗浴,没一会儿就罩着大披风回来。   先是细细的打量她一番,见她无事,又将夜里要用的东西备妥,这才缓缓靠近床榻。   钮妃眼睁睁的看着,她纤白的手指搭上盘扣,灵活的解开。   夹袄被香颂接着。   外袍被香颂接着。   里头是整洁的中衣,那葱段似的手指又搭上去,慢条斯理的解着系带。   钮妃想要别开眼,就被眼前的春光吸引,再也无法动弹。   顾夏抿唇轻笑:“都是女子,有什么好瞧的……”说着眼前一亮:“不若比比如何?”   钮妃回神,脸颊上热气升腾,无法拒绝的问:“比什么?”   夜色朦胧,残留一盏烛火飘摇。   面前的女子神色灵动,吐了吐舌,促狭道:“胸啊!”   说着还挺了挺。   她的胸终于结束发育,一点都不疼了!简直可喜可贺!   而最后的成果也是很可观的,就是有点沉。   钮妃:……   “胡、胡闹!”   哈哈笑了两声,顾夏不再逗她,暗叹给她避火图那会子的大胆哪去了,就这便秀的满脸通红,眼瞧着就要烧起来。   穿着肚兜亵裤,这才钻到被窝里,温热的触感令她满足极了,没有暖气电热毯,汤婆子便是最慰贴的存在。   香颂上前替她掖被角,顾夏便扭头看向钮妃,笑道:“有什么事,唤我便是,可不要作茧强忍着。”   见钮妃点头,便回了一个笑,闭上眼睛。   今日一直忙乱,可把她累坏了。   借着微弱的灯光,钮妃不住的打量着她,卸掉钗鬟,洗尽铅华,这一派天真模样,意外可人。   钮妃听到更漏声响,侧眸看向睡颜恬淡清净的顾夏,勾唇笑了笑,也睡了。   何其有幸遇见你。   顾夏左右无事,便赖在承乾宫不肯离去。在钮妃的见证下,绣品终于完成,顾夏满意的笑道:“还有两日功夫,索性裁成裙子罢,正好春日迟迟,赶得上。”   钮妃无有不允,看着她为了她不住忙乱,心中便满足非常。   这宫中女子,大多都是缺爱的,星点温暖,都要紧紧的抓在手里。   “来,我抱你出去坐会儿。”顾夏说着,便撸起袖子,一把将钮妃横抱而起。   外头躺椅上铺着厚厚的褥垫,想必很软,今儿没有风,太阳暖暖的照耀着,最适宜晒暖。   钮妃一惊,伸手揽住她修长的脖颈,嗔道:“莫累着你。”   顾夏好笑摇头,钮妃越发的瘦弱,原本不大的两只眼睛,如今眼窝深陷,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像是没什么重量。   她太瘦了,纵然有孕三个月,仍是小腹平坦,瞧着令人揪心不已。   “寿星公总是最大的,明儿是你的生辰,可有什么愿望是我能办到的?”   顾夏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躺椅上,细心的在腿上盖上薄毯,这才柔声细语的问。   “你陪着我,便是最好的礼物,哪里还敢有他求。”钮妃咬唇,无力的说着。   日渐虚弱,让她难受极了。   胎儿所需要的能量,超乎众人的想象,顾夏知道,胎儿对于母体的营养,属于掠夺式吸收,身体健康之人尚会体虚,更别提钮妃气血两亏,自身难保。   顾夏坐在她身旁,听她这么说,便不再理她,转身对香颂吩咐:“去御膳房拿点淀粉过来,再备一把香葱,一根山药,青豆玉米粒一小碗,让香榧这会儿去厨下把高汤熬起来。”   香颂应下正要走,顾夏又吩咐:“再拿十只鲜虾过来。”   钮妃神色微动,隐秘的抽了抽鼻子,有人愿意将你放到心坎里,这种炽热的感情,足以融化她所有的防备。   乾清宫。   这殿中一向是清冷的,只有袅袅熏香带来一丝暖气。   “瓜嫔呢?”康熙放下手中的朱笔,睁着通红的眼睛问。   战事吃紧,他已两天不曾合眼,若疆域出现丁点差错,他百死难辞其咎。   初步安排已经下达,便想起不过侍寝一夜,尚未有丝毫赏赐的顾夏来。   这实在有些打她的脸,康熙担心她爱娇,又一个人躲起来哭。   梁九功欲言又止,见康熙冷冷淡淡的望过来,这才无奈道:“这几日嫔主都在钮妃娘娘处,坐卧一处的照看着。”   “坐卧一处?”康熙薄唇绷成一条线,心里有些不舒坦。   梁九功无声点头,将钮妃的情况细细禀明。   “不过给她个好脸,便这般掏心掏肺的……”康熙恨铁不成钢,“蠢。”   梁九功垂眸沉默,把自己当成墙角的花瓶。   他没空去看她,她也不知送点东西过来,也好显显自己的存在。   一个劲的窝在钮妃宫里,她有宫侍照看,哪里需要她一个嫔主出力?   发现自己语气有些酸,康熙冷静的说道:“不必管她。”   承乾宫。   东西一送来,顾夏便忙活开了,一边让香墨给她读方子,一边摸着石头过河。   听着小厨房乒乒乓乓的,偶尔有宫女的惊叫声传来,钮妃便又喜又忧,心情复杂极了。   顾夏顶着脏兮兮的小脸蛋,献宝似的将手中的山药鲜虾羹奉上,插着腰笑:“第一次就成功了,好好喝,你尝尝?”   钮妃笑,笑着笑着眼泪就留下来,看她手忙脚乱的替她擦眼泪,又噗嗤一声笑了。   认真的将碗中的羹一口一口吃完,素来造反的肠胃竟也安顺起来。   看她能吃下这么多,还没有难受的样子,碧玺扭过身,捂着嘴哭了。   娘娘能吃下一口,便是天大的造化,如今能吃下东西,就不愁好不了。   顾夏也高兴,晚间还是自己亲手下厨,做出一碗味道平平的羹汤来。   钮妃肠胃弱,羹汤好消化,营养也丰富。   今儿吃了东西,钮妃舒服很多,见顾夏安稳的躺下,便闭着眼睛睡着了。   却不知,转瞬一道高大的身影逼近,将床榻上安卧的某人挖走了。   宽大的手掌挨着腰身,顾夏便陡然醒转,接着被捂着唇,紧紧的搂在怀中抱走。   胸肌紧实,硬邦邦的有些硌人,劲瘦的胳膊有力的圈着她的腰。   温热的肌肤沾着凉气,便起了细密的疙瘩。早有预料般,厚重的披风兜头盖上,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   怕吵着钮妃,吓着她,顾夏将尖叫吞进肚子里,好悬没憋岔气。   暗暗将头上的玉钗抓到手里,伺机而动。   一转过屏风,出了大门到院子里,火热的吻便印了上来。   顾夏缓缓的抬起抓着玉钗的手。 第27章   夜色带寒烟, 朦胧澹月云来去。   顾夏一瞬间想了很多,心脏砰砰砰的跳着,她不怕有陌生男人侵袭, 她力气大,总能制住对方。   怕的是若有人设计, 大张旗鼓的宣扬,此番必要连累姐姐。   眼神一厉, 手中的玉钗对着那人的后心狠狠刺下。   恰在此时,低哑的嗓音在耳边轻哼, 如同炸雷般, 让她一个激灵,玉钗堪堪停在薄薄的锦衣上头,只差一点就要刺进去。   康熙察觉到背后异物, 终于回神。   夜风有些凉,顾夏抽了抽鼻子, 惊恐涌上心间。   “你呀。”   满头青丝落上一只宽厚的大手,轻轻的揉了揉,康熙俯身, 将她搂到怀里轻声安慰:“是朕不好……”   一听他开口, 顾夏又抽了抽鼻子, 她是真的被吓到。   睡的好好的, 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 黑黢黢的又看不到脸, 真真要把人吓死才算完。   给的惊喜变成惊吓, 康熙摸摸鼻子,略有些羞赧,牵着她柔软的小手,缓缓在庭院中踱步。   “这些时日忙乱的紧,一直没空来寻你,可还好?”   他的手很暖,又很大,能将她的手完全包裹。   被吓的脑袋有些懵,顾夏也知道,她的回答只能是肯定:“都还好,就是瞧着钮妃姐姐有些心酸,闲暇时光,又有些思念万岁爷,倒也还成。”   听她这么说,康熙又揉了揉她的云鬓乌发,感受那光滑细腻的触感,这才笑道:“也得好好照顾自个儿才成。”   瞧她那巴掌大的小脸蛋,总觉得下巴又尖上些许。   点了点头,这会儿眼睛适应暗黑朦胧的夜,顾夏能瞧见他的眼眸倒比天上的星子还亮些,反握住对方的大手,顾夏殷殷嘱咐:“漫说我,万岁爷也得好生照顾自个儿,若不是您身量瘦上许多,臣妾又怎么会认错。”   合着都是他的错不成,康熙哑然失笑,好容易回了景仁宫,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解开披风系带,宽阔的身躯压了上去。   红烛垂泪,寒鸦落在枝头。   天上星云璀璨夺目,如同匹练的银河宽广无双,数万年来不曾变化,见证着无数的儿女情长。   顾夏低声轻喘,眼角滑过难耐的泪滴。   今晚又激烈又缠绵,顾夏有些累,脑海中晃悠着对方的八块腹肌,紧实有致,惹人极了。   康熙也很满足,懒洋洋的躺在她身边,不顾她身上湿汗淋淋,伸出有力的臂膀,将对方圈在怀中。   “蜜桃长熟之后,滋味果然无与伦比,美妙极了,不枉朕殷勤等上许久。”   顾夏:……   要说起这方面的经验,她比康熙要充足许多,到底没有他的厚脸皮,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一张芙蓉面红霞漫布,羞涩万分。   她面带酡红,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无尽的春意,像是春日枝头那一朵最娇艳的海棠花,俏生生的挺立着,等待有缘人的采撷。   而他,便是那个有缘人。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些话,顾夏扭着发丝,好奇的抬眸问:“您上次说信,是什么信来着?臣妾怎么没有收到?”   康熙沉默一瞬,神色有些复杂,半晌才缓缓道:“奴才们会错意,送到皇后那里去。”   “哦。”那是他的正头夫妻,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想了想又紧张起来:“上面没有我的署名吧?”   若是被皇后看到带着她名字的书信,怕不是要怒气攻心,谁也受不住这样的事。   平心而论,她若是皇后,恨不得下面的小妃嫔死绝了,装什么温柔大度,偏要一天三遍的立规矩,累的她们没力气侍寝才是。   再挣到她头上,那更是戳她的心肝眼,万不能好了。   她不是一个能做皇后的人,顾夏怏怏的想。   康熙似是不愿多说,摇了摇头,说起别的来,“礼部拟出几个封号,你瞧瞧喜欢哪个,改天朕便下旨。”   说着拿起她的手,在她手心一笔一划的写着:“朕觉得熙极好,另有淑贤柔婉等字,略平凡些。”   熙?康熙?   顾夏迟疑:“那岂不是重您的年号?”   康熙但笑不语,见她有些惴惴,这才温声道:“你心肠柔软,有这个封号震慑,也能少些烦忧。”   他总说她单纯,顾夏倒觉得,康熙比她更单纯,就这么一块蛋糕,多一个人分,就要少一口的,谁愿意?谁的勺子大些,必要掰折了才好。   后宫女子,身家性命都系在他身上,自然在意万分。   只到底有些累,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康熙轻柔的摸摸她光滑的小脸,在上面印上一个轻吻,心中某个角落柔软的一塌糊涂。   承乾宫。   钮妃没一会儿便悠悠醒转,身边被褥凌乱不堪,她伸手摸了摸,触手冰凉,显然走开不是一时半刻。   说要照顾她的人,一去不回。   她睁着眼,静静的看着床帐,胡思乱想的怎么也睡不着。   三更敲过,瓜嫔还未回转,她便知道,今夜怕是回不来。   一时间心中纷杂,各种念头在脑海中徘徊不定,竟不知如何是好。   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腹,钮妃轻叹一声,闭上眼睛。   第二日起的有些迟,她不在,钮妃没敢问她人在何处,只到底心中酸楚难受。   背过身的时候,用锦帕擦拭眼角,说来也是,她这般似恶鬼的面容,自己都不敢照镜子,瓜嫔照看的烦了,不愿再来也是应当的,她不该抑郁寡欢。   正在伤怀,便听到外头的喧哗声。   “火炉支在偏殿前头,遣三四个小太监去打发蛋白,务必能用筷子挑起来再说。”   ……   这又是闹什么,钮妃勾唇轻笑,侧眸看向翡翠,轻声道:“给本宫垫个软垫,把窗户打开,瞧瞧瓜嫔要做什么。”   翡翠笑吟吟的应下,嫔主交代过,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务必要打起万分精神,不能露出丁点丧气。   多亏有瓜嫔忙前忙后的照看,要不然竟不知如何是好才对。   做奴才的,再怎么心疼主子,也说不上心里话,有瓜嫔便好多了,有她在,主子总愿意多笑笑的。   顾夏点着手中的清单,她今天要给钮妃做一顿丰盛的午餐,从南怀仁处要来的蛋糕配方,去御膳房要来长寿面的拉法,再坐上一桌家常菜,就她们两人好好庆祝。   晚宴是正头戏,那就是由皇后主持的惯例,现在由太皇太后负责,每年经上许多遭,没一点意思。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可以将康熙一并叫来,后宫女子大多期盼皇帝的到来,生辰有他陪伴,总是非常欣喜。   她不是独立特行的人,如果想要做什么决定,先去问一问当事人才好。   觑着她的神色,顾夏小心翼翼的问:“可要去请万岁爷过来?”   钮妃沉默不语。   半晌才缓缓启唇,“只我们两人,不好吗?”   她表示明确的反对,顾夏也就不再提,熟练的将她抱到廊下的躺椅上,自己便忙活开来。   顾忌着她现在身体虚弱,做出的食物都是温软好克化的。   用力的揉着面团,幸好顾夏如今力气大,倒不怎么疲累,手下用力,面团便纠结成各种形状。   慢慢的,也玩出趣味来,将面团揉光滑后,放在一边的盆中醒发,顾夏眼珠转了转,坏心大起。   用指尖沾了一点面粉,背在身后,光风霁月的来到钮妃跟前,见她放下手中的孤本书籍,转而抬起一双星眸看她,顾夏坏笑。   将面粉蹭在她鼻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能保你未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生下孩子。”   钮妃信她才有鬼,娇嗔的瞪她一眼,笑骂:“竟是个促狭人儿。”   见骗不过,顾夏嘿嘿笑了几声,又乖乖的忙活去。   “过几日便是殿选,我与皇后都不方便去,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怕也精力不足,最后还是得落到你头上,早做打算才是。”   钮妃望着她鼻尖上沁出的细汗,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说出这番话。   她有些嫉妒康熙,能拥有这么美好的瓜嫔,竟还不知珍惜。   “这你就多虑了,太皇太后漫说现在,十年后照样精力充沛。”生龙活虎的把持后宫,各种权谋玩的溜溜的。   她们两个估摸着已经化成灰,人家还在叱咤风云。   钮妃摇头,不赞同。   “纵然是形式,也必会命你上前,她做幕后之人。”钮妃与太皇太后打过这几年交道,也是相当理解她的做法。   顾夏:……   这么一说也是,太皇太后如今掌着宫权,却还是摆出一副万事不沾身的空灵模样。   为着三藩的事,太皇太后跟康熙闹翻,祖孙间有嫌隙,她如今缓缓图之,手中捏着宫权,慢慢的,前朝还远吗?   一个掌权一辈子的人,是做不来如皇太后那般,守着空寂的宫堂,也能安之如怡。   皇后康健,怀胎又稳,纵然难受,也是孕期常理,可她最后还是死了。   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抛开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顾夏殷勤的服侍着钮妃用膳,从昨儿开始,只要她瞧着,钮妃总是能多吃用一点。   顾夏难免就盯紧些。   “你也吃,莫要光顾着我。”钮妃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块红烧鱼,恬静的笑了。   两人和和美美的一起用膳,徒留康熙在乾清宫独自运气。   “她们二人吃完了??太监已经在收拾残羹冷炙??”   梁九功垂下自己沉重的头颅,轻轻的回了是。   康熙冷哼一声,“传膳!”   没良心的小东西,他等上半晌,想着她若亲自来求,他便勉为其难的满足她的愿望,去陪她钮妃姐姐过一场愉快的生辰礼。   结果她二人就把那些饭菜包圆了?   也不怕撑着。   越想心中越是不舒服。   那都是小东西忙活半晌,亲手做出来的,亲手。   康熙一拍桌子,怒火冲天:“去跟那小东西说,朕得风寒了!”   梁九功:……   万岁爷您醒醒。   皂靴还没有跨过门槛,就见康熙黑着脸冷哼:“怎么这么蠢。”   “回来!”   梁九功:……   哦。   不提他这边恨得牙根痒痒,顾夏和钮妃一道,倒是欢快的紧。   两人闲谈消食片刻,又凑到一处小憩,两张恬静的睡颜搁在一块,赏心悦目。   不过申时一刻,便有庶妃前来,询问是否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钮妃作为唯一的妃位,前来投靠巴结的妃嫔也是很可观的。   顾夏凑到她跟前,笑吟吟的打趣:“还是本宫慧眼识珠,一口气就抱住您的大腿,背靠大树好乘凉,姐姐可得好生护着娇软妹妹才成。”   钮妃爱娇的用指尖将她戳走,斜睨她一眼,不屑道:“还不快来将本宫伺候好了,赏你一口饭吃。”   话还未说完,自己倒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   马佳氏搭着大宫女的手,刚走过二门,便听到瓜嫔放肆的笑声,脚下一顿,看向郭络罗氏打趣道:“既有你的爽利,又兼钮妃的端庄娴静,嫔主不愧是嫔主,是我等小庶妃拍马难及。”   郭络罗氏向来厌恶拿她跟别人比,听到马佳氏说这话,回眸轻笑:“姐姐这话便是说错了,我从不与人比,也得不出什么拍马难及的判词。”   判词两字咬的极重,说完她便转身前行,笑眯眯的将手中提着的礼盒递给候着的小太监,笑道:“钮妃娘娘身子可爽利?”   小太监利索的打千,回道:“好上许多,仍是起不得身,娘娘交代了,她身子不适,多有怠慢,各位庶主还请多多包涵才是。”   脆生生的应下,郭络罗氏便一头扎进贵女堆里,她自小在京城长大,这贵女里头以京城的偏多,都是差不多时间参加选秀的,这年岁自然也差不了多少。   纵然不是手帕交,也是点头之交,左右逢源,笑笑闹闹的,好不热闹。   马佳氏神色一冷,复又勾出笑意,挺着她的大肚子,扶着腰慢慢前行。   再有一个多月便是她的产期,她失去的,总要一一拿回来。   她的赛因察浑,聪慧伶俐,毁在这群女人手中,她定要她们血债血偿,一个也别想躲开。   自打这孩子去后,马佳氏便添了毛病,总是能听到小儿哭泣的声音,低低的哀哀的,可怜极了。   她刚进来的功夫,久未露面的常氏,挺着自己微凸的小腹,缓缓前行。   常圆圆扫视着殿内的热闹景象,心中是有一丝怕的,她所有的前程,全在这肚子上头。   如今人多便是非多,若是有个万一,她又该如何是好。   这是钮妃的生辰宴,而瓜嫔与钮妃交好,若她不管不顾的要找她的麻烦,她只能生受,那滋味就有些不太美妙。   钮妃没有出面,她现在的身体,不允许她应对这些。   这招待庶妃的事,自有嬷嬷来忙活,顾夏先前忙着布置现场,这会子有些累,怏怏的斜倚在软榻上,哀叹:“这么多人,吵得人头疼。”   其实不大吵,这些贵女一个比一个端庄有礼,说话细声细气,轻柔缓慢,只她见着钮妃难受成这样,等会儿还得应对她们,就觉得心疼的紧,自然瞧妃嫔不大如意。   没一会儿的功夫,皇后跟前的凝烟姑姑来了,身后跟着一群小太监,手中托着托盘,上头放着珍宝锦缎等,都是些俗物。   这是赏赐,也是身份的象征。   天色渐暗,承乾宫中摆上两桌筵席,又点了两个女书生,在上头一唱一和的说书,若是听进去,倒还有意思。   钮妃的意思是,请两场戏热闹热闹便是,顾夏不允,戏曲太过吵闹,不适合她如今的身体状况。   顾夏抱着钮妃出去,放在主桌的主位上,这才挨着她右手边坐下。   钮妃举起手中的酒杯,浅笑盈盈:“今儿是本宫的生辰,劳烦主位妹妹辛苦一趟,陪本宫玩闹。”   说着一口饮尽,杯口朝下:“请……”   酒到口中,便觉得有些异样,分明是甜丝丝的糖水,不动声色的看向顾夏,她笑吟吟的望着她,两根葱白的手指捏了捏白玉酒杯。   她便明白,这是她做的好事。   顾夏捧场的在她说完后,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剩下的人,自然也都老老实实的敬酒,马佳氏望着杯中清冽的酒液,怎么也下不去口,怀孕之人不能饮酒。   钮祜禄氏其心可诛。   常圆圆也是这么想的,骨瓷杯在唇上沾了沾,便放到桌子上。   钮妃只当不见,笑吟吟的招呼几句,又被顾夏抱着回了内室。   留她们在前殿热热闹闹的用膳,说书人的丝竹管弦乐声,隔着前后殿的距离,便有些听不大真切。   顾夏垂眸,看着钮妃执起她的手,恳切道:“我如今好上许多,你便回景仁宫吧,到底不太方便。”   什么方便不方便的,顾夏有些窘迫,显然昨晚钮妃知道她干什么去了,一时有些不敢看她,垂眸道:“是我对不住你。”   钮妃目光盈盈如水,温柔的劝慰:“你不必害臊,得趁热打铁才是,早日怀上子嗣,以后有了依靠,我也放心。”   她心中总是有不详的预感,每每脑海中都要浮现出一尸两命的字样。   顾夏咬唇摇头,索性坐在她身旁,说自己的心里话:“开怀这事儿,只能听天由命,帝王的宠爱,更是缥缈无依,在我心中,不及姐姐半分。”   泪珠弹处见人心,钮妃忍着心里难受,板着脸凶她:“可我喜欢一个人,纵然是姐妹情深,也该给彼此留些空间才是。”   这是钮妃第一次疾言厉色的对她说话。顾夏有些懵,手足无措的给她擦眼泪,细声细气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明儿再来看你。”   都说孕期脾气怪异,钮妃身子不大好,表现的更加明显。   顾夏怕她气着,赶紧离去。   刚转过二门,便醒过神来,不由摇头暗笑,姐姐一片心意,沉甸甸的。   在承乾宫住这许久,回到景仁宫她反而有些不习惯。   刚和衣躺下,打算歇息片刻起来洗漱,就见从海宁从外头进来,神色肃穆:“嫔主,常庶妃回去便嚷着肚疼,请太医来瞧,路上耽搁一会儿,便小产了。”   顾夏侧眸,拧着细细的眉尖,连声问:“什么原因导致流产的?”   海宁低头回:“太医说是药物中毒所致。”   听到这样的消息,顾不得为孩子惋惜,先想到的是怎么把她和钮妃二人摘出去。   她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心中难免惊慌,深深吸了一口气定神,吩咐沈香雨和香颂:“带人搜索前后殿,莫让人将私货夹带进来都不知道。”   “瓜娃子!”   “汪汪汪~”   “奶豆儿!”   “喵喵喵~”   “欢欢!”   “叽叽叽~”   顾夏召唤自己的宠物三小只,嘱咐它们寻找殿内可疑物品,前后殿都要找,包括承乾宫。   她便沐浴更衣,将自己收拾妥帖,万一皇上召见,免去衣衫不整手忙脚乱之忧。   夜,静悄悄的。   只有鸟虫偶尔的鸣叫声,顾夏坐了一会儿,到了宫侍下钥的节点,仍是没有人来,便安然睡下。   翊坤宫。   常圆圆痛哭流涕,腹中仍疼痛不已,除了郭络罗氏来看她一眼,安慰几句作罢,竟无一人前来。   大宫女灵秀上前替她换汗湿的中衣,被她一脚踢开,怒骂:“贱蹄子,纵然我倒下,也轮不到你上位,整日里妖妖娆娆没个正行,勾引谁呢。”   灵秀跪地请求,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常圆圆看着就烦,对着她的头就是一脚,“滚滚滚。”   越想越气,常圆圆狠狠心,又喝下一口红花汁,望着景仁宫的方向,眼神中充满阴毒。   抚摸着平坦的肚子,她还是心痛难忍,既然她的孩子死了,那便为她的孩子拉一个垫背的。   看着晶帘外头的灵秀,常圆圆若有所思,她一直看这个大宫女不顺眼,初初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细看来,这丫头的眉眼,略有些神似瓜嫔。   勾了勾唇,常圆圆感受到自己肚子一抽一抽的痛,反而笑了起来。   闹到半夜,她方才睡下。   灵秀在她睡后,躲在墙角下偷偷的哭,郭络罗氏起夜,听见窗户底下呜呜呜的哭声,吓了一跳,她是个胆大的,当即就开门出来,冷哼:“哭丧呢?”   她以为是常氏,正不耐烦,谁知道一看是常氏跟前的灵秀,一个奴才,便愈加的不耐烦。   吵得她一夜没合眼,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又听到这般瘆人的哭声。   灵秀吓的不住打嗝,见郭络罗氏冷冷的望着她,不由得害怕,连忙跪在地上,小声求饶。   “你家主子被人毒害,你不好生伺候着,在这哭什么,这么有同理心?”郭络罗氏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挥挥手,就要离去。   灵秀咬唇,半晌才幽幽说道:“主子是不小心跌了,并不是为人毒害。”   “不小心跌了?”郭络罗氏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的冷嘲:“地上连只蚂蚁都没有,跌了?呵。”   懒得听她啰嗦,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也是奇人一个。   灵秀擦干净眼泪,回到内室躺在脚榻上,想着眯一会儿,马上就要天亮了,主子还等着她伺候,她一个人难免力有不逮,还是养足精神才不出差错。   第二天一大早,宫内就热闹开了。   出现常氏那样的事,谁也睡不安稳,锅从天上降也不是一回两回,都得好生仔细的戒备着。   顾夏起的也早,刚收拾停当的功夫,就有乾清宫的小太监来叩门,接着是梁九功带笑的请安声。   看着他手中明黄的圣旨,她心中一突,有些甜蜜有些酸。   “嫔瓜尔佳氏,端淑旒秀……特赐封号熙……”   梁九功的声音有些尖利,在高声唱礼的时候,便有些不辨男女。   可在景仁宫众人听来,如同天籁之音,好听极了。   熙。   不说这个字所代表的特殊含义,只她作为康熙朝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嫔妃,这便是无限的荣光。   顾夏一时如坠梦中,机械的朝着乾清宫方向叩头谢恩,半晌才露出温软的笑意。   含笑道:“梁总管辛苦了,请去偏殿吃茶。”   梁九功跟在康熙身前身后,对他的心思比他自己了解还深,对待其他妃嫔,万岁爷向来淡淡的,喜怒不形于色,哪有甜蜜类芳心,怒时辗转难眠。   因此见顾夏客气,一点都不敢怠慢,也客客气气的。   给他一个大红封,香颂亲自送他出去,待转过二门,两人停步。   “梁总管,今儿是嫔主的好日子,这晚膳该怎么安排?”不好问晚间侍寝,只好迂回着问侍膳的事。   梁九功人精似的,她不过停步,便知道她的意思,只嫔主没想着问,她一个宫女,到底僭越,因此推脱道:“万岁爷的心思,谁也不敢猜。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且侯着便是。”   送走梁九功,香颂便有些愁,心思满腹的回去了。   想到那张泪水涟涟的莹白小脸,香颂咬唇,转身出了景仁宫。   海宁瞧着她的动静,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跟福寿对视一眼,冲他使了个颜色,福寿便会意,小心的跟在香颂后头。   顾夏放好圣旨,心中激动非常,这东西要是保存个几百年,就是古董,价值连城那种。   至于后头的搭头,一水的碧罗锦绣、珍宝琥珀,便有些不大重要。   “这绯色、海棠色、绛紫色、浅碧、水绿、黛紫、烟绿,都给钮妃姐姐送一匹去,瞧着重样的,也送过去,紧着姐姐自己选。”顾夏点了点堆成一团的布匹,就有些愁。   这玩意儿放不了多久,又价值不菲,奴才们也上不了身,白放着实在可惜。   “挑几匹颜色鲜嫩的备着,等妹妹进宫,尽数赏她便是。”   “这些首饰……金饰留几件筵席用,剩下的存库里去,这几套估摸着姐姐喜欢,尽数送过去。”   钮妃喜欢珍珠、宝石这样的,这一次挑的也都是以这些为主。   将自己的赏赐规整好,顾夏转瞬便抛在脑后。   正打算带着大堆的礼物去寻钮妃,打从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钮妃的赏赐起,各宫庶妃也一道送来礼物,直接将她的小库房堆满了。   顾夏心满意足。   这一年内,不必担心送礼消耗自己的小金库了。   无怪乎都想得宠,既解决了生理需求,又有这么多钱财。   姐妹们冲鸭,集体女票皇帝去。   收礼收到生无可恋,顾夏脸都笑僵了,临近午膳时分才结束。   一回神,想到香颂那丫头,她平常都在她跟前晃,今儿忙乱没发现,好像好久没出现了。   “香颂呢?”   “香颂姐姐说是不大舒服,不敢过病气给您,这才回去休息。”   轻轻的哦了一声,顾夏有些担忧,香颂是个要强性子,轻易不肯说累。   她也知道,做宫女不易,香颂稳稳当当的把持她跟前第一人,相当不容易。   “可去瞧了医女?”   香榧听到主子的关切,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脆生生道:“有一会儿没见,想必是去了。”   今儿是嫔主的好日子,纵然她真的难受,也不该表现出来惹晦气,沈香雨皱眉,都是主子宽容,惯出来的丫头小姐。   顾夏点头,“她回来,你告诉她歇一日便是。”   正说着,肚子咕噜噜的响起来,这才恍然想起,已经到午膳点。   “走,去姐姐处。”   对着西洋镜,含笑著春衣,顾夏又给唇瓣点了胭脂,正要出去,又有一批小太监来。   手中提着食盒,听到他们跟沈嬷嬷交涉,转而向膳厅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沈嬷嬷带着一个脸生的胖太监来,给她请安。   “奴才御膳房伺候的,给嫔主请安,奴才奉皇上之命,给您送御膳来。”   顾夏点点头表示明了:“辛苦公公了。”   又寒暄几句,那太监便道:“嫔主请去用膳,万岁爷吩咐,这膳食要第一时间到达景仁宫,免得口感不好,您尝尝?”   顾夏赶着去承乾宫,听她这么一说意识到,皇上赏赐御膳,乃是天大的荣光,没看整日里端着的沈嬷嬷都绷不住笑意了。   她侍膳过几次,知道康熙节俭,并没有摆一百个菜,中意的才吃几筷头。   确实比旁人多些,也不过七八道,喜欢吃的,也可以老老实实的吃光。   侍膳太监也不敢紧盯着,多吃一筷头就赶紧把膳食吃掉。   那些是御膳的排场,主菜、小菜、锅子、粥加起来有二十多道,塞到康熙口中他也吃不下,都赏给奴才们。   实际吃的,是小厨房做出来这几道。   《膳底档》记载的便是御膳排场,康熙不过动动筷子,便赏下去,接着安安稳稳吃自己的。   他从不会委屈自己。   宫女太监也不敢讨论他爱些什么,被慎刑司抓的,动辄得咎,重者砍头。   故而望着这一屋子御膳,顾夏嘴里有些哭,这么难吃,她一口都不想用。   好在没有侍膳太监在边上记档,她也自在些,将御膳又转手赏下去,学康熙吃小厨房的东西。   伺候的人却不这么想,对于他们来说,能吃到御膳,够他们吹嘘一辈子,后代可以接着吹那种。   只到底不能去承乾宫。   用过午膳,顾夏便想着要去,谁知道迎来一位客人。   王佳氏。   她们两个乃泛泛之交,平日里遇上打个招呼便错身离去,这许久不曾上门拜访,她私心里猜测,后头怕是另有主子,这才一直不曾来,为着避嫌的意思。   王佳氏她不曾听过名头,可她长得美,如同火红的玫瑰,带着无尽的活力。   眼线飞挑,红唇饱满欲滴。   身条略有些丰腴性感,手掌圆润,手背还有五个小坑,十指尖尖的,惹人的紧。   今儿见了她,态度亲昵和蔼,不知道还以为她们是挚友。   顾夏连忙让坐,一边庆幸,幸好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数十年才穿越,这要是十来岁过来,估摸着早就碎成渣渣了。   她以为王佳氏来摸她的底,谁知道竟不是,略坐了坐,便要离去。   刚过二门,目送她走,就听她跟身边的宫女聊天,“方才瞧着有个宫女往掖庭去,是不是像嫔主跟前的香颂?”   那宫女答了什么,略有些听不大清楚,声音被风吹走了。   香颂?掖庭?   顾夏拧着细细的眉尖,扬声道:“香颂?”   下人房里有人应了一声,香颂头上戴着褐色的抹额,隔着窗子请安。   “可好些了?”   “谢嫔主惦念,好多了。”   “你好生养着。”顾夏唤了声香茗,见她应了,才嘱咐:“今儿你不必当值,仔细看着香颂便是。”   安排好两人,顾夏有些困,打了个哈欠,便睡下了。   这一觉睡的沉,醒来已是夕阳斜照。   顾夏打了个哈欠,问:“钮妃姐姐今儿可好?”   “她还不错,别惦记了。”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音在耳边响起,顾夏扭过头,就见康熙穿着常服,坐在她跟前。   身上挂着崭新的荷包,没有她给绣的,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些意料之中。   以后再也不费心费力不讨好了,她想。   康熙看她往腰带上看,有些心虚,那荷包他本日日佩戴,后来被一箭射穿,已然破损,也就不适合给她看到。   摸了摸她红扑扑的小脸,笑道:“快起来吧,朕陪你用膳。”   “嗯。”看到他,多少睡意也给吓没了,顾夏乖乖的起身。   她睡觉喜欢把妆容钗鬟都卸掉,这会子蓬头垢面的,觉得有些难堪,低着头怎么也不肯抬起。   他总是光风霁月的,偏来看她局促不安。   低着头赶紧坐在梳妆台前,沈嬷嬷知机的上前,替她洗漱。   康熙难得放松,斜倚在床栏上,含笑打趣:“平日里横行霸道,这会子羞成小媳妇儿,有意思。” 第28章   嗔他一眼, 顾夏侧眸轻笑:“臣妾如今……不就是小媳妇儿嘛。”   说起心理年纪来,她比他大了几岁, 好像可以让康熙叫她阿姨?想想就有些兴奋呢。   有毒的想法一出, 顾夏的笑容立马变了。   康熙敲了敲她的脑门, 凑近打量她,“想什么呢?”   无端的透出几分猥琐,打量他不会看脸色怎么的。   红着脸吐舌,顾夏撒娇的勾住他的腰带,娇声道:“饿了。”   “那便走吧。”   她的脸颊红润有光泽,桃花眼中似有无限春光,娇媚可人。   康熙握住她的手, 一道往膳厅去。   说是陪她吃饭, 便是真的陪,温柔的替她夹菜盛汤,弄的她心中惴惴不安, 咬着银筷, 怯生生的问:“您这么温柔,我害怕。”   “怕什么?”   总觉得他的眼神像是看小肥猪,等养的白白胖胖, 就能一刀宰下, 炖成鲜美可口的汤食。   这么一想, 顾夏有些囧, 被他紧盯着, 她有些紧张, 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嗝~”   捂着唇感叹,她的形象全没了!   康熙觉得好玩,揉了揉她的额头,笑道:“来,坐朕怀里,给你揉揉肚子。”   顾夏:……   坐就坐,她是大庭广众之下亲过嘴的人!   两人缠在一块,康熙温柔的替她揉肚子,还变换力道,问她怎么样更舒服一些。不得不说,男人要是真心想哄人,那手段都是厉害的紧。   顾夏脸红红的,攀着他的脖颈笑:“不若出去走走消食,担心您受不住。”她瞧着瘦,但是身量高挑,该鼓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因此体重并不是很轻。   男人是不能说不行的,康熙被她激了一把,反而起了斗志,将她横抱而起,顺手扔在床榻上,从上方俯瞰她:“床上亦能消食,不若做点有意思的事。”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下半身动物!   顾夏唾弃他一把,转而眼波盈盈的觑着他,欲拒还迎的意味非常浓厚。   这急切的小模样成功的取悦了康熙,他慢条斯理的剥掉对方身上碍事的衣衫,刚扯开中衣,露出圆润肩头的时候,被顾夏一把握住手掌。   “怎么?”年轻的胸膛中,是滚烫的热血,喉结快速滚动,他有些急,却也按捺住没有动作。   额间的汗滴汇聚在下巴处,欲坠不坠,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这该死的性感。   顾夏眼波一横,想要说的话,都在唇齿间被吞没。   再没有什么比贪欢要紧。   窗外春色迟迟,微雨阑珊,静打芭蕉,恍然间,她好似听到花开的声音。   待事后,两人搂在一处,顾夏抚摸着他整齐结实的八块腹肌,暗自吞了吞口水,这男人皮相这么好,多女票几次,也是划算的。   翻了年,康熙二十一岁,脸上还有细腻的绒毛,浅色的,看不大清楚,只有迎着光的时候,才能看到那些细小的存在。   因着年少登基,他是老成的,可瞧这次对付三藩,他尚有些少年意气。这个年岁,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热情中带着世故,赤诚中不乏心机,总是惹人的年岁。   捂着胸口望他,顾夏想,幸好有这满宫嫔妃时不时的冒出来,告诉她还有她们的存在,他并不是她的唯一,不然,她怕是很快就会沦陷。   他实在太过优秀。   康熙很享受这种望夫的眼神,带点柔情带点崇拜,能让他心中软成一塌糊涂。   “打今天起,你就是熙嫔娘娘了,高兴吗?”   顾夏不知道有什么可高兴的,她不喜欢荣誉奖励,更喜欢实物。   她本就是嫔位,多一个封号不过是昭告大家她的存在,再有一点实惠,大约是和钮妃姐姐走在一起,不必错后一步,可以错半个肩膀,四舍五入一下,那就是并肩而行。   想想还真是兴奋呢。   看她高兴,康熙便放下心,头一次想着取悦女人,他也怕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   “先前去吉林时,交代你的事,如今还作数,不管什么事,你都拖到朕来为止,千万不要逞强,自己吃亏。”   康熙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脊背,双眸盯着她的桃花眼,“答应我。”   这样对自己好的事情,顾夏没有理由拒绝,乖顺的点头,整个人滚进他的怀中,肌肤相贴是最美好的慰藉,能一下温暖到心里去。   红烛静静的燃烧着,几案上摆着铜炉,里头燃着她自制的熏香。   待体内余韵消散,两人才携手起来,一并去小隔间洗浴,中间隔着屏风,朦朦胧胧的,瞧着更是惹人。   他的肩膀很宽,蜂腰窄臀的,素来不曾停歇的骑射,造就他一身结实有力的肌肉。   偏又是个面如冠玉,相貌隽秀的,脱衣令人血脉偾张,穿衣俊秀儒雅。   顾夏唏嘘不已,这要是前世,这样的尤物,无论如何她也沾不了边。   不可否认的是,她想寻一个平凡人,没有英俊的相貌,没有出色的身材,平平凡凡的,拿她当唯一。   不知怎么的,想到前夫,顿时所有旖旎心思都没了。   有些人他不优秀吧,他对你还不好,惹不起惹不起。   她注意着康熙那边,康熙也时刻注意着她。   朦胧是最好的过滤色,能让美好的东西更加完美,他瞧顾夏便是。想到那妙曼的身材,那前所未有的美妙滋味,小康康便耐不住举旗敬礼。   她初尝人事,且需怜惜。康熙对小康康说。   这一番闹腾,夜有些深了,两人搂在一处,絮絮的闲话着,没一会儿便闭上眼睛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庶妃常氏被发配冷宫,跟前的灵秀杖毙,这一消息传出,众人哗然。   常圆圆刚失了自己的孩子,最是需要怜惜的时候,被发配冷宫,哪里还有命在,这比杖毙还狠。   顾夏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在用膳,跟前的香颂在给她盛粥,听到沈嬷嬷的话,顿时勺子掉在粥盆中,手中的碗也跌了,好悬没烫着一边的她。   没被消息吓住,反而被她唬了一跳,拧着眉尖打量:“怎么了这是?”   香颂眼神闪烁,手有些抖,片刻就放松下来请罪:“嫔主赎罪,猛然间听到宫女出这样的事,受惊了。”   “是吗?”顾夏意味不明的问了一句,便不再多言,沈香雨赶紧挤掉香颂,自己在跟前伺候。   香颂尚在行蹲福礼,没一会儿的功夫后背衣衫便湿透了。   她初入宫的时候,也是受过这样的磋磨,蹲不够一个时辰不许起来,那时候日日如此,她一点都不怵。   跟着嫔主后,她虽然嘴巴厉害,却从不曾打骂她们,总是一个人生闷气,自己气自个儿。   她们做错事,顶多被戳个脑袋瓜,只要软软的求饶撒娇,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故而将她养娇了。   心也略有些大,竟有欺上瞒下的心思。   顾夏慢条斯理的用膳,常氏的事,她不曾出手,自然也不惧怕什么。   纵然想往她身上泼脏水,也得看手段够不够高明。   以下攀上,没那么容易,不是人证物证具在,便能顺利通过的。   左右都是上位者一张嘴,想保你便有数不尽的替死鬼,不想保你便会顺水推舟。   看向香颂,她心中有些遗憾,香颂伺候的细致入微,又识情识趣不会多兆,她还挺喜欢她的。   “说吧,为何要背主?”   香颂噗通一声跪地,咬着唇摇头:“嫔主恕罪,奴才没有啊!”   “你没有?”顾夏心中涌起激烈的愤怒来,如同一把火,差点烧光她的理智。   原主受常氏磋磨许多年,最后性子都变了,却不曾亏待下人。   将自己护的跟刺猬似的,内里却仍是柔软万分。   若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看似忠心耿耿的宫女带来的呢?   “你本姓常,排行第三,因着上头两个姐姐,你被送给别人做女儿,只那时候你五岁,还记着原先的家。”   这般清晰明了的将她的底细掀出来,如同被褫衣般令人羞辱,香颂知道她什么都知道,还让沈嬷嬷将处理结果当她面念出来。   不由得心中大恨,怒吼道:“您是高高在上的嫔主,一呼百应,又怎知奴才们的痛苦,日日夜夜不得安眠,兢兢业业的伺候着您!谁在家不是当千金小姐养的,凭什么进了宫便要伺候别人!”   养父母虽然不富裕,跟前却只有她一个,想来如珠如宝的养着。   “那是奴才的长姐,家里就剩她一个,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她这话一出,顾夏的神色便有些异样,最后一丝怜惜灰飞烟灭。   原主的心隐隐作痛,顾夏端坐着,听她一字一顿的摆弄她的光辉事迹。   “姐姐承宠,本应该是人上之人,偏你压她一头,莫怪别人欺负人,都怨你好欺负才是!”   她的姐姐,娇花一般美丽的人,理应得到最好的。   “您越来越美,姐姐害怕极了,怕你夺了她的宠爱,怕你清算后账,奴才屡次询问,你都是装模作样一派无争,最后还不是爬了万岁爷的床。”   听到这里,顾夏拧起眉尖,有些不虞。   看她不高兴,香颂咯咯的笑了,“那些男人物件都是我放的,谁让香韭不长眼,素来爱在主子跟前中伤与我……”   她状似疯癫,一点也不顾及身后事,一张嘴叭叭叭的念叨着。   说着说着就哭了。   “姐姐好可怜,为着给你的钮妃庆生,竟失去腹中孩儿,那是个小阿哥,手脚俱全,你怎么忍得下心?!”   顾夏:……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不外如是。   香颂有些迷蒙的想着前些时日的事,她接到姐姐的消息,整个人心都碎了,抽空去瞧她一眼,更是难受的不行。   常圆圆眉眼清秀动人,春色染颊,她最喜欢看她顾盼神飞的开心模样。   可今儿见了,她便心痛不已,小脸蜡黄,唇色发白,如同枯萎的花朵一般,眼神绝望极了。   常圆圆抓住她的手,眼泪汪汪的求她:“她害我至此,不过恶心她一下罢,你就允了我吧。”   香颂摇头,“若是她爬床成功,反过来害你,岂不是得不偿失。”   “还不如用中毒一事,刮她一层皮便罢。”   常圆圆不甘心,她想的是,若灵秀上位,每次皇上宠幸瓜嫔,便会想到灵秀,三人稳固的黏在一起纠缠,永远也别想交心。   看她泪水不断,香颂的心软了。   “左右宫中女子无数,我便答应你这一遭,替你安排着,只是从此后,你便要收手,莫要再对付那位。”   如今她比以前成熟,没有那么好对付,她有时伺候着,尚要战战兢兢,哪里敢玩花样。   常圆圆一口答应,唤灵秀进来,笑吟吟道:“你的好日子到了。”   说着便示意香颂上前,将灵秀按在梳妆台前,仔细的打量着,她的眉眼和瓜尔佳氏只有星点形似,想要以假乱真,就要下大功夫。   香颂定定的盯了半晌,心中有了谋算,这才对常圆圆点头,见她苍白的脸上露出喜意,她也跟着笑了。   等到中午众人打瞌睡的时候,她便在假山后头快速替灵秀上妆,一边劝慰:“嫔主给你的恩典,可莫要搞砸了。”   灵秀只顾着哭,刚开始的时候,香颂不愿意,后来她一想,男人最受不得女人哭,说不定兴致更浓些,也就不再阻止。   嫔主不就喜欢哭么。   刚准备妥当的功夫,香颂寻了借口,命她端着景仁宫的托盘,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乾清宫。   最后的结果差强人意,枉费她和姐姐一片心意。   “灵秀那小蹄子被杖毙不要紧,连累姐姐去了冷宫,她便万死难辞其咎。”香颂红着眼嘶吼。   顾夏:……   现代有伏地魔,这古代有扶姐魔,一个个的都疯了?为着别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但是有一个问题她不明白,想要问个清楚。   “你们怎么那么笃定万岁爷一定会宠幸她呢?他不是饥不择食的人。”   香颂嗤笑:“那姐姐又是怎么来的,这男人啊,送上门的,大餐小菜都能吃上一口,一点都不挑食。”   顾夏差点就要点头,她觉得香颂说的在理,康熙在她心中,就是这么一个人。   “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看本宫这么不顺眼?”原主待香颂,比她还要好,真真的当小妹妹养,说是要伺候她,可都是陪玩罢了,顶多递个毛巾顺碗茶的,都是其他的宫女伺候着。   连陪嫁丫头都比不上她。   香颂沉默,半晌才红着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奴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拖下去,送入慎刑司。”是生是死端看她的命数。   沈香雨听到这里,俯身在她耳边献策:“杖杀便是,送到慎刑司略有些不妥,她若是往您身上泼脏水,那可是洗都洗不掉的。”   作为她身边的大宫女,手中的权柄超乎想象。   真随着她胡乱攀咬,最后伤的是自个儿。   顾夏沉默,她作为红旗下长大的人,尚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打吧骂吧好歹有一条命在,过了风头,只要自己刚强,照样能活下去。   “嫔主,您想想,这一次若是被她们得逞,您与万岁爷之间,再无可能,从此没有得宠的希望。”   沈香雨见她不吭声,暗叹她年少心软。   “打从过年开始,出现那样的事,万岁爷心中不痛快,从未召寝,后来东巡吉林,回来头一个便是您,自此尚未有人承宠,这其中代表的意味,您仔细掂量着。”   “虽说这后宫妃嫔要贤惠,多劝万岁爷雨露均沾,延绵子嗣,可两个人在屋里头说的话,谁也不知道不是。”   她这话说的真情实意,顾夏看她一眼,又拧着眉尖看跪在门外的香颂。   “杖三十,充入辛者库。”留她一线生机,算是全了这主仆之情。   下手杀人……这事她做不出来,若真做了,怕是夜里不得安眠。   “是。”沈香雨应下,既然主子下不去这个手,便由她来吧。   头疼的按了按眉心,顾夏起身,对镜理了理衣裳,瞧着妆容也没乱,满意的往承乾宫去,一天没露面,也不知道钮妃姐姐怎么样了。   钮妃正坐在亭中晒太阳,飞舞的浅绿色薄纱迎风飘扬,带来几分梦幻,墙角的几树桃杏,颤颤巍巍的吐露着芬芳,带来几许春意。   “姐姐。”不知从何时起,钮妃姐姐中的钮妃二字,被她无声无息的吃掉。   钮妃正昏昏欲睡,听到冤家的声音,顿时一个机灵清醒了,回眸看她亭亭玉立的模样,露出笑意:“你来了,自己随便坐。”   碧玺也跟着笑,熙嫔来了,主子就高兴,她们也高兴。   兴冲冲的上茶上点心,盼着她多留片刻才好。   “觉得怎么样,可还难受?”   “还成,今儿是我自己走出来的。”   “哇,姐姐好棒棒哦~”   夸张的语气让钮妃露出笑意,摇头失笑,半晌才担忧的望着她,柔声问:“今儿早上的事我也听说了,到底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她就有些后悔,昨儿她不在,她心情不好,没有好好的关注宫中事务,差点让她的好妹妹吃了大亏,这仇她记下了,常氏纵然进了冷宫,也别想善了。   顾夏将事情跟她讲了,有些感慨:“人之初,性本善,有些人天生便是黑心黑肺,没得救。”   “香颂的事你怎么解决?”钮妃有些担忧,以瓜嫔的性子,怕又是一个缠绵的决定。   众人都觉得她仁慈,顾夏不由得反思,这件事情真的严重到拿命去填吗?   她不是法官,并不能判刑。   当量刑在主子心中的时候,那么轻重就全凭各自良心。   “仗责三十,不知道她可有命在。”顾夏咬唇,有些迷茫。   听到这个,钮妃松了一口气,仗责这刑罚好,可轻可重可生可死。   “尽够了。”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顾夏松了一口气,露出星点笑意:“不说她了,瞧你如今说话不喘气,我心中就高兴。”   瞧着是缓过来,没有那副青灰的死相,着实吓着她了。   钮妃斜睨她一眼,她好起来,自己也高兴,只有活着,才能尝尽人间至味,她不愿意死。   “瞧着你,便心生欢喜,这病自然好的快。”钮妃含笑调侃,连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   顾夏被她的皮闪了老腰,两人笑成一团,滚在榻上像是稚龄一般,给彼此挠痒痒。   如今早春,早晚仍旧有些风凉,中午的时候,温度便是正好,赏花晒太阳,都是极好的选择。   她觉得这会儿就挺好,牵着钮妃的手,由着她一步一挪,慢悠悠的往院中去,她是唯一的妃位,所有的规制是除了皇后最好的,院中打理的很精致。   这时候桃杏纷飞的,她瞧着,靠近二门处还有几株海棠,墙角种有芭蕉树,右暖阁前头是一棵枇杷树。   钮妃见她好奇的望着枇杷树,无端的想起,“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沉默了半晌,视线划过对方被风抚起的发丝,钮妃嫣然浅笑:“今儿天好,不如我们一道种棵树吧。”   这提议得顾夏的心,搓了搓手表示兴奋,就期待的望着她。   钮妃沉吟,各种花木在心中过了一遍,最后还是选了枇杷树。   海宁领命去寻铁锨或者铁楸,碧玺便遣人去花房,领一棵枇杷树来。   要了三年生的,比大拇指粗不了多少,也不算很高,比顾夏高上些许。   钮妃立在一旁,看她轻松的挖坑,不由得跃跃欲试:“让我试试。”   顾夏挑眉,将铁锨递给她,嘿嘿一笑就侯在边上。   漫说如今病重的钮妃,便是她好好的,拿这硬邦邦的土地也没办法。   铁锨到手便是一沉,钮妃有些不敢置信,怎么会呢?瞧瓜嫔轻松的跟玩儿似的。   学着对方的样子,用脚踩着铁锨头,它一动不动的样子,让她脸上火辣辣的羞。   “哈哈~”看过玩笑,顾夏老老实实的挖起坑来,将树苗放进挖好的坑,让钮妃扶着,她又轻快的开始填土。   给钮妃一个小水壶浇水,也算是忙活一场。   就这,也把她累的不行。   中午用过晚膳,便沉沉的睡去。   顾夏回了景仁宫,想将常氏召了过来,想着她到底在月子中,她有些忌讳。   “走吧,带本宫去冷宫走一遭。”朝着沈嬷嬷招手,又带着几个小太监,顾夏这才往冷宫去。   不看看常氏过得不好,她到底心里不大舒坦。   常圆圆一心想要她死,她纵然慈悲圣母,也得给她添点堵,这心里才好受。   现在的冷宫划区在乾西所,冷僻清幽。   在紫禁城中,人烟稀少莫出乾西。   到的时候,门口就守着一个年迈的太监,一双迷蒙眼泪丝丝的,跟睁不开一般,哈欠不断。   走近了听他嘟囔:“进了冷宫就是落入泥潭,竟还不老实,指望着翻身?真真想不开。”   海宁前去交涉,老太监也不管,只远远的磕头请安,被叫起后又缩成一团。   他的棉衣略有些破,许是年迈怕冷,偏衣服不保暖,冻的脸都有些发青。   “海宁,回去后,偷偷的把你不穿的棉衣给他。”   这老太监瞧着有七十多岁,难为他还在上值。   这个年岁,只可能是前明遗留下的,不可能是清朝新进的。   一行人施施然的进了乾西所,进了里头更显破败,顾夏有些无语,那外墙瞧着挺新的,也算气派。   里头就随他腐烂去了,瞧这颓垣断壁,简直不忍入目。   里头静悄悄的,偶尔有风送来御花园中的花香味。   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正努力的捶打着盆中的棉衣,见一行人过来,吓得手中的杵都掉了。   连请安都不大会,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见沈嬷嬷脸色越来越冷,怯生生的退下了。   顾夏眼神微闪,这小宫女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可那小脸跟白瓷似的,精致极了。   如今一团稚气,长大必是美人,可惜有些痴傻,脑子不灵光。   常氏躺在榻上,脸上双痕尤在,显然是整日整夜的哭,双眼肿的跟核桃似的。   却仍是怯生生的我见犹怜。   香颂曾经说,康熙不挑,只要是个美人就下的去口,她们却不知道,自己的颜值有多高。   小家碧玉和大家闺秀,清纯和性感,他不是不挑,是口味广泛。   常圆圆眼睛哭的有些疼,只怔怔的盯着墙壁出神,回眸看她一眼,又漫不经心的转回去,平静的开始说:“当初我才十五,羞怯腼腆,是他跟我说,想要我胆大一些。”   “第一次承宠,我好害怕,明明宫女只需要伺候日常便是,我从不曾想过要伺候到床上去。”   常圆圆转过脸,眼中是带着恶意的笑:“我们都是第一次,慌乱到不成,从太阳西斜到三更鼓响……”   “他很喜欢我,致另外一个宫女于无物,我们在被窝里偷偷的弄,在书桌下偷偷的含……”   见顾夏依旧平静,常圆圆有些不解,决定加大力度:“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忘掉他第一个女人。”   “哦。”顾夏俯身,仔细的在她脸庞上寻觅,半晌才在眼角下发现一颗泪痣,不由得笑了。   “常圆圆,你我打小相识,说起来,本宫从不曾亏待你半分,怎么就这么恨我呢?”   绿雾越发强大,她吸收的越多,脑子也愈加清醒,原主脑中混沌一片,她好不容易才理清,从幼年玩伴中挖出来这么一个小跟班。   常氏作为包衣旗,地位较低,原主时常提携,顾着她的脸面。   常圆圆咬唇,冷笑连连:“因为你蠢。”命却好的不得了,她需要拼命获取,她却不费吹灰之力。   “你编造这些内私,是想要激怒我,杀了你么?”顾夏歪头。   常圆圆脸色大变,她怎么知道这些是编造的,无论她说什么,她都该傻傻信了才是。   佯装镇定的捏着拳头,常圆圆故作高傲的昂起头:“真的永远都是真的。”   皇上信重皇后,后头排着钮妃,还有那些贵女庶妃,她一年侍寝不过生辰那天,还得看皇上有没有兴致。   若真是得宠,她又怎会怨气纵横,强忍羞辱,以庶妃之身行宫女之事,只为皇上莫忘了她。   顾夏用护甲挑起她尖尖的下巴,冷嗤:“你竟是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初次承宠,便怀上龙胎,很得意吧。”   常圆圆脸色大变,瞪圆双眸问:“你怎么知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常圆圆与二妹乃是一胞双胎,当初常氏封庶妃,全家都高兴,唯有这个马上要嫁给商贩的二妹不满。   她们姐妹俩有相同的容貌,凭什么一个服侍帝王,登上青云梯,另外一个却只能嫁给粗鄙的商贩?   她不服气。   用尽心思李代桃僵,杀掉姐姐以身替之,却不曾想,长姐并不得宠,早已被弃之如敝履。   “常燕燕,你是失子,竟也失忆了么?跟在本宫后头的只有常燕燕,没有常圆圆。”   常圆圆老实,只会跟在父母后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是不会整日闲着,只为巴结富贵。   太皇太后也是看着她老实,才将常圆圆赐给康熙。   常燕燕脸色青白交加,煞是好看,半晌她如梦方醒,跪在榻上求饶:“嫔主,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   “点出你的身份,就没打算留你一命。”   欺君之罪,株连九族,就看她怎么去面对黄泉下的父母。   她本不打算如此,可常燕燕实在诛心,她说的是假的,可她对她的恶意太重,斩草不除根,她以后有的忙活。   断了她的肉,她就断了她的命数。   有些可惜的摸摸下巴,顾夏视线悠悠的望向远方,给康熙戴一顶绿帽子,这事儿想想好刺激。   他若是待她赤诚,她自然不会为了一时之欢去背叛他。可他注定后宫无数,那她就不客气了。   人生在世须尽欢,勿蹉跎。   就是后宫只有康熙一个男人,想要做点什么太难,好在他喜欢各种出巡,只要有心,说不得能遇到她的心上人。   看着小太监将常燕燕拖下去,她突然觉得有些沧桑,说不得有一天,她的下场也不过如此。   天道轮回,从不曾饶恕谁。   不管她以后会不会铁石心肠,可别人是容不得她清清白白,总归会有那么一天,康熙厌弃她,那便是她的死期。   康熙朝嫔妃那么多,最后混成大佬的也不过几个,活下来的更少,总是死的很快,更换一轮又一轮。   “走吧。”   走这一趟,心情没有好转,反而愈加沉重,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沈香雨欲言又止,后来彻底的闭嘴,嫔主自己想明白才成,别人说多了,反而易起逆反心理。   这后宫向来你死我活,容不得半点优柔寡断,这几次的事件是嫔主好运,躲了去,这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花盆底敲在青石板上,哒哒哒的,听着这旋律,顾夏平静下来。   她几次三番致她于死地,她没有错。   “啪~”   静街鞭的响声让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紧紧的立在白玉墀上,静候康熙走过。   谁知御辇停在她跟前,一双白玉般的宽大手掌朝她做出邀请的姿势。   那手骨节修长,白皙风流,让人不由自主的握上去。   康熙看着她失魂落魄的小模样,无奈的叹息一声,手下用力,让她坐到他身边来。   冷硬的御辇让她瞬间回神,连忙请安,就见康熙点了点她的鼻头,笑道:“她屡次三番要你的命,能躲过是你幸运,此番斩草除根倒是正好。”   见她还有些懊恼,康熙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开解道:“你这么想,便不难过了,她害你,反而揭露自己的恶举,事儿都是她自己犯下,又不是你扣上去的。”   顾夏黑线,真当她心慈手软啊。   想到暗线来报,说是常氏在顾夏跟前胡咧咧许多不堪,这才惹的她神情大变。   赶紧拐弯抹角的洗清自己,委婉道:“朕年幼时,太皇太后阻着朕,怕朕贪欢,后来年岁大了,她不再管朕,朕反而为政务所拌,仍是没有闲暇。”   这话顾夏就不信了,他前头林林总总那么多孩子,都是地缝里蹦出来不成。   只她并不在意,因此笑笑不说话,不予多说。   康熙见此有些无奈,再加上自己心中也是游移不定,不敢说出承诺的话语,一时御辇内寂静极了。   他心悦熙嫔,想要给她最好的,可他那些过往横亘在他们之间,若是熙嫔小□□醋,无法当做过眼云烟,他也只能慢慢的宠她,让她明白他的心意。   可她这般置之不理,他心中更难受,一颗心如置练炉,火辣辣的疼。   打从吉林回来那晚宠幸熙嫔起,他便不曾宠幸他人。   熙嫔熙嫔,一个熙字,竟还不明白他的心意。   那日宫女扮成她的模样引诱,他怒火中烧,恨不得一把撕了宫女,什么下三滥的东西,竟也跟熙嫔相比。   冷静下来却又心惊,在他心中,熙嫔竟重要至此,想要断开惆怅,瞧着她恬静的睡颜,却又狠不下心。   这人教他又爱又恨,一颗心揉碎掰烂不知如何是好。   他能治理国家,却不知道怎么勾引女人。   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康熙想,难道他要□□吗?   这样的事,他从不曾做过,起了兴,便再也无法忘怀,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掳获芳心。   恨不得真有月下老人,拿出红线全他一片心意。   顾夏也在发呆,这几日的事情有些多,她的想法一变又变,见了康熙,竟觉得……好似就这般蹉跎着,也还不错。   他在跟前便好,不必计较太多。 第29章   将她送回景仁宫之后, 康熙又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顾夏恭送他离去后,殃殃的躺在榻上。   剪不断, 理还乱,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   躺着无聊, 便起身练大字,只有自己足够优秀,才能抵挡这世间无数困苦磨难。   “香……”那个字还未出口,顾夏便沉默一瞬,心里还有些难受,自打穿越后,陪伴她最多的, 便是香颂那丫头, 可惜有缘无份,主仆间闹成这样你死我活的局面。   香襦知机的上前,温柔的蹲福:“熙嫔娘娘有什么吩咐?”   “拿针线来, 本宫扎着玩。”她的心不净, 下笔简直不能看。   不过一个时辰,朦胧夜色便降临,顾夏打了个哈欠, 无力的唤:“传膳吧。”   今天下午忙着吃瓜, 没有来得及睡午觉, 早上又醒得早, 这会子还真是困了。   “是”, 香榧应下, 愉快的下去准备,想着嫔主这几日有些不高兴,得好生的改善一下伙食,好生伺候着才是。   今儿有一味灰鸭汤,早早的在炭火上煨着,如今时辰正好。   美食是能愉悦人的心灵的,顾夏用过膳后,果然心中舒服很多,香榧献宝的灰鸭汤很美味,汤汁金黄,味道非常鲜美,她一连喝了两碗才罢。   “备水沐浴。”   早早去睡才是正经,管他人间沧桑。   香襦脆生生的应了,领着人去提水,香墨便上跟前来伺候,顾夏有些不习惯,好在都是平日用过的,只略微适应一下便好。   回内室的时候,两个宫女都立在晶帘外头,由着她一人进去。   浅绿色的水晶在烛火下闪烁着漂亮的光芒,顾夏抬手摸了摸,这才慢悠悠的进了内室。   芙蓉烟罗帐已经放好,遮住床里头的情景,她不由摇头失笑,到底是第一次伺候,有些不周到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着温软的床榻,顾夏露出笑意,缓缓撩开床帐。   ……   烟色的中衣松松垮垮的系着,露出里头雪白的胸膛,结实的胸肌偾张,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下头那整齐的八块腹肌。   顾夏淬不及防被春色迷了眼,顿时有些哑然,有些羞赧,他一向是正经的,很少有这般风流姿态,这样的反差萌,恨不得让人两管鼻血喷涌。   康熙以手支头,漫不经心的看着她,见她视线游弋不定,方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打从她进来,他便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小心肝砰砰砰的,跳动的非常激烈,差点没直接爆炸。   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到底心中没底,患得患失,担心惹她不虞。   好在她眼中的星光拯救了他。   不枉他翻了半天书,才摸着石头总结出,女子可能也喜爱这副遮遮掩掩,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景。   他目如朗星,含笑唤她:“过来。”   顾夏咬唇,她是该矜持些,还是不管不顾的扑上去呢?   迈着小碎步蹭过去,顾夏面带红晕,小媳妇儿似的略垂着头,侧着半边脸庞,偷偷觑他:“万岁爷……”   康熙的业务有点不熟练,接下来有些懵,不知道该怎么做,内心也是有些忐忑不安。   听她缠绵悱恻的轻唤,内心深处的狼性被激发,什么勾引不勾引的,她就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作为一国帝王,何时这般畏畏缩缩,简直有些不像他。   一把箍着她柔软的腰肢,将她扯到怀中,翻身压上去,凶狠的撷住她的唇,想要她哭的鼻尖红红,想要她的红唇中吐露出嘤咛,想要她哭着求他疼爱。   心中翻腾的欲望,让他的眼眸有些红,细密的汗珠在鼻尖凝结,康熙动作坚定,却又非常温柔。   如同一只飘摇的小船,在狂风暴雨中寻求片刻安宁,顾夏果然嗓音微哑,眼眶里含着一珠泪,欲落不落。   如同散发着柔柔光芒的珍珠,引得康熙俯身,爱怜的吸附上去,哑声道:“莫哭。”   待雨歇云收,两人都有些疲累,躺在榻上缓神,康熙温柔的替她拨开散乱的头发,看着她酡红的小脸,心满意足的笑了。   顾夏躺在他的臂弯里,听着胸腔中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声,恍然间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康熙亦是如此,这是以前所不曾有过的,难免有些沉迷,本应该立马离去,回到自己寝宫休息,却贪恋这温暖,不肯起身。   春暖香浓时,男人最好商量,顾夏想着,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这么想着,便转身紧紧的抱着康熙,带着鼻音哽咽道:“万岁爷,臣妾好怕。”   “怕什么?”她的头发很长,散开来犹如绸缎,沁凉丝滑,摸着特别舒服。   “您知道的。”   哭腔微颤,想到她是那么柔软的一个女子,康熙心中怜惜大起,说出本不该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语。   “朕答应你,就宠着你一个,可好?”   顾夏抬眸,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眼角眉梢尚带着无尽的春意,眼眸深处却迸射出璀璨夺目的星光。   她从不曾想过,康熙会做出这样的承诺,人都是贪心的,既然蛋糕有可能划拉到自己碗里,那谁还会分给别人。   这么想着,顾夏激动难以言表,主动送上略有些红肿的唇瓣。   第二日一大早,顾夏摸着自己略有些肿痛的唇想,她什么时候成好色之人,美人儿说几句好话,她便不知今夕何夕,如见良人,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剖给他。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顾夏想。   大猪蹄子的技术真好,伺候的她身心舒爽,就这便尽够了。   今儿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顾夏看着自己满面春色关不住,不由得有些愁。   这狐媚到老祖宗跟前,那岂不是活腻歪了。   人生如此艰难。   沈香雨也有些无法下手,嫔主唇不点而朱,如梅落雪中,天然就是绝色。   端详半晌,遗憾道:“嫔主,您还是匀一点珍珠粉净面便罢……”   顾夏点头:“成,唇脂中掺上贝粉珠光,遮了原色便好。”   珠光会让唇部瞧着丰润些,也就不会往别的上头想。   搭着香襦的手,顾夏施施然往慈宁宫去,她离得最远,要绕到御花园再转过去,自然也得走早些。   顾夏坐在左侧,这原本是皇后或者钮妃的位置,如今两人有孕都没来,只她一个高位嫔妃。   剩下的都依次立着,听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身子康健,虽然闲适的眯着眼,却像是猛虎打盹,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这是一个在权利中浸淫出来的女人,怕是有无数心眼。   “做嫔妃最重要的职责便是为皇帝延绵子嗣,像皇后、钮妃、马佳庶妃就做的很好,你们也得早承雨露,尽早开怀才是。”   顾夏:……   直接说她们是移动子宫便是,说那么文雅做什么。   然而现实是,她领着众庶妃,一起福身受教。   从慈宁宫出来,董氏和王佳氏立在一道唤她:“嫔主若是无事,不若一道走走?”   顾夏点头,后宫妃子是寂寞的,偶尔凑到一处说说话也成。   三人在前头缓缓而行,董氏目光盈盈,轻声道:“在这宫中,若没有依靠,便如浮萍一般,嫔妾愿献上投名状,只求依附嫔主,寻求片刻安宁。”   王佳氏也跟着点头,顾夏视线在两人脸庞上转了个圈,轻笑:“都是一宫姐妹,谈什么依附不依附,本宫性子直,眼里容不下丁点沙子,若真成为附庸,这日子怕是不好过。”   董氏眸光微闪,和王佳氏快速的对视一眼,这才坚定道:“嫔主若点头同意,便是天大的恩德,哪里还敢要求其他。”   宫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若是结成联盟,必须时刻在万岁爷跟前推举对方,以达到固宠的目的。   彼此形成稳固的联盟,以期在后宫中杀出血路。   顾夏温柔的摇头,叹了口气无奈道:“本宫最是蠢笨不堪,自己心里也明白,瞧见你们两个,鲜花儿一般的能人,心生欢喜。”   董氏明白她的谦辞,说到底还是不愿收下她,只她着实需要,只好厚着脸皮再次推销自己。   “人多力量大些,这后宫如同海洋,面上平静无波,底下早就浪涛汹涌。”王佳氏淡然一笑,柔声道:“我们聚在一处,这无依的小船,就变成无法撼动的大船。”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她不想结党,谁知道肚皮下头揣的什么心。   与其苦苦防备,不如打从开始便没有关系。   能走进她心的,只有姐姐一人。   顾夏冲她们颔首,便飘然离去,路过御花园,看到那粉白的桃杏盛开,不由得想到康熙对她的承诺。   如今桃杏落纷纷,诺言也跟着随风而逝。   春日游,杏花落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若有机会真想出去瞧瞧,所谓陌上人如玉到底是怎样的无双景致。   随手折下桃花一枝,顾夏侧眸,轻笑着簪在香襦旗头上。   “人面桃花相映红……”   羞涩娇艳的少女,配上粉色的复瓣桃花,相得益彰。   “起风了,奴才去拿披风去,嫔主玩一会儿。”香襦害羞,脸颊红扑扑的。   顾夏点头,转而看向无尽的桃林。   花儿太多了,连风都染上香味,暖暖的吹在脸上,漂亮极了。   顾夏正在出神,腰间便袭上一只宽大的手掌,箍住她的腰肢。低沉的笑意在耳边回响,些许热气喷在脸上,痒痒的酥酥的。   “许你一道赏景,中间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一直没有兑现,今儿可好生陪陪你。”康熙转而执起她的手,漫步在花间小径。   奴才们四散开来,守着这地方不让人进来,若是扰了主子的兴,那便是天大的罪过。   春日的景象总是生机勃勃的,一片欣欣向荣,鸟虫叽叽喳喳的叫着,伴随着花香,好似能洗涤人的心灵。   康熙挑了半晌,才折下一枝桃花,细心的修整过后,轻柔的簪在她发髻上。   他身形高大,能将她整个人遮挡的严严实实,瞧着有安全感极了,只是顾夏的神色有些异样,他下一句不会是……   “人面桃花相映红,果然衬你。”   一个没忍住,顾夏扑哧一声笑了,见康熙皱着浓黑如墨的剑眉望过来,轻笑着解释:“想到您耳边别一枝花的模样,实在没忍住。”   “未尝不可。”   她回眸,就见康熙目如朗星,眼带笑意,包容的望着她,胆子不由得大很多,仔细的挑选一枝尚带着花苞的桃枝,踮着脚尖,轻柔的替他别上。   这一看,就有些转不开眼。   他本就英俊,脸颊上的线条比较冷硬,神色虽然是温和的,却总是给人几分疏离感,耳边别上一枝粉桃,柔化这种冷硬。   而桃枝也作为两人的共同点,让彼此之间的距离近上不少,顾夏轻笑,纤手抚摸上他的脸颊,双眸亮晶晶的,赞道:“男人簪花,果然别有一番风流雅致。”   在他们不远处,沈香雨紧张的望着从景仁宫过来的夹道,一见着香襦,便赶紧拦下她,趁别人不注意,小心的抽掉她头上簪的桃枝。   “回去整理下仪容再来,暂且不需你伺候。”沈嬷嬷小声的凑到香襦耳边嘱咐。   香襦不明所以,嘟着嘴看着她手中的桃枝,但想到沈嬷嬷不是那种爱欺辱人的,其中定是有其他缘故,这才老老实实的又回景仁宫去。   沈嬷嬷含笑点头,香襦这丫头,主子选的好,不如香颂机灵,却足够听话。   这边发生的事,顾夏远远的看到,不由抿嘴轻笑,她刚用这法子撩过小丫头,康熙转瞬就用这法子撩她,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康熙一直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轻轻蹙眉,转瞬便松开,他有些疑惑,每一次牵起顾夏的手,他的大脑便会眩晕一下,心脏砰砰砰的跳动的非常厉害。   刚开始还以为是他对熙嫔起意,心中紧张所致,可如今他都和熙嫔如此亲密,甚至已经互表心意,怎么还会如此呢?   他的心中一瞬间起了犹疑,难道她……对他使了什么手段不成。   想到这里,康熙垂眸,温柔的望着她,笑道:“朕尚有些政务要处理,你自个儿玩一会儿便回去罢。”   顾夏乖乖的点头,目送他大踏步的离去,疑惑的皱眉,总觉得这脚步略有些急切,她不过看了一眼外头,这中间错过什么了吗?   他不在,她一个人便觉得有些没意思,想着钮妃如今喝不得茶水,不若制些花茶给她,这么一想,瞬间又元气满满。   “嬷嬷搬梯子去,本宫摘些桃花。”中气十足的吩咐,从头到尾她都要亲自动手,方能呈现她的诚意。   沈香雨:……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家嫔主后头,苦口婆心的劝:“您要桃花,遣奴才们便成,让小太监去,这些猴儿一样的,爬上爬下的,嫔主也看个高兴,何苦非得自己去,这有个万一,奴才该如何是好?”   “嫔主,您三思啊……”   顾夏停住脚步,回眸看她,笑道:“《论语·公冶长》: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你这一句话,打从开始就是错的,又如何来劝本宫。”   沈香雨听她一顿子曰,整个人有些晕,她纵然识字,论语却不曾读过,听的满脑袋官司,晕乎乎的打转。   既然说不过,只得怏怏的回身嘱咐,搬结实的梯子过来。   “再拿一双绣花鞋来,到底站的稳当。”沈香雨叹气,这有一个有主见的主子,好像更加让人脑阔疼。   顾夏笑盈盈的看着她,见此点头笑道:“本宫想做什么,自然是自己能做,才会吩咐下去的,你们能做的,不是告诉我危险,而是降低这种危险。”   趁机说教一通,顾夏仔细的寻找着,哪里的花朵要更鲜艳些,这制茶不能挑盛开的,花骨朵也不成,要介于花骨朵和盛放之间,最是得益。   海利一口气搬来好几架梯子,后头还跟着钮妃。   她一到跟前,便用指腹点她的额头,笑骂:“简直胡闹,若是磕着碰着,不平白惹我心疼。”   顾夏拉着她的衣袖撒娇:“我还会爬树呢,怕吓到你,才改成梯子,已经稳当许多了。”   她今儿妆扮与往日不同,瞧着妩媚许多,钮妃手指微动,还是没有忍住,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无奈的摇头:“你呀。”   知道她这是妥协的意思,顾夏扶着她在太师椅上坐下,献宝道:“你就看着我如何辣手摧花吧,这个我在行。”   一手提着小花篮,一手执着小银剪,顾夏神色认真,仔细的在花树上寻找着合适的花朵,一剪又一剪,如同剪碎时光,转眼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花枝引蝴蝶,熙嫔动人心。   顾夏头一次做这东西,心里没谱的紧,不过摘了一篮子便停下,小太监们听她说,也赶紧停下,献宝的给她看自己篮子中的花朵。   “不错。”   得到肯定的回答,几个小太监便腼腆的笑了,他们一直都是洒扫伺候,从不曾近主子的身,猛然间得到夸奖,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将手中的小花篮交给沈香雨提着,顾夏小心的搀扶起钮妃,让她靠在她身上借力。   钮妃闻着她身上的甜香味,有些羞涩:“我自己能走了,不必这般小心翼翼。”   她身上已经好了许多,来的时候虽然辛苦,搭着碧玺的手,也走了这么久。这会子歇息许久,疲累尽消,她觉得走回去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熙嫔不容拒绝的圈着她的胳膊,让她有力可依,心中暖暖的,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人相携离去,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倒也挺有意思。   她们两人刚刚走远的功夫,从不远处的假山后头,便闪出一个小宫女,个子小小的,肤色如白瓷般无暇。   紧紧的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半晌才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去。   她好不容易得了新差事,纵然并不好,也比她在浣衣局洗不完得太监衣裳好多了,可这一切,都因为两个人搞砸了,她心中痛苦难捱。   一瘸一拐的转身离去,小小的身影瞬间淹没在花海中。   景仁宫和承乾宫虽然离乾清宫比较近,可去哪都是最远的,回去要走过长长的宫道,夹道风呼啸的最厉害,吹的人衣衫猎猎作响。   钮妃目送她离去,搭着碧玺的手回了后殿。   阳光暖暖的照耀着,浅金色的光芒撒在身上舒适极了,顾夏便是她的阳光。   回到景仁宫之后,顾夏招呼着几个清秀的小太监和她一道清洗花朵,这东西是细活,左右无事,便拉着他们一道,好歹也能清闲一会儿。   春日不像秋日,有扫不完的枯黄落叶,相对来说,并不是那么忙累。   秋日落叶多,他们这些洒扫就得时刻盯着捡树叶,左右不能让杂物污了主子们得眼,早晚都得干干净净的才是。   洗完后,铺在梃子上,让小太监一起挪到亭子中去,这东西要阴干,不能见太阳。   海宁领着他们,看着小太监兴奋的满脸通红,不由得想到自己,他相貌清秀肤色白皙,这他是知道的,本以为是升天梯,谁知道却是毁他的洪水。   前头的掌事姑姑借着职位之便,想要他从了她,为她暖榻,别的不说,他才十五,她三十五,说不定比他娘年岁还大些,怎么张开这个口。   好在主子怜惜,救他出这火坑。   刚开始的时候,嫔主的眼风扫过他,他都能高兴的在僻静处蹦蹦跳跳的,激动到不行。   清了清嗓子,海宁小声的教训他们,“且把脸上的表情都收收,一个个笑的见牙不见眼,成什么体统。”   寿宝常常跟在他身后,跟他的关系最好,闻言有些不服气,笑眯眯的反驳:“哥哥先别说我们,瞧瞧您自个儿……”   “臭小子,挺会拆台啊。”海宁笑骂。   这么一遭,众人更是心情愉悦。   顾夏立在窗棂前,瞧着他们笑闹,也跟着摇头失笑,跟沈嬷嬷说:“都还是孩子呢,让他们玩吧,不误了差事便成。”   嫔主都发话了,沈嬷嬷便含笑应下,瞧嫔主说别人是孩子,她自己还不是年岁小着呢,想了想提议道:“今儿天气这么好,白坐着浪费,嫔主要不要让小丫头陪您踢毽子?”   踢毽子这种活动,印象中还是读小学的时候最喜欢,到初中以后,学业相对繁重,课间时间还不够老师拖堂的,哪有时间踢毽子。   左右闲着无事,也就从了她的建议,笑道:“便拿毽子过来,本宫试试还会不会玩。”   她小时候踢的好不好,已经忘了,那估摸着就是一般。   沈香雨应下,连忙去库房中找鸡毛毽子,一边招呼不太忙的小宫女,香字辈的也期期艾艾的凑过来,想要一块玩。   顾夏都允了,春日理应如此,就这么大的景仁宫,竟几十人伺候,有时候一块地砖一天要擦好多回,何苦来哉,还不如陪她玩,逗她开心呢。   刚开始果然不会踢,脚伸出去,看的准准的,可惜跟毽子擦肩而过,多试几次,便好上许多,香襦还教了她几个花样,顾夏试着学了,还挺容易的。   周围一片惊叹声,让顾夏的小心肝十分满足,这些小宫女一个个跟人精似的,最会捧人伺候人,绝对能让人身心舒爽。   出了一身汗,心情便豁然开朗,舒服很多,顾夏有绿雾的加持,一点不觉得累,还觉得非常松快。   “备水,沐浴。”   中衣湿哒哒的黏在身上,有些难受,反正她是嫔位,热水不限量供应,还不如洗个花瓣澡,香喷喷的岂不美滋滋。   刚穿越的时候,用的都是干花加香露兑出来的洗澡水,虽然香气更加馥郁,闻着更加美妙,到底不如这新鲜花瓣更能令人身心愉悦。   用细棉布包着头发,披着浴衣就施施然的从侧门进了内室,甚至连浴衣的带子都是系的松松垮垮。   因着还没擦干,里头没穿肚兜和亵裤,想着等出来后再穿也不迟。   然而什么都想好了,唯独没想到一条。   康熙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榻上,看着她一步一走光,纤白的身子春光乍泄,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   刚刚沐浴过,小脸儿染上几许桃色,肌肤也微微的泛着粉,乌发尽数拢到一侧,指尖细腻的在里头穿梭。   这般娇艳可人的模样,只叫他心里绷着的那根弦轰然断掉。   看着他的眼神,顾夏知道,自己这澡算是白洗了。   到底念在是白日,不过一回康熙便放过她,只动作略微霸道些,引得她有些吃痛疲累,躺在他怀里不愿意动。   康熙抚摸着她微微湿润的发,垂眸望着她饱满的唇瓣,大拇指狠狠的在上头摩挲,半晌才无奈道:“逢上你,朕便不是朕了。”   你是大猪蹄子,顾夏在心中给他盖章。   方才在外头赏景,他握住她的手,便觉得有些眩晕,还有一种微微的窒息感,他猜测,是不是她使什么手段。   回去后,连忙召来院判,想着刚刚离她这片刻功夫,若真有什么,定然还查得出。   然而老院判双指搭在他手腕上,又观察半晌,仔细的询问过他的感受,给他一个啼笑皆非的眼神,那明晃晃的嘲笑差点点燃了他。   要不是他年逾七十古来稀,他都想将他丢出去了。   “万岁爷年少,牵着心上人的手,有些紧张是应当的,但是紧张过度导致头晕,您……”老院判捋着自己的胡子,呵呵笑着,一点都不顾及康熙的黑脸。   “这怎么可能?”纵然他确实对熙嫔有意,他以为不过寻常罢了,谁知竟到了和她牵手就紧张过度,到头晕的地步?   老院判语重心长:“这男女之事,最是飘渺无依,捉摸不定,您好生掂量着,莫像……”说着说着,他摇着头,住嘴不再多言。   莫要像先帝那般,毁了对方,毁了自己。   爱是克制,不是轰轰烈烈的惊天动地。   他的未竟之言,康熙听懂了,顿时有些沉默,他尚未想好,该怎么面对她,可他不是逃避的性子,待政务处理的差不多,便起身往景仁宫去。   谁知道一来,便是这样的美景。   熙嫔很和他的心意,不说她的檀木珠救了他一命,单单她这个人,就可人的紧,相处一日,便放不开一日,有她在,他的心里眼里,竟再也想不到其他人。   可眼前人显然不这么想,小嘴叭叭叭的气他。   “钮妃姐姐马上就要显怀,我还是早日给她做两套衣裳当礼物才成……”顾夏掰着手指盘点自己最近要做的事。   “今儿摘了许多桃花瓣,想着制成桃花茶,这是臣妾头一次做,也不知道好喝不好喝,姐姐怀有身孕,不能饮茶,希望她能喜欢。”   “过几日便要做几件小衣服,免得到时候慌乱。”   康熙:……   听了半天,没有一句跟他相关。   “若是开春,朕也得换春装了。”康熙斜睨着她,语气淡淡的。   顾夏还沉浸在能为她的钮妃姐姐做些什么中,没听出他的语气不对,跟着感叹:“织造局早就忙活开了,吩咐她们制一件礼服,还要等上半个月才有功夫哩。”   她没有告状的意思,按照惯例,这时候就是给帝后准备春衫,还有几位祖宗,接下来才是她们这些妃嫔。   是她拿着布料高兴,说早了。   康熙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心中有些失望,却还是柔柔的看着她,听她如数家珍她钮妃姐姐需要什么。   这种心塞的感觉,肯定是错觉。   捂了捂胸口,康熙想,这都不是他自己的意愿,肯定是熙嫔手段厉害,连院判都无法察觉。   略坐了会儿,就到午膳时分,康熙没走,跟她在一处用膳。   吓的香榧手抖,这些都是她负责的,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做的饭菜会进入皇上口中,这事一件何其梦幻的事情。   战战兢兢的,香榧心里有些虚,立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用膳。   顾夏没觉得什么,这都是她吃惯的口味,觉得还不错来着。   康熙倒有些意外,本来以为小丫头做出来的,应当不怎么样,毕竟那手腕细细的,想必没有力气颠勺,谁知道还不错。   也许是有熙嫔在身旁婉言相劝的缘故,这一餐,吃的格外满足。   用罢膳后,他略坐了一会儿,便离去了,早上为着陪熙嫔省出来的时间,都要拿午休来补,毕竟他要做一个勤勉的皇帝,有一时偷懒,便会心生愧疚的。   顾夏送走他,点了点香榧的鼻尖,笑道:“瞧把你吓的,好了,以后你也是做菜给皇上吃过的人,可是个厉害人物呢。”   一时大家都笑了,香榧的紧张感也去了不少,跟着扑哧一声笑出来。   又休憩一会儿,顾夏便去库房选料子,这孕妇爱出汗,又怕闷,得选轻薄透气的,颜色也要淡雅些,不能太过艳丽。   这么规矩一出,她立马想到自己身上,她不就爱这样的颜色吗?   索性用一块布料,做出两套相似的衣裳出来,现代的亲子装、闺女装不都挺流行的,将自己的亲密昭告天下,还挺有意思的。   他们两个皮肤都属于白皙那一卦,颜色也就好选,又要趁着春日,最后便选了烟绿色的,在上头用隐现绣上玉兰,想必漂亮。   既然敲定,也就不再迟疑,虽然说闺蜜装,可也不能一模一样,要大致元素相似,总起来说,款式还是不能太过一样。   想到清宫剧中的三层袖,虽说复杂些,可瞧着漂亮,给钮妃姐姐就按这个形制来。   至于她的,就做两层袖,以示区别。   沈嬷嬷见她兴致勃勃的忙活着,高兴的不得了,虽然万岁爷嘴里不说,可到底喜欢女子有生机一些,整日里伤春悲秋,眉头轻蹙,死气沉沉的,他不愿意见。   她打从他小时候便跟在身边伺候,自然了解他一些习性的,虽然不能说,却能引导嫔主怎么做和万岁爷的心思。   可如今看来,不需要她做什么引导,嫔主天生便是万岁爷喜欢的那一类女子。   没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海宁隔着晶帘,对里头的顾夏禀报:“马佳庶妃发动了,太皇太后遣人来,说是命您去照看着。”   这话一出,顾夏便拧起眉头,女子生产,千难万险的事情,她不愿意。   再说了,她记得康熙朝太子是二阿哥,那么代表他前头只有一个兄弟存活,那个人是谁,她也不知道。   若是这一个还好,若不是这一个,出现什么差错,她平白负责,太冤枉了。   可后宫中,除了皇后、钮妃,便是她的地位最高,好似也没有别的人选了。   “皇上可知道了?”   沈嬷嬷替她整理东西,一边道:“这后妃生产,是要遣人去交代一声,可万岁爷政务忙碌,从不曾亲临现场,只生下来的时候,有心来看一眼罢了。”   这两年,甚至不怎么看了,前头夭折好几个,康熙便难受好几回,众人都看在眼里,除了健康的活蹦乱跳,谁也不敢撺掇他去看,只会拦着。   只要一拦,皇上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又是一个猫崽崽似的孩子。   可这话听在顾夏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经历过一个人躺到产床上,孤苦无依等待生产的那种绝望,心中的惊恐快要将她淹没,却还是得独自坚强的面对一切。   “哎,走吧。”   无怪乎有人说,千金易得,真心难求。   她也没有这个命,前世今生都是孤苦命,只求她若有孩子,让她平安健康的生下的,什么聪明伶俐,漂亮可爱,她都不敢求了。 第30章   匆匆赶往延禧宫, 就见奴才们有条不紊的忙活着。   说来也是,马佳氏已经生育过好几次, 别说她自己经验十足, 便是跟前的奴才们都是经惯了的, 毫无紧张之色。   产房安置在东暖阁,这房间原本住着一个小庶妃,一场风寒后去了,就一直空着,时不时的被人挪用。   顾夏立在前头,看着延禧宫一水貌美的小庶妃,立在她前头给她请安, 不由得庆幸景仁宫只她一个, 要不然这么多人,也太热闹了些。   想到这里,不由得想起, 后宫中好像就她一人的宫殿是空着的, 包括承乾宫,里头都住着好几个庶妃,毕竟六宫就这么大, 满打满算要塞进去那么多妃嫔, 自然挤得慌。   现在还好呢, 等到以后, 时日久了, 才叫真的挤, 希望她的景仁宫不要有人住进去。   产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偶尔会有嬷嬷轻声细语的嘱咐着什么。   “庶妃怎么样了?”   顾夏冲侯在门口的小宫女招手,示意她进去看看。   那小宫女冲她行礼过后,才掀开帘子进入产房,里头的动静也就泄露出来。   “……开两指,庶妃多走走……”   传出来的话略有些不清晰,顾夏索性起身,往产房里头走去,她没那么多忌讳,知道产妇并不晦气,也不会招惹晦气。   进去一看,马佳氏穿着中衣,在大宫女的搀扶下,缓缓的走动着,猛一下停了,顾夏知道她这是突然阵痛,有些受不住,等这一波阵痛过去,她便又会散步,这样有助于开宫口。   当初她也是在闺蜜的搀扶下,虽然痛的跟刀劈似的,到底心中有无限希望,一点都不觉得难熬。   甚至隐隐的有些欣喜,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孩子,这种期盼感是无与伦比的美妙。   马佳氏见她进来,赶紧请安行礼,顾夏颔首:“你如今特殊,不必多礼。”   说着环顾着周围,仔细的打量着,看是否有遗漏的地方。   有个接生嬷嬷在整理床铺,许是觉得她来了,众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眼光余光总觉得暗色一闪而过,那嬷嬷顺手塞进去什么东西。   顾夏微怔,她在看护马佳氏期间,是容不得一点差错的,再一个也敌不过良心,朝沈嬷嬷颔首,冷声道:“去,将铺被掀开我瞧瞧。”   她这么一说,马佳氏以为她故意为难,心中有些不虞,忍着腹痛笑道:“不敢劳烦嫔主……”   朝身边的大宫女一使眼色,她就知机的上前,小心的掀开铺被。   除了那嬷嬷,其他人心中对顾夏都有些看法,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给人添堵,平日里的慈悲都是装出来得不成。   还是说,想要做什么手脚?庶妃落到她手里,今日怕是悬了。   马佳氏也是这么想的,她坑过这位大名鼎鼎的熙嫔,对方并没有照着她说的做,说明已经看出她的不良用心,今日落到她手里,特意报复也是应当的。   只她的情况,却容不下这种报复。   她的赛因察浑已经没了,腹中孩子不容有失。   “妇人生子,不知要耗多久,嫔主还是去外头休息吧。”虽然柔柔笑着,但是眼底深处包含着不耐。   她话音刚落的功夫,便响起一阵抽气声,马佳氏不明所以的回眸,就见铺被下头,有一个褐色的荷包,一条小蛇探头探尾的,都快要挣脱出来了。   银环蛇。   纵然还是幼蛇,可身上的白圈谁都认得。   何其阴毒的心思,她会在这里头住上一个月,这蛇在她床上,她生孩子,哪里少的了血腥气?   诛心玩意儿。   马佳氏这会子扶着大宫女的手跪地叩头:“嫔主救命之恩,嫔妾没齿难忘,若非嫔主……”想到后面的可能,马佳氏心中后怕,鼻头一酸,险些落泪。   银环蛇毒性强劲无比,任谁被要上一口,也是神仙难救。   顾夏摆摆手,也有些后怕,这是她头一次担任差事,若这蛇在马佳氏生产的时候咬伤她,一尸两命的罪名就扣到她头上去,那可真是辩无可辩,非得吃瓜落不可。   这揭开别人的阴谋,又平白得罪人,真真的令她左右为难。   罢了,算是为前世的孩子积阴德吧,愿他投个好胎,顶好的还来做她的孩子。   “行了,你统统的检查一遍,莫再出这样的纰漏才是。”顾夏捏了捏眉心,肃颜看向一旁的嬷嬷:“拖出去,交给慎刑司。”   后头的事,就不用她操心了。   那嬷嬷被拖出去,只剩下一个接生嬷嬷,显然是无法独自接生的,幸好还有备用的,免的她为难。   马佳氏是经产妇,生孩子的速度很快,刚检查过宫口开全,没一会儿就听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听着这声音,就有小宫女出来报喜:“恭贺嫔主,是个六斤的大胖小子,还请太医进去检查呢。”   顾夏朝着一旁的太医点头致意,让他进去看看马佳氏的情况,和小阿哥的情况。   马佳氏的命真好,估摸着是易孕体制,生孩子跟下饺子似的。   沈香雨小心翼翼的觑着熙嫔的神色,怕她心里不高兴,这添了小阿哥是喜事,却是别人的喜事,与她无干的。   太医不过片刻便出来,躬身在一旁禀报:“庶妃并无大碍,只是生完小阿哥有些血虚,好生养着便是。”   顾夏等不及问:“小阿哥呢?”   那太医露出浅浅的笑意,她还是这般心急,柔声道:“小阿哥重六斤,是个健康的孩子。”   轻轻的点头,既然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这时候产房里已经收拾干净,顾夏眼角余光瞧着她们将胎盘埋在喜坑中,这才起身往产房走去,劳累了大半天,总要看看自己的成果不是。   产房里血腥味有些重,马佳氏躺在那里,脸色蜡黄,头上编的辫子被汗湿透,这会儿正在包头巾。   见了她连忙颔首示意,见她好奇的望着孩子,就冲奶母点头,抱给她看。   小阿哥红彤彤皱巴巴的,小手握成拳头,横放在耳边,撅着小嘴满脸不高兴。顾夏摸了摸,他的小手便条件反射的握住她的指尖,能把人萌的心都化了。   顾夏又给他的小襁褓整了整,含笑夸赞。   “果然健康又可爱,你好生养着,本宫这便要回去复命了。”   顺利生下还不算完,还要跟太皇太后汇报工作呢。   去慈宁宫走一趟,天已经黑透了,顾夏躺在软榻上,累的连晚饭都不想吃,感叹道:“马佳氏生孩子,我忙前忙后累的跟狗一样……”   挠了挠瓜娃子的下巴,有气无力的逗它:“你说是不是呀~”   “汪汪汪汪~”多挠几下,好舒服。   “喵喵喵~”铲屎官,看朕!   “叽叽叽叽~”挠我呢,我最聪明~   三小只全都凑上来,疯狂的摇摆着尾巴,伸着小舌头要舔她的手,突然瓜娃子神色凶狠,对着她的手表情凶厉的龇牙咧嘴。   “汪汪汪!”   顾夏听出它声音不对,试探着将手指又伸到奶豆儿鼻子下头,奶豆儿这小猫崽也跟着表情凶狠,爪垫上的指甲都伸了出来。   不由有些愣怔,这三小只时常吃绿雾氤氲过的东西,养的鬼精鬼精的,只长脑子不长个子。   这会儿,都表现的不正常,那说明她在何时何地碰过脏东西了。   可她一下午就坐着喝茶,以她灵敏的观感,并没有发现茶水有什么不对,马佳氏那里,她都是立在一旁指挥,太皇太后那里,就赏她绣凳坐,并茶水一碗,她没有碰。   脑海中浮现的一副场面,让她脸色变了。   小阿哥握过她的手,她替他掖过襁褓。   若真是如此,那么小阿哥危矣,说了要替孩子积阴德,她能护着这孩子的时候,便会护着。   “来人,更衣。”   香襦有些疑惑,却还是乖巧的上前,替她从衣柜中寻衣裳,顾夏想着,孩子那么稚嫩,一点风吹草动都经不得,还是越早越好。   “哎哟。”   顾夏走的有些急,刚转过屏风便撞上人了,一瞬间她就知道是谁了,刚好撞进对方的怀里,鼻子这会儿还酸着呢。   仰头看向明显有些愉悦的康熙,顾夏来不及解释,拉着他就走。   康熙满脑袋问好,有什么事值得她这般冒失,连请安都顾不得。   “去请几位太医到延禧宫去,以最快速度,莫要耽搁。”留下匆忙的一句吩咐,顾夏牵着康熙的手,一阵风似的远去。   他震惊的发现,他挣不开她的手,虽然说没有认真用力,可男人和女人之间,是有天生的力气悬殊,并不能轻易改变的。   顾夏脚步匆匆,发现他的抗拒,这才回神,有些羞赧的松开手,歉然道:“事出突然,臣妾不敢耽搁,冒犯您还请恕罪。”   “无罪。”他哪舍得治她的罪。   将刚才自己的发现细细说出,顾夏这才缓了一口气,最后罪名落不到她头上,她便满足了。   康熙神色冷厉,这次不用她扯着往前走,自己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一般快速,恨不得直接飞到延禧宫去。   若这一次的事查出来是真的,那么他前头经历那么多次丧子之痛,竟都不是天意,是人为吗?   简直胆大包天!   顾夏小跑跟在他后头,她本来想抱着瓜娃子,可是想想,三小只若是暴露在人前,被人钻空子弄死的概率太大了,她有些舍不得。   但凡使手段,是肯定会被查出来的。   太医院那些太医,并不是吃干饭的。   两人行色匆匆的往延禧宫赶,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睡下了,整个宫室静悄悄的,梁九功上前叫门,叫乱了许多人的心。   万岁爷深夜来此,怕不是也看马佳氏,她不能侍寝,她们的机会就来了。   一时间都匆忙的寻衣服,收拾妆容,等众人到的时候,就听到康熙的怒吼:“早先在做什么?竟毫无察觉。”   门口的小庶妃心中一突,迈了一半的脚步停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被身后的人挤了一把,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滚!”   康熙瞧着她们花枝招展的样子,心中怒不可遏,他的孩子正在受苦,她们只想着争宠,不如熙嫔半分。   “熙嫔,把孩子抱上,走吧。”   留下愣怔的众人,顾夏神色僵硬的抱着手中的襁褓,没一会儿胳膊就僵硬起来,酸痛的厉害。   看着盛怒的他,她有些害怕,弱弱的开口:“万岁爷,臣妾不会抱,您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康熙停住脚步,没有转过身来看她,顾夏一时也顾不上他,在沈嬷嬷的指导下,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抱住襁褓,这才快步走上前,跟他并肩而行。   怀里的襁褓软的不可思议,小小的一团缩在怀里,能引出她内心深处所有的柔软。   眼角余光瞥到康熙,她顿时有些怔住,若她看的没错,他的眼眸中有水光闪烁?他心疼孩子,哭了?   这比她在产房看到银环蛇还令她诧异。   许是怀中抱着孩子,心还软着,在深夜中见到康熙脆弱的一面,她的心更是又软的一塌糊涂,他是一代帝王,可在这一刻,他是一个缅怀自己早夭孩子的父亲。   这么一想,她内心深处的柔软如潮水般褪去。   “我可真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顾夏在心中感叹。   匆匆回到景仁宫,面对张着嘴,只知道嗷嗷哭的小东西,顾夏手足无措,这小东西是怎么了?饿了尿了拉了?   沈嬷嬷虽然年岁大,可也没有生养过,也是一脸无措。   最后还是海宁这臭小子上前,熟练的打开襁褓,摸了摸尿布,给两人一个总结:“小阿哥尿了。”   然后呢?又不是她生孩子,她一丁点的东西都没有准备。   最后将她擦头发的布巾叠成长条状,给小东西当尿布用。新从织造局要来的,还没有使用呢。   马佳氏挑的奶娘也没用,连夜拿着腰牌,去内务府要奶娘,还得临时挑,一下子忙活到半夜,睡也睡不安稳,总挂心着孩子。   “你自己倒跑的快,留我照顾你的孩子。”顾夏在心中嘟囔,孩子一抱回来,康熙便回乾清宫去了,今儿发生的事,着实令人不寒而栗,不调查清楚,谁也不能安心。   这后头还有两个孕妇呢,总得找出幕后元凶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第二日一大早,就听到小阿哥嗷嗷的哭,他可真健康,哭起来狼吼鬼叫的,魔音穿耳。   顾夏觉得自己睡的很累,瞧了一眼外头,天色不过泛着鱼肚白,离亮还早着呢。   就跟她隔着一个屏风,丁点声音都挡不住,打了个哈欠,两只眼睛又酸又涩,跟梦游似的起身,听到那边悉悉索索的声音,约莫是奶母在喂奶呢,小家伙已经不哭了。   顾夏去看,就见小东西握着圆嘟嘟的小拳头,吭哧吭哧用尽全身力气般,脸都憋红了。   “吃奶都能闹这么大动静,可见是个健康的,这就好。”打了个哈欠,今天又不用去请安,索性又倒床上睡去。   “小阿哥喂完奶抱过来,和本宫一起睡。”脚步顿了顿,顾夏又摇头:“你哄她吧,不必抱过来了。”   这是别人的孩子,她若是把自己的心暖热了,早晚有还回去的一天,她又该如何是好。   徒增离别伤情。   待一觉睡醒,已是日上三杆,疲惫顿消的感觉让她露出笑意。   香襦过来,一边给她梳洗,一边轻声道:“万岁爷那里气得很了,各宫都有奴才被提去慎刑司,这一次怕是不能善了。”   顾夏点头,表示明了。   出现这样的事情,没有人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会是谁被拉下马。   她心中有些许猜测,但还是有些拿不准,对方身份特殊,纵然做了什么,最后也会被掩下来,比如——信。   当初万岁爷说,是奴才们送错了,但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瓜嫔听成皇后,定是被她截了,康熙替她遮掩呢。   至今不知信中内容是什么,心中有无数猜测,在看不到的时候,终究是枉然。   这样的小事,她犯不着跟皇后明打明的较劲,暗地里使小绊子的话,她的身份也使不上,只能默默的吞下委屈。   将这一切的罪责都归咎到康熙身上,顾夏心中也才满意些许。   这一次,也不知道最终的解决方案会是什么,如果康熙替皇上遮掩,那么就要寻替罪羊。   这样的话,高位嫔妃中,她和钮妃姐姐危矣,姐姐怀有身孕,那么她这个新宠,就是最好的开刀对象。   吸了吸鼻子,顾夏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   她身边伺候的人,好几个嬷嬷都是康熙赐的,若他真的想做什么,她怕是难以抵挡,这整个天下都会听他的,她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   越想越绝望,顾夏索性放开,好歹在死后多享受片刻宠妃的生活,已经赚了这么久的寿命。   又去瞧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小东西,顾夏望着外头明媚的日头,笑道:“小阿哥醒了就抱到门口晒会儿太阳,可记住了?”   奶母年岁不过二十有余,因着生产,略微有些丰腴,圆盘脸瞧着挺和善的,最重要的是胸脯鼓鼓囊囊,一看便知奶水丰厚。   闻言赶紧恭敬的垂眸行礼,细声细气的应了:“是,都听嫔主的。”   月儿不能见风,但顾夏怕他起黄疸,在门后面晒会儿也是极好的。   “将布料拿来,本宫接着绣。”   昨日正在制衣,出这样的事,只大致的裁成布片,还没有绣花呢。今儿时光倒是好,正适合做衣裳。   香襦点头离去,转身去了小隔间。   顾夏又冲侍立一旁的沈香雨招手,柔声道:“这事儿事关重大,你且去好生打听着,莫要惊动旁人,惹祸上身。”   “钮妃姐姐那里,也交代一声,可别被……”   未竟之言,沈香雨听懂了,恭谨的应下,转身就出了景仁宫。   将事情交代好之后,顾夏这就放心下来,她刚才也是吓着了,这会儿想想,这是她揭出来的,以她以前那性子,说她能按捺下来布置,估摸着别人也不会相信她有这个城府。   手下穿针引线,一刻不停,当第一朵玉兰出现的时候,果然如她所想,烟绿趁着浅浅的灰,漂亮极了。   想着姐姐穿在身上的模样,顾夏心中受了鼓舞,手下愈发的伶俐。   连着三天,宫中出现一种诡异的平静,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充满了压迫紧张感,顾夏心中倒是安稳下来,一点都不着急,她也想明白了,若是康熙真的想让她背锅,那这麻烦的小东西早就抱走,那里还容得下她祸祸呢。   “倒成本宫的护身符,这小东西。”顾夏点了点他小小的鼻头,亲昵的笑道。   经过这几天,说是不多亲近,可到底抱着抱着还是亲近了,抱着他香香软软的小身子,心里能柔软的开出花来。   昨日康熙派人来传话,说是小东西起名叫长华,听到这两个字,她的心中就是一紧,有些难受的想,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没有一个叫长华的阿哥。   长华身上开始蜕奶皮,瞧着不复可爱,皱巴巴的小老头模样,再到处敲着皮,着实有些吓人。   她还大惊小怪的招来太医,然后被嘲笑一把,说是胎儿就这样,在出生三四天的时候,会蜕一层奶皮,过几天就好了。   姐姐的衣裳,她已经亲手做好了,自己的本想交给宫女,后来想着,既然是做闺蜜装,还是她亲自动手来的好,纵然一样的花样,不同的人绣出来,也是不一样的。   这样下来,时间又要顺延几天,不过制好的时候,正好能穿。   又是两天风平浪静,顾夏有些看不懂走向,就低声问沈香雨:“近两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沈香雨恭敬的躬身,替她理了理衣领,这才小声说道:“前两日给您透过信儿,说是秀女要进宫了,就是今儿。”   能走到她们跟前的秀女,这以后都是大造化的,这会子还是嬷嬷太监选看,不过这一批一批的,也快的很。   “这是奴才整理的花名册,都是里头出挑的,您先看看,心中有数才成。”沈香雨从袖袋中掏出一个小札,双手捧着递到顾夏手中。   这东西看的都是个家庭背景,顾夏想了想,交给沈嬷嬷一个任务:“你把后宫里头现有妃嫔的花名册也整理一个出来,要详尽的。”   沈香雨不怕主子给的任务麻烦,就怕不给任务,闻言笑得跟朵花似的,轻轻的应了便退下。   在屋里闷了几天照看长华,又不敢离他的身,就怕一不下心出意外,顾夏想了想,这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索性穿上新制的衣裳,将她给钮妃做的衣裳叠整齐,亲自用托盘托着,往承乾宫去。   一进去,钮妃手中提着小水壶,正弓腰给小琵琶树浇水呢。   “姐姐。”顾夏见着她温婉的模样,心中就高兴,笑吟吟的喊着。   钮妃听到这软软的一声姐姐,什么气都没有了,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来承乾宫瞧瞧,小没良心的。   本想憋着表情,让她知道自己很生气,可是看到熙嫔那灿若星辰的笑眼,便再也绷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顾夏献宝似的抖开自己手中拿着的衣裳,笑吟吟道:“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阳光正好,浅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逆着光,钮妃恍然间觉得,这一刻会永久的铭刻在她心中。   烟绿色的旗装,是她不曾见过的款式,上面精致绝伦的刺绣让她眼睛有些发酸,总有这么一个人,满腔赤诚,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每做一件事,都能暖到人的心坎中去。   钮妃心中发紧,生怕这都是她的幻想。打从记事起,她面对的就是严厉的双亲,严苛肃穆的教养嬷嬷,和永远都背不完的书。   从不曾有人这般,含笑捧上亲手制的衣物,轻描淡写的让她去试试。   接过衣裳,钮妃转身,有水滴砸在地上,变成一朵小小的花。   顾夏立在廊下,看着远处正在晒被子的一个小庶妃出神,若是地位差些,连晒被子洗床单都要亲自动手的吗?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顾夏回眸,霎时怔在原地。   钮妃相貌清秀,但气质很好,这她是一直知道的,约莫是自己做的衣裳,有美颜滤镜,顾夏觉得,姐姐如今越发的有气度,神态从容,气质高贵,令人不由自主的就生出自相惭愧之感。   烟绿色果然衬她,慢步走来的姿势婷婷袅袅,如花间微雨,淡淡青山。   “帷云剪水,滴粉搓酥。”顾夏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柔声赞叹。   钮妃脸红了,斜睨她一眼,笑骂:“油嘴滑舌。”   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好,香襦赶紧表功:“从打板、画花样,都是嫔主亲自动手,为着钮妃娘娘,心中才有这万般巧思呢。”   “是吗?”   俊朗的男声在两人身旁响起,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香襦吓得脸都白了,不过一句奉承话,万岁爷看她得眼神着实可怕。   钮妃神色一僵,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是笑盈盈的,和顾夏立在一起,笑盈盈的请安。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顾夏倒不觉得有什么,见康熙来了,懊恼的咬唇,她还想陪姐姐去御花园走走,好生的显摆一番她跟钮妃之间的情谊呢。   康熙抽空冷厉的瞪她一眼,没良心的小东西,这许久也不曾露面,还以为她照看小阿哥忙的紧,谁知道召来宫人一问,说是熙嫔娘娘游刃有余,还有空给钮妃娘娘做衣裳呢。   “起来吧。”两人还没有拜下去,就被康熙叫起。   三人心中同时想起一个成语:左拥右抱。   “哼。”康熙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端起几案上的茶盏,懒洋洋的问:“这是打算做什么去啊?”   难道康熙要走了?顾夏眼前一亮,柔声道:“桃杏花期短,眼瞧着就要过了,想着跟钮妃姐姐一道去看看。”   这是赶人的意思了,三人凑在一处,她待着不习惯,怕姐姐瞧了伤心,还是赶紧把康熙支走为好。   谁知道康熙屁股坐的稳稳当当,一动不动。   “不若万岁爷同去如何?”   顾夏想着,他那么忙,那里有空陪她们两个胡闹。   “好。”   康熙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的望着她。   “哦。”顾夏一怔,突然对现在凝滞的气氛有些不知所措。   她说错什么了吗?钮妃姐姐脸上挂着的笑意瞧着清浅可看,实则浮于表面,回头细看康熙,也是如此。   女人心海底针,男人也不遑多让。   眼珠子转了转,这还没走呢,气氛就僵硬成这样,虽然猜不到缘由,但不妨碍她找借口不去啊。   “肚子有点痛,臣妾先回去了,万岁爷好生陪着姐姐。”   说完匆忙行礼,脚底板抹油就走了。   心中暗自庆幸,好在自己也蠢的不离谱,皇上来看钮妃姐姐,自己杵在中间不动,还打算带着一起玩,两人肯定不高兴。   自己走了,剩他们两人独处,应该高兴了吧。   忽略心底的一丝酸涩,顾夏想,她这也算是成人之美,有眼色一回。   殊不知在她走后,气氛更加的凝滞,康熙瞧着她身上烟绿色的旗装,心中就不大高兴,可瞥见她消瘦的脸颊,又起了几分怜惜。   “你这一胎怀的艰难,自己且好生照看着,有星点风吹草动,尽管去召太医便是。”   “嗯。”   接着又是一室寂静,康熙略坐了一会儿,看着钮妃脸上寡淡的笑意,突然觉得没意思,就转身走了。   后头是钮妃四平八稳的声音:“恭送皇上。”   康熙扭头,就看到碧玺扶着钮妃,她穿着一身烟绿色的旗装,温柔恬静的模样一如既往。   他都出了乾清宫的大门,才听到奴才禀报说,熙嫔并不在自己宫中,去了承乾宫,他想着左右已经出来,索性跟着熙嫔来瞧瞧钮妃便是。   谁知道她这么有眼色,找着借口就溜走。   走到景仁门边上的时候,康熙的脚步有些凝滞,要不要进去的问题,深深的困扰着他,若是跟着进去,会不会太过不矜持?   迟疑了一瞬,脚步不由自主的往里头迈。   都是脚先动的,不是朕自己要进去的,康熙想。   转过二门,就能听到顾夏笑盈盈的嘱咐着什么,接着是一道陌生的应和声。   抬眸一看,顾夏手中抱着长华,手中拿着画着黑白方块的木片,在他眼前晃着看,声音柔柔的,听着很舒服。   长华长胖许多,小脸蛋肉墩墩的,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层雾,还看不清楚东西,也难为熙嫔逗他半晌。   康熙走近一瞧,嘿,小家伙笑嘻嘻的,小手一伸一伸的,显然是想要抓握。   “皇上,您来了。快来瞧瞧长华,他想您了。”顾夏信口胡诌,实则是抱着香软的小东西,不想起身罢。   康熙见过的小孩子不少,自然不会被她的话唬住,却还是依言走近,坐在她身边的小绣凳上,暗暗思索,熙嫔带孩子带的极好,身份也够,这孩子留在她身旁,他也放心。   皇后和钮妃都有自己的孩子,显然没精力去管他人,放到熙嫔这里倒是正好。   只是她如今正当宠,又年轻,若是紧跟着怀上身孕,多一个孩子在身边,怕是劳累了她。   “这孩子就放到你跟前,你看怎么样?”   想了想,还是询问一下她本人的意见,再做决定也好。   听到他问,顾夏的心中就是一个咯噔,这意思是什么?心念电转间,顾夏试探着问出心中的想法:“这孩子的去留,臣妾做不得主,一是有您这个皇阿玛在,二是有,马佳庶妃这个亲额娘在,臣妾的意见并不重要。”   养这许久,她的心中略有些不舍,而且这是别人的孩子,再好,也是别人的。   “这事不急,先放在你这里便是,容朕再想想。”   顾夏点头,看向无知无觉在她怀中安然睡去的长华,心中酸酸的,若她的孩子好好的,又何苦抱着别人的孩子。   康熙看她不舍的眼神,心中已经有数了,转而说起其他的来:“这一次选秀,太皇太后负责,只是你也要打下手,有一点你要明白,万事以祖宗的意愿来看之余,更要仔细着秀女家世。”   顾夏小心翼翼的将长华放在榻上,回眸有些不乐意:“若臣妾去选,定然是些貌若无盐的,一个小美人也不给你添,后宫要进人已经够心酸的,还得臣妾亲自挑,有自己往自己心口戳刀的吗?这也太残忍了。”   眼刀唰唰的往康熙身上戳,顾夏兀自不解气,恨不得叉腰揪着他耳朵骂,可惜有这心没有这胆。   康熙被她说的心虚,摸了摸鼻子,差点被她带沟里去了,闻言赶紧辩白:“是朕没有说清楚,这一次除了表妹之外,其他秀女都是要赐婚宗亲重臣的,你莫要白吃味才是。”   前朝打仗打的厉害,哪里有钱养这些后宫美人,一个个的吃的是不多,可是穿戴上头,也太废钱了,够他养许多士兵。   后宫人数众多,不必再添,等战事平定再多做考虑。   再一个,这一次的调查结果,着实令他心惊,顺藤摸瓜的,竟查到皇后身上去,说来也是,除了她的身份,谁又能这么在后宫只手遮天的。   可他不愿意相信,她是自己的发妻,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又何苦做这些腌臜事,若是事情败露,哪里还有她的好果子吃。   他有些想不通。 第31章   春日晓阳,风儿静静的吹着云朵, 轻抚伊人头顶软软的发丝, 蝴蝶在空中翩跹起舞,顾夏立在白玉墀上头, 愀然回眸。   美人柳眉微蹙、薄含轻愁的模样,让康熙心中有些微刺,反复思索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伤她的心, 这才惹得美人儿不虞。   那表情只是一瞬,又换成平日的温婉,可康熙的心中, 那表情时常闪现,他想,他的心都要碎了,想要捧着最完美的礼物,逗她开心才是。   他想过的, 要给她无上的荣宠。   回到乾清宫之后,康熙便下旨, 将小阿哥长华养到熙嫔跟前,以享天伦之乐。   她挺喜欢孩子的, 这孩子给她也好, 即能巩固她的地位, 又能填补他不在的空缺, 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想, 都是极好的。   她是孩子的恩人,没有她,这孩子左右还是个夭折的命。   至于马佳氏的心情如何,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还容得下她置喙不成。   顾夏心情有些复杂,她打心底不愿意养别人的孩子,她知道,康熙后头的孩子,没有一个是养在生母跟前的,当这是惯例,因此给马佳氏送去许多礼物,就当是赔罪。   孩子正式决定移过来,这伺候的人,所有的物件都要移过来,索性景仁宫就她一个,顾夏就将边上的房间腾出来,给孩子住。   钮妃很高兴,亲自过来贺喜,今儿穿的是好妹妹送的生辰礼,上头的鸾凤栩栩如生,翩然欲飞,衬得她脸色也好极了。   “恭喜恭喜,不费吹灰之力便喜得贵子。”钮妃抿嘴轻笑,见她娇嗔的斜睨她,这才正经道:“有了孩子,你的地位便会稳如坦山,待自己生下亲子,那便是万事不愁,好极了的事情。”   顾夏含笑扶着她坐下,将香襦端过来的茶盏放到她跟前,这才笑道:“是,后宫诸人求子都要疯魔了,偏我轻松得来,都在后头扎我小人儿呢,姐姐还埋汰我,哼,不理你了。”   “哎哟,我家小娇娇生气了呢,快让我瞅瞅,嘴上能不能挂油瓶。”钮妃看着她佯装薄怒,双手叉腰得伶俐样,捂着肚子笑了。   吓的顾夏一个激灵,赶紧上前扶着她,低声埋怨:“悠着点悠着点,您多大得人了,还用我提醒。”   钮妃抿嘴轻笑:“不碍事。”是她太紧张了。   离得近,更能清晰的看到熙嫔的肤质是何等完美,肤如凝脂一直是最高夸赞,然而熙嫔当得起。   纤长的睫毛像是蝴蝶一样翩跹而过,轻轻一扫,好似能扫到人的心里去。   一只白皙的手掌在眼前轻晃,骨节修长,指甲是泛着光泽的粉色,漂亮极了。   “姐姐,好看么?”顾夏见她发呆,坏笑着将自己的脸盘子塞到她眼前。   恍然间想起,她初初穿越的时候,钮妃想要招揽她,说是要将她举荐给皇上,她也是将自己的脸盘子硬塞到对方跟前,笑眯眯的问:“你觉得我这样,需要什么机会?”   简直没羞没臊。   钮妃显然也想起来了,捏了捏她白腻的脸蛋,笑道:“好看,我家熙嫔世间最美,无人能出其所右。”   “嗯哼。”室内就她们两个,顾夏毫无障碍的受下。   她也觉得她最美,在宫中憋得久了,她就喜欢听别人夸她,从头发丝夸到脚后跟,她都不带害羞的。   两人正在说笑,就听到长华哼哼唧唧的醒了,钮妃好奇顿生:“抱过来我瞧瞧,以往都是匆匆看一眼,还不曾细看过。”   去别人那里恭贺,能把襁褓抱出来看一眼都是好的,有的生下来没的,有的养着养着没的,宫中护孩子更是护的跟蝎子一样,轻易都不给看一眼。   可惜都养不住。   顾夏应了一声,示意奶母将孩子抱出来。   室内没有染熏香,只摆着花瓶,里头放着花束,这才有香味清浅。   钮妃抬眸一看,顿时有些惊:“怎么穿这么薄,冻着怎么办?”她们穿着春衣,只早晚穿上夹袄罢了,可这孩子没比她们厚多少,也就多一件夹袄。   “小手小脚在袖筒里头,一点都不凉,后背摸着也是温热的,这就成了,春天燥热,这包的跟粽子似的,孩子也不舒服。”顾夏接过长华,小心翼翼的递到钮妃跟前。   见钮妃伸手来接,细细的手腕子白皙柔弱,她赶紧嘱咐:“这孩子力气大着呢,你且小心,别让他蹬着你。”   长肉跟吹气球一样,眼瞧着还没出月,那小脸蛋就圆圆的,快赶上鼻子高了。   点点头表示明了,钮妃稀罕的接过来,柔声道:“这洗三的章程,内务府可有人来报?你又是怎么想的?”   顾夏摇头,洗三并没有谁来说什么,康熙也没点什么表示的,她估摸着,在真凶没有查出来之前,小阿哥还得顶着病弱得名头,摘不下来呢。   钮妃抱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就将孩子还给乳母,护甲敲了敲桌子,沉吟道:“没人提,你就当不知道,左右一个礼节,有没有都是无所谓的事。”   说到底这不是熙嫔的亲生孩子,给了脸面就是荣耀,可要是不给,也伤不到她脸上,没法计较的事。   顾夏点头,她想的是,孩子尚小,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她到底是现代来的人,跟土著在想法上是有根本区别的,她一直注意着其中的不同,但到底有规避不到的时候,若是出在孩子身上,她又该如何是好。   这婴幼儿,长大一天,便安稳一天。   长华被乳母抱下去,钮妃才抚着自己微凸的小腹,满带喜悦的想要开口说话,转瞬就表情凝滞,怔怔的开口:“熙嫔,你来看看,我是不是有胎动了?”   这孩子前头怀的艰难,一直没个动静的,她日日夜夜担心,夜里做梦都害怕见红,好几次梦到自己见红,太医还有事绊住,死活来不了。   顾夏也跟着一惊,伸手抚上她的小腹,半晌不见动静,只有动脉砰砰砰跳动的声音,昭示着主人不平静的内心。   “说说是什么感觉?”   “被鱼亲了一口?”觉得这个形容太过梦幻,钮妃又换了一个说辞:“蝴蝶扇动翅膀?”   想到刚才那若有若无的碰触,钮妃不禁热泪盈眶,她愿以所有,换他一生平安。   “那就对了,刚开始的时候,就是轻微的碰撞,慢慢的感觉才会强烈起来。”   她那时候也是如此,好像四五个月的时候,她的胎动就变得强烈起来,像一尾调皮的游鱼,在她的肚腹间乱窜。   可惜最后都化为一场空。   钮妃抿唇,露出一个绷不住的笑意,见顾夏望过来,柔声道:“你也赶紧努力才是。”   顾夏哭笑不得:“这事努力不来,全靠天意。”   再说,康熙这些时日都不曾进后宫,她就算努力,也无处可去。   总不能自荐枕席,大剌剌的趴在康熙龙床上,冲他招着小手绢,“来啊来啊,皇上宠幸我啊~”   想着就觉得有些囧,她跟前夫之间,倒是玩过角色扮演的游戏,她也很喜欢,摸了摸下巴,不知道康熙这外表正经的人,会不会玩这样的花样?   想到这些,顾夏双靥染上一丝轻红,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低低垂眸。   钮妃本来没有注意,只顾着发呆,见她这样,哪还有不明白的,人家让她努力怀孩子,她想到努力造孩子。   想到熙嫔婉转承欢,柔成水的模样,钮妃的脸也红了,唾弃自己被带的不正经,脑海中都想些什么来着。   “我先回去,你且准备着,等会儿人通多呢。”她得到信儿,其他人自然也能得到,没一会儿就要传开了,到时候人多,她怕冲撞了。   “成,我就不留你了,等忙完这一茬,再去寻你。”顾夏亲自将钮妃送到二门处,柔声笑道。   钮妃的担忧,她自然是明白的。   刚刚送走她的功夫,其他的庶妃像是约好一般,没一会儿就到了个齐全,献上自己做的小物件,并金锁金项圈之类的玩意儿,嘴里说着吉祥话。   顾夏坐在主位上,看着下头的莺莺燕燕,一个个山灿莲花的,说出来的话,都超级好听,不由得解锁新玩法。   谁说的对她的意,她就多看两眼。   这后宫中谁不是跟人精儿似的,顿时溢美之词犹如滔滔江水般扑过来,听的她心满意足。   郭络罗氏打头,笑盈盈的说道:“还是嫔主会养孩子,瞧瞧小阿哥又白又胖,小脚蹬的多有力气。”   说着看向董氏,挑眉问道:“董姐姐,您说是不是?”   董氏一直都想要投靠熙嫔,可惜对方一直不接招,这会子有了梯子,她顺杆就爬上去。   “您说的极是,熙嫔娘娘慧质兰心,养孩子自然不在话下。”   王佳氏坐在董氏后头,一心一意的看着董氏的言行,见她出声,赶紧符合。顾夏在心中细品,董氏一心想要投靠她,王佳氏又一心想要投靠董氏,这后宫中的关系,远远比面上复杂。   偏又关联着前朝,让人不得掉以轻心。   送走这一大坨嫔妃,顾夏就懒懒的斜倚在榻上,应对她们,是最累的事情,生怕被人捉到破绽攻击她,还得维持原主的人设,免得被人察觉到端倪。   不过收获也是颇丰的,侧间又堆了一大堆礼物。   做一个凡人,贪财好色。   色她有了,这财是永远都填不满的沟壑,多一点总比少一点强。   这么想着,她这般坐吃山空也不是事,索性家人就在京城,将生意交给家人,比什么奴才都安心。   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只问他们要钱,父兄也是会紧着她来,可她还是想自己试试,没有总受别人接济的道理。   她若是原主,自然能心安理得,可她不是,只是一介后世来的孤魂。   只是要做些什么,她心中有些不确定,她手中的金手指,总结一下,觉得跟强化更像一点,这样的话,可惜如今等级低,别人吃用并不会受益。   那么就要从其他的方面着手,都说女人孩子的钱最好赚,她的定位,要好好想想才成。   “嫔主,内务府新进上的烟罗纱,你瞧瞧色卡,合不合心意,不行让她们重新染去。”香襦手中拿着一个簿子,缓缓走近。   顾夏顺着她的话头接过一看,忍不住蹙起眉头,今年的色卡有些艳丽,都是些非常色相非常高的颜色,与以往相比,也算是一种进步,若是青春少女,自然是喜欢的,可她更喜欢传统的颜色,那种如同水墨画般的淡雅颜色,才是她的最爱。   “跟她们说,染一批旧色就好,本宫用习惯了。”   香襦躬身应下,转身出去了。   愿意出新是好的,这后宫嫔妃,满打满算最大的也不过比康熙大三岁,年岁都小着呢,就连太后、太妃们也不过三四十岁,年轻着呢。   春季到了,夏季马上就近了,因此内务府又忙乱开来,各种应季物事都得提前准备好,主子们要用,立马能拿出来才好,容不得说不。   顾夏的命令一传到,织造局就忙活开了,一个嬷嬷指着下蹲的小宫女道:“花奴,你随着香襦姑姑去选卡,瞧主子中意哪些颜色,要记牢了,可明白?”   小宫女瘦小的一团,闻言细声细气的应了,勾着头,跟在香襦的后头。   香襦想着主子平日的喜好,将她不喜欢的颜色剔除,就把色卡还给小宫女,有些疑惑的说道:“花奴?我怎么好像见过你?”   小宫女有些紧张,缠着手中的帕子,怯生生的回:“奴才粗陋……”   香襦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放在心上,转瞬就将她抛在脑后,想着赶紧到主子跟前伺候,这就放过她,扭头走了。   花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慢吞吞的转身,回了织造局。   她好不容易才从辛者库爬出来,险些又要爬回去,至于死掉的花奴,那个身形与她相似的小丫头,谁在乎呢?她冒充这许久,没有一个人看出来不是。   这一批小宫女都是小选刚进来的,全靠胸前的木牌认人。彼此间都不熟识,被她轻而易举的蒙混过关。   香襦刚一回去,就见沈嬷嬷神色冷厉,立在嫔主后头,不住的规劝:“她这是想踩到您头上呢,打量着您好性儿,想让您把小阿哥送回去,连女儿都不要了。”   公主脸蛋烧的通红,跪在慈宁宫门外,求着自己亲弟弟能回去,一个孩子哪里能想到这样的主意,不都是上头的大人作妖。   “万岁爷的孩子少,这公主万一烧出个好歹,最后还不是马佳氏吃瓜落,主子您不必理会她。”香襦闻言接话,她的想法跟沈嬷嬷一样,小阿哥这般天大的好处落到手里,哪里又还回去的道理。   顾夏拧着眉尖,半晌不愿意说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声道:“送回去给她见见,过几日再接过来。”   “嫔主……”   抬了抬手,两人顿时不敢再劝,顾夏又叮嘱:“去跟万岁爷说一声,就说本宫怜惜孩子受苦,这才全她们天伦之情。”   马佳氏一向是个端庄稳重,暗地里挑事的,何曾这般走到明面上,跟她明打明的刚,她只是养着孩子罢了,玉碟还在马佳氏身上呢,有什么可急的?就算养一辈子,名义上还是她的孩子。   香襦躬身下去,遣海宁往乾清宫跑了一趟,和沈嬷嬷带着奶母一道,抱着长华阿哥往延禧宫去,主子即说了,她们就得照办。   到延禧宫得时候,马佳氏住得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她坐月子的人,只能在床上躺着,可不是安静的紧。   “给马佳庶妃请安,庶妃万福金安。”沈嬷嬷笑眯眯的行礼,接着介绍奶母,柔声道:“嫔主交代了,长华阿哥给您送回来,以全您天伦之乐。”   马佳氏露出一个似喜似悲的笑容,半晌才摇头:“谢嫔主好意,只是嫔妾不能……”   她用尽手段,用巨大的代价换孩子回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小公主还在慈宁宫外头跪着呢,您也不必谦虚,赶紧将小公主寻回来才是,有什么事,不能好好的跟嫔主商量吗?何苦拿孩子做筏子。”香襦没有沈嬷嬷的心胸城府,见她这假模假样的就没好气。   “香襦,实话难听,少说些罢。”沈嬷嬷冲马佳氏恭谨行礼,轻声细语的劝:“小阿哥已经给您送来了,可要请太医来瞧瞧?”   马佳氏接过孩子,重重的压在胳膊上,像是压到她的心中,一时间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看着小阿哥胖嘟嘟肉乎乎的小脸蛋,又不禁破涕为笑。   长华这么健康,她自己养着才好。   想要让沈嬷嬷抱回去的话,在瞬间咽回肚中,只露出盈盈笑意:“劳烦嬷嬷跑一趟,清秋,请嬷嬷、姑姑喝茶。”   沈嬷嬷没收,客客气气的告退。   等回到景仁宫之后,见顾夏落寞的望着摇摇车,也跟着轻叹一口气:“在这后宫中,孩子难得,管她是谁生的呢,只要是万岁爷的孩子,抓到手中就是最大的筹码。”   顾夏摇头:“室内突然安静,少了个人,心中有些不大舒坦罢了,无碍。”   到底不是她的孩子,要说疼惜,还真是没多少。   说罢就去了书房,殷勤的练大字去了,她想的很好,等她字练的差不多,书也通读一遍,心中有点谱,就奏请皇上,给她请个夫子,教一教她学问。   在现代的时候,她也是学霸,在学校的时候叱咤风云的,可惜来到清朝,就变成半个文盲,可悲可叹。   静心凝神的运笔,渐渐的沉浸到书法的美妙中去,半晌才闻到身边一股龙涎香的味道,抬眸一看,康熙长腿微屈,静静的看着她练大字。   想到自己现在还没有风骨的字体,顾夏有些羞赧,挡在他跟前不给看,撒娇道:“好人儿,我们一道出去罢。”   康熙偏不,含笑点了点她的鼻子,柔声道:“小时候若有如今一半用功,这会子就不用愁了。”   说着小心的将顾夏写过的纸张放在一旁,又拿出一张宣纸,用镇纸压脚之后,才提笔开写。   “只愿君心似我心。”   顾夏接出下半句:“定不负相思意。”   说完便有些愣怔,抬眸去看康熙,就见他眼中神彩秀彻,绚烂夺目,一时间看的有些呆了。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多么美好的情思,在一代帝王的身上?顾夏心中突然涌出一片悲凉,但凡男女相处,除了荷尔蒙的吸引之外,难免会情思浮现,若是平常人,还可以期盼一二。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顾夏掩下双眸,有些笑不出,所有美好愿望的现状,不过是无情不似多情苦罢了。   微微的侧开半边脸,用雪白的团扇挡在脸上,顾夏听到自己语气娇嗔:“万岁爷~”   康熙伸出大手,摸了摸她头顶的发丝,也有些沉默,她掩饰的好,可他打小看人脸色,自然能看出她的言不由衷。   不由得有些气馁,心里涌现着乱七八糟的想法,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想要的东西,许多是别人捧到他跟前任他挑选的,还有许多是他暗示一下罢了,这般明火执仗的跟在后头,使尽法子来求,倒是不曾有的体验。   不由被激起斗志,他看中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放手的道理。   顾夏觉得身上一凉,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好奇的望了望周围,康熙含笑望着她,并没有什么异常,也就把这感觉扔到脑后。   “前儿做的桃花茶,皇上且尝尝吧。”说着将手中的粉釉茶盏递到他手里。   本来打算给钮妃准备的,幸好她送之前问了一嘴,说是这东西活血,不适合孕妇饮用,差点好心办坏事了。   既然钮妃姐姐用不上,送给皇上献个殷勤也是极好的,只求他念着她的好,能让她多活两集。   康熙斜睨她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事情始末,她的小姐姐不要,便拿来给他,他才不稀罕呢。   “等会儿给朕包一点拿回去。”   顾夏点头,对自己初次做的桃花茶信心十足,虽然她的绿雾并不会让别人受益,可味道却会变得实打实的好,就算她有一分功夫,反馈出来的也是十分,她相信,没有人可以抵挡。   瞧康熙那享受的小表情,就知道他被俘获了。   顾夏想到自己前世看到的系统小说,心中有些遗憾的想,她若是也有这个,岂不是不用患得患失,每天可以瞧着好感度的升降也行事。   做一点小事儿,就能听到叮涨了多少点好感度,那动力岂不是啊噗啊噗的。   “长华的事,你是怎么想的?”康熙摩挲着茶盏,漫不经心的开口。   “那是她的孩子,她想看,尽管说一声就成,我又不会拦着,她弄成这样,我心中不舒坦,这孩子我觉得还是还给她的好,免得以后有个风吹草动的,小公主又受罪。”   顾夏这会子有些后悔,当初康熙说的时候,她就应该斩钉截铁的拒绝,也好过如今上下两难,这也是给她上了一课,以后心中便有数了。   她生气,不由自主的鼓着脸颊,肉嘟嘟的,平添几分孩子气。   “那成,既然她不识抬举,那便不用抬举了,以后有人生孩子,再给你抱过来便是。”康熙也被马佳氏弄得有些生气,孩子养在高位嫔妃跟前,那是实打实得抬举彼此,她不吃敬酒,那便不必敬了,左右她一儿一女,想必也很是满足。   “可别,臣妾年岁小,只想着玩耍,这一遭伤透了心,我不愿意。”顾夏爱娇的斜倚在他怀中,轻轻的亲了一口康熙的下巴。   他下巴的轮廓很精致,有淡青色的胡茬,亲上去有一点点痒。   还能收获上下滚动的喉结一枚,怎么看都是赚。   “你呀。”康熙弹她脑门,“任性。”   可他喜欢看她任性的骄纵模样,恨不得惯的她更任性些。   顾夏吐舌,知道这一遭算是过了,甜腻腻的凑上去,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打滚,惹得他起了兴,又像被蜜蜂蛰了一样,蹦起来逃走。   这大白天的,要真是做些什么,传出去真的没脸见人了。   康熙无奈轻笑,牵着她的手,两人一道坐在廊下,眯着眼眺望远方。   “在那边空地上给你架上秋千,边上种上紫藤花,等到紫藤花开的时候,在下头荡秋千想必很有趣。”   康熙想着小女孩喜欢什么,半天心中也没数,刚在话本上,看到这个桥段,就拿出来问。   可惜顾夏没兴趣,她不是真正的天真少女,自然做不到在秋千上快乐荡漾的事。   “还不如给我请个夫子,教我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才是正经,我是一个文静可爱的女子。”   康熙:……   文静可爱?她?   “现成的夫子,竟看不到么?”康熙侧着脸颊,微微鼓起的半边脸,意味分明。   顾夏从善如流的亲上去,吧唧一声,响极了。   “好夫子,好先生,您便教教我吧。”前头还在想着角色扮演的事,这会子就送到跟前,顾夏的脸红彤彤的,舔了舔干涩的唇,勾着康熙的腰带,顾夏媚眼频频:“不若这会子便开始吧。”   “先生……”   康熙被她水润润的双眸勾着,心中那一点拒绝之意,瞬间消散不见,顺着她的力度前行,瞬间被她压在榻上。   “先生,不若先教教学生如何宽衣……”   “是这样么?”明黄色的盘扣被纤手轻轻解开,康熙望着那葱段般的指尖在眼前轻晃,霎时气血上涌,一个用力将作乱的躯体压下。   “自然是这样的。”水红的肚兜落地。   窗外有黄鹂鸟在叫,轻轻的,缓缓的,忽而高昂起来。鸟儿落在青青柳枝上头,柳枝承受不住,便轻摆慢晃。   待雨歇云收,两人餍足的躺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给朕生个孩子吧。”康熙点着她细腻的鼻尖,轻笑。   顾夏不答,她决定一切靠天意,若是运气好,说不得已经有了,若是运气不好,说不得两三年失宠之后还没有,这事情,谁说得准呢。   不过以康熙的质量,想必还是很快的。   “那就要您努力了。”顾夏将自己舒适的窝在他的怀中,看着那白玉般的下颌,有些忍不住轻轻叼着,咬了咬尝尝口感。   康熙甩头,她便伸出双臂,紧紧的搂着他不松手。   “嘶。”微微的刺痛,让康熙有些不自在,“别留印子。”   顾夏含糊的应了,尝够了才松口。   两人又腻了一会儿,这才起床擦洗,过后用了午膳,又搂在一处歇晌,等顾夏醒的时候,康熙早已经走了。   “把长……”话音未落,顾夏自己先咽下去了。长华已经还给他的额娘,不在景仁宫了。   勾起她一腔母爱后,又麻溜的离去,可见别人的孩子都是不长久的。   “前头景仁宫掌事姑姑,被抓进慎刑司了,彼时皇上在,他允了,说是不许惊动您。”沈嬷嬷替她轻柔的捏着肩膀,柔声禀报。   “犯了什么事?”顾夏被她捏的舒坦,闭着眼睛养神。   那位姑姑前头就强迫过小太监,那小孩被她移到后头,后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她也没有深究,她是一宫主位,可前殿就是见客的地方,那掌事姑姑也是个看碟下菜的,轻易犯不到她头上。   这会儿还是上回小阿哥的事,越查范围越广,各宫就牵扯进来,这位是勾连上头,被顺藤摸瓜查到,一进慎刑司,怕是出不来。   “时刻关注着动静,不必管她。”顾夏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伤脑筋,明日就是殿选,她要好生准备着才是。   康熙透出来的信,是说只让佟佳氏进宫,其余人的人都要赐婚宗亲重臣,可是太皇太后能答应吗?以老人家的思想,多子多福才好,前头这两批妃嫔,生孩子的不少,可真正站住的,少之又少。   还不得选几个好生养的填补后宫,哪里容得下她置喙。   这会子就觉出康熙的精明,以政务繁忙为借口,只要他不在,没有亲自点头,一切就有回旋的余地。   而她的任务是什么呢?顾夏品了品康熙当时的说法,难道是想让她骄纵的推了大部分人吗?   这一切是有内定名单的,康熙提前对着花名册都想好了,只好能冲到殿选,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一点刺激感都没有的。   说好的御花园偶遇,说好的殿选上能出现各种花样,最后都只有她听着名字就点头,真是令人囧囧的。   当时她已经设计好几个桥段了,比如说:   一个貌美的秀女,独立晃荡在御花园中,对着圆月下巴微抬,露出精致的侧脸,柔柔的对月祈祷:“信女有心,愿万岁爷一生康泰平安,金瓯永固。”   然后不远处的康熙看着小美人儿,感动的一塌糊涂,当即就上前,搂着美人儿腰,用大提琴般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美人耳边轻轻回应:“如卿所愿。”   然后就是一代宠妃的崛起,引起后宫中无数腥风血雨。   或者是,康熙在年少时,心中本有一个白月光,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在一起,在殿堂上看到那小白兔一样的眼神,顿时如遭雷击。   这就是朕的白月光啊,然后玩起了替身梗,虐身虐心后,发现替身才是他的爱,愉快的HE了。   顾夏:……   可惜这一切都不能发生,还真是有些遗憾。   说好的后宫吃瓜看戏路,竟然没有,现在后宫的瓜一点都不好吃,一个不小心就会在嘴里炸了。   “嫔主,皇后娘娘传召。”   香襦立在晶帘后头,轻声禀报。   皇后?顾夏拧起细细的眉尖,心中有些不解,这个时候,不安生的待产,总不能还想对选秀插一手吧,皇后怀像不好,没空找她的麻烦,她都快把这一号人给忘了。   见皇后,就得隆重一点,以示尊敬。   等到坤宁宫的时候,皇后端坐在凤椅上,春暖花开的天,她挺着大肚子,还穿着夹袄,人也瘦的厉害,眼睛中闪烁着晦涩不明的光芒。   顾夏心中一个咯噔,这眼神不好,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味道。   脚步略顿了顿,就平稳的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主子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温柔的叫起,听在顾夏耳中,却有些刺耳。   皇后一向不喜欢她,在她得宠之后,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吧,偏偏她又心虚,她是正妻,她在她跟前总是直不起腰,理不直气不壮的。   以前看历史倒不觉得,现在处在这个环境中,细细回想,才觉出其中的恐怖,在太子胤礽之前,后宫生下的孩子无数,可最后胤礽排行第二,这其中代表着什么,实在太可怕了。   大阿哥还是送到大臣家,才得以保全,小时候也是病怏怏的,没点活泼气。   而这一次的襁褓事件,让她的心提了起来。   皇后命人上茶,温柔道:“素问你喜爱这些雅致的玩意儿,这是内务府新供上来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不管合不合,皇后既然开口,这茶她就必须喝下去,她的五感被绿雾养的很敏感,茶水酽酽的,闻不出什么来。   可问题就出在酽字上,又不是无知村妇,以为茶酽便是好茶,那这个羞辱她,更是用不上了。   皇后一直温柔的看着她,略带催促的开口:“你尝尝看。”   顾夏心中一紧,不确定茶中是否有问题,幸好她是做了准备来的。   看似正常无虞的喝下茶水,实际上都被她用绿雾包裹,偷偷的含在舌尖下,借着擦拭唇角的功夫,控制绿雾飘出藏在帕子中。   这样一来,她有些吃力,只得找借口告退。   皇后没有多加阻拦,放她离开了。   顾夏有些摸不着头脑,现代有句话,抛开剂量谈疗效都是耍流氓,放在毒物上也是适用的。   那么这一遭,就是为了看她喝一口茶水?   “钮妃娘娘既然不能吃用桃花茶,嫔主不如试试果茶?”香榧见她回来,坐在廊下不吭声,思索半天,才献策。   孕妇,不能,酽茶。   顾夏自嘲一笑,皇后娘娘还真是小心呢,这是担心她怀上了,打算在她坐月子期间爆出来吗?   眼见着她就要到预产期了,也怪不得她着急,一坐月子,什么都顾不上,可不得都提前准备好。   她这没影的事都引来刺探,那么身在高位的钮妃姐姐有孕,又该如何是好。   想了想,还是亲自走一趟,提醒她为好。   到承乾宫的时候,钮妃坐在枇杷树跟前,怔怔的望着发呆。   顾夏:……   有这么喜欢枇杷树吗?   “姐姐若不觉得疲累,还是多多的起来走走,活动身体为好,您的身体健康了,孩子也好受不是。”   孕期的人是比较懒得动弹,可又不动不行。   钮妃轻笑摇头:“我知道的,你且放心便是。”   两人相携一道往内室走去,顾夏一边走,一边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半晌忧虑的说道:“您两人打了这么久的擂台,比我更得小心才是。”   况且钮妃现在是柔弱的玉瓶,不能碰撞半分,若有个万一,实在没有地方后悔去。   “她了解我,一如我了解她,我们两人互成掣肘,上头才放心,她没有那么傻,对着我出手,怕是看不得我肚子里这块肉更多些。”   钮妃瘦了许多,肚子还是小小的一团,看不大出来,可自从有了胎动,她就有真切的做母亲的感觉,自然也容不得一丝差错。   皇后防着她,她也防着皇后。   有时候却是小人物更可怕些,你身边全是这些人,防不胜防,谁也不知道哪一个忠心的面孔,会突然间变脸,做出让你悔恨一生的举动。   就算诛连九族,那你失去的也永远回不来,何其可悲。   笑盈盈的勾着她的胳膊,钮妃含笑道:“不说这些糟心事,你且进来瞧瞧。”   熙嫔一直为着她做这些做那些,她无以为报,偏没有精力做衣衫,就做出简单的小物件来。   绣桌上平整的铺着一块云间,是她最喜爱的缠枝杜若,豆绿色配着清浅的白,好看极了。   “姐姐……”钮妃身子重,绣出一件云肩,不知道废了多少功夫,这东西复杂,全部都是花色才好看,废的功夫不必绣制衣裳用的少,甚至更考校眼光。   又是缠枝的,密密麻麻的用针量过,顾夏抬眸,有些感动,有些气她不爱惜自己身子。 第32章   钮妃一向是端庄温柔的,此刻也是。   拿起桌上的云肩, 轻柔的替她披在身上, 又系上盘扣,这才退下, 欣赏自己的杰作。   顾夏对着铜镜照了照,顿时稀罕上了,钮妃说要取下来,她怎么也不允。   “孩子气。”钮妃笑她。   待两人坐定, 顾夏这才将云肩解下,笑着解释:“这么美丽精致,非重大场合, 哪里舍得穿戴。”   钮妃点着她的鼻头,无奈道:“就你促狭,心眼子多。”   顾夏觉得自己非常无辜,一会儿子心眼多,一会儿又天真孩子气, 真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此行便是为了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既然已经完成任务, 便好吃好喝好玩,将这些事都抛在脑后。   钮妃看了羡慕不已, 她若是有这么大的心, 那日子就要好过许多。   顾夏赖到天黑才回去, 钮妃知道她最近在看书, 便拿了诗经教她, 她在心中想,钮妃和皇上都是好为人师的人,难不成这是大佬们的癖好不成。   回到景仁宫,三小只便殷勤的迎上来,上蹿下跳的吸引她的注意力,顾夏好奇的抬眸望,就见她的床边摆了一只死老鼠,而奶豆儿跟献宝似的,得意洋洋的昂着头,一副我功劳最大的模样。   “汪汪汪~”我先发现哒。   “叽叽叽~”我先摁住哒~   顾夏:……   “啊~”尖利的叫声脱口而出,她这个人,不怕蛇不怕蜘蛛,就对老鼠丝毫没有抵抗力,做过最严重的噩梦,便是被一群老鼠拖进老鼠洞。   而在现代城市中,难得见老鼠一次,她都把这个弱点给忘了,突然间看到还在抽搐的老鼠,整个人都要坏掉了。   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出内室,顾夏扶着门框,惊魂未定的看着无辜的三小只。   “喵~?”奶豆儿歪着头,身上细腻的绒毛都炸开了,在空气中随风舞动,不解的看着铲屎官。   “汪?”瓜娃子意识到自己办错事了,有些心虚,这建议还是它提的,并严禁奶豆儿把老鼠扔掉或者交给小太监。   “叽叽~?”紫貂也有些懵,看自家主人的表情,一边叫着,一边往奶豆儿后面躲。都是它干的,跟我无关。   顾夏蹲下,挨个点了点它们的眉心,无奈道:“我害怕蛇鼠,以后不要让我看到,知道了吗?”   三小只有些遗憾,怏怏的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回答:“喵。”“汪。”“叽。”   被这么吓了一通,顾夏那点瞌睡也没了,精神百倍的用膳去了。   “先把它们三个抱下去洗洗,一个比一个脏兮兮。”顾夏吩咐,但这时候太阳落山,天又有些凉,就加了一句:“好生的擦干,莫要冻着了。”   三小只最害怕洗澡,这一次却乖乖的,非常老实的任小宫女动作。   顾夏回到内室的时候,老鼠已经被撤下去,地上的血点也擦洗干净,可她一想到那里曾经有一只老鼠,心中就不自在,拧着眉头吩咐:“这春日老鼠也跟着苏醒,好生的排查一番,蛇鼠都整治干净才是。”   海宁赶紧应下,顾夏见他没有下去,便问道:“何事?”   先躬身行礼,见顾夏面露疑惑,这才道:“奴才得到的小道消息,有些做不大准,可说出来,嫔主子心中有防备,便比什么都好。”   顾夏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这一次的秀女里头,有一个女子相貌出众,是中宫千辛万苦寻的,说是相貌……类您之绝色。”   海宁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乍一压低,又带着几分磁性,倒是挺好听的。   “本宫知道了,会小心注意的。”顾夏摸了摸嫣红的唇瓣,顿时笑了,觉得有意思极了,这位绝色怕是身份不高,很好拿捏吧,顶好再是个不孕不育的,岂不一举两得。   海宁正要下去,顾夏就叫住他:“过来吧,替本宫读话本。”   舒舒服服的斜靠在床榻上,这才冲海宁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了。   碧玉簪冠金缕衣,玉如肌。   从今休去说西施,怎么伊。   香腻桃色不傅粉,最偏宜。   好对眉儿共眼儿,觑人痴。   清朗的少年音果然好听,顾夏闭着眼,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有些疑惑的睁开眼,就见海宁俊秀的脸庞一片火红,整个人都快烧的冒烟了。   顾夏:……   “不过是读个戏曲,你羞什么?”   这《玉簪记》一点露骨的地方都没有,她才要他读的,这表情不知道还以为她要他读的是淫词艳曲呢。   海宁用力的握着自己手中的话本,垂眸瞥见有些皱巴巴,顿时惊吓的松开,小心翼翼的抚平褶皱,心中暗恼,嫔主子好不容易让他在跟前伺候,却被他搞砸了。   只得清了清嗓子,顶着冒烟的脸接着读下去:“相公,你可莫要把莲池错当蓝桥跨啊!”   一连几个相公出来,海宁又读不下去了,顾夏挥挥手,无奈道:“唤香墨进来读吧。”   这样脸蛋儿红红,羞涩的要滴出水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他做了什么呢。   莫名的从脑海深处浮现‘纯情小处男’这样的词,顾夏有些黑线,她需要一点去污粉,清洁一下心灵。   过了一会儿,少年音又接着响起,顾夏睁眼看了看,海宁白皙的脸蛋还是红红的,到底声音稳住了。   耳朵被伺候的舒服,她也就不计较没去寻香墨的错处了。   “小生失礼,多有冒犯,还请仙姑恕我风流少年才调!……”海宁的声音清朗中带着温柔,顾夏在他有节奏的话语中,渐渐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海宁这才蹑手蹑脚的,拿着话本出去,沈嬷嬷与他面对面,他便躬身行礼,小声道:“嫔主子睡了,您伺候着吧。”   太监若能留宿,那必是主子的心腹不可,可惜顾夏觉得,太监依然是男人,心思难测,因为残破不全,反而心思更诡秘些,因此难以跟太监交心,更喜欢用宫女些。   她身边都是小太监,她也就喜欢用海宁和寿宝两人,想着等开年内务府拨人的时候,再调过来一批,她亲自选几个可心的。   若真是要选,这时候便要备下,顾夏第二日便招来海宁,交代道:“你去太监所瞧着,寻样貌端正,聪明伶俐的,仔细的考校一番,心思也得端正,到时候本宫留着用。”   听她这么说,海宁心中有一丝委屈,他知道主子这么多的嘱咐,最重要的一句在相貌端正,当初他便觉得,他和寿宝能杀出一条血路,就是因着相貌较别人清秀些,这要是来了更好看的,他岂不是要失宠。   还得他亲自去办,无端的,他心中升出一种,他去主子选秀去的感觉。   顾夏今儿,便是要忙活着选秀呢,因此这会儿天刚蒙蒙亮,她就已经起来拾掇了,照着品级大妆后,就搭着沈嬷嬷的手,往交泰殿去。   她到的时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没有到,顾夏就松了一口气,要是落到两人的后头,那事情就有些不美了。   太监和宫女来来回回的忙活着,有嬷嬷在一旁指挥,见她来,一群人呼啦啦的赶紧行礼,拜倒一片。   “行了,都忙自己的吧,自己负责的事务在检查一遍,莫出纰漏才是。”顾夏施施然的立在门口,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她得迎接两位祖宗。   果然没一会儿就看到两人的依仗出现在御花园门口,顾夏快步上前迎接,请安叫起之后,才搀扶着太皇太后的胳膊,迎她进交泰殿。   两位祖宗都坐下了,顾夏又小心的伺候茶水点心,直到第一批秀女进殿,这才在太皇太后的示意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选秀与她想象中更加不一样,完全没有争奇斗艳的感觉,最小的十三岁,最大的十六岁,一个比一个小,看在她眼里跟儿童似的。   幸好她手中拿着做过记号的花名册,只需要跟人对上就成,长相如何并不重要。   太皇太后就在她身边坐着,对她的决定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看到屁股大的难免多看两眼。   而顾夏也终于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康熙表妹——如今的佟国维之女佟氏玉音,佟家如今借着孝康章皇后的势,刚刚起来,还没有未来佟半朝的威势。   佟玉音年仅十四,身量还未长成,瞧着一团稚气的,容长脸,细眉细眼的,是个端庄婉约的女子。   穿着秀女统一的棉袍,头发编成一个大辫子垂在脑后,行动间头发一动不动,恪守规矩。   “佟国维之女佟氏,留牌子~”   太监的唱礼声响起,佟玉音容色不变,依然很端的住,优雅的行礼谢恩。   接下来就没有什么看头了,许是她点的人很多,和太皇太后的意,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参加选秀的秀女有很多,能入围的也不少,可最后冲到殿选的,也不过几十人罢了,六人一组,根据蒙古族、满军旗、汉军旗的顺序,很快就阅选完了。   接下来的事情,自有专人负责,不需要她在看着,顾夏就利索的回景仁宫去。   这一天眼花缭乱的,她需要好生歇息才是,心中也得暗暗思量接下来得路怎么走。   原本的打算自然是行不通的,在后宫中越久,越能察觉出自己当初的天真,幸好一直有钮妃姐姐护着,要不然她早被吃的渣都不剩了。   时隔三百年时光,还能找到一心为她的闺蜜,这是她的幸运所在。能够携手相依,在无尽的时光中相伴而行,是她们两人之间的缘分所在。   这么想着,顾夏便令厨下记得,明日记得备着鱼、紫苏叶、甘草等,她要给钮妃做一道酥骨鱼出来。   用过膳洗漱过后,顾夏穿着肚兜,披着寝衣躺在床上,海宁隔着晶帘给她读话本,在好听的声音中入睡,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她今日有些累,果然没一会儿就睡下,海宁声音渐低,隔着晶帘瞧着她闭上眼睛,睡颜恬静,便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刚一出去,在门口立定的功夫,便看到康熙来了,见屋里一灯如豆,压低声音问:“你们嫔主子呢?可是睡下了?”   海宁轻手轻脚的请安,这才低声回:“回皇上的话,嫔主刚刚睡下。”   康熙撩开门帐,立在晶帘外头,就见她穿着月白的寝衣,这会儿已经蹭的散乱不堪,露出里头碧色的肚兜来。   许是做了好梦,唇角微勾,那甜美的酣睡姿态,略有些惹人。   悄悄的坐在床边,他本担心她今日心情不佳,如今一看倒是放心了。   顾夏敏锐的睁开眼,见是康熙,便露出一抹笑,经过今日的事,她心中升出压迫感和紧张感来,纵然现在后宫中她的相貌很能打,可每三年一次的选秀,会让她很快淹没在众人中,她若是有孩子还好,若是没有孩子,那岂不是惨了。   像这一次养别人的孩子,养不养的熟另说,养着总是有隐患在,不如自己的孩子可心。   “睡吧,朕看看你便走。”   睡什么睡,她抓紧时间造孩子吧。   寝衣宽大,一伸胳膊便露出雪白晶莹的胳膊来,顾夏跟没骨头似的将胳膊缠在他的脖颈上,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康熙喉咙快速的上下滑动,他这一次真的只是来看看她,并不打算做别的。   可伊人有请,那里有他拒绝的道理。   他神采奕奕的双眸,如同清朗的湖水,能清晰的倒映出她的身影,在这一刻,好像他是她的,相逢既是别离,这才是她们之间的可怜可悲之处。   波光潋滟,水色荡漾。   翻转之间,湖面涛涛浪起,水波粼粼难驯。   待雨歇云收,康熙抱着她,往她屁股下面塞了一个枕头,见她眼波横过来,赶紧解释:“朕问太医,说是这样能提高受孕机会。”   顾夏咬着指尖,羞涩的将脸颊埋到他的怀中,内心深处却生出无限的惊恐来。   她因生子而死,如何面对再一次有孕,若她活不下来,留稚儿在这宫中,怕也是早夭的命,若是一尸两命,她又何苦怀这一回。   一时间心头有密密麻麻的疼痛,不由得轻轻抽气。   康熙觉出水意,强硬的捧起她的脸颊,轻轻的拧起剑眉,她的小脸白煞煞的,一眶秋水氤氲欲滴,咬着嫣红唇瓣的可怜样,让他叹息一声。   “可是朕弄疼你了?”   顾夏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实话总是不能说的。   只得小小声的抽噎:“怕疼。”   烛火飘摇,映照在两人脸庞上,康熙无奈,大手揉上她顺滑的发丝,轻声道:“到时候我们请最好的太医……”   顾夏还是摇头,再好的太医,能比后世精美的仪器还好?并发症出来的时候,神仙难救。   况且,太医院若真是好的不得了,后宫的孩子存活率怎么会这么低,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越想越觉得悲伤,抽抽嗒嗒的抹着泪,纤腰就被大手箍住抬起,屁股下的软枕被抽去,被放了下来。   康熙用锦帕温柔的替她擦拭着,无奈道:“你连长胸都觉得痛,这事儿便不急吧,到时候水淹了朕这景仁宫,又该如何是好。”   她哭一半,便顿住了,抢过锦帕滚到被窝里,偷偷的清理着。   “朕伺候的不好吗?”康熙有些纳闷,他为了取悦她,翻看无数避火图,寻找如何令女子愉悦的法子,又经过这几次的实验,瞧着她小脸酡红,双眸迷醉的模样,是挺喜欢的。   怎么事后这般冷淡,惯爱藏羞。   顾夏:……   见她含着泪珠儿,说掉不掉的,略有些惊诧的望过来,康熙勾唇低低一笑,以唇覆眼,允去那星光点点,这才将她牢牢的抱在怀中,拉过锦被盖上,又细心的替她掖好,这才说道:“朕抱着你,睡吧。”   顾夏点头,头枕在他臂弯里,非常有安全感。   一夜无梦,待到第二日一大早,顾夏醒来时,康熙又不见踪影,她这景仁宫便热闹起来,董氏和王佳氏一道先来,这会儿正坐在亭子中,看着众人忙碌。   沈嬷嬷略带歉意的奉上茶水,柔声道:“这位庶主子稍候片刻,嫔主还未收拾好。”   何止是没有收拾好,她压根就还没醒哩,昨晚上和康熙闹得太晚,她又是个贪觉睡不够的,不睡足,是不会起来的。   日上三杆,董氏肚子里灌了三盏茶水,快要忍不住想更衣的时候,终于见侍立一旁的宫女太监都活动起来,她便知道,那位娇美人,终于起了。   果然,一刻钟的功夫,想见是穿衣洗漱完毕,这才叫她们进去。   董氏身上穿着半旧的菱花缎裙,外头罩着的比甲倒是新的,一迈进内室,那眼便忍不住看直了,她们这些人,不管是否拥有贵重物品,可鉴赏得能力都是要有的。   那床榻边的墙上挂着仕女图,若她没有看错,定然是皇上亲笔,还题了诗在上头,可惜她不敢细看。   一应的家具物件,大多都是紫檀木,间或有几件是沉香木的,就连晶帘,也是真的晶帘,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串成,闪耀着夺目璀璨的光芒。   熙嫔正在梳妆,五层的妆奁大开,能清晰的看到里头那琳琅满目的首饰。   太皇太后订下简朴的例,谁也不敢奢华,可依熙嫔的位份、封号,最简朴不过,也胜过她们盛装。   顾夏自己戴上珍珠耳珰,回眸浅笑:“两位先坐下玩一会儿,仪容不整,失陪了。”   董氏很温柔,优雅缓慢的上前,接过沈嬷嬷手中的发梳,巧手替顾夏挽发髻,桌子上摆着一根白玉扁方,上头雕着松鼠葡萄纹,董氏眼眸微闪,这么大块的白玉,她是不曾拥有的。   唯一的玉质首饰,便是一个镶珠宝的簪子,米粒大小的玉,轻易也舍不得戴。   对着镜子照了照,顾夏很满足,夸赞道:“你这双巧手难得,本宫喜欢。”   她如今想清楚了,后宫中确实独木难支,身后跟着拥趸者也是极好的事情,不管她有没有用处,最起码知道她的心在她这里,危害性不大就成。   现在的社会不流行反水,那会让整个家族都臭掉的,没有敢接着合作,所以大家在选主上就格外慎重,顾夏心中的担心也去了不少。   董氏听她夸赞,心中便涌出欢喜来,柔声道:“嫔主子喜欢,便是嫔妾的造化。”   身后的王佳氏唯唯诺诺的跟着,显不出什么来,顾夏也不急,日久才能见人心,她还得好生观察着。   海宁在外头敲了敲门框,顾夏听到,便扬声道:“进来。”   先是给几个主子打千,海宁才神色郑重道:“长华小阿哥病危,万岁爷让您去瞧瞧。”   顾夏神色大变,养在她跟前得时候,长华是一个非常活泼健康的小孩,这才给过去两天的功夫,便病危了么?   董氏神情也是一紧,皇上的话可真有意思,去瞧瞧,而不是去抱回来,将熙嫔撇的干干净净。   看来熙嫔的受宠程度,比她想象中还要多一点。   “你们就先回去吧,本宫要去延禧宫了。”   到底养了一场,顾夏做不到视而不见,当即就起身要去,沈嬷嬷便撩帘子进来,满脸凝重:“小阿哥殁了,皇上说您不必再去。”   顾夏:……   长华那孩子,竟没有保住。   “可查出是为什么?”   她不信,康熙看着孩子早夭,会无动于衷。他甚至还来不及办满月酒,眼睛也还没有发育好,来不及看看这个世界。   死死的咬着唇,顾夏心中难受极了,挥挥手,董氏、王佳氏就知机的告退,留下她一人在室内,看着侧间中的布老虎,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如雨般落下。   她大约是没有孩子缘的,甚至偏激的想,她是不是有些克子,这才使得亲子、养子,没有一个能站住的。   触景伤情,这侧间是长华的住处,到处都充满着他的气息,想着就让人难过不已。   “好妹妹,快别伤心了,我听到消息,就知道你受不住,赶紧来看。”钮妃挺着肚子,弯腰尚有些艰难,爱抚的替她顺着气。   顾夏抹了一把泪,茫然的望着她,哭诉:“那孩子健康的跟小牛犊似的,也怪我狠心,偏送他回虎穴狼巢,这才让他早夭,都是我的错。”   幽幽一声叹息,钮妃将她揽到怀里,轻轻的安抚:“别这么说,那是他的亲额娘,也是他的命数。”   “你救得他一时,救不得他一世。”   扑进香软的怀抱中,顾夏想要嚎啕大哭,却又顾及着姐姐怀有身孕,怕惊了她,只得咬着唇,大口大口的抽气,眼泪珠子拼命的往下落。   没一会儿就沁湿一条手帕。   钮妃心中怜惜大起,就这样抱着她,直到腰板有些僵硬,还没有提醒,顾夏就自己立起来,哑着嗓道:“您如今身子重,陪我许久累了吧,我陪你走走。”   钮妃点头,刚走到廊下,顾夏想着她带长华在这晒太阳,又有些忍不住,眼泪决堤。   “莫哭……”匆匆赶来的康熙,看她哭的鼻头红红的,眼眶红肿,就赶紧上前哄她。   她心肠软,他就知道她听不得这消息,赶来安慰。   “给皇上请安……”   “钮妃也在啊,起吧,你身子重,不必多礼。”   钮妃见康熙来了,神情有些落寞,看来她不需要自己陪了,有皇上陪着,哪里还能想到她呢。   这就告辞离去,却不知顾夏将她的神情看了个正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怀着孕,最是需要温馨陪伴的时候,康熙却只顾着新欢。   纵然这个新欢是她,可等她有孕,在产床上生死徘徊之际,康熙陪伴的是不是另一个新欢。   垂下眼睑,顾夏抿唇,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康熙。   这些事情纠缠在一起,让她心中烦躁突生,偏偏又在别人跟前发作不得,不由得憋闷非常,刚刚止住的眼泪,再一次喷涌而出。   “别哭,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康熙手足无措的拥着她,她的眼泪实在太多了,像是要流到他心里去,让他的心田也带上几分苦涩。   他的孩子大多夭折,十不存一,悲伤着悲伤着,他就将那些软弱悲伤给藏起来,不想让别人看到,可这会儿,听着她悲痛的哭声,那些掩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情感,也被勾勒出来。   顾夏微怔,脸颊上有一滴泪,凉凉的砸在脸上,显然不是属于她的。   略带着震惊抬眸,正对上一双血丝密布,通红的双眸,明明是有些可怖的,偏偏透出几分可怜来。   两人抱在一处,怔忡许久,谁也没有说话。   当悲伤太过的时候,语言反而不能形容其一二。   顾夏的心中非常复杂,她从穿越之后,心情就一直紧绷着,她害怕活不过一集,她也害怕被人发现,一把火烧死她,也没处说理去。   她更怕保不住自己的所有,让原主和原主的族人陷入危险的境地中去。   她喜欢康熙这个热情的小狼狗,纵然不属于她,可她贪欢,总想多享受几番。   她也想前夫,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那么多年的感情,并不能因为一场悲哀就会完全消散不见。   这些感情在胸腔中激荡徘徊,从不曾有发泄的口子,憋的她就要发疯,借着长华的事,胡闹一通,胸中反而平静许多。   一回神,已是午膳时分,康熙的龙袍被她揉的皱巴巴的,顾夏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拉着他进了内室,温柔的脱掉外袍,顾夏嗓子哑的快要失声,只得用口型道:“陪我睡一会儿,不想用膳。”   康熙哪里有不允的道理,她哭这么久,定然是累了。   两人躺在榻上,枕着软枕,半晌都无法睡去,顾夏扭头,看着他完美的侧颜,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伸出手摸了摸那温热的肌肤,心中才安定下来,什么事都比不得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   康熙扭头,将她揽到怀里轻叹:“会好的,都会好的,你一定能给朕生一个健康的孩子,他会无忧无虑的长大,健健康康的,如此便好。”   什么聪明伶俐、玉雪可爱,他都不求了。   顾夏点头。   下午起来,康熙已经走了,顾夏在侧间给长华设了一个小佛堂祭祀他,也算是缅怀他在天之灵。   马上就要到皇后的预产期了,也不知道她这一胎如何。   皇后,预产期。   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顾夏的心中就是一震,不会的,下头的孩子怎么也威胁不到皇后嫡子头上去,她犯不着这样。   可若是为着嫡长子的名头呢?   顾夏心中一个哆嗦,那么小的孩子,又是怎么下的去手。   说什么突发疾病,无药可医这才去了,她是不信的。长华养的那么好,跟铁疙瘩一样,再说没有什么幼儿疾病,能这么快毫无征兆就去了。   在没有绝对实力保护自己之前,顾夏想,她还是不要生孩子的好,太恐怖了,小孩子经不得一点风吹草动,像长华这么大的小孩,甚至连药都不能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的衰弱,何其可悲。   还不等众人从长华的事件中醒神,坤宁宫的皇后便发动了。   这一次是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三大巨头亲自坐镇,这个孩子的意义非凡,只有嫡子才能稳固飘摇的人心,才能稳固这五零四散的大清江山。   就连有孕的钮妃,也得老老实实的坐在太师椅上,在坤宁宫的大殿中,等待着皇后生产。   顾夏坐在她边上,时刻的关注着钮妃的情况,一会儿递个甜汤,一会儿递个点心的,生怕她饿着。   后头是熙熙攘攘的庶妃,十来个排成两队,立在月光中候着。   皇后半夜发动,这会儿已经是三更时分,可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三大巨头的神色越发冷凝。   太医上前寻求对策,顾夏听到康熙冷酷的声音:“孩子必须安然无恙。”   她的心便随着这月色渐渐变凉,也越发的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的可笑,什么情爱,都比不上这万里江山。   作为一个帝王,这样才是对的。   当天边升起一抹鱼肚白,终于听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御医蜂拥而至,片刻后又蜂拥而出,脸上挂着愉悦的笑意:“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平安诞下嫡子,母子均安。”   康熙朗笑出声,大手一挥,阔气道:“所有人都月例翻倍,这是一件举国同庆的好事。”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对视一眼,俱都笑起来,太皇太后柔声道:“皇帝高兴,哀家也高兴,我大清有后,合该共赏。”   她们这些等候的小嫔妃,就被奴才们带领着,回了宫殿,钮妃和她一道来了景仁宫,两人相对而坐,钮妃挥手让奴才们出去。   “原先我猜着,这事是皇后做下的,那么这一次生产,小阿哥定是安然无虞,她说不得要寻了藉口,活不过当日,如今……”   顾夏并不记得详细的历史情况,闻言也皱起眉头,不解道:“难道是因为嫡子需要一个完美的皇额娘,来确保自己的地位。”   “那估计就是了,这一次按不下她,以后你莫要冲撞与她,碰上她发难,尽管躲开便是,惹不起,便要学会躲,学会忍。”   钮妃蹙着细细的眉尖,一直都不见松开,皇后做出这么多恶事,仍然能平安,那么以后她的处境就危险了。   在这一刻,她才更深刻的理解,皇后两个字,到底代表着怎么深刻的意义。   皇后与国运相连,她一个妃子,打从开始便输了,就是因着有一个鳌拜义父,她便一步错步步错。   抚摸着高挺的肚腹,钮妃又忍不住一声叹息。   皇后若是冲着她发难,她不怕,她怕的是,等她生产的时候,可没有三巨头亲自坐镇,还拘束着下头的嫔妃,放在眼底下看护着,生怕出个万一。   皇后的权柄,经过这一次,会更加的稳当扩大,想要对她做些什么太简单了。   无论是在她生产坐月子期间,对着孩子出手,对着熙嫔出手,都是她力有不逮的时候,她该怎么安排,事先定然要想好了。   “我先回去了,你好生休息休息。”钮妃叹了一口气起身。   顾夏点头,知道她也累了,亲自送她回承乾宫之后,洗漱过就躺下睡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点多,让她目不暇接的,心中的想法变了又变,可有一条是不能否认的,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不惧暴风雨的来袭。   只是她的人生路,到底该怎么走,就要好生的策划。   等她一觉睡醒,已是黄昏初至,金黄色的夕阳拉的长长的,透过窗格,留下斑斓的影子。   天边有火红的彩霞,绚丽灿烂,轰轰烈烈的燃烧着。   顾夏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心中郁气尽消,不管前路如何艰难,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的过。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扒拉自己的小金库,给坤宁宫送洗三礼,还有满月酒的礼,都得提前备下。   她之前已经收拾好了,可看着三巨头这么紧张,还是得再加三成礼,她可怜的小金库。   百岁金锁、金银花生锞子、金项圈、金手镯、金脚镯,这样一套打下来,就用了二三十两的金子,这是最基础的物件。   看着小金库,顾夏心疼的直抽气。   “还是得有收入才成,这般坐吃山空,没多久就撑不住。”顾夏暗自寻思,她之前得主意,要昨日实现才成。   沈嬷嬷立在一旁,不时的给她出主意,还有注意事项。   幸好可以拿别人送的礼物到制造局融了,再打新物件。   将这些事准备妥当,天已经黑了,顾夏刚睡了一天,有些睡不着,便点着灯,坐在书桌前看书。   今儿康熙定是不会来的,她心中平静无波,倒能安稳的看下去这些晦涩难懂的文字。   海宁立在她后头,替她锤着肩。   夜已经深了,有些凉,顾夏打了个哈欠,便歪在床榻上,柔声道:“接着上次的念吧。”   海宁已经熟门熟路了,抽出书籍,打开便要读,只当时便怔在原地,这是——避火图,脸红红的放回去,又拿了旁边的《玉支玑》来念。   他还特意去寻说书先生,学着怎么读这些话本更生动一些,很下了一些功夫。   在他抑扬顿挫的清朗嗓音中,顾夏陷入沉睡。   一夜无话,待第二日一大早,顾夏便精神奕奕起来,跑到小厨房中,说什么也要整治出一桌菜,好生养着她的钮妃姐姐。   上一次说要做的酥骨鱼没来得及做,今儿正好一并做了,这东西费工夫,要半天来等,索性最先做这个,又做了红烧鸡翅中,现在的翅中不像是后世那样,去了就能买到,嫔妃的份例里头,一个月顶多也就三只鸡,想要凑齐一盘翅中相当艰难,还是去酒楼买的。   当日的宾客,便惊讶的发现,没有一个人能吃到心爱的翅中。   顾夏这么想着,心中便有些愉悦,美滋滋的翻炒着,下手如飞。   “去请姐姐过来用膳,眼瞧着就要好了。”   扬声冲着外头吩咐一声,顾夏又飞快的挥舞着铲子。   “什么?”   一抬眸,就见康熙长身玉立,立在小厨房门口,探头往里头看。   小厨房有些矮,这门自然也矮,不似正殿宽广高大,他立在那,瞧着就有些委屈。   “皇上,您来了。”顾夏有些可惜,好不容易有兴致下厨一回,偏遇上皇上,他若是不走,如何好去叫钮妃姐姐来。   这大猪蹄子一点眼色都没有,这一看就是甜口的菜,又浓油赤酱的,不符合他的养生之道。   康熙反而弓着腰进了小厨房,兴致勃勃的看着她翻炒,问道:“可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顾夏左右看了看,香葱还在案板上,没有用器物装起,便轻声道:“香葱装好放着,我出锅的时候要撒上。”   她很多烹饪手法都跟现在的人不同,是她前世学会的。   说起来也好笑,跟前夫结婚那么多年,只要他在家的日子,她从未碰过家务,谁知道最后的结果,竟是死生不复相见。   康熙应下,左右看了看,有些没辙。   “用什么盛?”   “先洗手吧,随便拿一个小碗就成,反正又不是装着吃的。”   “这个么?”   “也成。”   锅中的汤汁渐渐浓稠,红烧的香味在厨房中弥漫,顾夏吸了吸口水,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口了。   她的手艺,实在说不上好,可她有绿雾啊,这味道便绝了。 第33章   康熙没做过这样的事, 别人也不敢引着他做。   刚开始还有些手忙脚乱的,没一会儿就稳当起来,跟在顾夏后头, 有模有样的打下手。   “皇上好厉害!”顾夏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康熙抿着唇,心中也有些美滋滋的。这餐饭食有他的掺和, 四舍五入一下,那就是他也会做了。   三荤一素一汤一饭, 是他从未有过的简约,可吃用起来, 意外的得他心,不由道:“快把手伸出来, 朕瞧瞧是怎么长的,做出来的饭食比御厨还厉害些。”   顾夏伸出十指, 白皙纤细如剥嫩芽,上头染着嫣红的豆蔻, 如同雪中红梅数瓣,漂亮极了。   他往常没有注意,这会儿子才看出来, 诧异道:“你怎么没有留指甲?”   好似是约定俗成的, 他们这样的身份, 总要跟别人不同,才能彰显出来, 那么留长长的指甲, 绝对是能体现出来自己不事生产最绝妙的招数。   “年里头翻地, 想着全都绞了,后来就有些留不住。”顾夏说着,夹了一块翅中给他。   等用过午膳,两人又凑到一处消食,康熙望着院中种的植被,不禁感叹连连:“地你要亲自种,饭你要亲自做,生错身份了不成,这般勤劳。”   顾夏叉腰:“这叫热爱生活,只有亲自参与进来,才不至于整日死气沉沉,没点活人气。”   “好好好,说不过你。”   自己惯出来的脾气,康熙能怎么办,当然是自己受了。   后宫的女子,最缺的便是这份活力,大多为着端庄,恨不得连走路都保持静止状态,像熙嫔这般,忙活的小脸蛋红扑扑的,那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顾夏心中其实是有些奇怪的,她都困了,可康熙一直拉着她说话,不曾答应她去睡,有时候又不说话,看着外头发呆,一动不动的,眼神非常狠厉,她看了害怕。   当听到梁九功禀报的时候,她才恍然梦中,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外头适时的敲起代表皇后薨了的丧钟,都不用别人说什么,她自己就已经明了。   国母薨了,是为大丧,不说康熙匆匆离去,就她也得赶紧把身上的钗鬟给卸了,换上素淡的孝服。   端坐在廊下,听着海宁打探来的消息。   康熙发妻赫舍里氏,追悼谥号为仁孝皇后,梓宫设在乾清宫,设几筵、丹旐于乾清宫门外之右。   算得上是荣宠至极,可康熙下午的表现,让她心中不寒而栗,皇家无休妻,只有病逝,借着生孩子的档,操作起来太简单了。   接下来是好几天的丧仪,顾夏不由得庆幸,幸好她没有怀孕,要不然在初期这样跪来跪去的折腾,多好的身子也撑不住。   钮妃就没有撑住,可惜她作为一个妃子,皇后崩了,怀孕并不能让她躲过丧仪,看着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几天的功夫就瘦下来,不由得心疼。   更加令她心疼的是,钮妃她在行礼的时候晕倒,着急忙慌的请来太医,说是动了胎气,以后都要静养着,顾夏就不禁火冒三丈,就连死了,也要折腾她们一把不成。   偏活人如何去跟死人讲理,幸好太皇太后得知后,批准钮妃回去歇息,要不然这后事,真的难以预料。   姐姐怀像本来就差,好不容易养起来,如今稳当许多,突然间又出这样的事,实在令人懊恼。   她也不能陪着,总是安不下心。   好在丧仪已经接近尾声,康熙都上朝去了,因此又熬了两日,虽然没有除服,到底松快些。   未除服期间,她们不能随意的串门说笑,她心里有些着急,就一天三顿的做些吃食,给钮妃送去,就算她不能受益,吃着好吃,她多吃两口,她也满足了。   “我无事,你莫要着急。”   清笺素字,俊秀婉约的一笔一划,意外的安抚了她的心。   待到除服后,顾夏就赶紧往承乾宫去,见一见她心心念念的姐姐。   钮妃很瘦,脸色还有些发黄,并不如她自己所说的无事,顾夏心疼的拉着她的手,想要念叨又不敢说,就怕惹出她心中烦忧。   只得捡好听的说:“这樱桃马上就要熟了,我给你做樱桃酱吃,酸酸甜甜的淋在点心上,最是好吃不过。”   钮妃轻轻的应了,她现在的状态,跟刚刚怀孕的时候很像,气血两虚,太医话中的未尽之意,就是担心她受不住胎儿索取营养。   顾夏看的心酸,却又没法子,她手中的绿雾并不能对别人起作用,想要帮忙却无从下手。   皇后薨了,后宫中就以钮妃的身份最高,也是最大的靶子,都在盯着她呢。   “这几日都没功夫浇那棵枇杷树,你等会儿给它浇一盆水吧。”钮妃说话有些无力,特别的轻,顾夏要全神贯注才听得到。   轻轻的点头,顾夏觉得自己泪意上涌,担心在钮妃面前落泪,便打趣说:“我这会儿去瞧瞧你的命根子。”   钮妃勾唇,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意。   顾夏出去,就没有再进来,她要好好的收拾一下心情,才能再次面对钮妃。   没一会儿瓜娃子就偷偷的溜过来,这几日顾夏不在,它没少干这样的事,钮妃也已经习惯了,见它来,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就拿玩具给它玩。   东西不敢给它乱吃,怕撑着什么的,玩具就没有忌讳了。   “娘娘,保胎药熬好了,您趁热喝吧。”碧玺手中端着白玉小碗,有些无奈的劝。   这些苦药汁子,离很远闻着都难受,更别提喝的人是什么感受了,主子也不爱喝,每次磨磨蹭蹭的,可这药,微烫的时候,反而没有微凉那么苦。   钮妃斜瞟一眼药碗,想着今天熙嫔泪丝丝的双眸,捏着鼻子就要往嘴里灌,还是忍不住用勺子搅了搅,那酸苦味,冲鼻而上。   “汪汪汪~”不许喝。   瓜娃子窜着就要往床上去,被碧玺拦住了,“它怎么回事,往常那么乖,今天怎么有点想发狂呢。”   钮妃已经喝了一口,瓜娃子急了,用尽全力往床上扑,被碧玺横腰拦了,抱在怀中。   它个头小,碧玺轻轻松松的就把它制住了。   “说来也是,熙嫔娘娘养的这三小只怎么瞧着挺机灵,就是不长个子,瞧着跟出月没大多少。”   钮妃一口一口的喝着,瓜娃子都绝望了,开始疯狂的大叫,凄厉的汪汪汪声,吓的钮妃手一抖,药碗差点都脱手了。   “你轻些,莫伤着它。”钮妃蹙起眉尖,觉得这一次的药味道有些不对,可口中弥漫的苦味,让她忽略这一点异常。   碧玺脆生生的应了,跟瓜娃子商量:“我把你放了,你莫要再挣动啊,吓着娘娘就不好了。”   “汪汪汪!”不许喝。   瓜娃子快急死了,不住的蹦跶着,偏它个头太小,蹦起来也够不着床沿。   钮妃将药碗放在几案上,冲着它招手:“今天这么想我,那先来陪你玩一会儿,反正我也不想喝。”   碧玺想拦,最终咽下在嘴边的话,小心的将瓜娃子抱起来,放在钮妃身边。   瓜娃子上床之后,依然不老实,还想往几案上蹦。   “怎么了?你也想喝?这可不行,好苦的,你不会喜欢的。”   钮妃摸了摸它的背,含笑道,她很喜欢瓜娃子这傻狗,这段时间也培养出感情来了。   瓜娃子锲而不舍的往几案上跳,钮妃挑眉,唇角溢出一丝笑意,这人避之不及的东西,瓜娃子倒是满不在乎,一片好奇的,和它的主子一样惹人喜爱。   “给你闻闻好了,可不许喝。”   钮妃拿着药碗,稍微离瓜娃子近了些,它抓住机会一脚踹翻,这才满意的摇着小尾巴邀功。   碧玺:……   好了,又得重新熬一碗。   瓜娃子办到自己想办的事,便想回去找顾夏邀功,扭着肥嘟嘟的小屁股跳下床就走了。   钮妃含笑目送它离去,没一会儿就捂着肚子,大汗淋漓的痛倒在床,碧玺一回眸便瞧见这一幕,吓的魂飞魄散。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娘娘,珍珠,快去请太医来。”   钮妃双眸血红的抬眸,怔怔道:“晚了。”   腹部如同凌迟一般,火辣辣的疼,一股股热流涌出,不用看她都知道,她的孩子,保不住了。   “将药碗收起来。”咬牙切齿的说出几个字,钮妃便再也受不住,疼晕过去。   现在再去想瓜娃子的异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些拼命挣扎不是发疯,而是为了阻止她喝药,所以再踹翻她的药碗时,才那般的得意洋洋,小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是她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只觉得它调皮,可它来玩这么久,调皮是有的,却格外的乖巧懂事,也极聪明,跟它说话,像是能听懂似的。   下腹仍在血流不止,钮妃昏昏沉沉的,嘴角勾起一抹惨笑,她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以后怎么辛苦也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千防万防竟还会被人下药,导致这样的事。   皇后已经不在了,又是谁这么手眼通天,容不下她生一个自己的孩子,甚至还不知道男女的孩子。   太医来的很快,俱都摇头,只开了消炎利下的方子,别无他法。   钮妃小产了,孩子手脚俱全,五官隐现,是个小阿哥。   顾夏听到这消息,也不知道该怎么哭,最近流的眼泪有些多,她觉得自己的泪腺有些干涸。   天渐渐的热起来,钮妃却没有好起来,日渐消瘦,孩子的离去好像带走她所有的生机。   “你若是不振作起来,谁为孩子报仇?”顾夏无法,恨不得摇着她的肩膀怒吼。   见她毫无反应,不禁委屈巴巴的道:“没有你陪着我,我总觉得自己不长久,你快好起来啊。”   钮妃眼珠子僵硬的转了转,是啊,自己没了孩子,还有这个天真的傻丫头等着自己护持。   “喝点粥好吗?”顾夏小心翼翼的拿着粥碗,可怜巴巴道:“前儿跟你说的樱桃酱,我已经做出来了,拌到粥里也挺好喝的,你尝尝。”   一直没有回应的钮妃,转过脸点了点头,张开干涸的唇。   顾夏高兴的都要哭了,她本来就身体虚弱,这一次小产差点要了她的命,若再不振作起来,就真的来不及了。   就这样换着花样哄钮妃,等她能起身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就换上了夏装。   顾夏恍然间想起,已经有月余不曾见过康熙了。他竟没有来看钮妃姐姐一眼,说好的中央空调,一点都不称职。   “出去走走吧,光躺着,身子骨难受。”见钮妃躺着不动,顾夏拿出杀手锏:“也好瞧瞧你的枇杷树,你许久未见,说不得就变样了。”   钮妃横她一眼,这就是骗小孩子了,树木不说一月未见,便是一年未见,怕也没有什么变化。   到底还是让顾夏搀扶着,再廊下晃了一圈,趁着太阳不大,躺在躺椅里头眯一会儿。   人都是经不起念叨的,说曹操,曹操到,在下朝的点,康熙就带着自己的依仗队来了,见顾夏在,一点都不意外,给她一个冷眼,就开始对着钮妃嘘寒问暖。   “近些日子战事紧张,朕政务繁忙,没来得及看你,你不要伤心。”康熙的话语温柔的快滴出水来。   钮妃有些诧异,她跟皇上之间一直淡淡的,何曾听过他这般温柔的说话,见熙嫔小脚步一蹭一蹭的,没一会儿就闪到门外,心中好像有一丝明悟。   皇上这是见熙嫔对她上心至极,吃醋了?   好像心情好上不少了呢。   果然,熙嫔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康熙就坐正身子,一板一眼的嘱咐:“最近好多了吧?”   听在钮妃耳中,那就是:有熙嫔陪你,你可舒坦。   轻轻的点了点头,钮妃低眉顺目,有些不知道怎么跟康熙说话,她知道熙嫔挺喜欢皇上的,就有些不愿意夺人所爱,看熙嫔的样子,显然也是觉得康熙是她的,这才悄然离去。   她懂事的令人心酸。   两人静默无言,康熙坐了一会儿就要走,出门的时候,看到熙嫔坐在院子里,海宁正在给他捏肩膀,两人年岁差不多,看到他眼里就有些刺眼。   “朕疯了。”   钮妃跟她亲密,他便瞧钮妃不顺眼,海宁一个太监,他竟然也看不顺眼了。   顾夏见他出来这么快,有些诧异,却还是乖乖的上前行礼。   见康熙高高抬着下巴,鼻子中恨不得喷着气,有些摸不着头脑,大猪蹄子的心事好难猜哟,她决定不猜了。   送走康熙之后,顾夏又进了内室,钮妃正眼巴巴望着门外,见她进来,眼前便是一亮,慢吞吞的为自己辩白:“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个,你要相信我。”   顾夏黑线,坐在她旁边,柔声道:“他不属于我,我不会多想,倒是姐姐你……有些话不是乱说的。”   来自后世被橘里橘气污染过的心灵会想歪的。   钮妃但笑不语。   “皇后娘娘的事已经翻篇了,以她一人之命,换以前所有,就是不知道这是皇上做的决定,还是她的家族做的决定。”   钮妃咬唇,她现在精神不济,许多一手信息无法掌握,再加上这一次事关重大,她查不出来也是应当的。   顾夏想到那天康熙的表现,倒是觉得,是家族出手的可能为多些。   他不急不徐等待的模样,还在她脑海中回荡不已,她现在有些害怕他,也害怕这个宫廷。   钮妃点头,肯定她的猜测,半晌才落寞道:“若是我薨了,最大的可能便是族妹进宫,我们这样的身份,更多的像是一个符号,是谁不要紧,代表着后头的族人便好。”   顾夏点头,这个时候,她也明白女人的地位到底有多低,钮妃的总结很到位,也很清醒,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若是她们做的有星点不好,那么随时会被家族抛弃,而为了保持荣耀,会有数不尽的适龄族妹进宫,代替她们。   “不要想那么多,我们都会好好的,长命百岁,历经三朝五朝的。”熬死所有人,做最后的人生赢家。   “活成老妖精了。”钮妃想到两人白发苍苍的时候,还手牵着手,一道在廊下晒太阳,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样美好的日子,简直想都不敢想,她这样破败的身子,能正经老死,她就满足了。   只是舍不得她的好妹妹,独自在宫中徘徊,总觉得放心不下。   “到时候你我携手种的枇杷树,会亭亭盖矣,枝繁叶茂的,有很大很甜的枇杷可以吃,怎么吃都吃不完那种。”   “我们就摘下来,做成枇杷酱,或者是送人都是极好的。”   钮妃想着,唇角就勾出喜悦的笑容。   顾夏想了想,有些黑线:“到时候我们都是老祖宗,应该是赐下去才对。”   两人畅想一番美好的未来,越想越觉得美滋滋,顾夏倒是对琵琶酱嘴馋了,忍不住道:“枇杷怎么不早些熟,这会儿尚有些青,带着一点点黄,让人看的着,吃不着,实在伤心。”   钮妃:……   这都哪跟哪,为什么会突然馋起枇杷来,不过细细一想,甜甜的枇杷,丰润的汁水横流,好么,她也有些馋了。   馋也没法子,时节不到,就是吃不到口中。   顾夏回了景仁宫,既然钮妃已经好起来,她就不用将自己的事情抛在脑后,日日的陪伴她。   这一次皇后的事情,给她敲响了警钟,若是上头想要你的命,你就只能引颈受戮,毫无反抗之力。   这么想着,顾夏换上布衣,挽着袖子给自己的田园薅草,一棵一棵的特别有耐心,她这次种了茄子、番柿、豆角、南瓜、黄瓜、甜瓜等,东暖阁跟前那一大块地,被她利用个干净。   还种下几把小香葱、韭菜、小茴香、大蒜等,一垄又一垄的,她安排的很细致。   毕竟当初是画过图再来种的,土地这么小,自然每一寸都要利用上。   种子都是她用绿雾氤氲过的,她有一种感觉,绿雾用的越多,就会越来越强大,因此一找着机会,她就毫不犹豫的使用。   这么多,足够她一整个夏天吃用,甚至捎带上钮妃,也是足够的。   这天儿有些热,没一会儿身上就汗津津的难受,薅过草后,略停一停,更是难受。   “备水,沐浴。”   顾夏含笑看向香襦,柔声吩咐。   香襦在给她绣帕子,闻言放下手中的绣绷子,立起身来忙活。   在她去薅草的时候,小厨房的水就烧上了,就等着她要用的时候是现成的,不必等待。   坐进浴盆里,顾夏满足的喟叹出声,实在太舒服了,水里撒满花瓣,又兑了香露花油进去,身心都得到极大的愉悦。   就是香胰子有些不大和心意,这时候的香胰子不够细腻,香味也相对馥郁,跟浴盆中的淡雅花香不同。   香胰子里头放了许多名贵香料、药材,那味道混在一块简直绝了。   看来她又可以找一件事做了。   “我自己来,你不必伺候。”有脚步声在后头想起,顾夏以为是香襦,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时候奴才们都在外头候着,她也不怕有别人敢进来。   宽大的手掌搭上她的肩,顾夏才恍然想起,有一个人,是不在奴才防备的行列中。   比如大猪蹄子——康熙。   掌心炽热,烫的她微微瑟缩,衣衫尽褪让她很没有安全感,弱弱的转身就要请安,却被康熙一把按住肩膀,顺着他的力,她就没有动弹。   看不到,心中就会有各种胡思乱想在沸腾。   那炽热的手掌流连徘徊,带来一簇簇的火苗,她有些受不住,对方衣衫整洁的模样,让她内心生出几分异样的羞耻感。   “皇上~”顾夏从鼻子里哼了声,就被他捂住了薄唇。   “嘘。”   他就像是最有耐心的猎人,用双手布下陷阱,让她在掌心婉转的开出花来。   水渐渐有些凉了,肌肤相贴的感觉又格外火热,顾夏嘤咛一声,目光悠悠。   这盆水,终究是不能要了,海宁带着宫女给她换水,一路目不斜视,手脚伶俐,眼角余光不免看到白皙如玉的玲珑玉趾,微微的勾着。   “过来。”康熙攥住她的脚腕,一把将她拉向自己,用细棉布裹住她的头发,轻柔的擦拭着,无奈道:“朕又不会吃了你。”   “你吃的还少么?”顾夏控诉,“我都说不要了,你尚不知餍足。”   “养生之道在修身养性,哪有一次便痛快的。”   那小嘴儿叭叭叭的,挺会说大道理,康熙低低一笑,凑到她面前,两人之间微微晃一下,就能碰到彼此的鼻尖。   “可朕瞧见你,便忘记修身养性之道,是你太迷人。”   反正不是他大猪蹄子没个节制的,顾夏想,他是这个意思。   可脸颊还是染上几分绯色,离得这般近,甚至有一种他的睫毛会扫到她的感觉,那如湖水般清澈又深不可测的眼眸,含笑望着她,缠绵又悱恻。   让人不自觉的沉浸其中。   “你走开。”顾夏推他,双臂软软的,使不上一点力。   康熙轻笑,将她揽到怀中,柔声道:“走到你心里么?”   顾夏嗔他一眼,自己穿上常服,拉着他往外走去。“这会儿子天不错,你若是不忙,便陪我走一会儿。”   两人往御花园去,宫中唯一的消遣地方,纵然再精致美丽,日日看着,也使了几分兴致。   还想要来,不过是因着身边有人陪着,一道走走,随口絮絮的说着话,便是美事一桩。   桃花已经谢了,上头结着小小的桃子,顾夏有些遗憾:“若是种上寻常的桃子,到了夏日还有桃子可吃,如今只能看不能吃,太浪费。”   这种观赏桃,纵然红彤彤的,吃到口中也是又酸又涩,还有些麻嘴,一点都不好吃。   “园子里还有樱桃树,这时节已经熟了,你尽管摘着吃。”康熙想了想,不能担浪费的名。   “早吃过了,樱桃不能见雨,里头会长小虫子的,上一次用水浸上良久,也不知虫出来完没有,吃着心中总是有疙瘩。”   “我还做了樱桃煎哩,姐姐很喜欢吃,裹上蜜,连吃了两块。”   樱桃煎做的是一份心思,要用上大半晌的功夫去炮制,先是用水浸了,约莫那些看不见的虫都跑出来的,这才放到砂锅中煮上半刻钟,用纱网滤掉核,只要细腻的果泥,放到带花纹的模具中捣实,放凉后便能用了。   吃的便是春意和雅致功夫。   康熙斜着眼睨她,她每天忙的跟小蜜蜂似的,做出许多新鲜或者古老的吃食来,可他从未尝过一口。   从未!一口!   想想就好生气的,康熙又忍不住斜睨她一眼,心中不满更甚。   他最近忙乱的要命,闲暇时梁九功就会告诉他,今天熙嫔娘娘给钮妃娘娘做了什么,明天做了什么。   可他却从不曾收到过任何心意,其他的庶妃都知道遣人去问安,她们两个凑到一处,便是乐不思蜀,将他抛掷脑后。   他终于忍不住,脚下生风的来望她,最后的结果是,她仍是在承乾宫。   康熙觉得,跟她较劲做什么,没得让自己生气,还是自己主动些为好。   如这一次,只要他主动了,便收获颇丰,洗的白白嫩嫩,等着他吃用,那甜美的滋味,果然受用无限。   “咳。”康熙清了清嗓子。   顾夏说的正高兴,在她心里,皇上吃个东西都是要用银针试毒的,妃嫔送去的吃食,最后都偏宜了亲近伺候的人,她闲疯了才会去给他送。   可是看他长身玉立牵着她的手,大掌特别有安全感,听到他清嗓子,顿时福至心灵:“明儿给万岁爷送一些过去,也尝尝鲜。”   康熙这才满意,面上却漫不经心的,好似一点都不在意似的,慢慢的点了点头。   春风总是香香的、柔柔的,吹佛在脸上很舒服。   顾夏看着前方的海棠,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柔声道:“顺道做鲜花饼给你吃,只是第一次做,不好吃你别笑我。”   康熙矜持的点头,半晌才缓缓道:“你既然有心,那朕就笑纳了。”   顾夏:……   鹅卵小径的尽头是一个池塘,里头种着荷花,这时节还不到开花的季节,却也有耐不住性子的,露出一抹粉色的尖尖。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初初不觉得这诗有什么厉害的,只觉得浅显的紧,可对古文了解的越多,才知道,这般浅显易懂,画面感很强的诗句,就是最厉害的。   康熙听到尖尖角三字,眼神不由自主的瞟到她的胸前,当初她刚露尖尖角的时候,他不过略碰一碰,她就能揪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哭上半晌。   真真娇气的要命,昨夜儿,梁九功提醒他,已经许久不曾召见后宫妃嫔,他才恍然发现,自打年后,竟只宠着她一人。   甚至他心中完全提不起宠幸她人的想法,看着那托盘上的绿头牌,只有她的崭新,能轻而易举的夺取他的目光。   他静静思索半晌,不知道这样的走向该怎么办。   可他牵着她的手就会头晕,现在倒好些了,可他自己知道,当双手缠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中有多么满足。   他应该做一个合格的帝王,而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男人。   以他敏锐的感觉,他知道,若是一步走错,他与熙嫔之间便再无一丝可能,他舍不得。 第34章   钮妃小产之事, 让人心中摸不到一点头绪。   她独自调查许久,却不曾发现任何端倪,不由得有些气馁。   “你说到底何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虽然这么问, 可钮妃心中猛然一惊,她上头的巨头, 也就那么几个,好猜的很, 要是里头任何一个不愿意她生下孩子,那么她以后危矣。   顾夏摸了摸下巴, 拧着眉尖询问:“后宫诸人你都调查过了?”   见钮妃肯定的点头,她开始盲狙:“上头三巨头勇敢的猜一猜, 若还是没有,那么往前朝看看。”   说到前朝, 两人心中忍不住一个咯噔,她的孩子也是三巨头的孩子, 她们不想让她生,不临幸她就是,犯不着偷偷摸摸的下药。   那么前朝呢?以她的身份地位, 生下孩子对谁的威胁最大?   那便是英年早逝的皇后, 她生下的嫡子。   一个高位妃嫔生下的孩子, 和一个无母的嫡子,谁也不敢赌。   “往这个方向查一下, 看有没有线索。”顾夏轻轻一声叹息, 后宫生孩子, 不光关系着自己,还关系着整个家族,和那一把至高无上的椅子。   因此竞争格外激烈些,康熙的孩子大多早夭,没有几个能立住,天灾人祸掺杂在一起,生活也太艰难了。   钮妃在宫中这么多年,握在手中的人脉超乎顾夏的想象,然而这样的巨头都有吃亏的一天,那么她呢?   人心之诡秘,令人不寒而栗。   “瓜娃子这两天怎么没来?可是因着我之前凶他了。”   这事情还要下手去调查才行,钮妃转身又想起别的来。   顾夏好笑的摇头,柔声道:“您多想了。它如今懒的厉害,吃了睡睡了吃的,约莫要长个子。”   她都养了这许久,三小只还是小小的个子,连康熙的惊诧的问过,可见它们早该长了。   钮妃好笑点头,自从瓜娃子打翻药碗开始,它就在她心中拥有不一样的地位。   两人沿着河岸行走,一路分花拂柳,惬意微微。   立在白玉桥上,迎着初夏微风绿野,瞧着下头清泉红鲤,顾夏扬声道:“拿鱼食来。”   钮妃身量纤弱,走这一会儿就有些累。斜依在桥梁上,含笑往下看。   “你总是这般有兴致。”   顾夏点头,她都死过一回的人了,不愿意往心中藏事。   两人又玩了一会,这才彼此分开。   回到景仁宫之后,天色尚早,顾夏突然有些无所事事,坐着发了一会呆,还是觉得无聊的紧。   “给本宫捏捏。”朝着不远处侍立的海宁招手,顾夏轻声道。   她如今喜欢招他在身边伺候,海宁很细心,有什么事儿从来不用她说两遍,总是一个眼神就能会意。   跟原本的香颂一样用着顺手,香襦……天真烂漫了些,纵然可爱,却拦不住大局,性子也有些直。   海宁打千应是,先去净手,这才又转回来,力度适中的替她按摩着。   “嫔主,李庶妃来访。”香襦立在一旁,恭谨的禀报。   “唔,”顾夏漫不经心的抬眸:“那是谁?”   她从来不曾听到有一位李庶妃,也未曾见过,素日在皇后、太皇太后处请安,人员她也认得差不多了。   记忆中也没有这位的存在。   “李庶妃入宫早,又一向是个低调不争的,身子骨也有些不大好,小半年没出来了。”海宁手顿了顿,这才又接着轻声道:“她是第一批选秀进来的妃嫔,前几年得宠的紧,无人能出其左右。”   李氏是汉将抚西额驸李永芳的孙女,身份也算崇高,只是她是庶女,那位身份高贵的嫡祖母,是安亲王岳乐的姐姐,若再沾上这一层,她在宫中便可以横着走了。   “请她进来吧。”顾夏轻轻颔首。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得她亲自看了才知道。   顾夏也就起身,往前殿走去,像这般第一次来访的妙人,她都是安排在待客的前殿,她的后殿金贵着呢,一般人休想进去。   刚转过二门,就有婷婷袅袅的美人立在海棠花下头,那粉白的小脸,和粉白的海棠花交相呼应,一时间倒不知哪一个更娇嫩些。   纵然是康熙最早期的妃嫔,如今也不过双十年华,最是青春貌美。   像她这样年少,便不及对方风情万分,那如盈盈秋水般的杏眸微抬,细细的眉尖轻蹙,这般含着轻愁的模样,实在惹人怜惜。   美人见了她,便立马盈盈下拜:“给嫔主子请安,嫔主万福金安。”   顾夏亲热的叫起,执起她软软的小手,柔声道:“你我姐妹,何必如此多礼,多进屋玩吧。”   钮妃瘦,李庶妃也不遑多让,病弱美人娇娇怯怯,瞧着就惹人的紧。   “许久不曾见你,如今可好多了?”   一见她,顾夏便跟人对上号了,原主的记忆中有她,好似她失宠之后,一直都是这样病的要倒不倒的模样。   李庶妃用帕子沾了沾唇角,柔声道:“嫔妾这样的人,不过熬日子罢了,倒劳烦嫔主子惦记,倒是我的不是。”   顾夏含笑将茶盏递给她,柔声道:“我自己制的桃花茶,你且尝尝看。”   她自己做的早被康熙包圆了,一个大男人偏要喝桃花茶,也不害臊。   李氏笑吟吟的接过,像是没有什么防备一般,轻轻抿了一口,唇角便勾出软软的笑意来。   顾夏仔细的打量着她,不由得感叹,实在是个美人,骨肉匀亭,巴掌大的鹅蛋脸白生生的,细长的柳眉不曾着黛,倒是天生的浓黑。   杏眸开合间,就是无限的风情,那鼻梁挺直,鼻头小小的,底下的樱桃小口涂着口脂,想必吃起来又香又甜。   李氏这么淡定的人都来了,看来她的受宠在后宫中,已经引起关注了。   送走李氏后,顾夏懒懒的斜倚在榻上,拧着眉尖问:“这些时日,都有那些妃嫔侍寝?”   她一直都不敢问,就怕知道有他人侍寝之后,自己心中不舒服,惹出事端来,她是现代一夫一妻熏陶出来的,只要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才不会心中难受。   因此从不曾关注过相关问题。   见海宁上前一步,开口就要说话,顾夏抬起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如临大敌的说:“行了,说吧。”   “打从过年到如今,除了嫔主,并无任何人侍寝。”   海宁的少年音依然好听,就像是乖萌乖萌的小奶狗。   顾夏一时有些懵,除了她,竟无他人吗?巨大的震惊之下,她一时有些下意识的不想接受,说起旁的来。   “总觉得近几日,你好像长高不少,也变得成熟了些。”   她害怕知道独宠之后,她心中会有抑制不住喜悦冒出,最后又会化成伤人的剑,让她遍体鳞伤。   海宁薄唇绷成一条线,半晌才艰难的回:“是。”   他的身高开始飞窜,脸庞也可是变得有棱角,声音微微带着一丝哑,这些变化都让他有些惊悚,嫔主子最喜欢他原来的模样,若是他变了,她不喜欢他长大后的样子,又该如何是好。   顾夏盯着他看了半晌,看着他从耳根慢慢的开始红了,这才挥挥手让他下去。   这孩子在外头雷厉风行的,在她跟前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他一走,便只剩下她一人胡思乱想,若只有她一个,根据穿越定律,她以后就要走上宠妃叱诧风云的路子,从此后,无人敢惹,上挑太皇太后,下挑各路妃嫔。   娇气的皱了皱鼻子,顾夏叉腰,算了,胡思乱想令人迷茫。   他来,她当他不会走;他走,她当他没来过。   她还有绿帽子大计呢,想想有这么兴奋的事情,何必计较这一时得失。   畅想一番美好的未来之后,顾夏又怏怏的趴在榻上,有太皇太后在,她就不可能椒房独宠,但凡露出一点苗头,她敢利索的掐死她。   佛了佛了,人生就得佛系点。   “嫔主,可要摆膳?”香榧立在晶帘外头,软软的请示。   “嗯。”虽然不饿,可是到底吃饭已经形成习惯,就见海宁端着托盘,后头跟着宫娥,一道来给她摆膳。   “海宁你留下。”顾夏冲着他点了点下巴。   海宁的心中一紧,这般单独留下,是他做错了什么?   “你想多做点事情的心,本宫理解,可如今你事事走在头里,好歹考虑自己的身体,谁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在一边看着就成。”   顾夏咬着筷子,轻声嘱咐。   这孩子勤快的让她心疼,也知道他是想揽权,怕在她跟前失宠,毕竟她喜欢用宫女,香颂失势,海宁才有机会爬上来,自然患得患失。   和她对待康熙的心是一样的,这么想着,大家都不容易,免不得要宽慰他一番。   海宁垂着眼眸,有些看不大清楚神色,见顾夏盯着他,显然是想要一个肯定答案,这才孩子气的鼓了鼓脸颊,委屈道:“奴才不觉得累,就想伺候您。”   顾夏:……   这小东西真窝心,点了点窜上来的奶豆儿,顾夏促狭道:“你若有海宁一半可心,本宫便什么都不用愁了。”   说着将奶豆儿抱在怀里,轻轻的挠着下巴。   海宁眼巴巴的望着她,直到顾夏有些无奈,挥挥手赶他出去:“行了,我知道了。”   初夏的风是微醺的,稍稍带着一丝燥热,顾夏闻着熏香便有些不乐意,拧着眉尖唤香襦过来,柔声道:“把熏香撤了,以后不必再点,只摆上几盆鲜花点缀便是。”   “是。”香襦端起紫金小香炉,拿到外头灭去了。   沈香雨见此略有些紧张,问:“可是有什么不妥?”她最近有些草木皆兵,生怕景仁宫出现差错。   惹得顾夏好笑摇头,紧张是应当的,但太紧张就有些不美了。   既然她开口吩咐了,香襦便想去花鸟房挑了几盆百合花来,这东西花香雅致,想必嫔主喜欢。   路上碰到了乾清宫的雪音,她后头跟着一个小太监,嘴巴微微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略微有些疑惑,香襦略走近些,雪音便发现了。   “香襦妹妹。”“雪音姐姐。”   两人行了平礼,这才结伴而行,浅浅的续着话,雪音柔柔一笑,微风吹拂着她白皙的脸庞,耳廓上戴着的珍珠珰衬着雪白的肌肤,很是美丽。   她的音色也很好,空灵优雅,是奴才中难寻的,也难怪能做乾清宫的大宫女。   两人的目的地相同,到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哑然,却也相视一笑,在花草中徘徊。   雪音挑了薄荷、香草并茉莉花,花鸟房赶紧记下,躬身承诺等会儿送去。   香襦挑的就简单,只是几盆子百合,见对方应了,冲着雪音行礼之后,就赶紧回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和那几盆百合花,雪音眸色晦涩不定,闪烁间似有计谋生出。   这人的成功,总是要踩着别人的鲜血才更稳妥些,那么第一个,她便要好好想想从谁开始。   她又停留片刻,和花鸟房的姑姑相视一笑,使了个眼色,这才施施然的离去。   而香襦惦记着嫔主,便马不停蹄的回去了,一刻也不曾停歇。   景仁宫仍是那副安逸的模样,嫔主子正开着殿门,坐在门后头绣花呢,海宁那小子立在边上,缓缓的读着话本。   顾夏见她回来,抬头看了一眼,就低下头接着刺绣。   她最近在学双面绣,原主会,可她还没敢动过针,如今手熟了,便想着试试看,若是学会,也是趣事一桩。   这东西难,一个不小心针脚就乱了,只得格外小心翼翼,海宁读的,一句也没有进心里,索性叫停,让他一个人玩去,好歹歇歇。   “备上水晶碗,本宫过会儿用,镇过之后把冰挑出来。”冰窖还没有开,但是她作为一个宠妃,内务府那群人精,这些新鲜物件,赶紧送过来讨喜。   香榧脆生生应了,嫔主子一开口,她心里就高兴,只有做一个有用的人,才不至于被埋没下去。   前头的香椿,好不容易入了嫔主子的眼,偏自己不争气,越急手里就越笨,三番五次的,嫔主子就不爱使唤她。   年前放了恩典,就放出去了。   现在的香椿,是接替她的,连名字都没有改,都说后妃竞争激烈,谁又知道奴才的苦处。   趁着阳光正烈,顾夏吃掉水晶碗,里头放了葡萄干、樱桃煎、山楂、乳酪等,口感丰富,带着微微的凉,好吃极了。   要是有冰激凌就好了,她走之前,正流行网红脏脏款,不过寻常冰激凌上头撒一点巧克力粉,就加倍的贵,她没舍得吃。   毕竟她当时已经怀孕,婴幼儿的物品贵着呢,要想把他安排的舒舒服服,她就得省一些,不就是巧克力粉吗,她不吃还不成了。   想到自己挺着大肚子,由闺蜜陪着,在各大商场给宝宝扫货,明明也没买多少,两三万就砸进去了。   真是贵得厉害。   想到这些,难免心中一痛,顾夏咬唇,幽幽一声叹息。   躺在躺椅上,摇晃着消食,说只要冰碗,香榧还给她准备了蓝莓山药块,奶茶一碗,随口吃吃,可不是饱了。   海宁自动自发的上前给她揉肩,绣花最是伤肩颈,她一向很注意。   “你这收益好,过几日再叫太医来,教你怎么认穴位,那就更好了。”顾夏想了想,他既然有这个潜质,还是往这方面培养好了。   海宁若是放在后世,肯定是一个很好的经理,既能揣摩上司的心情,理解上司的决策,对下头还会御人,人也忠心,长得又好,简直没得挑了。   在心里吹了一波,顾夏昏昏欲睡,今儿中午没睡着,这会儿就有些扛不住。   在海宁轻柔的按捏下,她闭着眼睛,转瞬呼吸就平静起来,见她睡了,海宁轻柔的替她盖上薄毯,冲着外头示意,奴才们赶紧放低声音,一时间景仁宫静悄悄的,只闻鸟雀的声音。   “睡了?”康熙刚一转过二门,见没有动静,心中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轻声问着。   众人上前见礼,被他挥退了。   轻手轻脚的走到跟前,就见她闭着眼睛酣睡,柳眉轻轻蹙起,好似有些不安稳。   手下用力,圈着她就要抱起来,顾夏受惊,睁眼瞧瞧是他,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皇上,又闭着眼睡着了。   她还当自己做梦呢,梦中才有这么体贴的皇上。   挨上暖暖的棉被,顾夏便醒了,歪着脑袋迷糊好一会儿,才疑惑道:“陛下?”   康熙黑线,熙嫔总是万岁爷、陛下、皇上换着叫,总觉得她还会叫出大家呢。   “嗯。你接着睡吧,不打紧。”   听到他清朗的声音,顾夏到底睡不着了,把枕头拉到鼻尖,遮着一半的脸,羞涩道:“臣妾衣衫妆容不整,皇上还请恕罪。”   她睡觉不老实,每一次起来都要重新梳洗的,不都说最美丽的妆容才能留住皇上,她这乱糟糟的模样,岂不是很掉分。   康熙含笑拉下被褥,亲昵的点着她的鼻头,她那还有妆容可言,整日里素淡的紧,脸上干干净净的,没什么脂粉,这会子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她还是有些羞,软软的推着他结实的胸膛,感受到下头一点红缨,脸便烧起来:“您去看书,容我整理仪容。”   康熙也是一僵,起身出去,差点同手同脚,好歹保住自己的帝王威仪,龙兴阔步的转过屏风。   香襦知机的奉上茶水,顾夏亲自捧了递给他,算是请罪,青天白日的,她摸到那地方,若是康熙觉得她勾引,在心中打上不好的标签,她又要去哪里哭。   “咳。”清了清嗓子,康熙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他本觉得无事,见熙嫔扭捏的样子,自己也跟着臊起来。   顾夏半天不见动静,一抬头便见他耳根红红的,透着光似玲珑血玉般,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连耳畔都染上几分绯红。   第一次见康熙这般模样,顾夏怔在原地,好悬没回过神。   “看、看够了没?”康熙皱着眉,恶狠狠的凶她。   “哦哦……”顾夏敷衍,如此美景,谁看的够呢。   “哼。”   从鼻腔中哼了一声,康熙便是一僵,在他的想象中,应是很威武的喝骂,谁知道又软又绵,看那小东西藏不住的笑意就知道,她也觉得软。   龙威、龙威何存!   顾夏瞧着他脸慢慢黑了,连忙把自己塞到他怀中,攀着他修长的脖颈,送上香吻。   这般可口的模样,吃一次少一次,等康熙经历过三藩事件后,就会彻底的成长起来,再想见到这副羞涩赤诚的模样,怕是不可能了。   香香软软的唇,让康熙无暇他顾,怀中的娇躯像是要融化在他怀里,软的有些搂不住。   她的腰真细,只堪盈盈一握,想到她腰肢轻摆似柳,下腹便涌上一股邪火,她可真是能耐,能轻而易举的挑起他的欲望。   顾夏被顶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人是禽兽不成,随时随地都能举旗敬礼。   两人如触电般分开,各自理了理衣裳,顾夏低垂着眼眸,轻声道:“今儿不忙么?”   这是嫌他来的多了?康熙暗暗运气,她平日里跟钮妃凑到一处,难分难舍的,怎么不考虑对方忙不忙。   顾夏见他居高临下的斜睨她,不明白哪里说错了,不由撅了撅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性情不定,没有她钮妃姐姐万分之一可爱。   因为前世是闺蜜陪到她最后,故而对女性,她心中有一种天然的好感,男女是两种生物,还是女人之间的塑料姐妹花情靠谱些。   看到钮妃,总觉得她跟闺蜜一样,好感刷刷的涨。   真真的被她吃死了,康熙又运了运气,点了点她的脑门,无奈的叹气。   还以为她机灵了,谁知道还这么蠢,没有他护着,可不是要被别人吃的死死的,哎,还是他最重要。   脑补她咬着小手绢哭唧唧之后,康熙心中便涌现出豪情万丈来,上前搂住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可得好生看着你……”   顾夏都快要翻脸了,康熙肯定又在心中说她蠢。   哼唧几声,还是没忍住:“那您瞧着谁不用看啊?”   康熙在要回答的时候,福至心灵,这是一道送命题啊,话赶紧拐个弯:“朕只愿意看着你,谁曾想过别人。”   甚至倒打一耙:“你心中还有别人不曾?”   危险的眯起双眸,康熙无端的想起当初的青梅竹马传言,她那小嘴要是敢接着叭叭叭的气他,他就……亲她亲到她说不出话来。   想到这么一个绝妙的主意,在顾夏启唇反驳的时候,瞬间堵上她的双唇。 第35章   顾夏新得知一道方子, 就兴致勃勃的忙活开。   用顶好的绿豆淀粉, 掺入麝香和蜂蜜些许,从藕的大头灌入,用油纸包扎后, 放到笼上蒸,等熟了之后, 就可以切片吃了。   顾夏又往里头添了糯糯的花生进去, 丰富口感, 这道甜菜补气通益, 最适合钮妃姐姐来吃。   高高兴兴的放到食盒中,就往承乾宫去,这东西趁热才好吃, 放凉了就不妙了。   想着锅中还剩下少许, 顾夏想着白放着也是浪费, 扬声道:“拿去给万岁爷尝尝, 看他喜欢不喜欢。”   收不收还是个问题哩,可怜她的蜜藕了。   沈香雨含笑应了, 嫔主总算开窍,知道笼络万岁爷的心了, 她在一旁急得冒火,偏嫔主跟没事人一样。   一跨进承乾宫,她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   奴才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战战兢兢的伺候着, 就连碧玺都勾着头, 立在门外头,凝神静听,内室里头瓷片碎裂声尤其明显。   钮妃性子温和,所有的心事都掩藏在那双波澜不兴的双眸后头,何曾这般失态过。   撩开门帘进去后,就见钮妃双眸红彤彤的,满是狠厉,摔杯推桌,状若癫狂,瞧着略有些吓人。   “姐姐……”顾夏瞧着就心疼,钮妃很瘦,高高扬起的手腕子细细的,好似一碰就折般,更别提那悲恸万分的眼神,更是让她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来。   “你来了。”满腔的怒火,在瞬间化为委屈,钮妃飞扑过来,撞进顾夏的怀中,便忍不住痛哭出声。   薄薄的夏衫挡不住水意,顾夏的肩头很快被泪水氤氲大片。   温柔的拍着钮妃的肩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对方紧紧的搂到怀里,轻叹:“心中不痛快,那便叫旁人也不痛快,何苦关在屋里,折腾自己。”   死死的咬住唇,钮妃呜呜的哭泣着,想要开口,喉间却哽咽的不成成声,索性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过了许久才平静起来。   她那可怜的孩子,一直没有查出幕后主使是谁,当初皇后已然薨了,能在钮妃的眼皮子底下做成这事,没有一定的势力是非常艰难的。   后来顺着熙嫔的意思,往前朝的方向查,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没有一点头绪,心中更是惊诧莫名,甚至想着,是不是万岁爷不想让她生下孩子,这才……   毕竟她的身份能与赫舍里氏分庭抗礼,若是再生下孩子,那么赫舍里氏留下的嫡子地位不稳。   她不愿意相信枕边人是这样的人,可还是去查了,最后的结果让她松了一口气,却又陷入更大的恐慌中。   有那么一个人,背后有根深蒂固的势力,如同毒蛇般伺机而动,若不能将这人揪出来,她跟熙嫔两人危矣。   她如今也就罢了,熙嫔定容不得丝毫闪失。   后来挺碧玺说到选秀的事,她灵机一动,想到秀女身上去。   熙嫔给她透过信儿,这一次进宫的约莫只有万岁爷的表妹佟氏,原本这是一件很平淡的事,要么是妃位,要么是贵妃位,总能打发了。   可皇后不在了,这其中代表的意味就变了。   以佟氏的身份地位,她是有资格问鼎后位的,那么怀孕的她,若是诞下皇子,佟氏便略逊她一筹。   还有临时加塞进来的赫舍里氏,以皇后亲妹的身份,不想她生下孩子,也是应当的,纵然她做不了什么,可她有这个意,接手元后势力的她,在秘密筹划之下,得手也是可能的。   往这个方向调查之后,线索在一个医女那里断了,她才是正经的经手人,那些堕胎的药物,都是她慢慢的夹带进来的,可她素来表现得忠厚老实,家底又清白,做这一切都是当着嬷嬷的面,谁也不曾看出。   她是谁的人,奉了谁的命,再也调查不出。   早些日子感染天花,挪出去了,后来没救回来,早已经烧干净,随意的撒在乱坟岗。   她家人也都拘起来拷打,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什么都没有问出来,惹来这样的杀身之祸,直到咽气,也什么都没说。   钮妃如何不气,胸腔中憋着一股替孩子报仇的气,她才忍到今日,一下子断了弦,她心痛难忍,越想越怄气,不由得呃了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可把顾夏吓了个够呛,赶紧扶着她,连声问:“怎么了这是?”又冲外头喊:“快去请太医去。”   不顾钮妃的拒绝,直接将她横抱而起,放到榻上,轻声道:“孩子固然千般万般重要,可你自己的身子也得顾着才成,不要怪妹妹说的难听,既然不能养下来,那自然是没有母子缘,你这般得折腾自己,可知我心中痛楚?”   “这一个没有了,我们以后还会有小阿哥、小公主,纵然不是他,可你怎么知道,这其中没有他的转世?”   吐血乃是早亡之兆,顾夏一时心中害怕极了,板着脸,顾不得她不喜欢听,一秃噜得说出来,她这样的心病,还是得重药来治。   钮妃唇角勾出笑意,眼神迷蒙,呵呵笑了两声,这才慢条斯理得擦拭干净唇边的鲜血,厉声道:“是谁并不重要。”   只要在她的怀疑名单中,那就要承受她的怒火。   说着眼神坚定起来,纤纤指尖抹掉顾夏脸上的泪珠,柔声道:“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倒下的,你放心。”   她的眼神如同孤狼,谁能放心的下,她心中有了目标,就比之前彷徨无依的情景好多了,还得一点一点来规劝才成。   两人刚收拾齐整的功夫,两个太医就结伴而来,说了一堆专业术语,顾夏总结着,就是郁结于心,吐出来反而好养些的意思。   她有些不信,血从哪里来,说不得又添了新毛病。   钮妃神色确实轻松不少,一直轻蹙的眉头疏朗开,一时间,倒有些初见的模样。   那一日,她立在白玉墀上,唇角含笑的望着她,虽然衣饰简单,却与这紫禁城融为一体,雍容华贵中带着无限的威严。   何曾有这些时日的悲哀病弱。   顾夏想着想着,眼泪又流出来,随意的抹了一把泪,遗憾的看着自己带来的描漆食盒:“这会子已经凉了,怕是不能吃了。”   她忙活半晌,兴冲冲的来讨佳人欢心,最后竟落得个抱着哭一场。   可悲可叹。   钮妃有些不好意思,捡起地上散乱的食盒,有些可惜的低头,晶莹剔透的蜜藕上头,沾上无数的灰尘。   无端的想到自己,好比这惊心制作的蜜藕,沾惹上灰尘,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明儿我再做一份便是,又不废什么功夫,左右我也无事。”顾夏唇角含笑,想要揭过这一茬。   看到钮妃轻轻的嗯了一声,不由得如释重负。   女人的眼泪,果然经受不得,她看到她掉泪,心都要碎了,恨不得将全世界的珍宝捧来,只为搏她一笑。   钮妃在调查,她也没有闲着,薯藤摸瓜的一直在摸索,可古代不像现代,若真是两个人擦肩而过做点什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时候,那可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没有摄像头,也不会在电子产品中留下丁点痕迹。   这后宫、前朝,一个孩子干系太大,谁都有可能下手,你要去查,那真是没个可能的。   顾夏唯一的担忧是,她的钮妃姐姐,以后要变成黑芝麻馅的,报复社会了。   带着一肚子担忧,她回了景仁宫,虽然也想时时刻刻的伴着钮妃,可她经此一事,定然有新的打算,她待着说不定耽误事。   回去之后,顾夏斜倚在榻上,看着几案上摆着的百合花出神。   这些花朵非常美丽,散发着馥郁好闻的香味,花瓣很娇嫩,袅袅依依的绽放着。   如同她们这一群后宫嫔妃,将自个收拾好了,等着九五至尊心情好的时候,看上那么一眼,就够她们立身了。   香味很浓,格外芬芳。   顾夏闻的心烦,拧着眉尖吩咐:“将这花儿……拿院子里头去。”   本想说丢出去的,可被人看到,难免借题发挥,放到院子里,环境开阔通风,隐隐的香味便成了。   香襦仔细的嗅闻,甚至唤来沈嬷嬷、海宁,一起围着这花打转。   “可瞧出什么异常了?”海宁有些莫名。   两人都摇头不语,哪里能有什么异常,这花正常着呢,可就是因为这个,反而令人不寒而栗,嫔主子不是个浪费的人,也不是小题大做那种人,突然间这么说,定然是有缘故的。   康熙赐下六个嬷嬷,其中魏嬷嬷迟疑道:“百合花香味浓郁,一般人闻着是没觉得异常,可……”   沈嬷嬷笑眯眯的撸下金镯子,柔声道:“老姐姐,您尽管说便是。”   魏嬷嬷清了清嗓子,小声道:“传闻有孕妇人闻后,会觉得胸口憋闷,浑身都不舒坦。”   “可当真?”   三重奏在耳边响起,魏嬷嬷一点都不惧,脆生生的应了。   “你随我来。”沈嬷嬷亲热的招呼,一道往内室去。   顾夏正在拉筋,笔直的竖一字马更显得腿又长又直,却看的沈嬷嬷魂都要飞了,小心翼翼地上前,扶住她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沈嬷嬷,她拉筋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沈嬷嬷早看习惯了,怎么今天大惊小怪的。   “何事?”   她还是有些不悦的。   沈嬷嬷示意魏嬷嬷上前,将刚才三人的情景仔细的描述一遍,略带着激动道:“您可能已怀上龙胎,那样危险的动作,可不能再做。”   她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可凑到一起,她就有些不明白。   “不可能。”心中的恐惧感溢出,顾夏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然而这种事,不是她说是不是的问题。   “可当真?”   几人听到男声,不由得脸色大变。   皇上怎么这个关口来了,还听到她们的话,本就是猜测而已,若闹了乌龙,嫔主子在皇上跟前丢了面子,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又该如何是好。   “嫔主闻着百合花心慌,原只是一句猜测。”魏嬷嬷白着脸,有些后悔自己出头。   康熙神色明暗不定,半晌才缓缓道:“请原御医来,就说请平安脉。”   想到她有孩子了,他的心中便激动万分,可再想着那些孩子,他的心中又涌现出无限的恐慌来。   再来一个万一,足以压垮他的神经。   他赌不起,也不敢赌。   顾夏有些尴尬,自己都还没弄明白情况呢,就迎来康熙,想着脸上就臊得慌,低着头扭着手指,死活不愿意抬头。   奴才们知机的散去,康熙便将她搂到怀里,轻声安抚:“你不要害怕,我不是不高兴,只是……到时候让原御医住到宫里头,随时听你传召可好?”   在日日来请平安脉,将一切危机都扼杀在摇篮种,这个孩子,他保定了。   原御医来的很快,先是请安见礼之后,康熙便立在一旁,看着原御医苍老起皱的手指搭上手帕,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半晌又仔细的询问彤史、葵水之后,才略有些不肯定的说:“月份太浅,有些不能肯定,但是脉搏略有些快,还是有一丝兆头的。”   康熙:……   顾夏:……   到底是不是,给个准话成不成,这般似是而非,在是与不是之间徘徊,他们这些凡人撑不住。   “嫔主明儿便是葵水的日子,若是没来,又加三分可能。”原御医捋着胡子,不急不缓的说道。   康熙:……   顾夏:……   所以紧张刺激的一天要来临了吗?   送走原御医之后,两人相顾无言,顾夏舔了舔干涩的唇,想到自己要是有喜,心跳的就有些快,她太害怕了,怀孕不单单是怀孕,对于上辈子来说,还是数着日子的死期。   前世都无能为力的医学难题,放到古代更是鬼门关大开的邀请她。   康熙看出她害怕,当她怕这是乌龙,他怪罪她,不由得赶紧安抚:“有了是天命,没有便多陪朕几日,可好?”   “不要给自己压力便是。”   他心中也摇摆不定,即盼着她有,又盼着她没有。   着眼战事的时候,难免会对后宫松懈,他一个看顾不到,害了她,他会心痛的。   这些日子,他日日都在思索两人之间到底该如何,却不曾想,得到这样的消息,罢了,再缓缓吧。   看她羽睫低垂,颤颤巍巍的扇动着,几分难得的脆弱萦绕在身周,康熙将她揽到怀里,双手捧着她的脸,当时便怔住了。   雪白的贝齿,咬着嫣红的唇瓣,压出深深的痕迹来,她就这样默默的流着泪,眼眸被冲刷的越发晶亮。   “莫哭。”真是个娇气的小东西。   “若是没有,那便是朕的错,你担心什么。”   “若是有,那还是朕的错,竟没有和娇娇商量好。”   顾夏:……   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胸腹处传来,就见顾夏咬着唇,气汹汹的反驳:“惯会哄人。”   到底没那么怕了,若是真有了,她也不会为了那星点可能就不要孩子,倒不如顺其自然,人呐,还是活的开心最重要。   一时的气下去,顾夏羞赧万分,看着康熙的龙袍,不好意思的抠了抠手指,胸前被她的眼泪浸湿一大块,刚好在刺绣的地方,约莫是废了。   这时候瓜娃子从外面玩嗨回来了,看着康熙就开始龇牙咧嘴,这个跟它抢主人的两脚兽又来了。   “汪汪汪~”冲鸭,打倒这个两脚兽。   “喵喵喵~”来了来了。   “叽叽叽~”等等我~   另外两小只从外头奔进来,虎视眈眈的看着康熙,他们之间的恩怨,还要从上次说起。   康熙来的时候,顾夏怀中抱着瓜娃子,腿上窝着奶豆儿,修长白腻的脖颈上盘着油光水亮的紫貂一只,他看着觉得刺眼,一个个的揪下来关到门外头去。   一个个好没眼色,占了他的地盘,见他来了,还不知道让开。   挠了半天门,依然被铲屎官关在外头,没有人给它们开门,跟康熙的梁子,算是彻底揭下了。   近期越演越烈,颇有些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意思。   顾夏看着瞬间而至的三小只,围着她,用委屈巴巴,你这个负心汉的眼神望着她,心里就软了又软。   看的康熙心中越加不痛快,有钮妃便罢了,还有三小只也插上一脚,不由得横眉冷对:“连衣食父母都不晓得,一个比一个傻。”   三小只看着他那掀来掀去的眼皮子,跟着在原地跳脚。   “汪汪汪!”冲鸭,把他揪出去。   “喵喵喵~”揪不动鸭!   “叽叽叽~”你们上鸭,我撤啦。   紫貂觉得自己最聪明,它在儿时第一个看到的是康熙,那浑身的冷凝气息,让它深深的记住这个男人不好惹,见气氛越加的冷凝,脚底板抹油一般,刺溜就跑了。   “扑哧。”跟三个小家伙闹,康熙还真有童心。   他自然不是有童心,而是不愿意看她愁绪满面,故意逗她来。   “好了,你们先出去,晚上给你们做肉肉吃,好不好呀?”摸了摸奶豆儿的脑袋,顾夏柔声安抚。   瓜娃子将自己硬挤到顾夏手中,享受的眯起眼睛,这才扭着小肥臀,悠哉游哉的出去了。   反正它斗不过两脚兽,好汉不吃眼前亏,等它长大再战!   奶豆儿可怜巴巴的又喵喵了两声,企图萌混过关,被康熙揪着脖颈后头的软肉,放到门外头去了。   无情无义两脚兽,还跟它抢铲屎官。   康熙又坐了一会儿,这才离去,剩下顾夏一人之后,更加的彷徨无依,不知道该怎么才好,这才大半年,难产而死的阴影哪里有那么容易消除。   恍然间,前夫的模样在心中已经模糊,甚至拼命回想间,连闺蜜的脸庞也模糊不清,还有些跟钮妃姐姐重叠的趋势。   前世的父母……倒是清晰可见,如此更能引发她心中的悲痛,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悲伤。   抹了一把脸,顾夏咬唇,暗暗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后宫中是容不下太多儿女情长、矫情徘徊的,一个不慎便会尸骨无存,能活着,便是最大的努力,想那么多做什么。   若她真的有孩子,定要好生护他周全,这后宫中危机四伏,生的下来,养不下来,她要好生盘算着才成。   幸好她一直不曾松懈,很努力的在奋斗,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前些日子,两位嫂嫂进宫,她将自己的生意计划交给她们,回去再交给麻勒吉,由着他去活动。   有她这个活招牌在,就不愁生意的好坏,不过她不打算昭告世人,这背后的主家是她。   这主意还是跟钮妃、康熙商议后订下的,得到两人首肯,她才放心的放手去做。   如今刚选好址,离开业还早着呢,希望她能一举成功。   胡思乱想半晌,已经到了晚膳时分,在沈嬷嬷紧张的伺候下,顾夏用过之后,洗漱完毕,就上床睡觉了。   这是沈嬷嬷跟在她后头念叨好几回,她这才把手中书放下,乖乖的躺在榻上,由着海宁替她读《资治通鉴》。   这书她读着有些吃力,用来催眠最好不过。   本以为很难睡着,谁知道不过一会儿功夫,她便安然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沈嬷嬷、香襦、魏嬷嬷都侯在榻前,一见她起床,沈嬷嬷笑的跟朵花似的,柔声道:“您醒了。”   嫔主没醒,定然是月事没来,这醒了也不急着起身,那就更肯定了。   按照往常的例子,总是在早醒多些,今儿却没有,沈嬷嬷喜不自胜,恨不得搀着娘娘走路。   顾夏看着她们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得好笑:“行了,没影的事,瞧到别人眼里笑话。”   香襦笑吟吟的,也不反驳,但还是伺候的细致入微,恨不得拿着勺子直接喂到她口中去,但知道嫔主是个不爱奴才自作主张的,这才遗憾的立在一旁,眼珠子不错的盯着。   在海宁眼中,便是那瓷人儿也比此刻的嫔主结实些,顾夏动一下,他就跟着动一下,随时做好当肉垫的准备。   顾夏:……   “都下去,我再眯一会儿。”   挥挥手,顾夏看着她们就脑阔疼,一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简直没眼看了。   听到她这么说,沈嬷嬷就更高兴了,妇人精神短,最是爱睡,这吩咐好,这吩咐真真好,她得好生得守在门口,听着音儿。   见她们都出去了,顾夏舒了一口气,拿起书便读起来,有没有怀孕,一时半刻的也确定不了,就算今儿月事没来,那推迟一个星期都是正常的。   她前世还推迟过半个月呢,跟前夫都觉得是有了,前脚买了试纸,后脚进了卫生间就来了。 第36章   转眼就晌午了, 太阳火辣辣的照耀着。   顾夏立在廊下, 笑眯眯的逗弄着奶豆儿,她做什么,奴才们都如临大敌的盯着, 没有一点意思,索性给自己放假, 好生歇息一番。   奶豆儿啃咬着她的手指, 跟吃棒棒糖似的, 舔来舔去稀罕的紧。   “把本宫的月事带子晒晒, 这个天合适。”想了想,顾夏又吩咐道。   她们这样的身份,月事带子不需要洗, 只用一次便丢了, 可做好后, 也得好生洗干净, 放到阴凉里阴干才好。   这样隐秘的物件,女子羞于拿出来, 可顾夏却知道,只有晒太阳充分杀菌之后才更有益于健康。   未免惊世骇俗, 特意在上头盖上一层绸布,免得别人知道了说嘴。   沈香雨有些迟疑,要她来说, 嫔主月事一般是早上来的, 素来准时, 今儿没来,那有孕便是实打实的,何苦再晒那劳什子。   但她知道,熙嫔的决定,没有人能够反驳。   看她乖乖去晒,顾夏唇角溢出一丝笑意,身边的奴才再怎么机灵、有心她都不稀罕,就稀罕一个听话。   这奴才今天给做你这个主,明天自然能做你那个主。   谁知道哪天就被坑了,这屁股决定脑袋,是最大的实话。   快到午膳的时候,康熙便来了,看到那绸布下头隐隐约约的月事带,略有些失落的问:“来了?”   顾夏先是笑吟吟的跟他请安,这才不急不缓的回:“没呢。”   来月事第一时间是要报到敬事房的,若是日子不对,还得请太医,防的就是有孕不知道。   康熙舒了一口气,规规矩矩的坐到她身边去,往常他来,手脚总是没个尊重的,摸摸这里捏捏那里,恨不得两人揉为一体。   顾夏看的好笑,柔声打趣:“您这般期盼,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失落的紧。”   康熙看她没心没肺的,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略有些无奈,凑过去点了点她细腻的鼻尖,柔声道:“当初送你一个孩子,稳固你的地位,你不要,现在好不容易自己有音了,你自己都不知道紧张。”   “有您在,我有什么好紧张的。”顾夏慢条斯理的剥着葡萄皮,放到康熙跟前的瓷盘中,一点都不在意。   她是真盼着没有,满打满算她今年十七,她前世这年纪收个情书脸还红呢,不小心碰到男生的手,那真是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她只顾着埋头读书,脸皮子又嫩,这反应被闺蜜打趣好久呢。   现在就要为生子忧心了,况且她葵水来的晚,身子发育更是晚,生什么孩子,还是晚些更好。   她不知道自己的话在康熙心中掀起多大的波澜,熙嫔全心全意的依靠着他,她嘴上面上总是淡淡的,心里却将他放在第一位。   “这一次,不管你有没有,你都必须有。”康熙摩梭着她白嫩的手掌,半晌才缓缓道。   这话顾夏初始有些不明白,这孩子又不像后世,还能做试管婴儿,怎么就有没有都必须有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不管有没有,对外报的都是有,若她真的有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没有,那么只要她怀过孕,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借此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抬眸怔怔的看着康熙,顾夏觉得,自己的心潮起伏,小心肝砰砰砰的跳,快要摁不住了。   有这么一个人,能做到她最渴求的事情,她想要保持静心,何其艰难。   “您……”想要说的话,被康熙用一根手指堵回去了,轻轻的嘘了一声,就听他用低沉的声音解释:“佟氏、小赫舍里氏马上就要进宫了,以她们的家世,你是万万拼不过的,少不得就要在其他方面找补。”   再没有比后妃有孕更能提地位的了,最起码他的宠爱就不行,太皇太后最不喜独宠,若他真这么做,便是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顾夏一时哑然,在她心中,和康熙之间不过是男欢女爱,一晌贪欢罢了,为对方着想,心心念念都是对方,那是刚开始的悸动,后来都被她抛到脑后去了。   可康熙如此辛苦筹谋,就想着能提高她的地位,让她不至于差人太多,着实令她感动。   轻轻一声叹息,顾夏轻轻的点了点头。   小鸟依人的依偎在康熙怀中,那心湖泛起的波澜,转瞬间又平静下来。   康熙走的时候,她仍旧没有一点动静,他显然是高兴的,这会儿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不得真有了呢。   顾夏有些黑线,看着他笑眯眯的,一点都不像他了。   他虽然面上一派温和,唇角总是挂着笑,可礼貌的笑意跟打心眼里高兴是不一样的。   慈宁宫。   “你说,皇帝他自打年内只传召熙嫔一人侍寝?”淡漠的女声在宽阔的空间内响起。   接着是温和的女声应答:“是。”   端坐高堂的女子眯了眯眼,呵呵冷笑两声,半晌没有动静。   下头温和的宫人低低的垂着头,没一会儿就被人请出去了。   景仁宫。   顾夏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没意思,怀孕总归是人生大事,不知道的时候便罢了,若是觉得自己有孕,那真是时时都有征兆。   扰的她坐立不安,心情复杂极了。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月事还没来的时候,面对沈嬷嬷的喜笑颜开的脸庞,顾夏黑线,轻声道:“洗漱吧。”   一天一天的过去,月事仍旧没来。   康熙喜不自胜,在第十天的时候,请了原御医过来,顾夏也如临大敌,明显有些紧张。   说不清自己是期待还是不期待,她跟满屋子的一起,紧紧的盯着原御医,等待最后的宣判。   原御医捋着胡子,沉吟良久,见康熙都有些不耐烦了,才缓缓笑道:“恭喜皇上,恭喜熙嫔,脉如走珠,有力回旋,这是有喜的脉象。”   “赏,赏,赏。”康熙喜不自胜,连说了三个赏字,这才含笑看向熙嫔,她怔怔的,手抚着肚子半晌没有动作。   他高兴,却不知道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难受的紧。   直到沈嬷嬷提醒,才恍然回神,想到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生命,也跟着高兴起来。   又忍不住摸了肚子一下,顾夏眉眼弯弯的笑了,既然来了,便是她们母子缘分,纵然死神最后会将她们两人带走,那也是命中注定的事。   好歹也有十个月分分秒秒的相伴,他才是这个世界上,和她最亲近的人。   待送走原御医,两人独自呆在内室,她早就将熏香撤了,这些日子连花都撤了。   室内只剩下最纯真的味道,喜悦在暗暗流淌。   “朕很高兴,你放心,朕定会护你周全。”康熙摸了摸她满头青丝,眼神柔和。   “嗯呢。”原本大猪蹄子就不大重要,有了孩子后,更是要再往后顺移一位,只要她顺顺利利的生下孩子,这大猪蹄子她就不打算啃了。   为了留住他的心,她着实耗费心神,再说,她怀胎十月,他能忍住不宠幸她人吗?到时候送到她嘴边,她怕是也不愿意吃了。   所以这孩子,不容有失。   一丁点闪失都不能有。   刚开始还没有什么感觉,好像得了确切消息,整个人都娇气起来,一会儿腰酸,一会儿闻着味儿难受的。   托着下巴发呆,顾夏想到一个胖嘟嘟、肉乎乎的小豆丁,跟在她后头喊额娘,这该是多么美好的生活。   不拘男女,她都喜欢的。   乾清宫。   康熙脚下生风,意气风发的回了乾清宫,旁的妃子有孕他也高兴,却只是一瞬,而熙嫔有孕,他恨不得昭告天下。   脚步闪过大殿,就看到跟前伺候的雪音立在门后头,拿帕子不停的擦拭着,他心情好,也就多问一句:“怎么了?”   雪音微微的侧着脸,用米色锦帕虚虚的遮在脸上,哽咽道:“奴才……”   似是有些说不下去,又哽咽了一声,婉转悠扬,她声音清脆,平日里说话如同黄莺出谷,这会子估摸着是哭的久了,带着微微的哑,就像是……□□过后的沙哑慵懒,最是妩媚惑人不过。   见康熙不答,雪音抽泣一声,顺便又改变姿势,她知道自己微微侧脸的样子最精致,都说熙嫔生的白,肤质剔透如玉,她也不差什么的。   见对方不是很喜欢,便赶紧又微微的垂眸,以对方的身高,居高临下的望下来,最是温柔娇羞不过。   她心中是存了青云志的,平日里跟在康熙后头伺候,对于熙嫔的神态最是熟悉不过,自然也知道,康熙最是喜欢熙嫔娇羞的模样,每每逗得她露出自己喜欢的神情才做罢。   “说吧。”康熙眼中的笑意已经敛去,瞧着跟平日一般无二,看在雪音眼中,那便是没有恼她的意思。   “您喜欢鲜花,奴才每每去花鸟房拿,总能碰上、嗯、香襦那丫头,没个好脸色也就罢了,今儿还挤兑奴才,奚落奴才……”   雪音又换了一条海棠红的帕子,衬的肌肤越发细腻雪白,欲说还休的,捂着脸哭:“不看僧面看佛面,嗯、着实跋扈了些。”   康熙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熙嫔跋扈,可他最喜欢看她神情灵动的跋扈模样。   “大胆!”冷冷一声爆喝,康熙瞬间计上心头,见雪音煞白着小脸,怯生生的望着他,顿时和颜悦色道:“朕的人……”   看她眼泪欲掉不掉,康熙扭过身,看向后头的梁九功,厉声道:“去问问熙嫔怎么教奴才的,罚她禁足三个月,好生的教导好身边人才是正经。”   梁九功心中一惊,垂眸应下,看向康熙摩梭着腰间荷包,这才恍然,急匆匆的走了。   打小跟着康熙,他们二人早已经有默契,一个眼神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禁足三个月,门庭冷落之下,谁还能注意到熙嫔是否有孕,到时候亦然四个月,胎坐的稳稳当当,再有陛下护着,自然最是稳妥。   雪音擦拭眼泪的手一顿,她只是想借题发挥,让皇上看到她的心思,看到她的美罢了。   左右不会为着她去收拾熙嫔,而别人,她也不能拿来当借口,看到她不供着就是好的,哪有敢气她的。   况且他不是最喜欢看熙嫔哭吗,果然是个妙招,她哭一哭,皇上连目前最爱的熙嫔都处罚了。   禁足三个月,到时候她的地位稳稳当当,谁能奈她何,论前朝势力,她不及她们这些贵女万分,可论宫中势力,这些贵女们……   冷冷一笑,雪音想到未来得宠的日子,又不禁甜甜的笑了,只要她生下孩子,还有什么愁的。   熙嫔要去的那些花上,早被她做过手脚,要不了半年,她便彻底不能生了,在后宫中,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注定是不能长久的。   她不是喜欢摆置这些花草,就让她永久和花草为伴吧。   景仁宫。   后殿的奴才刚高兴一会儿,梁九功就带着侍卫匆匆而来,和熙嫔在内室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二门便封了,留几个侍卫把守,沈嬷嬷看的一个咯噔,这是……禁足的架势?   可也用不上侍卫,这是严防死守了。   几人着急的厉害,可也不敢去问嫔主,内室的灯,在梁总管走后便熄了,急得转圈圈,却又无可奈何。   顾夏这会儿已经安安稳稳的睡着了,不知道外头的奴才们心思涌动,一个个的都快急疯了。   梁九功跟她说的很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让她多担待些,实在是后宫子嗣艰难了些,不得不严防死守。   她一点都不在意,康熙的来与去,还不如她遗憾不能跟钮妃姐姐相见了呢。   三个月啊,等她出去都要入秋了,也怪可怜的。   第二天一大早,顾夏睡的心满意足,起身之后,见沈嬷嬷眼下满是青黑,却又挤出笑意来伺候她,不由得想起昨日早上那一朵灿烂的菊花。   又不能明白的说,这事儿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还不如掩下呢,沈嬷嬷也是急了,一时没想明白。   她现在有孕在身,就算是造反呢,也得孩子生下来后再行刑,这皇家得孩子,比什么都金贵。   闲闲得用着早点,都是香榧细心做出来的,皮薄馅大的小笼包,甜脆香辣的小菜,都非常对她的胃口。   突然间的身份转变,她有些无所事事起来,想着日子还得照常过,说不定这是倒计时呢,顾夏又淡然起来。   照着往常的作息来,就是不能去找钮妃姐姐,她有些无聊。   怀孕前三个月又不能劳累,不能做重活,不能跑跳,不能吃重口味,不能趴着睡。   这种受限制的感觉,曾经她非常苦恼,现在却觉得欣喜非常,受限制总有解禁的一天,没了受限制的机会,才是真正的可怕。   这么想着,心中便好受些许,顾夏唇角溢出一丝浅笑,正要说给她拿书来,外头一个侍卫便走过来,离得远远的打千行礼。   穿着统一的侍卫服,顾夏看不清楚神色,待召到跟前,不由得略微怔住,容长脸,秀智的五官,最重要的是眼神温和,如沐春风。   整个人如同挺拔的秀竹,在微风的吹拂下飒飒作响。   “奴才纳兰成德给嫔主请安,嫔主万福金安,奴才奉皇上之命,给嫔主送个人来。”   顾夏含笑点头,柔声道:“叫出来本宫瞧瞧。”   纳兰成德躬身行礼,拍拍手的功夫,便有一个四五十岁的嬷嬷,转身从二门处走来。   趁她往这里走的功夫,纳兰成德轻声说着这嬷嬷的情况。   这嬷嬷是万岁爷的亲近人,素来最受信任。拨过来也是想着伺候她安胎的意思。   顾夏点头应了,顿时明白,她们这些嬷嬷,在康熙跟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这位嬷嬷显然是最高等,而沈嬷嬷她们只是沾个名头。   顾夏稳坐如山,一点客气相迎的意思都没有。   嬷嬷本就身份特殊,她再敬上三分,以后就要看她眼色过日子了。   那嬷嬷缓缓走近,不疾不徐的跪下行礼,柔声请安,顾夏亲热的叫起,下马威是可以的,过了就是作死。   顾夏打量着她,含笑道:“嬷嬷好精致的人。”   容貌并不会因着岁月的到来而变得失色,美人永远都是美人。   精致细白的瓜子脸,柔弱清纯,细细的柳眉就像是春日的嫰尖尖儿,微挑的眼尾透露出几分妩媚多姿。   瞧打扮四五十,这脸庞近看只有三十出头。   只行止端庄优雅,一行一动间有自己独特的韵味。   那嬷嬷也在打量她,打从转过二门处,她们两个之间的较量就开始了。   皇上心疼的跟心肝儿似的,还曾跟她说,熙嫔最是单纯不过,然而在她看来,这分明是个人精子。   在后宫这么多嫔妃中,她的样貌确实一顶一的好,可能牢牢抓住皇上的心,让他时时刻刻惦记着,简直董鄂氏在世。   本来有些打慈宁宫老祖宗的眼,可这不都禁足了嘛,那独宠一说,自然不攻自破。   顾夏慢悠悠的啜着杯中白开水,由着曹嬷嬷打量她。   这个姓氏有些敏感,顾夏眼眸略深了深,希望她猜对了。   曹嬷嬷轻笑了笑,上前立到顾夏后头,力度适中的揉捏着,一边听着熙嫔跟纳兰侍卫交涉。   待那挺拔的身影消失,曹嬷嬷才缓缓开口,交代自己会的事项,然后静静等待着熙嫔给她发布任务。   刚认了新主子,总得展示展示本领才成。   她是个要做就做到最好的性子,不管以后就分给熙嫔,还是短暂的孕期照看,她都有信心做到主子跟前第一人。   顾夏由着几个奴才争奇斗艳,个个跟孔雀似的展现自己的本领。   这般静下来,反而更能领悟到许多她以前忽略的事情来。   曹嬷嬷简直就是一个宝,她懂的东西太多了,顾夏有事没事就爱跟她闲聊,时日久了,也知道许多以前不曾知道的事。   这日,顾夏坐在亭子中闭目养神,听着海宁给她读书,曹嬷嬷立到她后头捏肩,一派静怡。   就见香蒲神色郑重的上前,觑着顾夏的表情,小心翼翼道:“后宫新添了雪庶妃……”   “扭下去!”曹嬷嬷厉声道。   一个洒扫宫女,越级上报这样的大事,其心可诛。   顾夏漫不经心的抬眸,对着海宁点点头,算是认了曹嬷嬷的说法。   香蒲作为香字辈,却从来挤不到主子跟前,好不容易得个重大消息,想都没想就来报,听到扭出去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扭出去听着不显,却是撵出去的意思,退回内务府,哪个主子还敢用她。   咬了咬唇,不能否认,顾夏是有些迁怒了,她纵然不想再啃大猪蹄子,可听到他宠幸别人,心里还是难受的。   多少个日夜的相拥而眠、恩爱贪欢,哪里那么容易忘却。   “嫔主……”   顾夏抽了抽鼻子,还是有些伤心,听到清朗的男声响起,回眸一看,是曾有一面之缘的纳兰成德。   “香蒲已经拖下去了,您放心便是,另奴才来是奉万岁爷的命,告诉您一句话,嫔主安心侯着,万岁爷……不会负您,也没有旁人,不过权宜之计。”   后头那一句,有孕时听到这些,应当是高兴的吧。   顾夏拧了拧细细的眉尖,这话说的稀里糊涂的,就见纳兰成德脊背挺直,如同春日青竹,又接着道:“晚上万岁爷来瞧您。”   顾夏拈了拈手指,可有可无的点头。   纳兰成德静立片刻,见没有吩咐,便告退离去。   雪庶妃……雪音?   这称呼略有些侮辱人,瞧着是亲昵了,可当初常圆圆还叫常庶妃,没人叫她圆庶妃。   顾夏呆了呆,她替别人愁什么,她的大猪蹄子脏了不能啃了,这才多久功夫,多么令人悲伤的事情。   什么不会负她,没有旁人,这话听听便罢,她当真才是真傻。   可若是真的呢?不可否认,她的心情好上些许。   到底有些意难平,顾夏早早的吃过晚膳,洗洗便要睡了,一点也不打算等康熙过来。   今天有雪庶妃,明天就有雨庶妃,她心里哪难受的过来。   这么一说,更加的思念钮妃姐姐,她们两人之间没有旁人,最是单纯不过。   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更加难受的想起,她跟钮妃姐姐之间,还是隔着旁人的。   康熙进来,就看到她睡得安生,不由得失笑,为着她,他绞尽脑汁想法子,她倒好,只顾着呼呼大睡。   摸了一把她略微圆润的小脸,康熙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只要她高兴,他辛苦些也没有什么。   夜色朦胧,室内只有几分微光,康熙端坐许久,才轻手轻脚的脱掉衣裳,躺在顾夏身边,转瞬便睡着了。   这几日忙着布置,确实有些累。 第37章   第二天一大早, 顾夏睡的正沉,就觉得鼻尖有些痒痒的。   睁开朦胧的双眼,就见眼前有人含笑倾身, 用她的发丝轻轻的在她脸上轻挠。   “您来了。”看到他俊秀的脸庞,顾夏顿时清醒, 往外头看了一眼,这会儿子天还有些灰暗, 看来还不到康熙上朝的时辰呢。   “叫醒你,是想交代几句话, 朕如今战事吃紧,没有旁的心思宠幸别人, 你在孕中莫要多思多虑的难受。”   “朕时不时的会来瞧你,也别听信外头的风言风语, 有曹嬷嬷在,你放一百个心吧。”   康熙的神色很诚恳, 眼神认真。   她反而有些听不明白了,哄人也得有个限度不是,她若是听信, 到时候知道他有了旁人, 岂不是更伤心。   “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您想要宠幸她人, 我是不会伤心的,不用这般的哄我。”顾夏咬唇, 难道这只是为了试探她贤惠不贤惠?   放心吧, 对于大猪蹄子, 她绝对是最贤惠的人。   “你!”康熙听她这么说,一双剑眉皱的死紧,一腔热血被她的冷言冷语给全浇没了,想要恶言相向,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神,又咽了回去。   想要一走了之,偏舍不得她伤心,一颗心被翻来覆去的揉,难受极了。   见她眼神懵懂,只得将话掰碎了告诉她。   “太皇太后历经三朝,是容不下独宠的存在,详细情况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而如今……”康熙眼神幽幽,勾唇露出一抹嗤笑,“大清江山风雨飘摇,内患外敌不断,朕没有功夫跟太皇太后硬杠。”   独宠两个字,让顾夏受了不小的冲击,她摸了自己的脸颊一把,怔怔道:“真的这么美?”   要不然怎么会将种马掰成忠犬,恍然间她觉得,自己这张皮子,肯定是美若天仙的。   “还行吧。”康熙捏着她的下巴,细细的打量着,一锤定音。   顾夏:好扎心哦,大猪蹄子。   不过想想也是,后宫中美人无数,她纵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可美人多了,看习惯了,也就不稀罕了。   扭着手指,顾夏突然涌起一抹受宠若惊来,又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轻叹:“这就是真爱了?”   一点真实感都没有,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康熙一直都对她淡淡的,突然草神情款款人设,她有些吃不准。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想要拿她作筏子不成?   她只能这么想,一代帝王的痴心,说起来就像是个笑话。   康熙静静的看着她的神色变化,半晌抹了一把脸,起身背对着她,语气轻轻的道:“你接着睡吧,话,朕已经交代过了,你照着做便是,左右亏不了你。”   从他的背影中看出一丝萧索,顾夏心里就也有些难受,她……对康熙是有好感的,这么一个优秀的人,时时耳鬓厮磨,肌肤相贴,心潮完全平静那是不可能的事。   可她是一个很冷静的人,自然也知道,康熙这一生,是红颜知己不断的一生,她来自后世看似是一个非常大的优势,其实这是她的劣势,精神洁癖让她无法看着康熙宠幸别人,只要有一次,她们两人之间,便再也没有其他可能。   什么委屈负重,什么男人理当三妻四妾不属于她,什么贤惠,这些她统统都做不到。   打从一开始,她就好好的收着她的心,不敢让它受伤,康熙果然是情场高人,能轻而易举的撩起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   一代帝王的独宠,此生只她一人,多么美好的想象。   双手搭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顾夏轻轻一笑,她也是迷障了,康熙且说着,她且信着,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如果康熙宠幸她人,她就当她丧偶好了,一个人拉拔着孩子长大,也是可歌可泣的一代新女性——个鬼。   想想还是有些丧,顾夏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中她和康熙双宿双飞,亲密无间,被太皇太后知道后,变成了灭绝师太,照着她脑门一掌劈下,然后她就领盒饭了。   然后她就被吓醒了,这可真是一个恐怖的梦境。   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顾夏刚刚睡醒,声音尚有些沙哑:“香襦?”   外头脆生生的应了,没一会儿一串脚步声就越来越近,以曹嬷嬷打头,后头跟着熟悉的洗漱队,来伺候她了。   用过早膳之后,顾夏怔怔的望着外头的暴雨,跟瓢泼似的,着实吓人。   宫女太监顶着雨,忙着收拾院中的东西,海宁还挣扎着想要去搬花盆,顾夏赶紧大声喊住他:“别去!”   海宁乖乖的回到殿中,整个人已经湿透了,顾夏拧了一把他的衣裳,已经湿透了,皱着眉头训他:“几盆子花有什么打紧,自己的身体都不要了?”   垂着头,海宁轻轻的嗯了一声,有些无措道:“你喜欢,总是远远的瞧着……”   “那也比不得你万分之一,好生的照看着自己,死物总是没有人重要。”纤白的指尖戳着他的额头,海宁觉得一点都不疼,还咧开嘴笑了。   他一直都注意着仪态,学着书生的样子,尽量做一个优雅的小太监,咧开嘴笑这种动作,在他看来是有些傻气,极其不雅的,可这会子,他恨不得更加不雅的原地蹦上几百下,昭示他内心的激动之情。   “是。”强压抑着自己的内心,就见嫔主端着姜汤碗,冲着他冷哼:“喝!”   他最是不喜欢这个红糖姜茶的味,别以为他不知道,女子特殊那几天,总是要多喝这个的。   可看着主子白生生的手,海宁痛并快乐着,赶紧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还傻傻的翻过碗,示意自己已经喝光了。   沈香雨:……   平日里精明的跟鬼一样,碰上嫔主就没眼看了。   给海宁灌了一碗姜茶,又让寿宝压着他去换衣裳,这才作罢。   顾夏突然想到二门处的侍卫门,二门是一道垂花门,屋檐很小,想要躲雨是大可能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办。   说是来监视她,谁都知道这是保护,若是让他们淋雨生病,那就不大好了。   “吉祥,去给侍卫送把桐油伞去,引到前殿歇息去。”顾夏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柔声道。   吉祥应了,抱着桐油伞就往外头去,他个子小,怀里抱着东西,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顾夏看了黑线。   这大雨一洗,她的心事也跟着被洗干净了。   康熙……得之她幸,不得她命,不能强求的事。   到时候守着钮妃姐姐和三小只,再有她腹中孩子,一家人也就齐全了。   承乾宫。   钮妃刚要出门,外头就下起瓢泼大雨来,她实在有些忍不住,雨势不过略小一点,就赶紧往景仁宫赶。   还未转过夹道,就被侍卫拦下,说什么也不许她过去。   钮妃不跟他们纠缠,转过身的时候,难免眼中噙着泪,这都两天了,熙嫔还困在景仁宫,没有一个人替她说句好话,平日里不是来的很勤快吗,怎么这会子一个个的都死了不成。   擦干净泪珠,她直接往乾清宫去。   “劳烦公公通传一声。”钮妃优雅颔首,静静的站立着。   没一会儿侧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太监又引着她,往殿中走去。   “万岁爷刚见过朝臣,有些不高兴。”这话语说的很轻,再轻一点都要听不到了。   钮妃点头,往里头走去,就见康熙穿着朝服,大马金刀的坐着,手中端着茶盏,显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   “谢皇上。”   接着是一阵沉默,钮妃想要问的话有很多,临到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一来,康熙知道她的意思,看她眼红红的,轻轻叹息一声,是他窝囊,还要委屈大家来达到目的。   可这话,他不能跟她说,最起码现在不行。   “你回去吧,熙嫔的事,不必再提。”康熙用食指点了点桌面,似是有些不耐,将手中的珠串扔到桌上,冷声道:“回吧。”   钮妃咬唇,关三个月紧闭,对人心是最大的折磨,这样的痛楚,她不希望熙嫔来承受。   缓缓的跪下,钮妃泪盈双睫,还未开口,康熙已起身想要离去。   心中被巨大的恐慌淹没,钮妃不自觉的提高声音,喊道:“您当真如此狠心?”   “是。”康熙背对着她,语气笃定。   高高在上的帝王如同最高大的山,是她永远也无法逾越的屏障,内心深处的无力感快要将她淹没,钮妃忍不住,却又不知道该劝些什么。   明明之前还为着熙嫔吃醋,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又看上别人。   是了,熙嫔也是突然被看上,捧到手心里宠,一朝不喜,就被彻底打落尘埃,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拥有呢。   她的熙嫔该多么伤心,这会子不定在怎么哭呢。   “臣妾……请求搬入景仁宫,和熙嫔一道受罚。”想了想,钮妃还是不甘心,当初她身子弱,熙嫔寸步不离的照应,她就不能放弃。   “不准。”随着话语的落下,脚步声越来越远。   空荡荡的大殿只有她一个人,和小太监无言以对。   不达到目的,钮妃绝不愿意罢休,连在乾清宫跪了好几天,才被康熙怒气冲冲的也禁足了。   钮妃更是气急,一个雪音,值得如此吗?   康熙也生气,到了晚上的时候,特意翻了雪庶妃的绿头牌,一时各宫传遍消息,包括顾夏处。   她有一种果然来了的感觉,心中彻底镇定下来。   夜晚很快就到来,顾夏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她这些日子总是犯困,这样失眠,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嘴上说的再好听,临到头上还是有些难受的。   难受着难受着,习惯了就会不难受的,顾夏劝自己。   承恩殿。   床榻上空无一人,雪音咬着唇,由着嬷嬷跟搓猪一样狠狠的洗刷着她光洁的肌肤,嬷嬷手上肌肤也不算粗糙,可用了大力,让她有些痛。   只要她侍寝生下孩子,如今给她欺辱的人,她都要一一的报复回去。   从里到外都洗了个干净,雪音脸上热气上涌,由着嬷嬷检查她是不是处子,心中的羞耻感很快被承宠的欲望代替,这些也就不算什么了。   洗干净之后,嬷嬷示意她躺倒床上去,利索的将被子一卷,四个太监便进来了。   雪音有些不明所以,她还没有穿衣服呢,为什么要让那些肮脏的阉人进来。   被扛起来的时候,雪音挣扎起来,急急的问嬷嬷:“这是为何?”   她经常跟在康熙后头,如何不知钮妃是如何承宠的,每次都要她自己美美的洗过花瓣澡,皇上还会陪她读一会儿书,聊一会儿天,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替熙嫔捏捏肩膀,柔声安抚。   完了将她们赶出来,可隔着门窗,依旧能听清楚皇上温柔的话语,他在床榻上是有一些野性的,显然熙嫔有些受不住,经常发出压抑不住的莺啼声,只闹得她也跟着起了兴,亵裤里湿漉漉的一片。   这般被别人压着洗,脱得干干净净,被太监扛到正殿去,是什么规矩。   那嬷嬷是皇上跟前的心腹,闻言恭谨的回答:“回庶妃的话,这规矩因您而起,时辰要到了,您快去吧。”   嬷嬷跟在后头,看着雪庶妃白嫩的小脚在跟前一起一伏的晃悠,心中悠悠叹了一口气,皇上跟前的大宫女,手中握了天大的权力,非得争这一时之欢,也是个想不明白的。   太监的手,隔着锦被,也让雪音心中膈应非常,她想着,等会儿定然要跟皇上好好的告一状,要他们知道好看的。   可从承恩殿的偏殿到了正殿,雪音仍旧没有看到皇上的身影,整个大殿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在床上躺的身子都要僵了,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就见梁九功笑眯眯的看着她,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如置冰窖。   “□□会吧,万岁爷吩咐了,您若是叫的好便有赏,若是叫不好,呵呵。”   不过一声冷笑,雪音便是一抖,有些不明白的看着梁九功,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死活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死活不从的,梁九功也不在意,挥了挥手,那嬷嬷就上去,带着几个小太监把她扛回去了。   雪音哭着要回去,那嬷嬷就笑:“庶妃想岔了,便好生想想,这以后的好日子啊,全看您会不会听话了。”   说罢就走了,来的时候还有轿子接她,可回去的时候,就只她和小宫女两人,在黑夜中相依相偎,看哪里都是一片黑漆漆的鬼影,夜里就发起高热来。   景仁宫。   顾夏刚刚躺下,屋里就进来一个登徒子,先是伸到被窝里摸了摸她软软的肚子,又碰了碰她的胸,轻声问:“疼不疼。”   自然是疼的,委屈的她直掉眼泪,娇气的抽了抽鼻子,顾夏转过身,不想理他。   去年这胸还在发育,碰都不敢碰,就怕晃着它,那么疼。这终于过去了,又迎来第二次发育,不注意间碰到,就是考验她表情管理的时候。   这么早就宠幸完了,他那根小黄瓜烂了?不管用了?反正她以后也用不了,还是烂了吧。   以前要折腾三四回,她腿软腿酸才罢休,今儿这么快,这是真不中用了?   康熙叹息一声,动作轻柔又强硬的把她揽到怀里,就见她眼中水光弥漫,雾蒙蒙的瞧着他,心中顿时一软。   “她到底是朕的长辈,手把手教朕治理这万里河山,难免尊敬些,她看不得朕独宠,朕就不去戳她的心窝子。”   谁跟你说这个,太皇太后是希望你多子多福,可也管不了你的小可爱举旗敬礼。   顾夏觉得自己的心里苦,跟黄连水似的,别人有婆婆,那也是旗鼓相当的打擂台,她这里倒好,别说她刚不动,就是康熙也刚不动。   戳不得祖宗的心窝子,只好来戳她的心窝子。   “朕翻了雪音的绿头牌。”   “哼。”   顾夏一听,翻了个白眼,就翻身背对他,宠幸别人就宠幸呗,跑到她跟前讨论是个什么意思。   身子又被掰了回来,她又被康熙紧紧的圈在怀里,硬邦邦的肌肉有些硌人,耳边是低低的笑声,胸腔震动间,该死的性感。   “这会子她在承恩殿,也算是替我们遮掩过。”   康熙朝她眨眨眼,略有些得意,还有些调皮。   “朕翻了牌子,具体做了什么,别人也不知道不是。”   那就不算是独宠了,只要有别人,就算盛宠些,太皇太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因为这事失去一个儿子,想必心中也忌讳。   “到时候没有人有孕,那不是被揭出来。”   “不是说厉害的老嬷嬷能看出来人是不是处子吗?”   连续问了两个问题,顾夏有些忐忑,一双眼紧紧的盯着康熙,就怕听到自己不喜欢的回答。   “只要你能怀上,别人怀不上,自然是没有福气,而朕依然宠幸,那就是有情有义,更扯不到你身上来,至于看出来是不是处子?你从哪听的谣言。”   “除非脱了亵裤,肉眼看,从行动举止间看出来,怎么可能呢,就连生没生孩子也看不出来的。”   “人体之奥秘,没有那么容易。”   顾夏:……   自觉问了个蠢问题,就紧紧的闭嘴不言,反正她觉得康熙的设想太过理想化,随时都能被人一脚踢翻。   “你对皇帝两个字,怕是多有误解。”   康熙唇角含笑,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鼻尖,看着她困顿的打了个哈欠,柔声道:“快睡吧,朕会为你遮风挡雨,不让星点雨水溅你身上的。”   顾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作为奖励,不管真假,他愿意费这个心,她就愿意感动。   想要再聊一会儿,到底抵不住睡意,陷入甜甜的睡眠中。   梦中沧海桑田,历史变迁,她和康熙携手到老,太皇太后拿着金箍棒来打,她就变成了如来佛,将她捏在手心里。   醒来的时候有些囧,看来太皇太后给她的阴影比康熙还要大呢。   不管这些糟心事,顾夏想着,怎么也要给钮妃透个信,可昨晚上她问康熙,被他一口给否了,不认同她的说法,还振振有词道:“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为了堵住景仁宫的口子,朕都忙活不过来了。”   对于示弱,康熙是觉得有些打脸的,可为了阻止她们两人,他觉得,偶尔示弱也是不打紧的。   顾夏:……   就透个信而已,说一句她无事,他也能零零散散扯这么多。   到底是算计她什么呢?突然间慌了。   内心慌成狗的顾夏,手中端着梅花汤饼,吃一口梅花饼喝一口汤,悠闲自在。   香榧立在一旁,笑吟吟的介绍这梅花汤饼的做法。   “顶好是用新鲜白梅沁到檀香末里,和面擀成馄饨皮,五张摞成一叠,用梅花模子刻出来,煮熟放到老鸭汤中,最是鲜香不过,您若是喜欢,奴才隔几日做给您吃。”   这时候没有新鲜白梅,是早先晒制得,这会子拿出来用水泡发,用着差了一点,可有上好的檀香末,也能冲抵一二。   “是挺可口,你费心了。”顾夏喝掉最后一口汤,满足的舒了一口气。   香榧这就兴高采烈的下去了,为了给她做膳食,可算是卯足了功夫,她本就识些字,更是求了个师父,跟在后头学一些古方食谱。   点了点下巴,顾夏搭着曹嬷嬷的手,慢悠悠的在院中踱步,这身体越结实,生的时候就增添一份希望,只要不觉得累,她就慢悠悠的散步。   前世的孕期瑜伽也被她抛弃了,就用最传统的法子,才是最稳妥的。   雨后初霁,空气中都散发着泥土的清香。   自打她闻着百合花香味难受,这些鲜花都放在院子里头,这会儿她闻着还是难受,就皱着眉吩咐:“搬到前殿去。”   左右后殿有她种的菜,也算是小有野趣,再一个她搭了蔷薇花架子,这时候开的正好,最是好看不过。   说起来许久不曾薅草,菜园子里仍然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杂草。   “谁薅的?”夺了她唯一的乐趣。   海宁战战兢兢的立出来,举着自己的小手手,委屈巴巴的看着她,也不敢说辩解的话。   “是你呀。”那就一点意外都没有了,顾夏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要你多歇息,都抛到脑后不成。”   海宁这才笑了,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顺手的事,奴才不觉得累。”   他更多的是动动嘴皮子,需要他亲自动手的时候并不多。   又忍不住含笑点了点海宁的额头,顾夏上下打量着他,突然觉得有些遗憾,多好的小伙子,受了宫刑之后,被拘在这后宫中,一辈子也算是毁个差不多。   若是好好的,以他的机灵劲,手里要是有俩钱,再读书识字,走上科举的路子,那就是一条康庄大道。   如今失去所有的机会,怎么不让人惋惜。   顾夏索性搭着他的胳膊,一路慢悠悠的走着,闲闲的聊着天,“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海宁抿唇,轻声道:“不知道,奴才三岁就走丢了,后来被人贩子卖了,那家自己又生了儿子,就把奴才卖进宫里头来了。”   这是一点记忆都没有的意思了,说起来,他们两人倒是同病相怜,她知道自己的父母,却也没有什么用,在未来的三百年后,如今是要时时叫着旁人父母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孑然一身,无所依傍。   “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不要多想了,都是缘分,说不定什么就碰上了。”   顾夏柔声劝慰。   “奴才能伺候着嫔主便心满意足,那些不曾拥有的,从来没有想过。”海宁眼神柔和,嫔主这样的人,值得人全心以对。   “嗯。”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顾夏觉得差不多了,正要回去,就看到二门处立着的几个侍卫,远远的能看到纳兰成德笔直的挺立着,也不知道跟旁人在说些什么。   她已经知道纳兰侍卫的资料了,是大学生明珠的儿子,母亲是英亲王第五女,也算是跟皇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么一个有前途的人,来给她守门,屈才了。   这么一想,她尚可怜许多,又随意的散发同情心,这样可不大好。   雪庶妃侍寝当天被退回来的事,在宫中引起好大的轰动,甚至盖过了熙嫔被禁足。   谁都知道她踩着熙嫔上位,可惜出身维捷身先死,闹出这么大的一个笑话。   香襦觉得特别解气,掐着细细的腰,眉飞色舞的骂:“该!”   被沈嬷嬷横了一眼,赶紧收起怪怪的表情。   顾夏看了她们一眼,无语道:“今儿不成,还有明儿呢,有什么好高兴的。”   曹嬷嬷含笑立到她后头,附和道:“是这个理,嫔主好生的养胎便是,这些事儿听听也就过了,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见顾夏乖巧的点头,不由得又笑了,柔声道:“宫中永远少不了这样的波浪沉浮,稳住笑到最后,才是最重要的。”   就拿她手中的信息差来说,这位嫔主熬过这一遭,往后定然前途无量,就怕她自己意难平,最后闹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顾夏不在意的点头,转瞬又有些愁:“我想钮妃姐姐了,这都大半个月没见了,也不知道她身子养好了没有。”   “您放心便是,钮妃娘娘今儿递进来信儿,说是在帮您查到底是谁递的这个引子。”曹嬷嬷知道是雪音,可她跟顾夏都知道,这雪音是不能除掉的。   “让姐姐别忙活了,我无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顾夏挥挥手,“算了。”   反正她的消息传不出去。   后来宫中又传消息,说是晚间宣了雪音侍寝,这消息传的也太快了,好似特意要让她知道似的。   刚洗刷过躺在床上,某个大猪蹄子又摸了过来,将她搂到怀中之后,还满足的喟叹出声,顾夏黑线,不自在的推了推他。   这么久没见,突然又被男人火热的躯体挨着,还真是不习惯。   康熙摸了摸她水润润的小脸,笑道:“养的不错,又胖了。”他一直很担心,他问过太医,前三个月是孕期反应最重的时候,容易掉肉,她本来就瘦,再瘦就要飞了。   她现在一个人睡之后,特别的放飞自我,就穿着亵裤,连肚兜都不肯穿了,总觉得束缚着难受。   康熙抱着摸了一把,想了想,将自己身上的中衣解开。   吓的顾夏抱着被子滚到床里头去,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道:“头三尾三不能做这些。”   康熙:……   他表现的很饥渴吗?一刻都少不了女人吗?   横她一眼,康熙懒得再同她说,脱的只剩亵裤之后,便安生的躺下,将她连被子一块揽过来,再揭掉上头的被子。   软腻腻的白馅就露出来了,康熙大手流连,为这手感赞叹,又滑又软,真是一颗也不想放手。   “睡吧,朕有些累。”   这一次的事情,不光光是宠妃的问题,还有他独立掌权,不容她人染指的问题。   因此安排起来,格外废心思,太皇太后历经三朝,什么样的事儿没经过,他一个毛头小子,想要从她手中挖出权柄,哪有那么容易。   他既然能从鳌拜手中拿回属于他的东西,那么太皇太后也必须得退避三舍。   虽然说大面上,确实是他亲政,可这一次得三藩问题,让他不寒而栗。   这事儿触及得范围非常广,会受到挫折,他也是知道的,可刚开始大臣还在观望,等太皇太后反对之后,突然间就有许多人有理有据的反对。   看似太皇太后在后宫礼佛,可她的心不净,总是为大清着想,这般明目张胆的从他手中夺权,他又如何能忍。   大清江山是爱新觉罗的大清江山,不是科尔沁的。   皇父好不容易让蒙古女人退出,太皇太后便又往他这儿塞了一个慧妃,在他严厉的拒绝下,那些蒙古贵女,才没有源源不断的往宫中来。   就这般想着,康熙转瞬便睡去,顾夏扭头,就见他连睡着也是皱着眉头的,显然近期发生的事情,让他很是为难。   静静的用目光描绘他的容颜,顾夏忍不住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意。   这会子雪音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做下这样的事情,偷鸡不成蚀把米。   承恩殿。   雪音面无表情的躺在榻上,口中娇吟不断,那嬷嬷立在床帐边上看着她,她想做点小动作都不成。   直到外头有小太监出声,恭声劝康熙时辰到了,不可纵欲,里头的声音便停了,在彤史上记下一笔,便高高兴兴的离去了。   而留下来的雪音,看着嬷嬷手中拿着针,毫不犹豫的往她指尖上刺,往白帕上滴了一滴,这才笑吟吟的道:“恭喜雪庶妃大喜。”   雪音眼眸通红,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在嬷嬷走后,便拿着妆奁前的玉梳,对着脖颈下部一点狠狠的刮着,直到看见一抹若隐若现的红痕,这才罢手。   既然她有了名头,就要把这名头坐实了,谁都得知道她雪音被宠上天际才行。   小宫女进来搀扶她,看到她正在系中衣得盘扣,领口隐隐露出得红痕,让那小宫女艳羡极了,可惜她没有这样的容色,自然得不来这样的宠爱。   刚才在外头听着这雪庶妃的叫声,可真是动听,也难怪能得宠。   她是个闲不住的,总是喜欢在别处玩耍,无意间就透出来信儿,因此大家都知道,延禧宫的雪庶妃恩爱的时候,叫声最是好听不过。   钮妃夜里就得着信儿,气的在屋子里摔了好一会儿的茶盏,她的宠爱素来淡泊,如今也不想着承宠了,就盼着熙嫔能好,可雪庶妃还是踩着她上位,打量着众人都不知道似的。   看向前方的景仁宫,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不由得急得不成,偏又没有一点办法,前头守得严实,她千辛万苦才递进去信,半路还被截了,好悬没把她吓坏。   既然这样,那么罪魁祸首雪庶妃,还是不要好了的好。   “明儿一早,去请雪庶妃来。”   想到这里,钮妃冷冷一笑,心平气和的去睡了。   她光着急也没用,养好身子把熙嫔捞出来,就是帮她报仇了也好。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功夫,雪音就被宫女叫起来,梳洗打扮后,送到承乾宫来。   这里头住着钮妃,雪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知道要来的终于来了,谁不知道钮妃和熙嫔焦不离孟,最是要好不过。   这是来寻她的不是呢。   等一进去,便有小宫女笑吟吟的请她进去,客气极了,她顿时高高的抬起下巴,是了,她如今是庶妃,是万岁爷跟前一等一的知心人,这么一个小宫女,就该跪着迎接才是。   进去之后,在前殿的偏殿候着,几个小宫女殷勤的伺候着,她也不觉得难熬。   就是钮妃久久不来,让她的心里有些不悦。   等到日上三竿,她便有些顶不住,喝了一肚子茶水,更显腹中空空,饿的紧。   更衣的地方她知道,便起身往那走去,提裤子的功夫,看到面前一条灰溜溜的蚯蚓,又粗又长,顿时耐不住,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匆忙穿好衣裳,也不顾理好没有,赶紧往外头冲。   刚一转过屏风,就被奴才踢到在地,就见钮妃横眉冷目的望着她,面上带着薄怒,离她不过一尺的功夫。   她还是什么不明白,还不待起身,就见钮妃冷冷的开口:“这主仆俩都给我丢出去,雪庶妃这样的规矩,本宫可不敢接待,在殿外头跪上一刻钟涨涨记性。”   她知道这一遭避不过,冲撞妃位,罚她跪这么点时间已经是仁慈的了。   这七月的天,这时候已经很热的,她留了个心眼,跪到阴凉里头去,还怕钮妃命她跪太阳下头,谁知道对方并没有,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美人儿跪了一会儿,就脸色苍白摇摇欲坠,钮妃看着只觉得痛快,一时打杀了有什么好,慢慢的折磨着才更有意思些。   她跪到阴凉中,这承乾宫来来回回的奴才,便都在她跟前走,后殿中的庶妃看她不顺眼,便结伴打扮的漂漂亮亮从她跟前过。   她们这些庶妃,都是从钮妃手下讨生活的,钮妃不痛快,她们就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一不小心触了眉头,这一切都是这雪庶妃引起的,焉能不恨。   “这有些人啊,就是不知廉耻,见了男人便什么都忘了,就知道往上头扑。”   “那你说,她扑过多少人啊。”   “那谁知道呢,她这身份有的是便利。”   “嘻嘻,你别说,还真是。”   那些英俊的王公大臣来来回回的,谁知道雪庶妃心里头怎么想的,选择皇上,也不过是因为他地位最高罢。   这些包衣奴才,仗着自己是皇上跟前伺候的人,一个个都忘了自己的根了。   庶妃们地位不高,可到底都是有名有姓的贵女,只是如今还未正式分封罢了,跟这么个糟心玩意儿搅和在一起,也太委屈人。   这些话,都是故意说给雪音听的,原本她们也不想说的这么难听,可话又说回来,这不就是她自个儿做出来的事吗?   她们这些后妃不管如何,那都是名正言顺的,偶尔拿出手段,那不叫勾引,那叫情趣,可这么个玩意儿,嗨,不说了,恶心。   钮妃早已经回了后殿,她的事多着呢,知道雪庶妃在受苦就成,谁稀罕时时刻刻的盯着。   不可否认的,雪音如今正得宠,谁知道以后是个什么章程,若她真踩着青云梯便上去了,她们这些嫔妃,脸要往哪里搁,都被一个奴才给比下去了。   也不知道熙嫔如何,可吃得饱,穿得暖。   这么想着,将素缎荷包里头装了一百两银子,一共装了十个荷包,这是打算散财去了。   通过各种渠道,这荷包送出去了,可几个侍卫都不敢收,都交给纳兰成德,由着他上缴给皇上了。   康熙拿到手中的荷包,暗自运了运气,突然又觉得,他这般拦着,怀疑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是不是有些不人道。   可孩子的事,不容有失,若钮妃不想让她生下孩子,以熙嫔对钮妃不设防的性子,定然扛不住,他必须得瞒着。   钮妃这些日子,为熙嫔奔波,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又没了,脸颊凹陷的模样,让他看了也心有不忍,想着有孕不能透出去,便告诉钮妃,他没有克扣熙嫔的份例,仍是照常,她好着呢。 第38章   转眼便是七夕, 银汉星河, 灿烂无匹。   “嫔主,您看这个怎么样?”香襦端来一个铜盆,里头打满水,上头摆着针, 谁要是能把线穿过去, 谁就是巧主。   顾夏点头,兴致勃勃的挽起袖子,显然也想参一脚。   这活动本来就是为着她才起的兴,见嫔主果然高兴,众人都轻舒了一口气, 围着她, 兴高采烈的对盆穿针。   顾夏稳住心神,在试了几次之后,反而把针戳到水里头去了,笑骂:“连你也欺负我。”   她不成功, 是没有人会成功的, 只有她拔得头筹,下头人才敢。   就这样试了一次又一次, 好悬才将绣线穿过去,奴才们比她还高兴,直封她为巧主。   “本宫是大巧主, 再寻一个小巧主出来。”肯定有能人早就能成功, 一直憋着呢。   沈嬷嬷笑吟吟的应了, 一回神的功夫,曹嬷嬷已经将绣线穿过去了。   “这是什么小巧主,分明是个老巧主,这手艺着实不一般。”沈香雨含笑打趣,果然见嫔主也跟着笑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今儿皇上又召雪音侍寝,那小蹄子还真是得宠,这么特殊的日子,竟也宣了她。   顾夏玩闹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便想拾掇拾掇睡下,景仁宫被禁之后,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格外的风平浪静。   渐渐的,她喜欢上这种平静的日子。   月夜朦胧似水,星光闪烁,顾夏回眸间想到那句诗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轻笑了笑,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样的美好感情,打从她穿越起,便再也没有可能。   感情的事,要么初见便轰轰烈烈,彼此缠绵;要么日久天长,细水长流,在无尽的岁月中携手相伴。   她一条都不占,这就有些悲惨了。   迷迷糊糊的想着,顾夏转瞬便要睡去,却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   “是你么?”扬声问了一句,咬了咬唇,静静的等待着,有些盼也有些怕。   康熙上前,轻声问:“不是睡了么?”   他在门口听着没动静,这才蹑手蹑脚的进来,打算抱着她睡便罢,哪里知道她醒着。   “没呢,有些想你,睡不着。”   昏暗的月色中,她的眼睛亮的像星辰。   “索性不睡了,起来。”康熙点燃红烛,在衣柜中给她找出软缎的水红旗装,上头绣着团花,最是热闹不过。   他的手是掌管国事的手,绾发髻一道并不精通,索性将她柔顺的发披散开来,粗略的编成两条大辫子。   今儿徐徐的有些风,也不知道从哪吹来些流萤,拖着自己的小灯泡,漫天飞舞。   康熙牵着她的手,拉她到院中来,早在刚才,就拿来许多工具,还有两个小马扎。   “这是什么?”   顾夏瞧着,有烟罗纱,还有竹篾,画笔等,凑到一起,是个什么章程。   康熙给她搬了一个小马扎,温声道:“你坐着,看下就知道了。”   从善如流的坐下,看着康熙拿起竹篾,修长的手指翻转间,便有了不同的形状,再用细细的铁丝固定补充,他不说她也能看出来是什么了。   “您……”顾夏索性靠近了些,看着他手中的骨,想要问什么,最后都化为一个轻笑。   “会了么?”康熙抬眸,拿着剪刀咔嚓咔嚓的剪着薄纱。   顾夏不答,拿起竹篾,学着康熙的样子,慢吞吞的编制着,瞧得时候觉得都记住了,真的上手,就觉得有些难,竹篾不大听她的话,有时候做出来的形状并不能如意。   最后手中的莲花骨就变得奇奇怪怪的,跟康熙做的放到一处,实在像是小儿制成,歪歪扭扭的,形也不准。   康熙看她一眼,挑眉笑了,比他想象中要好上许多,他是打算等她说不会的时候,就将她抱在怀中,亲一口教一句,多么有情趣。   颇为遗憾的摇头,看了一眼顾夏樱粉色的唇瓣,最天然的色彩,定然是很好吃的。   吃了一次亏,教包面的时候,康熙就留个心眼,亲一口才教一句,果然香软可口。   底下是浅粉色的绸子,外头包一层同色的软烟罗,放上提前制好的子母扣,里头的蜡烛便能一直朝上,不慎落地,也不会将莲花灯燃坏。   粉色的莲花灯挂在廊下,一排望过去,像是情人温柔的注视,缠绵悱恻。   靠门口的是他们两人制的,后头的都是制造局一早做好,刚刚送来的。   康熙牵着她的手,一如来是,轻声道:“天色晚了,回去睡吧。”他处理完政事,就赶紧过来陪她,生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顾夏又回眸望了一眼廊下随风摇摆的莲花灯,唇角露出一抹浅笑,她的心中突然安定下来,那些犹豫徘徊,都随风消散。   既然握上这结实有力的手,她便不想再放下,太皇太后又如何,她到底老了,还能制住两个蓬勃向上的年轻人不成。   今夜睡得格外安然,腰间圈着硬实的臂膀,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勾了勾唇,转瞬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顾夏系盘扣的时候,捏了捏腰间的剩余,瞬间心塞的发现,又小了一寸,她才两个多月呢,怎么就胖的这么快。   腰间是细腻的软肉,小腹微微凸起,她回想着上一次怀孕时,小腹到底多大,后来想着,好像从四个月的时候,才微微的有一点突起,两个多月的时候,跟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想着香榧的好手艺,她好像有些明白,她为什么长肉长这么快了。   这样可不行,孕期长肉太多,不好瘦是一方面,这孩子要是长得太好,到时候生着也艰难。   她这就要忌口了吗?那么多美食看着不能吃,简直是人间惨剧。   “嬷嬷,您看本宫这……又胖了。”虽然不想说,可这是事实。   曹氏上前,仔细打量着,半晌又摇摇头,无奈的笑道:“主子您腰细,多上二两肉就跟许多似的,整体跟以前并没有什么差别,也别想着节食什么的,不值当。”   她这是没有什么孕期反应,这才长得好,是好事,前三个月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她养的好,后期才不会被孩子掏空身子。   哦了一声,顾夏便心安理得了,大不了她多运动运动,腰间、臀部、大腿都是孕期要长肉的地方,也不一定是她胖。   “前几日下雨,屋里的东西都拿出去晒晒,秋日的衣衫也适时的做起来,这时节怕是也指望不上织造局了。”顾夏想了想,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曹氏应下,柔声道:“奴才们做着呢,不需要您操心。”   “取一匹鸦青色的厚缎,本宫给万岁爷做一件,再拿一匹豆绿色的,给钮妃姐姐做一件。”她不想给康熙做,这东西费神,可不给他做,她给钮妃做的,估摸着也不能到钮妃手里,还不如一起做了呢。   这样的事做多了,手也顺了,手中拿着竹尺,飞快的打样定稿,就这样忙活好几日,才算是差不多,康熙是个男子,他的衣裳就胸前背后、衣襟、袖口绣上花纹就成。   秋日适合庄重些,顾夏想了半天,还是懒得下手,就这么缝制了,大男人绣什么花纹,纯色已经很很好看了。   常服和吉服的区别就是有没有纹饰,这么一说,素色一点毛病都没有。   倒是钮妃姐姐的要难做些,这时节女子的衣裳不好看,常服为着规制问题,不能有纹饰,索性还做便服来,随自己发挥,只要不越制就成。   这样日日忙碌,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转眼间,她已经有孕三个月,而钮妃的便服也已经快要绣完了,舒了一口气,顾夏起身,在廊下慢悠悠的溜达着。   廊下的莲花灯依旧,只制作的人,再也没有见过。   看着精致的花灯,顾夏露出一抹浅笑,穿着薄薄的夏衣,她的肚腹轮廓已经很明显了,将衣裳顶出来一截。   等她解禁的时候,想必已经穿上厚实的秋装,希望没有那么明显吧。   还有一个月的功夫,说起来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出过门,这真是个可怕的习惯。   当曹嬷嬷告诉她,今儿又翻了雪庶妃的牌子的时候,顾夏心底升起一抹期待,头几次翻牌子,来的都是她这里,这一次,会不会也是如此。   心里存了事,就有些睡不着,顾夏躺在软榻上,双眸亮晶晶的望着外头,就盼着有一道高大的身影,能出现在那里。   她会如愿的,她想。   顾夏拉了拉被子,盖住红彤彤的脸颊,想东想西的,明明不想睡去,没一会儿就露出恬静的睡颜。   康熙来的时候,她果然已经睡了,孕期贪睡,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睡上十八个小时,她也扛不住。   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她聊聊,最后只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鼻尖,相拥睡去。   搂着她香香软软的身子,他反而有些睡不着,这些天顾夏不方便,他都是忍着,独自睡的时候倒还好,累了就睡着了,可挨着她细腻的肌肤,便有些受不住了。   特别是她无意间动了一下,碰到了小小康,这小东西顿时举旗敬礼,精神万分。   磨了磨牙,康熙把屁股往后头挪了挪,离她远些,谁知道顾夏感受到热源,反而整个人都埋到他怀里,那挺翘的臀部挨着他,康熙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空空色色色色空空,色色色色色……   念着念着,脑海中只有对方隐忍中带着红潮的脸颊,婉转悠扬的莺啼声。   康熙:……   □□焚身的某人,暗搓搓的拿起那因睡着而无力的小手。   第二日一大早,顾夏有些失落的想起,昨夜对方并没有来,她还做了个春梦,替某人用手发泄了一回,这样赔本的买卖,一看都不是她会做的,可见并不是愉悦的春梦。   在宽阔的大床上翻滚,顾夏被一个硬物硌了一下,有些疑惑的掀开被子,就见一块玉佩拉在床上,显然昨夜她并不是一个人睡的。   那么那春梦?在脑海中打了个问号,顾夏鬼使神差的闻了闻自己的手,并没有异味。   刚叫曹嬷嬷进来伺候她洗漱,就见奴才们喜气洋洋的,顾夏瞬间明白,昨夜康熙确实来过。   勾唇笑了笑,顾夏用过早膳之后,便坐到廊下去绣衣裳,这时候太阳还没照到门前哩,她趁凉快坐一会儿。   今天收尾,想着一会儿就能做好,便唤来纳兰侍卫,轻声道:“本宫做了一套衣裳,你送去给万岁爷,另有一套是钮妃姐姐的,你问问万岁爷,能不能给她送去。”   后头想要啰嗦的话,被她收了回去,康熙没有道理拦着,她也只是问问罢了。   纳兰垂着俊秀的眉眼,轻声应了,这才躬身告退。   他可真是个翩翩君子,如同修竹清风,给人极好的观感,比温润如玉多了几分坚强挺拔,更是惹人些。   在他的小蛮腰上流连一把,顾夏便收回视线。   在脑海中胡乱的想,那腰瞧着,比她的还要细些,真好看。   康熙的腰也细,又很结实有力,她的视线总是在八块腹肌上无法自拔,还没有认真的注释他的腰,下一次定要好好的看看。   纳兰成德将托盘交给门口守着的小太监,将顾夏交代的话说了,这才又返回二门处,就见身边的另一个侍卫,好奇的涌过来,低声问:“那熙嫔长得如何?真的如传说中那般美丽吗?”   “私议嫔妃,是重罪。”纳兰成德淡然的回了几个字,便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站好。   熙嫔是如传说中的那么美丽,如窗前娇蕊,香尽胭脂。只一眼,就能望到人的心里去。   旁人都以为她是真的禁足,只有他知道,并不是这样,万岁爷将这些的重任交给他,是他的荣幸。   这么想着,又严厉的警告剩余几个侍卫:“且安分些。”   若是他们想不开,想要做些什么,他接到的命令便是对熙嫔有害的人,杀无赦。   乾清宫。   康熙看到太监手中的托盘,很是高兴,如今三藩战乱,边疆也蠢蠢欲动,他实在忙累的很,竟不曾注意到她整日做些什么。   当下就穿上鸦青色的常服,高兴的不得了,矜持的微微抬起下巴,看向梁九功:“如何?”   梁九功口中溢美之词不断,说的康熙心中舒坦,口中呵斥。   待小太监怯生生的奉上另外一个托盘,康熙的好心情依旧不断,随意的扫一眼便知道是什么意思,挥挥手,让他去了。   小太监退下之后,康熙还是很高兴,摸着身上的厚缎,有些舍不得脱下来。   穿了一会儿,背上就起了细密的汗珠,无奈间,只好又换上单薄的夏衫,无端的,盼起天冷来。   承乾宫。   钮妃这些时日一直不曾停止捞熙嫔出来,可康熙不允,又严防死守的事,她一个后妃,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从吃穿用度上下手,时不时的就问几句,让人不能怠慢了。   当收到小太监拿来的豆绿色衣裳,顿时眼泪就下来了,她这么艰难的境地,还想着她做什么,弄这些东西费神费眼的,她瞧了心疼。   却又感动的紧,抚摸着上头精致的花纹,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这大半年来,她总是在她眼前晃,突然间见不到,心中就想念的厉害。   恨不得翻墙进景仁宫,好瞧瞧到底里头是个什么章程,就靠康熙透出的只字片语,她不相信。   看到她还能安稳的绣衣裳,心中到底安稳了些,看来禁足只是禁足,并没有旁的事。   景仁宫。   心中无事一身轻,顾夏将礼物都送出去,心中顿时满足多了。   这马上就要到中秋节,到时候宫中有大宴,估摸着会将她放出去。   中秋节啊,这真是一个美好的节日。   不知不觉间,好像有桂花的幽香隐隐传来,顾夏循着味,果然在墙角发现几株桂花树,上头开着金黄的小花朵。   顾夏顿时兴致勃勃道:“曹嬷嬷,去拿个小碗,本宫摘一点桂花,给姐姐做桂花糕来吃。”   一般都是在树下铺网,一摇树,那花朵便都落下来,比摘着快多了,只顾夏觉得不干净,想要亲自摘,自己吃着放心。   摘上满满一小碗,顾夏才罢手,仔细的用筛子清一遍,这才着手去做桂花糕。   又添了一道素蟹来,新核桃剥皮,用菜油煎炒,再添上浓酱、白糖、砂仁、茴香、酒液等,这是庙里传出来的下酒菜,味道绝妙。   一道送进乾清宫,一道送进承乾宫。   一个咬牙切齿,心里明白自己是附带的,一个喜笑颜开,知道她是真的没事了。   顾夏自己都留了些,美滋滋的用了几块,到底想着素蟹中有酒,虽然知道那点酒精早就蒸发了,还是不想多碰。   曹氏笑吟吟的看着她,这么久的功夫,足够两人熟识,培养出感情来了,熙嫔是给妙人,值得她去付出,曹氏便越发尽心,将自己会的,一日一点的教给顾夏。   顾夏懂的越多,心中就越是汗颜,她之前穿越,带着前人看后人的优越感,幸好遇上的是康熙,他的包容性很高,并不觉得异常。   这若是碰上暴君,她估摸着只剩下骨头了。   虽然还是有点小手段、小心机,可跟土著日夜琢磨这些的比起来,着实天真了些,倒是正好跟原主合了性子。   顾夏望着翩跹而去的黄蝶,幽幽叹了一口气。   看那方向,分明是景仁宫后方,也不知道会不会飞入承乾宫,替她看看钮妃姐姐。   她好想她。   曹氏以为她在伤怀,轻声安慰:“也没几日功夫了,您放宽心。”   顾夏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她自由的时候,也没有满宫乱窜,可真的限定她的足迹,她反而对承乾宫、御花园更加的期盼起来,恨不得日日都去上一趟,闻闻新鲜的空气都是好的。   她快要憋不住了,真盼望中秋快一点到来。   今儿突然特别热,太阳火辣辣的照耀着,院子里没有一点风,她胸闷到不行,只得冲曹嬷嬷招手:“挪过来的花,再挪出去,本宫胸闷难受,闻不得那味。”   花一直都在前殿,可她前儿闻了桂花香,就有些喜欢上花香了,就又让人挪回来。   曹氏刚想走,突然想到,今天摆的是一丛早菊,并没有什么味道。   这句话的味道最是淡雅,凑近了还不一定闻得到,离这么远,定然不是了。   可嫔主觉得不舒服,那便是菊花的问题了。   先是让人搬走花盆,又拿着蒲扇扇着散味,折腾好一通,几个小太监热的满头大汗,引得二门处的侍卫心中不忿,觉得熙嫔太能折腾了些。   “好多了。”顾夏轻舒一口气,堵在胸口闷闷的难受劲,终于下去了。   瓜娃子扭着小屁股凑过来,顾夏含笑摸了摸它的脑袋,有些想奶豆儿和紫貂了,这两只自打她有孕,便养在前殿,不让来后殿。   曹氏心中便有了计较,让小太监端着花盆到乾清宫去,请御医瞧瞧,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谨慎些,总比出事要好多了。   这几日想要入秋,一天热一天凉的,昨儿热的恨不得穿短袖,今儿又冷的顾夏翻出新作的素缎常服来,厚实的布料果然让她的肚子没有那么明显。   “下头人可都有秋装?”想了想,也才赶制没多久的功夫,想必都还在忙她的呢。   果然就见曹嬷嬷摇头:“还未,不过有早先的春装凑活几天,也就罢了。”   “去织造局催催,万一有呢。”这时候的天,谁也估摸不了他的天气,眼瞧着今天的风呜呜呜个没完没了。   两人都知道织造局那里怕是有些艰难,也不知道康熙能不能想起这些,随口吩咐一声,这样她们就不必作难,可他若是不说,她这里跟打入冷宫没什么区别,织造局紧着别人来,等到她们的时候,怕是秋都要过去,别人快要收到冬装呢。   正在想,纳兰侍卫后头跟着许多宫女太监,宫女手中摆着托盘,太监抬着箱子,在她跟前站定请安。   纳兰性德便轻声道:“万岁爷一早交代织造局,先紧着景仁宫来,共有您的成衣十二套,配套首饰十二套,摆件五个,另有宫女太监的份例也都在这里了。”   顾夏笑道:“麻烦纳兰侍卫了。”   客气的颔首之后,曹氏便去交接了,将她的例拿到面前打开,询问怎么安置的章程。   送来的衣裳都还挺喜欢的,顾夏让摆到衣柜里头去,首饰也挑不出什么错,也摆到妆奁里头,内务府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能摸清楚她的喜好。   当时就把宫女太监的秋装全都发下去,趁早拿到浣衣局洗洗晾晒,要穿的时候就是现成的。   谁知道第二日,妖风就停了,天又火辣辣的热,让人无语。   在顾夏不经意间,已经不用摆冰盆也没那么热了,冰碗更是不敢再吃,就怕凉着,树上渐渐有了黄叶,被风一吹,就悠悠的飘落在地。   今儿初十,是个好日子。   一大早梁九功就带着嬷嬷们,来伺候她洗漱,还在景仁宫门口摆上火盆,让她跨过去,去去晦气。   “万岁爷上朝去了,早上就吃了几片云糕垫垫,等着您去呢。”梁九功立在顾夏后头,一边走,一边说着。   他今天来捧得就是顾夏身上的衣服,她瞧了,觉得有些不对,好似规制比嫔位要高些,竟有些跟钮妃姐姐相仿。   心中一动,却有些不敢置信,不记得从哪个公众号看的,说康熙抠门的紧,估摸着是前期朝廷比较穷困的缘故,他对待后妃恨不得一直压在庶妃上,不给进位。   她瞧着确实如此,这许多人都进宫十年了,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你别管立没立住,好歹是生下了。   可后宫中只有一个皇后,一个钮妃,一个嫔,十年了,这得多抠啊。   到乾清宫后殿坐了一会儿,才见康熙大步跨了过来,说起来已经许久没有正经看过他,竟有些陌生。   他这个年纪,介于成熟与不成熟之间,原本还有一丝燥意,现在尽数剩下沉静了。   身上穿着龙袍,很是威严庄重。   见到她的时候,脸上才带出几分柔和来,牵着她的手不让她行礼,摆摆手让梁九功摆膳。   “皇上。”顾夏笑盈盈的望着他,柔声唤。   “熙嫔。”康熙刮了刮她的鼻子,不由得感慨,“口谕一下,没几天的功夫朕就有些后悔,想要让你在身边常伴,这样到底不方便,好在都过去了,。”   以后再也不用这样的馊主意了。   顾夏抿唇轻笑,不在意道:“往后的日子还长,计较三两个月做什么,这样很好,您看我的胎就没受一点干扰。”   说到这个,康熙便冷笑出声,恨道:“那是你五感敏锐,这才一点异常都受不住呢,若不是如此,怕这一次也……”   听他这么说,顾夏就想到花上头去,拧着细细的眉尖问:“到底怎么回事?”   “那花儿……上头撒了秘药,不管是触摸,还是闻嗅,半年左右,足以毁掉一个女子的身子,何其歹毒。”   这些手段简直防不胜防,很多时候发现都已经晚了。   康熙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轻声道:“幸好你敏锐,将它挪到前殿去,要不然……”   这一胎怕是凶多吉少。   顾夏眼神中也泛出冷意来,恨恨的一拍桌子,厉声问:“是谁?”   她一瞬间想到许多,万万没想到从康熙口中说出一个她没有想到的名字。   “雪音。”   “雪音起来是后头的事,早早的就谋划开了?”顾夏觉得有些不信,这也太未雨绸缪了。   谁知道康熙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她,她进宫年代不算久远,可底子铺的不错,再一个也是她们前头还依附着一个包衣世家,行事方便些。”   包衣便是包衣,当他听到世家两个字的时候,便嗅闻到他们的野心。   依附的便是高氏一族,他们不大显,在康熙看来,高位没有几个,可底下散的开,六局哪哪都有她们的人,这事儿经不住查,可像这一次的鲜花,人不知鬼不觉的,等到坏了身子,那花换成正常的,线索就断了。   中途发现的可能性也是极小的,什么叫秘药,那便是一般太医都看不出来的东西。   而且药效缓慢,一点一点的侵蚀着身体,平日里就不觉起,自然也不会延医问药。   顾夏轻抚自己微凸的小腹,冷冷一笑:“她不想让我生,我便也不要她生。”   “把那药给她用上,再留她半年姓名,等我孩子生下再说。”   她怀孕期间,不想见血腥,到底是后世来的,对这些的适应能力不强,孕期又经不得吓。   康熙摸了摸她愠怒的脸颊,柔声道:“朕知道,都交给你处理便是。”   笑了笑,两人安静的用起膳来,好久没在乾清宫吃,别有一番风味在里头,感觉还不错的。   “是时候公布你怀孕的消息了,朕依旧让太医侯在外头,你看是否让他进来?”康熙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拭着唇角,柔声询问。   顾夏点头,她的胎已经坐稳了,只要出现在人前,就都能看出来,瞒着也没意思,反而会让别人明目张胆的害她。   两人再一次听到太医说有孕,还是有些高兴的,打赏太医过后,梁九功便送她回景仁宫去了。   远远的,便看到十来个人拥着一个女子立在白玉墀上,静静的看着她。   “姐姐。”顾夏一时欣喜,提着裙摆便要飞奔而来,曹嬷嬷在后头看她轻快的脚步,吓的魂飞魄散。   “嫔主,你千万小心些才是。”   “知道啦。”顾夏随口应了,飞奔的脚步依然没有停下。   她香喷喷的钮妃姐姐,终于能抱一抱了。   钮妃听到叫声,一抬眸,便看到她在前头跑,一个脸生的嬷嬷和梁九功跟在后头跑,不由得笑了。   见她气喘吁吁的停下,上下打量一番,视线就落在微凸的下腹上。   想要开口问,想着她到底没有公开,也就作罢,手上就多了几分小心,用力的搀扶着她,一起往后殿走去。   坐到内室中,香襦奉上茶水,两人才眼巴巴的互相打量着。   钮妃瘦了,她总是养不住肉,好不容易胖一点,没多久逢上事,就又瘦了,看的人心酸不已。   钮妃看着顾夏,却是放心不少,知道她没有受苦,小脸圆圆的,红扑扑的,气色很好。   她话还没有问出口,顾夏已经笑眯眯的答了:“禁足后发现月事没来,可我这个年岁没来也是正常的,就没在意,后来小腹微凸,请了太医来才知道。”   “好事,好事,就是委屈你了。”钮妃神情柔和的摸了摸她的肚子,绷绷的肚皮下头孕育着新生命。   两人闲话一会儿,曹嬷嬷就立在晶帘外头禀报:“梁总管有口谕要宣,娘娘和嫔主……”   她话还没说完,两人已经起身,也就住口不再说。   梁九功先是给两人请安,又立在那,看着熙嫔对着乾清宫的方向俯身行礼,待熙嫔站稳后,才开口说着。   中心主旨就是她各种好,如今绵延子嗣辛苦,便享妃位,一应礼仪形制都按着妃位来,也被赐了免跪礼。   顾夏听了高兴,这跪礼不多,可总有逢上的时候,这样挺好,免她一辈子跪礼更好。   至于赏的一大堆物件,顾夏看了看,就不大感兴趣了。   再怎么珍贵,看多了也就那样。   钮妃点着她的鼻头笑,“当初跟小财迷一样,看到金银眼都发光,现在知道收敛了。”   嘿嘿笑了两声,顾夏遗憾道:“姐姐,您是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日日夜夜的想,赏月的时候想着您是不是也在赏月,就连蝴蝶飞过,我都想着咱俩能不能看到同一只。”   钮妃执起她的手,坐在一处,笑道:“我又何尝不是,里头的情形我越探听不到,就越着急,后来知道你没事,更是难受的厉害,既然无事,为何不放你出来。”   “好在宫中没什么人议论,也都说不出所以然,只觉得你是被雪庶妃踩下去了,我刚开始也这么觉得,后来琢磨出不对来。”钮妃叹了一口气,“你性子直,是不是说错话得罪皇上了?”   皇上看着温和,实则也有些疑心病重,还有些小心眼记仇。   顾夏觉得,再这么说下去,她要开始进行撒谎圆谎了。   就赶紧说道:“不说这个了,姐姐以后可好生养着,这般瘦弱,也太伤身体了些。”   只可恨她不会医术,那绿雾也不大给力,只能让她自己受益,不能惠及她人。   钮妃点头,两人相视一笑,钮妃就要告辞离去:“屋里头都收拾收拾,翻翻晒晒,到底拘束这么久,见见太阳好些。”   顾夏应了,果然老老实实的晾晒去了。   她刚解禁的功夫,后宫里的人都得到消息,董氏打头,带着王佳氏并一众庶妃,施施然的来到景仁宫。   看到顾夏之后,说的恳切,什么她去求了皇上几回,可惜福薄,无缘得见,让嫔主受苦了。   顾夏直直的看着她,半晌才柔声道:“不碍你的事儿,是我自个儿……”说着用帕子擦拭着眼角,露出一抹浅笑:“好在都过去了。”   董氏视线在她腰腹间过了一遍,眼神闪烁一下,打起精神笑道:“还未恭喜嫔主双喜临门。”   有孕、享妃位。   这后宫有多少人孩子都生了,还未曾有丝毫得益,她不过怀上,恩赏就来了,这到时候生下来生不下来,一个妃位都是定了的。   不过这段时日,雪庶妃恩宠颇深,一个宠妃对上一个怀孕的妃子,她们只要看好戏便成。   不过闲话几句,顾夏看着董氏不舒服,便做出疲惫的样子,遗憾道:“实在精力不济,招待不周还请谅解。”   话一出口,董氏便知机的告退。   景仁宫又清净下来,她这会儿想,直接把她禁足到生也是可以的,清净惯了,这般熙熙攘攘反而不自在。   “召见雪音来,本宫会会她。”   顾夏想了想,虽然她并没有侍寝,甚至帮她挡灾,可是给她下药也是不争的事实。   她现在殿里头摆的花是从乾清宫出来的,闻着果然没有胸闷气短的异样感觉。   雪音离得远,等到的时候,顾夏已经吃过茶,用过点心,坐的有些无聊了。   见她来了,顾夏露出一抹笑来。   雪音怯生生的立在门口,手指不由自主的扭着手帕,小媳妇儿似的福身请安。   顾夏慢悠悠的翻着手中的书籍,等看了好几页,眼瞧着雪音小脸煞白,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这才柔声叫起。   她就是明打明的磋磨她,这点小手段,比起毁她身子来,实在不值一提。   她想不想生,那是她的事,她痛苦挣扎也罢,欣然接受也罢,都容不得别人直接断了她的路。   在古代这些日子,心情到底硬上不少,看着仇人难受,心中升起一抹快意来。   雪音束手立着,眼里噙着泪,要掉不掉的,她是故意示弱的,看到这殿中的鲜花,她就知道,这钮妃看着怀胎稳,实则长久不了。   她只要忍过这一段,让皇上真正的宠幸她,再生下一个聪明伶俐的皇子,这未来便不愁了。   顾夏恶趣味的将她留在几盆鲜花的中间,她自己往院子里头去,毕竟在雪音的心里,这些花可都是带馅的,说不定这会儿恨不得夺路而逃呢。   这花摆在这,这满宫的奴才都跟着闻,最后要把她景仁宫改造成都不能生孩子的吗?   其心可诛,本来不忍那些惩罚,想到这些后果,她心里也平静些。   过了半天,她又觉得没意思,这花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吓吓她,反而她的地盘有了旁人,让她有些不自在。   “让她跪到外头去,一刻钟后让她走。”   她懒得理她了,好生的养胎才是。   沈嬷嬷应了,利索的去请,雪音不敢多说什么,在旁的庶妃跟前,她还敢摆宠妃的谱,在真正的高位嫔妃面前,她要多乖就多乖。   惹了高位妃嫔惩罚她,是没有人给她做主的,还不如自己乖巧些,还能少受罪。   她宁愿在太阳底下跪着,也不愿意在殿中立着,一不小心伤了身子,那可比什么都可怜。   看她老老实实的跪着,顾夏有些不解的问:“若真是这么老实的性子,又怎么会想法子爬床?”   曹嬷嬷嗤笑一声,“您这样的贵重人,哪里能明白小人的想法,她们不过是忍着,暂时蛰伏罢了。” 第39章   顾夏若有所思。   “她尚未起来, 何必给本宫下药?”摸了摸下巴, 想到这个顾夏就气。   这也太未雨绸缪了,总不会所有嫔妃她都下了个遍吧。   曹嬷嬷轻柔的替她捏着肩膀,柔声道:“就是因为没起来,才要下药呢。谁也想不到她头上去不是, 一个宫女, 谁能相信她有那么大的能量。”   若是不计较她的身后势力的话,确实不会想着会是她。   就连她自己,对于幕后人是雪音,还觉得不可思议呢,她们之间的较量、暗害, 一般也都是庶妃之间进行的, 她这样早早的布置下来,最容易推脱不过。   “那她可真是……存了大志向。”就算这满宫都生不下孩子,也轮不到她一个包衣上位。   想到这里,顾夏有些哑然, 历史上的德妃, 就是以包衣起身,一路荣封, 将贵女们远远抛在后头,最后更是做了圣母皇太后。   顾夏若有所思,突然间明白, 什么叫做笑到最后了。   这位可不就是这样, 康熙在位的时间太长了, 孙子都成人了,他还康健着,后世也有传言,他是被毒死的,也是正常老死之说。   可当时还有遗腹子,这真的是病死还是毒死,那可真的不好说。   “雪音是哪家的来着?”因着康熙一直让人叫她雪庶妃,都把这茬给忘了。   这个曹嬷嬷早就调查过了,就等着主子问呢。   “乌雅家的,原叫芳儿,后来进宫被嬷嬷改叫雪音的。”   “乌雅氏?”这么一说,她好像明白了,她为什么有这样的心机手段。   “是,她们家原也显赫过,后来因罪没落了。”曹嬷嬷对这些信息都门清。   乌雅氏的祖父额参,从膳房总管起势,后来升为正一品内大臣,一等一的荣耀,皇太极时还是个男爵呢,说起祖宗来,并不比贵女们差什么。   她们这些早先起势的人家,手中握着不少资源、秘药也时应当的。   原先为着不招人眼,给乌雅氏的父亲聘了一个小家之女,塞和里氏,她家里不显,也帮不上什么忙,连罢了小选都不行了。   顾夏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一个没落家族手中就有这么多东西,看来现在显赫的也不是省油的灯。   看着包衣奴才地位底下,实则不是,他们是皇上身边的,多多少少都有人能说上话,还包揽着皇上的衣食住行,这些东西不得信任,谁敢交给他们。   在顾夏看来,这些包衣世家,比前朝的宦官还要可怕些,宦官没个子孙后代的,也就自己祸害祸害。   可这些包衣,说他们地位低,跟皇上扯上关系,就没有地位低的,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   再一个,他们可以科举,父辈在皇上跟前混个脸熟,这子辈考科举,略提一嘴,便被皇上记下了,有父辈的恩情在,总是会有移情作用的。   这是一个蜘蛛大网,密密麻麻的织着一条登天梯。   根据后头的历史,显然包衣成功了。   顾夏指尖在饱满的唇瓣上轻点,思索半晌,想着什么时候把这些给揭出来,还不能由她来揭,要说包衣世家,她身边伺候的这些奴才,哪个不是里头出来的。   外头的天好,原想着画一会儿画,想着现在的颜料都是重金属的,这才作罢。   就只朱砂,她现在就不能碰触。   她前两天才在书上看到,水银、朱砂、银朱都是一个东西,不由赞叹古时候的化学,并没有她想像中那么落后。   朱砂有矿,根据品质的不同,可以磨成朱砂粉,或者制成水银,可银朱就是水银加天然硫磺制成的,银朱就是人工的朱砂。   想着也很有意思。   胡思乱想了一瞬,顾夏揉了揉有些发紧的肚皮,想着又该出去走走了,就起身往承乾宫去。   到的时候,钮妃正在大殿中坐着绣花,周围有几个小庶妃,也各自拿着针线在忙。   “都忙着呢?”   顾夏一开口,钮妃起身来迎,庶妃们赶紧请安行礼。   和钮妃一道坐在软榻上,顾夏看着下头的庶妃笑:“你自己忙着,偏叫一屋子美人儿来陪你耍,看的我眼馋,下次我也要来,免得姐姐忘了我,只喜欢这些小可爱了。”   钮妃嗔她一眼,笑吟吟的给她介绍着。   顾夏一一颔首打过招呼,庶妃们就知机的告退。   “怎么想起来跟她们打交道,你原不是不喜欢吗?”顾夏拧了拧眉尖,坐在一边替她分着绣线。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不重要了。”钮妃不在意的轻笑,转脸笑吟吟的看向她,柔声道:“我如今呀,就盼着你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旁的都不重要了。”   顾夏沉默,她突然间有些愧疚,迟疑的看向钮妃,哑然道:“对不起。”   是她的存在,彻底的断了她有孕的可能,可她也很贪心,想把钮妃也牢牢的抓在手里。   如果钮妃因着康熙跟她决裂,她就放弃康熙。   男人……本就是不长久的,为着他,放弃姐妹情不值当。   钮妃有些莫名,疑惑的看向她:“怎么突然说这个。”   顾夏扭了扭手,如今旁人都觉得康熙宠爱雪音,只有她知道,雪音并没有承宠,还是个处子,这些若是被钮妃知道,怕是心里会很难受。   她在说与不说间徘徊挣扎,一时有些沉默。   “你我二人,却只有一个皇上,我担心未来会为他闹矛盾……”顾夏有些纠结,索性就直说了。   钮妃闻言无语,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谁知道就这么一点小事,也被她放心里了。   赶紧安慰道:“什么都比不得你我之间的感情,再说,除了你我之外,瞧瞧这三宫六院,谁计较的过来,你别放在心上。”   顾夏垂下眼眸,强笑了笑,若没有这三宫六院,只有她一人,她们两个还能这么友好吗?   钮妃看她还钻牛角尖呢,心中又欣慰又难受,欣慰的是,她为着这个纠结,何尝不是把她放心里了。   难受的是,她这么纠结,就是因着对皇上有感情。   她年岁小,一时想岔了,倒也还好,就是怕她以后知道真相之后难受。   这男人啊,就没有一个安分的好东西,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移情别恋比什么都快,星点都指望不上。   想到这里,钮妃有些怔然,原来在她心中,皇上竟比不得妹妹一根手指头重要了。   “不说这个了,这狗男人狗男人,要是好了,能叫狗男人嘛。”顾夏笑嘻嘻的依偎过来,绣线也不分了,兴致勃勃道:“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咱俩带着孩子,还有三小只一起,求个恩典住在一处,相依相伴不挺好的事。”   “孩子到时候要出宫建府呢,三小只……怕也活不了那么久,注定只有我们两人了。”   嘟了嘟嘴,顾夏有些不高兴了。   宫中的生活,注定是孤寂的。   钮妃顺手揽住她的腰,虚虚扶着,半晌才笑道:“想那么多做什么,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珍惜当下,才是正经。”   顾夏点头应下,柔声道:“都听姐姐的。”   以后的事,现在谁也说不准,她迫切的想要钮妃应下,也是因着在她的记忆中,钮妃是皇后,可康熙的皇后大多……不太好,因此心里着急。   “过几日就是中秋,宫中有大宴,跟往常一样吗?”   在她看的宫斗剧中,中秋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出现,貌美的妃子一飞冲天,或者在宴席上爆出有孕,招惹众人艳羡的目光等。   钮妃点头,这样的大宴最没有意思。   顾夏有些失望,也就不再提起这一茬。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安静,顾夏突然哎哟了一声,喜笑颜开的拉着钮妃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你摸摸,他动了。”   钮妃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半晌才遗憾的松开手掌。   这时候胎儿还太小了,并不能感受到胎动呢。到最后月份大了,孩子也长的有力,踢起肚皮来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到时候就能感受到了。   不免的,又想到她那苦命的孩子,月份都那么大了,竟……   失落了一瞬,钮妃又打起精神,细细的嘱咐着要点。   “你看看,我脸上是不是长斑了?”今儿早上梳妆的时候,她瞧着眼下有几点灰色的斑痕,顿时觉得晴天霹雳一般。   钮妃抬眸望,熙嫔的小脸跟剥壳的鸡蛋似的,白嫩嫩滑溜溜,斑点那是没有的。   “你在仔细看看,就在眼尾,这里……”她记得很清楚,赶紧指给钮妃看。   上手摸了一把,又捏了捏,钮妃心中满足,面上却一本正经的回:“没有呢,非常光洁,你就放心吧。”   这些都是正常的妊娠反应,她永远放心不下。   头三个月,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心中总是时常害怕着,也有疑虑,是不是真的怀孕了,甚至怀疑有人给她下假孕的药了。   后来想想,后世都没有这玩意儿,古代那能这么厉害。   可又想着,人在很期盼自己怀孕的时候,是会有假孕反应的,总之,心中总是忐忑的没完没了。   后来胸又胀起来,肚子微微的凸起,这才有我怀孕了的真实感。   顾夏羞涩的笑了笑,脸颊上晕上一抹轻红,拉着钮妃的手撒娇:“有没有美容秘方,三天白一个度,十天就又娇又嫩。轻轻掐一下就红彤彤很可怜那种。”   钮妃:……   “若有这样的方子,世上就没有黑人了。”皮相都是天生的,谁也改变不了,能让肌肤更加细腻的法子是有,可她说的太夸张了,再说熙嫔已经又细又白,再白就要发光了。   怏怏的委顿下来,顾夏摸着自己的小脸,有些生无可恋:“要是失去容色,你还会爱我吗?”   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成功的逗笑了钮妃,敷衍道:“爱爱爱……”   “哼。”顾夏趴在几案上耍赖:“姐姐也欺负我,要趴你家米缸里,吃完再走。”   两人笑成一团,顾夏在承乾宫用了午膳,又歇晌过后,才打着伞回去。   都这个天了,太阳依旧火辣辣的,纵然手中执着青竹伞,也被蒸的难受,到屋里才好些。   “冰盆摆上,热的人难受。”顾夏吐了一口气,赶紧吩咐。   有孕的人,本来就怕热,这秋老虎真是防不胜防。   曹嬷嬷用帕子替她擦拭着汗水,心疼道:“直接摆冰箱吧,把风轮撤了,就自然些。”   海宁赶紧下去安排,香榧奉上桂花糕、桂花绿豆水来,好一通忙活,这才安定下来。   “这个点太阳这么大,正好叫雪庶妃来玩玩。”顾夏抬头看了看天,柔声吩咐。   她们是过命的交情,这个点不唠嗑唠嗑太可惜了。   小太监飞快的窜出来,兴致勃勃的唤雪庶妃来,见她又被景仁宫的叫走,众人都有些议论纷纷呢。   虽然雪庶妃踩着熙嫔上位,可出来头一天已经惩罚过了,这怎么还没完没了的,这熙嫔……太没有风度,一点都不大度。   若是她真的上位,她们这些人还能好过吗?   董氏立在廊下,逗弄着笼中的画眉鸟,轻声问:“可瞧清楚了?”   小太监躬身回:“是,那小子跟奴才同期入宫,所以我认识他,就是景仁宫叫走的。”   董氏逗弄的动作一顿,拧着眉尖道:“下去吧。”   熙嫔一向不是个大度的,她也知道,可小心眼成这样,有孕尚不知积福,随着心意折腾宠妃,看来也是个长久不了的,那腹中那块肉,纵然她不动手,也多的是人看不惯了。   王佳氏立到一旁,冷哼道:“姐姐非要攀上她,这么个人,不如姐姐万一,怎么就得宠了。”   “这样的人福薄,存不住,不正好么?”董氏捏了捏她的脸颊,柔声道。   万岁爷的口味,也着实奇特了些,早些年还一味的宠着贵女,现在可真是一点都不挑了。   这些纷纷议论,没有传到顾夏耳朵里去,可这是雪音故意的,早就明里暗里的在众人面前诉过委屈,欲言又止的,全靠别人自己猜测。   走到景仁宫门前,雪音的小脸就被晒得红彤彤的,豆大的汗珠往下落,咬着唇,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扶着门框进门。   刚转过二门,就看到万岁爷立在廊下,不知道和熙嫔在说些什么,雪音心中一喜,狠狠的掐了大腿根一把,眼中就氤氲出雾气来。   当初能踩下去熙嫔,自然还能踩第二次。   顾夏正在跟康熙商量,要把奶豆儿接回来,这些时日不见,她着实有些想念,可康熙不准,拿着太医的鸡毛当令箭。   “给皇上请安,给熙嫔娘娘请安……”   如黄莺出谷般动听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婉转悠扬的声调特别惹人喜爱,顾夏发现,当初给雪音起名那嬷嬷也是个厉害人物。   雪字对应如雪肌肤,音字对应这一把好嗓子,凑成这美妙的名字,也凑成这美妙的人。   “雪庶妃来了。”   顾夏回眸浅笑,淡淡的吩咐:“自个儿出去跪着吧,一刻钟。”   雪音咬唇,欲语还休的看向康熙,见对方没有反应,眼泪主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扭着手便下去了。   她看的分明,万岁爷的眼神微微有波光,定是起了兴,碍着有人在,不好多说。   虽然跪在太阳下头,雪音的心里却美滋滋的,所有困苦磨难,都是为着以后更美好的未来,她都守得住,一点不带怕的。   看她婷婷袅袅的走了,顾夏斜睨康熙一眼,冷哼道:“瞧着挺好吃的,我想想是红烧还是清蒸。”   看了看雪音的背影,康熙有些一言难尽,红烧吗?   “晚上用一道红烧竹鼠如何?这东西原南北方都有,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南方有了,北方想吃一次倒艰难起来。”康熙摸了摸下巴,提议。   顾夏也跟着流口水,她是吃过一次的,那味道还不错。   敲定晚膳食谱之一后,顾夏的思路瞬间被带偏了,想了想,歪头道:“不如再上个羊肉锅子如何?想吃。”   “好,就是这天儿吃羊肉有些燥,你多喝点水。”康熙想了想,还是允了。   随口应下,顾夏便开始期待起晚上来,在门口来回的溜达着,就见雪音顶着煞白的小脸儿来谢恩。   还未走近,便被海宁请回去了。   看她有些不甘心的回眸,顾夏笑:“我这宫里有个香饽饽呢,上一次跪完就走,怕我留她,这一次跪完还来谢恩,是怕我不留她。”   这话康熙没法接,摸了摸鼻子,引着她进了内室坐下,大手轻轻的覆上她的小腹,柔声道:“如今身子可有不适?”   顾夏点头,不适的地方多了,说都说不完。   这时候胎儿慢慢大了,大约跟个香蕉那么重,前世的时候,她下的有APP,时刻关注每天孩子的发育情况,跟自己的产检记录做对比。   这一辈子没有这样的便利,可她因着有绿雾的存在,记忆特别清晰,当时翻看APP的数据,都能记起来。   这个时候,胎儿会吃自己的小手手,动动自己的小脚,眯眼睛什么的都手到擒来,她已经有胎动的感觉,说明孩子会在羊水重调皮的翻跟头了。   露出柔和的笑意,顾夏缓缓道:“会尿频,会便秘,会腰酸,会多梦,这些都不打紧,只要他好好的便成。”   摸了摸她柔顺的发丝,康熙安抚道:“辛苦你了,来年二月便解放了。”   如今才中秋节,离过年都还没影呢,离二月就更远了。   康熙说罢,见没有安慰效果,也有些无奈,这怀胎十月,日子都是一天一天过的,他也没有办法。   顾夏小脸红红的,也不知道想到哪去了,见康熙疑惑的望过来,羞涩道:“昨晚上梦见您了。”   想到那一场春梦,顾夏有些无语,她何止梦见康熙了,简直放飞自我,还梦见纳兰侍卫了,简直……还想再梦一回。   随口应了,康熙摸了摸窗户,皱着剑眉道:“过罢中秋将这窗纱换了,换成新出的雾纱,书房里头,朕给你送来几块玻璃,你也换上,看书的时候,别伤了眼。”   “嗯。”随口应下,顾夏在想玻璃的事,从脑海深处不停的搜索,看她以前有没有无意间看到过玻璃方子。   有一段时间,小说比较流行穿越后制玻璃、弄香皂,搞工业革命,玩的风生水起,她一个汉文学专业的,对这些一窍不通,看过也就忘了。   敲了敲脑袋,依稀记得原料是:石英砂、纯碱、长石及石灰石等,可具体怎么烧制,那就不知道了。   可这个方子,她该怎么透露出来呢,要是就这么嚷嚷出去,怕是不知道怎么死的吧,可要是不说出来,憋在心里,看着洋人拿着玻璃换黄金,又有些不甘心。   她好像知道她应该开个什么铺子呢,依稀能想到以后赚的盆满钵满的样子,顾夏笑眯眯的,心情好上许多。   京城中的洋人多着呢,问怎么是问不出来方子的,可她可以把他们当借口,顺理成章的研究这些原材料。   知道努力方向,这路就好走多了。   “想什么呢?”好笑的执起她的手,康熙问道。   两人又絮絮的说会儿话,就到书房里,各自捧着书看,阳光透过窗格,在书房中印出漂亮的光斑。   又玩了一会儿,康熙不知道想到什么,掷下手中的书籍,便急匆匆的走了。   顾夏又坐了一会儿,见外头的日头没那么大,就到外头走了走,这天热,实在影响她散步的心情。   到了晚间的时候,康熙又翻了雪音的绿头牌,顾夏忍笑,身边伺候的奴才也跟着笑了,前头她们不明白,可后头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晚膳在周围摆了许多冰盆,顾夏能吃的满头冒汗,自打有孕后,她就特别能吃辣,什么都是红彤彤的,吃下来总是嘴巴红红的,辣的直吸溜才觉得痛快。   刚开始她觉得吸气有些不雅,强忍着,后来就彻底的放飞自我,还把羊肉片在辣油中滚了滚,给康熙吃。   “如何?”   康熙:嘶……   辣的狠狠灌了一杯水,康熙眼圈红红的,难得这么狼狈,无奈摇头:“比不了比不了,这么辣,你是怎么吃下的。”   顾夏哈哈大笑,看他真的不能吃,这才不再作怪,老老实实的自己吃起来。   这辣椒是她自己种的,种子用绿雾氤氲过,吃起来格外的辣,也格外的香,她很喜欢,还给钮妃送去一点,可惜她也吃不下,辣的眼泪都出来了。   两人手牵着手,在凉风习习的夜里散步。   莲花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顾夏捂着他的眼睛,调皮道:“你猜猜,哪一盏是您制的,哪一盏是我制的?”   “朕亲手挂的,还能不记得?”话音未落,便有些哑然,熙嫔将顺序调了,怪不得会这么问。   上百盏莲花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康熙牵着她的手,从第一盏看起,一路走到最后一盏。   夜凉如水,牵着的大手是唯一的热源。   “第12盏是你制的。”康熙肯定的回答。   顾夏点头,她做出来的形有些不准,特别丑,能认出来也是应当的。   “第57盏,是朕制的。”   顾夏立在下头对比半晌,没看出什么区别来。   康熙但笑不语,保持自己的神秘感。   “这莲花灯可真漂亮,你若是喜欢,朕再让匠人制一些出来。”   顾夏摇头,她喜欢,是因为这是两人一起做的。   洗漱过后,顾夏老老实实的穿着寝衣,规规矩矩的躺在榻上,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中是有一些紧张的。   她要不要主动邀请他一起来嗨,现在胎已经坐稳了,做些旁的什么事,也是可以的。   想想不太矜持,也就作罢。   康熙望着她红彤彤的小脸,上手摸了摸,疑惑道:“热吗?”   “嗯。”顾夏翻了个白眼,自觉的滚到他怀里睡了,热热热,就知道热,要不要再喝点热水。   心里有想法,滚来滚去的睡不着,被康熙一巴掌打到屁股上,这才安生下来,只要心静了,立马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夏睡到日上三竿,总觉得睡的不踏实,越睡越累的感觉。   洗漱罢无所事事的坐了一会儿,顾夏想着,中秋节两个嫂子入宫来,也能看看她们是什么样的人。   也顺便看看原身母亲,若是个能靠得住的最好,若是靠不上,她就得另有图谋了。   想着想着,小家伙好像用手摸了摸她,那种轻微的,像是羽毛轻触的感觉太过美好,让顾夏柔柔的笑起来。   “平安长大哟~”   正说着,钮妃来了,面上的表情有些凝重,执起她的手,一道来到内室,挥退宫人以后,看着一脸迷茫的她,先是叹了一口气。   顾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忧心忡忡的问:“真的长斑了?你说吧,我承受的住。”   钮妃一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刚刚接到的消息,皇上和太皇太后打算册立中宫之子为皇太子!”   说到后头,她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顾夏有些莫名:“这不是应该的吗?”   钮妃被她噎了个半死,无奈的叹口气,轻声道:“长大了公平竞争的事,皇上……怎么能这样呢。”   “当着朝廷不稳,立下嫡子也是稳固民心的意思,很正常啦。”   反正这个皇太子也会被拉下马。   见钮妃还有些恨恨的,顾夏轻叹一口气,给她解释:“自古以来,太子登基的有几个?您翻翻史书瞧瞧。”   特别康熙又是个长寿的,如果她没有记错,太子做了好几十年的太子。 第40章   青烟幂处, 碧海飞金镜。   中秋夜宴, 皇帝宴请百官。   交泰殿热闹非凡,而坤宁宫也不遑多让,里头是熙熙攘攘的女客。   顾夏坐在上头,看着下面人潮攒动,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人多了, 难免有些嘈杂,听到耳中心烦意乱的,索性无事,便打量着下头的众人。   今儿庶妃来的齐整,她数了数, 去了一个常庶妃, 来了一个雪庶妃,倒还是那个数,别的地方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后宫是有多少萝卜就有多少坑。   再往下头便是宗妇、命妇, 穿着繁琐端庄的吉服, 一个个端坐在那里,明明含笑小声说着话, 听在耳中跟苍蝇似的吵。   烦躁的扯了扯衣领,顾夏起身,望外头走去。   刚一出殿门, 便是一股凉风, 带着微弱的桂花香气, 让人不由得精神一振,心中的烦躁尽去。   “走走吧。”将手搭在曹嬷嬷的手上,后头跟着香襦、香榧、海宁、寿宝,一道出了坤宁门,往御花园走去。   她脚下踩着软缎绣花鞋,脚踏实地的感觉特别有安全感。   吉服的尺寸是按花盆底的高度来绣制的,幸好顾夏又胖了一截,穿上平底鞋倒是正好了。   这妃位的吉服刚刚赶制出来,这就用上了,不得不承认,只要皇帝将你放在眼里,这整个紫禁城,都会把你放在眼里。   一行人慢悠悠的走着,顾夏觉得心情平复很多,就又往回走,刚一抬头,就看到了熟悉的小细腰,客气的点头打招呼,在对方行完请安礼,这就回去了。   宫中只康熙一个男人,她现在看着小太监都觉得眉清目秀的,气宇轩昂中带着浓浓书卷气的纳兰性德,就更是跟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一般。   也不知道他跟纳兰容若是什么关系,到时候给她一本诗集吧,闺蜜喜欢他,有时候喜欢在她跟前念叨,容若容若容若的,她都记住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明明是秋风,闺蜜永远都记不住,非得说是西风。   还未跨过坤宁门,就听到身后俊朗的声音响起:“熙嫔。”   顾夏回首,就见康熙穿着宝蓝色的常服,立在那里含笑望着她,见她回眸,就伸出手掌牵着她的手。   “皇上怎么也出来了?”   “想你了。”   “又哄臣妾。”   “真的。”   越说是真的,顾夏越是不信,轻声问:“还要回去吗?”   康熙摇头,“朕走了,他们也自在些。”   那倒也是,顾夏抿唇轻笑,随着康熙的目光看向那皎洁的月光,柔声道:“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这词悲了些,却也是她的真实写照。   康熙斜睨了她一眼,无语:“你这是天凉好个秋?”   顾夏一噎,这是说她为赋新词强说愁呢,冷哼了一声,气冲冲的赌气坐在凉亭中,怎么也不肯起来了。   月色如水,温柔的笼罩着大地。   渐渐的起了风,吹在脸上微微的凉,康熙摸了摸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脸,起身向曹嬷嬷吩咐:“你家主子的披风呢?”   曹嬷嬷恭谨的回:“禀万岁爷,今儿出来,没有带披风,奴才这就回去拿。”   “成,你去吧。”康熙点头,无意责怪,一整天都热的直擦汗,这会儿凉气上来了。   目送她远去,顾夏有些不解:“臣妾也直接回去就好,何必再劳烦曹嬷嬷跑一趟。”   康熙冲着伺候的人挥手,见他们都退下了,这才柔声问:“曹嬷嬷用着可顺手?她是奉圣夫人的堂妹,一直跟在朕身边,特意拨来给你用的。”   奉圣夫人?曹氏?这位曹嬷嬷的来头,比她想像中还要大一点。   “曹嬷嬷是个知心人,一直尽心尽力,目前不曾有什么异常。”别人对她好不好,这日夜相处的,她还是能感受到的。   “那就好,朕一直怕你压不住她,被奴才骑到头上,那就可怜了。”   康熙双眸含笑,柔柔的看着她,顾夏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低下头轻抚自己的肚子,肚皮一阵一阵的发紧,有些宫缩。   肚脐眼边上还有些疼,轻轻的揉着,顾夏感慨:“十月怀胎,每一步都有新的煎熬,可我总觉得这肚子有些不大对劲。”   她一说不对劲,康熙顿时紧张了,凑过来问:“哪里不对劲,要不要宣太医?”   摇了摇头,顾夏贝齿咬着嫣红的唇,有些娇羞的垂眸:“也是做不得准的事,我总觉得,这是双胎。”   原先还不知道,有了胎动之后,她才恍然发现。   孩子胎动,头和屁股的触感是不一样的,手和脚的触感也是不一样的,肚子里一条小鱼在游,和两条小鱼在游也是不一样的。   刚开始胎动不强烈,她也没有发现,这两天强烈一些,她就觉出不对了,一觉得是两个孩子,她心里就有些担忧,这要是两个男孩……   康熙一听,顿时激动起来,大掌抚上她的肚子,哈哈笑起来,柔声道:“双胎好,就算是男孩,你也不必愁,按一个到别人名下便是,不必自苦。”   “这么有福运的事,说不得你更有福运一些,直接是龙凤双胎呢,这样的话,你的妃位就是铁打的,谁也无法置喙半句。”   妃位啊,顾夏有些惆怅,淡然道:“我只希望他们平平安安的,顺顺利利的出生,健健康康的长大,就这……便满足了。”   其他的,什么也不敢求。   离预产期还有五个月,说不定这就是她的生命倒计时呢。   康熙认真的点了点头,柔声道:“双胎更辛苦,你若是忍耐不住,便去乾清宫寻朕。”   他事务繁忙,不能时时刻刻的陪着她,可她可以去乾清宫时时刻刻的陪着他,红袖添香,这么一想,还挺向往的。   远远的有丝竹声传来,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夜深风凉,曹嬷嬷拿着披风来了,康熙伸手接过,亲手替她系上带子,捏了捏她现今肉嘟嘟的小脸蛋,见她愠怒的瞪过来,这才眉眼微弯的笑了。   亲昵的揽住她的腰,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脸颊上,如羽毛轻触般的吻,落在眼眸上,接着那温暖的感觉就离去了。   顾夏扭了扭身子,羽睫轻轻颤抖,等着亲吻的深入,就听到康熙一声轻笑,温柔的嘱咐:“朕去收场,你自己先回去吧,洗漱过后歇着吧,今晚上朕还翻雪庶妃的牌子。”   雪庶妃三个字,让两个人都笑出声来。   乖巧的应了一声,顾夏目送康熙慢慢远去,这才搭着曹嬷嬷的手,慢慢往景仁宫去。   香襦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眉飞色舞的讲着她今晚看到的趣事,渐渐的,顾夏也听的入了神。   “雪庶妃好大的排场呢,她排最后一位,心中不忿便冲纳喇庶妃发火,硬是逼得对方让了位置,自己坐到后头去。”   “纳喇庶妃?”顾夏有些疑惑的问,她怎么不记得有这号人。   香襦只认得人,具体的情况还不怎么了解,求救的看向曹嬷嬷,果然见曹嬷嬷毫不犹豫的说道:“纳喇庶妃是监生之女,身份不显,雪庶妃仗着如今宠妃的派头欺压,焉知没有对方起势的那一天。”   要知道,雪庶妃也只是个挡箭牌,谁知道这个挡箭牌会不会换。   顾夏了然,突然期待过些时日之后,受宠的是纳喇庶妃,而雪音备受冷落,两人之间会是个什么情形。   洗漱过后,顾夏躺在榻上,双手轻轻的搭在肚子上,静静的感受着胎动的美好。   有两个小东西,跟她血脉相连,他们之间会是最亲密的关系,只要想一想,心中就幸福的开出花来。   转瞬又想到钮妃姐姐,她当初都五六个月了,突然失去这些,也怪不得会一蹶不振。   迷迷糊糊的胡思乱想一会儿,顾夏想着,康熙还没来呢,她不能提前睡,也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这么想着,转瞬便安然睡去。   大猪蹄子而已,凭什么让她不得安眠。   等交泰殿散场,已是午夜时分,康熙洗漱过后,翻了雪音的牌子,这才匆匆往景仁宫赶来,还怕她一下子等到现在,身子吃不消,谁知道她又睡的跟只小猪似的,又香又甜的,让人不忍叫醒。   “熙嫔回来有没有用些点心?”康熙在外头轻声问曹嬷嬷。   在宴会上,连他都吃不饱,大锅菜炒出来的,实在不能下咽。   “用了三块桂花糕,三块菊花酥,喝了一碗血燕粥,这才洗洗睡下,万岁爷尽管放心便是。”   曹嬷嬷温声道,含笑看着康熙,她第一次见康熙的时候,对方才两岁,吃的略有些胖,走起路来,跟瓜娃子一样,圆圆的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可爱极了。   “朕知道了,下去吧。”   康熙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侧过脸摸了摸鼻子,耳根悄悄的红了,不用对方说,他就知道,这是又想起来他小时候了。   前些年问过一次,当知道他小时候比较胖,肉乎乎的之后,听着奉圣夫人和曹嬷嬷那些跟他不沾边的形容词,他就有些接受不了。   什么古灵精怪天真可爱无邪烂漫跟个雪团子似的,简直……太不风流倜傥了。   今儿应付的有些累,康熙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刚挨着对方,顾夏就熟练的滚进他的怀中,两人早已经熟悉彼此,格外契合的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大早,顾夏睁大眼睛,就见康熙含笑望着她,目光柔柔的,见她望过来,还笑吟吟道:“可睡足了?”   看到他,就觉得还是半夜呢,顾夏又闭上眼睛,打算接着睡,就被康熙捞起来:“走吧,今儿带你好好的玩半天。”   顾夏打了个哈欠,有些不感兴趣,睡醒了还是不舒服,难受的紧。   “去哪啊?”揉了揉眼,顾夏问。   “御花园呗,还能去哪。”   “不去。”   看来看去的,她都看够了,没有一点意思,还不如在宫里看会儿书呢。   康熙无语,看着她双眸迷蒙,水丝丝的,显然还没清醒呢,只得把她搂在怀里,也跟着躺下去。   “睡吧睡吧,就陪你睡一觉好了。”   顾夏点头,人生得意须尽欢,堪睡直接睡。   等两人再睡醒,已经是日上三竿,顾夏往日起床的点了,这生物钟稳的她无话可说,看向身边随着她动作起身的康熙,有些疑惑的问:“您今日不早朝吗?”   怪不得她刚才做梦,梦见康熙要带她去御花园玩呢,被她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康熙吸了一口气,这是自己选的妃,不能骂。   “今儿不上朝,不过这会儿得去处理政务了,你自己玩着,朕有空再来寻你。”洗漱过后,康熙大踏步的离去,顾夏一人在用早膳。   突然间想起什么,咬着筷子回头看曹嬷嬷:“本宫是不是应该伺候皇上洗漱?”   这是宫规来着,也不知道是谁定的。   曹嬷嬷淡然的替她布菜,见她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这才回了一句:“嫔主可记得分桃之事?”   她自然是记得的,当宠爱正浓的时候,一个吃过的桃子也是充满爱意的,当无宠的时候,这便成了他的罪。   所以说,做什么都没有什么问题,全看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了。   人生如此艰难,引无数英雄竟折腰,她一个小女子,就不想这么多了。   用过早膳之后,顾夏就兴冲冲的去寻钮妃了,一个人待着无聊,要两个人作伴才好啊,顶好的这个人是钮妃姐姐。   到承乾宫的时候,钮妃正在浇枇杷树,特别细心的用小花锄锄草,还给他翻地,伺候的别提多舒坦了。   顾夏摇了摇枇杷树,实则将绿雾附上去,刚一转身,就见钮妃双眸中带着心疼。   “您再给它洗洗澡,也就齐活了,这马上天冷了,要落叶,您再给它做个衣裳套着,免得它冷。”   看向钮妃若有所思的眼神,顾夏哑口无言。   “姐姐你看看我,光瞧着枇杷树做什么,它还能比我好看了?”   撒娇的抓住钮妃的袖子,轻轻的晃了晃,对方的神情顿时软下来,钮妃柔声道:“你我二人合手种的,难免珍惜些。”   “嗨,我这大活人在你跟前呢,你珍惜个死物做什么。”   顾夏牵着她的手,一道往内室走去,复又轻声道:“请立皇太子的消息确定了吗?”   钮妃点头:“传来的消息说,已经商议的八九不离十了,重臣们也通过气了,都知道了。”   因此阿玛千辛万苦的递进来消息,就怕她不知道,行差走错的。   “成,我知道了。”这事康熙不提,她也不好问。   不管怎么说,康熙跟她之间,横亘了太多东西,这也是她心中犹豫徘徊的原因,后来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花开堪折直须折,这才没有犹豫下去。   “这事您也别拦,拦不住的。”事关前朝,事关朝廷动荡的问题,谁也不能拦。   再一个还有朱三太子这个正统在呢,那么康熙就会立嫡子为太子,以示自己的正统。   他轻易不肯提起保成小阿哥,宫中也跟没有这个人似的,可谁都知道,未来的皇太子养在乾清宫,皇上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她也就在满月酒的时候,远远看过一眼,也就被嬷嬷抱着回去了,她不曾提出多看,说句难听的,嫡子的身份,可比她们这些妾室重要多了。   身上这飘渺无依的宠爱,让她也不敢太过恃宠而骄。   钮妃点头:“我知道,也不敢拦,这事儿阿玛都同意,我还能怎么着。”   她也没孩子,那苦命的孩儿,手脚俱全的,也不知道被哪个黑心人给害了。   看向顾夏的肚子,钮妃有些可惜,柔声道:“他纵然一时得势又如何,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我们的小阿哥有两个母妃,一点都不带怕的。”   顾夏:……   冲着钮妃勾了勾手指头,见她虽然疑惑,却仍然乖乖的靠过来,顾夏笑得矜持:“我觉得我是双胎,但是不太确定,跟皇上说了,跟您也说了,一起高兴高兴。”   钮妃果然高兴,就听顾夏又道:“别跟别人说啊,要是不是,岂不是贻笑大方。”   她定然不会跟别人说,还会帮着捂紧,钮妃围着她转了一圈,见她从后头看,腰肢还细细的,就前头微微突出一点,心里添了一丝忧虑。   这肚子……一个都显小,熙嫔妹妹还是太瘦了,要再养胖些。   正在出神,就听到顾夏开口:“自打有孕后,我都胖了好几斤,天天运动也不管用,好担心最后成一个大胖子,挪动一下脚步,肉就颤上几颤那种,不美也就罢了,着实影响健康。”   钮妃:……   这么清奇的关注点,她瘦弱成这样,是怎么会觉得自己会胖到那种地步的。   顾夏捏了捏自己的腰腹,满足道:“只有一点好,我还有腹肌呢,多辛苦才练出来的。”   她想着,肚子这么小,是不是也有她的肌肉紧实的原因。   这话一出,钮妃脸色大变,这万一抻着了,往哪里后悔去。   “怀孕了,就以孩子为重,怎么还弄那些危险事,你别不放在心上。”   顾夏颇有些不以为然,怀孕又不是瓷娃娃,适当的运动反而会更加健康,可看钮妃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只得无奈投降。   “都听你的,都听你的,我的姐姐哎,你可别哭,你一哭我就也想跟着哭。”   钮妃现在还很瘦,身子细细的,头大大的,瞧着跟她以前看的清宫仕女图一样,比例有些不太协调,却更加惹她心疼,她哭一哭,她的心都要碎了。   好容易才劝住她,钮妃止住泪,牵着她的手,诚恳的说道:“你怀相稳,有些话我原不该说,可不管再怎么稳的胎也经不住折腾,你一切以稳妥为主,可别冒进了。”   这胎儿在钮妃心中是一顶一的脆弱,这生下来也还不保险,得时时刻刻的精心看护着。   前头这些年,满打满算有孕妃嫔二十余次,生下来一大半,活下来的……如今只那拉庶妃跟前的保清,和养在乾清宫的保成还活着。   公主有三个,如今只马佳庶妃跟前的月华公主尚在。   其中的危机四伏,还用旁人殷殷细语?   顾夏沉默一瞬,她心中不是不害怕的,不管别人出不出手,她自个儿尚有些自顾不暇,生怕到生的时候来一场意外,她就一命呜呼了。   “若是……那便是命了。”   话音刚落,钮妃就赶紧呸呸呸了几声,笑骂:“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说出来的话,俱都大风刮去!”   顾夏:……   “姐姐在绣什么呢?”看到绣绷子还在那呢,顾夏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   钮妃连忙上前,用绸子盖起来,立到绣架前挡住她的视线,戒备的看着她。   “不给看。”   “好好好,我不看……”   顾夏随口应了,也不跟她争,坐在那里捡水果吃,这时节橘子刚下来,青色的,尚有些酸,倒合了她的胃口。   一连吃了两个,这才不敢再吃。   她最喜欢吃橘子了,以前吃着没事,一口气吃上一斤也不打紧,现在有孕,也变得娇气了,敢多上一个,就敢便秘给她看。   “你若喜欢,我那还有一筐呢,给你送去吧。”钮妃看她吃的香甜,心中就高兴。   “可别,我自己的尚吃不完呢,也不敢多吃,你平时多吃用些,莫要再瘦了。”钮妃这样,瘦弱的不大健康,一直养不回来,估摸着是上次伤着身,又伤着心,这才毁了底子。   原本她的底子就一般,这下更是难养回来,若是有她的绿雾倒好说些。   说到绿雾,她指尖不自觉的就往外沁了一点,顾夏垂眸,发现黏黏的,变成绿色的液体了。   这个发现让她有些高兴,这升级了,总要对别人有用点吧,钮妃姐姐的身子,实在太愁人了。   暗暗往茶水中滴了一滴,顾夏将盖碗随手递给钮妃,轻声道:“说这许久,还未喝茶呢。”   钮妃往常吃她给的绿雾也不少,可惜没有一点受益。   接过喝了一口,钮妃觉得今日的茶汤特别好喝,金黄色的茶汤清澈见底,红茶的醇香味溢出,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喝了一口又一口。   经过妹妹的手,就连茶水都变得好喝了,钮妃想。   咕噜噜噜~   两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响起,顾夏用团扇遮住脸,看着钮妃急慌慌的往更衣室去,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自己还未享用过绿液呢,出现这样的功效,实在是她没有料到的事。   过了一会儿,钮妃约莫是洗漱过,还换了一身衣服,这才羞涩的走了出来,在熙嫔跟前出丑,让她的脸颊一直都是红红的,没有以前蜡黄的感觉,瞧着气色倒是好了很多。   顾夏捏了捏她的脸颊,只有薄薄的一层皮,笑道:“肉嘟嘟的才好捏,姐姐太瘦了,少了许多乐趣。”   她喜欢——捏脸吗?钮妃搅了搅手指,那她以后多吃些,让熙嫔捏的舒服些。   唇角带笑,钮妃也捏上顾夏的脸颊,笑道:“也不知天上云捏起来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手感。”   软软的,带着弹性,还特别的嫩滑,让人爱不释手。   再摸摸自己的,总觉得跟老树皮也不差什么,看来要好生的保养才成。   “娘娘,那拉庶妃来拿对牌呢,过罢晌午就要送五阿哥出宫,说是提前来拿。”碧玺立在屏风外头,轻声禀报。   “让她进来吧。”钮妃扬声说了一句,转身又跟熙嫔说笑,往常都是在前殿的,只今天熙嫔在,她不想让熙嫔也跟着奔波,索性叫到内室来。   碧玺应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慢慢的就听不见了。   原本是太皇太后掌着宫权,可前些日子她病倒了,现在越发严重,康熙就将这治理六宫之权又要了回来,交给钮妃来办,因此她格外忙,轻易没时间去寻自己的熙嫔妹妹了。   那拉庶妃柔泽大气,五官端方,对着两人客客气气的行礼,这才立到一边。   在她身边的是三岁的保清小豆丁,留着金钱鼠尾头,辫子上绑着小小的玉粒发饰,瞧着还挺可爱的。   他养在宫外,这是因着中秋节,这才开恩在宫中住一夜。   这会儿奶声奶气的给两人请安,一点也不怕人,见了就笑眯眯的。   “这孩子养的好,那拉庶妃辛苦了。”客气的称赞一句,好歹是第一次私下见面,顾夏接下腰间的荷包,递给香襦,一边柔声道:“几粒金银锞子,给孩子买糖吃。”   香襦依言递给那拉庶妃,见她不由自主的用手捏了捏荷包,也眉眼不动的躬身退下。   听到糖字,保清小阿哥又高兴了,忽闪着大眼睛,甜甜的叫她熙额娘,奶声奶气的跟她约定:“下一次进宫,儿臣便来寻熙额娘玩儿,熙额娘要等我哟。”   顾夏被他快甜化了,弯腰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门,柔声道:“好的哟,风里雨里,熙额娘等你。”   保清用力的点了点头,拉着那拉庶妃的手,高高兴兴的走了。   妃一直在边上看着,见此柔声道:“这孩子倒是因祸得福了,小时候病弱的厉害,被皇上送走的时候,那拉庶妃哭了一个月,还不敢叫旁人知道,就怕她够不着,在宫外给人害了,可现在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庶子了。”   坐在太师椅上,钮妃啜了一口茶吃,觉得不如刚才的味道好,便放下了。   顾夏若有所思,这后宫打从三阿哥起,才站住的,可三阿哥是哪年生的来着?记忆中完全没有印象,工作那么多年,读书时候学的东西,该忘的不该忘的,都忘的差不多了。   用了绿雾之后,记忆清晰,也只限于原身的记忆,和她最后那几年的记忆,再往前,就有些想不起。   照这么说,她肚子里,若是有男孩,排行也是三阿哥呢,定是个能立住的。   在钮妃处又玩了一会儿,眼看着要晌午了,顾夏便告辞离去,她现在的口味比较奇怪,跟旁人吃不到一起,一个桌子摆不下两个人要吃的,索性自己回去。   再一个,钮妃也忙,上午这点空,还是专门给她空出来的。   用过午膳之后,美美的睡了一觉,就听香襦说了一耳朵的八卦。   “皇上赏了雪庶妃一支银簪子,她跟谁见面就要摸一摸,生怕别人不知道。”也是炫耀的意思,她就是要让别人明白,她雪庶妃到底有多得宠。   并不是因为她得势猖狂,而是她害怕,刚开始的时候,她想着,皇上不宠幸她,那样让她……□□是为了训练她,只要她做的完美,就有实打实侍寝的那一天。   可这都两三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要她侍寝,而她的绿头牌却被翻了好几次,她害怕众人觉得她盛宠,便来加害她。   只得拿盛宠的幌子来保护自己,让别人觉得忌惮。   刚开始,确实有些得意有些猖狂,这些日子下来,雪庶妃恨不得把自己缩在延禧宫中,一刻也不出来。   能保住这条命,能保住她庶妃的位置,她这一生,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小人有小人的生存之道,没几天的功夫,雪庶妃发现,不管她做什么任性的事,都没有人来管她,便安安生生的窝在宫中,哪也不去,谁的眼都不招。   见顾夏对雪庶妃不感兴趣,香襦转脸便说起别的来,从别的小宫女那里听来的趣事,略有些琐碎平凡,竟进了嫔主的耳朵。   听了一会儿,顾夏便摆摆手,让拿书来看,就算是怀孕了,日子也得照过,这书也得照看。   原本有康熙和钮妃教她,现在两人忙得跟什么似的,顾夏便又求了一个先生教她,这先生年岁大了,一头白发,颤颤巍巍的,旁人也不会多想什么。   地点设在御花园养心斋中,每天上午教一个时辰,更多的,康熙不允,顾夏也就没法子了,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再多的就是妄想。   昨儿天还热的厉害,钦天监说近几日都有雨,因此开始教学的时间便设在五日后,也算是给老先生准备的时间。   来教一个女子,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欣然接受的。   顾夏看会儿书,便觉得有些腰酸,站起来走一会儿,再坐下去读,她先都通读一遍,到时候老先生讲着,她才不会觉得莫名。   这些古文实在太过晦涩,跟她以往的阅读习惯也不一样,因此还是得有老师教。   琴棋书画,原主都懂一些,只不大多而已,好歹给她打了个基础,慢慢得捡起来,想必没有那么难。   她打算等生完孩子之后,都要捡起来了,给孩子做一个好榜样。   就算学了用不上,充实自己得内心也是极好的。   昨天下午,原主母亲带着两个嫂子来,顾夏差点认错了,原主是老来女,这母亲都能当奶奶了,嫂子能当妈妈,年纪差的有些多。   老夫人身子还硬朗,看见她立马都哭了,心心念念的叮嘱着,要她好好的顾着自己,家里一切都好,让她不用操心什么的。   两个嫂子赶紧围着劝,看得出来关系都还不错。   又观察了一会儿,顾夏才受宠若惊的发现,这一家子是真宠这个幺女,恨不得把她捧到手心里来。   麻勒吉受难,官职一降再降,这一次来,却给她带了三万两银票,直言不够花了给他们说,他们钱多着呢。   顾夏看着嫂子穿着的吉服是簇新的,里头那中衣却是半旧的,递银票过来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顿时放心了。   将老夫人叫到内室,顾夏将手中的纸张递给她,又殷殷嘱咐一番,这才送出去。   那是玻璃的原材料,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弄,可是她们只要试出来,以后就发财了。   不管是将方子献上去,还是将方子自己留下,瓜尔佳氏这一支,未来不愁了。   现在说这个还有些早,顾夏搭着曹嬷嬷的手,往御花园散步去。   她身后还跟着沈嬷嬷、魏嬷嬷、香襦、香榧、海宁、寿宝,就是怕狭路相逢,她这个大肚子的没法胜,带的人多,便稳妥些。   桂花只有短短的花期,昨天还隐隐有些香味呢,今天就彻底的败了,幸好她之前攒了许多桂花,又问康熙要了些,说要留着自己做吃食用,库房中存了一大筐呢。   今儿天有些阴,风倒不大,顾夏走出来,远远的看到御花园中庶妃不少,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玩耍,见她的仪仗越来越近,都赶紧赶过来请安。   顾夏含笑让她们下去,这才柔声道:“都自己玩吧,本宫随便走走。”   郭络罗氏红唇微勾,笑道:“嫔主体恤,嫔妾们却不能偷懒,随侍在旁,是我们的责任。”   说完还眨巴着大眼睛,十六七岁的女孩,自然有她们青春活泼的气息,在郭络罗氏身上尤甚,瞧着就令人欢喜。   “就你是个促狭的,行了,今儿本宫心情好,免了你的伺候,自己去玩吧。”   顾夏笑吟吟的打趣,看似一点都不防备的拉着郭络罗氏的手,格外亲热。   恕她直言,自从中午吃了绿液,她就觉得自己有些奇妙的变化,比如……徒手捏木头什么的,一点都不虚。   这些庶妃一起上,也打不过她一个的。   力量空前强大,让她的心也有些膨胀,就是不知道现在有多大力,能不能把康熙扛起来,若无其事的轮上三圈?   想象着康熙崩溃万分的被她轮着玩,顾夏心中便更高兴了。   这绿液才是她穿越来最好的收获吧,暗搓搓的想,给她个后宫多好,会不会宠幸起来也是金枪不倒,满足一个又一个不带累的。 第41章   中秋节就这么过了, 顾夏这会子在整理礼单。   不说旁人, 就三大巨头送来的好东西都不少,加上钮妃姐姐,那就是四大巨头,直接将她的库房给填满了。   顾夏最喜欢的是康熙送来一个白凤松鹤围屏, 里头的白凤绣件实在太过精美好看, 顾夏瞧的目不转睛,半晌才轻柔的抚摸着,赞叹不已。   “这是出自谁的手?本宫要赏她。”实在太得她得心,来到皇宫之后,她见的好东西很多了, 可这件白凤松鹤的刺绣, 还是让她惊叹。   曹嬷嬷仔细的盯了一会儿,无奈的摇头:“奴才看不出来,叫制造局的管事来问一声便知道了,主子可要传召?”   “请过来吧。”顾夏随口应下。   转瞬又看起别的来, 从里头挑出一件金累丝点翠香囊来, 里头填上一点华帏凤翥香,便挂在腰带上, 这东西还挺精致的,非常好看。   行走间香喷喷的,顾夏满意的点点头, 看着香囊的流苏在行走间光芒波动, 心里就更高兴了。   对于精美的珠宝首饰, 女子大抵都是不能拒绝的。   想从里头挑出来一点送给钮妃,左右看看都不大满意,索性叫香襦拿来画笔,她要亲自花花样,给钮妃姐姐打几套首饰出来。   既然打了首饰,索性再配几套衣裳,虽然知道她掌着宫权,什么都不缺,可看着她穿着自己设计的衣服,心里也高兴。   “嫔主,管事的到了……”香襦立到外头,轻声禀报。   “请进来吧。”   顾夏随口应了,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嬷嬷带着一个小宫女,从远方走来,那小宫女年岁有些小,瞧着一团稚气的,远远的看上去,倒是骨骼清秀。   离的近了,顾夏不由得微怔,这不是那个……在冷宫伺候常氏那个小宫女,她记得很清楚,当时还怜惜她长得瘦弱呢。   两人上前行礼,顾夏无意为难,赶紧叫起,嬷嬷就奉承起来:“熙嫔娘娘菩萨一样金贵的人,最是贤和不过……”   顾夏轻笑了笑,止住她的话头,指向一旁摆在那里的白凤松鹤围屏,问道:“这是谁绣的?”   那嬷嬷又夸了她眼光好,这才将身边的小宫女推出来,柔声道:“回嫔主的话,香墨一说奴才就知道了,花奴这丫头手艺好,得了这绣样,便是她一个人绣出来的。”   顾夏点头,看向一旁垂眸不语的花奴,语带柔和:“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花奴略抬了抬下巴,眉眼仍是微垂,看着规矩极了。   “是个好孩子,长得也俊,便赏你……”顾夏想了想,小宫女手中拿着金银也花不出去,这才又开口道:“赏你五吊钱,并银簪一支。”   花奴细声细气的谢恩,她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的,带着一点甜。   送走两人之后,顾夏很感兴趣的问道:“这小丫头怎么从冷宫混到织造局去了,瞧嬷嬷的样子,对她还颇为推崇,言语间多有赞叹。”   香墨有些不明所以,怔怔的回:“主子要赏她,在路上嬷嬷也说的很清楚,她是年前入宫的,因为一手刺绣很有灵气,老手都比不上,这才破格提拔的。”   难道她认错了?那也不可能,这小宫女耳尖有一颗浅色的痣,她都瞧得分明,定是冷宫小宫女无疑,看来这也是个有故事的。   “那估摸是本宫记错了。”随口回了一句,顾夏心中琢磨开了,花奴很瘦小,身材干瘪,瞧着也不过十二三,说是年前进宫的小宫女,也很是说的通。   可她手上有绿雾这个金手指,记这点小信息还是没错的,定然是其中有什么缘故。   “将围屏仔细的检查擦拭过,放到通风处吹几天,再摆到屋里头去。”顾夏想着,前世的时候都忌讳有甲醛,古代不知道有没有,还是谨慎一些好。   沈嬷嬷应了,自从她的位置被曹嬷嬷顶了之后,这些器具的事,便全部都交给她了,她办事又妥帖又放心。   曹嬷嬷仔细的觑着她的神色,半晌才道:“今儿万岁爷翻了钮妃娘娘的牌子……您早些睡吧。”   一个雪庶妃,可能是两人之间的挡箭牌,那么身份地位比熙嫔还高的钮妃,是不可能做挡箭牌的,她受的下这种委屈,她的家族却受不下。   顾夏微怔,说不好心中是个什么感觉,肚子里的孩子恰巧踢了她一脚,她便回神了,轻轻的哦了一声,也没有接着说什么话。   别说钮妃姐姐侍寝,便是把皇上让给钮妃姐姐,她也是肯的。   咬了咬唇,到底有些没精神,两人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她除了静静的沉寂下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如她侍寝的时候,钮妃姐姐从不曾说过什么。   梳洗过后躺到床上,顾夏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道沾着枕头,她便立马睡去。   她一睡,肚子里的孩子就嗨起来,跟打拳似的,挥舞个不停,两个小宝宝你一拳我一脚的,哼哼哈嘿的硬是将顾夏踢醒了。   安抚的摸了摸肚子,顾夏轻声道:“快睡吧,明儿起来再玩,给你们弹琴听哦。”   神奇的是,她的手刚刚覆上肚子,两个孩子像是感应到了,跟两条游鱼似的,亲了亲她手覆盖的地方。   这种温暖的感觉,让顾夏唇角溢出甜美的笑意来。   她这边睡的欢实,康熙和钮妃却相顾无言。   钮妃穿着厚厚的寝衣,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还是高领的,连脖子上的肌肤也不想露一点,刚过了中秋,天并没有很冷,她这样就害苦了自己,后背全是湿凉的汗水,连鼻尖都沁出细密的汗珠子。   她热的辛苦,康熙心中烦躁感更甚,暴躁的在原地转了一圈,扭头往外间去了。   左右在一处也是大眼瞪小眼,没一句话可说,还不如各自分开自在些。   钮妃一夜没睡好,就怕康熙那个禽兽突然忍不住冲进来,那她跟熙嫔之间的感情就玩完了,就算是大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妹,共享一个男人之后,也会变得陌生起来,她不想就这么毁掉彼此之间的感情。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康熙,她总觉得,她失去孩子这事,对方作为皇上是知道凶手的,但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和一个在他心中很重要的凶手,显然没有博弈成功。   康熙倒睡的还成,本来他也没打算做什么,就是来陪陪钮妃,跟她说会话罢了,谁知道她一副防狼的表情,令人气结。   第二天一大早,钮妃刚合眼的功夫,就听到外间悉悉索索的动静,赶紧睁开眼看,隔着屏风看到康熙大踏步离去,顿时松了一口气。   “快,收拾收拾,本宫去寻熙嫔。”她要赶紧去给她解释,他们两人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钮妃到的时候,景仁宫大门倒是开了,可是熙嫔还睡着,招来曹嬷嬷问过,知道她一夜安睡,不由得无语凝噎,和着都是她白操心了。   蹑手蹑脚的进了内室,就见熙嫔兀自酣睡,小脸红扑扑的,笑意微微。   坐在床榻边上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钮妃忍不住也跟着笑了,看着她,整个人的身心都变得舒缓起来。   细心的替她掖了掖被子,顾夏便一脚蹬开,侧着又睡着了。   有孕辛苦,她是双胎更辛苦,左侧右侧平躺,没一个姿势舒服。   钮妃的脸,却刷的红了,顾夏睡觉喜欢裸睡,只穿着宽松的亵裤,最近天冷,在曹嬷嬷好说歹说之下,才穿上肚兜。   这会子侧着睡,腰肢一下子陷下去,形成一个惊人的弧度,水红色的细带子松松的搭在肌肤上,越加衬得肌肤细腻玉白,惹人极了。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丈量着她腰肢的弧度,不小心挨着她微凉的肌肤,钮妃像是被烫到般,赶紧收回手。   咽了咽口水,钮妃不敢再看,将被子搭在她身上,蹑手蹑脚的又出去了。   同是女人,偏她跟个妖精似的,多看一眼就会被迷惑,也无怪乎皇上离不开她,纵然有孕也时时探望,就连她一个女人,不也看的热血上涌吗。   拍了拍烧红的脸颊,钮妃怕被人看出来,便匆匆的扬长而去。   待顾夏醒来,太阳已经老高了,她每天天黑就睡,却总是睡不够,一下子又睡到这个点,她也叫曹嬷嬷喊过她,她睡不饱,一整天都没精神,心情也会变得烦躁,这才随她去了,能睡是福。   趁着洗漱的空档,曹嬷嬷将钮妃来的事说了,顾夏点了点头,表示了然,用过早膳后,便往承乾宫去。   钮妃姐姐一大早就来,怕是不放心她。   果然一跨进承乾宫的大门,就有一个圆脸的小太监笑吟吟的跟她行礼,另有一个脸上有小雀斑的小太监赶紧报信去,顾夏刚转过二门的功夫,钮妃已经迎出来了。   黑线的冲她挥挥手,顾夏也快走几步,上前执起钮妃的手,亲亲热热的一道往里头去,争取将自己不在乎的信息传达给她。   谁知道待两人落座,茶水都没上的功夫,钮妃便扭了扭手指,挥手让奴才们都下去,这才歉意的看着她,柔声道:“昨夜……”   她话还未出口,顾夏便抬手挡在她的唇上,实话……她也有些不敢听,自欺欺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钮妃坚定的别开脸,柔声道:“昨夜万岁爷睡在外间,我睡在里间,你尽管放心便是。”   顾夏:……   “皇上不是我一个人的皇上,没有你也有旁人,还不如那个人是你,最起码,还不会反过来害我。”顾夏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钮妃也不知道怎么的,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不,我是觉得,跟他在一起就是背叛你。”   说完反而顺了,柔柔的说道:“我的身子也就这样了,虚的厉害,纵然承宠也再不能生孩子了,还不如……”   说罢便是轻轻的一声叹息,昨夜里不过思虑过重了些,今儿起来就头重脚轻的难受,传了太医来看,说她的身子亏损的厉害,要好生的养着,万不可再糟蹋了。   顾夏也是一阵沉默,人生在世,总是不如意多些,如意的少些。   在钮妃看来,有雪庶妃一个人戳肺管子就成了,不能再加她这一个。   正在说话间,碧玺便在外头叩门,钮妃回首,轻声问:“何事?”   “太皇太后跟前的苏麻喇来了,说是有事要见两位主子。”   “请进来吧。”   “哎。”   没一会儿的功夫,苏麻喇后头跟着两个小宫女,施施然的走来。   两人也不敢让她行礼,直接叫起,客气的让碧玺搬来绣凳给她坐,寒暄了几句,就听苏麻喇轻声道:“太皇太后召见,两位主子一道走一趟吧。”   太皇太后轻易不见人,召见更是前所未有的事,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跟在苏麻喇的后头,曹嬷嬷笑吟吟的跟她搭话,想要套话出来,谁知道苏麻喇不为所动,一个字的信也不透。   是了,她背靠着太皇太后,何曾怕过谁,想说不想说,全凭自己的心情。   慈宁宫很快就到了,苏麻喇直接引着她俩进了内殿,太皇太后起居的地方。   太皇太后穿着宝蓝的常服,也没戴首饰,就将一头长发编起来,绕在脑袋上,乍一看,就是个朴素的老太太。   见了两人一同前来,掀了掀眼皮,这才挥挥手,让奴才们都下去。   下头这个绣凳,显然是给她们准备的。   两人一个体弱,一个有孕,她也怕还没有问出个什么呢,一个个的都倒下去了。   顾夏和钮妃对视一眼,乖巧的坐在绣凳上,往常来都是茶水太师椅的伺候着,突然间这样,怕是下马威,这是她俩犯什么事了?不可能啊,她们两个乖着呢。   太皇太后一点都不急,就这么静默的盘腿坐在软榻上,默默的喝着茶水,时不时的觑两人一眼。   顾夏一点都不紧张,肉眼可见的,钮妃紧张了起来,太皇太后原掌着宫权,突然跑到钮妃的手里,对方能释然才叫怪了。   又坐了一会儿,见钮妃鼻尖溢出汗珠子,太皇太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哀家听人说,这宫中素来有磨镜对食之癖,不知两位觉得,哪一个更严重些?”   顾夏不明所以,在脑海深处搜索磨镜的意思,半晌没有记忆,倒是对食知道,说的是宫女和宦官之间的事情。   钮妃倒是一下子听懂了,白着小脸跪倒在地,声音低低的回:“不知太皇太后训导这些,意欲何为?”   “呵。”太皇太后不知可否的笑了笑,沉声道:“有人来跟哀家说,这六宫之中,当属钮妃和熙嫔姐妹情深,素有……”顿了顿,看着钮妃脸上的汗都下来了,这才轻声道:“磨镜之癖。”   看着钮妃的反应,顾夏也知道这定然不是什么好话,只得拦在她前头,沉声问道:“臣妾不懂太皇太后的意思,何为磨镜之癖?”   室内为之一静,太皇太后看着底下那沉静的小脸,倒是有些意外,这熙嫔,并不如传说中那么草包任性。   “钮妃,你解释给她听。”她才懒得跟小辈磨嘴皮子。   钮妃苦涩一笑,轻声道:“男女为天道,女女为磨镜。”   一听这个,顾夏就无语了,合着有人觉得她和钮妃姐姐关系太好,时常同吃同睡,这便是磨镜之癖了,她若是真想玩百合,算了她是钢铁直女,玩不了百合。   “臣妾和钮妃姐姐投契,一向姐妹情深,这臣妾无可辩驳,可若说有私情,那是不可能的事,不知是何人编造出这样的谣言,毁我二人清誉,可否叫上来,与臣妾二人当面对质。”   顾夏神色认真,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太皇太后。   她一直以为,太皇太后会是她和康熙关系中的拦路虎,没想到先拦的却是她和钮妃姐姐,不得不说,世事果真奇妙。   太皇太后沉默一瞬,她叫两人来,就没打算善了,磨镜不磨镜的,都是送上门来的借口罢了,她的目的,就是六宫之权。   就在这时,有人在外头叩了叩门。   太皇太后叫进来,就见苏麻喇推开大门,不急不缓的走到她跟前,耳语了几句。   “证据都摆在哀家面前,还有什么可辩驳的,你这张小嘴倒是巧,三言两语就想洗脱罪名。”太皇太后撩了撩眼皮,看向底下跪着的钮妃,冷笑道:“在你二人的宫中搜出相关避火图若干,定情信物若干,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进来吧。”   以一个圆脸嬷嬷为首,后头跟着几个小宫女,手中都拿着托盘,里头放着书籍、帕子、玉佩、鞋子等,包括顾夏亲手做的衣裳。   顾夏拧着眉尖,一点也不惧,上前打量着那些所谓的证物。   心下暗暗思量,看来这一次,对方是想直接将她们钉死在耻辱柱上,顾夏用长长的护甲翻阅着那些避火图,都是香艳的女女,各种姿势都有,火辣极了。   她却看的面色如常,毫无羞涩之意,悠闲万分的翻阅,就像这只是普通的话本而已。   “这些东西,簇新整洁尚且不论,这画面也不够细腻婉约,这种品质……好歹臣妾二人是高位妃嫔,如何会用这样的劣质产品?”   乍一看是不错,可钮妃送过她正常的避火图,那画质什么的,一看就是宫廷出品。   太皇太后捏着人证物证,一点都不急,看着仍是小脸煞白的钮妃,心思转了转,突然找到了突破口。   顾夏转身,就看到钮妃连唇瓣都发白了,心里顿时有些暴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为着什么,打量谁不知道呢。 第42章   不知从何时起, 空气中又漂浮着桂花的香味。   幽幽的, 引着人追随。   康熙无暇他顾,出了乾清宫就往慈宁宫去,太皇太后向钮妃和熙嫔发难,根子上就是朝他发难。   熙嫔还怀着孩子呢, 祖母就这般急不可耐吗?   康熙眼眸幽深, 周身气息冷凝,到了慈宁宫之后,见曹嬷嬷对他点了点头,这才放心下来。   “皇帝来了。”   太皇太后不急不缓的打声招呼,吩咐他在一旁坐了, 又上茶上点心的, 顾看的还算辛勤。   他一来,顾夏就更淡定了,顺势拉着钮妃起身,行礼过后跟小媳妇儿一样立在他身后。   这男人嘛, 就是这个时候用的。   康熙本来满肚子怒火, 见她这样子,唇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几人一时都是沉默, 好像谁先开口就是输了似的。   秽乱后宫的罪名,谁都承担不起,好似连造反都能饶恕, 唯有这个不成。   掀了掀眼皮子, 康熙有些不耐, 大马金刀的坐在那,轻轻开口:“那起子小人什么都不做,就知道蛊惑上头,太皇太后一时被蒙蔽,也是情有可原的事,雪庶妃已经被处死,这时儿往后不必再提。”   顾夏有些意外,雪庶妃……就这么没了?   钮妃一直低低的垂着头,不曾说什么,太皇太后斜睨她一眼,不动声色的看了苏麻喇一眼,这才起身往内室去,“哀家老了,管不了你们了。”   这皇帝若是没来,不论熙嫔还是钮妃顶不住认下罪名,她这盆子就扣死了,可皇帝来的这般快……   视线在下头熙嫔的小脸上转了一圈,心中便有了计较。   “皇祖母惯爱说笑的。”康熙不咸不淡的顶了一句,回眸看向熙嫔,恨铁不成钢的刮了她一眼,这才小心的扶着她,一道往外头走去。   两人在室内呆得久了,一时见着外头的太阳,都不自觉的眯了眯眼。   顾夏摸了摸肚子,两个小东西翻天覆地的蹦跶,肚子也一阵一阵的发紧,不由得心中一震,紧紧的抓着康熙的手,恨不得掐到他肉里去,一边咬着牙低声道:“快去请御医来。”   这时候请御医,若是明打明的请,就是打太皇太后的脸,可顾夏管不了那么多了,肚子实在难受的厉害。   她在慈宁宫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怎么会宫缩的这么频繁,频繁到她有些害怕。   冷汗淋漓而下,顾夏死死的咬住唇,靠着极大的意志力才站稳,又缓了缓,这才高声道:“去,快去。”   疼痛让她声音都有些变调,康熙听的脸色大变,这一胎,一向养的好,他心里很高兴,却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事。   一时心中略有些怨怼,太皇太后一心为着大清江山,他也是知道的,可她亲力亲为惯了,什么都想插一手,总觉得把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他们这些小辈做事,她总是不放心,多有训导,这也就罢了,可熙嫔有孕,叫过来说什么磨镜不磨镜的,她有没有这个心,他这个枕边人不知道吗?   这么想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康熙一把将她横抱而起,飞奔着往乾清宫而去,一边大吼:“请原御医来!”   钮妃小跑跟在后头,本就煞白的小脸这会儿彻底没了血色,对雪庶妃彻底的恨起来,这般小人行径,红眼病似的盯着人,竟还手眼通天的塞避火图进来,熙嫔无缘无故的就……   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紧。   什么避火图,什么磨镜之癖,全都是雪庶妃计策之外的表象,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了手脚,要这胎保不住才是真正的计策。   前头两人没了踪迹,钮妃气喘吁吁的跟在后头,等她进乾清宫的时候,原御医都已经赶到了,正在给熙嫔把脉。   “可有大碍?”顾夏眼睛红红的,肚子里仍然踢腾的厉害,她尽力安抚着两个小东西,刚才又偷偷的喝了一滴绿液,这才觉得心跳没有那么急促,整个人舒缓些许。   原御医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叹气:“动了胎气,有些伤着了,以后要好生养着才是,原本……很健康的。”   说着起身去了外殿,开了长长的药单子,又一一叮嘱注意事项,这才又回到内室,仔细的再次把脉之后,将方子交给康熙看过,这才盯着熬药去了。   顾夏摸着肚子,咬着唇又想哭,哪怕她死了呢,都想要孩子好好的,总要留一个下来,这一次是双胎,她不知道有多高兴,可还是防不胜防,不知道何时着了小人的道。   那些蛇鼠道可真多啊,你知道一个,她还有另一个,甚至超出科技水平的东西,她们也有。   这些蛇鼠,怎么不死光了呢。   钮妃立在外头,听见说动了胎气之后,摇摇欲坠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她的身子本来就虚,这又惊吓,又跑动的,出了一身汗,出来晒太阳又吹风的,这会儿额头滚烫的厉害。   晕过去之后,听到碧玺的尖叫,钮妃想,别叫,别吓着熙嫔妹妹了。   刚安置好顾夏,转瞬又安置起钮妃来,她这病无大碍,只是一直底子弱罢了。   顾夏叹了一口气,恨恨道:“那雪庶妃呢?”   人年纪不大,花样挺不少的,一套又一套,要不是她有绿液,这会子说不得是个什么下场。   头一次,她心里发了狠,非得要了雪庶妃的命不可。   “一杯鸠酒下肚,这会子身子都凉了吧。”康熙凉凉的开口,这会子觉得,这么简单的要她死了,真真的偏宜了她。   “家人总有吧?发配披甲人为奴,永世不得回京。”顾夏冷冷一笑,双手叉腰开始动私刑。   康熙点了点头,算是允了。   谋害皇嗣之罪,这处罚不为过。   顾夏还是觉得有些意难平,难免说到太皇太后上头去,她也不敢明说,只边边角角的提了一嘴。   “这人老了,难免寂寞,总是容易被花言巧语欺骗,皇上您叫几出戏过去,也算是聊表孝心了。”   康熙:……   太皇太后喜静,偏她这促狭主意,要给对方叫戏过去听,想想也挺出气的,便默认了。   他们祖孙之间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太皇太后对他,说恩重如山也不为过,这些年,她也多有让步,他很是感念,可他也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怎么就需要感念她人了?   他的孩子,十不存一,好容易又有了,太皇太后竟一点都不顾念这是她的重孙子,好歹等生下来再说,这般不客气的将人叫去,他知道只是想吓一吓,炸一炸,手中捏着把柄,连他也不好说什么。   “来人,将东暖阁收拾出来,再拿来熙嫔常用的物件,先住下吧。”   康熙摸了摸她有些惨白的小脸,回头向奴才吩咐。   放的远总是有些不放心,还是摆在跟前为好。   顾夏摇了摇头,柔声道:“怕是有些不妥,臣妾一介后妃……”   “太皇太后在乾清宫也住过,无碍,你放心吧。”他也是有自己的思虑的,若是后嗣不稳,他的江山永固,又是为哪个做嫁衣裳。   他都二十了,成婚这么多年,后妃无数,结果呢?子嗣上面可怜的令人发指。   他既然这么说了,顾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提了提精神,问起钮妃来:“姐姐可还好?她本就身子弱,这一番……”   当初小产掏空了她的身子,钮妃真是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了。   康熙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头:“她仔细养着便是,你该操心自己。”   顾夏无辜的眨眨眼,小手拉住康熙的大手,看着上头的青痕,眼眸中又浮现恨意,“您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肚子里惊涛骇浪的翻滚,哪里是正常之兆?”   康熙沉默的摸了摸她的小脸,转瞬就下了决定,安抚道:“你就在这住下罢,等生完孩子再说。”   本来打算住到好转便罢,想着还是住到生吧。   幽幽一声叹息,顾夏静默了一会儿,肚子没那么难受,转瞬便睡了过去。   康熙替她掖好被子,这才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这一次的事,暴露出来的实在让他心惊,若是他去晚一点,那么熙嫔是不是会呆的更久一点,那么这个孩子还保不保的住?   没有发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他仔细的捋了一下事情经过,先是雪庶妃攀上太皇太后这根线,向她告密说是钮妃和熙嫔之间有问题,然后太皇太后想要拿回宫权,这一下拿住两个高位妃嫔的好事,她自然不会拒绝。   那么避火图,与孕妇有碍的东西,她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办到的呢?   这宫中的牛鬼神蛇,有多少跟她串联在一起。   不由得想起‘包衣世家’四个字,她们要做的,究竟是什么?织成一个密密的大网,图谋的又是什么。   若是他不曾对熙嫔有意,那么温柔小意的雪音凑上来,他怕是不会拒绝,直接就宠幸了她,溥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种自负,他也是有的。   这样有手段、有人脉的雪音,再拥有了一个皇嗣……   那么最后会形成一个什么局面呢?   “梁九功,这一次的来龙去脉,好生的查探,莫漏一点蛛丝马迹。”   康熙攥了攥拳头,内忧外患之下,还有这等疥癣之疾,看来真是一刻也不得安生。   包衣世家,这四个字又在脑海中回荡。   梁九功领命下去,背影匆匆。   天色突然暗下来,呼呼的西北风刮着,呜呜的响,透露着一丝不详之意。 第43章   顾夏在乾清宫安置下来, 气的太皇太后摔了茶盏。   说什么动了胎气, 还不是打她脸来的,皇帝也跟着胡闹,将她留在那么敏感的地方,也不想想她的嫡孙。   苏麻喇赶紧上前劝, 太皇太后便顺着她的意, 坐到太师椅上,顺了顺气,转瞬平静下来,低声道:“可寻着了?”   苏麻喇点了点头,柔声道:“是, 此次皇上为着家国为难自个儿, 您多疼疼他也是应当的。”   慈宁宫点燃着珍贵的檀香,散发出非常好闻的味道。   袅袅的青烟稀薄在半空中,遮挡住太皇太后的眼神,晦涩的、有些意味难明。   承乾宫。   钮妃怔怔的坐在那, 半晌才看向下头跪着的小丫头。   冷冷的笑了一声, 恨声道:“背主的贱蹄子,连同你一家老小尽数发卖了, 自有恶人来治你。”   底下跪着的小宫女一声不吭,听到这才着急了,搅着手中的帕子, 小小声的说着冤枉。   “叉出去, 本宫瞧着恶心。”   两个小太监上前, 正要将小宫女拖出去,就听钮妃又冷冷的说道:“将人都纠在一处,瞧着这狗东西受刑,五十下,一下都不许少,也不许把人打残打死了。”   到时候卖不出去,砸到手里就不成了。   碧玺赶紧上前给她顺气,瞧着抹额有些歪,又赶紧正了正,柔声道:“娘娘,心里不痛快,尽管发作她,莫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钮妃又怎么不气,景仁宫围的跟铁桶似的,那些脏物件都是从她这里出去的,惹得熙嫔妹妹动了胎气,她以后要怎么面对她。   再一个,那雪庶妃谁都不把她当个东西,可她一个,常庶妃一个,都不如贵女安生,万岁爷又喜欢这样无格的女子,如何不令人气恼。   今儿没了她,后天还会有这样的小妖精,一个个的都打杀了才是。   不安分的东西。   乾清宫。   顾夏眼睁睁的看着她们三下五去二的,就将东暖阁收拾出来,怕她不习惯,还贴心的收拾成跟以往差不多的风格。   她用的顺手的奴才也跟着来了,局促的立在门口,香襦和海宁有些束手束脚的,施展不开。   “这会子平静许多,臣妾还是回吧。”抿了抿薄唇,顾夏小声开口。   康熙看了她一眼,见她扭着小手,是真的有些不自在,这才温声安抚:“且住着吧,习惯就好了。”   点了点头,顾夏撂开手不去想,转而又想到她这次动胎气的事,拉着康熙的手,轻声道:“老祖宗发难,知道您会来,我是一点都不带怕的,所以定不是吓的,而是外物所致,我又没磕着碰着,可见是有什么药物,您仔细的查查,今儿我能中招,明儿就有别人能中招,可不是人人都这么幸运……”   再加上当初长华襁褓上那些脏东西,是不是来路一样呢?   都是不易察觉的东西,又致命的很。   康熙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这皇后去了,只是去掉其中一个主力,以前使劲的人,并没有完全拔除,他们藏得太深了,让人防不甚防。   “您不妨全用太监查,莫要牵扯到女子,毕竟……”顾夏觑了他一眼,斟酌道:“不管常氏还是雪庶妃,都是包衣出身,而宫中的女子,又有哪个不是这样的出身。”   这话一出,康熙心中就是一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替顾夏掖了掖被子,温声道:“朕知道了,你睡一会儿歇歇。”   说完不等顾夏行礼,便大踏步离去了,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顾夏躺了一会儿,胡思乱想半天,怎么也睡不着,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   等起来的时候,天灰蒙蒙的,打了个哈欠坐起来,香襦听到声音赶紧就进来了,柔声道:“嫔主可是要起?”   见她应了,就上前来撩起床帐,小心的替她穿鞋子,顾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安安生生的,不再翻滚,她心里好受了些。   若真是一时大意而造成胎儿的不好,她也不要活了。   用了几块点心,就听到外头有人笑嘻嘻的,还有婴儿咯咯的笑声,好奇的来到门口,望外头一看,就见一个圆脸的嬷嬷手中抱着一个小孩子逗弄,引得他手舞足蹈的,开心到不行。   “这就是皇太子了。”   曹嬷嬷凑到她耳边轻声说,见顾夏了然的点头,也就不再言语。   顾夏看了几眼,在对方没有发现的时候,转身回了内室。   虽然只是宣了圣旨,还未册封,那她得远着些。   下午睡多了,用过晚膳后,她反而睡不着了,手中拿着手,静静的看起书来。   太医嘱咐过了,让她十天半个月的,出了更衣、用膳,尽量都躺在床上保胎,虽然她吃了绿液,知道无事,却也不敢大意。   安安稳稳的躺着,十天过的很快,虽然同住一宫,可她见着康熙的时候更少了,听曹嬷嬷说,他总是早出晚归的,一直没碰上。   就连用膳也是在前殿用的,可见忙乱的紧。   “钮妃姐姐可好?”她每天都要问上一遍,却还是不放心。   当然每次听到的都是肯定回答,心里欣慰之余,更加没底了,当初她怀孕初始被关紧闭,钮妃姐姐说的可也是无事,结果等她出去,看着她心疼的都要哭了。   回眸见香襦跟曹嬷嬷说了什么,她神色凝重,显然事情不小。   见顾夏望过来,曹嬷嬷便轻声开口:“太皇太后慈爱,想着万岁爷子嗣单薄,特意赏下来一个宫人伺候……”   这伺候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顾夏拧了拧眉尖,轻声问:“哪里来的?”   从绣房里头挑的,那宫女长的很美,说起来跟熙嫔也很有缘分,都是年幼时跟豆芽菜一样,长大了便好看起来,瞧着也是绝美之姿。   “具体是哪一位,并没有消息透出来。”曹嬷嬷也跟着蹙眉,现在主子有孕,不能侍寝,那么未来的半年将充满了变数。   就拿前朝来说,在孝献皇后出位之前,佟妃何尝不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再往前一点,杨贵妃得宠之前的梅妃,又何尝不是被帝王捧在心尖尖上。   顾夏可有可无的点头,这后宫来来回回的都是女人。没了这个也有旁人,康熙忍不住便忍,忍不住谁也拿他没法子。   “佟佳氏马上就要进宫了,也不知是个什么章程?”顾夏暗暗思索,最起码也是个贵妃吧,方才配得上她皇帝表妹的身份。   若不是她年纪小,这后位是谁也说不准了。   不过人家往后还是有个后位的,她这个历史连名号都没有的人,为什么又要瞎操心。   “给本宫读西游记吧。”顾夏想了想,突然有些想念前世永远播不完的西游记。   她穿越的时候,要出一个大闹西游还是大闹天宫的动画片来着?   顾夏有些记不得了,她对这些动画一向不感兴趣。   香蒲捧着书,海宁给她捶着腿,小日子也算美滋滋的。   “再拿点开心果来,嘴巴里没东西,总是有些寂寞的。”   顾夏摸了摸自己干涩的唇瓣,突然又起了别的兴。   “拿材料来,我们制胭脂如何?”调几样新色,拿出去风靡宫廷。   前世的时候,她护肤品都可以不擦,但口红统共有上百只,每天不重样都尽够了。   什么枫叶红西柚色斩男色倾慕色南瓜色吃土色……每个新出的,她都有。   想想刚入的口红还未拆封,她心里就有一丝丝疼痛,还打算出月的时候涂呢,以后再无机会。   香蒲出去转了一圈,空手回来了,为难道:“这是乾清宫呢……”   她们要的这些,一概没有。   顾夏囧了囧,有些无语,颇为败兴的挥了挥手:“那便算了。”   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盘,做什么都不方便,她想着,还是尽早搬出去为好。   “拿纸笔来,我给钮妃姐姐写封信。”顾夏转瞬想起这个来,兴致勃勃的开始了。   先是洋洋洒洒的说自己整日做些什么,又点明她想她了,等出去以后,便还要时时寻她去玩。   承乾宫。   钮妃接到信,还未打开,唇边便溢出一丝轻笑,爱惜的抚摸着信封,上面的清香也变得沁人心脾起来。   打开花笺,细细的读上四五回,心满意足的将信纸收起来,想到太皇太后的说辞,钮妃的心里又苦涩起来。   唇角溢出一丝血迹,被她满不在乎的擦掉。   左右她这样的人,定是活不长的,多一天少一天的又有什么分别。   帕子被她随手扔到炭盆里,执起笔,在花笺上写到:我很好,每日吃穿用度都很合心,身体也好上许多,等你生完孩子,我们抱着他们,相约一道赏春景。   杏花吹满头,定不如你回眸一笑来的风流有姿……   钮妃想着,便忍不住笑起来,细心的将信封封好,让人带进乾清宫去。   望着外头枇杷树上凋零的叶子,钮妃艰难的起身,坐在廊下的躺椅上,静静的发着呆。   碧玺看了心疼,强忍着眼泪露出笑意柔声道:“娘娘,内务府新进上许多绸缎,您瞧瞧可有合意的?”   钮妃摇了摇头,正想挥手让拿下去,想着给熙嫔做套衣裳,又招了招手,柔声道:“拿过来吧。”   碧玺转过身,自打太皇太后给娘娘扣上屎盆子,她眼见的就不好了,像是一朵还未盛开的花,转瞬又枯萎下来。   太皇太后自个儿就饱受名声之苦,为什么不肯怜惜别人一回。   都说她当初下嫁摄政王,是心甘情愿的,并不是表露出来那样的苦恼。   名声啊,碧玺还是忍不住哭了。 第44章   树叶枯黄之态, 也是别有一番风姿的。   顾夏坐在廊下眯着眼赏景, 今儿多云,天不冷不热的,很舒适,秋高气爽的天儿, 有大雁在徘徊。   飞的很高, 她用目光一只一只的数,在这时候,大雁是有非常美好的爱情象征,当一只死亡,另一只也绝不独活。   因此婚礼时, 大雁就变得不可或缺了。   顾夏勾了勾唇, 婚礼啊,她这辈子是不要想了。   “嫔主,奴才新制的番薯丸子,您尝尝?”香榧笑吟吟的端着托盘出来, 柔声说着。   之前做的拔丝山药, 嫔主嫌太腻了,但是又觉得这一类挺好吃, 她就跟着做出相同块茎类的各种口味。   顾夏吃了挺喜欢,吩咐她多做几次。   这东西刚上市,吃着总是新鲜和喜欢的, 等大范围的收获之后, 她估摸着就吃够了, 又不稀罕了,这就是物以稀为贵的理。   “这是炸山药,切成五分厚、一寸宽长的块,外头包着豆腐皮,再裹上一层面糊炸了,你尝尝合不合味?”   香榧将点心摆好,介绍过来历之后,这才侍立一旁,嫔主不喜欢吃荤口的点心,也不喜欢太甜了,她在心中盘算,明儿要做什么好,作为小厨房的一把手,她得争取半年不重样,总是要得。   顾夏尝了几块,点点头表示赞扬,将手腕上的手链解下来,细心的替香榧系上,这才柔声道:“小姑娘家,别整日的围着灶台打转,哪里就需要你亲自动手了?”   香榧美滋滋的摸着手链,笑嘻嘻的谢恩之后,这才道:“嫔主吃的好,便是奴才的荣幸,干看着无聊,总要自己动手才放心哩。”   “跟海宁一个德行。”拍了拍她的胳膊,顾夏笑的一脸慈祥。   刚好路过的海宁听到自己名字,敏感的回身,来到顾夏跟前,打千行礼过后才问:“嫔主,您叫奴才?”   顾夏:……   跟香榧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戏班子可请去了?”   “去了,热热闹闹的又一天开始了。”   海宁笑了笑,恭谨的垂眸。   顾夏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嗤笑道:“互相找不痛快,也是吃饱了撑的。”   视线随意的在庭院内游移,看到院墙上的某物,忍不住睁大双眼,跟对方的黑豆豆眼对上眼神。   招了招手:“来。”   紫貂便叽叽叽叫了几声,欢喜的跳了过来,看的顾夏心惊肉跳的,连忙喊:“慢些慢些,别摔着了。”   几个借力,紫貂稳稳当当的停在顾夏跟前,扒着她的腿,怎么也不肯放开。   顾夏爱怜的抱起它,温柔的抚摸着紫貂的脊背,柔声安抚道:“好了不怕了哦,我好好的呢。”   紫貂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她,“叽叽叽叽~”好几天都不回家,我们好担心的。   正说着,就见墙头又爬过来一只小东西,奶豆儿身上的皮毛蹭的这一块灰那一块灰的,它有些胆小,扒在琉璃瓦上,怎么也不敢下来。   风一吹,它也跟着摇一摇,顿时吓的喵喵叫。   顾夏起身,向它伸出双手,奶豆儿顿时不怕了,利索的就往下跳,在它心中,主人是无所不能哒,接住它这种小事,是毋庸置疑的。   “汪汪汪~”愚蠢的凡人,放我进去~   “汪汪汪~”主人来接我啦~   瓜娃子的叫声在乾清宫中回荡,在前殿的康熙都听到了,皱着剑眉问:“哪里来的狗?”   话音刚落,仔细一听,就知道那声音多熟悉了。   “叫它进来,莫叫了。”   偏殿还候着朝臣呢,这狗东西在这一个劲的汪汪,没得让人笑话他。   梁九功躬身应了,这就转身出去。   康熙笑了笑,索性起身往后殿去,许久不曾碰上熙嫔,去瞧瞧她如何了。   他到的时候,就看到熙嫔左手抱着紫貂,右手揽着奶豆儿,好不惬意。   他一来,顾夏就看到他了,康熙瘦了许多,那小细腰都快赶上纳兰侍卫了,被腰带细细的一勒,还真好看。   “皇上~”顾夏赶紧把两小只放下去,她还记得康熙不喜欢她孕期养这些小东西,总觉得它们性情无常,谁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发狂,一不小心伤了她。   康熙装作没看到她的小动作,和她携手一道回了内室,看着略有些局促的空间,拧着眉头问:“住的可还习惯?需要什么,尽管让曹嬷嬷去寻便是,莫要拘束了。”   顾夏点点头,顺从的靠在他怀里,希望他忘掉她刚才做了什么。   摸了摸她的脑袋,康熙轻笑了笑,便起身要离去,本就是抽空来看她的,这会子又要回去见臣下了。   两人又一道出去,就见梁九功脚边跟着瓜娃子,后头还有一个嬷嬷,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   “花奴?”顾夏在瞬间便想到前因后果,一段时日不见,花奴整个小脸都张开了,如同沾染着春雨的花瓣,娇艳欲滴。   花奴上前跪在两人面前,轻轻道:“奴才给皇上、娘娘请安……”   康熙看了不看,拉着顾夏的手叮嘱一番,这就大踏步离去了。   顾夏目送她离去,冲着瓜娃子招了招手,瓜娃子顿时扭着圆圆的小屁股上前来,尾巴摇的跟风火轮似的,可见殷勤。   朝着梁九功点头示意,顾夏似笑非笑道:“辛苦梁总管了。”   梁九功:……   怪我咯。   顾夏才不管那么多,带着三小只回了内室,这花奴就是太皇太后拿来戳她肺管子的,直接命嬷嬷送到乾清宫来,这是怕康熙气的不够狠啊。   想着她这会儿正在热热闹闹的听戏呢,顾夏觉得,好像是有些扯平了,她给她找这么大的麻烦,她也找回去了,正好。   奶豆儿好几个月没沾铲屎官的身,想念的厉害,这会子就比较护怀,瓜娃子不过靠近了些,它就喵喵喵叫的很委屈。   顾夏无奈,只得跟瓜娃子商量:“等一会儿再抱你好不好?”   瓜娃子委屈巴巴的趴在顾夏绣花鞋上,不再动了。   安抚的摸了摸它的脑袋,奶豆儿瞬间不依,两只粉红色的肉垫垫扒着她的手,用带着倒刺的舌头,一点点给她舔干净。   顾夏:……   怎么还不能沾染上别的气息了,有没有这么霸道的。   三小只还是不怎么长,感觉比刚抱来没大多少,顾夏有些绝望,喂了那么多的东西,都是无用功不成。   还是因为吃多了绿雾氤氲过的东西,这才长得慢?幸好机灵劲还是有的。   曹嬷嬷从外头进来,凑近她轻声道:“花奴还在外头跪着呢,您看是个什么章程?”   能是个什么章程,就凭她的身份,就没人喜欢她,摸了摸下巴,顾夏笑了:“太皇太后仁慈,送给皇上解闷逗乐的玩意儿,由着她跪吧。”   苦肉计玩的挺溜,她就喜欢这样的聪明孩子。   若是花奴随着康熙离去起身,规规矩矩的立到一旁伺候,她倒不至于苛待她,只她现在静默的跪着,便是一种宣示,她对皇上,势在必得。   曹嬷嬷笑了笑,感叹道:“这越是低贱的女子,就越能忍,越会忍,前有两个前车之鉴,嫔主且当心些。”   顾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花奴果然还跪着,康熙若有所思的朝她看了一眼,这才大踏步进了内室,打起精神看向顾夏,柔声道:“可吃过了?”   见她点头,指了指外头,轻声道:“一直没起?”   她又点头,康熙便勾唇笑了,叹息道:“也算是有毅力了。”   两人谁也没理,吃了夜宵点心之后,便洗漱过后睡了,第二天一大早,跪着花奴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顾夏知道,她已经受不住晕了,或者被康熙带走了。   她想着,太皇太后赏赐的人,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也得给三分薄面,时时带在身边以示荣宠,不忘对祖宗得孝心才是,谁知道康熙完全不理,直接丢给钮妃处理去了。   “海宁,你说……”问了一半,顾夏便住嘴不问了,看不到钮妃,她心里总是不安生,太医吩咐的日期还没到,她也不敢不顾性命,贸然的起身。   乾清宫前殿。   “熙嫔又给钮妃送了什么?”梁九功刚立定的功夫,就听到上头淡淡的问。   “回皇上,一碟子点心。”   “谁做的?”   “熙嫔娘娘亲手做的。”   “哦。”   听到这里,康熙挥了挥手,执起朱笔,在请安折上写上朕知道了四个字,转瞬又琢磨起来,这后宫之中,若论姐妹情深,还真没有哪个人能比得上她们两人。   作为两人友谊的见证者,康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本他想,熙嫔一直不肯往乾清宫送东西,是怕乱了祖宗规矩,可现在她人都在后殿,还是不愿意往前头送,那里头代表的意味——是他不如钮妃重要吗?   扯了扯唇角,康熙想,自己真是魔障了。   “万岁爷,后头熙嫔娘娘命人送过来的,说是让您尝尝,看合不合胃口。”梁九功转身出去的功夫,又回来手里便端着托盘。   梁九功听着自家英明神武的万岁爷嘴里说着:“拿下去吧。”眼睛却直直的盯着,一刻也不曾离开。   笑眯眯的放到御案上,梁九功躬身道:“金乳酥、金铃炙、贵妃红、水晶龙凤糕各一碟子,您尝尝,嫔主吩咐了,若您觉得好,她现在再做些。”   “好生养着吧,没得折腾。”康熙看着手中的金乳酥,拇指肚大小,刚好一口一个,边上还配了银签,倒是正好。   到底心里是高兴的,呼啦啦赏了一大堆,晚间还亲自跑了一趟,陪顾夏用膳。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几天,顾夏的胎稳了许多,只到底有些伤着了,这些日子胎动都没有那么频繁了。   这一次的药物事件,查到最后线索又断了,顾夏有些纳闷,她、康熙、钮妃,三个人竟查不出这一点真相,那说明,背后的人,地位不比她们差,甚至要高一些,她就有些不明白了,谁的手,能铺这么大。   顾夏到底回了景仁宫,住到乾清宫跟坐牢似的,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怎么样都不得劲,这远香近臭的,别她还没生,将自己的宠爱都作完了。   这时候,已经接近十月了。   天很冷,动不动的就刮妖风给你看,顾夏便发现,她是从一个牢笼,走到了另外一个牢笼。   好处便是,终于能见着钮妃姐姐了。   “您好歹仔细养着,怎么又瘦了,瞧瞧,我给你做的衣裳套在身上空荡荡的……”钮妃牵住她的手,止了她没完没了喋喋不休的念叨。   钮妃的妆容一如既往的精致,倒让人瞧不出内里如何,念叨了一会儿,只当钮妃是个养不胖的,反而有些羡慕。   “你捏捏我的脸,全是肉……”顾夏眨巴眨巴眼睛,将自己的脸盘子塞到钮妃跟前,哀哀的抱怨。   她其实也不胖,只是原主骨肉匀亭,突然多了一点肉,就觉得是胖了许多一样。   若不是顾夏自己说,她甚至看不出来她是双胎,肚子也没大多少。   不过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钮妃唇角就露出清浅的笑意来,两人并肩坐在软榻上,钮妃不住的笑,又有一些心酸:“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愿意理我了呢。”   让她动了胎气,又沾染上这样的恶名,到底有些不妥。   顾夏理都懒得理,哼哼两声,见钮妃脸色煞白,这才无语道:“旁人泼的脏水,你我知道没有就成,为了这个疏远你,亲者痛仇者快的,我有这么傻?”   钮妃笑了笑,她的小机灵自然是不傻的。   “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一次的线索断的跟上次一模一样,包衣是有这样的能量,却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除非后头还有推手,可这个推手是谁呢?”   顾夏凑到钮妃耳边,悄然说道。   后宫中的妃嫔,她挨个都查了一遍,不说干干净净吧,可这事儿现在还不知道的人也大有人在,那么是谁出手的呢?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这药物事件,就只能慢慢的查下去,她担心的是,时日久了,那些证据便都抹平了。   古代一切只能靠人的记忆,这时日久了,自己还能模糊记忆呢,想要查,又从哪里查起,可查不出来,心中总是不甘。   钮妃也不知道,若是知道,她便要动手报仇了,如何会让害她孩子的人,逍遥度日。   比冬天更早到来的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   钮妃亲自出手布置的宫殿,佟氏安排在钟粹宫,小赫舍里氏安排在储秀宫。   顾夏品了品,觉得有些意外,这小赫舍里氏急冲冲的入宫,是为着抚育皇太子呢,可惜皇上不会放人的。   佟氏安排在钟粹宫……顾夏拧了拧眉尖,略偏远了些,皇上心中果然不给孝诚皇后面子,连她的妹子都不肯宽恕,可见在他心中,子嗣有多少的重要。   两人的到来,并没有改变什么,一个比一个小,说让侍寝,别人还要骂康熙禽兽呢,都在宫里好生的养着。   见面是在十五,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顾夏无端的想起,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句话。   再次面对太皇太后,顾夏的心情有些复杂,到底因着她,她才胎动的,要说心中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在孝道为先的这时,她就只能默默咽下,再奉上笑脸。   太皇太后看到她,显然心情也是很复杂的,但大家言笑间仍是那么亲热,谁也看不出什么。   过了一会儿,便宣刚进宫的两人上前,顾夏也趁机瞧了个清楚。   佟氏是一个清秀的美人,玉白的瓜子脸,樱粉色的唇瓣,口周还有些细细的绒毛,满脸稚气的,一瞧就没有长大,但未来定然也样貌不俗。   温婉恭谨的模样,特别的惹人喜爱。   转眼又看向小赫舍里氏,她长得跟孝诚皇后特别像,她看了就有些不高兴,想起被皇后支配的恐惧,她扭过脸就不愿意再看。   钮妃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看到这里就觉得好笑,一边柔声符合着太皇太后:“真真的两个妙人,鲜嫩的跟朵花似的,您好眼光,挑出来的都是好的。”   说完似有若无的看了花奴一眼,她立在最后头,静静的,跟没这个人似的。   花奴至今尚未侍寝,失落有之,绝望有之,在熙嫔不曾找她麻烦的时候,更多的就是庆幸了。   散场的时候,看到董氏的示意,花奴犹豫了一瞬,还是跟在后头,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一道往御花园僻静处走去。   董氏走在前头,袅袅依依的身影特别迷人。   花奴瞧了瞧,眼里闪过晦涩的光,转瞬又平静温婉起来。   董氏先在亭子里坐了,看到花奴紧随其后,便也跟着笑了笑,柔声道:“你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这半年来,皇上一直召幸贵女,连她董氏都有份,纵然什么都不做,可有这个荣宠,她便心满意足。   而花奴……还一直做着奴婢的事,不曾真正的成为庶妃。   冬日的风总是凉的,花奴衣着单薄,坐在这凉亭中便有些受不住,强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打了个秀气的喷嚏。   就听董氏语带蛊惑,轻声道:“咱俩一样的身份,我这把年纪尚能侍寝,你还是太皇太后赐下的呢,身份非同一般,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如今她尚在孕中,都没有你的份,等她……”董氏笑了笑,往后面的花没有说,让她自己猜。   花奴垂眸,脸上带出一份怯弱来,细声细气道:“依姐姐所见,我该如何是好呢?”   董氏用尖尖的护甲挑起花奴玉白的下颌,左右打量着,半晌才笑眯眯的放下手,柔声道:“你自个儿心里有数,该怎么做,还用别人教?这么好的面皮子……”   眨了眨眼,董氏起身,风中飘来淡淡的一句话:“那还用如何?”   花奴在原地坐了许久,半晌没有动作,等董氏走远了,这才勾唇笑了笑,拿她当枪使,那便拿她当枪使吧。   董氏回到自己宫里后,就见王佳氏正在等着她,见她不在,急得乱转,瞧着她转过二门,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一声蠢才。   “姐姐,今儿皇上召了我侍寝,你说我穿什么好?”   王佳氏脸上的笑再也绷不住,喜笑颜开。   董氏不动声色的斜睨她一眼,怎么什么妖魔鬼怪都能侍寝了呢?这样的蠢才,万岁爷也真下得去口。   “那件桃红的吧,最是衬你不过,我们的小映雪肤色白,适合这样的艳色。”亲昵的刮了刮王佳氏的脸,董氏建议。 第45章   今年和去年一样冷。   犹记得去年那场她刚刚穿越的大雪, 将整个紫禁城都覆盖成一片雪白。   今儿也不遑多让, 昨儿就格外的冷,早上起来一打开大门,就被眼前壮观的景象惊到了,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 自天地的尽头飘落, 落在人的手掌心里,转瞬化为一滴水珠。   顾夏的肚子渐渐显出双胎的壮阔来,这才五个月呢,就跟吹了气球似的,抵得上别人七个月的了, 她引以为傲的马甲线, 终于消失不见了。   肚子紧绷绷的,腰间和屁股上长了很多肉,不复从前的窈窕。   养了这许久,太医终于给她解了禁令, 说是养好了, 可新的苦恼又出现了,她前脚跨出更衣室, 后脚又想进去,尿意永远在,而尿不在。   肚子突然长这么快, 曹嬷嬷紧张起来, 担心她长出难看的妊娠纹, 偏这东西人力不可违,经常抹着脂膏保养,也只是图个心安。   顾夏却管不了那么多,小仙女是不会长妊娠纹的,她就是小仙女。   前世的时候,她有孕期间,上网搜过妊娠纹,简直是人间惨剧,有的跟冰裂的西瓜似的,一条条紫色的纹路在整个肚皮上蔓延,看着尤其可怖。   还有的当时没有,生完孩子还没有,过几天肚子下去了,就变得跟九十岁的老太太一样,那皮皱成一团,干巴巴的,也是一言难尽。   想了想,顾夏觉得这堪比噩梦的效应,还是忘了的好。   又在廊下立了一会儿,沁凉的空气顺着鼻腔往下,特别舒服,顾夏怎么也舍不得回屋里。   室内燃着地龙,闷闷的难受,不如外头敞亮。   视线尽头,只有深红的砖墙,耸立在天地间。   这会子若是去御花园,那些雪裹玉树,定是漂亮的紧。   想想她现在行动不便,也只能作罢,大着肚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宫里呆着为好。   “寿康宫的懿靖大贵妃病了,说是有些不大好,遣六宫去侍疾呢。”曹嬷嬷神色凝重的凑过来,低声禀报。   顾夏:……   要去寿康宫,她要从这转到御花园,再从御花园转到寿康宫,绕了大半个紫禁城了,这下着大雪呢,其中的变数太多,她有些不想去。   可伺候长辈,不是你有孕没孕的问题,不去就是孝道的问题。   “去请太医来,本宫肚子有些闹腾。”顾夏转身就回了内室,躺在软榻上不肯起来。   肚子是闹腾,两个熊孩子一个比一个劲大,胎动起来恨不得将她踢飞,肚皮上印着清晰的小手印小脚印的,可见力气有多大。   肚子大起来,她走路也很难受,行动不方便是一个,喘不过气才是最郁闷的,走两步就气喘吁吁的,康熙笑她跟那啥时候一样。   想了想,顾夏老脸一红,好像这时候可以那啥了。   但听说孕期那啥,会造成胎儿胎脂比较多,真是惹不起惹不起。   太医是院判的徒弟,叫柏永年的,年岁不大,不过二十出头,长相俊秀,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和药香味,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最是温柔不过。   他一来,问了几句,又把上脉,瞬间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清了清嗓子,这才温声道:“嫔主身子重,这才经不得一点风,再一个早先惊着了,还是得仔细养着才是。”   顾夏双眸亮晶晶得,给他一个上道的眼神,这才低声道:“大雪天的,麻烦您跑一趟了。”   本来想照常从手腕上撸一个镯子赏他,她每天戴的都是好东西,赏人心里不虚,到底他是个男子,有些不方便,顾夏袖子撩到一半,又放了下来,转而回眸看向香襦,轻声嘱咐:“前儿新打那个赤金镶红宝的累丝镯子拿来,还有那个配套的玉佩,便送柏太医与福晋了。”   他这个年岁,定然已经成婚了,这样赏倒是正好。   “嫔主容禀,微臣家中贫困,至今不曾成亲,这福晋……自然是谈不上的,为您诊脉是微臣应当的,您不必客气。”   柏永年笑了笑,眉目疏朗。   顾夏有些意外,却不曾多说什么,示意香襦将装着镯子玉佩的荷包呈给他,这才接着道:“那就当本宫添箱了,早晚都有这一遭的。”   收拾箱笼的手一顿,柏永年摇了摇头,轻声道:“微臣醉心医术,再没想过成婚的事,劳嫔主挂念。”   那眼神顾夏有些看不懂,也就不再多提,让海宁送他出去了。   她跟这柏太医接触的不多,并不了解他的为人,只看他长得好,多说两句罢了,但柏太医的回复,就有些交浅言深了,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只要不去给懿靖大贵妃侍疾,她都已经心满意足了,管她那么多呢。   承乾宫。   一听说景仁宫请太医,钮妃心中就是一跳,没过一会儿功夫,海宁亲自来告假,看他神色平静,她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顿时有些无语,却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这时节天冷,你们伺候仔细些。”   海宁躬身应了,静静等待钮妃其他的嘱咐。   果然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最后越说越不放心,亲自往景仁宫去。   到的时候,顾夏正惬意的斜倚在软榻上,新进的小太监正在给她读话本,那太监唇红齿白的,最是秀气不过。   香襦在捏肩,香榧立在一旁,伺候她吃茶用点心。   钮妃:……   本宫真是疯了,才会觉得她真的困苦无奈,挺会享受的嘛。   匆匆来看一眼,钮妃转瞬又往寿康宫去,顾夏可以找接口不去,她却必须坐镇的,再一个冬日事忙,她也得仔细的盯着。   走这么点距离,钮妃便有些撑不住了,一口气闷不上来,憋得唇周有些青紫,歇了歇好多了,便接着往寿康宫赶。   皇上将六宫之权交给她,这是一个信号,后头代表的意义太过浓厚,她必须撑住,将这些权柄牢牢的把在手里,为自己、为熙嫔打一个坚固的藩篱,为两人保驾护航。   到了寿康宫以后,先去给皇太后请安,这才往偏殿去,懿靖大贵妃就住在里头,她今年也不过五十多岁,瞧着还算硬朗,突如其来的疾病并没有将她压垮,只看着面色青白无力些,钮妃自嘲,瞧着比她健康多了。   每天早上,她都不知道要涂多厚的脂粉才能遮盖自己难看的面色。   幸好熙嫔送来的脂粉是极好用的,这才让她瞧着自然些。   钮妃行礼之后,替懿靖大贵妃拉了拉香色的锦被,这才坐在绣凳上,柔声道:“您好生养着,万岁爷一直惦念着您,遣六宫一道来给你侍疾呢,这么多人祈福,定然能很快的好起来。”   懿靖大贵妃笑了笑,是这么多人来折腾她,就为了显示帝王孝顺,这可真是让人有苦难言。   想她年轻的时候,一人执掌阿纥土门万户斡耳朵,谁敢在她跟前说个不字,当初嫁给皇太极……想了想,娜木钟在心中自嘲一笑,真不知道是个正确还是不正确的决定。   这女人啊,权利钱财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有底气些,当初她如何也想不到,老年会是这样任人宰割的情形吧。   “老婆子生病,倒累的你们这些娇花,何苦来载。”娜木钟脸色苍白,轻咳了咳,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钮妃只做不知。   嘘寒问暖的,该递茶递茶,该迪药递药,特别的温柔小意,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一句话都不跟她呛。   看的娜木钟心里更堵了。   她的位份最高,自然以她为先,第二天本来该顾夏,可她告病了,谁也不敢把她拽来,顺位排就是佟氏了,她年岁小,脾气到底大些。   闻到寿康宫偏殿的老年人那种腐朽的味道,眉头就是一皱,看到娜木钟枯败的脸色,更是觉得晦气,只她好歹记着自己的身份,不发一言,只例行公事一般。   这般对比着,娜木钟在心中一笑,这钮妃在宫中数十年,可不是白待的,就这份修养,就是年幼人比不上的。   别人在水深火热的侍疾中,顾夏倒舒坦,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事都没有往心里搁,当听到康熙传寝花奴的时候,不由得手中捏着的点心都掉了,这是吃错药了,生怕太皇太后在他跟前的眼线少了。   今儿不下雪了,地上没有扫开的地方,厚厚的铺着雪,顾夏起了兴,戴上厚厚的小鹿皮手套,手里捏着雪玩。   已近黄昏,绚烂的彩霞经过雪的折射,更加美丽壮观。   廊下的莲花灯早已褪色,被摘了下来,这会子光秃秃的,瞧着有些不习惯了,曹嬷嬷问,是否再去织造局要一点挂上,被顾夏否了,勉强也是没意思的事,还不如就这样吧。   顾夏洗漱过后,正要去睡,就见香襦神色有异,无语道:“如今宫中都传遍了,花奴侍寝是董庶妃推荐的,都说她待花奴姐妹情深……”   顾夏:……   这还真是够情深的,董氏立在她的船头,挺会做好人的。   “是时候让她下船了,下次她再来,不必让她进来。”顾夏想了想,给她添堵的人,都不是好人,该凉了。   香襦应了,又去嘱咐旁人,虽然没有明说,可谁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刚刚睡下的功夫,外头就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不急不缓,特别的稳定,闭着眼顾夏都知道,康熙又来了。   “您去陪你的小美人,何苦来看我这黄脸婆。”哼了一声,顾夏翻身背对着他,一副本宫生气了,你快要哄我的样子。   康熙看的好笑,偏不理她,慢条斯理的脱掉外头的披风,露出里头的寝衣来,往她边上一躺,舒服的喟叹出声。   “你身上的味,真好闻,清新淡雅中带着丝丝的甜,怎么配的香?”   他往这一躺,顾夏就耐不住自动滚到他怀里,听到他问,不屑的哼了声:“美人总是自带香的,谁还熏,没得落了下乘。”   每天都要熏香的康熙:……   大手抚上她鼓鼓的肚子,康熙轻笑出声:“还有夸自己是美人儿的,让朕瞧瞧,脸会不会红?”   温热的大手覆盖上,肚里的孩子感觉到了,立马开始拳打脚踢的练功夫,一个比一个还精神,踢的顾夏哎哟哎哟的喊。   第一次看到小手印的时候,康熙都惊呆了,伸出指尖轻轻的点了点那小手印,好像在跟孩子对话般,特别的有意思。   “你好生养着,等孩子生下来,不管如何,朕都晋你为妃位。”康熙摸了摸她的小脸,越看越稀罕。   当整个人沉寂下来,不在脂粉堆里打滚之后,就会变得格外清醒,再加上顾夏身上的甜香味,闻着实在太过舒适,让他流连忘返。   刚开始的时候,他一牵她的手,就会胸闷头晕,心跳的砰砰砰的,还以为她使了什么手段,匆忙召了御医,最后被嘲笑一通之后,才知道这是心动的感觉。   可怜他活这么多年,头一次尝到情爱销魂蚀骨的滋味,果然难忘的紧。   有皇父的前车之鉴,让他不敢太过张扬,可总想给她最好的,一个妃位,不算什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顾夏舒舒服服的窝在他怀里,高高兴兴道:“妃位啊,太好了,跟钮妃姐姐……”   看着康熙冷厉的表情,接下来的话自动消声,吐了吐舌,顾夏缠上去,软软的撒娇:“伦家最爱你了,心心念念都是雷啊~”   嗲声嗲气的,让康熙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无语道:“好生说话~”   说完之后,康熙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被她带跑偏了,也跟着嗲了一下。   顾夏作怪的哈哈大笑,学着他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忍不住捂着肚子哎哟起来。   笑的猛了,宫缩一阵一阵的,那种发紧的感觉不太舒服。   “该。”嘴里说的严厉,康熙却小心的将大手附上她的肚子,柔声问:“可好点了?”   顾夏缓了缓,不敢再胡闹,老老实实的侧躺着,想到娜木钟的病情,便问道:“懿靖大贵妃如何了?”   康熙摇头,“不大好,越来越严重了,之前还能起身,现在起不来了。”   天冷,老人总是吃不住的。   顾夏沉默,娜木钟对她来说,只是历史上的一个符号,现在也没见过,懿靖大贵妃不愿意往太皇太后跟前凑,总是一个人,这些小辈,许多都没有见过她。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两人说几句,便静默下来,再睁开眼,就是第二天早晨了,有雪的日子,天亮的总是早。   一到这时候,胎动便频繁起来,顾夏睡不着,看着梁九功伺候康熙洗漱穿衣,康熙要走了,又转身蹑手蹑脚的往床榻边来,对上她明亮的眼睛就笑:“醒了?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顾夏也笑:“我再躺躺,不想起,外头好冷的,起来也无事。”   轻轻嗯了一声,康熙福身,在她额间印上一个轻吻,这才柔声道:“睡吧,朕去早朝,有空再来看你。”   目送他离去之后,顾夏发了一会儿呆,东想西想的,没个消停,没过一会儿又睡着了。   自从有孕后,这睡觉就多起来,整个人肌肤养的溜光水滑的,特别有光泽,顾夏自己摸了又摸,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   等到睡醒之后,香襦就来禀报:“董庶妃来了,在前殿侯了一早了。”   曹嬷嬷一点都不意外,冷笑道:“这是赔罪来了,不理她,让她等着。”   顾夏正在用膳,听到董氏有些倒胃口,对古代的女子有些不明白,她自己一个月就那么一天两天能见着康熙的面,还能贤惠到推荐别人的地步,董庶妃瞧着又不傻,看来图的也不小。   再一个,王佳氏整日跟在她后头,多么殷勤,她怎么一点都不顾,反而推荐起花奴,生怕别人想不起她祖上发达前的包衣根子。   顾夏确实不乐意理,就没有作声,只交代:“伺候周到些,莫让人拿闲话便是。”   董氏一直坐到午间传膳的小太监出二门,这才死心走了,看着景仁宫的殿门,抿了抿嘴,今儿她把她拦到外头,总有一天,她会求着她进。   定然。   发了一番誓,董氏觉得心里舒服很多,回去的时候,路过螽斯门,看着那牌匾半晌,才默默的掩下眼睫,回自己宫殿去了。   这螽斯门象征着多子多福,可惜……都没有这个福气。   王佳氏在等着她,见到那张带着春意的脸颊,她的心中就难受,不禁想,难道就她一人……只是在殿中空等,其他人都侍寝了不成……   无从得知,这话她也问不出口。   幸好,她是个生不出的,她就放心许多。   “我们去花庶妃宫里啊,今儿是她的好日子,去庆祝一番。”王佳氏兴致勃勃道,她只知道,花奴跟她一条船上的,就愿意真心相待。   董氏:……   哪里来的蠢货,好想叉出去,别人侍寝,她载这么大的跟头,有什么好高兴的。   但祝贺还是要去的,董氏心塞塞的准备礼物,她就随便提了一嘴,万岁爷怎么就准了呢。   “还是董姐姐得宠,万岁爷特别将您的话放在心上。”王佳氏笑的眉眼弯弯,特别开心。   这话一听,董氏心里高兴很多,将那些纷杂的思绪抛掉,假意道:“说这个做什么,叫别人听见,没得笑话我们。”   走上夹道的时候,周围是小太监吭哧吭哧的扫雪,还有些小宫女,手上都生了冻疮,还不是得小心的干活。   到延禧宫的时候,就见花奴神色淡淡的,穿着月白的撒花褂子,一张小脸白生生的惹人,总觉得她经过一夜滋润之后,变得更加妖艳多姿,眼角眉梢都带上几分春意。   董氏笑的温柔,执起花奴的手,柔声道:“怎么都唤起花庶妃来,你本姓叫什么?”   花奴心中一滞,有些难受,面上不显,淡淡道:“皇上说嫔妾……适合以花为姓。”   梁总管交代的,定然是皇上告诉他的,要不然一个奴才,哪里敢乱说呢。   王佳氏高高兴兴的拉住她另一边手,脆生生道:“侍寝后,你的好日子就来了,早日怀上龙胎,就跟原来不一样了,真好。”   什么原来不原来的,花奴心中冷嗤,面上却露出羞怯的笑意,小脸粉粉的,如同雪中映桃花,那几分姝色,让王佳氏看直了眼。   “妹妹真美……比熙嫔也不差什么了,只……”只不如对方有气质,瞧着差上些许,看着董氏严肃的面容,王佳氏到底没敢将下头的话说出来。   在她心里,花奴不过一个奴婢,她为她高兴,划拉到一个窝里,却不会真正的尊重她,言语间,更多的是没那么忌讳。   花奴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一样:“熙嫔娘娘天姿,嫔妾哪里能比。”   这话她可不敢应,没得传到那二人耳中,那还有她的好日子过。   肚子咕噜噜的响起来,花奴又是怯生生的笑了,小小声道:“两位姐姐留下来用膳吧,只妹妹这里没什么好东西,莫要嫌弃才是。”   董氏赶紧告辞离去,这点眼力见她还是有的。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花奴收起面上怯弱的笑,慢条斯理的执起茶盏,玉白的指尖配上瓷白的茶盏,好看极了,那素手挥动间,小铜炉中的熏香就被灭掉。   特意点来招待王佳庶妃的,希望她能喜欢,凭什么自己侍寝只是干等着,而她却春色满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得了好儿。   康熙召幸几个,又停下来了,众人都慢慢的期盼着,敬事房的小太监可以停在自己门口,只盼啊盼啊,先盼来的却是懿靖大贵妃薨了的消息。   她到底年迈,病的越来越重,渐渐的药石无医,昨夜里咽气的,今儿都要去吊孝。   懿靖大贵妃身份不一般,这些小辈没一个能逃开的,顾夏有些郁闷,这参加丧仪更是有行不完的礼,死者为大,还要跪来跪去的。   换上素淡的月白孝衣,这是昨夜儿得到消息之后,奴才们赶紧赶制的,刚收拾停当的功夫,就见柏永年匆匆赶来,好么,她又奉旨动胎气了,这丧礼是不用去了。   柏永年没有丝毫不耐,一丝不苟的望闻问切,俊秀玉白的脸庞上带着丝丝笑意,柔声道:“您近几日都不宜活动,还是静养着吧。”   顾夏乖巧的点头,看他转到一边开始拿出纸笔,不由得心中一紧,难道要假戏真做,给她开药方子?想想中药的苦,她就觉得敬谢不敏。   “莫怕,万岁爷让微臣多呆一会儿。”柏永年许是见她神色有异,开口安抚。   他的声音真好听,顾夏想了想,决定征召他为自己读话本。   “左右您无事,不如替本宫读话本如何?”顾夏想了想,到底不是她手下的奴才,要询问一下意见才是。   柏永年:……   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   可有可无的点头,柏永年轻声道:“既然嫔主吩咐,微臣不敢推辞。”   接过小太监递来的话本《玉支玑》,和隐约的白眼一枚,柏永年若有所思,顺着小太监指的位置,语速适中的读了起来。   “如果有所闻,而思‘采葑采菲’;有所慕,而愿‘秣马秣驹’;有所求,而望‘宜家宜室’……”   等他一章念完,再抬眸去看,就见熙嫔睡颜恬静,小脸绯红,鸦色的长睫安静的铺开,只瞟了一眼,便很君子的挪开眼,起身悄声往外室走去。   香襦跟在他后头,目送他离去之后,这才守在晶帘外头。   天刚蒙蒙亮的功夫,就把嫔主给叫起来了,这会儿困了也是应当的,她得好生守着才是。   曹嬷嬷坐在她身边,跟她一起做针线,那双保养得宜得双手特别灵巧,让她羡慕不来。   她老人家刚来到嫔主身边没多久得功夫,就彻底接过嫔主贴身衣物的制作。   平日有闲暇的时候,总是不停在忙活着,看的她也不好意思嗑个瓜子偷个懒的,生怕被比下去,嫔主不要她了。   等顾夏醒的时候,想到自己竟然睡着了,还有些懵,在太医面前睡着,真是太失礼了,然而柏太医是难得一见的男低音,温柔说话的时候,谁也抵挡不了。   可惜不能时常接触,看来她得找个男低音小太监给她读话本了。   这该死的后宫,压根不让男女过多得相处,哼,什么破规矩,康熙一个人坐享整个后宫,想召幸哪个就召幸哪个,偏她想听个声音都难。   “嫔主起来了?”曹嬷嬷放下手中的针线,探头看了一眼,见她真的醒了,赶紧过来伺候。   她很贴心,也很会把握顾夏的心思,总是很妥帖很周到,顾夏想,到时候生完孩子还回去,她会很舍不得。   洗漱过后,先吃用了点心甜汤,这才又捧着书来读,因着天寒,她肚子大了也不方便,就让老先生回去了,只留下释本给她。   原本她是读不通的,可在老先生跟前学了这俩月,就觉得通窍许多,看着释本也能将就下来,到底不如老先生讲的好。   “本宫种的番柿、萝卜、菘菜、地瓜,都给老先生送去一些,尽尽我这个学生的孝心。”这些都是她用绿液浸过的种子,口味肯定好,说不定对身体也有益。   “再将本宫搜集来的孤本送给老先生,只交代清楚了,可以临摹一份,那是本宫借来的,下次再送些去。”   “衣被也都准备了,鞋子也送去,让下头人再做过年要穿的,莫要拉下了。”   交代一通之后,顾夏想着没有遗漏,这才住口,这一次娜木钟不再了,她也害怕,知道他不缺这些,儿女也都孝顺,可还是怕,不如自己亲自安排来的妥帖。   怕他不肯穿用,顾夏隔三岔五的就送,让老先生院子里堆的多多的,不用自己去置办,放着又心疼的地步,他自然就肯穿了。   曹嬷嬷笑着打趣:“有您这个学生,可比一百个都强,时刻惦念着,这心中总是暖的。”   顾夏摇头,能让他心里暖暖的就成,这人活在世上,就怕心里凉凉的。   想想又往府上赏了一堆制式的东西,都有规制在,赏着没意思。   顾夏今天早上穿那特制的防滑靴的时候,就想到了杜仲胶,这还是她从小说里看来的,说是因为杜仲胶的发现,才让中国摆脱一直进口的困局。   那东西怎么弄,顾夏也不知道,左右她一个人无事,便让人寻了许多杜仲来,实验着玩,说不定就成了呢。   香榧在给她烧火,不住的劝:“嫔主您交代一声,让奴才们去做便是,何必自己动手,厨房里到底腌臜些。”   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柔声道:“仔细看着才有意思呢,谁说厨房腌臜了,那我们吃厨房出来的东西,岂不是在吃腌臜东西……”   香榧总是说不过她,又遗憾钮妃娘娘不在,要不然一句话的事,嫔主肯定是听的。   康熙对于懿靖大贵妃的逝去,表示万分悲恸,直接用辍朝一日来表示自己悲恸的心情。   能放假,总是一个高兴事,晚间康熙来到景仁宫,搂着她不住感慨:“朕说起来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可一日空闲都没有,生怕大清江山不稳,竟还不如你这个小东西来的悠闲自在。”   顾夏不服,反驳道:“臣妾又何尝闲着?”   见康熙疑惑的望过来,哼了一声道:“日日都要揣着两个小东西,一刻也不能停歇,我又找哪个说理去,您只管痛快,一秒钟的功夫,我就要十个月不得清闲哩。”   这什么歪理,康熙拧了拧她的脸,水润光滑的触感太过美妙,忍不住又轻轻拧了拧。   “胖了,真好。”   胖就代表着健康,他看到人瘦就害怕,总是瘦着瘦着就生病,病着病着就没了。   顾夏也跟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对他的话表示晴天霹雳:“胖很多吗?”   她原本觉得自己胖很多了,可康熙一个劲得说她瘦,如今连他都说胖了,看来她胖得实在不行了。   康熙又顺手捏了一下,仔细得感受着:“还好。”看着熙嫔那冷厉的目光,胖上许多的话,到底没敢出口。   顾夏其实没胖多少,她骨肉匀亭,特别的藏肉,一把摸上去摸不着骨头,偏又看着细细的,特别的惹人喜爱。   康熙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大手流连起来。   顾夏欲拒还迎的推了两把,到底还是从了,都说孕期欲望要重些,她已经忍了许久,开始做春梦起来。   想到前几日的春梦,顾夏就觉得兴致更浓了些。   阔别多日的欢愉,让两人都有些沉浸其中,偏她有孕,只得温柔些,康熙撑在两旁的胳膊青筋凸起,汗珠在下巴处汇聚,摇摇欲坠。   窗外的风儿有些焦躁,呜呜呜的响个不停。   事后,两人餍足的躺在榻上,康熙感慨:“修身养性,朕还是喜欢第四个字。”   顾夏:……   “我也是。”在心里应了一声,面上却满是红霞的将脸埋到他怀里,康熙爱怜的摸了一把,慢条斯理道:“竟还羞了?刚才是谁……”   话还未说完,薄唇就被香软的唇给堵住了。   甜美的气息在鼻间萦绕,康熙心满意足,小心翼翼的搂住她的腰,加深这个亲吻。   肌肤相贴的感觉,总是格外慰贴舒适的,两人紧紧的缠在一起,又小心的避开压迫到她的肚腹,搂在一处睡了。   好像心被填满的感觉,让顾夏睡着了,唇角都带着笑意。   搂着他的胳膊又紧了紧,康熙便被疼醒了,神一样的力气,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肚子里真怀的是龙胎不成,还能长力气的。   想到这里,康熙心中一突,龙胎啊。   第一天一大早,顾夏睡醒的时候,康熙还在,手掌支着头,百无聊赖的看着她。   “您好歹披个衣服,也不嫌冷的慌。”顾夏替他将松松垮垮的寝衣系好,自动滚到他怀里,满足的轻叹:“早上抱一抱,快活似神仙啊。”   他们两个,总是没有这个机会的,等她睡醒的时候,康熙早都没影了,那还等着她抱一抱哩。   康熙黑线,“你若起早些,自然有的机会来抱一抱,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暴君也不敢如此。”   顾夏摊手,都怪她咯。   两人絮絮的说了一会儿话,赖了一会儿床,一个人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起的勤快,可两个人搂到一处,在温暖的被窝里,就比较腐蚀意志力了,死活不想起。   直到顾夏的肚子咕咕叫,饿的没法,这才起身,洗漱过后就开始用膳。   到底长辈过世,没有不是直系亲属,可有这么个名分在,这宫中便是以素食为多,就连康熙也不例外。   用过膳后,康熙还记得她爱看话本,便给她读了一会儿,顾夏摆手:“一道在院子里赏景吧,我一个人总觉得无聊,您今儿陪我,倒是好好的转转。”   康熙看着外头的结冰的地,略有些犹豫,这转转不打紧,一不小心摔了,可如何是好。   顾夏拿出曹嬷嬷给她特制的靴子,试探着在冰上踩了一下,稳稳当当的,这才放心下来,上头许多钉子,最是抓地不过,她一个人也不敢走,有康熙扶着,便增添了许多勇气。   来人坐到院子里晒太阳,顾夏敲了敲桌子,用手支着头,目不转睛的看向康熙,这些时日为着三藩的事,他很忙,也很少展露小脸,眉间有折痕了,可见真的是很愁。   偏她又帮不上什么忙,她纵然有神力,也不能冲到一线去打仗啊。   战争这样的烧钱窟窿,她一个贫民窟女孩也没办法,只能看着他愁,然后用语言安慰:“您是真命天子,千古第一帝王,这些不过是小小的磨难,只要您坚持,定然能度过去的。”   顺手摆上鸡汤一碗,顾夏转瞬就说起别的来,因着太皇太后的缘故,康熙也不喜欢别人对政事过多的置喙,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让她不顾安危,非得说些什么。   康熙不知可否的点了点头,顺便又摸了摸她的脸:“会拍马屁了,真不容易。”   当初她可是敢直着脖子硬杠的。   顾夏吐舌,她说的是历史评价,谁拍他马屁了。   这话岂不是说她是马屁精,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都不能给个好脸的。   坐了一会儿,顾夏便拉着康熙一道,往小厨房里钻,柔声道:“一道做午膳如何,既然辍朝,那便真的歇歇欸。”   见他点头,顾夏兴致勃勃的盘点着原材料,两人坐在小马扎上,慢悠悠的择菜,顾夏不时的指点他应该怎么弄,两个人倒有模有样的,就是几个奴才看的在外头直转圈。   不怕主子使唤他们,就怕主子自己动手啊。   这若是有个万一,便是他们的罪,谁也承担不起。   康熙倒是兴致勃勃的,一边问:“你一个贵女,怎么会对这些感兴趣,麻勒吉这般苛待自己的老来女不成。”   顾夏娇嗔的斜睨他一眼,无语:“这些都是我进宫之后学的……”   都是她前世学哒,毕竟外卖吃着心里膈应,要自己做吃着才放心的。   康熙摸了摸鼻子,合着苛待熙嫔的变成了他。   顾夏炒菜,康熙烧火,点火他会,烧灶他就抓瞎了,顾夏就指点他:“烧火要空心的,跟篝火是一样的,时不时的把灰捣一捣就成。”   康熙照她说的做,果然火旺上许多,顾夏又赶紧喊:“小一点小一点,再大就糊了。”   他帮忙烧火,她的心反而更累了,注意着锅、注意着菜,还得注意着火,一点都没有香榧会配合,她都不用嘱咐的。   康熙感受到她的嫌弃了,起身搂住她的腰往锅里看,一边在她耳边洗脑:“朕第一次做这个,不管好不好,你都要夸奖我,免得朕心中难受,下次便不肯动手了。”   顾夏又用小眼神斜睨他,当他三岁的,还得小心哄着。   “以后我们的孩子,我定然这样教。”   言下之意就是你这样的免谈,康熙也不恼,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又坐回去,老老实实的烧火。   四菜一汤摆在桌子上,康熙很有成就感,菜是他择的,火是他烧的,这代表着他也会做饭了,简直可喜可贺。   顾夏也很满足,这会给她一种他们是寻常夫妻的错觉,会给她一种,两人能相守到白头的错觉。   越是错觉,便越是让人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您尝尝这个,番柿炒蛋,酸甜口的,看喜欢不喜欢?”顾夏夹了一筷头给他,期盼的问。   “唔,真好吃。” 第46章   今年冬日的雪, 一场接着一场, 顾夏瞧着,这都不叫下雪,叫吹雪了。   纷乱的雪花四散飘扬,伴随着狂风呼啸, 一打开门帘就能呼人一脸, 看了两三次之后,顾夏终于佛了,抓把爪子嗑着,任尔东南西北风,她就不出门了。   室内燃着旺旺的地龙, 顾夏怀里抱着奶豆儿, 脚边上躺着瓜娃子,紫貂在一旁打滚,这么美好的日子,她为什么非得往外头去?   去不了的世界, 都不是好世界。   顾夏沧桑点烟, 看着憨头憨脑打滚的紫貂,依稀记得她是给起过名字的, 可没叫几回,她就给忘了,叫什么来着?   算了重新起吧。   “就叫雪团吧, 多么应景。”   草率的决定紫貂的名字之后, 顾夏就挠了挠她的下巴, 认真的看着她,叫了两声雪团,紫貂懵懵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刚才还叫紫貂,这会儿叫雪团了?   叫了两天之后,紫貂就认了自己的名字叫雪团了,一点障碍都没有。   在屋里窝了几天,三小只也有明显的变化,一个比一个肥。   康熙捏着奶豆儿的脖子上的软肉,嫌弃的看着她肉滚滚的小肚子:“这宰了吃,差不多都一盘了吧?”   奶豆儿顿时吓哭了,委屈巴巴的喵喵叫,僵硬着自己的猫尾巴,一动也不敢动。   顾夏无语,将它从康熙大魔王的手中解救出来,往地上一放,三小只刺溜全没影了,这只两脚兽并不喜欢它们,傻了才往跟前凑呢。   “这么大的雪,何苦跑一趟,若是摔着可如何是好?”顾夏替他将身上的披风解掉,帽子也给摘了,上头还有雪呢。   这才递热帕子给他擦洗,一边念叨:“知道您有这个心就成,何苦真的跑一趟?”   康熙就含笑看着,并不答话。   待众人退下,康熙才揽着她的腰,调笑道:“这般絮絮叨叨的,没得让朕觉得,额娘还在世哩。”   顾夏一噎,斜睨他一眼,挣脱他的怀抱就往内室去,想了想不甘心,又回眸道:“也没见您叫个额娘什么的,白担名声了。”   “朕若是叫了,你敢应吗?”康熙摸了摸鼻子,跟在她后头也往内室去。   他不会叫,她也不会应,这是个虚无的假设。   过几日就是皇太后的诞辰,虽然不是整寿,可也得操办起来,他们这些做小辈的,都得去庆贺一番。   “礼物可备好了?”康熙问。   她如今位份不同,礼物不能含酸,这代表着她又要心疼她的小金库了。   顾夏果然一脸生无可恋,肉疼道:“旁人送来一百件,也抵不上我送出去一件。”   给皇太后的寿辰礼,必然是极珍贵的才成,还得有心意,自己亲手制些什么,顾夏忙着给两个小家伙做衣裳,这刺绣就交给了沈嬷嬷。   凤翔九天的大摆件,打从夏日就开始绣,到现在也才绣好,拿到制造局装裱去了,已经差不多了。   康熙摸了摸她的脸,笑道:“朕没少赏你好东西,怎么还这么的……抠门?”   这话怎么说的,顾夏不爱听,掐着腰反驳:“这是我种花最美好的传统——勤俭持家。”   两人逗了几句嘴,都忍不住笑了。   往常摆宴席都是夜宴,可冬日风凉,又下着大雪,就改成晌午了,因此等顾夏艰难的睁开双眼,曹嬷嬷已经磨刀霍霍,就等着给她梳妆了。   这可耽搁不得,到时候最后一个去,就难看了不是。   说起来是寿辰,其实皇太后也不过三十来岁,瞧着还年轻的很,顾夏没有穿的花花绿绿的讨老年人喜欢那种,而是穿上素淡的鸦青色常服,再佩戴玉簪绒花的,便尽够了。   等她到的时候,人已经去的差不多了,因为她是从乾清宫穿过去的,因此没有跟钮妃一起走,按原定路线,她还得绕御花园,那太远了,她不乐意,康熙也不敢给她绕。   一群莺莺燕燕的来行礼,顾夏亲和的叫起,这才看向钮妃,柔声道:“姐姐也来了。”   钮妃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牵着她的手,一道往内殿走去,正在这时,董氏气喘吁吁的赶来,见众人都回眸望她,露出尴尬的笑意,钮妃面色淡淡的,并没有发难,带着众人一道往内室去。   顾夏往坐在正中的皇太后身上看去,作为昭圣太皇太后的侄孙女,跟她还是很相像的,圆盘脸,细长的眼睛,微微勾起的唇角,弧度都有些相像。   穿着蓝色的常服褂子,在炕上盘着脚,跟外头的小老太太一个样。   钮妃领着大家上前见礼,一个个的嘴里说着好听话,向高高在上的皇太后祝寿。   等众人刚落座的功夫,太皇太后就来了,她一来,众人又赶紧起身行礼,这才安生的坐下来。   不过太皇太后没有久待,只不过跟皇太后说几句话,这就走了,可这也是给足面子,让众人不至于忽视皇太后,全靠她时不时的提起。   众人又呼啦啦的起来,恭送太皇太后离去。   顾夏:……   好在接下来就安定了,跟皇太后拉拉家常,再听听小庶妃们的甜言蜜语,这时间过去的还挺快。   到现在,她才明白,这时候跟她看的电视剧不一样,满打满算新朝建立不到四十年,也就比皇太后年长五岁,这许多的宫规、礼仪制度,一是仿着前朝,再一个便还在摸索。   这穿衣打扮上也是,还比较简朴,看起来实在没有后世那么精致。   因此她给钮妃亲手制的衣裳,她一穿出来,顾夏瞧着,便能艳压群芳,在她眼里,着实好看的紧。   给了钮妃一个得意的小眼神,见她略有些疑惑的回望,顾夏便忍不住冲她眨眨眼,笑了。   皇太后含笑望着底下的妃嫔,并不像太皇太后一样,会叮嘱她们早日开枝散叶,而是面带慈祥的看着她们笑闹,说着趣事。   郭络罗氏特别活灵活现的学着王佳氏说话的灵动模样,引得王佳氏羞怯的用帕子捂着脸,跺脚哼她:“姐姐,我的好姐姐,给妹妹留点脸面吧,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了~”   她们俩一闹,气氛顿时热烈起来,顾夏也跟着笑:“瞧着王佳庶妃的笑脸,便什么忧愁都没有了,顶可爱的一个人,可别老气横秋的了。”   王佳氏剁了跺脚,帕子从脸上摘不下来了,哀怨道:“都来打趣嫔妾,嫔妾连怎么笑,也要不会了。”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钮妃也笑吟吟的打趣:“你这机灵鬼,真真的讨喜。”说着将手腕上的镯子捋下来,交给身后的碧玺,让她拿去给王佳氏。   “即讨了这个巧,便赏你了。”既然能逗熙嫔笑一场,她便愿意抬举三分。   王佳氏性子直爽,平日里没个顾忌的,早就得罪一帮子人,这会儿见钮妃给她做脸,心中都重新思量对她的态度。   佟氏笑吟吟的起身,对着皇太后福了福身,她是常进宫的,面对这样的场面一点都不怵,大大方方的说着祝寿词,又献上自己手抄经书一份,这才柔声道:“表哥一向孝顺您,时时刻刻的惦记着您,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只有一份孝心,还请您笑纳。”   顾夏拧了拧眉尖,看向钮妃,这样的话,应当是在宴席开始前,由钮妃来说,头一个献上贺礼,拉开献礼的节奏,接着就是用膳了,这佟氏横插一脚,算什么事。   钮妃仍是笑盈盈,不见丝毫不悦,顺着佟氏的话头起身,浅笑道:“佟氏年岁小,这心里明白的很,就是这个理,只要您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就是臣妾们的福气。”   顾夏搭着海宁的手起身,跟着立到中央福身,脆生生的说道:“恭祝皇太后福寿绵长……”   接着和钮妃对视一眼,又一同吟了祝寿词,这才笑吟吟的退下。   门外传来几声熟悉的朗笑,众人一听,脸上都露出笑意来,皇上来了!   一个个都暗暗的看向身后的宫女,让她们帮忙看看,自己的妆容是否整齐,顺便露出早已练习好的姿势。   佟氏立在正中央,惊喜的回眸,视线缠缠绵绵的望着康熙,带着一丝幽怨,一丝期盼,还未开口,瞬间被人群淹没,大家都起身给康熙行礼,自然显不出她了。   满屋子的美人瞬间绽放出光彩来,跟刚才和皇太后寒暄时的客气矜持不同,大家恨不得直接孔雀开屏,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示出来,顶好的入到康熙眼里去。   顾夏和钮妃对视一眼,默默的往后退了一位,离人群中心远些,免得不小心冲撞了。   她们两个,一个体弱,一个有孕,都是经不起折腾的。   顾夏眼前闪过自己徒手捏破盖碗的画面,面不改色的想,她最是娇弱不过,理应退避三舍。   康熙远远的看着,抿了抿唇,大踏步往前走,谁也不敢拦他,众人退到自己座位前立着,见皇上跟皇太后寒暄过,回身让众人坐,这才都坐下了。   佟氏怔了怔,见康熙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不由得失落的坐下。   众人心中想着事,这气氛就有些紧绷,康熙先是看向皇太后,笑道:“皇额娘福寿安康,若是寂寞无聊了,这满宫的美人尽你调遣,随意的叫来陪你玩耍便是。”   皇太后觑着他,笑眯眯的应了,柔声道:“嗨,有花朝陪着便尽够了,这孩子实诚,有事没事的总来瞧瞧,纵然不说话,略坐一坐,也是极好的。”   康熙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圈,记不起谁叫花朝,看向下头,就见董氏笑盈盈的立了出来,羞涩道:“嫔妾喜欢陪着太后,幸而太后不嫌弃而已。”   自打无宠后,她殷勤侍奉皇太后数年,才终于敲开她的心门,得已真正走到她心坎上,时时唤她来陪着,牺牲那么多时间精力,图的就是这一刻在皇上跟前露脸。   说罢端庄的行礼,又退回原位,并没有死揪着皇上不放。   看到皇太后满意的眼神,董氏就知道,自己这一步又走对了。   康熙也颇为赞赏,温声道:“既然如此,你就搬到寿康宫,时时陪着皇额娘,也算是尽尽心意。”   董氏一噎,她若是搬到寿康宫,那便是断了侍寝的可能了,她为的就是这个,直接断她的希望,比杀了她还狠。   “她一个小孩子家,偶尔来陪陪便是,整日和我们这些老婆子聚一起像什么话。”皇太后慈爱的看向董氏,似是看出她的为难,出声调和。   康熙不置可否,没有应声,只起身带着大家往前殿去,宴席都摆在那。   顾夏瞧着,还叫了丝竹管弦来助兴,貌美的舞姬柔弱无骨,做出各种挑战身体极限的动作来,她仔细的盯着瞟了两眼,暗暗赞叹,这年代连跳舞都不容易,那紧实的肌肉,瞧着就很有力量。   钮妃看她走神,凑近些问:“喜欢的话,到时候我带你去看。”   顾夏摇了摇头,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吃,低声道:“你看那些舞者,肌肉这么结实,瞧着还有些男相,由此可知多辛苦。”   钮妃:……   所以你又在想什么?!   在她们上头的康熙听到两人的对话,有些无语的瞪了顾夏一眼,看女人都能看出男相来,到底在想些什么。   顾夏不动声色的转过脸,她才没有看到康熙瞪她呢。   结果忍不住眉头皱起,那个男相的舞者,手上隐约有银光乍现,冰冷的锋芒看的人不寒而栗。   那一闪而过的光芒让她有些不确定,还未能细看,银光铺面而来,十数个舞者包括乐师手中执着匕首,往主座涌来。   “护驾!”顾夏高喊一声,猛地将钮妃往她后头一推,就要往主座退去,大门口这时候被刺客围了,她若是想出去,定然面临冲杀,肯定是出不去的。   这会子情况非常紧急,她顾不得别的,往头上一摸才想起来今天戴的是玉簪,不能当武器用,索性抄起银著,拿在手中防备着。   一时间大殿内全乱了,谁都知道康熙身边是最安全的,一时前头的几个起身都往主座涌,董氏便是其中一个,只她不凑巧,刚好拦在刺客前头,听到王佳氏变调的哭喊声,毫不犹豫的随手一推,对方便迎着刀刃而上。   还是康熙情急之下,将自己桌前的盘子掷起,打在刺客头上,这才让王佳氏免于血溅当场。   一双眼直直的往顾夏身上看去,她身子重,这时候乱,那个不长眼的要是磕着碰着,他就没地后悔去了。   王佳氏惊悚万分,收不住力一下子滚到桌子下头去了。   现场便更加乱了,谁都怕死,这些刺客面容肃杀冷厉,谁若是拦路,便直接劈过来,董氏的宫女已经不小心被刺了一刀,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顾夏也很害怕,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打从她长大到现在,打架斗殴的场面已经是最残酷的,从来不曾想还有遇见凶杀现场。   但是她力气大,她得护着钮妃,还要护着自己得肚子,好在她是第二位,桌子也是很好的阻挡,快要走到主座的时候,刺客也差不多冲到主座了。   简直生无可恋。   顾夏就立在边角,不敢再上前了,她并没有打斗经验,力气再大,拖着个大肚子上前,也是去送菜的。   结果看到康熙一个有力的劈砍,护着她的桌子被刺客压了个粉碎。   顾夏:……   哭唧唧,她该怎么办,好多血啊,她害怕。   想着身后的钮妃,想着自己的大肚子,抄起一旁的凳子,高高扬起砸在刺客的头上,这会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她下了狠手。   头骨碎裂的声音让她直接哭了,实在太可怕了,她杀人了。   还没来得及舒口气,侍卫们听到动静赶了进来,刺客们便愈加发狠,不要命的往前冲,还有一个女子看到她挺着大肚子,举着匕首就往她肚子上戳。   “啊啊啊!!”顾夏吓的想要大叫,却把声音憋在肚子里,就怕引来其他刺客的注意,手中的板凳发了狠的挥舞着,砸到厚实的肉后,她不敢睁眼看,又狠狠的砸了好多下,这才停下。   她的动作还是吸引了刺客的注意,又有一个刺客往这边来,想要将她击杀,顾夏流着眼泪,吓的牙齿都发颤,手下的动作却又狠又稳,这些能冲到康熙跟前行刺的人,都是打小训练出来的死士,一个不好,就会要了她的小命。   手中的绣凳已经没了面,只剩下四条腿,被她握在手里,挥舞起来嘎吱嘎吱的响。   康熙听到这边的动静,眼都红了,偏他冲不过来,只得冲纳兰容若怒吼:“保护嫔主!”   纳兰临时改道,艰难的往顾夏身边冲。   钮妃看着熙嫔挺着大肚子,小脸上满是泪水,却坚定不移的立到她跟前,所有的害怕都跟着消失,她一个快死的人,何必惧怕。   当顾夏在抵挡前头的刺客的时候,后头又杀来一个舞姬,冷艳的脸庞上满是势在必得,冷冷的看着她。   匕首刺来的时候,钮妃想也不想的挡在前头,迎面面对那冰冷的刀锋。   利刃入肉的声音很小,小到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听不清楚。   可顾夏五感敏锐,还是捕捉到这个声音,回眸一看,不由得目眦尽裂,狠狠的将绣凳腿砸到刺客头上,随手又抄起一个,砸到被钮妃紧紧抱住的那个刺客头上。   她力气大,一板凳下去就是一个坑,基本也就废了。   可钮妃脸上身上全是血,顾夏才真的慌了,迎面而来的刺客让她连检查的功夫都没有,又起身拿着板凳挥舞。   钮妃为了拖住刺客,抱住对方的时候,被对方用手肘击了好几下,唇角挂着血迹,瞧着可怜极了。   纳兰容若离她们一步之遥,却被董氏拖住脚步,看着又有刺客奔向顾夏,不由得也跟着急了,挥刀斩向自己的衣袖,大踏步窜了出去。   和顾夏背靠背防备着周围,纳兰容若低声问:“可还好?”   看到她身上的血迹,他吓的魂都快飞了,失职事小,她还怀着身孕呢,若是有个差池,他万死难辞其咎。   “无事。”随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污,顾夏冷静道。   两人戒备起来,看着曹嬷嬷和碧玺合力,将钮妃抱到角落里,她一张小脸怎么也擦不干净,身上有血不停的涌出,顾夏眼神狠了狠,觉得不能再拖下去,就厉声道:“你去给她止血,这里本宫自己来。”   “娘娘,奴才的责任是保卫您。”   纳兰顿了顿,轻声拒绝。   顾夏无法,不再防守,只要有人经过她面前,就是一绣凳下去,不得不说,力气大还是有好处的,等这一波刺客平定的时候,她跟前也摞了不少尸体。   只是她吓的手都是抖的,最后站不住,靠在纳兰的身上,借着他的力,软的跟面条一样的腿才能立住。   最后清点,二十五个刺客,她跟前躺了八个,只有三个活口,是被康熙打晕的。   大家都很疲惫,一身血污,互相搀扶着,往外头走去。   皇太后由自己的嬷嬷扶着,康熙赶紧来到顾夏身边,看到她身上的血污,心里就是一跳,又看到她无力的靠在纳兰身上,更是心跳都要停摆了。   “你怎么样?”康熙低声问。   顾夏摇了摇头,开口却说不出话来,两行眼泪争先恐后的出来,看向后头被曹嬷嬷和碧玺扶着的钮妃,眼泪流的更凶了。   康熙无暇多顾,见纳兰容若还算平静的样子,心中就知道,她的情况还不错,就是吓到了。   等一切事了,众人坐在院子中,看着太医跟穿花蝴蝶一样给众人诊治,只是钮妃和顾夏被叫到内室,大家都看不清楚情形。   “太医,钮妃姐姐怎么样?”顾夏扭着手,紧张到不行。   太医叹了口气,沉声解释:“娘娘这伤了肚腹,幸好刺的偏,若是能醒来,自然万事大吉。”   若是醒不来,自然该准备后事,剩下的话,太医没敢说出口,实在是熙嫔的眼神太过吓人了。   御医正在替康熙包扎,他的手臂、胸前都有不同程度的刺伤,顾夏看的心疼,回眸看看他,又看看钮妃,又忍不住哭了,哪个天杀的做出这样的事,竟是要一网打尽。   动了动胳膊,顾夏这才觉得自己肩膀好痛,摸了摸,有猩红的血液,动作间,被刺破的衣衫便裂开了,露出里头鲜红的血肉来。   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坐在屏风后头,跟柏太医道:“我肩膀上好似有伤,您给看看。”   柏永年赶紧起身,先说一声得罪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拨开碎裂的衣衫,见刀痕并不是很深,却也不浅,赶紧起身,拿着放大镜、烛火来照,看到颜色如常,这才放心。   “幸好无毒,微臣替您包扎,您好生的养着,月余便好。”   柏永年伸出手,尴尬的发现这位置不对,是要褪去上衣的,只得又躬身请罪:“微臣叫医女来。”   说着便来到康熙跟前,将顾夏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又请批医女,这才道:“医女们也是学过的,您尽管放心。”   “医者如父母,不必讳疾忌医,你尽管盯着便是,若医女不成,你替她包扎。”康熙摇了摇头,在性命面前,这些俗礼哪还有计较的份。   柏永年应了,将衣裳剪开些许,亲自处理伤口之后,还是很遵守礼仪的立在屏风外头,不急不徐的指点着医女该怎么包扎。   最后见曹嬷嬷服侍顾夏穿上衣裳后,才上前去,仔细的打量着顾夏的面色,最后满意的点点头,去康熙跟前复命了。   这会子熙嫔受宠,这些自然不值当什么,可有朝一日她失了圣心,那么被他看了肩膀这样的事,便足以致命了,还不如打从开始便没有这个祸患,岂不是要好上很多。   康熙见她没事人似的又守到钮妃跟前,不由得训她:“快回去歇着,钮妃有好几个太医看着呢,你莫要裹乱。”   自己尚且怀着身孕,受着伤,怎么一点都不为自己想想,光想着别人了。   顾夏弱弱道:“我觉得还行。”   “行什么行,能耐了是不是。”康熙横眉以对,一点都不温柔。   顾夏哀求的看向柏永年,期盼道:“您跟陛下说说,我已经无事了。”   柏永年看着康熙的冷眼,默默的忙活去了。   顾夏:……   嘟了嘟嘴,不情不愿的躺到钮妃身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看到她连呼吸都带着痛楚的脸颊,顾夏的眼泪又出来了。   她一个连勺都没掂过的贵女,为她挡刀之后,还死死的缠住对方,被别人击打的时候,该有多痛。   真傻。   她力大无穷,怎么轮到她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人来保护。   摸了摸钮妃的脸颊,顾夏将手虚虚的放在她的肚腹上,想了想,还是往她口中滴了一滴绿液,她知道不管用,却忍不住心生盼望。   当脸上的血污胭脂都擦掉之后,就能看出那微微带着青白的气色,呼吸微弱的模样,太过令人惊心。   “你一定要好好的,来年我们一人抱一个孩子,去御花园中赏景,你说过的,杏花春雨,定比不上我一个笑容,快醒来吧。”   “说好的不见不散,那你可不能爽约了。”   “你的枇杷树,没有你的照看,肯定很快就会枯死,就算不枯死,我也会将它砍掉的。”   “醒醒啊,钮妃姐姐……”   “我想你了,你为什么还不睁开眼看看我。”   顾夏嘴里胡乱的说着,脸上的泪怎么也擦不干净,她好害怕。 第47章   雪一直不曾停, 纷纷扬扬的下着, 眼看就要造成灾祸。   康熙心中着急,许久不曾来后宫了。   顾夏倒是安心的守在承乾宫,等待着钮妃睁开双眸。   半个月了,她一直紧紧闭着双眸不曾睁开, 她哭啊哭啊, 都有些哭不动了,人命的脆弱,在这一刻显现无疑。   前世的时候,她害怕重症监护室,此刻才明白, 有这么一个重症监护室的存在, 是多么的令人心安。   可是没有如果。   她每日都将自己产出的绿液尽数喂给钮妃,一丝也不曾自己用,就盼着她能好起来。   柏永年来请平安脉,看她这个样子, 不由得心生怜悯, 轻声劝慰:“您如今怀着身孕,千万放宽心才是, 钮妃……如今且看命数了。”   顾夏瞪了他一眼,头一次觉得他的声音不好听,摸了摸钮妃枯瘦的小脸, 冷笑道:“作为太医, 你遇上医学难题, 合该迎头而上,而不是教病人看命数,我相信这些都可以解决,只是如今还未寻着法子罢了。”   柏永年哑然,俊秀的脸庞上满是怜惜,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全部都收了起来,半晌才缓缓道:“道理我们都懂,只……”   轻轻的叹息在空间内浮起,像是一阵风似的,转瞬便消失了。   顾夏挥了挥手,止住他的话头,转身正色道:“是,道理我们都懂,可我不盼着她醒,便没有人理了。”   见柏永年沉默,顾夏转了转手镯,沉思半晌,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本宫跟你说的,亦是真的,莫看西方蛮荒,有些东西,还是值得借鉴的,师夷长技,谁还没个三分本事了。”   柏永年躬身,表示受教了。   又过了两天,顾夏正在午休,就被香襦给叫起来了,就见她双眼发光,惊喜道:“碧玺姐姐遣人来报,说是钮妃娘娘醒了。”   顾夏一骨碌的爬起来,也跟着惊喜起来:“真的?”   连忙洗漱过后,顾夏披着披风就要往后头去,被香襦拦了,只见她央求道:“好嫔主,外头下着雪呢,您可不能去。”   下这些时日的雪,纵然时时清扫,可还是冻了一层溜冰,她如今大着肚子,本就行动不便,一个不小心摔了也是有的,谁也无法承担这样的后果。   顾夏忍了忍,打发海宁和香襦去瞧,总要自己人亲眼看了才安心。   曹嬷嬷双手合十,温声道:“嫔主心诚,感动了老天爷,这才让钮妃娘娘醒了呢。”   笑了笑,顾夏有些坐不住,在内室一个劲的打转,瞧那样子,心都飞到钮妃跟前去了。   海宁很快就回来了,头上还有雪,先给顾夏禀报:“是醒了,这会子正在吃茶,太医们说,能吃东西就好了。”   “赶紧把雪打打,莫着凉了。”顾夏替他弹了下雪,这才笑吟吟的坐下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好死不如赖活着,有这条命在,就有无数的希望在。   海宁这才转身出去,将身上的衣服换了,这才又往这边来,说起来也是荣幸,能够进到内室伺候的太监,就只他一人,他珍惜着呢,恨不得时时刻刻的守在嫔主身边。   “上头下了旨意,今年过年简办,不许有奢靡之事。”曹嬷嬷替她捶着肩轻声道。   顾夏点头,暗暗思量如今的局势,还是阿玛传进来的消息,自打三月起,滇、黔、湘、川、 桂、闽六省尽失,怪不得康熙久不至后宫,太皇太后也没有什么说嘴的。   清廷风雨飘摇,江山都保不住了,康熙若有心宠幸美人,那真是有违他的圣明了。   过年简办,这就是取消的意思了,自己热闹热闹便罢。   顾夏觉得挺好,过年的时候,礼仪众多,她必定要在外头游荡的,后宫女子心眼子那么多,个个都盯着她,她现在觉得有些害怕。   越到孕后期,越是经不得闪失,她闷在殿中挺好的。   今年雪大,都怕会造成雪灾,谁知道慢悠悠的,晃到了腊八还是无事,康熙顿时高兴了,各处都赐下腊八粥,连后宫中也照顾到了。   上一次的行刺之事,说起来也是讽刺,最后的结局是刺客尽数伏诛,钮妃重伤,熙嫔和皇上轻伤,王佳氏摔伤的结局,其他人虽然乱,可顶多狼狈了些。   倒是许多人跟前的奴才死了,能带着赴宴的奴才,都是自己的臂膀心腹,用来挡刀真是再好不过了。   顾夏叹息一声,自嘲一笑,她们能为主子挡刀,死的时候都是笑着的,有这样的救命之恩在,家里人的前程就不愁了,哪怕就提拔一个呢,也好上很多。   搅着锅中的腊八粥,顾夏露出一抹浅笑来,等会给钮妃姐姐送一瓮去,让她也尝尝,分点福气过去。   在撒不撒白糖的事情上,顾夏犹豫了好久,想让钮妃吃的甜甜蜜蜜的,又怕她肠胃弱,吃不得,还是稳妥些,不放糖罢了。   等过去的时候,钮妃斜倚在软榻上,头上还带着素色的头围子,手中还不消停,拿着绣绷子穿针引线忙活不停,等她走近一瞧,豆绿色的底,上头绣着小猫扑蝶,用奶豆儿做模特绣的,还真像。   “姐姐也歇歇,这东西费神费心费力的,何苦来着。”   顾夏坐到她身旁,凑近来看。   钮妃笑了笑,柔声道:“早日绣完,早日心里舒坦,放到那,总觉得心里不得劲。”   这是觉得自己活不长了,可有顾夏的绿液在,她觉得,她定然不会这时候就……可这话顾夏没法说。   只得掐着腰装蛮横:“我不管,不许你绣。”   钮妃看着她认真的眼神,顿时哑然,轻轻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尖,无奈摇头:“服了你了,不绣不绣,再说也不是给你绣的。”   顾夏:……   小东西还没有出来呢,就会跟她争宠了,这可不成。   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顾夏转瞬又愁起来,并不比她前世大多少啊,这两个小家伙是不是特别的瘦弱,所以才这么小的。   可看着钮妃蜡黄的脸色,顾夏将自己的担忧咽了回去,不敢出口。   又玩了一会儿,顾夏才施施然的回了景仁宫,舒舒服服的窝在软榻上,令新来的小太监给她读话本。   “你叫什么名字?”顾夏歪了歪头,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这小太监的名字。   “奴才春岐。”小太监垂眸,低低的回。   顾夏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就听他开始读,清亮的少年音听着特别悦耳,顾夏突然间想起来柏永年的男低音来,特别的有磁性,也特别的好听。   想到他,他便来了,侯在门外等着请平安脉。   她有些意外,虽说康熙下旨,让他日日都来,可今儿日子特殊,不来也是应当的,何必再辛苦这一趟。   唤他进来之后,顾夏伸出自己的手腕,许他号脉,柏永年收回手之后,详细的询问这一日的感觉,并当日的吃食之后,才拱了拱手,下最后的定语:“嫔主一切都好。”   顾夏就喜欢听这句话,一切都好,听着就舒坦。   “再瞧瞧这屋里吧,省的有什么纰漏,我们不懂的。”顾夏起身,指着屋子里新进的物件道。   这都是内务府新送来的,过年嘛,总是要有喜庆劲的,因此送来的装饰都或多或少的鲜艳了些,也更加的活泼热闹。   柏永年长身玉立,不时的各处查看嗅闻,对于熙嫔的受宠程度,心中更加明了,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珍贵物件,他跟着院判在乾清宫见了不少,可在一个嫔妃宫里见了,那便是稀罕了。   到内室的时候,他有些踌躇,见顾夏疑惑的望过来,只得不动声色的迈步进来,宽大的拔步床雕花饰物特别丰富,上头挂着的床帐料子薄如蝉翼,如烟如霏。   妆奁衾枕,以素雅中带着侈丽居多。   沁人的甜香味萦绕,柏永年耳根慢慢的红了,作为一个守礼的君子,他从不曾见过女子的闺房,这还是头一次。   顾夏一回眸,就忍不住笑了,古代还有这么可爱的人,见了见卧室就羞成这样,倒真是难得。   “您仔细的打量着,莫要有遗漏才是。”顾夏想了想,还是出声提醒。   这点职业操守,柏永年还是有的,仔细的检查了妆奁里头的首饰脂粉,看到口脂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捡起来问道:“这是?”   顾夏接过来看了看,应当是原主常用的,只她来了之后,就寻了御医要方子,自己配了脂粉来匀面,这些就扔着了。   本来想丢的,想着留下原主生活的痕迹,这才放下了。   “怎么了?”   “微臣瞧着,里头似是有些不妥,常用却是会让人肌肤白皙过人,可这……时日久了,必然会导致女子天葵紊乱。”   顾夏:……   所以她来了之后,没有用这个东西,又养了养,这才来月经的,那她的胸疼啊疼的,也跟这有关了?   看着柏太医绯红的耳根,她也有些害羞了,却还是强撑着问出来。   柏太医整张脸都红了,他又不是妇科圣手,为什么要面对这样羞涩的话题。   “是。”   顾夏:……   所以土著哪里蠢了?跟激素有关的东西用的挺溜嘛。   “医者面前无男女,柏太医当谨记才是。”   前世妇科男医生那么多,都这么害羞还要不要看病了。   柏永年:……   面对寻常女子,他自然是无男女的,可熙嫔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面对她这样的容色,问这些私密的话题,她说起话来又软又绵,还带着微微的撒娇感,撑不住怪他咯?   正色道:“微臣记下了,谢熙嫔娘娘教导。”   顾夏这才满意,笑吟吟的回眸,柔声道:“你也往妇科上头研究研究,以后说不得麻烦您的地方多着呢。”   柏永年:……   我是谁,我在哪,我不会应下的。   “是,微臣知了。”   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顾夏顺手送他一瓮腊八粥,她亲手煮的,里头还加了绿雾,保管他喝了还想喝。   目送他离去之后,顾夏又懒懒的斜倚在榻上,把自己平铺成舒适的姿势,这才拿着用银签叉着切好的血橙吃。   离预产期还有两个多月,她身子是越来越重,越来越笨,连走路都变得好累,她有时候就想歇着,可想着生双胎的艰难,就窝一会儿起来,满屋子的转圈。   冬天不方便户外活动,已经让她懒散许多,真的彻底躺着不动,生孩子的时候生不下,哭爹喊娘都晚了。   想到上辈子生孩子的惨烈,顾夏什么懒散心情都没有了,赶紧起来进行运动,还有两个多月都生了,双胞胎又会早产,她害怕。   “嫔主子,董氏求见。”香襦立在晶帘外头,轻声禀报。   顾夏有些无语,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不见,以后不必再报。”   董氏推了王佳氏一下,导致两人彻底的决裂,王佳氏更是发誓,死生不复相见,这辈子都不想跟她好了。   而董氏跟前的两个宫女,都被她推出去挡刀了,包括王佳氏跟前的,失了相伴许多年的小伙伴,王佳氏很愤怒,她都给那宫女找好婆家了,虽然只是一个举人,可拜了名师,考上进士还是有希望的,再一个,对方也不在乎她大了几岁,多好的姻缘。   而董氏这样的人品,谁还敢跟她打交道,在下一次灾祸来临的时候,被推出去挡刀用吗?   不可否认的是,顾夏死死的挡在钮妃跟前,护她一时安宁这种操作,很是得了一波好感,太皇太后难得没有漠然对她,很是褒奖一番。   顾夏有些受宠若惊,她这样的容貌,男人喜欢,女子嫉妒,老人看了不喜,她都已经认了太皇太后不喜欢她了,突然这样,简直惊的手中瓜都掉了。   经过这一次的事,许多平日里要好的姐妹反目成仇,彼此仇视的成了姐妹,后宫关系大洗牌,顾夏吃瓜吃的很嗨皮。   接到太皇太后的赏赐,这是头一遭,以前都是跟着别人例行赏赐,一点纪念意义都没有。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看着香襦离去,顾夏想,董氏这样的人,虽然她决定接到麾下,却没有真心的接纳,说不定董氏会变成她手中最好用的刀,也可能是双刃剑,伤人伤己。   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倒是帮助别人看清这后宫诸人的人品。   摸了摸背,那里有一条粉色的长疤,像是一条小蚯蚓横亘着,因着在孕期,也不敢随便用祛疤的药,说不定这疤要永远留着了。   瓜娃子蹦着进来了,看的顾夏好笑,朝它招了招手:“怎么了这是?”   “汪汪汪~”今天看到一只漂亮的小姐姐。   顾夏没听懂它说的什么,却能看出它的雀跃之意,不由得也跟着笑了。   奶豆儿高高的昂着头,踩着猫步从瓜娃子身边蹭了过来,利索的爬上顾夏的膝头,乖巧的喵了一声。   别理那傻狗,看我看我啊铲屎官。   顾夏从善如流的摸了摸她的脊背,温柔的替它顺毛。   这些时日,奶豆儿长大许多,再也不是小奶猫的模样,有了成年猫的强壮了。   雪团像是一阵闪电一样窜进来,在她脚下来一个急刹车,差点一跟头载那里,看的顾夏无语,刚开始的见的时候,那黑豆豆眼也挺机灵的,怎么现在反而变成傻蛋了。   看着瓜娃子亲热的蹭过来,顾夏想,难道是两小只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被瓜娃子传染了不成。   三小只一来,室内顿时热闹起来,不是打起来,就是吵起来。   顾夏:……   可以想象以后两个孩子长大的情景了,看着心都好累的。   “停停停,都是墙边站着反思去,不抢东西不吵架不打架,都给忘了不成。”顾夏凶它们,三小只顿时怏怏的面对着墙,乌溜溜的眼睛都紧紧的盯着她,只要她有一时松懈,一个个的都会撒娇的围过来。   果然,见它们乖乖的,顾夏就松了一口气,还没等缓过气,雪团已经窜到她肩上,自动的围成围脖,奶豆儿窜到她怀里,亲热的舔着她的手。   而她新制的夹袄上头趴着一只傻狗,看着那勾丝,顾夏觉得自己一口气又上不来了。   气恼的推了推瓜娃子,顾夏凶它:“快松口,打屁屁了啊!”   瓜娃子知道她不生气,摇着尾巴在她身边乱窜,一点都不害怕了。   顾夏:……   一个个的,都是克星。   “丢出去便是,何苦为难自己。”康熙慢悠悠的踱步进来,将雪团、奶豆儿从她身上摘下来,看着三小只敢怒不敢言的离去,勾唇露出笑意,跟朕斗,呵。   顾夏含笑迎上来,自打她伤好后,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呢,少说也有大半个月了。想想现在军事的严肃程度,也是很理解的。   康熙摸了摸她的脸,见温热软和,这才放心下来,柔声道:“一起坐下吧,站着会不会很辛苦。”   顾夏一语双关:“现在的辛苦,就是为了以后不辛苦。”   刚说完,康熙就轻轻的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胡闹。”   为了政事的问题,他跟太皇太后之前闹得很凶,重新又立起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熙嫔这是明知故犯呢,偏偏他又喜欢听。   顾夏打了个哈欠,往他肩上一靠,冷哼:“您这是□□。”   “皇帝便是□□,不□□,这江山危矣。”康熙神色认真的反驳。   说的也是,在皇权集中的时候,若是皇上不□□,什么时候朝臣都可以做主,那真是江山危矣。   做主和佐助两个字,一样又不一样,其中的差别,还可是很大的。   点了点头,顾夏不再多说,转瞬又兴致勃勃道:“我煮了许多腊八粥,这会儿还在锅上煨着,你要不要尝尝去。”   康熙从怀中拿出新得的怀表,看了看,忘了怎么计时的了,只得装模作样道:“如今时辰正好,那便尝尝吧。”   说着就把玩着手中的怀表,矜持的等待顾夏问他,手中拿着的是何物,他再不动声色的送她一块,多好。   顾夏果然好奇的凑上来,惊讶道:“这是什么?”如果她没看错,这是怀表,这也太大了。   康熙骄矜的从袖带中又掏出一个怀表递给她,清了清嗓子道:“传教士进献上来的,朕觉得挺有意思,你瞧瞧喜欢不喜欢。”   顾夏后世有十来块名表,一个比一个精致,这么粗糙的还未见过,还真有一丝稀罕,这是古董啊,放到后世贼赚钱。   “这东西怎么计时的?”她虽然知道,可也得装不懂。   康熙……   朕是谁,朕在哪,朕为什么要送怀表。   “刚拿到手,就迫不及待的给你送来了,还未了解呢。”康熙面不改色的说道。   顾夏不疑有他,来回的翻着手中的怀表看,觉得很有意思,外头镶着细碎的红绿宝石,趁着黄金表盘,格外的土气,真是让人拿不出手。   可看康熙珍惜的样子,就知道,连他手里也没有多少块,所以才这么稀罕。   “您若是喜欢,让工部也看着造啊。”顾夏漫不经心的开口。   说完康熙就沉默了,见熙嫔疑惑的望过来,才涩声道:“大清……第一次见这东西。”   想要制出,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顾夏也有些无语,随口道:“那便学啊,研制啊,这东西落后人不打紧,工业落后人,那就只能挨打了。”   后续的历史发展,不就是证明了落后就要挨打吗。   康熙摇了摇头,说着容易,做起来何其艰难,只战事就能把国库吃空,哪还有精力顾这些。   顾夏看到他的为难,也想到了,跟着沉默起来,战争啊,死人无数尚且不论,好不容易休养生息了几年,又要这般。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可兴的时候,至少百姓是吃饱穿暖的,生活无忧的。   前世的时候,说起来她是高管白领,社会地位还不错,可说到底,还不是一个小老百姓,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她忠心的庆幸,生而有幸种花家啊。   “若是经济问题的话,前朝和宋,经济都还不错,您瞧瞧有什么可借鉴的地方没有,国富民才强,您别怪臣妾插嘴,多听一耳朵,谁也不知道谁的话更有用不是。”   “我也没有插手政事的意思,臣妾也不会,就是提一个建议,家中有粮心中不慌,可有钱更不慌了,怎么有钱,那就是您的事,是户部的事,相信他们会成为赚钱小能手的。”   顾夏摸了摸下巴,忍不住笑了:“户部统管着户籍和财政,不如两者分开,关心管一样,将财政问题交给专人,让他们头疼去。” 第48章   她就也就随口一说, 康熙也就随耳一听。   这样的事, 太平盛世考虑一下改动无可厚非,放在这时候就有些不妥了。   康熙欣慰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瓜,跟他在一起久了,到底有长进, 都会合情合理的分析了。   虽然在他看来, 仍然有些不合时宜。   想到她脸颊那美妙的触感,康熙犹豫了一秒,毫不犹豫的掐了上去,比云朵还软的触感,深得他心。   顾夏生无可恋的躺在那, 觉得日子没法过了, 一个钮妃爱捏,一个康熙爱捏,她会变成大饼脸的。   康熙看的好笑,慢条斯理的说着别的。   “临过年,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顾夏仔细的想了想, 康熙给她许多,事事依着她, 就算有所纰漏,钮妃也会填上这个空缺,要说想要的, 还真没有。   “谢万岁爷赏赐, 您好好的教导教导阿玛, 我便心满意足了。”顾夏想了想,决定还是为自家老爹挣个前程,好好的治世之臣,就这样埋没了,多可惜。   “这个不算,你再好好想想,有了就去乾清宫告诉朕。”康熙恋恋不舍的摸了一把她的小脸蛋,赶回乾清宫处理政事去了。   他实在太忙了,能抽出空来看看他的小可爱和小可爱肚子里的小小可爱,难得的很。   顾夏点头,挥着小手绢,恋恋不舍的目送他离去。   刚才她仔细的打量过,康熙眼下青黑浓重,显然是许久不曾休息好了,可见如今战事吃紧到什么地步。   新朝建立不到四十年,手中的积攒肯定不多,又时时有战事,怪不得到后头也养了个谨小慎微的性子,一股子抹不去的小家子气。   答应给他喝的腊八粥还没有给,顾夏想了想,给乾清宫送了一瓮去,至于他喝不喝,或者赏给下人,那就算偏宜别人了吧。   她小气的很,等绿雾变成绿液之后,便很少掺在食物中送人了,当然钮妃不在此列,总是时时都能吃到的。   康熙却没有这样的荣幸了,顾夏总觉得,她给他吃这样的好东西,把他身体养的壮壮的,回头他再去宠幸别人去,那她岂不是要呕死,这样的赔本买卖,她是再不会做的。   “看紧三小只,别让它们乱跑。”顾夏吩咐,这临近年节的,难免走动会频繁些,万一三小只冲撞了人,她就难办了。   香襦躬身应了,出去跟小太监交代去了。   曹嬷嬷上前,替她揉着肩膀,笑道:“三小只乖着呢,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最是机灵不过。”   “可别夸,地邪。”顾夏脸上到底露出一抹笑来,三小只在她心里,跟孩子也不差什么了。   跟人相处的久了,跟动物之间的感情,就更难能可贵起来。   曹嬷嬷也跟着笑,轻轻的应了是,看着顾夏的肚子,有些愁,却不敢说出来,她是双胎,刚开始看着肚子小,她们都嘀咕过,可太医都亲口说了,她们也只能认了。   可这肚子是真的小,有些一个的,都能抵上她这两个的肚子了。   再加上本来养的好好的,后来伤了两次,曹嬷嬷也担心,别最后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她们看不出来罢了。   顾夏摸了摸肚子,里头两个孩子现在特别有力气,踹她一脚能让她疼半天,这会子正在练武呢,拳打脚踢的没个消停。   本来她想着,根据穿越定律,她定是龙凤胎无疑了,可别人都说,一儿一女总要一个乖些,一个皮些,她这两个是一样的皮。   夜里你刚睡着的功夫,两小只就开始练武了,非把你闹醒不可,第二天天还没亮呢,就又开始练武了,哼哼哈嘿的把你踢醒。   睡不好觉的顾夏一脸生无可恋,恨不得现在赶紧卸货,图个松快。   “真盼望卸货的日子快点来。”心里这样想,顾夏却神色柔和的摸了摸肚子上的小脚印。   小小的,只有几厘米长,细细的,看着特别精致可爱。   过了腊八就是年,这个年过的很平淡,宫中连鞭炮声都少,笑脸也少。   因着战事失利,康熙实在笑不出来,过了年的功夫,又往外遣了不少兵力,增强外援。   只是户部送上来的帖子表示,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照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坐吃山空的。   只有在看到顾夏的时候,心情才会好上许多。   年前的时候,很是晴了几天,到过年的时候,又是下雪又是下雨的,冷到不行,刚一出元宵节,就又晴起来。   宫里种的樱桃开了一树雪白的花朵,给大家带来春的信号。   顾夏稀罕的让人剪了几只,插在水青釉花瓶里,倒也清新淡雅,相得益彰。   她还有一个多月的预产期,康熙不许她出门,只准在景仁宫范围内活动,二门处又被纳兰侍卫征召了,见天儿的守着。   柏永年的上课地点也换成了景仁宫前殿,轻易不得离开。   一般双胎都会早产,谁也摸不准日子,只得时时候着。   好在顾夏的胎位还算准,大家心中便添了一丝轻松。   “钮妃姐姐好几日不曾送东西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不曾?”顾夏拧着眉尖,看向曹嬷嬷。   过罢年景仁宫就被围了,钮妃一直会送东西进来,有时候是给小儿打的金项圈,有时候是给她打的金项圈,有时候是吃食,有时候是衣衫,没个准数的,唯有一条是准的,那就是日日不曾停歇。   曹嬷嬷转脸看向顾夏,喜气洋洋道:“钮妃娘娘忙着准备封后大典呢,一时顾不上也是应当的。”   顾夏重复了一遍:“封后大典?”   唇角勉强勾起笑意,顾夏心中总有不详的预感,她记得康熙有一任皇后,前头下了圣旨,后头就殁了,也不知道是哪个。   这孝诚皇后才去了不到一年,虽说当时都封后也是可以的,可既然没封,就是想为她守孝的意思,这会儿突然的打破,到底是为什么?   曹嬷嬷宽慰她道:“到底是喜事,嫔主子合该高兴才是。”   “真没旁的事?”顾夏又问了一遍。   “据奴才得到的消息,是没有的。”曹嬷嬷轻柔的替她捏着肩膀,力度适中。   顾夏想了想,凡事都得往好处想,钮妃有她绿液的投喂,定是能长命百岁的,英年早逝这样的事,一点也不适合钮妃。   但心中还是有些忐忑,命香襦奉上纸笔,顾夏写了一封信问候,不看到她亲笔所书,心中总是有些不安的。   书信送到承乾宫的时候,太医正在给钮妃针灸,香襦看着钮妃蜡黄的脸色,心中着急。   皇上都下了封后的圣旨,可见在他心中,钮妃娘娘也定然无救了。   钮妃病重,也就是在封景仁宫的前一天,当晚她吐血晕倒,吐血这样的事,总是不详,皇上当机立断,第二天一大早,纳兰侍卫就出现在景仁宫二门了。   后来钮妃也是昏迷居多,一天醒那一会儿,都在吩咐给景仁宫置办东西,生怕自己没交代到就命赴黄泉,来不及了。   香襦侯了一会儿,将书信交给眼睛哭得红肿的碧玺,这才抽身离去。   她走没一会儿,钮妃就醒了,碧玺赶紧将书信交给她,就见她勉强的笑了笑,非得要起身,给熙嫔回信。   “我一切都好,你不必挂念,近期忙着封后事宜,怕是多有忽视,还望熙嫔妹妹多担待些。”   就写这么几个字,钮妃的手就抖得不成样子,有许多话要说,又不敢写出来,生怕伶俐的熙嫔看出什么来。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很想让熙嫔时时刻刻陪在身边。   可都到这个时候了,她不敢让熙嫔陪在身边。   闷咳了几声,钮妃唇角又溢出一丝血迹,漫不经心的擦掉,垂眸轻轻的折着信纸,想要折成漂亮的模样,这双手终究无力,无奈之下,只得让碧玺规整的叠起便罢。   示意她送去之后,钮妃又陷入昏迷中,她如今总是睡的多醒的少。   谁都不敢耽搁,赶紧往景仁宫送去,顾夏听到书信来,赶紧让拿到跟前来。   打开信纸的时候,看到她说一切都好,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来,可看着信纸后头,顾夏翻来覆去的看,甚至凑到跟前嗅闻,忍不住脸色大变。   “这是……血液的腥味。”   曹嬷嬷一听她说,便神色有异,还未等她开口,就见熙嫔面色冷厉的开口:“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香襦耐不住,扑通一声跪下,偏偏皇上下了封口令,她什么都不敢说。   顾夏不为难她,直接起身,洗漱穿衣,穿上稳当的小鹿皮靴,又披上披风,包裹的严实安全,这才起身往外头去。   曹嬷嬷拦到她跟前,苦苦的劝:“钮妃娘娘确实无事,您又何必跑一趟。”   顾夏上下打量着她,冷声道:“你若当我是主子,便让开,若当皇上是主子,那便继续拦。”   曹嬷嬷踌躇一瞬的功夫,就被顾夏夺路而逃,到二门的时候,又遇上了阻碍,纳兰容若像一棵秀竹,笔直的挡在她跟前。   “让开。”   顾夏眼圈都红了,神色带着一丝仓皇,直直的看着他。   纳兰沉默,笔直的挺立着,不曾挪动分毫。   他不愿意让,顾夏也就不管了,知道这是他职责所在,那点微薄的交情,并不足以让他抗衡帝王,因此心里一点都不恼,按自己的原有的想法来。   直直的往前走,这些侍卫想要拦,却没有人敢近她的身,最后纳兰无奈,和侍卫站成一堵人墙,被她也毫不顾忌的掀翻了,忘了跟这些侍卫说,她顾夏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一把子力气。 第49章   她突破人墙走了, 纳兰眉头一皱, 示意人赶紧跟上,又去唤太医,自己也跟在她身后,时时的保护着她。   顾夏后头看了一眼, 见他远远的缀着, 也就不再管,脚下生风的往承乾宫去。   到的时候,碧玺坐在门口,帕子覆盖在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听到有人通报声, 碧玺睁开双眸,就见熙嫔立到她跟前,顿时吓的魂飞魄散。   主子这样的情形,谁也不敢跟熙嫔说, 怎么就被她杀来了。   “嫔、嫔主……”她伸手想拦, 被顾夏一把拨开。   都到这一会儿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然是姐姐有些不大好,所以这些人联合起来瞒着她。   跨进内室的时候,倒是没有闻见什么药味, 床帐被放下, 里头安安静静的, 看不出什么。   顾夏轻柔的拉开床帐,就见钮妃躺在里头。   眼泪奔涌,很快就模糊了她的视线。   抹了一把泪,顾夏坐在床边,手足无措的看着昏睡的钮妃。   她看起来真脆弱,脸色青白尚且不说,额头上还扎着针呢,在她印象中,她一直很瘦,从没有胖的时候,可从来不曾想,她还能这么瘦。   已经瘦脱像,没个人形了。   那眼窝深陷的模样,如何算得上好。   “骗子,不光男人是大猪蹄子,钮妃姐姐也是大猪蹄子,就会骗人。”   顾夏又忍不住哭,手指伸出,将绿液滴在钮妃口中,心中有一瞬间的恨,既然有了金手指,为什么不能让她大杀四方,还要让她尝尽生离死别之痛。   “咳咳。”轻微的咳嗽声响起,顾夏顿时回神。   “水……”轻微到不能再轻微的声音,被全神贯注的她轻易捕捉,往茶水中也滴了一滴绿液,这才小心的喂着她。   钮妃喝过水之后,总算彻底清醒了,看到顾夏之后,有一瞬间的哑然。   “姐姐。”顾夏叫了一声,自顾自的捧着书看。   “书拿倒了。”钮妃的声音有些沙哑,与以前温婉的声音不同。   顾夏看了一眼还真是,气呼呼的将书籍扔下,难受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姐妹当同甘共苦,您受苦的时候,我在享福,这算是什么事。”   钮妃好声好气的哄她:“姐姐错了。”   她这样,让顾夏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更加气愤的是,她更心疼了。   眨了眨眼,将眼泪勉强憋回去,顾夏转身跟曹嬷嬷吩咐:“去将本宫的铺盖都拿来,以后就住这里了。”   “不许。”   匆匆赶来的康熙赶紧制止,她在这里有什么用,既不能治病还耽误事,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呢。   顾夏难得任性的发脾气,拽着康熙去了外室,低声吼他:“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我就陪陪她,这也不成吗?您越不让见,我一个人胡思乱想的,不更要出事吗?”   康熙还是不准,她现在的月份太危险了,见她说不通,只好细心解释,结果熙嫔还是不吃他这一套。   哭的可怜巴巴:“臣妾跟钮妃姐姐的感情有目共睹,若不能时时陪伴直到她痊愈,臣妾如何能安心?如何能养好胎?”   “她都为臣妾挡刀了,我就陪陪她,也不成吗?”   顾夏小心翼翼的竖起两根手指头,拍着胸脯保证:“我绝对乖乖的,不会乱来的。”   康熙看着她,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不忍心看她为难,那他只好去为难太医,不管怎么说,钮妃一定要活到熙嫔平安生产。   见他默许,顾夏头也不回的往内室奔去。   在康熙觉得被过河拆桥的同时,太医们也苦不堪言,那种天降横祸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不去。   这种时候,哪里是太医控制的了,若是能跟阎王爷挣命,他们就是神医,不是太医了。   可顾夏不管,时时刻刻的陪在钮妃身边,只要感觉到有绿液,就给钮妃灌茶喝,钮妃许久不曾吃东西,胃小的厉害,喝点茶就饱,一天下来,倒是罕见的没有昏睡。   顾夏美滋滋的跟康熙表功,柔声道:“您看,我就说我是小福星吧,有我在,钮妃准会好的。”   康熙:……   敷衍的摸了摸她的头,康熙坐在床边上,替钮妃掖了掖被子,低声询问:“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钮妃只有说好的,再没有不好的地方。   康熙沉默一瞬,又看了看顾夏,大手掐了掐她的脸,留下一句好生养着,又离去了。   顾夏莫名其妙的看着晃动的晶帘,所以康熙来干嘛的?   钮妃笑而不语。   熙嫔一来,娘娘就好上许多,碧玺高兴的恨不得把熙嫔供起来,高高兴兴道:“晚间煮小米粥如何?这个最是养人。”   顾夏点头,“可以,我也喜欢喝,姐姐要多用些才是。”   她有好转,大家都高兴,室内的氛围好上许多,再也不是死气沉沉,恨不得马上准备棺材的丧气样了。   瞧着外头太阳不错,顾夏让把窗子都打开,只在钮妃跟前围上屏风,别被风吹着就成。   又指使着用湿布擦洗各处,莫要让屋里有浮沉,又撒上许多白酒,弄的内室一股子酒味。   自打钮妃病重,这屋里就再也没通过风,总觉得味道有些不大好闻,自然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顾夏想了想,又让人换了干净的褥子,将床上的全部都拿到太阳下面去晒,都晒透了才准再拿回来盖。   反正现在钮妃什么也吃不下,索性吃食都从景仁宫院子薅小菜,米粮也从前头拿的。   顾夏总觉得,人家既然有本事下毒让你无声无息的生不下孩子,也总有法子让你渐渐虚弱。   虽然说一直查不出,但是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就这样,当正月过去的时候,钮妃已经不再昏睡了,太医都说这是奇迹,钮妃娘娘又从阎王爷手里挣了一次命,真是老天爷仁慈。   顾夏矜持的理了理袖子,什么老天爷仁慈,是她熙嫔福运齐天。   既然好了,封后大典的事,就排上了日程,考虑顾夏马上下一刻就生了,日子定在三月初,也好让她参加,免得惦念的厉害。   顾夏又被拽着住回景仁宫,康熙当即就让梁九功带人把她的铺盖也卷走了,非常神速。   顺从的回去待产,顾夏临走之前,又看了含笑的钮妃一眼,她还是那么瘦,好歹有精气神了,这她就放心一点。   可她也知道,绿液能救一回,再救一回,再出事,可能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嫔主,您该散步了。”曹嬷嬷又在催她。   顾夏怏怏的答应一声,嘟着嘴起身,曹嬷嬷现在定点溜她,一刻也不让清闲,她也知道这是为她好,可她好累啊。走几步就气喘吁吁的,还不能停,要走够半个小时才成。   为什么曹嬷嬷要学会看怀表,而康熙那个大猪蹄子还赏了她一只怀表,就为了看着她活动。   要知道,连钮妃姐姐都没有这东西呢。   顾夏在院子里缓缓的踱步,看到纳兰容若的时候,不由得冷哼一声,她还记仇呢,当初都是他拦着,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纳兰成德就是纳兰容若,因为重了太子的名讳才改成纳兰性德,容若是他的字。   一个人有三个名字,简直反人类。   纳兰容若笔直的站着,似乎毫无所觉。   一旁的侍卫嘴里有些苦,这奉命办差,得罪了皇上的宠妃,以后的日子啊,难过咯。   顾夏又被溜了半个小时,这才被允许坐下,歇了一会儿,又要起来散步,只要她醒着,一天要走上十个小时。   这时候再好的接生嬷嬷,也不如自己的身体素质好来的有安全感,顾夏知道这个理,虽然累,却还是坚持着。   只康熙来的时候,难免诉苦,扭着小手帕哭唧唧:“你是不知道,曹嬷嬷好可怕的,跟只大怪兽一样跟在臣妾后头,手里还拿着小皮鞭,不准臣妾停一瞬半瞬的,一不注意,那小细棍就敲了上来。”   “咳咳咳。”曹嬷嬷疯狂咳嗽,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变成大怪兽了。   康熙忍俊不禁,掐了掐她的脸,柔声安慰:“为了安抚你受伤的小心肝,朕册封你为熙妃怎么样?”   顾夏兴致勃勃道:“跟钮妃姐姐一起行册封礼吗?那感情好。”   康熙:……   我现在收回说出的话,还来得及吗?这什么都要跟钮妃凑堆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顾夏已经开始幻想她跟钮妃一同册封的美妙景象了,拉着康熙的手,不住的赞叹:“真希望这一天快点的到来,咦嘻嘻嘻嘻……”   有这么高兴吗?康熙想着,既然她喜欢,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是太皇太后那里要交代一声,服装也要赶制出来,这样下来,时间就有些紧了,可是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就算这样,康熙也不想立马应了。   只不过犹豫一瞬,一个软软的亲吻便印在脸上,眯了眯眼,康熙表现得更加犹豫了。   熙嫔果然上道,直接踮着脚尖奉上自己的香吻,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仔细的观察着他的反应,康熙是什么人啊,表情管理再没有漏洞的,任她怎么看,都还是犹豫模样。   顾夏嘟了嘟嘴,狠狠的加深了这个亲吻,就见近在咫尺的眼睫颤动,渐渐的泄出一丝笑意来,被对方小心的搂住腰,她便闭上眼睛,感受炽热的怀抱,和温柔的吻。   急促的鼻息喷在脸上,微微的痒,这种能感受到彼此的感觉,实在太过安心,让她无法自拔、流连忘返。 第50章   天慢慢的暖起来, 只早晚略有些冷, 还要再穿上厚一点的外袍。   晌午晒太阳的时候,还要打着伞,要不然太晒,顾夏怕长斑, 本身孕期就容易长斑, 要是再晒太阳,那真是没跑了。   这时候又没有钙剂可以补充,只能多晒太阳了。   然后又要做好防晒,顾夏知道普通伞并不能遮挡紫外线,心中还是有些嘀咕, 这遮了觉得没用, 不遮又怕晒坏,还能不能好了。   她现在身子重,没多少时间去翻自己的地,再过些时日就要育苗了, 顾夏算了算时间, 到时候她刚出月子,身子还虚着呢, 做这些活,也怕伤着,白放着又觉得心疼, 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地。   “海宁, 你会种吗?”看着给她捶腿的海宁, 顾夏轻声问。   摇了摇头,他打小就进宫了,哪里会这个,他会薅草,还是跟在嫔主后头学的呢。   “那到时候我教你吧。”想了想,这事儿也不难,只要有人在跟前看着。   海宁轻声应了,继续埋头捶腿。   顾夏无聊,四处打量着,看到海宁的时候,才恍然发现,原来不知不觉的,他已经长大了。   刚开始见的时候,海宁还没有她高,细细弱弱的,只脸蛋生的好,又嫩又白,唇色也比较淡,是樱花那种粉,说一句唇红齿白也不为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清淡的小少年长大了,骨架也张开了,比她高出一个头不讲,五官的轮廓也出来了。   原本柔和的瓜子脸变的轮廓分明,相较寻常男子而言,还是有些圆润的。   浓黑的剑眉微微挑起,配着下头的桃花眼带出几分张扬来,高耸的鼻子下面,是略有些薄的唇部。   有些可惜的想,放到现代也是能当明星的小鲜肉呢,可惜了,在这后宫中做一个无根的少年。   想到自己的绿液,顾夏有些窒息的想,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他补全缺失的部位呢?   到时候报个亡故,放去偏远地区,再考入朝堂中,岂不比做太监有滋味多了。   至于被别人认出来,这个她没有担心过,别的不说,这时候又没有照相机,十年八年的不见,再见觉得像,也只会是觉得像。   “你有没有兴趣读书啊?”顾夏笑了笑,柔声问。   海宁也是识字的,而且学的特别快,太监和宫女不一样,宫女入宫时,是会被要求学习识字的,可太监就美人管了,你能不能学会,全看自己的门路了。   海宁微怔,读书这个词,和太监是不怎么搭的。   可作为一个男人,他怎么可能心中没有一点想法,要不然怎么会识字,能为嫔主子读话本呢。   想到自己的触景,他遗憾的摇了摇头,轻声道:“奴才能伺候主子,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哪里还会奢想更多呢。”   奢想这个词有意思,顾夏全当他应下了。   “既然如此,你若无事,去书房寻书看吧,到时候我去老先生哪里上课,你就跟着伺候,能听懂多少,就看你的本事。”   往常她去老先生那里上课,也会带上他,有时候走神的时候,看到他听的津津有味,而且还有余力伺候她,可见本身就是个聪慧的。   再一个,她用绿液氤氲过的东西,有时候吃不完,她又舍不得丢,香襦和曹嬷嬷有自己的份例,不大情愿吃她剩下的,可海宁就没这个忌讳了,总是毫不在意的吃掉。   后来她就只赏给海宁了,没得是福利变成了结仇,那就不好了。   因此海宁如今比起从前来,变化也是不小的,最起来刚开始就很机灵的他,现在变得更聪慧了。   只是绿液对她的功效大,对旁人的功效特别小,海宁也是天长日久的累积,这才好上许多。   海宁捶腿的动作滞了一瞬,眼睛中闪现出晶亮的光芒来,看向顾夏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嫔主子……”话音刚出口,就有些涩然,海宁往日的伶俐,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苍茫来。   顾夏含笑拍了拍他的肩,柔声道:“你的心,本宫一直都看在眼里,趁着年轻,多学点东西,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谁也料不到,可有一条是肯定的,学习到的东西都在自己肚子里,该用的时候可以随便拿,谁也抢不走的。   海宁点了点头,一直没有抬头。   顾夏摸了摸他埕亮的脑门,也不再多说什么。   这时候的人还是比较可爱,就忠孝二字,就是心中所有的精神依托了。   抬眸往外头看,就见曹嬷嬷和香襦坐在廊下,手中拿着针线忙活个不停,在赶制她和孩子们的衣裳,像她这样的地位,不允许一件衣服穿个半旧的,那样就比较丢脸面了。   而这时候的衣服特别的繁琐,光绣花一项,就能耗费许久的时光,用针一点一点的作画,衣裳那么大的面积,又哪里是容易的。   就拿袖口来说,要绣的各种纹路,就要耗费一个人不吃不喝一整天的功夫,要知道她们还得伺候她呢,这时间也是要刨除的。   这样下来,一件出门见人的衣裳,最起码要二十天左右才能制成。   而她如今出门少,可来见她的人多,衣裳还是不能太重复,制造局也会往上献,那就是一批一批的了,上上个月挑的花样,说不定等制成成衣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喜欢了。   因此还是得自己多备。   坐了一会儿,顾夏有些累,就搭着海宁得手,起来在院中晃悠。   预产期已经近了,今儿已经初一,想必就是这几天的功夫了。   想到这里,又去产房转了一圈,特意设在侧殿,到时候直接用披风一裹,抱到她的房间去,离得近,不怕见风。   摸了摸刚铺好的被子,顾夏笑了笑,这被子隔天一晒,阳光杀毒,她也放心些。   里头的物件每天都是要晒的,这样她放心。   她打算在产房门口支一口大锅,只要她开始生,就开始烧水,她所有用的水,都要用凉白开她才放心。   只有金银剪子消毒的问题,只能按着老法子烧一烧了。   想想她都觉得没有安全感,特别怀念后世的产房,一应高科技设施,让人看着就觉得没问题。   虽然最后还是出了问题,那也是她运气不好。   顾夏委屈的想,都给了她金手指了,那么这一次的生产,定然是安然无波的对吧?   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她恨不得嘤嘤嘤哭泣一番。   “接生嬷嬷可还安生?”顾夏想了想,回眸问曹嬷嬷,这是她们合力挑的,就养在西暖阁,跟外头断了联系,但凡有不安生的,直接撵出去就是,她不听辩解,也不拿自己做豪赌。   “都还安生。”   “好,这段时间都仔细的紧着皮,谁有任何异动,直接关起来,等我生完再说。”这么敏感的时间段,容不得她拿自己和孩子的命,去昭显善良。   曹嬷嬷点头应了,想了想又道:“嫔主子,可要再见见她们呢?”   思索了一瞬,顾夏还是摇头拒绝了,接生嬷嬷也就那一会儿的事,太过了解她,也不好。   “将奶母都叫过来,我瞧瞧。”顾夏决定见见奶母。   她们有事,孩子也跑不了,还是得仔细些好。   再一个跟孩子天长日久相处的,丝毫马虎不得。   没给孩子四个奶母,加在一起就是八个,还有两个备用的,立在一起也挺壮观的。   奶母最重要的是奶好,之前都检查过,确实奶量都很充足,而且一个个家世清白,往上数三代,都没有犯事儿的根,顾夏也才接手。   顾夏又一一望过去,笑道:“大家都不必紧张,只是想着以后天长日久的见,咱们提前多见见,也省的你们局促。”   她神情缓和,奶娘们也好上许多。   虽然没有明着挑相貌好看的,可打眼望去,一个个也是相貌齐整的很,顾夏猛然间想起,这等于是一屋子的美艳少妇啊。   而且她们虽然是包衣旗,被选进宫做皇子奶母,是一件祖坟冒青烟的事,毕竟当朝皇帝的奶母,如今可是封了超品的奉孝夫人呢。   而皇帝的奶兄,如今就任江南织造,被人称为江南望族,要知道,原本也不比她们好上多少,就算只是一个闲散王爷的奶兄,谋个缺,也是尽够了。   又交谈几句,顾夏各自赏了东西,便让下去了,伺候她们的小宫女艳羡的看着,这奶母可跟她们不一样,家里夫君地位也是有的,说句官太太也不为过,来做奶母,是荣耀的事,后头还跟着她们伺候呢。   她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做奶母呢。   顾夏看到小宫女的眼神,有些好笑,不管什么事,都是一座围城,外头的想进来,里头的想出去。   “又一天要过去了,仍旧是没有动静的一天。”顾夏搭着曹嬷嬷的手,柔柔的感慨。   越临近日子,便越想卸货,越没有动静,也越急。   正说着,钮妃从二门处转过来,顾夏仔细一看,原来是被碧玺紧紧的搀扶着,后头的奴才手里还拿着绣凳,刚过二门的功夫,小太监便把绣凳放到地上,钮妃坐上去,歇了歇,再继续往她跟前走。   就院子里这么一点路,钮妃应是歇了好几次,等走到她跟前的时候,脸上的汗都出来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这是她被册封为皇后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人前。   顾夏也想起这茬了,扶着海宁的手起身,装作要行礼,见钮妃揶揄的看着她,柔声道:“姐姐。”   不管她是钮妃也好,皇后也罢,都是她的姐姐。   钮妃笑了笑,摸了摸她圆润的小脸,这才说道:“气色不错,挺好的。”   临近预产期,她挺着大肚子,谁也不放心她的外头走,想着她一个人在宫里无聊,钮妃在能起身的时候,便强撑着洗漱穿衣,往前头来。   顾夏眯着眼笑了笑,拉着钮妃干枯的手掌,心里疼了疼,面上却一点都不显,笑吟吟道:“这几天耻骨疼的厉害,总觉得快到时间了,可即没有见红,羊水也没有破的,就这么干等着,心里难受。”   钮妃仔细的在心中盘算她的日子,半晌才道:“今儿都初一了,你是初六的,差不多也就是这几天,别着急,你是双胎,多养一天都赚了。”   说的也是,双胞胎总是比单胎要孱弱些,在肚子里多长一点,出来就不愁了。   这么一说,顾夏心中安宁下来,拉着皇后的手,眯着眼看着天空,低低的说道:“我害怕是两个小子,这样的话……”   皇后也跟着沉默,孩子不生下来,谁也说不准的事。   “你别担心,我会帮你的,到时候送出宫养一个,等长大了,脾性样貌都有差别再接回来,也是一样的。”   可这样,对孩子不公平。   顾夏叹息一声,她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还两说呢,反正遗书已经写好了,等她要死了,就告诉她们遗书的位置,再多的,她死了也管不了了。   这时候孩子少,只要她能生下来,康熙会护他们周全的吧,顾夏不确定的想。   她这段日子,每天都要攒一点绿液,就等着生之前喝下去,为生产做万全准备。   两人都陷入沉思,没一会儿皇后笑了笑,开口安抚道:“你是个有福运的,哪里会为这点事愁,老天爷都给你安排妥当了,定是龙凤胎无疑。”   顾夏:……   老天爷连这都安排,那还挺忙的啊。   到底心情好一点,也跟着笑道:“是,定然会安然无忧的。”   皇后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堆礼物呢,拍了拍手,身后的太监就上前,排成整齐的一排,手中都托着托盘。   顾夏好奇的起身,搭着海宁的手,往前走去,每走到一个人跟前,那人便会揭开上头搭着的红绸,露出里头的礼物来。   “全是些西洋玩意儿,你瞧瞧喜欢不喜欢。”皇后矜持的笑。   这是她费了大力搜寻来的,就为搏妹妹一笑,见她果然笑的眉眼弯弯,心中便满足极了。   皇后将礼物送到,便心满意足的离去了,并留下话:“我明儿再来看你。”   “哎哟。”   她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热流涌出,顿时吓坏了。   “我要生了、要生生生了。”她紧张的口吃,一瞬间心里闪过很多念头,转瞬又平静下来,镇定的吩咐:“先去各处禀报,曹嬷嬷和柏太医检查产房,海宁扶着我散步。”   皇后见过别人生孩子,可没见过熙嫔生孩子,顿时也有些慌神,站在原地楞了一会儿,才手足无措的看向顾夏,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请皇上来,快去。”有他的坐镇,那些妖魔鬼怪总是要忌惮三分的。   就连她这个皇后都不行。   景仁宫和乾清宫离得很近,康熙来的也特别快,他刚到的功夫,皇太后搀着太皇太后也来了,紧接着便是六宫妃嫔,都老老实实的立在康熙后头。   看着顾夏在庭院种不停的走动着,都有些不解,甚至连太医都劝她进去躺着待产。   她不肯,不过是见红阵痛罢了,就连宫缩都尚未开始,若说躺着,尚早了些,只有多走动才能促进开宫口,她又是双胎,更是偷懒不得。   顾夏想了想,弃了海宁的手,看向康熙,“皇上。”   不过一句话,康熙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毫不犹豫的大步上前,牢牢的拖住她,两个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尚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还是让众姐妹回去吧。”顾夏想了想,她现在阵痛都还不频繁呢,这会子才黄昏,要生估摸着最早也明早上了,都等在这,哪里吃得消。   康熙不置可否,见她仍固执的盯着他看,这才解释道:“也不是为着这个,就是要把她们拘到跟前。”   想到孝诚皇后生产时的模样,顾夏也就不再多说。   阵痛来的时候,她就停在原地等一等,等阵痛过去,她就接着走,总之没有让自己闲着。   很快就入夜了,曹嬷嬷端来一大碗鸡丝龙须面,里头窝了一个溏心蛋,上头整齐的码着鸡丝,香喷喷的,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到了饭点,嫔妃们都被请去前殿用膳了,后殿变的安静起来,太皇太后、皇太后两人也一道离去,只剩下两人了。   顾夏望着天边的弯月,勾唇笑了笑,看向身边的康熙,仔细的打量着。   这些时日他总是很忙,难得见一面的,有时候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说起来也许久不曾正眼看过。   今儿再看,心中就有不同的感受。   这个男人,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打算共度一生的男人。   “若此番……”顾夏顿了顿,还是笑道:“若此番我去了,你便好生养着两个孩子,若是我母子三人皆……”   再往下说,她的眼里忍不住噙了泪,有时候不是不痛,而是容不得痛。   “就将我们火化在一处,撒到风中去。”   前世那样的死法,让她对产子充满了恐惧,面对别人的时候尚好,可是看到康熙,便有些忍不住了。   “你定然会无事的。”康熙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眼神映照着星光,非常的认真。   顾夏含着泪摇头,前世她进产房的时候,也是觉得自己定然会无事的,现代的时候,生产不再是一个鬼门关,死亡率非常的低下,可她仍不能幸免。   别人都说,你嫁的男人是人是狗,等生了孩子就知道了,她知道前夫是人是狗又怎么样,她的命都没有了。   幸而又得一世,得了康熙眷顾,他一个帝王,在情浓时愿意为她守身如玉,她便满足了。   说到底,她缺的不是钱、不是身外之物,她最缺的是爱,汲汲营营的寻求着,却始终让心空落落的,没个安稳。   她对不起自己。   夜风仍是有些凉的。   脸颊被温热的大手捧起,顾夏被迫的抬眸,就见康熙直直的盯着她,语含霸道:“朕乃真龙天子,说你无事,那便定然无事。若护不得你,朕要这一世英明,有何用?”   顾夏哭着哭着,就笑了,连腰间被刀劈斧砍一样的痛,也没有那么难受。   “如果您是哄我的,那便哄我一辈子。”顾夏埋首在他胸前,瓮声瓮气的撒娇。   康熙见她情绪好一点,这才松了一口气,声音中也带出一丝笑意:“朕不哄你,帝王一言九鼎,说到便要做到的。”   有一波阵痛来袭,顾夏弓着腰,静静的等待这一波过去。   不由得想起前世,前夫受婆婆影响,觉得生孩子不过如此,婆婆一向爱说,她那时候干活干到前夫临产,刚走到家的功夫就生出来了。   后来月子里也都是自己照顾孩子,甚至没出月都去河边洗尿布,淘麦子磨面。   所以她这个儿媳妇孕后期说自己腰酸背痛,疼的走不了路,就是一个娇气便能概括的。   刚开始前夫还安慰她几句,说生完孩子就好了,后来呢,他怎么说的?顾夏认真的想了想,好像说的是,人家都是这样生的,也没见谁怎么怎么的,怎么就你这么轻痒。   故而后来前夫说他上班事忙,来不及回来,她也没有强求。   最后她死在了手术台上,再也没能下来。   这些痛,她以为她都忘了的,可仔细的想起来,仍是痛彻心扉,让她难受的几欲落泪。   甚至听到康熙说这些话,第一反应也是不信。   可听到康熙说这些话,内心伸出那些不自信,好像一步步的被击垮,重新建立起坚实的盔甲来。   顾夏勾了勾唇,眨巴眨巴眼睛。   一行清泪趁着月光,消融在月色中。   “玄烨。”顾夏大着胆子叫了一声,只在今夜放肆一回,免得黄泉路上无限追悔。   “嗯。”康熙应了一声,用手帕仔细的擦掉她脸上泪珠,朝她勾唇笑了笑,柔声道:“别想那么多,好生的将孩子生下来,你们都要平平安安的,便尽够了。”   顾夏羞涩的垂眸,不再多说什么。   当内心深处有力量,似乎连阵痛都能抵挡,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印上一个轻吻,顾夏声音小的近乎呢喃:“谢谢您。”   当人声渐渐沸腾起来,顾夏又恢复疏离的模样,慢悠悠的在后殿院中走着。   康熙一直稳稳的搀扶着她,从胳膊上传递过来的力量,格外的令人安心。   皇后上前,冲着康熙行礼之后,才看向顾夏,轻声问:“感觉怎么样了?”   顾夏摇了摇头,“阵痛十来分钟一次,尚早着呢,太医估摸着最早也要过凌晨了,您先去歇着,等快要生了再叫你。”   就算快要生了,谁知道要生多久呢,三天三夜也是有的。   皇后也跟着摇头:“你如今这般情形,我如何睡得着。”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不过休息一会儿也是好的,顾夏让海宁把躺椅搬出来,周围围上屏风,这才笑道:“要么去屋里歇着,要么在躺椅上坐着,我才能安心。”   皇后有些无语,可看熙嫔神色认真,就知道她定然不会妥协,只好自己妥协了,她总是拗不过她。   见皇后安安生生的去躺下,顾夏高兴的笑出来,情绪经过发泄之后,果然好了很多,心中不再堵一口气。   “熙嫔还要多久会生?”康熙问。   “回皇上的话,熙嫔娘娘还能笑出来呢,看来尚早。”柏永年躬身,用仔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回。   顾夏:……   见她神色不对,柏永年赶紧解释:“这要生的症状之一,便是阵痛非常密集,您如今有说有笑,自然……”   顾夏:……   这家伙娶不来媳妇儿,定然不是因为家里穷。   康熙也绷不住笑了,好笑的朝柏永年点了点:“你呀~”   可能逗熙嫔笑,那便是有功的,刚才说什么死不死的,又一个劲哭,真是吓坏他了。   知道她是个爱哭的,可眼泪这么充沛,说来就来的,还真是让人头疼。   见她掉眼泪,他心疼的厉害,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捧给她。   “你们再去产房里检查一遍,务必没有任何纰漏,所有进产房的人,也都检查仔细了。”康熙想了想,还是再检查一遍稳妥些。   毕竟已经检查过一遍,若真是作怪没有查出来,这会儿也放松心情,更容易露出破绽。   柏永年低声应了,就见梁九功上前,将所有人都集结在一起,而他们就带着人进去检查,恨不得将产房地都翻三尺出来。   “你看这……”曹嬷嬷在各处巡视着,半晌解下床上系着的香袋,她记得只是摆设而已,熙嫔不让放东西进去,怎么这会儿隐隐有香味传出。   柏永年接过之后,仔细的嗅闻观察,轻声道:“没有什么异常啊。”   曹嬷嬷以为是自己草木皆兵了,就又将香袋系上,可那若隐若现的香味又出现了。   只得拧着眉尖道:“您仔细的闻闻,是有香味的。”   只她都闻不出来是什么味。   柏永年又闻了闻,摒弃香袋之后,注意力便往其他的地方去,这才发现,香味确实是从香袋部位发出的。   “您再解下来,我闻闻。”柏永年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香袋,还是没有任何异常。   可最后闻到的味道,确实是有的,做不得假。   “搬绣凳来。”既然问题不在香袋上,那么跟香袋紧挨的东西,便要仔细检查。   系着香袋的床帐撑子,自然首当其冲。   立在绣凳上,柏永年堪堪跟床撑平齐,伸手在上头摸了摸,就发现系带子的地方,隐约有凸起,按了按,还会活动。   要是不注意,一手扫过去,准以为是木头上的小点点呢。   找到了源头,接下来便顺理成章了。   床撑子那么细,她们也能做出手脚来,用椽卯结构做了一个镂空,小凸起就是开关,一个香袋的重量刚好够打开开关。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柏永年心中一跳,这要是没有检查出来,临到生产才发现,那就晚了。   和曹嬷嬷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数了,不动声色的出去后,和康熙禀报也是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就怕远远看着的嫔妃发现,这边已经发现了相关问题。   到时候徒惹是非。   顾夏听了,心中倒是没太大感觉,这要是没鬼才怪了,可是能突破皇帝的封线入侵,她是不是可以猜一猜,这个人手中的人脉,和皇上有一部分重叠呢?   隐晦的看了一眼佟佳氏,顾夏转瞬就收回视线。   如果这样的话,好像一切都有了解释。   顾夏若有所思,在接生嬷嬷身上打量着,决定放出三小只,它们的感官,可是人类怎么也比不上的。   这么想着,她便吩咐香襦,去前殿把三小只抱过来。   康熙有些不赞同,可想到瓜娃子曾经的壮举,便沉默下来,多一重防护总是好的。   三小只被解禁之后,欢快的跑到顾夏跟前,看到康熙之后又蔫了,这只讨厌的两脚兽怎么还在。   “去,看看有什么异常吧。”   含笑摸了摸三小只的头,康熙黑线:“你给它们说,它们能听懂吗?”   “动物聪明着呢,相当于几岁小孩的聪明劲,你觉得小孩听不懂大人说话吗?”顾夏不满的斜睨他一眼。   康熙摸了摸鼻子,很有自知之明的保持沉默。   三小只撒欢一样飞出去,在各处嗅闻着,奶豆儿甚至冲到庶妃堆里去,好奇的这里碰一下,那里碰一下的,顾夏想把它叫回来,想了想就算了。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好似董氏不在。   “董氏呢?”好奇的问了一句。   “说是病的起不来,在养着呢。”曹嬷嬷低声回。   哦了一声,顾夏就不再关注。   谁知道到午夜的时候,她的阵痛也频繁起来,还没来得及哭,就见一波哭声由远及近,渐渐的停在她的二门处。   “皇上!皇后!”   “让开,奴才求见皇上!”   紧接着是两个脸生的小宫女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半晌才哆哆嗦嗦的大吼:“我家庶妃殁了,您要给我们庶妃做主啊皇上!”   如同炸雷一般,本来有些昏昏欲睡得庶妃们,也都变得精神起来。   顾夏:……   要不是经过之前的刺杀,她亲手杀了许多人,就她刚穿越那会儿,突然听到人死,还不得吓的早产。   挥了挥手,顾夏转而靠在海宁得身上,轻声道:“死者为大,皇上去瞧瞧吧。”   只心里到底有些阴影,哪有那么巧的事,刚好董氏没了。   皇后身子弱,管不了事,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这会儿,能做主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睡了,只剩下康熙。   而就像她说的这样,死者为大,她若是想要名声,自然是要劝皇上去的,到时候景仁宫一个做主的都没有,若她生产的时候出了问题,那就是任人宰割了。   顾夏巡视着下头一个个的庶妃,到底是谁,出这样的好计谋,让人破无可破。   康熙心中也是一跳,董氏怎么会没了,之前不还活蹦乱跳的陷害人,他还没来得及找她算账呢。   看着熙嫔的大肚子,说去看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会儿是最主要的,说生就要生了,他不想离开。   “梁九功,你带着太医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后头的事,你且看着办。”   这就是无事让他收殓的意思,梁九功应了一声,躬身去了。   顾夏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还是有些忧虑,若康熙是虎,那么梁九功就是他的羽翼,如虎添翼这功能,可不是白瞎的。   犹豫了一瞬,顾夏再劝的话,就堵在喉咙口出不来,纵然死者为大,说不定康熙走了,为大的那个人就成了她,她还是自私一点吧。   顾夏刚才还觉得阵痛频繁了,等这会儿缓过神,仔细的感受着,却又觉得阵痛跟没了似的。   不由得无语,这生个孩子没个常法的,真是让人脑壳疼。   顾夏晚上用的鸡丝面都消化完了,孩子还没有动静,想了想,吩咐道:“备水、沐浴,再准备吃食来。”   生产的时候要吃什么,嬷嬷比她清楚,也不必她交代的太详细。   美美的洗了一个花瓣澡,顺便还洗了个头,顾夏换上干净的衣衫,才觉得舒服一点,出去一看,香榧捧着大海碗,里头是红红的辣椒油,大块的牛肉粒卤的烂烂的,看着就有食欲。   阵痛来了就歇歇,阵痛走了就接着吃,完了坐了一会儿消食,顾夏掏出怀表一看,好么,都凌晨四点了,再有一会儿就要天亮了吧,她这阵痛还不密集呢。   皇后都出来瞧了好几次,见她还稳稳当当的散步,也有些一言难尽。   “小皮孩。”笑骂了一句,她转身又回了内室。   免得熙嫔顾着自己的时候,还得分心顾着她。   景仁宫灯火通明,将院子里照耀的很亮,能清晰的看到康熙眼下的青黑,和眼白上的红血丝。   “不如您去休息一会儿,等我要生了,再让海宁叫您起来。”顾夏想了想,建议。   他还要上早朝呢,这副模样,哪里撑得住。   “你生孩子,尚在痛苦中,还能撑住,朕不走。”康熙难得任性一回,非得盯着她才安心。   这里他最大,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顾夏不再多说,看向一旁东倒西歪的庶妃门,轻笑道:“命她们回去吧,瞧一个个都困的,若是不放心,命侍卫守着景仁宫便是,我又不在乎。”   康熙摇头,这一胎至关重要,不能有丝毫闪失。   她都还没睡呢,看这些小姑娘们没睡,也只是心疼了一瞬,转瞬就心疼起自己来。   疼,实在是太疼了。   腰部的钝痛感快要将她击垮,刚忍过一波,接着又是一波,顾夏苦中作乐的想,怪不得柏太医说她还能笑出来,便还早着呢。   曹嬷嬷接手,将她搀扶进产房。   康熙立在门口,手还微微伸着,想要挽留一下那温软的触感。   门在他面前被关上了,里头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仔细的听着,偶尔有细微的话语声传来。   “啊~”尖利变调的叫声猛然响起,康熙手一抖,一下子将门推开了,可还有屏风在挡着,看不到里头的情形。   “万岁爷。”皇后强硬的将康熙拉了出来,自己一闪身进了产房。   本来还打算安稳的在外头候着,可听到熙嫔那么痛苦的叫喊,就有些受不住了,后来变成闷叫,更是让她心疼不已。   进去之后,就见接生嬷嬷在小声劝导:“嫔主子,您可不能叫,一会儿生的时候失了力气就不好了。”   顾夏果然忍着,见皇后进来,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那小眼神看的皇后都要哭了。   “马上就要生了,忍忍吧。”   身边没有亲近人的时候,她尚且能忍住,可一看到皇后,心中所有的委屈在一瞬间迸发,恨不得抱住她痛哭一场。   “我的好嫔主,可千万不能夹腿,这孩子头下来了,您一个用力,夹到孩子怎么办?”   接生嬷嬷掰着她的腿,不让她蜷成一团。   可好疼啊,真的疼,疼的她想一死算了。   “我不生了,我再也不生了。”   顾夏抓着皇后的手,眼泪汪汪的哭。   皇后心疼的没法,可她也做过功课了,知道接生嬷嬷这样是对的,只好柔声安慰她:“生孩子只要你用对力气,就是一会儿的事,我家熙嫔最坚强了,肯定能顺利生下的,乖啊。”   顾夏眼泪汪汪的点头,强烈的便意将她笼罩,不由得生无可恋,女人生孩子,真的是把尊严都踩在地上,任人宰割了。   若是再遇人不淑,那可真是掏心窝子一样的疼。   强烈的对抗着这种感觉,顾夏也不敢再哭,也不敢叫出声,只得咬着牙忍,她甚至不敢狠狠的握住皇后的手,她那柔软的小手,她稍稍一用力就碎了。   想到这里,更是不敢合上双腿,要是孩子头出来了,真的夹住头,那就怎么也后悔不来了。   “嫔主,您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用力,记得是肚腹用力,不要是脖子用力,用力的时候不要嗯出声,先找找感觉来。”   一个接生嬷嬷立到边上,柔声指点。   这时候,内殿的动静笑了,康熙却更着急了,整个人都贴在门上,恨不得把耳朵塞进去。   什么动静都没有,到底怎么回事!   康熙暴躁极了,恨不得冲进去,可梁九功死死的拉着他,让他无法动弹。   往常那些女人哭的鬼吼狼叫的,熙嫔最是娇气不过,为何一点声音都没有?!   如同困兽般,在原地转了一圈,可刚开始没有进去,这生产中途,显然是不能贸然冲进去的。   暴躁! 第51章   夜色是寂静的, 一片悄然无声。   外头候着的嫔妃一点点东倒西歪的, 都耐不住睡了过去。   虽然心里不甘,可谁也没有办法,谁让位份不如人呢,连皇上皇后都还在这里候着呢, 她们哪有回去安歇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 可心里还是不高兴。   弄这么大的排场,小心生不下来,就算是生下来了,也是一个公主。   佟氏很紧张,她一点都朦胧睡意都没有, 虽然已经立了太子, 可皇子长大后的事,谁也说不了,那么个奶娃娃,到时候什么品行, 谁也料不准的事。   根据立长立嫡的规矩, 这前头的皇子,自然是越少越好的。   婴儿特有的, 那种嘹亮的啼哭声响起,正在打盹的众人顿时清醒了,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偏殿。   佟氏在心中双手合十, 暗暗祈祷, 公主公主公主……   念叨的多了, 公主两个字都快念不出了。   可皇天总是不负有心人的。   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就听到接生嬷嬷喜气洋洋的报喜:“恭喜万岁爷,是个公主呢,你瞧这肉嘟嘟的小脸儿,生的真好。”   康熙果然高兴,大笑出声:“好好好!”   看他这么高兴,佟氏心中有些异样,就算熙嫔是最得宠的又如何,万岁爷还不是盼着她生一个公主。   孩子被襁褓包着,康熙就看了一眼,就赶紧让抱回屋里去,刚生下来的孩子,可不能见风了。   紧接着景仁宫又陷入一片寂静,佟氏的心却无端的安宁下来,公主好,公主真好,她就喜欢公主,顶好别人生的都是公主。   这么想着,佟氏的唇角就露出清浅的笑意来,带出几分喜色,柔声向康熙道喜:“万岁爷大喜,得了这么好的公主,熙嫔也是个有福气的。”   听了她的话,康熙面上的笑意不减,心中却有些皱眉,都知道佟氏以后的位份高,可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她还是一个庶妃呢,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他心中尚有些犹豫,熙嫔两个字,也是她现在能叫的。   到底年岁小,心中藏不住事儿。   “你熙嫔姐姐确实有福气。”康熙淡淡的回了一句。   头一个生了公主,康熙心中着实高兴,哪怕第二个还是公主呢,他也喜欢,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先开花后结果也是有的。   只要不是两个小子,一切都好说。   他在外头高兴的跟什么似的,里头的皇后、熙嫔也高兴。   顾夏缓了缓神,静静的等待着下一波拼命,柏太医在屏风后头候着,这会儿约莫是在给小公主把平安脉呢,不时的小声吩咐着。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好了,不必担忧了,稳稳当当的把下一个生出来,便够了。”   顾夏点了点头,实在没有力气说话。   当疼痛又变得猛烈的时候,顾夏紧紧的捏着床帮,等待接生嬷嬷发号施令,当听到熟悉的用力,她就顺从的用嬷嬷教的方法用力,头一个出来了,第二个就会比较快。   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到接生嬷嬷喜气洋洋的声音响起:“恭喜嫔主,是个阿哥呢!”   龙凤胎?!顾夏的心气一松,顿时放心了。   艰难的转头看向皇后,就见她唇角含笑,柔声道:“龙凤胎,恭喜。”   也跟着笑了笑,顾夏瞬间感觉到体力的流失,不由得大惊失色,一股热流喷出,瞬间湿了床单。   “嫔主大出血,快快快!太医!”接生嬷嬷的声音都变调了,生产这么顺利,竟还会大出血,要了老命了。   嬷嬷的声音太大了,离偏殿远远的众人都听到了,更别提立在门口的康熙,那么惊恐的声音,显然是出现不测了。   康熙再也顾不得,把门推了一个小缝,闪身进了产房。   只一眼,就能让铁血汉子红了眼,月白的床单这会儿一片深红,滴滴答答的顺着床沿往下滴,一个人能有多少血,怎么经得住这样流。   顾夏整个人已经昏死过去,胳膊无力的垂着,皇后委顿在地,颤颤巍巍的抓住她的手,想要哭却哭不出来,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血还在流着,滴在地上的声音明明很小,却瞬间将曹嬷嬷惊的回了神,她这会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一把推开碍事的皇帝皇后,将顾夏交给她的玻璃瓶塞到熙嫔口里,看着粘稠的绿色液体缓缓的进入她的口中。   皇后被推了一把,瞬间回神,抓着顾夏的手,哀声道:“你醒过来啊,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你一命,你醒过来好不好。”   “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快醒醒啊。”   “你听听,两个孩子还在哭呢,没有你,他们如何活的下来。”   皇后手足无措的立在那,碰也不敢碰,生怕她更严重了。   康熙跪到在床前,面无表情的抚摸着她的脸,冷声道:“你若是一睡不醒,我就将两个孩子摔死在你面前,既然你都没了,我还要孩子做什么。”   “你听到了没有,若是你醒不过来,我就将两个孩子摔死在你面前。”   “你快醒过来。”   在这一刻,看到她这样苍白无依,理智统统都离他而去,康熙红着眼,恼恨到咬牙切齿。   柏太医立在后头,轻声道:“皇上,御医来了,您……让让?”   结果对方一动不动,他们无奈,只好绕过床的另一边,仔细的把脉诊治。   柏永年一向了解熙嫔的情况,因此是第一个来的,可摸着那若有若无的脉搏,就忍不住先摇了摇头,红颜总是薄命的,纵然贵为皇妃,也是如此。   康熙冷厉的目光顿时射向他,冷声道:“若医治不好熙嫔,你们的命,也都别要了。”   原御医叹了一口气,又来了,就算要了他的命,该治不好熙嫔,还是治不好,何苦来哉。   他老了,熙嫔躺的偏左,床又宽大,可真为难他老人家,艰难的把脉过后,原御医又绕到康熙后头去,不急不慢道:“您先让让,微臣先给熙嫔诊治可好?”   他一开口,康熙总算挪了挪脚,让出位置来。   原御医上前,先是摁了摁肚子,眼见的又有一股血流出,汇成血流蔓延出来,不由得叹息一声,这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哪里还有治的可能呢。   “胎盘出来了吗?”原御医按着肚子,觉得有些不对。   果然见接生嬷嬷摇头,他顿时觉得棘手了,这样的情形,死结啊。   他们在讨论,顾夏却仍在挣扎,好不容易得来这一世,她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纵然意识薄弱,却仍在拼命向肚腹处用力。   这样使她出血更加严重,庆幸的是,胎盘露出来一截,接生嬷嬷时刻观察着,看到之后,立马将胎盘一点一点拽了出来。   原御医看到,却只觉得高兴,胎盘能出来,说明母体还是有意识在的,只要有意识,就比刚才好多了。   紧急商议一下,时间容不得他们慢慢思考,原御医亲自上阵,柏永年打下手,给熙嫔进行急救工作。   另一个太医时刻注意着脉搏,见熙嫔虽然脉搏特别微弱,却一直都没有断,心中悬着的气,才算是落了一点。   若是脉搏没了,那就真的毫无希望了。   好在终于止血了,熙嫔却仍旧醒不过来,原御医摇了摇头,吩咐人下去熬药,这能醒过来,就能渡过鬼门关,这醒不过来,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您备着,冲一冲也是好的。”原御医躬身建议。   只一句话出来,康熙便昂起头,半晌没有落下来。   “景仁宫熙嫔瓜尔佳氏……秀外慧中,深得朕心……今册封尔为贵妃,礼部择吉日行册封礼……”   微哑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内响起,康熙看着婴儿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个孩子,那恬静的睡颜无端让人想落泪。   就为了这两个小东西,就要让他痛失所爱吗?   直到这时候,他才清晰明白的感觉到,熙嫔那双灵动的双眸,在他心中到底代表着什么意味。   不光是救了他性命的感激,不光是年少轻狂的心动,更多的,是放在内心深处最深沉的爱意。   他一直尽力摒弃的东西,却一直存在他内心深处。   直到此时才发现,何其可悲。   熙嫔静静的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身下是红翡一样璀璨的红。   他的心中升起最深切的无力感来,他的爱人在逐渐死去,而他无能为力。   医。   医。   轻轻的叹息一声,康熙坐在床前的小绣凳上,静静的看着她。   皇后来回看了看,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无力的靠在碧玺身上,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她,以身代之才好。   她哪怕死呢,总是希望她能好好的。   原御医带着众太医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下头的奴才,将室内好生的清理干净。   曹嬷嬷为难的立在康熙后头,轻声禀报:“皇上,该将熙嫔娘娘挪去寝殿了。”   海宁和寿宝立在曹嬷嬷后头,显然是打算让他们两人抱过去的。   康熙沉默一瞬,将身上的龙袍脱掉,露出里头的中衣来,运了运气,一把将顾夏抱了起来,海宁赶紧上前,托住顾夏的腿。   两人合力,将她抱到平日的寝殿中。   床上铺了一层湿透的纱巾,这是给顾夏擦身的意思,海宁转身出去,康熙慢慢的剥掉她身上的衣衫,轻柔的替她擦拭着,曹嬷嬷侯在一旁,不时的帮个小忙。   她现在可真丑,面色青白无血色,头发一缕一缕的粘在额头上,往日白皙紧致的腰身,现在只剩下松松垮垮的肚皮,还满是血迹。   康熙擦着擦着,又忍不住昂起头,拼命的眨起眼睛来。   将上头的纱巾扔掉,下头还有好几层都是湿的,全都擦过一遍,她身上的血污才没有了,将遮挡湿纱巾的被子揭掉,下头就是整齐的床铺了。   小心的替顾夏掖了掖被子,看她沉静的躺在那,康熙一阵沉默。   “你快醒过来吧,孩子需要你的保护。”我也需要你。   摸了摸她微凉的脸颊,康熙心中酸涩异常,往常多有灵气的一个人,怎么就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了。   天已经大亮了,康熙匆忙的抹了一把脸,换上朝服就去上朝了。   景仁宫的门口,又被侍卫给堵上了,任谁也进不去。   皇后碰了几次壁,心里难受的想哭,立在门口怎么也不肯走,总觉得离她近一些,也是好的。   “你去禀报皇上,本宫乃是中宫皇后,照应下头的妃嫔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万岁爷这样拦着,于理不合。”   皇后想了想,最后能够祭出来的,还是她这个皇后的身份。   纳兰容若躬身应了,派人去乾清宫禀报一声,看着皇后蜡黄的脸色,温声道:“您先回去歇着,若是万岁爷允了,奴才派人去告您一声。”   皇后摇了摇头,指了指前殿道:“本宫在殿里候着吧。”   左右回了承乾宫,她也呆不下去。   纳兰垂眸,往后退了一步,让她进去了。   皇后感激的冲他笑了笑,老老实实的坐在大殿中,乖巧的等候消息。   而听到孩子哭声的时候,她就有些坐不住了,她走不动路,只能不停的翘首以盼,恨不得下一分钟,侍卫就会来告诉她,康熙允了。   望眼欲穿的等了一会儿,比侍卫先到的是康熙。   见到她侯在这,康熙犹豫了一瞬,还是轻声道:“进来吧。”   两人前后脚的往后殿走去,熙贵妃仍然静静的沉睡着,康熙犹豫了一瞬,还是狠心吩咐道:“把孩子抱过来,放到她跟旁去,若是哭了,也不许抱走,就让她听着。”   皇后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   熙嫔醒不过来,折腾孩子做什么,可又想着,若是熙嫔有事,以她的身体,显然也是护不了孩子几年的,而康熙手里有皇太子,是不会再养一对有吉兆的皇子公主的。   那不符合他的人设,别人想都不敢想。   而一个有吉兆在身、母族显赫的孩子,在宫中能活的长久吗?别的不说,就光嫔妃就能吃了他们。   只得在心中暗暗祈祷,快醒过来把。   “贵妃可能喂的进去东西?”康熙摸了摸对方的小脸,依旧有些冰凉,蜡黄蜡黄的,比之皇后这个久病的人更甚。   曹嬷嬷上前行礼,轻轻的摇了摇头。   “产房、宫人,可查出有异常?”   今早一生产完,所有人都押在景仁宫不许出去,就等着他下朝再来发落。   可太医跟曹嬷嬷来来回回的查了好几遍,三小只也跟着下场了,没有任何异常,所有人身上都没有该死的东西。   可一切顺理的熙贵妃还是大出血了,这会儿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全靠天意。   康熙挥了挥手,疲惫道:“再去查一遍,若还是无事,便放他们离去。”   总押着也不是事儿。   曹嬷嬷福了福礼,安静的侯在一旁。   “药可灌了?”康熙回头,轻声问。   曹嬷嬷还是摇头,压根灌不下去,对方没有吞咽的动作,最后还是柏太医寻了法子,硬灌了几口。   “等一会儿原御医会过来针灸,看刺激一下,熙贵妃娘娘会不会醒。”曹嬷嬷想了想,还是回了一句。   康熙点了点头,安静的看着她。   真想让她立马醒过来,以后随她怎么皮,他再也不说她一句了。   他这么想,后宫里头其他人不这么想。   都巴不得如今的熙贵妃一睡不起,再也醒不过来,一个有两个孩子的贵妃,还特别的得宠,要知道如今宫中,除了她的好钮妃姐姐成了皇后,便是她成了贵妃。   她们可都还是庶妃呢。   马佳氏的心气尤其不顺,生孩子谁没遇上个三灾八难的,可她还不是在庶妃的位置上坐的稳稳当当,要论生孩子,谁比的上她。   哪怕循着前朝的例,给封个贵人常在呢,也比光秃秃的庶妃好听些。   有孕的时候,享个贵人例,孩子生下来就又被撸了,来来回回好几次,怎么不让人伤心。   她这么想,那拉氏心中也不好受,她跟前还有保清这个长大的阿哥呢,还不是一个庶妃,可景仁宫那位,就凭着难产,直接就贵妃了。   她怎么能醒呢?她活了,哪还有别人的活路在,还是一睡不起的好。   可惜如今景仁宫被围了,要不然以月子里的脆弱,随便的做一点手脚,就够她和孩子喝一壶了,这么多的姐妹共同发力,还能拉不下三个不能动弹的人。   敲了敲桌子,那拉氏露出一抹冷笑,有些人呐,就是得死了,别人才安心。   就算一时寻不着机会,可孩子那么小,有的是时间,她不能着急,给别人送把柄过去。   佟氏心心念念的,都是对方生一个公主,对方如了她的愿,可转头又生下一个阿哥,让人好不懊恼,都怪董氏,连死都拉不去康熙一个眼神。   若不是她无用,康熙怎么会守在原地。   若是他走了,如今说不得直接都给熙嫔热热闹闹的办后事了。   哪里还会让人在这里提心吊胆的等呢,就怕她醒了。   想起昨晚从门缝中看到的情形,佟氏心中就是一跳,接生嬷嬷双手尽是鲜血,真恐怖。   “死吧死吧死吧。”即昨天应了她的愿,今儿多一桩,也是不妨事的吧。   佟氏不确定的想。   慈宁宫。   “熙嫔如何了?”太皇太后问道。   她昨夜熬了一会儿,白天就没起来,等她醒,已是日上三竿了。   苏麻喇躬身上前,低声道:“如今已是熙贵妃了,生了龙凤胎,大的是个公主,小的是个阿哥,接生嬷嬷说,养的特别好,只比单胎弱了一点,却很健康。”   “熙贵妃?”太皇太后抓住了重点。   苏麻喇轻柔的替她穿鞋子,这才回:“是,生完就大出血,御医说是凶多吉少,已经让准备后事,皇上这才封了贵妃,冲一冲。”   接着是沉默,太皇太后轻叹一口气,“可怜见的。”   对熙嫔封贵妃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毕竟皇帝喜欢,又临着生死关头,封个贵妃,也是应当的。   “派人去问候一声,将哀家的那棵参拿过去,能用便用上吧。”想到那次行刺,熙贵妃表现得有情有义,太皇太后便轻声道。   苏麻喇应下,先是伺候着她洗漱,又传了膳,伺候过后,才端着漆盒往景仁宫去。   到的时候,皇上和皇后都在景仁宫,而熙贵妃正在扎针,雪白的玉手上都有银针,瞧着确实可怜。   “给皇上、皇后请安。”苏麻喇福了福礼,将手上的漆盒举起,低声道:“太皇太后怜惜熙贵妃的遭遇,特意赐下百年老参王一支,预祝熙贵妃早日康复。”   “皇祖母有心了。”康熙客气的点头,命曹嬷嬷接过,又低声道:“劳皇祖母费心,等这边事了,朕带熙贵妃去谢恩。”   苏麻喇躬身,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熙贵妃,这才转身离去。   心中却有了谱,这能不能救回来,怕是两说呢,好好的人,呼吸微弱,面色青白,隐隐还带着黑气。   目送她离去,皇后扭头看向床上的熙贵妃,脸上的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凭什么她这么好的人,要遭遇这些,而那些该死的人,却好好的活着呢。   康熙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去,刚得到的消息,据守兰州的王辅臣叛乱,将他支离破碎的大清又划去一块。   他得赶回去乾清宫部署,暂时没有时间顾着这边。   皇后目送她离去之后,就守在熙嫔身边,怎么也不肯离去。   等太阳出来,灿烂得照耀着大地,阳光调皮的顺着窗格透过,留下绚烂光斑的时候,皇后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早上九点了。   距离熙贵妃昏迷,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多一分钟,就多一会儿危险,可她却无能为力。   “主子娘娘,佟庶妃带着众庶妃侯在景仁宫外,想要探病。”碧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低声道。   探什么病,过来看笑话才是真的。   “让她们寻皇上去,本宫做不了主。”连她都是特意求了恩典才进来的。   碧玺躬身应了,后退着出去了。   来到景仁宫大门口,碧玺客气的跟这些庶妃交代:“皇后娘娘说了,当时皇上下的命令是,熙贵妃病重期间,任何人不得探视,就连皇后娘娘,也是特意求了恩典的。”   言下之意,让她们寻皇上去,莫要来寻她。   佟氏轻轻的蹙着眉尖,心中有些不高兴,她来探病,何尝不是给熙贵妃面子,偏被皇后挡了去。   “纳兰侍卫,你放不放人?”对皇后跟前的女官没辙,佟氏转脸为难纳兰去。   纳兰容若微微欠身,还是那副温柔模样,轻声道:“皇上有旨,奴才不敢擅专。”   那坚定的神情,让佟氏神色也跟着冷凝起来:“你!”   她打小就见过纳兰容若,当初还是有好感的,挺秀如竹的翩翩少年,一言一行都带着蚀骨的温柔,最是能获取少女芳心。   她纵然年岁小,可仍然喜欢比她年长许多的温柔少年。   后来她知道,她是要进宫的,可她还是喜欢,谁的年少还没有几分绮梦。   可看了现在的纳兰容若,她只觉得,什么秀竹,就是一根烂木头,特别烂那一种。   纳兰容若静静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对佟庶妃的恼怒视而不见。   佟氏剁了跺脚,看向一旁的小钮祜禄氏,对方唇角含着清浅的笑意,好似事不关己一样高高挂起。   生气。   看着众人平静无波的面容,她觉得有些丢人,气哼哼的扭头走了。   碧玺目送她们离去后,这才回到后殿禀报。   “都走了。”皇后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又全神贯注的盯着顾夏,连眼都不敢眨,生怕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熙贵妃动了,而她却忽略了。   碧玺回了是,又轻声道:“柏太医刚才禀报,说是该拔针了。”   “叫他进来吧。”   其实也就隔了个屏风,听到皇后允了,柏永年打千行礼之后,便转身进来了。   看着床榻上枯败的熙贵妃,就不禁摇了摇头,可怜哟,虽然脉搏一直在,可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   扎针的时候,废了不小的功夫,可拔针就快了,一根一根的收,也不需要小心翼翼的找穴位。   “微臣等会再熬点药,试试能不能灌下去一点。”柏永年将银针别好,这才轻声道。   皇后点了点头,语带恳切:“熙贵妃,就全靠你了。”   柏永年回了几句不敢当,这才躬身退下。   室内又恢复了寂静,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两个小东西就哭起来,那哭声嘹亮的很,中气十足、响彻苍穹。   接着是奶母轻声哄着的声音。   “好公主,不哭了,在这里哦,快吃吧。”   大的一哭,小的也跟着哼哼唧唧的,还没等奶母抱起来,也跟着嗷嗷叫的哭起来。   “听到了没有,孩子没有你就老是哭,多可怜啊,快醒醒吧。”   皇后扭头去看,两个孩子挣扎着哭泣,就算有奶在嘴边也不肯吃,嗷嗷叫的一个劲哭,哄了好一会儿,许是饿的扛不住了,这才咕叽咕叽的吃起来。   看着两小只攥着小拳头,小脸憋得通红,吃起来特别有力,皇后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想到熙贵妃如今的情形,眼泪又忍不住出来了。   突然小公主静止不动,小脸憋得更红了,皇后看的心里一跳,却见奶母不慌不忙的等待着,过了一会儿打开襁褓,抽出尿布来。   “小公主拉胎便了,真好。”   小孩子嘛,只要能吃能睡,能拉能尿,哭起来嗷嗷的,基本就代表健康了。   皇后抹了一把泪,露出会心的笑意来。   奶豆儿安安静静的趴在床边上,一动不动,紧紧的挨着顾夏的脸,不时地舔舔她的指尖,再舔舔她的唇瓣,别的时候,就特别乖巧,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瓜娃子和雪团都蹲守在门口,有人路过,就来来回回的巡视,稍有动静就警惕的抬起头,仔细打量过,确认过眼神,真的无害,才会放行。   过了一会儿,小阿哥也憋着气,拉了黑黝黝的胎便。   “真好。”   吃完之后,两小只又睡了,攥着小拳头睡的特别香甜,无忧无虑的,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额娘在遭受什么样的痛楚。   皇后有些心慌,她的病还没有好,只是勉强起身罢了,只是不兴在别人家里喝药,加上这会儿熙贵妃有些不好,她就格外忌讳这些。   艰难的扶着碧玺,走到景仁宫门口,匆匆的把药喝了,也没品出苦不苦的,略漱漱口,赶紧往后殿赶。   “娘娘,你好歹歇歇,本来身子就不好,别把自己再累倒下了。”碧玺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忍不住的劝。   钮妃也觉得有些天旋地转的,熙贵妃这样,她实在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她也没办法,知道自己熬不过,想了想吩咐道:“你待会儿轻轻的在熙贵妃脚榻上铺上被子,本宫躺到她身边,略睡一睡,便罢。”   碧玺还想再劝,可瞧着主子娘娘不容拒绝的眼神,还是咽下了。   当初熙贵妃没少照应皇后,皇后如今这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若她真是不管不顾的,她们这些跟着的奴才也不安心了。   将皇后安置到太师椅上之后,碧玺就轻手轻脚的在脚榻上铺被子,说是脚榻,也有一米多宽,都是奴才们在上头睡下,夜里好照看主子的意思。   麻利的铺好被子,碧玺又搀扶着皇后,让她慢慢的躺到上头,被子也掖整齐了,这才轻声道:“您赶紧睡一会儿,熙贵妃还等着您照看呢。”   只有这样,皇后才会睡吧,碧玺想。   果然见皇后顺从的闭上双眼,她这样,离熙贵妃特别的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甜香,只不过掺杂了些许的血腥味,闻着让人觉得悲伤。   到底累极了,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谁知道一闭上眼的功夫,皇后就立马陷入沉睡中。   被孩子的哭声惊醒,皇后吓了一跳,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碧玺眼中尽是红血丝,心疼道:“你躺下睡一会儿吧,本宫已经醒了。”   碧玺想客气,可想想真不知道熙贵妃什么时候醒,还得仔细的照看,这才在皇后的脚头睡下。   皇后醒了就有些睡不着,看着奶母替两小只收拾尿布,小孩子吃完就要尿,过会儿就要拉,完了又饿了,就又要吃……   不过半天功夫,跟生下来的时候就有些不大一样了,瞧着脸上的红褪了一些,便的白嫩许多。   皇后看着,心中就觉得柔软万分。   小公主长得像康熙,眉目俊秀,小阿哥长得像熙贵妃,眉目特别的精致好看。   真好。   赞叹一声之后,又转过脸来看熙贵妃,她仍然静静的躺着,毫无动静。   “快醒吧。”我有些撑不住了。   想到她再也醒不过来,皇后心中就是一阵窒息的疼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曹嬷嬷轻手轻脚的过来,压低声音问:“皇后娘娘,是时候该摆膳了,您看您在哪里用膳?”   “就在这吧。”   指了指面前的小几案,皇后轻声回,让她去别处吃,她定然是不会去的,她甚至有些不太想吃,可不把自己照顾好,又怎么能照顾好熙贵妃呢。   曹嬷嬷点头,朝着身后的海宁挥了挥手,他就带着食盒上前,轻巧的将膳食摆到桌子上。   他趁机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熙贵妃,哪怕她只是一个庶妃呢,他都想她好好的,也好过做了贵妃,却无声无息的躺在床榻上来的好。   想着想着,海宁的眼圈就红了。   低着头离去之后,海宁靠在墙上,看着怏怏不乐的瓜娃子,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偷偷的擦了擦,转瞬又去干活了,熙贵妃福寿齐天,总是会醒的。   宫人将狗粮放到瓜娃子跟前,还有煮的烂烂的大骨头,瓜娃子看了一眼,不感兴趣的将视线转到屋里去。   它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床榻上的熙贵妃,它瞧着主人,心里就高兴很多。   可想着主人还不醒来陪它玩,瓜娃子又伤心起来,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别以为它不知道,这样躺在床上,跟睡觉不一样,是难受生病的意思。   可主人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呢,瓜娃子好伤心啊。   看到那只讨厌的两脚兽从眼前过,瓜娃子也没有心情赶他走了,左右主人喜欢他,他来便来了,只要主人醒过来就行。   一进景仁宫,纵然什么都还没有看到,康熙就知道,熙贵妃还没有醒过来。   这样沉寂的景仁宫,瞧着真的令人不适。   刚刚转过内室,小公主就醒了,嗷嗷的哭起来,没有母亲安心的怀抱,她总是有些睡不安稳,没一会儿就要哭一场。   康熙挪了挪脚步,往婴儿床的方向来,伸手摸了摸小公主,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奶母跪在地上回:“公主……想额娘了。”   这是谁都没办法的事儿,婴儿固然有奶便是娘,可婴儿在母亲肚子里生活了十个月,打从有感知起,听到的就是母亲的心跳声,因此那种特有的旋律对于她们来说,便是无上的安全感。   这是谁也替代不了的事情。   康熙沉默,轻柔的将小公主抱起,看着她干嚎,摸了摸肚子,圆圆的,摸了摸尿布,干干净净的,可见真的是想额娘了。   想了想,母子之间应该是有特别的联系,康熙将哭泣的小公主,轻柔的放在顾夏的臂弯里。   说来也是奇怪,哭起来震天响的小公主,瞬间收住眼泪,砸吧着小嘴,蜷缩成一团,在顾夏的怀中安然睡去。   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显然很愉悦的笑容。   康熙看着,不禁也跟着会心一笑。   熙贵妃若是醒着,看到自己的孩子这么依恋自己,肯定很高兴吧。   刚把小公主安置好,小阿哥便嗷嗷的哭起来,康熙熟练的抱起来,照常摸了摸圆圆的小肚子,和依旧干净的尿布,见没有异常后,如法炮制的将小阿哥放到熙贵妃另一边。   小阿哥踢了踢腿,小手高兴的挥舞着,转瞬也陷入安眠。   “机灵的小东西。”康熙赞叹一声,看着床上整齐的三个,神色又黯然下来。   熙贵妃不是睡的这么恬静,一个不小心,她就醒不过来了。   摸了摸她的小脸,仍旧是微凉的,说明她还没有好。   奶豆儿突然起身,爬进被窝里,四处寻找着顾夏的手指,它已经闻到那个味道了。   可怎么也找不到,不由得委屈的喵喵叫。   康熙有些疑惑,大手伸进去将它捞了出来,无奈的训斥:“别闹,不小心挠到小主子,你家大主子要揍你的。”   皇后却知道是怎么回事,轻声道:“它总是舔舔熙贵妃的指尖,又舔舔她的唇,拦也拦不住,她养这三个,一个比一个精,兴许有它们的道理,您看?”   康熙有些无语,和奶豆儿大眼瞪小眼,见它已经炸毛,想要来挠他了,这才松手,奶豆儿瞬间又钻到被窝里,找手指头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钻出来,果然见它舔了舔熙贵妃的唇,完了又老老实实的窝在一旁,特别的乖巧。   “小东西,到底有什么诀窍?”康熙拉出顾夏的手掌,微微凉的手,无力的搭在他的大手里,只有他的手一半大,看着特别令人心酸。   那指尖圆润白皙,没有任何异常,康熙看不出什么,只得又将她的手塞了回去。   又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柏永年端着熬好的药过来了,先是跟康熙行礼,又要用老法子灌药,被康熙夺了过来,一口一口的渡,好歹是多喝了些。   可这法子,除了他,别人谁也不敢用。   这要是醒不过来,还得想别的法子喂药才成。   小公主被抱走一会儿的功夫,小嘴一撇一撇的,先是撅的跟小鸡嘴一样翘翘的,见没有熟悉的气息,嗷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洪亮的声音吓了康熙一跳,条件反射的,最后一口药被他吞了下去。   有些无语的看向柏永年,康熙冷声道:“少了一口,这……”   问完之后,也不等他回答,上前轻柔的将小公主抱起,又放到顾夏的臂弯里。   “无碍。”柏永年轻声回。   “等等,你来瞧瞧,她的指尖是不是微微蜷缩了一下?”   太过短暂,让他觉得如坠梦中。   康熙一开口,皇后顾不得什么了,也跟着把脑袋凑过来,直直的盯着熙贵妃露在外头的手。   柏永年也跟着上前,三人紧紧的盯着,眼都不敢眨,就怕错过那奇迹的瞬间。   “有吗?”   像是昙花一现般,三人眼睛都酸了,却再也没有动静。 第52章   有些失望的移开眼眸, 瓜娃子和雪团却凑上来了, 小尾巴摇的特别欢实。   “汪汪汪~”主人主人我想你啦~   “叽叽叽~”主人主人我想你啦~   “喵喵喵~”别吵别吵你们坏蛋~   三重奏在耳边响起,顾夏想让它们别吵,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用力的想要打破身上的桎梏,却怎么都不得其法, 拼尽全力, 却仍然带不动沉重的肉身。   那种梦魇的感觉,让她有些懵,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她又死了???   那她的两个孩子怎么办?顾夏不甘心,继续拼命的挣动着, 她甚至来不及抱抱两个孩子, 还没来得及看他们一眼。   可是她好累啊,好想就这么一睡不起。   这种想法一出来,她全身绷着的劲,在这一瞬间尽数卸去, 柏永年正在给她号脉, 感受到那脉搏越来越微弱,就要停止不动。   手中的银针便毫不犹豫的向重要穴位刺去, 他甚至来不及跟康熙请示一声。   “去,把小阿哥抱过来。”   康熙冷声吩咐,接过小阿哥之后, 毫不犹豫的把他叫醒, 睡的正好被弄醒, 小阿哥嗷的一声就哭了,特别响亮。   他一哭,小公主也跟着哭,三小只更是跟疯了一样,疯狂的叫着。   一时间,景仁宫里头嘈杂极了。   纳兰立在二门处,听到里头的动静,忍不住皱了皱眉。   紧接着是奴才惊喜的尖叫:“贵妃娘娘!”   然后有人夺路而出,不知道忙活着什么。   顾夏迷蒙的睁开双眼,就看到一张俊秀的白皙脸庞在眼前,毫无瑕疵,瞧着好看极了,条件反射的伸手摸了摸,果然感受到丝滑的触感。   “贵妃娘娘!”曹嬷嬷又是一惊,皇上还在呢,这么含情脉脉的摸着柏太医的脸,算是怎么回事!   要命了!   这一声叫喊,让顾夏的理智瞬间回笼,她的手还覆在柏太医的脸上,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而一旁康熙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手中还抱着小阿哥。   顾夏:……   “热的,我没死?”心念电转间,顾夏赶紧给自己台阶下。   轻轻的一声叹息在身边响起,康熙将小阿哥交给乳母,坐在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温热的感觉,让他感动的想要落泪。   多怕她一睡不醒,再也无法睁开那灵动的双眸。   “皇上。”顾夏握住他的手,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心中默念,忘了刚才吧忘了刚才吧。   “嗯。”喉咙里像是堵了棉花,康熙艰难的崩出这个字,今儿她一直静静的躺着,就像是流光了身体里的血,只剩下破败无力的躯壳。   皇后带着众人退下,将空间留给两人。   “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顾夏眼巴巴的望着他。   康熙沉默,朝着奶母挥了挥手,奶母就将两个孩子抱过来,并排放到她跟前。   “真可爱。”   这会儿两小只又睡了,握着小拳头举在头顶,小腿叉开睡的像一只小青蛙。   “去请原御医来。”总要再仔细检查过,才能明确她的情况。   顾夏不置可否,既然她醒了,那便是没事了,可让原御医看看,大家也都图个心安。   “这一次……你可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康熙替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问。   顾夏摇头,有时候并不是人为,她就是有这样的倒霉劲,好在有绿液在,到底将她救了回来。   她的五感很是敏锐,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再说还有曹嬷嬷在盯着,世上的手段就那么多,发现一种少一种,没有那么多的秘药。   嬷嬷接生的动作也没有什么异常,那么多只眼睛看着呢,想做手脚也不容易。   手被大手完全的包裹住,顾夏看着他将自己手裹住,放在他的脸上,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最后都化为沉静的陪伴。   门被叩响,紧接着是香襦的禀报声:“禀皇上、贵妃娘娘,原御医已经到了。”   康熙应了声,让他们进来,这才将顾夏的手妥帖放好,面色凝重的立在边上,等待御医的到来。   顾夏笑了笑,柔声道:“我既然醒了,您便放轻松些。”   他如何轻松的起来,醒了是好事,可还有个词叫回光返照呢,谁知道她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好不容易有一点希望,就怕是最绝望的黑暗。   原御医看到顾夏醒了,就笑眯眯的打招呼,神色非常放松的问她一些问题,她一一回了,原御医又把了好久的脉,仔细的观察过,这才慢条斯理道:“醒了就好了,只不过身体虚的厉害,堪比八十岁老妪,因此啊,这往后得好生养着。”   说到八十岁的时候,原御医加重了语气,顾夏有些黑线,要不了一个月,她能活蹦乱跳去打虎信不信,还老妪?哼。   只到底有些扛不住,这一会儿功夫,就累到不行,勉强笑笑的功夫,转瞬又陷入沉睡。   送走原御医后,康熙在床前站了一会儿,想着堆积的政事,和刚刚召见的重臣,又匆匆回了乾清宫。   他是一国帝王,责任感让他无法继续儿女情长。   漫说这会儿是贵妃病重,就算是他自己病重呢,爬也得爬起来。   “皇后,熙贵妃这里,便由你守着了。”交代一句之后,康熙匆匆离去。   皇后躬身应下,安安稳稳的坐到顾夏床头,拄着下巴望着那沉静的睡颜,看着看着,唇角就勾起一抹微笑。   她睡的真好看,眉眼如同天赐,完美的不像话。   就是面色青白,透不出一丝血气,看着就让人心疼。   顾夏这次睡的时间不长,半个时辰的功夫就醒了,先是就着香襦的手,把汤药给喝了,顺便偷偷把积存的绿液用了,她这一次伤的着实厉害,说是去了半条命也不为过。   就算有绿液的填补,好起来也是很慢的。   她一醒,就把皇后赶去睡觉了,她瞧着不比她好多少,眼下的青黑非常浓重,瞧着就跟个鬼一样,哪里好意思哭她可怜。   皇后还想挣扎一二,被顾夏毫不留情的否了:“姐姐快去睡吧,好生让太医给您看看,可莫要任性,拿自己当儿戏。”   这些话有些长,顾夏说的气喘吁吁的,皇后顿时急了:“好好好,我应下还不成嘛,你别急。”   两个病重之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对方会先挂,也生怕对方先挂了。   “我整日里躺着无聊,姐姐明日还要来陪我呢,今儿好生歇息吧。”顾夏冲她笑了笑,吃力的抬起手,摸了摸皇后柔软的小手手,柔声安抚。   她只要醒了,就真的不打紧了。   知道吓到她了,因此笑的格外温柔。   皇后这才恋恋不舍的躺到侧间的软榻上,要是回了承乾宫,那她记挂着这里的熙贵妃,哪里睡得着呢。   这大半个月,景仁宫封的严实,谁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情形,可都在猜,定然是不大好,要不然怎么连洗三都没有办呢。   要知道皇太子当初的洗三礼,可是盛大到不行的,三品以上的官员宗亲都带着家眷来庆贺,何其壮观。   这再过几日都是三月初二,龙凤胎的满月了,竟还没有动静,难道不光是熙贵妃不好了,连两个孩子也不好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无数人在心中祈祷,恨不得景仁宫从紫禁城的地界上消失才好。   那可是熙贵妃!有封号的贵妃!   那可是龙凤胎!生在二月二龙抬头的龙凤胎!   就连孝康章皇后的侄女,如今也不过是个庶妃,孝诚皇后的嫡妹,也还是一个庶妃,那瓜尔佳氏何德何能,竟然从嫔位蹦到贵妃上去,她怎么不直接窜上天,和西天佛祖肩并肩呢。   宫中某处。   娇嫩的手指就像是葱段似的,又白又嫩,上头戴着镶珠宝的护甲,柔美中带了几分贵气。   “可安排好了?”   她的声音清脆,就像是黄鹂鸟一样动听。   底下的嬷嬷微微垂着头,哑声回:“一切都安排妥当,只要她出现在人前,这计划便通了。”   “董氏无用,死的毫无价值,可那王佳氏还活着,便用一用吧。”她说出来的话,瞧着和缓,可仔细听来,还是带了几分急迫。   嬷嬷无声的应下,如同最朴素的老实嬷嬷,毫无特色的脸庞、衣着,混着人群中,谁也不会多看几眼。   那女子也记不住她们的名字,她们在她这里,就是一个个的代号,好用了,多用几次,不好用了,便随手抛下。   不能为主子分忧,自然不是好奴才,趁早处理了,也好过以后捅娄子。   景仁宫。   今儿天不错,浅金色的阳光照耀在人身上,暖暖的很舒适。   顾夏眼馋的看着院中的小宫女,笑嘻嘻的在踢毽子,感觉阳光在她们身上跳舞,看着就高兴。   “还有几天就成了,别看了。”皇后笑吟吟的递过去一碗鸡汤,柔声嘱咐:“里头的肉也吃了,嬷嬷说了,连汤带肉才有营养呢。”   简直生无可恋的喝掉鸡汤,顾夏怏怏不乐的撅嘴:“我都已经好了,上山打虎不成问题,就让我出去吧。”   这是不可能的,皇后坚决贯彻月子坐满一个月的说法,少一个时辰都不成,偶尔许她下床走动,还让海宁跟搀扶残疾一样,恨不得直接抱她下来走一圈。   顾夏确实伤的重,前半个月的时候,就算让她下床,她也动不了,只能动动嘴皮子,还总是累那种。   过了二十天的时候,才好转起来,到了今天,在绿液的帮助下,她真的觉得她可以上山打虎了。   可惜皇后不这么觉得,坐在她的床榻前,只要她一说,就开始啪嗒啪嗒的掉眼泪,等她后悔了,那眼泪跟抽水机一样,瞬间就关阀门了。   顾夏:……   什么时候她的好姐姐,变成戏精了。   皇后正色看向她,素日里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起来,笑吟吟道:“皇上交代了,如今战事吃紧,洗三礼没办,这满月酒也要简办,可过几日先赐下名字来。”   她原先以为,连满月酒都没有呢,这突然间给了她消息,可不是惊喜。   若是一开始就告诉她,这满月酒就要简办,她怕是要不高兴的。   作为简办满月酒的补偿,现在赐名并不是小名,而是大名,要知道现在连皇太子都是保成、保成的混叫着,还有一个保清阿哥。   顾夏对这些不在意,随口回:“什么简办隆重办的,只要孩子们平平安安的长大,便心满意足了。”   算起来,她已经在鬼门关溜达了两圈了,自然明白这些都是外物,只要能好好的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奢望了。   皇后笑了笑,学着康熙的样子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你升为贵妃,还有封号,满月酒简办,低调一些,也省得都乌鸡眼似的盯着呢。”   红眼病的可怕,顾夏在穿越之初已经体验过了,想想都觉得无语。   说罢,皇后又理了理手中的针线,埋头绣了起来,虽然给两个孩子做了无数的小衣裳,可还是不够。   这两小只跟泡豆牙似的,见风就长,刚生下来的时候,能穿的那些衣服,现在又小了,景仁宫瞬间又陷入紧张刺激的新一轮缝制。   主要也是两个孩子,什么都要双份的,因此人手显得格外不够。   顾夏闲的无聊,也会扎两针,可曹嬷嬷不许,才绣个蜜蜂腿呢,就被抢过针线,还振振有词道:“您过过瘾便罢,哪里能真让您动手呢,女子月子里丝毫马虎不得。”   皇后也跟在后头劝:“是这个理,女子生产,骨头缝全都开了,这要像合的跟原来似的,哪有那么容易,因此得好生养着。”   香襦也弱弱的发表意见:“奴才听太医叮嘱了,有事没事的时候,还是要下床活动一下的。”   她没生过孩子,想象不出其中的痛苦,说起来就格外的轻描淡写。   顾夏找到了同盟,可惜被皇后和曹嬷嬷联手镇压,接着躺到床上长蘑菇。   在康熙抽空过来的时候,她就哭唧唧的告状,抹着不存在的泪,可怜巴巴道:“臣妾躺的都要长褥疮了,可是姐姐和嬷嬷还不许我起身……”   “我好可怜啊……”   “皇上你要为我做主啊。”   康熙冷眼觑着她,丝毫不为所动。   并且冷酷无情的转身看向梁九功,轻声吩咐:“皇后和嬷嬷做的好,赏。”   轻飘飘的一个赏字,让顾夏冷哼了一声,别开脸去,假惺惺的哭:“你们都不爱我,都是大大大坏蛋。”   床垫往下陷了些许,顾夏扭头一看,康熙大马金刀的坐在边上,双眸微微眯起,危险的望着她。   “我最喜欢躺床上了。”   顾夏瞬间改变口风,特别的没有节操。   脸颊上又覆上一只大手,轻轻的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   就听一声低沉的叹息在头顶响起:“瘦了,都捏不住了。”   怀孕期间,顾夏胖了不少,再加上本身年少,还是有一点婴儿肥在的,可这一次重病,直接消去了全身的肥肉。   从未有过的消瘦,这种瘦特别的不健康。   跟皇后立在一起,不像是紫禁城中最尊贵的妃嫔,倒像是两个难民营逃难来的,看着可怜的紧。   原本是蜡黄的,那副尊容真是绝了,完全没有往常的美貌,跟枯荷似的。   养了这些时日,才终于养的好了些,变成了苍白,顾夏揽镜自照,被里头的病西施美的说不出话。   无端的,想起《红楼梦》中,对林黛玉的描述。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她甚至还蹙起双眉,想要学黛玉的似蹙非蹙笼烟眉呢,可惜皱来皱去的,瞧着都有些怪,这才作罢的。   “想什么呢?”   脑门被弹了一个脑瓜蹦,顾夏瞬间回神,直接对上康熙含笑的双眸,总觉得她生完孩子之后,康熙在她面前放松许多,她能轻易的看出对方的心情了。   若不是他故意的放纵,她是能看出来,可需要小心的猜度。   讨好的笑了笑,顾夏吐舌:“想您。”   肉眼可见的,康熙的耳根一点一点的红了,如同最剔透的红玛瑙,在烛火下好看极了。   突然这么纯情,她也好羞涩啊。   顾夏挠了挠绯红的脸颊,扣着被面上的花纹,有些不敢抬头。   室内一片寂静,有淡淡的暧昧缠绕。   在她又忍不住要挠脸的时候,突然听到低低的轻笑声,如同羽毛在心底轻搔,泛起密密麻麻的痒来。   “礼部奉上几个字,你瞧瞧喜欢哪个?”   从袖带中掏出一张折叠的宣纸,康熙展开后,直接递给她,柔声说道。   想到姐姐跟她说的,康熙要赐名一事,顾夏心中一动,接过宣纸,看着上头的选项。   “胤禔、胤礽、胤祉、胤禛、胤祺、胤祚……”   拢共十来个名字,顾夏看了,发现都是胤字起,示字旁打底,鬼使神差的,顾夏伸手点了点胤禛两个字。   对于大名鼎鼎的雍正,他的名字,顾夏还是记得的。   她还记得太子叫胤礽,旁的都忘了,这还是偶尔瞟一眼电视剧,无意间记下的。   多年的职业生涯,让她将以前的知识都快忘完了,满脑袋都是后来学的职业相关,这些无关紧要的历史知识,早就在她的脑海中清空了。   康熙摩挲着宣纸,有些遗憾道:“胤礽和胤祚都不错,还以为你会选这两个呢。”   时光静怡,烛火摇曳。   顾夏浅笑盈盈,柔声道:“禛,以真受福也。”   “是,《说文》里头来的,确实不错。”康熙对她的品味表示赞同。   小阿哥的名字就算定下了,康熙又盘算着小公主的名字,想了半晌不得其法,半晌才迟疑的开口:“温熙公主怎么样?”   被顾夏一口给否了,等以后了,时间又走到21世纪,演员们开始拍吻戏了,然后大家都记得有一个温熙公主?   康熙拧了拧眉尖,有些懵:“那……纯熙?”   春喜???这个谐音也不好,顾夏瞬间也有些愁,女孩子连封号都好难想哟。   两人面面相觑,连连想了好几个,不是这样不满意,都是那样不满意。   “端淑?和静?怀柔?瑾瑜?”   顾夏:……   小心翼翼的觑着康熙的神色,顾夏试探着问:“为何都是这样柔媚的字眼,我想着,若是起的男孩名,会不会压得住一些?”   康熙沉默,起的男孩名,也是可以的,可……看着顾夏期盼的眼神,否定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胤熙如何?”想了想,简单粗暴的组合一下,瞬间满足了熙贵妃的要求。   顾夏:……   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可她也想不出好的了。   “那就这样吧。”   小公主的名字,就这么被决定了,曹嬷嬷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胤熙?公主名?逗我。   可惜两个主子喜欢,她们自然没有置喙的余地。   三月初二。   一大早顾夏就兴冲冲的喊皇后起来,顾夏穿上内务府送来的贵妃吉服,美滋滋的在皇后跟前转圈,乐呵呵道:“姐姐你瞧瞧,像不像姐妹装?”   仔细一看,还真有点像,贵妃的规制,已经可以用上黄色了,两人立在一起,相同的配色和略微不同的首饰、花纹,说是姐妹装也是可以的。   皇后本来不喜欢身上厚重的凤袍,听她一说,瞬间喜欢上了,轻轻的嗯了一声,满足道:“以后让她们多做两套。”   天天不重样,换着穿。   贵妃的礼服,果然是非常的精致美丽,规制特别的高,顾夏忍不住又转了个圈圈,她如今身体渐渐好转,孩子也养的壮实,没有寻常双胎的孱弱,怎么能让人不高兴。   顾夏牵起皇后的手,姐姐的身体只能支撑她日常生活,像这样穿着全套战袍,光是立着,就已经消耗她所有的力气了。   “你先去吧。”皇后就着她的力,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示意她先去前殿去。   这一大早收拾这么齐整,自然是有原因的。   礼部左侍郎带着圣旨、仪仗队,在前殿候着呢,就等着她收拾妥当出去了。   顾夏忍不住笑了笑,升职加薪总是令人愉悦的。   这是她穿越后,第一次见朝廷官员,看着布颜那整齐的山羊胡,突然间就没有了期待,说好的能通过殿选,相貌都是不错的呢?   不过平平而已。   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跪下,布颜有意识的立在一旁,高声朗读圣旨。   不得不说,有时候帅大叔样貌平平,可着实有一把好嗓子,低沉中带着磁性,最重要的是,说出来的话好听。   “恭喜熙贵妃娘娘了,此次阿哥赐名胤禛,公主荣封固伦公主,可见天恩浩荡~”布颜捋着自己的胡子,笑呵呵的说道。   顾夏客气的回了,互相见礼之后,这才目送他离去。   等回到内室之后,皇后正含笑望着她,精致的妆容特别漂亮,一如初见的模样。   红唇勾勒之下,那完美的弧度,连带的气色也好上许多。   “姐姐。”顾夏挨着她坐下,柔声喊着,见皇后望过来,不由得轻笑一声,拿起妆台上的胭脂,用银簪子挑了,在眼尾处细细的描绘出上挑的形状。   她如今神态越发的温柔了,不过寥寥数笔,就添了几分凌厉。   “您瞧瞧,可还好?”将镜子摆成适合皇后观看的角度,顾夏唇角含着骄矜,轻声道。   皇后听她这么说,便凝眸往镜中看,只见熙贵妃气色明媚,就像是春日早间一朵明丽的花朵,还带着尚未蒸发的露珠,清新中带着芬芳。   “真美。”她唇角含笑,轻声道。   “是吧?”矜持的放下手中的银簪,顾夏拉着她坐在一旁,就听外头有嘈杂的声音响起。   隐隐传来香襦的训导声:“都小声些,吵着主子,仔细你们的皮。”   顾夏扑哧一声笑了,香襦素来娇软可爱,竟不知她还有泼辣的一面。   起身打开窗户,院子里没人,想来就是前殿了,今儿是两小只的洗三礼,热闹些也是应当的。   “碧玺,你也去照应着,香襦年岁到底小了些。”皇后冲着碧玺含笑点头,就见她笑眯眯的应下,转身下去了。   两人又一道去看了看孩子,两小只穿着浅色的细棉夹袄,外头包着大红的襁褓,举着粉色的小手手,兀自酣睡。   顾夏调皮的点了点他们的鼻子,见胤禛皱了皱鼻,便坏坏的笑了起来。   “咿呀~”奶声奶气的小声音,在边上响起,一转脸,就对上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哎哟我的小心肝,你醒啦~”顾夏夸张的喊了一声,摘掉手上装模作样的护甲,将胤熙抱了起来,还是摸摸有没有拉尿,这才和皇后并肩坐下。   这两个小东西现在长开了,一个比一个好看,先前还在褪奶皮,褪过一层皮之后,整个人粉嫩粉嫩的,鼓囊囊的青蛙眼也变成的又圆又大。   黑溜溜的眼珠子就那么依恋的望着你,一下子能甜到人的心里去。   刚开始的时候,明确的能看出来,小公主像康熙,小阿哥像她,可现在满月了,略张开了些,就不得不承认,她的基因是非常强大的了。   两个人眼睛都像她!   皇后也是这么觉得的,只见她也跟着摘了护甲,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小公主的脸蛋,不可思议道:“简直就像是你的翻版,又更精致些,小仙女也不过如此了。”   那小脸嫩的她都不敢用力,跟水蜜桃似的,总觉得轻轻一戳,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就承受不住了。   顾夏唇角的笑容扩大,柔声道:“小孩子都是不能夸的,世外仙姝……嘻嘻嘻……”   露出一抹怪笑,顾夏赶紧收了收,就见皇后很赞同的点头,“世外仙姝一点都不为过,这般玉雪可爱,不过瞧一瞧,我的心就要化了。”   两人只对着小公主的脸,就能看上半晌,等回神的时候,已经大个时辰过去了。   胤熙耐不住长时间的凝视,握着自己的小拳头,又陷入沉眠中。   她一睡着,顾夏就将她放到婴儿床上,不再抱着她,省的养出非得让抱着睡的坏毛病了。   一个公主,有的是人来抱她,可这样对脊椎不好,坏毛病还是杜绝比较好。   皇后惋惜的看了一眼,落寞道:“我的身子不争气,也不能抱一抱孩子,真的是……”该死。   后面两个字被她咽了回去,可顾夏多了解她啊,只不过听一个话音,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因此笑道:“如今慢慢的好了,等天热一点,好的更快些,在不成,两个孩子大了,您牵着她走,也是可以的,何必争一朝一夕。”   这孩子的成长,说快,也快着呢,说慢,也是很慢的,日子都是一天天的过出来的,姐姐也太心急了。   皇后轻笑了笑,并不辩解。   她也以为自己好多了,可昨夜儿……夜里风凉,她不过在窗下略立了片刻,瞧瞧外头的月白夜清,便有些咳。   那熟悉的腥甜味,让她心中难受极了。   她到底是个不长久的,一点点的福气都承受不住。   两人略说了会儿话,左右无事,顾夏便抽了一本《弟子规》来看,说来也是巧合,老先生不曾教过她,康熙和姐姐也不曾教过,都以为这样的基础启蒙书籍,她是学过的。   原主是粗略的看过,可她没有,记忆中那些片段,到底不如自己亲自研读来的有记忆些。   “你还看这个?”皇后果然有些诧异,在她心中,素来跟熙贵妃对话,言行有致,想必是个饱读诗书的,这样的启蒙书籍,实在想不到她会拿到手里来看。   顾夏轻点了点头,瞬间想到好借口:“温故而知新,再翻出来看看,也是有别样的收获。”   “可不是,我三岁的时候读的,嬷嬷教一句,我背一句,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时候,都已经背的滚瓜烂熟,后来真的开始学了,就快上许多。”   想到以前的时光,皇后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接着说道:“小时候背的,记忆总是更深刻些,反而长大后学的那些,记还记得,没这么深。”   顾夏赞同的点头,她小学的时候,学的那些东西,发生的事情,记得都很清楚,可大学的知识就不行了,不如小学记得清楚。   两人各自捧了书来读,沉浸进去之后,时间倒也过的很快。   “皇后娘娘、熙贵妃娘娘,太皇太后遣苏麻喇送来赏赐,可要见一见?”海宁清朗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顾夏点了点头:“叫进来吧。”   作为三大巨头之一的太皇太后,在小事上,是凌驾于众人意志之上的,只要她开口,没有人可以拒绝。   苏麻喇仍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见了两人之后,淡然的行礼,好歹带了一丝笑意:“给皇后娘娘、熙贵妃娘娘请安,两位主子万福金安。”   皇后赶紧叫起,说起来苏麻喇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隐隐是要超过皇太后的,没办法,睡让她是康熙的启蒙老师,在他的成长中,有很强的参与。   再一个,她们现在穿的礼服、吉服类规制衣裳,还是苏麻喇带头设计的呢,想要在她跟前摆谱也是可以的,就是有一定的反噬。   “娘娘客气了。”苏麻喇欠身,接着柔声道:“今儿是熙贵妃的好日子,龙凤胎素来都是吉兆,太皇太后也很喜欢,特意命奴才送来一些礼物。”   说着拍了拍手,后头跟着的太监宫女便上前,展示手中的托盘,而苏麻喇也将礼单递给一旁的海宁,让他传给顾夏。   顾夏捏在手里,并没有看,笑吟吟道:“太皇太后一片心意,臣妾感恩在心,等此番事了,带着两个孩子去给曾祖母请安。”   几人又寒暄几句,苏麻喇才告辞离去。   她的到来,代表着后宫送礼的章程开始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皇太后跟前的梅止便过来了,客客气气的跟顾夏见礼。   因着皇太后为人低调,又不是圣母皇太后的缘故,寿康宫的人,一向都是低调守礼的,不像慈宁宫,总是凌驾于众人之上。   顾夏也很客气,请她坐了,又上茶上点心,寒暄片刻,接下名目上的礼物,实则赏赐之后,这才目送梅止离去。   梅止如今也不过三十多岁,却穿着褐色的常服,将自己打扮的五十岁不止,要多老气都有多老气。   她自然是随着主子来的,一切以简朴、低调为主,皇太后作为未亡人,打扮的不比她好多少。   除了规制内的衣裳,自己的常服,也都是跟着太皇太后走,看背影谁也看不出是三十少妇。   紧接着,便是康熙的赏赐了。   在月子里,差不多每天都会有赏赐,大大小小的,有时候是大件,有时候只是一碟子康熙用的好的点心,都是看他心情的事。   这一次,是礼部拟的名单,按照规制来的,中规中矩,没什么稀罕的。   景仁宫跟梁九功已经混成了老熟人,他作为最了解这些内幕的存在,在顾夏面前特别会装孙子,一点也不摆自己总管的架子。   等他走后,顾夏感慨:“一个个都是人精子,见风使舵生来就会。”   她第一次见梁九功是个什么情形,已经忘记了,但是给她的印象可没有这么的随和。   隐隐的带着高傲,虽然客气,却也是彰显人家自己的素质,不是因为敬重你。   顾夏在职场上混多了,再加上有绿液的加成,对人的情绪感知还是比较敏感的。   听她这么说,皇后皱了皱眉,沉声道:“他欺负过你?”   “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处到他这个位置上,已经不会轻易表露对人的喜恶,就算是想要你死,恐怕也是面上笑嘻嘻,背后一刀捅下,让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梁九功一走,景仁宫又变得安静下来。   “诸位庶妃已经到了,先安排在侧殿吃茶听戏,娘娘可要去招呼一声?”香襦立在外头,躬身回道。   “走吧。”   瞧了瞧怀表,已经十一点了,是时候该照看着了。   两人手牵着手,一道往前殿走去。   先听到的就是丝竹的悦耳之声,接着才是小小的嗡嗡声,女人凑一起,难免闲谈,这么多人凑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累积起来的声音也不小了。   “皇后娘娘驾到~”   “熙贵妃娘娘驾到~”   太监高声唱和的声音响起,侧殿中顿时一静,嫔妃们都赶紧起身,上前给两人见礼。   一个皇后,一个有封号的贵妃,作为庶妃们,在重大场合都是要行跪礼的。   看着佟氏、赫舍里氏不甘不愿的跪下去,顾夏心中闪过一丝庆幸,幸好她是嫔位,除了太皇太后、太后、皇上那里需要跪一跪,不用见人就跪。   “平身。”两人异口同声的叫起,接着相视一笑,顾夏仍是牵着皇后的手,将她送到主位上后,这才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庶妃们在她坐下之后,才跟着坐下。   佟氏刚才没来得及瞧,这会儿定神一看,心中很不是滋味。   不是说熙贵妃病的要死了,制造局都在准备棺材,那台上这个气色红润,艳光四射的女人是谁?!   怕不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才格外的美?   偷偷的打量着皇后,她素来有才名,也就是相貌平平的意思,可瞧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微微上挑的眉眼带着几丝凌厉的美,又哪里是个相貌平平的病重之人?   姐妹俩真是玩的好手段,接着病弱的名头,一个升上皇后,一个升上贵妃,她们何德何能。   想到这里,佟氏的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委屈来,自古表哥表妹才是良配,她不过略小了几岁,表哥就被这些别有用心的女人给哄住了。   表哥……   人都是经不住念叨的,她在心中念了几遍,表哥便风度翩翩的出现在眼前。   “朕没来晚吧?”   含笑看向首位上的顾夏,康熙唇角溢出一丝轻笑。   顾夏先将皇后搀扶下来,两人一前一后的立着,其他的庶妃立在两人身后,这才一道行礼。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   康熙叫起后,直接牵着顾夏的手,往上头走去。   佟氏见他从面前过,一个眼神也没有飘过来,不由咬住下唇,还听到瓜尔佳氏假惺惺道:“皇上能来,便是好时辰,什么晚不晚的……”   马屁精,就会花言巧语的哄人。   佟氏的眼圈有些红,进宫这么久,竟然还未侍寝,让她的心中不安极了,嬷嬷给她说,是因为年岁小,她才不信哩,民间不是有话,男子就喜欢年幼的女子么?   再说,熙贵妃也就比她大了一岁多,现在孩子都生了,怎么她就年岁小的不能侍寝。 第53章   看到康熙来, 顾夏是有些惊喜的。   她以为, 以他这段时间政事的繁忙程度,今儿怕是没时间的。   毕竟赏赐都已经下来了,她也以为,这是康熙不来的信号呢。   康熙给她一个你懂的眼神, 可顾夏不懂, 懵懵的看着他。   这会儿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康熙也不再多说,跟皇后客气的点头见礼之后,便挨着她坐下了。   毕竟皇后在呢,他跟熙贵妃坐一起, 就是打皇后的脸面, 这样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佟氏的心情有些复杂,皇上没跟熙贵妃坐一起,她是高兴的, 可跟皇后坐一起, 夫妻俩名正言顺的,好像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一颗心随着康熙的到来, 瞬间变得七上八下的,难受极了。   顾夏眼角余光,在关注着庶妃群, 看到佟氏的表情就笑了, 她到底年幼, 表情管理还算到位,可情绪波动之下,那些小荡漾,便让人瞧得清清楚楚。   董氏不在了,王佳氏变得沉寂下来,往常明媚的笑容消失,整个人变成合格的后妃,唇角勾着完美的弧度,好看是好看,就是冷冰冰没有一点温度。   不过看了几眼,就听皇上说道:“走吧,去正殿,时候也差不多了。”   顾夏点点头,和康熙一左一右的搀扶着皇后。   就听身后有人脆生生道:“皇后娘娘真乃吾辈楷模,和皇上伉俪情深,龙凤祥和真是大吉之兆。”   这话说的没错,就是有些酸酸的。   还带着些不怀好意,在熙贵妃的好日子上说这些,什么伉俪情深,什么龙凤,不是生生的戳熙贵妃的心肝嘛。   再一个,这话皇后也听着呢,就算她贵为皇后,却仍是不如熙贵妃得宠,还让对方先生下龙凤胎来,若她对熙贵妃不过平平,这话可真够扎心的。   可看到说话的是佟氏,众人便有些理解了。   她自诩是皇帝表妹,与皇上的情分非同一般,不过开口刺几句,即显出她来,又不会招来惩罚。   顾夏:……   一时谁也没有接话,就像没有听到似的,过门槛的时候,顾夏轻声提醒:“姐姐小心脚下。”   “嗯。”皇后小心的觑了她一眼,温柔的回了一声。   康熙:……   你们真的没有考虑过朕的心情?   顾夏还真没考虑过,甚至有些埋怨他,要不是他的身份特殊,这后头能跟上一大秃噜的庶妃吗?   一个个的身份都不低,想戳她心肝就戳心肝,想扎心就扎心,还不能肆无忌惮的反驳。   偏殿正殿挨着,转身的功夫就到了。   安排着坐定,又让乐师坐好,康熙这就吩咐摆膳了。   本来马佳氏的心中还算淡然,只有后宫嫔妃庆贺的满月酒,着实不算什么,就算康熙亲至,也改变不了,一个贵妃的孩子满月酒,并不比庶妃盛大的事实。   可皇后、贵妃跟前的膳食,全是御膳,那就比较扎眼了。   甚至还有些扎心,贵妃到底是贵妃,与他们不同。   顾夏却不觉得有什么,别说是御膳了,康熙亲手做的饭菜,她也是吃过的。   这御膳也就面上好看,也不一定能和她的口味,实在没有荣幸的感觉。   “今儿是家宴,大家都不要拘束,朕自饮一杯,你们随意。”康熙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皇后唇角动了动,有些想笑,还是绷住了。   顾夏也有些目瞪口呆,还有这样的操作?那酒杯连倒温水装样都没有,直接是空的,他甚至还假惺惺的把酒杯倒过来,以示自己喝的滴酒不剩。   禽兽。   口中骂着,却不妨碍她有样学样,也跟着喝了空酒杯,赞叹一声御酒的美味。   康熙捏着手中的白玉杯,看着其他人都乖乖的倒酒饮下,就她坏坏的,不由得唇角溢出一丝轻笑。   “这酒不错,熙贵妃,你可喜欢?”   “喜欢。”顾夏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特别诚恳。   佟氏眼角余光一直在看着她,见一个相貌平平的嬷嬷,立到熙贵妃身后去,这才收回视线。   一顿膳食用的平平无奇,直到送走众人,也是安然无波的,顾夏这才舒了一口气,高高兴兴的看向康熙:“要去后面坐坐吗?”   她一开口,皇后便上前告辞,拄着额头喊头晕,“晌午喝多了,这会儿有些晕,臣妾回宫醒醒酒。”   康熙:……   跟着熙贵妃学坏了,她中午也是喝的空杯,这也能醉,那就是怪事了。   顾夏黑线,出言挽留:“姐姐急什么,就在这睡下便罢。”   见皇后隐晦的看向康熙,也跟着回了个他又不一定留下的眼神。   康熙看着她俩眉来眼去,直接断绝她俩的希望。   “既然皇后累了,那便好生的回去歇息吧。”说着看向顾夏,柔声道:“走,朕陪你歇晌。”   顾夏嘟了嘟嘴,看着皇后毫不犹豫的离去,有些不高兴。   都怪大猪蹄子,她想抱着香软的姐姐睡觉,谁想抱着他睡。   可是被结实的臂膀圈住,她瞬间就叛变了,觉得这样的滋味也是非常美妙的。   往康熙的怀中拱了拱,瞬间被硬邦邦的一坨抵住了,僵硬的转身,却被康熙摁住,哑着嗓在她耳边喷热气:“别动。”   别小看素了好几个月的男人,跟狼没差多少。   她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他还是得忍着,可收点利息,也是可以的。   事后,顾夏转着自己的手腕抱怨:“说是来陪我歇晌,我反而更累了,手腕子好酸哦。”   康熙餍足的躺着,特别禽兽的舔了舔她的手腕,色气道:“乖,累了睡的更沉,更舒服哦。”   这种诱骗的语气,让顾夏直接翻了个白眼。   两人搂在一处,互相鼻息交缠,甜香和龙涎香的味道掺和在一起,是特别安心的味道。   累了之后,康熙睡得果然很沉,顾夏已经看了他半晌,也不见他醒。   往常她不过略动一动,他就醒了,机警的厉害,今儿她已经看了又看,甚至还上手摸了摸他眼下无法忽视的青黑,也没见他有丝毫动静。   仔细的用视线描画着他的五官,顾夏便轻轻笑了。   原本隐隐的稚气,也被成熟冷静所取代,如今脸庞线条更加分明些,流畅的曲线特别的好看。   那些细腻的绒毛已经褪去,剩下的是非常光洁的脸颊,胡须剃的很干净,只隐隐的有些胡茬。   坏心眼的揉了揉他微嘟的唇部,顾夏感受到那弹润的触感,不由得抿嘴笑了。   “好摸吗?”   经过这样的折腾,哪里还能不醒呢。   顾夏讪讪回眸,就见康熙双眸含笑,柔柔的看着她。   “好摸。”说完之后,便微微支起身子,在那薄唇上轻轻亲了下。   福礼先奉上,求忘记。   康熙好笑,将她往怀里搂了搂,这才轻声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他有时候兴致勃勃的过来,偏她身子虚,一直在睡着,这样几次之后,他来的便少了些。   “睡好了,您也该回乾清宫了。”今儿耽误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怕不是今晚要熬夜呢。   康熙紧紧的箍住她变得纤细的腰肢,恋恋不舍的在上头摸了一把,又流连到丰润的臀上,见熙贵妃羞的要钻进被窝里,倒是放过了她弹翘的臀部,转而将她从被窝里挖出来。   “都做孩子娘了,还这么羞涩可不成。”调笑的点了点顾夏的鼻尖,康熙艰难的将自己从被窝里□□。   顾夏含羞带煞的瞪了他一眼,恕我直言,我还两个男人了呢,该害羞,本宫也控制不住寄几啊。   也跟着起身后,顾夏期期艾艾的跟在他身后,不时帮他整理个衣领,顺个荷包的,特别的温柔小意。   “说罢,有什么事?”   她向来懒的要命,能躺着绝不起来伺候他,这突然间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顾夏:……   冷冷的哼了一声,将手中的荷包摔给他,无语道:“见您抬举公主,我心里高兴,想要伺候您一回,偏您爱多想,自己系吧您。”   康熙听到她有些生气,就转身又坐到她身边来,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你不做这些,朕也抬举你娘仨,又何必劳累呢。”   再说,想要伺候他……还是在床上让他少受些累吧。   目光闪了闪,康熙唇角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意,再过十天半个月的,就能解禁了,想到那美妙的滋味,眼神不由得瞄向不该瞄得部位。   他一个皇帝,竟然为着一个女人,素了一年,说出来都没人信吧。   当初皇阿玛宠孝献皇后,宠上天去,也没见他后宫少生一个孩子。   朕果然做什么都是最出色的,将自己夸了一通,康熙昂首挺胸的离去。   顾夏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一言难尽。   康熙这是坏掉了吧,是吧,是吧。   这么想着,不由得黑线,抿唇笑了笑,脸上到底带出几分柔情蜜意。   不管未来如何,康熙如今这样对她,一切便尽够了。   “孙妈妈,把崽崽抱过来。”顾夏看到小公主在醒着,冲着奶母招了招手。   领头的奶母是孙氏,今年也不过二十岁,白皙的鹅蛋脸,柔顺的眉眼,瞧着特别的忠实可靠。   孙氏略福了福身,便抱着小公主上前,轻柔的交到她手里,接着低眉顺眼的退下了。   顾夏抱着胤熙软软的小身子,整个人都快要被萌化了。   “哦~”声音拉长,顾夏笑呵呵的逗着小公主,才刚满月的小公主,怎么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自顾自的看着晃动的晶帘,肉嘟嘟的小手一抓一抓的,亮晶晶的色彩把她逗笑了,露出光秃秃的牙床。   晶莹剔透的口水包裹不住,顺着粉色的唇角往下流。   “哟,这小妞妞,年纪这么小,也知道喜欢珍宝了。”   她屋里的晶帘,是真的水晶珠子,星空紫的颜色特别梦幻,好看极了。   胤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乐的笑出声了,咯咯咯的,特别天真可爱。   顾夏见她这么喜欢,将手上的碧玺十八子捋了下来,粉色的珠串在她跟前晃悠着,上头赤金的蝴蝶背云颜色格外惹眼些,小公主一抓住就不松手了,捏在手里挥舞着玩儿。   瞧着孩子高兴,这做父母的就也高兴。   又逗弄一会儿,见小公主目光呆滞起来,不复灵动,就知道她累了想睡觉,放到婴儿床上,略拍了拍,她就闭着眼睛睡着了。   两只肉嘟嘟的小拳头,放到耳朵边上,跟投降似的,特别好玩。   她能立到一旁看上一个时辰都不带无聊的。   胤禛一直睡的很安稳,他到底是个男孩子,长得比胤熙壮一些,瞧着大一两个月的样子,一点都不像龙凤胎。   胤熙的骨架很小,属于纤细的体格,想必长大后跟顾夏的身材也是很像的。   沉迷两个孩子的美貌一会儿,顾夏就撸着袖子出去了,一有孩子,心中的责任感啊噗啊噗的,手中想要多握一些东西,才能给孩子更好的生活。   摩拳擦掌的来到院子里,先是将奴才们都揪在一起紧紧皮,因着今儿是龙凤胎满月,打了棒子之后,又给了个甜枣。   “每个人根据品阶有赏拿,等会儿都去魏嬷嬷处领赏。”顾夏笑了笑,柔声道。   底下人顿时喜气洋洋起来,这样的好事,赏赐必然不会少了,再说,能多一个大子都是好的,她们一点都不挑。   让宫侍都忙自己的去,顾夏坐在廊下发呆。   想要从偶像派变成实力派,还真是挺艰难的。   之前打算提取杜仲胶,可她也就是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到底怎么提取,那是一窍不通的。   之前用锅煮啊煮,显然是不对的,并没有多少胶质出来。   顾夏生无可恋的又去看了看大缸,有些惊讶的发现,她好像成功了?   她煮过的杜仲树干、树皮整齐的摆在里头,里头有不少水,漫了一小节,这会子里头有一坨坨橡胶在里头,所以……到底怎么来的?   挠了挠下巴,但是不妨碍她惊喜万分的邀功啊,只要是她发现的便成,剩下的,就交给工部来头疼,她一点都不急的。   只要康熙念她的好,她便心满意足了。   这么想着,顾夏又愁起来,那她用什么借口,来解释她突然兴起,为什么要煮杜仲树干和皮呢?   想了想,孕期无聊,想必也是可以的……吧。   顾夏不确定的想,不过她孕期胡乱闹的事情还是比较多的,康熙刚开始还给她讲道理,这个不行,哪个不行的,后来就完全随她了。   “去请万岁爷来,就说有大事相商。”   橡胶在日常生活中的用处太大了,说是大事,一点都不为过的。   海宁有些不明所以,甚至还捂着鼻子看了看大缸,那沤水的味道,实在难闻了些。   “哪个奴才这般不经心,贵主若是不喜欢,打发了便是,奴才这就先去把水倒了。”   顾夏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无语道:“你家贵主能不能发财,全靠这个东西了,你却要把它倒了?”   海宁觉得有些不能理解,探头又看了看大缸中臭气熏天的沤水,乖巧的往乾清宫去,贵主说这是好东西,那就必然是好东西,哪里容得下他置喙太多呢。   等海宁离去之后,顾夏本来想叫其他的小太监把水倒了,把水缸好生的收拾干净,毕竟里头太过腌臜了些,可是想想,工部要是想研究,谁知道这些臭水有没有用呢。   算了,还是交给专业人士也搞吧。   顾夏还是耐不住,让人用火钳从里头夹出来一块橡胶看,黑不溜秋的不规则团子,用脚踩了踩,一点点弹性,不过也算是划时代的发现了。   康熙一到,就看到顾夏脚下踩着黑坨坨,湿淋淋的,瞧着有些恶心。   “怎么了?”他尚有些气喘,顾夏基本没有叫他来过,这还是第一次,而且是刚刚分别。   因此听海宁一说,他就赶紧往这边赶,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一样,他都到了,后头的奴才还在二门处呢。   “您缓一缓,先坐下歇歇,听我慢慢说。”顾夏含笑将康熙摁到太师椅上,跟着在一旁坐了,看着寿宝将那黑团团拿起来,去清洗干净之后,又拿了回来,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   康熙知道,这就是她刚才踩在绣花鞋下头的黑团子,有些疑惑的伸手戳了戳,轻声道:“这是何物?”   这时候是三月,院中有一树梨花绽放,已经到了花期末,风不过吹一吹,就洋洋洒洒的落下花瓣来。   顾夏拂掉桌上雪白的梨花瓣,思索片刻,才轻声道:“拿锤子来。”   虽然这么说着,她却先端起桌上的茶盏,将里头的茶水缓缓倒在黑团子上头,轻声道:“您看,这东西一点水都不吸,那么它可以做的用途有很多。”   等海宁给躬身将小锤子奉上,顾夏顺手接过,在黑团上头敲了敲,柔声道:“这东西柔软又坚硬,我的力气您是知道的,拿它没什么办法。”   想了想,顾夏将黑团掷在地上,笑了笑:“也摔不烂。”   “暂时就这么多了,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更多的用途,怕是要工部来发掘了。”   矜持的笑了笑,顾夏看向康熙,就见他眉头轻轻皱起,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的黑坨坨,他是皇帝,眼光和前瞻性是非常不错的,因此熙贵妃不过说了这么多,他却想的更远。   其实工业制造中,有许多的东西,他知道是需要什么样的,可没有实物出现,他们也只能将需要的特质记下而已。   看到地上的黑团子,他就知道,机会来了,他在心中瞬间列出十来种可以用上这东西的地方。   “真是朕的福星。”康熙将她搂到怀里,在额头上印上一个轻吻。   顾夏不好意思的瞧了瞧周围的奴才,见他们都低眉顺目的望着脚尖,脸上的红晕才弱上少许。   康熙来去匆匆,瞬间又指使奴才将大缸搬走,连带着黑团子也拿走了,顾夏还想留个纪念呢,等以后橡胶发展壮大之后,就可以拿出黑团子,对别人说,看,这是我发现的。   被康熙断了念想,顾夏嘟了嘟嘴,转身回屋。   跟后妃宫斗,哪比得上青史留名啊。   说起来都有些后悔,这些东西的配方在后世跟不要钱一样,随便百度一下就能出来,可惜她从来没有关注过,不是在处理邮件,就是在处理报表,或者是市场走向。   她这么想,别人却不这么想。   后宫某角落。   貌美的女子头上带着金钗,一双细白的腕子上,有温润的羊脂玉手镯,这会子随意的搭在腿上,倒是显出几分慵懒妩媚来。   底下跪着一个相貌平平的嬷嬷,低低的垂着头。   “这就是你说的,必然让她有去无回?”空灵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微微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   嬷嬷头又垂的低了些,轻声辩解:“回主的话,这一次失了常例,一味药已经下进膳食中,只要她用了,奴才便有法子将另一例填进去,可她的膳食被换成了御膳,奴才们无从下手。”   实则是不敢下手,这东西明里暗里都有人盯着,哪里有她下手的功夫。   “呵,军令状是你自己立下的,这会子又找什么借口。”貌美的女子摆摆手,冷笑道:“行了,下去吧,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拿出让我高兴的发展才是。”   嬷嬷垂眸,默默的下去了。   越老越不中用了,貌美女子越想越气,将桌上的茶盏摔了个干净。   嬷嬷的身子,微不可查的顿了顿,又如常走了出去。   她是她姑姑的奴才,不是她的奴才,若不是感念主的恩德,她何必来受这个闲气,御膳的手脚也想动一动,生怕别人查不出来还是怎么的。   景仁宫。   顾夏现在的生活就是,孩子醒了陪孩子,孩子睡了就忙活自己的了。   自从把橡胶给康熙之后,不说给她赏赐,连他的人影都见不到。   不过也没有召见后宫其他的妃嫔,还算是比较欣慰的一件事。   等到初一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坐在上头的太皇太后就说了这件事。   “哀家想着,皇帝事忙,可这蔓延子嗣的事儿也不能放下,你们多努努力,也好为皇上开枝散叶才是。”   顾夏听了觉得有些好玩,皇上忙,没有时间宠幸妃嫔,那么她们要怎么努力,才能开枝散叶呢?   说起来后宫无男人,可真的想找个带把的,那也是很容易的,前朝那么多的侍卫大臣,人有多大胆,地就有多大产。   快的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也就一转眼,想要掩人耳目,也是简单的很。   再不济,先让人快弄出来,去了也就穿脱的功夫,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越想越歪,顾夏觉得自己不能再接着想下去,要不然指不定歪到什么程度。   千万不要怀疑成年女性的受孕能力,那可真是分分钟的功夫。   正胡乱想着,就听到皇后乖巧的应答声,“是,儿臣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底下的妃嫔也赶紧起身,表示自己会遵从太皇太后的旨意。   顾夏不过笑了笑,就被佟氏看过了,她柳眉微挑,淡淡道:“熙贵妃似是有话要说?”   除了各位妃嫔,连太皇太后都望过来,看她有什么话说。   淡淡的斜睨她一眼,顾夏正色看向高台上的太皇太后,柔声道:“瞧着您俩,一个皇玛嬷时时惦念着孙儿,一个是孙儿时刻惦念着皇玛嬷,实在是天下孝道的楷模,臣妾感怀万分。”   佟氏:……   连这都能联系上?这马屁都拍成彩虹色的吧。   正想着,就见熙贵妃神色淡淡的看过来,柔声道:“你说是不是啊,佟庶妃?”   佟庶妃三个字咬的有些重,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   “是。”低眉顺目的回了是,佟氏心里却恨的跟什么似的。   心中委屈的不成,这跟想好的不一样啊。   阿玛明明说,因着有姑姑的恩泽,她到宫中来,定是一点委屈都不会受的,可她时时刻刻都在受着委屈。   打小熟识的太皇太后也不向着她,皇后又是跟熙贵妃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当初还被人揭发,说是有磨镜之癖呢。   怎么太皇太后又毫无芥蒂的接受二人了呢?   佟氏的神色有一瞬间迷茫,好像摸到了成年人的世界边缘。   她应下错,顾夏便不再多说。   她现在的身份不同,未来的身份更加不同,身上便有了掣肘,若是有一个不好,以后便是有污点留下。   现在的人接触范围很小,你做一点什么事,就会被翻来覆去的念叨,最后弄得人尽皆知不说,传来传去变了味,最后受害的还是自己。   太皇太后注意着下头妃嫔的动静,见此笑了笑,自打先皇后仙逝,后宫中就安生许多,钮祜禄氏和瓜尔佳氏都是相对安分的,没有主动去要别人命的心,下头的人蹦跶,也蹦跶不了多高,瞧着还算干净。   这么一想,她又没了趣味,做出疲惫的样子,等着她的好儿媳主动提出告退。   果然,皇后只看了看,就笑盈盈的起身,柔声道:“皇玛嬷您好生歇息着,儿臣带着妹妹们,先告退了。”   等众人离去之后,顾夏和皇后一前一后的走着,她笑着说:“姐姐,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太皇太后跟您争权吗?现在可有使绊子?”   皇后瞧了瞧周围,见没有人才小声道:“皇上把的死,边都不给摸,她也没法子,只得说自己淡泊名利,不屑这些,可这话一出口,皇上就更加名正言顺的不给摸了。”   顾夏若有所思,康熙在他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实在是太过深不可测。   他并不是殚精竭虑的人,说明他很多事情,只靠直觉,和自己平时的积累,都能很好的解决了。   传说雍正是累死在案牍上的,这事儿也为他很是捞了一批小迷妹,可顾夏总觉得,到底不如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来的霸气。   算了,清朝整个朝代给人的感觉都不是开放、大气的,自然也跟上位者有关。   康熙朝的时候,还算开放,可等到后头,那真是老太太裹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皇后扭头瞧她,见她双眸亮晶晶的,浅金色的阳光在她头发上跳舞,闪烁着好看的光芒。   “你这套珍珠凤凰发簪倒是衬你。”   点翠、米珠、东珠组成的凤凰发簪,凤首微抬,里头含着细碎的米珠流苏,张开的双翅部位是点翠,特别的精致。   顾夏笑了笑,柔声道:“内务府献上的,瞧着确实喜欢,就带上了。”   贵妃是可以随意用凤凰的,只要不超过七个便成,皇后的规制是九凤,在规制中间,她是可以自由舞蹈的。   皇后又多看了两眼,平日都是见她用素雅的玉簪要多些,鲜少见她用这种繁复的珠宝,还以为她不喜欢呢。   “你若是喜欢,我那有几件,等会拿来给你。”皇后想到自己压箱底舍不得戴的那几幅头面,想着倒更适合姝色的熙贵妃。   顾夏不客气的应了,她跟姐姐之间,若是什么都分的清清楚楚,那也太难了。   若是想要掰扯,她跟皇上之间都能掰扯清楚,可跟姐姐之间,那是再也分不清楚的。   两人说笑着,从御花园穿过。   顾夏看到那纷飞的桃花,就有些走不动路,拉着皇后的袖子哀求:“玩一会儿嘛,我最爱这时候的风光。”   桃花开的正艳固然好看,她却更喜欢荼蘼时期一些,风不过略吹一吹,那些缤纷的花瓣便纷纷扬扬的落下,在地上铺一层花毯,她特别喜欢。   皇后很难拒绝她的请求,不过犹豫一秒,那些堆积的宫务便被她抛在脑后,只全心全意的陪着顾夏赏花。   “去年今日此山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顾夏念了念,觉得有些怪,求救的看向皇后,想要让她指出自己的错误。   皇后被她带偏了思绪,蹙着细细的眉尖想了半晌,“有什么不对吗?”   顾夏要是能想起来,就不会念错了,见皇后也没觉得不对,高兴的又念了一遍,接着就听到身后响起一声轻笑。   顾夏疑惑的望过去,就见一个花骨朵似的小宫女,手中拿着花锄,正看着两人笑呢。   宫女年岁不大,约莫也就十二三岁,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灵动,一点也不怕生。   “去年今日此门中,可不是此山中,贵人记差了。”   她的声音也是极清脆的,像是黄莺出谷般动听。   顾夏含笑冲她招手,示意她来到身边,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可是在此处当差?”   “回贵人的话,奴才贱名小仙儿,负责此处的花木呢。”   小仙儿眉眼灵动,笑嘻嘻的回。   顾夏瞧着她,就觉得高兴,这小宫女长相讨喜,肉嘟嘟的鹅蛋脸,乌发雪肌,一笑还有两个酒窝,能甜到人的心里去。   “小仙儿,这么好听的名字,可见是花仙转世了。”顾夏夸了夸,就听皇后指着不远处的亭子道:“我们去那坐坐吧。”   顾夏点头,扔给小宫女一个银锞子,便挽着皇后的胳膊,往亭子中走去。   小宫女艳羡的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望着手中的银锞子,眸光闪了闪,人和人之间真的是不能比的,贵人一出手,便是一个银锞子,像她这样的洒扫宫女,月例也不过如此了。   而她也不过是跟贵搭上话而已,若是……她能做贵人的心腹,那赏赐岂不是源源不断。   这么想着,小仙儿的眼中,便显出深切的渴望来。   走近小亭子的时候,奴才们已经收拾好了,海宁正侯在边上,见她上白玉阶,赶紧躬身伸出胳膊,方便顾夏搭着他的胳膊上来。   “你这个海宁倒是贴心的紧,事事都想到前头去了。”   皇后连看了好几眼,这才夸到。   她也想时时刻刻的跟在熙贵妃身边,哪怕只是递个茶水,给她擦个脸,洗个澡的,也是满足的紧。   跟在熙贵妃身边的人,可真有福气。   顾夏瞅着海宁,还以为这样的夸奖他会脸红呢,结果就见他眉头都没动,宠辱不惊的谢恩便过了。   明明平时挺害羞的一个人,果然都挺会装的。   见顾夏望过来,海宁终于绷不住,耳根子都红透了。   皇后神色一凛,审视的望着他,就见他转瞬又平静下来,往熙贵妃的地方一看,果然见她已经看向别处了。   将此事在心中暗暗记下,皇后和顾夏携手坐在凉亭中,看着不远处的花田,心中都充满了惬意。   “贵主子,小阿哥醒了,这会儿哭闹不休,约莫是寻您呢。”   孙氏跟前的小宫女气喘吁吁的赶来,在亭子外恭声禀报。   顾夏:……   有了小崽崽之后,连赏景都不能自由了。   “那你快回去瞧瞧,可莫让孩子哭张了。”   皇后比她还紧张呢,赶紧站起来,搭着碧玺的手便起身了。   顾夏只好也跟着起来,柔声道:“孩子略哭一哭,怕什么,一声都听不得他哭,到时候又关的不成样子。”   皇后对这话不赞同:“做父母的,能给的,便尽力给了,哪里能紧着他哭。”   她是一声都听不得。   顾夏说是这么说,其实她也听不得孩子哭,不过嗷嗷哭了一声,她的心都要碎了,当下便脚步匆匆的离去。   皇后在后头看着,好笑道:“熙贵妃就是个嘴硬心软的,说的这般无情,最后两条腿都快轮的看不清了。”   她才刚走上夹道呢,已经看不见熙贵妃的人影,可见走的有多急。   顾夏还没走过二门呢,就能听到嗷嗷的哭泣声,一个洪亮,一个尖细些,一声比一声嘹亮,扯着嗓门哭,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这孩子哭,必然是有原因的。   说什么要寻她,她才不信呢。   这么小的孩子,刚开始确实记得母亲的心跳特征,可到这个时候,更认奶一点,只要能给她吃饱,那就是比亲妈还亲些。   “曹嬷嬷,请柏太医来。”   顾夏匆匆的说了一声,便剥了孩子的衣裳,令用崭新的襁褓裹了,这才吩咐人备水,直接给两个小家伙洗澡,顺便检查身上有没有异常。   只一脱衣裳,顾夏的眼睛就红了。   看向孙氏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两小只的身上全是红疹,密密麻麻的,瞧着有些可怖。   这个时候,她反而不敢给两个孩子洗漱了,只殷殷的期盼柏太医快些来。   越是急,就越是看不到柏永年的人影,过了一会儿,才终于看到柏太医拎着自己的医箱,慢条斯理的往这里走。   “快些。”顾夏走到窗前,冲着外头喊。   柏永年见她神色慌张,这才皱着眉头,大踏步进来了。   “怎么了?”一边问,柏永年一边解着襁褓,看到孩子身上的红疹,不由得皱了皱眉。   自古以来,出疹子都不是什么好解决的病,他觉得有些棘手。   仔细的检查后,又查看了衣物,心中已经有了大致想法,和同行太医各自写下方子,最后拿来一对比,见两人的辨证相同之后,这才吩咐人去准备药浴,刚出月的小儿,实在用不了药,只能外用。   “这是沾了脏东西了,莫看孩子小,就不给她们洗澡,平日里多注意清洁,还是比较不容易感染的。”柏永年擦着手,蹙着眉道。   这话说的没有底气,孩子的衣物一瞧就知道是干净的,那么这个不干净的东西,自然是后头添进去的。   能把手伸到景仁宫来,这后头又是一桩大官司。   “脏东西?”顾夏冷笑,这两个孩子生下来,七天一大洗,三天一小洗,每天还要擦洗,屁屁更是便溺过就洗,生怕起尿布疹,这会儿跟她说注意干净?   “能瞧出是什么吗?”知道这事跟柏太医无关,顾夏强压着怒火,轻轻问。   “就是一些寻常的脏污东西,小孩子皮肤嫩,受不住就要起疹子,再加上很是哭闹一番,加重了贞子,要不然不会这么快发作的。”   不过时日久了,就是内里生病,而不是表皮了。   顾夏冷笑,孩子何止皮肤嫩,哪里都娇嫩,一个不下心,在这个时代就只能落下夭折的后果。   “查,本宫倒要看看,能突破重重防护的人,到底是何方妖孽。”   说着跟海宁使了一个眼色,轻声到道:“带柏太医去瞧瞧孩子其他的东西,看有没有异常,着重检查奶母。”   简直没有一个省心的,这奶母看着倒是干净的紧,身家是她和康熙查了又查的,有任何疑点都不用的,最后还是逃不过吗?   孙氏跪在地上,她是领头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她的责任在,是无可推卸的。   这一次若能保的性命,就是她的大造化了。 第54章   三月的天, 乍暖还寒。   顾夏看着两个孩子身上的红疹, 心疼的眼泪往下流。   这该多难受,才能浑身都起了疹子。   小公主被她抱在怀里,难受的一直抽噎,小嘴撇的跟小公鸡一样翘翘的, 大大的眼睛中包着泪, 要掉不掉的,看的就觉得难心。   小阿哥纵然皮实些,到底还是个孩子,蹬着自己的小腿,闭着眼睛哇哇叫的哭。   身上的红疹又痒又疼, 难受的他忍不住。   皇后来的时候, 便看到娘仨搂在一起,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可好些了?”说着上前查看,拍了拍顾夏的手,以示安抚。   顾夏将襁褓掀了一角, 给她看两个孩子的惨状, 心里气到不行,这一次, 若是让她知道是谁,她便再也顾不得什么了。   皇后看了之后,忍不住深深的皱起眉头, 左右打量着, 有些不解:“这景仁宫围的跟铁桶一般, 篱笆也扎得严实,到底谁有这个能耐,对两个孩子动手?”   这么小的孩子,若是发现的晚了些,再用别的法子引起发热,那么太医必然无法对症治疗,最后的结局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顾夏冷笑:“这后头的鬼厉害着呢,能害了你,能害了我,最后还叫人查不出什么来,定然是新进宫里头的两个。”   佟氏的头上有孝康章皇后,她十三岁进宫,二十四岁病逝,经历了庶妃到皇太后,手中的人脉,这会儿或许不多,可绝对埋藏的很深,亦或者是,都在紧要的位置上。   这时候还愿意效忠的,那必然是铁杆粉丝。   如果佟家不显,那么可能就那么几个忠心的,可康熙一直抬举佟家,明里暗里的提升对方的地位。   那么佟家会不会因此将宫中的人脉进一步的扩展,那是必然的。   而有龙凤胎的熙贵妃,挡了她的路,会不会被她除掉,那也是必然的。   而小赫舍里氏……作为先皇后的嫡亲妹妹,临时被加塞进来,就是冲着抚养皇太子来的,而康熙一直没有反应,甚至并无召见过。   那么赫舍里家,能没有一点想法吗?   孝诚皇后在宫中经营数十年,她在世的时候,不论庶妃怎么严防死守,就是会被人钻空子,堪称计划生育小队长。   那么她的人脉,她的那些手段,会不会被小钮祜禄氏继承了呢?   如果不出意外,孝诚皇后的妹妹,定然是一个贵妃跑不了的,那么她瓜尔佳氏,也是一只拦路虎啊。   一个在世的贵妃,还有吉兆龙凤胎,而且貌美无双,瞧着不知道还要得宠多少年,那么顾夏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吗?   是。   这个答案,顾夏用脚趾头都不会怀疑。   和皇后对视一眼,见皇后眸光深沉,显然也是恨极,顾夏缓声道:“便往这个方向查吧。”   想了想,顾夏叫来三小只,若论鼻子灵敏,再没有人能比得过它们了。   瓜娃子兴奋的不得了,围着顾夏疯狂转圈,小尾巴抡成风火轮的形状了都。   “别转了,我眼晕。”顾夏低头,摸了摸瓜娃子的背,轻笑。   瓜娃子一听,乖巧的坐着,圆溜溜的黑眼仁疑惑的望着她,歪着头的小模样,特别萌,成功的把顾夏逗笑了。   将小阿哥和小公主刚脱下的衣服拿来,挨个让三小只闻了闻,顾夏鼓励道:“快去,谁先找到,赏谁一个亲亲。”   皇后本来很难过的,通过这事儿,难免想到自己小产的惨状,可是……赏一个亲亲是什么鬼。   勾起唇角笑了笑,也跟着蹲下身摸了摸瓜娃子的小脑袋,柔声道:“加油!谁先找到,本宫就给加餐~”   亲亲已经很有吸引力了,还有加餐,三小只顿时跟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   顾夏吩咐曹嬷嬷小心的看着孩子,便和皇后一道,坐在廊下,看着三小只在院子里撒欢一样,到处乱窜。   宫人们本来颇有微词,当初三小只是幼态,肉嘟嘟的很可爱,还没有人害怕,可现在瓜娃子已经长成了,体格很是健硕,长得膘满肥壮的,人立起来,比得上成年男子了。   再这般在身边乱窜,胆小的就非常害怕了。   这种大型狗,害怕也是常理,可熙贵妃和皇后正直直的盯着,谁也不敢发表意见。   顾夏就这么漫不经心的盯着,直到瓜娃子拖着一个相貌平平的嬷嬷过来,才坐直身子。   “就是她?”   三小只同时聚集在一起,紫貂还用头顶了顶那相貌平凡的嬷嬷,示意就是她。   皇后也在打量着,忍不住拧起眉尖。   这嬷嬷……是皇上赐下来的,平日里一点都不打眼,人也粗笨老实,别人都或多或少的混出头了,就她还老老实实的做着自己的洒扫。   本来是要供起来的存在,能混到洒扫上,也是一种本事。   “你可知罪?”顾夏抬了抬下巴,嫣红的唇瓣带着凌厉感。   魏嬷嬷在顾夏身后,小声的介绍着这嬷嬷的信息。   “她姓褚,是个好姓,人也好性,平日里跟面团似的,胆儿也小。”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被三小只从人群里揪出来了。   褚嬷嬷恭谨的跪下,低眉顺眼的回:“回禀熙贵妃娘娘的话,奴才不知何罪之有,还请娘娘明示。”   “人过留影,雁过留声,本宫不与你多说。”顾夏弹了弹袖子,恨不得上前拎着她暴捶一顿。   示意海宁去请慎刑司的人来,到底是她们有手段些,再硬的嘴巴,也能撬开。   慎刑司的人没来,康熙先来了,他对龙凤胎很是关注,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大踏步走了进来,上前搀扶起想要行礼的皇后和贵妃,康熙带着两人进了内室,路过的时候,顺便看了跪在地上的嬷嬷一眼。   就这一眼,那褚嬷嬷便抓住机会,以头触地,冷静的为自己辩解:“皇上,奴才一直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不知贵妃娘娘为着什么要送奴才去慎刑司呢,那样的地方,进去便出不来了。”   顾夏一听,心中的暴脾气瞬间上涌,她做了什么,真的打量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褚嬷嬷见众人停下,这才又轻轻为自己辩解:“奴才一直安分守己,不曾出过宫门一步。”   不曾出宫门就有这样的好手段,那必然是有联络人了!   想到两小只现在仍在委屈巴巴的哼唧着,这难受在儿身,疼在娘心的,她强忍着才没有动私刑,见她在皇上面前这般巧舌如簧的辩解,便再也忍不住,一脚踹了出去。   什么打女人不打女人的,敢对她孩子伸手,就要做好被剁手的准备。   褚嬷嬷“呃”了一声,吐了一大口血出来,顾夏冷笑:“若是说你的幕后主使,我倒愿意听,可这种辩解的话,本宫半句也听不得。”   人群中一时有些寂静,因着瓜娃子满院子乱窜,已经将众人的注意力带了过来,这会儿见顾夏一脚就将壮年嬷嬷踢吐血,那嬷嬷委顿在地,形容狼狈,挣扎了好几次都起不来,心中都有些震惊。   熙贵妃可一直是弱美人的人设,自打生了孩子之后,又添了病字,在众人心中就是一个病弱美人儿,怎么可能一脚就将人踢出血。   顾夏心中冷笑,她若是不控制力道,就是踢成两截,也是可能的。   康熙拦住她又想上前的脚步,轻声道:“收拾奴才不要亲自动手,没得伤了脸面。”   皇后也赶紧上来劝,这么多奴才看着呢,到底有些不好。   见两人都不赞同,顾夏却管不了那么多,挥挥手让众人都聚过来,随手抄起凳子,砰往地上一砸,随着绣凳四分五裂,这才冷声道:“若有人再敢伸一次手,本宫便让她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幕,让众人成功的回想起,当初熙贵妃尚在孕中,却能以一己之力,挡在皇后跟前,杀刺客无数,她手中甚至没有趁手的兵器,只有随手捞的绣凳。   一如她现在手中那一个。   康熙难得沉默,他那么多孩子逝去,他却连这样的宣言都不敢发出,就因为他要做一个合格的帝王,所以这样任性的话,是不能由他口中出来的。   正说着,慎刑司的嬷嬷们就来了,将那褚嬷嬷搀着走了,顾夏示意海宁跟上,务必从头到尾的盯着。   如果幕后之人,连慎刑司都有钉子的话,这样的势力,不用顾夏出手,康熙第一个就受不住。   皇后也跟着告辞走了,内室就剩下两人。   顾夏转过屏风,看到两小只皱着眉,在睡梦中也不安稳,不由得恨极:“若这一次让我知道是谁,必然要锤爆她狗头。”   这么说着,顾夏冷笑着看向康熙,厉声道:“皇上不会心疼美人,拦着不让吧?”   康熙看她恨不得撸袖子先来把自己收拾一顿,求胜欲特别强的开口:“随你。”   “若是你的好表妹?若是你的好妻妹呢?”   康熙:……   为什么好好的庶妃到她嘴里,这关系就这么怪呢。   “不管不管。”   他还能怎么着,他也想锤爆她们的狗头啊。   什么东西,一个个的手伸那么长。   他的思维也有些发散,那么当初苦寻不到的幕后之人,和这一次的,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不得而知。   就看能不能撬开嬷嬷的嘴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海宁就回来了,看到他,顾夏就忍不住皱眉。   果然,海宁躬身打千,恭谨道:“褚嬷嬷在路上已经咬舌了。”   顾夏:……   这就是说不出话了?让你问无可问的意思。   这样一口气憋到心里,顾夏气的恨不得不管不顾直接去锤佟氏和赫舍里氏一顿。   这么想着,仍是有些不甘心。   “海宁,你去请佟庶妃、小赫舍里氏来走一趟。”   顾夏勾了勾唇,不管怎么说,收点利息,总是可以的吧。   两人纵然心比天高,这会子也还是一个小庶妃呢,离熙贵妃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若是没有顾夏的存在,佟氏一进宫便被赐享贵妃例,谁都知道她是铁打的贵妃,自然无人敢惹,可是这一次,好似进宫就是最大的抬举了,贵妃例更是想都别想。   而临时加塞进来的赫舍里氏,约莫是因着先皇后去的不光彩,因此稍显落寞了些。   一听见被贵妃召见,都不敢耽搁,换了见客的衣裳首饰,匆匆的就往景仁宫赶。   佟氏第一次来景仁宫,理所当然的以为,跟她们的宫室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不同之处,还是有很多的。   先不说院子中收拾的很齐整,说是一个小园林也不为过,亭台楼阁是没有的,可假山流水,奇花异草,却是很多的。再就是东暖阁那边,瞧着还种着小青菜呢。   这些美轮美奂的场景不算什么,她佟府里头,除了规制差些,设计的还要精美些呢。   可进了里头之后,就有些惊呆了。   各色珍贵物件,像是不要钱一般,到处都是。   紫檀、沉香木这些只是寻常的桌椅,要知道她有一串沉香木的十八子手串,珍贵的跟什么似的,就是因为沉香木难寻。   她还有一把紫檀骨扇,轻易不肯拿出来示人,珍贵的恨不得供起来。   两人先是被富贵迷了一下眼,转过晃动的晶帘,看着那晶莹剔透的水晶,两人艰难的将视线从那上头拔下来。   看到熙贵妃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震在了原地。   熙贵妃侧对着她们,穿着火红的半臂襦裙,更衬得纤细的脖颈如雪般白嫩,精致的锁骨展翅欲飞,下头雪白的胸脯露了半截,明艳艳的唇色更是看呆了两人。   怎么会有人这么美,如同九天神女,可以轻易的虏获别人心神。   正想着,突然见熙贵妃身边若隐若现有黑影在晃动,做出搂抱的动作,虽然只是影子,可瞧得分明,就是个男人模样。   那身材,那体格,定然不是女子能有的。   佟氏吓的浑身发抖,却一动也不敢动,就怕那男子突然注意起她来,到时候引鬼上身就不好了。   正想着,那男子晃了晃,大手抚上熙贵妃的脸颊。   黑色的手掌也能瞧出骨节修长,印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的触目惊心。   赫舍里氏呼吸急促,却又紧紧的憋着,一点气都不敢出,冷汗将她的衣背全部打湿,她却一动不敢动,没一会儿就憋得牙齿打颤,恨不得立马晕过去。   佟氏清楚的看到,熙贵妃的下颌被微微抬起,接着那人影就吻了上去……   她恨不得晕过去,又不敢晕过去,双眼睁得大大的,一下都不敢眨。   熙贵妃眼角泛出红晕来,显然享受至极。   两人被钉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黑影晃动起来,两人眼中雾水弥漫,遮挡了视线,眨眼的功夫,就见熙贵妃立了起来,往这边走来。   身上苍蓝色的衣袍上头绣着秀竹,特别的清新淡雅。   羽扇纶巾,端的风流潇洒,只在鬓边斜斜带着羊脂玉簪花,倒是不如她肌肤白嫩泛光来的好看。   可刚才的堕云髻、如火焰般的襦裙都是梦一场不成?   可她一开口,两人又吓的不轻。   “美人儿,你们也知道寡人孤单,特意来陪不成。”   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怎么也不会是女人有的。   低沉的笑声响起,两人再也耐不住,夺路而逃。   刚走到门口,就见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蹲坐在正中间,虎视眈眈的望着两人。   两人腿一软,登时跪在地上。   就听到一声清脆的笑声在面前响起:“哎哟,我的两个好妹妹,多大点事儿啊,至于跪下么?”   佟氏神色僵硬的转身,大着胆子往后头看了一眼,就见室内空空如也,而熙贵妃就立在两人跟前,笑盈盈的看着两人。   这一次她头上戴着点翠钿子,妆容很精致,穿着常服缓缓走来,款款而行间,露出粉色的绣花鞋头。   赫舍里氏喘了口气,不愿意再去猜面前的女子到底是人是鬼,可看到她沐浴在阳光下,一脸惬意的模样,终究信了三分,想要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顾夏慢悠悠的走到两人跟前,有些不悦道:“主人不在家,你们就往内室闯,真真的好家教。”   一听这话,佟氏脸色更加煞白,望着内室的方向,眼神充满了惊恐。   赫舍里氏也不遑多让,什么叫主人不在家……   这么一说,刚才的情形,岂不是板上钉钉。   到底都是十来岁的少女,佟氏连别人骂她没家教都顾不得了,起身想要走,却被狗爪冷冷的又按了回去。   直到这时,两人才发现,两人对着一只狗,跪了半晌了。   气血翻涌之下,佟氏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甜,恨不得立时晕过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见两人吓的够呛,顾夏不给她们醒神的机会,直接挥挥手,让海宁送她们离开。   想必两人回去之后,这样的情形越想越精彩吧。   顾夏收起自己的装备,将海宁叫了进来,柔声道:“这一次配合的很好,便赏你……”顾夏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可赏的了,她素来手宽,对待几个心腹宽厚的很。   海宁躬身,谦逊道:“贵主子不觉得怠慢便好。”   毕竟他大着胆子伸手,还做了那样轻薄的举动。   顾夏摇头,上下打量着他,半晌笑道:“瞧着你,便想起一句诗。”   见海宁疑惑的望过来,顾夏促狭的念着:“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海宁看着主子的笑容,微怔。   妾拟将身嫁与,不能休。   他从不曾想过,会在贵主子的口中,听到这样对他的评价。   韦庄的《思帝乡·春日游》,在花间词中别开生面,独具一格。   默默的想着点评,海宁垂下眼眸,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他是个阉人,残废。   顾夏说完,就见他面色有些苍白,不由得担心的问:“可是累着了,面色这般不好,多休息才是。”   海宁想要摇头,一股疲惫却涌上心间,不由自主的点头。   就见自家尊贵的主子缓缓走近,身上的甜香味沁人心脾,白嫩嫩的小手搭在额间,轻量了量,这才离去。   “温度还可以,没有发烧啊。”顾夏嘀咕了一句,安抚的拍了拍海宁的肩膀,心疼的说道:“好了,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去歇着吧,好生的照顾自个儿才成,记住了吗?”   海宁乖巧的点头,转身离去。   刚进了自己的房间,一个小宫女就跟着进来了,手中端着托盘,轻声道:“贵主子吩咐,让你趁热喝了。”   海宁面色冷厉的点头,接过茶盏之后,就挥手让小宫女离开。   垂眸看着杯中物,就见只是白水,微微泛着一点绿,喝在口中甜丝丝的,也不知道是何物。   小宫女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海宁俊秀的脸颊,依依不舍的出去了。   宫中寂寞,若是跟海公公这样的太监对食,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他的眸色很黑,沉沉如深潭,小宫女看着有些发怵,可内心深处又因着这微微的怕,生出别样的安全感来。   更别提,海公公着实英俊,那白皙无暇的脸颊,比起贵主子也不差什么了。   立在贵主子的身边,一点都不会被比下去,甚至让他更加耀眼些。   小宫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海公公的房间也干净,收拾的齐齐整整的,里头有好闻的香味,一点都没有太监特有的尿骚味,遮都遮不住,恶心死了。   别的小宫女都说,那是因为太监没了那玩意,总是憋不住尿,或者是尿不干净,滴在亵裤上头,天长日久的,皮肉都染了味。   可这些跟海公公很遥远,刚才离得近,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松香味呢。   小宫女关门的时候,又看了一眼,海公公手指又细又长,还白嫩的过分,掐着白瓷盖碗,就像掐在她的腰上。   脸红红的离去,瞬间就被另外一个小宫女给推了一把。   那宫女冷笑道:“海公公什么样的人才,也是你能肖想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贱蹄子。”   小宫女捂着脸哭,也不跟她辩解,转瞬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那宫女还不解气,甚至想要追上去打一顿。   海公公长相俊美,这些小宫女不敢染指皇上,便都对着海公公流口水,恨不得夜里就自荐枕席去。   想到自荐枕席四个字,那宫女腰酥腿软,恨不得直接冲到海公公屋里去,男人没了那东西,还有唇舌呢,更别提海公公的手指骨节修长……   小宫女这一点小风波,谁也没放到眼里。   顾夏坐着看了一会儿书,心中到底不宁静,便起身守着孩子,打开襁褓一看,红疹变浅了,这才放心些许。   “是额娘不好,让你们受苦了。”   摸了摸胤熙的小脸蛋,顾夏的心里柔软一片。   至于装鬼吓两人,她的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不过吓一吓而已,她们可是想要她的命呢。   到了晚间的时候,果然听说钟粹宫、储秀宫请了太医,两人回去就发起烧了,烧的宫人六神无主,不顾宫里已经下钥,仍是出来找太医。   白天的时候,天还挺好的,一片艳阳高照,晚间就不好了,打从黄昏起天就有些阴,春雷阵阵的,下起暴雨来。   顾夏被惊醒之后,看着外头的闪电,不由得轻轻笑了,这天也帮她,越是这样的雨夜天,越是能勾起人内心深处最深切的恐惧。   钟粹宫。   佟氏抱着被子,小脸苍白的缩成一团,双眼被血丝布满,恐惧的望着外头的闪电。   她越害怕,越不敢移开眼,只敢愣愣的盯着,可外头狂风暴雨的,更是显得鬼影憧憧,口中神经质的念叨着,当轰隆声响起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这边晕过去,终于好受些,而在储秀宫的小赫舍里氏,这会儿却快要疯了。   和胆大心细的嫡姐相比,她的性子要温柔和缓些,胆子也小,今儿看到这样的情景,下午回来就觉得头痛欲裂,难受到不行。   偏她不敢说,进宫以后的冷待,让她清晰的认清楚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除了妻妹的身份,她并不比别人优秀多少。   甚至因为她是皇后亲妹,父母对她的要求并不怎么严格,照着一般的大家闺秀培养的,因此面对一个成熟的后宫,年幼的她,实在支撑不住。   望着外头摇晃的树影,小赫舍里氏咬牙,今儿地位这么低,才让她任人摆布,终有一天,她会起复的,摆脱如今的情景。   只是发烧,身上无力,软软的坐在那里。   等着太医的到来,可惜夜间太医少,仅有的两个先结伴去了钟粹宫,忙活了一个时辰,小赫舍里氏都烧糊涂了,太医才姗姗来迟。   景仁宫。   顾夏手中拿着一手资料,高兴的笑了笑,便安心的躺下睡觉。   作为一个见鬼的策划人,其实她也有些害怕的。   想想康熙不在,瑟瑟发抖的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别人怕鬼只是想象,可她自己都当过鬼,自然是相信世界上有不科学的存在。   那么想来想去的,简直要吓尿了。   哭唧唧的看着门口,顾夏想去寻康熙来,又担心两个孩子独自在景仁宫不好,简直心都要碎了。   躺在床上捂着耳朵,顾夏将自己的四肢妥善的安置在床上,一点点都不要露在外面。   她小时候听过传说,说是手脚漏在床外头,会被妖怪拖走的。   越想越怕,连她前世被前夫拉着去看的恐怖片都想起来了,不由得在心中大叫,啊啊啊,所有主动约女孩子去看恐怖片的男人都是贱男啊啊啊。   明明是要吓唬别人的,结果自己当时装的不错,晚上自己也被吓得不轻,简直人间惨剧。   正抱着被子发抖呢,就听到外头隐隐得传来声响。   顾夏:……   简直生无可恋,以后再也不要装鬼吓人了。   那只是小孔成像,世界上没有鬼啊啊啊啊。   黑黢黢的空间里,若隐若现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悉悉索索的声音也离得特别近。   顾夏:……   所以到底是啥子哟。   “睡了?”声音越来越近,头上捂着的被子被掀了起来,顾夏嗷的一声蹦起来,拿着枕头就要打,结果尴尬的发现,来人是康熙。   “你来了。”顾夏化身嘤嘤怪,扑到康熙身上撒娇。   “我好害怕啊,想去寻你又担心孩子,好在你来了。”二话不说将康熙扑到床上,顾夏偷偷亲了一口他的薄唇,又舔了舔,她已经补了这么多龙气,应该没有鬼敢过来了吧?   “这么精神?那我们做点别的。”   康熙闷笑一声,翻身将某人压下,又渡了许多龙气过去。   吃饱喝足的顾夏,恨不得拿着牙签剔着牙,躺在康熙身上,一点都不怕了,甚至老神在在的,想着两人的惨状,高兴极了。   想着想着,得意忘形的笑出声了。   “这么开心?”康熙抚摸着她汗湿的发,柔声问。   顾夏吐了吐舌,总不能跟他说,搞了你两个庶妃,我很高兴吧,只得顺着他的话说。   “嗯,皇上如同天神降临,驱散各方妖魔,有这样的对象陪着,我心里高兴。”笑吟吟的依偎在他结实有力的臂弯中,顾夏又忍不住笑出声。   大手又抚上她的脸颊,顾夏笑了笑,由着他捏来捏去的。   “褚嬷嬷那里开口了么?”顾夏想了想,还是问了问最新进展,不会说话还能写字呢,再不济指认也是成的。   接着是一阵沉默。   “死了。”康熙的喉咙有些干涩,证人他都握到手里了,还有人用通天手段,在他手里夺人。   这样的本事,是先皇后不曾有的。   当初她做的那些事,虽然隐秘,可经不住查,他全部都查到了,纵然有遗漏,却不曾有这般棘手的感觉。   更多的是,一点点阻碍罢了。   这一次的事,让他很不高兴,跟当初查皇后小产的事情一样,线索要么若有若无的,要么就直接断了。   幕后之人,能耐比他还大,这样的事儿,如何得了。   任何权利,都是不能凌驾于皇权之上的。   顾夏戳了戳他的腰,决定再加一把火:“这不是第一次什么都查不到吧?”   康熙艰难的点头,捉住她作怪的小手,柔声道:“狐狸总有露出尾巴那一天,我们不急。”   顾夏心中很急,但也没有办法。   若是有摄像头,什么都能被记录下来,可现在全靠肉眼,人心,那就不好办了。   许多人把视频摔她脸上,还要狡辩几句,你这是不是合成的呢。   这人的尾巴真是滑不溜手,能耐大着呢。   两人想着想着,便合着春雷相拥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顾夏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康熙的踪影,摸了摸边上的被子,冰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看来他起身很久了。   他总是比她有精神些,睡三个时辰便神采奕奕的,而她没有九个小时睡下来,连头都是昏的,难受的紧。   幸好姐姐没有让她们在跟前立规矩,要不然天蒙蒙亮就要起来,那日子可真苦。   夏天还好些,冬天实在有些起不来。   这么想着,顾夏收拾齐整,往后头承乾宫去了。   去的时候,奴才们倒是都在忙活,可瞧着碧玺守在门口,上去一问才知道,姐姐还没有起呢。   顾夏掏出怀表看了看,这会儿都快八点了,姐姐一向都不是个懒床的,怎么今儿不起。   昨夜下了一场暴雨,今儿空气格外的清新好闻,顾夏打算约着她一道去御花园走走呢,瞧这样子,又泡汤了?   这么想着,顾夏轻手轻脚的进了内室,坐在床前的绣凳上,看着皇后睡觉。   本来想叫她起来的,可是看到她恬静的睡颜,便有些不忍心了。   碧玺在外头探头看了一眼,昨夜风大雨大,打雷闪电的,天气着实有些可怖,娘娘惦记着熙贵妃,担心她害怕,想来想去的,还是冒着雨往前头去了,可到的时候,看到了万岁爷的仪仗,又冒着雨回来了。   当时她的心里很不高兴,主子娘娘为着熙贵妃,付出太多了,娘娘身子弱,夜里那么冷,又淋了点雨,却无功而返,不知道心里多难受呢。   早上这才贪睡了些,可主子娘娘不许她们多嘴,她们也没有法子。   顾夏轻柔的替她掖了掖被子,看着她脸蛋都睡得红扑扑的,不由得露出一抹轻笑。   说到底,姐姐放到前世,也不过是个大学生呢,现在却要操心整个后宫的琐事,又因着本身身体不好,小产伤了身子,瞧着弱气的很。   “赶紧好起来吧。”顾夏在心中默念,实在有些想象不到,没有姐姐的后宫,该是多么的冰冷。   又坐了一会儿,皇后还是睡得很沉,呼吸声有些重,顾夏觉得奇怪,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顿时惊了。   匆匆来到外头,朝碧玺吩咐:“请太医去!娘娘发热了。”   碧玺一听,心中一惊,顾不得多问,赶紧往太医院跑,等到去了,见太医院空空如也,不由得气炸了。   赶紧命小太监去寻回太医,只要不是在两宫祖宗那,旁的庶妃病了,哪怕要死了,也得先给皇后娘娘诊治。   又急急的跑回来,顾夏见她身后没人,不由得脸色大变,冷声质问:“太医呢?”   碧玺喘了口气,轻声回:“回熙贵妃娘娘的话,太医都遣出去了,奴才已经命人去寻了。”   “海宁、香襦,你们也去,若是有人阻拦,不必客气。”顾夏想了想,让碧玺也跟着去,她们这些下头伺候的人,代表的是她和皇后的脸面,轻易没有人敢反驳。   三人应声去了,顾夏转身回了内室。   “去拿巾帕来,打一盆温水来。”顾夏口中吩咐着,手中的动作也不停,伸到被窝里摸了摸姐姐的手,心都凉了。   这……   额头都烫成这样了,手脚还冰冰凉,这是温度上升期呢,想要掀开被子降温,显然是不可能了,这会儿姐姐怕是觉得冷,还得再盖厚实一些。   顾夏想着,扯过边上的被子盖到她身上,又摸了摸手脚,还是凉的,看来要太医来了,开方子才成。   用打湿的温巾帕替她擦拭着脸颊、脖子,皇后才勉强醒来,看了顾夏一眼,露出一抹笑意,转瞬又睡了过去。   顾夏隔一会儿就要伸手进去摸一摸,见皇后手暖和起来,这代表温度稳定了,才将被子掀了,跑气降温。   温度居高不下,太医却迟迟不来,顾夏没有法子,只好解开她的寝衣,擦拭着腋窝、大腿根部、颈窝等部位,以求赶紧降温。   发烧温度这么高,若是烧傻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   顾夏又擦了一遍,替皇后扣好盘扣,来到外头问:“怎么还未回来?”   门口候着的宫女摇头,人没有回来,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去乾清宫,告诉梁九功一声,就算寻不着太医,请御医来。”朝着宫女点头示意,这个叫珍珠还是翡翠的,她也忘了。   “是。”珍珠躬身,接着小跑着离去了。   顾夏点了点头,回到内室。   又替皇后擦了一遍身,侯了片刻,海宁才领着两个太医来了。   “怎么回事?”顾夏随口问了一句,就将皇后的手从芙蓉帐中捞出来,放在外头,方便太医诊脉。   海宁有些无语,轻声道:“说来话长,将太医抢过来可不容易。”   她们这边把脉的功夫,御医也来了,两边索性合在一起看诊,最后出了方子,也是御医看顾着。   顾夏这时候才有空听海宁说事情的经过,原来他们三人一同去,最后门都叫不开,谁也没有办法,最后还是海宁硬把门推开,这才进去钟粹宫,去了佟庶妃也不放人,她烧的迷迷糊糊的,哪里敢让太医离开。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一命呜呼了。   对于碧玺说的,皇后起热,她就装头晕听不到,最后海宁拉着太医要走,佟庶妃跟前的小宫女就拦,说主子没有发话,太医不能走。   所以这才耽误了。   顾夏拧了拧眉尖,幸好她叫了御医来,难不成这太医也有佟氏的人,要不然怎么会皇后、贵妃相召,也敢不来,说是听一个庶妃的话。   这样就有意思了。   要知道储秀宫的小赫舍里氏,这会儿也病着,却不敢霸占太医,不让人走。   中药熬起来很慢,没有一个小时,压根熬不出药性,可皇后还烧着,不由得急得团团转。   过一会儿就去给她擦身,想了想,往巾帕里头滴了绿液,想必会好一点。   仔细的替皇后擦拭着,温度却一点都没有降下来,顾夏瞧着,姐姐的脸颊还是红彤彤的,摸着烫人。 第55章   皇后这一下, 半睡半昏的, 折腾到天黑才醒。   就连太皇太后、皇太后都遣了人来问,连这两位都惊着了,康熙晚间就过来看了看。   皇后刚醒,就着顾夏的手用小米粥, 微微眯着眼, 瞧着挺享受的。   康熙看到眼里,心中就有些酸,一是皇后的肩膀,着实瘦小了些,总有一些支撑不了头部的感觉, 二是熙贵妃还未给他喂食过呢。   “皇上。”室内没有旁人, 顾夏叫了一声,坐的稳稳当当,一点要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碗勺磕碰的声音响起,康熙也不计较, 上前坐到她跟前, 打量着病床上的皇后,瞧着她的神色, 着实像枯萎的玫瑰。   那种干枯是怎么也无法忽略的,到底是皇后,康熙轻叹了一声, 温声道:“你只安心好生养着, 把宫权交给熙贵妃去办, 省的为这些琐碎事劳心劳力的。”   顾夏心中一紧,连忙看向皇后,推辞道:“我年幼,什么都不会,宫务是姐姐处理惯的了,烧退了便好了,哪能这样呢。”   康熙摸了摸她的脑袋,知道她是真诚的推辞,想了想,才沉声道:“你说的对,只是皇后若是再生病,你莫要伤心了。”   费心费神的事,她身子又怎么弱,生病是常有的事。   顾夏一时哑然,皇后却抿着嘴笑,轻轻咳了一声清嗓子,见两人都望过来,才轻声道:“你们的担忧,我都明白。”   说着看向表情格外柔和的顾夏,也放缓了神态,柔声道:“你我情同姐妹,为着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这宫务,对我来说不过是个累赘,只有烦心的,你能接过去,我还觉得累着你。”   她与顾夏之间的情分,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用话语表达,总是比较浅薄的。   顾夏沉默,她就是知道,才不愿意接手。   皇后是有侍寝的定例在,就算是再怎么不得宠,初一十五也得去,可皇后从来没有争过这些,甚至默默的替他们打掩护。   她是有些愧疚的,有些现实是不能剥开来说的,那些血淋淋的内在,只会让人伤心。   “我不要。”顾夏斩钉截铁的拒绝。   康熙又摸了摸她的脑袋,难得没有吭声。   皇后看到两人坐在一起,彼此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缠绵,纵然没有刻意表现,可那种氛围,是别人无论如何也别不进去的。   难得体会到康熙的心情,那种酸涩无依,好像从口中泛出苦味,落寞的垂下双眸,皇后强笑了笑,心中绷着的一口气突然就泄了。   喉咙中涌出腥甜来,她拼命想咽下去,却还有一行从唇角溢出。   “姐姐!”   顾夏惊恐到有些变调的声音响起,皇后伸出手,想要安慰她,自己没事,沉重的双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皇后!”康熙喊了一声,扭头就朝外头吼:“原御医呢!快去请!”   外头的人听到里头的动静,都赶紧进来,碧玺撒丫子就跑,一边哭,一边往太医院去,就怕晚了有个什么万一。   顾夏惊慌失措的去擦她唇角流下的血液,却越擦越多,将皇后整张脸都弄成了小花猫。   “姐姐,姐姐,不要这样啊姐姐。”顾夏哭的直打嗝,鼻子堵成一团,说出来的话瓮声瓮气的,听着就难受。   康熙听着她哭,心中也跟着难受起来,搂着顾夏的肩膀安慰:“宫中御医无数,定然能治好的,放心吧。”   有什么可放心的,完全让人放心不下。   在她了解的历史当中,有一个皇后是当了一天就死了,有一个皇后当了半年的样子,当初她还跟同学们玩笑,说是也觉得康熙有些克妻,要不然三个皇后,都死的这么惨。   可当历史中的人物活生生的出现在你面前,甚至和你在深宫相伴,慰藉你心中寂寞,更是做了你生命中对你最好的那个人。   这种纯粹炽热的感情,没有人可以不感动。   御医来了,康熙拖着她就要往外走,顾夏不服气,挣脱他的怀抱之后,扑到皇后跟前,一把咬破自己的指尖,鲜红的血液混着绿液,一并往皇后口中涂。   “熙贵妃,你疯了不成。”康熙上前扯她。   实在是她癫狂的样子太过吓人了些,那副恨不得将手指头也喂给对方的感觉,太过强烈。   顾夏转过头吼他:“对,我就是疯了,你克妻克妻克妻!”   她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个字,可当皇后奄奄一息,再也醒不过来的时候,心中的愧疚在一瞬间爆发。   “窃来的东西终究是窃来的,亚当和夏娃的苹果,怎么都不会是甜美的。”顾夏扑到皇后身上,见自己指尖的血又凝固起来,重新咬破之后,递到皇后的口中。   她指尖会无缘无故的溢出绿液,可不能救亲友,又有什么用呢?纵然她美若天仙,强大的能够上天入地,最后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   “朕克妻?!”康熙神色冰凉,眼眸中俱是风暴,握着的拳头猛然锤在墙上,不顾流下来的血迹,康熙咬牙切齿的看向顾夏,半晌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眼白上便布满了血丝。   纵然气的就要爆炸,康熙还是冷静自持的说道:“你过来,莫要妨碍御医诊治。”   顾夏摸了摸皇后微凉的脸颊,看着她唇角含了一丝轻笑,也跟着又哭又笑。   “若是原御医救得活死人,我便是让开又如何!?”   “可他不能啊不能啊!”   顾夏只想一想,整个人都要窒息了,上天不公,为什么要让这么美好的生命逝去。   康熙神色大变,上前接住软软倒下的熙贵妃,示意太医赶紧上前诊治。   原御医先是看了看床榻上的皇后,仔细的把脉后,冲着皇上摇了摇头,又赶紧来给熙贵妃诊治。   康熙紧紧的盯着他,就怕他又摇头。   “大悲伤身,一口气没提上来,晕过去了。”   而在这时,碧玺受不了的膝行上前,悲痛的大哭道:“皇后娘娘!”   那尖利的尾音,比原御医的针灸还管用,直接就把顾夏给震醒了。   看到自己在康熙的怀抱中后,顾夏冷漠的推开了他,冷声道:“备水。”   姐姐去的时候,很是吐了些血,又被她糊的脏兮兮的,这样有些不大好,她要帮她收拾干净,漂漂亮亮的去上路。   说不定也能跟她一样,有了穿越或者是重生的奇遇呢。   顾夏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泪眼太过迷蒙,遮住了视线,拿帕子胡乱擦了擦,又继续给皇后擦身。   往常她以为,若是让她接触尸体,她必然是害怕的,可现在她只觉得伤心,恨不得姐姐直接诈尸,睁开眼对她笑一笑,也是好的。   顾夏替皇后换上她自己新做的一套衣裳,出月后废了很大的功夫,做的很是精致。   细细的涂上脂粉、描眉、扫上胭脂,看着皇后躺在床上安然的模样,她又忍不住哭了。   这眉眼一如从前,可你为什么一动不动。   康熙等了又等,还是不见顾夏出来,心中有些急,转过屏风,就看到熙贵妃拦着皇后,口中悠悠的哼着歌。   顿时心中又气又恼,还有些难受。   “逝者,入土为安。”   轻轻的话语在耳边响起,顾夏抬眸一看,康熙神色沉重,静静的看着她。   “对不起。”   顾夏抱着皇后,轻柔的放到床上,这才随着康熙离去。   皇后大丧,是有礼仪在的,钦天监也已经算好时辰,她耽误的功夫已经不少了。   外头六宫妃嫔卸了钗鬟,正跪在外头哭呢。   “吵得人头疼,去外头哭。”   顾夏瞧着这一张张梨花带雨的脸庞,心中来气,平日里也就罢了,今儿是什么日子,一个个心中都没有一点数。   “来人,备水。”   碧玺后头跟着十来个小宫女,手中端着铜盆,来到庶妃的跟前。   顾夏以身作则,头一个上前,洗干净脸上的脂粉,去掉那些艳色,然后看向底下的庶妃们。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敢以素颜示人的,佟氏头一个都不服:“穿孝是嫔妾们的规矩,熙贵妃如此,怕是管的太宽了。”   顾夏冷笑一声,也不跟她多说。   直接上前之后,一只纤手紧紧的制住她,另一只手拿着打湿的毛巾,将她脸上的脂粉尽数拭去。   她可不是男人,看不出其中的关窍。   这妆容有明艳的,自然就有楚楚可怜的,还有心机妆呢,打量谁不知道她们的心思。   皇后逝去,她们这些庶妃高兴,她也知道,可都得按下去,一点心思都不能漏。   “你们是自己擦,还是本宫亲自给你们擦?”   顾夏一个个得看过去,众人在她得目光下都低下了头,胆小的纳喇氏耐不住,先捧起水洗脸,有一个人带头,剩下的就变得顺理成章。   回到内室换掉身上带血的常服,穿上白麻孝服,曹嬷嬷要来梳妆,顾夏拦了,直接用麻带当发带,把头发圈到后头就完了。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顾夏眼泪又忍不住下来了。   若是可以,她愿意给全宫的人披麻戴孝,却只想她的钮妃姐姐能醒来。   “熙贵妃娘娘,请吧。”   随着太监的手势,顾夏老老实实的跪在坤宁宫外头。   立后时,康熙便要皇后从承乾宫迁到坤宁宫,皇后不允,说是住惯了。   这会儿看着皇上扶着灵车从眼前缓缓走过,顾夏躬身,以头贴地。   哪里是住惯了,不过是舍不得院中的枇杷树罢了。   顾夏闭上眼,眼泪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水花。   若有来生,盼你我早日相遇,人生便再无憾事。 第56章   时光匆匆流过。   转眼又是秋日, 满树金黄的桂花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顾夏抱着胤熙坐在廊下, 手中拿着一朵桂花逗她。   她如今已经半岁了,肉嘟嘟的小手碰着什么都要往嘴里塞。   这会儿好奇的伸着手,想要摘花花吃,顾夏调皮的又拿远了些, 一本正经的训她:“花花那么可爱, 怎么能吃花花呢?”   说着也跟着吞了吞口水,招呼香榧过来,柔声道:“做一点桂花糕,并桂花蜜藕来吃。”   胤熙伸手捞了半天,连桂花叶子都没有碰到, 顿时急了, 嘟着粉红色的小嘴巴,啪叽往额娘脸上印了一个吻。   被香吻袭击,顾夏差点把持不住,要将手中的桂花递给她了, 好悬记得她年岁太小, 这样的物件玩不得。   地上铺着软软的毯子,顾夏在上头又铺了一层草席, 让面上光滑一点,这才把胤熙放上去,由着她学爬。   现在已经快会了, 就是腿不会用力, 每次都用自己软软的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前进, 两条腿像是摆设一样,被拖着走。   顾夏摸了摸下巴,总觉得不大对劲,小孩子爬行,是这么爬的吗?   这么想着,就见瓜娃子从远处欢实的跑来,看到胤熙在学爬,连跟顾夏打招呼都顾不得了,趴在胤熙的边上,用肚子一鼓一鼓的,前腿再使力,后腿便被拖着往前走。   她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好么,终于找到罪魁祸首了。   上前一拍瓜娃子的狗头,训它:“你自己是这么爬的吗?瞧你把胤熙教成什么样了。”   瓜娃子不明所以,歪了歪头,但知道主人是在训它,不高兴的趴在地上,开始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顾夏:……   她觉得自己要心肌梗死了,这养的什么破狗狗,太会气人了。   打从姐姐不在,她瞧着生活中姐姐存在的痕迹,隔三差五要哭一场,然后就被这狗东西学会了,只要一训它就开始掉眼泪。   刚开始她以为训的重了,再加上本来就伤心,就抱着它一起哭。   后来瓜娃子发现这样能逃脱罪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戏精狗。   只要她说原谅它,它的眼泪跟水龙头一样,分分钟就没了。   顾夏叹了口气,真想把它丢出去。   “好了好了原谅你了,以后不许了啊。”   瓜娃子顿时生龙活虎的爬起来,疯狂的冲她摇尾巴,头一个劲蹭着她撒娇。   胤熙一直盯着看,眼睛睁的圆溜溜,连自己流口水都不顾了,过一会儿挤了挤眼,眼里就包了一泡泪,要掉不掉的,瞧着贼可怜。   顾夏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顿时有些无语。   到底挨不住那明亮的黑葡萄眼,上前将她抱起来,有心想说这样不对,可孩子她听不懂啊,摊手。   正玩着,曹嬷嬷过来了,立在顾夏的后头,轻声禀报:“万岁爷来了。”   顾夏沉默,半晌才轻声道:“把孩子抱过去吧。”   这三个月来,这样的情形时时出现,顾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康熙。   当初脱口而出‘克妻’这样的字眼,着实有些伤人,她跟康熙便再也没说过话。   后来是皇后丧仪,又加上战事更加激烈,康熙一连许久都不曾露面,这才一直耽搁下来。   事情发酵的越久,她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偶尔抽空来一趟,她就把孩子交给他,见见便罢了。   说完转身就往内室走,刚到门口,便被一只大手给捉住了。   “熙贵妃。”   微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出乎意料的,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冷漠。   听到他熟悉的音调,眼泪便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胡乱抹了一把脸,顾夏挣脱他的桎梏,头也不回的窜进内室。   晶帘甩动,碰在一起的声音,好听的像是音乐。   康熙紧跟其后,叹息一声坐在她身边,细细的打量着。   她瘦了,有孩子养起来那一点丰腴又没了,重新回到窈窕,可到底瘦了些。   脸色但是还成,红润润的。   “你……”   康熙启唇,有心想说些什么,看到她神色冷淡的垂眸,心里就有些难受。   强硬的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视线移过来,那双朦胧雾眼,顿时攥住了他的心。   不管不顾的吻上去,康熙双臂用力,紧紧的制住她,撬开那紧闭的牙关,渐渐深入。   感受到对方松动一点,康熙才离开了些,轻柔的擦着她脸颊上微咸的泪珠。   轻声道:“她走了,大家都难过,可逝者已矣,活人总是还要生存的。”   顾夏不爱听,把脸别了过去。   她不愿意听,康熙也就不再说,只温柔的撷住她的唇,恨不得将遗失的岁月给补回来。   等顾夏安静下来,康熙这才温柔的开口。   “她是伤病,朕发誓不是朕动的手脚,你这样避而不见,对朕不公平。”   顾夏扭着手指,听着他微哑的声音,心情有些混乱,复杂的感官,让她一时理不清楚思绪,只怏怏不乐的垂着脑袋。   她能怎么办啊,她也很绝望。   一是得罪他,伤他的心了。   二是她实在难过,看到皇帝难免想到皇后,故而不愿意见他。   单薄的身子被揽入温暖的怀抱,康熙满足的搂着她,轻声道:“皇后是去西天极乐世界,你要为她高兴才成。”   顾夏摇头,“我不信佛。”   这后宫中,打从太皇太后起,都是信佛的,可顾夏是一个无神论者,无论佛道,她都不信的。   康熙被她噎住了,可愿意跟他说话,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顾夏这才抬头看他,一瞬间便怔住了。   他的变化很大,原本温润如玉的眸色变得深沉起来,如同古井无波的深潭,一眼望不到底。   整个人有一种瘦削的凌厉感,好似所有的温柔都被他摒弃,变得格外有压迫感。   这样的康熙,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坐立难安的扭了扭,顾夏垂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流。   人还是那个人,可气势变了,瞧着就不像他了。   那冷峻的表情,纵然含了一丝温柔,也让她觉得有距离感。   “朕先走了,如今是关键时刻,容不得差错,你自己好生养着,过些时日朕再来看你。”   顾夏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以后,回头就对上一张喜气洋洋的脸庞。   曹嬷嬷喜不自胜,高兴道:“贵主想通了,真好。”   瞧着两人因为皇后闹矛盾,她都快急死了,后宫佳丽三千,皇帝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这冷的久了,被别的女人把心勾走了,去哪哭去。   顾夏不置可否,摸了摸微微刺痛的唇部。   几个月不见,变成禽兽了,动作霸道凌厉,让人意外。   她知道皇后的事怪不得康熙,她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海宁候在一旁,轻声道:“奶母将小公主抱去喂奶了,您看要不要处理一下庶妃的纠纷?”   顾夏:……   “把宫规一人发一本,先抄着,免得无所事事想东想西的。”   没掌握宫权之前,她是无法想象这些贵女们抢夺一匹布的样子。   现在已经司空见惯,是人就有是非,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多的数不胜数。   这一次是两个不得宠的小庶妃,看中了同一批料子,就闹了起来。   她们无法侍寝,就把希望寄托在打扮上,好像穿上看中的料子,就能马上侍寝似的,谁也不愿意放弃,凑到一起就是个闹。   海宁躬身,出去吩咐去了。   顾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想繁琐的宫务就有些窒息,想着现在桂花盛开,索性去御花园摘桂花去了。   宫室中的树,隔几年就要换一波,总是长不大的,可御花园专供赏玩就不同了,后头那棵桂花树,要两人合抱才成。   这季节上头全是浅金色的桂花,香味又浓郁,树也被装扮的好看。   顾夏换上旧衣服,提着花篮便出去了。   因为要爬树,索性叫人将这一片给清了,这是她作为贵妃的特权,往常还没有使用过呢。   以前她是不敢的,现在一口气能爬到树梢,站在颤颤巍巍的细枝上也不带害怕的,鬼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下头的海宁张着胳膊,每一次看到贵主子爬树,都战战兢兢的盯着,生怕她不小心掉下来。   甚至还不敢出言提醒,就怕惊着她,没事变有事,可以说是操碎一颗心了。   顾夏却没想那么多,她对自己的能力,心中有数,利落的摘了一篮子桂花,就开始下树。   上着容易下着难,顾夏蹲在最下方的一个树杈上,看着地面反省自己,刚才上的时候,不是挺麻溜的,下去的时候为什么这么怂。   又站了一会儿,打算下去的时候,便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特别熟,似乎是没有休息好,带着微微的哑。   顾夏心中一震,顾不得害怕就要往下溜,转脸的功夫,就看到熟悉的面孔。   和那深沉的双眸对视一眼,顾夏可怜巴巴的抱住了自己的小篮子。   她清场,却清不了皇帝的场,简直……人间惨剧。   康熙停下脚步,身边的人也跟着停下脚步。   顾夏看到那标志性的小细腰,弱弱的摆了摆手,就算是打招呼了。   纳兰容若:……   贵妃娘娘,好兴致。   “纳兰,去把她弄下来。”康熙怒气冲冲的甩袖,刚才乖的跟猫儿似的,一眨眼的功夫就窜上树了,可真是能耐。   顾夏有心想自己跳下去,看着康熙冷凝的表情,试探的伸了伸脚,就被他恐怖的眼神给吓回去了。   纳兰也有些头秃,他的武力值是还不错,可这样的任务,略显艰巨了。 第57章   浅金色的阳光洒在顾夏的脸庞上, 带来微微的暖意。   那一树桂花随风纷纷扬扬的落下, 如同一场香雨,落在众人的发上、肩上。   纳兰容若立在树下,昂头往上看。   熙贵妃坐在树枝上,悠闲的晃动着裙子。   明媚的双眸好奇的盯着他, 显然是打算看他到底会如何。   抿了抿薄唇, 纳兰容若估算了一下距离,最起码有两丈高,他上去容易,怎么把熙贵妃扛下来,这是个问题。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 顾夏动了, 从背包中拿出绳索、皮手套来,麻利的将绳子系在树杈上,将绳子往下面一抛,戴上皮手套麻溜的抓着绳子飞下来。   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在康熙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她已经落地了。   康熙和纳兰容若的心,不约而同的紧了紧。   看到纳兰容若眼中带着惊诧, 顾夏骄矜的清了清嗓子,一转眼就看到康熙眯着眼,神色冷厉的望着她, 顿时又萎了。   “皇上。”顾夏喊了一声, 又冲纳兰容若点头致意, 想了想觉得无话可说,乖巧的告辞。   康熙摆了摆手,算是准了。   等几人走远,顾夏这才吐了吐舌,心想,她若是真的被纳兰从树上扛下来,被后宫那些女子知道了,还不知道要编排出多少事儿呢,她自己下来最好,省心。   将手中的篮子交给海宁,一行人施施然的回去。   快要走出御花园的时候,看到一个貌美的小宫女在桂花树下睡着了,圆润的鼻尖上落了一朵桂花,细小精致的桂花铺在她身周,瞧着漂亮极了。   看了看紧随其后,从御花园出来的康熙,顾夏若有所思,抿唇轻笑了笑,示意身后跟着的宫人跟她一起躲起来,打算围观一场好戏。   果然,康熙越来越近,小宫女仍沉沉的睡着,他瞥了一眼,不感兴趣的抬脚,正要离去,那小宫女嘤咛一声,缓缓的睁开双眸。   顾夏:……   从她这个角度看,小宫女小脸粉白,睁开迷蒙的杏眼,鼻尖那一点桂花衬得她格外乖巧可爱。   身周的花瓣,似乎将精致带给她,格外漂亮美丽。   康熙脚步顿了顿,那宫女仍是迷蒙着神色,檀口微张,傻乎乎的看了两个男人半晌。   “你们!大胆!”小宫女挺了挺自己的小笼包,色厉内荏道:“男子不得入后宫,祖宗规律都忘了不成。”   跟一只张牙舞爪的奶猫似的,奶凶奶凶的,还带着可爱。   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着,像是会说话一般。   康熙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突然想到了熙贵妃养的猫,伸着爪子挠他,偏自己又害怕,还没到他跟前呢,就炸毛找贵妃告状去了。   许是他看的久了,那小宫女如同受惊一样,结结巴巴道:“听、听到没有?”   乌溜溜的大眼睛有蒙蒙的水雾,如同江南烟雨,含情脉脉。   见康熙神色冰冷,她搅着自己细白的手指,可怜巴巴的望着两人,眼里包着一泡泪,眼看就要哭了。   顾夏摸了摸鼻子,偷偷的溜了。   这戏码不好看,康熙也太不配合了些,眼见的小仙儿的独角戏都唱不下去了。   康熙看着那熟悉的绣花鞋渐渐远去,这才转身离去,后头的小仙儿这会儿真的想哭了,不成功便成仁,她期待许久的机会,不能失去。   “哎哟!”娇柔的嗓音在后头响起,纳兰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好痛……”微微带着哭音,那小嗓子软软的,听起来抓心的紧。   小仙儿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收起天真烂漫的神色,若有所思的望着前头。   康熙和纳兰容若一前一后,慢悠悠的走到亭子里坐下,这才说道:“将福彭那小子接进宫来养着,这事儿你去办。”   见纳兰容若应了,康熙便不再多说,望着天空发呆。   纳兰容若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福彭是岳托的后人,今平郡王纳尔福的孙子,重要的是他的母亲,曹佳氏。   原本不显的曹家,因出了一个奉圣夫人孙氏,而变得水涨船高。   孙氏的女儿曹佳氏,以包衣旗嫁给铁帽子王,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儿子若是再跟皇帝沾上关系,那可真是天选之子。   景仁宫。   顾夏回去之后,就认真的清洗着桂花,这东西花瓣很小,一不留神就洗不干净。   细细的焙干花朵,撒在梃子上散热,等差不多了,就装进玻璃罐中,要用了抓一把便是。   弄好之后,顾夏才扬声问道:“那宫女后续如何了?”   后续不如何,皇帝没看上,还在老位置呆着罢了。   “要……除掉吗?”曹嬷嬷压低声音问,这样不安生的东西,还是早日除掉为好。   顾夏摇了摇头,柔声道:“没了她,还有旁人,谁杀得干净?”   这后宫的女人太多,防不过来的。   主要是康熙的心里怎么想的,对这些女人有没有异样的感觉,他守不住,她杀遍天下人,也无用。   他若是守得住,那她一个人都不用杀,那不是白费功夫么。   再说康熙并不是她唯一的选择,将身心都寄托在旁人身上,不符合她的行事作风。   不过那小宫女可真娇俏可爱,又有心机的厉害,想到她身周那些桂花,这场景……一个人可铺不起来,难道又是包衣想推出来的?   挠了挠头,顾夏不再多想,机继续处理着手中繁琐的宫务,事情多的紧,康熙还不许她分给别人减负,说是会挑起人心中对权利的欲望。   得寸进尺的道理她懂,可真的好累,不免想起姐姐来,她那时候病重,还事事处理的妥帖,可见天生就有这根筋的。   “贵主子,李庶妃来访。”   顾夏点了点头,轻声道:“请她进来吧。”   李庶妃是抚西额附李永芳的孙女,算是后宫中,除了佟氏、小赫舍里氏之外,母家地位最高的嫔妃了。   她倒是记着自己汉人的身份,一直都是安然无争的,低调的紧。   见了她,顾夏客气的点头,见她神色淡然平静,神态端庄的行礼,不由得轻轻一笑。   “怎么不早些来,这会子多热?”   亲热的命人给她搬绣凳,顾夏轻声问着。   虽然快中秋了,倒仍是燥热的紧。一到快晌午的时候,太阳就火辣辣的,晒得人皮疼。   李庶妃抿了一口茶水,轻声回:“嫔妾心中犹豫,这才来晚了。”   顾夏感兴趣的探身看向她,这是要讲故事了?   果然,李庶妃似是有些紧张,又抿了一口茶,这才轻声道:“嫔妾……”想要说些什么,又看了看周围的奴才,这才为难的看向主座上的顾夏。   秒懂的她,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这才柔声道:“说吧,什么事。”   李庶妃的声音如同涓涓细雨,好听极了,只说出来的话,让人震惊。   “昨儿嫔妾在御花园玩耍,追着一只蹁跹的蝶跑了半晌,没注意,到了假山群中,实在有些累,便靠着歇息一会儿。”   “谁知道听到了不得的事。”   顾夏皱了皱眉,那等是非之地,李庶妃又巴巴的过来告密,想必不是小事。   李庶妃见上头的熙贵妃真的听进去,这才又缓缓说道:“说是准备使点手段让太子见喜,嫁祸到您身上来。”   顾夏不明所以:“见喜?”   重复一遍以后,自己便明白了,原主脑海深处,也有见喜这个词的,那就不得不说一个人人谈之色变的东西——天花。   若得了以后,侥幸度过便是大吉,可一不小心,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这东西它传染,还真是胆大包天了。   “可知是何人所为?”   顾夏强忍着怒气,冷静自持的问道。   李庶妃摇头:“这就是嫔妾犹豫的原因了,就听个声,没见着人,说出来跟诬陷似的,也有些盼人不好,所以耽搁到这时候。”   顾夏点了点,和颜悦色的安抚她:“你是宫里的老人了,本宫相信你不会妄言,这个恩情本宫记下了。”   李庶妃忙道不敢,这就要告辞离去。   看着她婀娜的背影离去,顾夏眼中的怒色不见,变得深沉起来。   这事儿原本跟她没有干系,她掌管着后宫,皇太子养在乾清宫,想要诬陷她,谈何容易。   再一个,她跟前最得力的人,都是康熙送来的,用这些人谋害皇太子?她们敢说,康熙也不敢认。   可李庶妃跟她一说,这事儿便跟她扯上了关系。就凭几句话,和两个认不出来的人,她能如何?   皇太子又不是她能染指的,甚至属于碰都不能碰的禁区。   看似和善一心向她的李庶妃,心里在琢磨着什么?就算她觉得棘手,却也没什么麻烦。   无端的,顾夏心中浮出四个字——调虎离山。   如果她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上头,那么对自己宫里难免忽视,被人钻空子的话,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她这里可有两个孩子呢,多少人恨得牙根疼,紧紧的盯着。   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测,有些做不得准,小心提防着便罢。   正要去寻康熙,就听二门来报,说是纳兰侍卫来访。   顾夏:?   小细腰来干嘛?   “宣进来吧。”   对着镜子照了照仪容,觉得没有什么瑕疵以后,顾夏便款款向外头走去,在廊下立定,等着纳兰侍卫来。   总不能是康熙觉得她深宫寂寞,特意送来给她解闷吧?   想想还挺带感的,就是做梦的痕迹太重,顾夏也就随意想着,觉得太流氓,赶紧收回如同野马一般狂奔的思绪。   款步而行的纳兰容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后背一凉。 第58章   顾夏跟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对上了, 肌肤雪白的小正太特别乖巧懂事, 跟在纳兰侍卫的后头,像一只湿漉漉的奶狗。   先是被颜值击中,抿了抿唇,就听纳兰侍卫扔下炸.弹。   “万岁爷说了, 这小子还小, 先养到您跟前,过些时日上书房开了,便移到西四所去。”   纳兰容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神色不卑不亢的,那种风骨特别折人。   然而这么大的小子, 还是别人家的, 她一点都不想收。   养好养坏都有人不舒服,她何苦来哉。   但纳兰容若只是一个传话的,话说清楚之后,躬了躬身, 便告辞离去了。   留下小正太一枚, 和顾夏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这小东西跟曹嬷嬷沾着亲,还得喊一声姨呢, 因此曹嬷嬷看着他,格外高兴,这是她们的后辈。   只她身份特殊, 也没有上前相认, 有事没事多关照几句罢了, 旁的一点没有多做。   顾夏看在眼里,她不觉得为难的时候,自然愿意多宽厚几分。   小正太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尚带着奶音的正太音特别萌。   “贵娘娘,这个字怎么读?”   顾夏瞧了他手中抓着的书,惊了一下:“说文?这个你都能看懂?”   小正太福彭一本正经的摇头:“回贵娘娘的话,并不能看懂,尚在预习罢了。”   那也够厉害了,这东西她刚开始看见就头疼,恨不得一把丢了,后来也是想着,学到什么都是自己的,这才慢慢的吃进去。   “三字经、百家姓都会了?”   摸了摸福彭光溜溜的脑门,顾夏身子前倾,好奇的望着他。   福彭羞涩的点了点头,垂下视线,根根分明的长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没两天就扇到顾夏心中。   刚还觉得人家是个小累赘,轻不得重不得,这会子疼到心肝里去了。   搂到怀里揉了揉,这才柔声道:“有不懂的尽管问,旁的不说,一些粗浅的,我还是知道的。”   小正太脸都红透了,轻轻的嗯了一声,这才乖巧的立在那。   双眸红润润的,萌的人肝颤。   虽然住在这,没有人督促他学习,可他一日都不曾懈怠过,看得顾夏直点头。   这样的好孩子,她喜欢也是应当的。   等康熙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凑在一处,兴致勃勃的说些什么,连他来都不知道。   凑近一听,不由得笑了。   “……教你爬树……”   旁的没听见,就听见这一句,康熙清了清嗓子,立在原地高深莫测的看着两人。   顾夏:……   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她瞧着福彭沉稳,就想让他活泼些,因此出了这样的馊主意。   转眼一想,小男孩就是得活泼些才好玩,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恨不得掐着腰来表示自己的得意。   康熙:……   怎么有一种,熙贵妃比孩子还皮的感觉。   刚开始把福彭送过来,他还有些犹豫,可看到顾夏笑的开怀,便觉得什么都值了。   “也教教朕吧,说不定用上了。”   瞧她那一次从树上飞下来,着实潇洒漂亮,他心底也是有些艳羡的。   顾夏想拒绝,可许久没跟康熙说过话,有些不知道怎么拒绝,总觉得开口就输了似的。   福彭特别有眼色,见康熙来了,赶紧告退,把场地留给两人。   一时有些寂静,风静静的吹着,抚动两人的袍角,间或缠在一起,转瞬又分开了。   顾夏扭了扭手指,偷偷用眼见余光打量着他,触及对方炽热的眼神,像被烫到一般收回视线。   小心脏砰砰砰的跳动着,他变了,一个眼神就能递出复杂的意思,特别的招人。   我是一个坚定的人。   顾夏在心中给自己打气,不能被男色所迷,自己是非常有节操的。   “熙贵妃。”   康熙轻轻喊了一声,见对方扭着手,反而看向了别处,眸光闪了闪,再出口的话,就变得委屈起来:“朕想你了。”   这话说的可怜巴巴的,顾夏心中一动,略有些不忍,纠结的开口:“我………”   她一说话,康熙便宠溺的笑了笑,柔声道:“就知道你心里有朕。”   顾夏:……   说归说,不许动手动脚。   他的吻技越来越好了,该死。   说好要坚定的顾夏,神色迷蒙的望着帐顶,那上头的彩蝶戏花图一晃一晃的,怎么也停不住。   想了想还是气不过,一口咬在对方肩头,还磨了磨牙。   康熙轻嘶一声,笑骂:“就你这脾气,也就朕忍得了。”   获得白眼一枚也不恼,餍足的躺在榻上,怀中搂着小美人,特别的舒坦。   “皇嫲嬤这些日子在提,说是该大封六宫,依你看,可行?”   顾夏心中一动,有心大封六宫,这是三藩的事儿摁下了?   见她眼神疑惑,康熙略有些自得,轻声道:“如今缓了一口气,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大封也算是奖赏加鼓励了。。”   顾夏点头,摸着他瘦削的脸颊,柔声道:“那就好。”   至于大封六宫,那是迟早的事儿,她管不着。   “封完岂不是要挨个侍寝,这才是荣宠呢。”翻了个白眼,顾夏没什么高兴的意思。   康熙摸了摸鼻子,有些气不足道:“牌子要翻的,宠幸的是谁,那就不一定了。”   想到那时候每一次翻雪音的牌子,两人就高兴的不得了,顾夏双眸亮晶晶的,欣喜的望着他。   蛋糕就这一个,旁人多吃一口,她就少一口的,才不乐意呢。   闲聊几句,顾夏想起李氏的告密来,毫无心理负担的跟康熙说了,说完心里就是一突,李氏……告密是假,在康熙跟前露脸才是真。   果然见康熙神色有些怔忡:“李氏?”   从记忆深处扒出这么一个人,康熙抿了抿嘴,说了声知道了,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顾夏无事一身轻,特别光棍的滚到康熙怀里,小声道:“其实我想说的是,太子干系重大,他关系着大清的稳定性,我没那么拎不清。”   康熙沉默,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一声叹息,现在又后悔当初没直接选了她做皇后,便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顾夏却没想那么多,当皇后也得看命长不长,别有命当没命做,那还不如做一个宠妃呢,悠闲自在。   两人又黏糊一会儿,康熙便走了。   顾夏起身,洗漱打扮后,坐在妆奁前无所事事的发呆,看见康熙,她的心情还是复杂的,怎么就滚到床上去了。   拍了拍脸,顾夏不再纠结,她坐到这位置上,就算丢失宠爱也不打紧,找点刺激的事情做一做,养养孩子,也挺好的。   这么一想,她又动力满满起来。   李氏告密的事儿处理了,心里就放松不少。   想到小仙儿,顾夏皱了皱眉,她这样的人,后宫实在太多了,纵使杀一儆百,也是无用的,只因为利益太大了。   绕来绕去还是在康熙那,只要他无动于衷,那便无事。   “阿哥哭着寻您呢。”奶母抱着胤禛上前,就见他大眼睛中包了一泡泪,看着可怜巴巴的。   离得老远嘴里就嘟囔个不停。   “凉凉凉凉……”   顾夏笑了笑,轻柔的接过他,笑道:“额娘的小宝贝哎,一天比一天胖。”   胤禛笑了笑,露出无齿的微笑。   顾夏往他下牙上瞧了瞧,有些失望,还没长牙啊,正要收回视线,惊讶的发现他整个牙龈都肿起来,带着红血丝,看着挺可怜的。   顿时脸色大变,一时间心里什么想法都有了,赶紧扬声道:“去,把柏太医请过来。”   奶母不明所以,心里有些害怕,强撑着回忆最近有没有异常,在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可顾夏神色冷厉,不像是无事得罪样子,她也不是那种大惊小怪的主子,那就是真的有异常了?   可她什么也没发现。   顾夏没理在一旁的奶母,像这样的情况,应当她上报的,可奶母什么都没发现,更别提上报了。   柏太医来的很快,康熙已经下了暗令,一切以景仁宫为要,他自然也是时刻关注着这里。   时常备着的药箱,也分大人孩子,方便随时提上走。   等他匆匆赶到,顾夏也没客气,直接掰着胤禛粉嘟嘟的小嘴巴,指着红肿部位道:“你瞧瞧。”   柏太医挽着袖子上前,仔细谨慎的观察过,有些无语道:“阿哥要出牙了,所以牙龈才会红肿,以后瞧好了,肿哪个就长那颗牙。”   说着又科普一下长牙小知识。   说是有些孩子出一次牙,就要发一回烧,也得小心注意着。   等牙龈裂出小缝,里头就能看到透明的牙了。   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顾夏有些不好意思,可没事她就高兴。   “劳烦柏太医了。”   送太医离去之后,顾夏看向奶母,轻飘飘道:“你可知罪?”   奶母跪在地上,也不敢辩解,直接叩头道:“奴才知罪。”   顾夏点了点头,轻声道:“阿哥交给你,本宫放心,可莫要再出这样的问题了。”   奶母应下,候在一旁。   胤禛咿咿呀呀的举着小手,啪啪的拍着顾夏的脸。   乐的咯咯笑。   顾夏:……   “小没良心的,不可以哟。”   虽然说拍打是孩子探索外界的方式,可别说,打的真疼。   嘶了一声,顾夏严厉的凶他:“你皇阿玛都没打过我的脸,被你捷足先登了。”   话好像也不是这么说的,被自己蠢哭。   好像也不是没有打过……顾夏脸红红的,下午还打的啪啪响呢。   不能再想了,拍了拍通红的脸,就见胤禛小手伸了过来,显然也想拍。 第59章   桂花没开几天就谢了, 那无处不在的幽香消失,顾夏还挺遗憾的。   好在她把御花园中的桂花树祸祸个干净, 弄出许多桂花来。有晒干放着的, 有制成花露花油的,忙活到中秋过了才算完。   摇晃着手中的花露, 顾夏兑水喝了一点,瞬间眼睛就亮了,太好喝了, 简直就是人间仙露, 没忍住又兑了一杯,这才高兴的放下水晶杯。   这杯子是康熙献宝拿来了,晶莹剔透的水晶, 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泽。   顾夏却有些黑线, 这分明跟后世的玻璃杯一模一样嘛。   她当时瞅了又瞅,康熙还以为她喜欢呢,特别自得的说道:“你若是喜欢,以后给你制一套出来。”   顾夏摇了摇头, “不必了。”   她前世多精美的玻璃杯没用过,稀罕这原始的水晶杯?   捏紧手中的杯子,顾夏吩咐香襦:“好生收着。”   香襦接过, 应声去了。   顾夏想了想, 转身给康熙泡了一杯花露, 让海宁赶紧送到乾清宫去, 温度她掐的正好, 到乾清宫的时候,应该就差不多能入口。   献了一桩殷勤,顾夏特别满足,抱着胤熙逗弄一会儿,想到福彭身上去。   知道福彭背景的一瞬间,她心中就有谱了,这是给太子寻助力呢,这郡王一脉,曹氏一脉,都是康熙打算力捧的,送进宫这是镀金,到时候再跟太子培养培养感情,顶好用。   旁的不说,什么也比不上打小长大的情分。   然而过了几天,她就把自己的想法给推翻了。   大阿哥胤褆回宫了!   他一直养在外头,这么久才叫回来,康熙对他略有些愧疚,这些日子都把大阿哥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之余,还带他熟悉宫廷生活。   可以说非常标准的慈父了。   香襦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忧虑,担心康熙被惠妃勾走,借着儿子起事。   顾夏:……   连海宁这家伙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看来宫中人着实没有安全感。   实在是先例在前头,借着儿女起事的妃嫔数不胜数,历史书上都不愿意着墨了。   “急什么,是小公主不够皮,还是小阿哥哭的声音不够大?”   曹嬷嬷:……   小公主确实皮,会爬以后,就满屋子乱窜,什么都想摸一摸啃一啃,好几个人瞪大眼睛盯着才行。   小阿哥哭起来那叫个惊天动地,出了景仁宫都能听到,那小嗓门简直了,听着就知道他健康,中气十足。   想了想也是,有两个孩子,有贵妃的位份,以后什么就不用愁了。   更别提熙贵妃她貌美啊,这两年长进不少,气质沉淀下来,更是从骨子里透出风华。   觉得自己瞎操心的曹嬷嬷转身就出门哄两个孩子去了,景仁宫的天好着呢,塌不了。   这么一想,更是整个人都美滋滋的。   熙贵妃这里好啊,特别适合养老,勾心斗角也是有的,可那点子事儿,她眼风都不带扫一下。   主子又是个温和的,只要认真办差,便什么事情都没有,贵主子心中门清。   顾夏不知道曹嬷嬷一转身的功夫就想了这么多,她还觉得挺有意思呢,这么危机感十足的生活,多么的鞭策人上进。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顾夏正美滋滋的喝着甜汤,香榧越来越能耐了,手艺也越来越合她的心意。   康熙走路带风,苍蓝色的袍角扬起来老高,满脸喜色的看着她。   顾夏疑惑,轻声问:“这是有什么喜事?”   大马金刀的往太师椅上一坐,康熙捏了捏她的小爪爪,笑道:“你之前给的黑团子,工部已经研制出来的,从冶铁上头得到的灵感,最后能弄成各种形状了。”   说着拿出来几个小的几何体,献宝似的给顾夏看。   顾夏仔细看了看,还伸手捏了捏,捏起来一个小圆球在桌子上蹭了蹭,故作惊讶道:“摩擦力这么强?给您做鞋底肯定不错。”   康熙用暴殄天物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无语凝噎,这么贵重的东西,用来做鞋底?   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您就交给工部去,这东西做长长的,包在车轮外头,肯定放震,比包.皮子便宜多了。”   顾夏想了想,提议道。   康熙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他想的是,若是做成军靴……用这底子倒是不错,如今战乱频频,军备一定得跟上,要不然大清的江山稳不稳还是两码事。   “让工部出专人研究,看这东西有什么用。”顾夏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嘚瑟的笑容:“到时候史书上会记,熙贵妃瓜尔佳氏,貌美无双,且献无上黑团,嘻嘻嘻……”   康熙:……   无语的摸了摸她顺滑的青丝,康熙神色缓和,柔声道:“好处少不了你的,过些日子拟的册封位份下来,你好好的掌眼。”   顾夏不感兴趣,她这次估计连皇贵妃都升不上去,有什么可看的?   看着别人升迁,她原位不动的,那多心塞啊。   康熙勾唇笑了笑,看出她的不以为然,却没有多说什么,到时候就知道了,不必着急。   只是制造局那边要督促着,免得误了他的事儿。   “您用膳了么?”放下手中的甜汤,顾夏终于想起这茬了。   “并无。”瞥了她一眼,康熙有气无力的回:“这个点,你觉得呢?”   顾夏浅浅一笑,冲着外头朗声道:“摆膳。”   接着跟康熙安利:“今儿我炖了老鸭汤,还摊了一个鸡蛋饼,您尝尝。”   这是她在宫中市场上看到的,看到小市的时候,她的三观都裂了。   原来紫禁城也有百姓进来摆摊,这么接地气简直不科学。   那小市一条街卖什么的都有,还有挑着自家种的菜进来卖的,糖葫芦简直就是标配。   她穿着香襦的衣裳,从街头吃到街尾,特别过瘾。   还跟着笑眯眯的摊主学了摊鸡蛋饼,虽然说特别好学,可哄的摊主老太太把拿手绝活交给她,也是绝了。   看的香榧叹为观止。   两人起身往膳厅走去,顾夏挽着康熙的胳膊,眉飞色舞的讲着自己在小市的见闻,最后期待的问:“我也想带着福彭去摆摊,可不可以?”   康熙自然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可是看到她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一个心软就答应了。   顾夏啪叽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兴奋的盘算起来,自己要在小市上卖什么。   “卖茶叶蛋怎么样?”   后世能吃得起茶叶蛋,那可是‘富豪’级别的。   康熙皱了皱眉:“未免太贵了。”   顾夏神色古怪的回眸忘他,就见康熙有些怔忡,反问道:“一两银子二十个,不贵吗?”   顾夏想了想措辞,到底怎么才能不打击他。   这时候银子值钱,跟后世换算的话,十个铜子算一块钱,一千块买二十个鸡蛋?   一百个才差不多。   “您好生派心腹去打听打听市价,惯例不一定是对的。”   顾夏给他科普一番,忍不住乐了:“听您的语气,还觉得自己赚了?”   康熙斜睨她一眼,冷哼一声别开了头。   看他的表情,顾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还真的是觉得自己赚了,就没见过这么……算了,也不能说是蠢。   毕竟皇家不同,那鸡都要金贵些,更别提蛋了。   可还是很好玩啊,一两银子二十个鸡蛋,够她笑几天了。   笑完又感慨:“您别说,类似的事情多着呢,奴才们一个护一个,好多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   康熙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哼了声:“快用膳吧。”   顾夏眯着眼笑,看着他微红的耳垂,就觉得好玩。   他现在越发能耐了,想见他羞涩,那是少有的事,偶尔来一次,可不是珍贵的厉害。   用完晚膳,两人腻歪着消食,闹着闹着就闹到床上去了。   顾夏有些忍不住,康熙就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的问:“以后还看不看朕笑话了?”   “不看不看,也太小心眼的人了。”咬了咬唇,顾夏横他一眼,晃了晃腰肢提醒。   待雨歇云收,天已经晚了,顾夏滚到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将自己的双腿搭到康熙腿上,满足的喟叹出声。   “这么容易满足?”   “嗯。”   两人搂在一处,絮絮的说着话,顾夏昏昏沉沉的想要睡着,就听到梁九功砰砰砰的敲门。   顿时吓得一哆嗦,醒了过来。   康熙搂了搂她当做安慰,冷声道:“狗奴才,有什么事?”   顾夏赶紧起床穿衣,梁九功有分寸,小事也不敢这么闹腾。   果然听到外头梁九功颤抖着声音说:“太子高热,嬷嬷请您回去主持大局呢。”   康熙一听果然急了,一点都不敢耽搁的起身,匆匆交代顾夏:“你自个儿睡吧,不打紧。”   想到李氏之前的告密,顾夏心里一突,别是真的见喜了吧,那就遭了。   她也得跟着吃挂落,不是她做下的事儿,可她如今管着后宫,出事就有她的责任。   到底是谁这么事事儿的,连乾清宫都能伸手,这是嫌活的不耐烦了?   这些事,若说是新进宫的两个干的,那也不应该啊,她们进来之前,就有悬案了。   总不能是太皇太后吧,亲玄孙啊,不至于。   那要是皇太后呢?端着个菩萨外表,做着蛇蝎事?   反正这后宫中的孩子,跟她并没有血缘关系。   可也不应该,她只要敢动,太皇太后头一个就不答应。   希望康熙能揪出来幕后主使,这悬案悬的也太久了,显得他有些无能了都。   到这个时候,顾夏更倾向于,对方的钉子跟康熙的心腹重叠了,要不然办不出这样的事儿。 第60章   皇太子的事儿, 在后宫掀起轩然大波。   康熙怒气冲天,发了好大的火, 更是直接将太子挪到自己屋里, 亲自照看。   皇太子见喜,这样的大事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那些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大清内忧外患,满人几十万人统治汉人几亿,这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不说他了, 打从入关之后, 就拼命习汉文,往汉人习俗上靠,图的就是江山稳固。   如今三藩决战到最危险的时候, 可有人出幺蛾子, 直接往皇太子身上动手。   如果说帝王是根基,那么储君就是未来,代表大清有后,倒不了。   可那眼皮子前的, 就知道争权夺利,旁的什么都不顾了,这大清倒了, 她们又能好吗?   康熙吃下心要调查, 后宫人人自危, 一时间风声鹤唳, 许多小庶妃连门都不敢出了, 缩在自己宫里闷头做秋冬的衣裳。   谁都知道,要是被这样的事儿扫尾,丢了小命不打紧,是要连累家族的,那可真是千古罪人了。   顾夏初始还不太紧张,可当所有的证据都指到她这的时候,还是懵了一瞬。   哎,卧槽,我什么时候干的,我都不知道?   后宫诸人看她的眼神顿时不对了,变得闪烁起来。   顾夏无语,索性直接关了景仁宫的大门,谁也不见了。   她手中的人脉确实跟康熙重合,因为都是他赐下的,能不重叠吗?   可要让她对一个婴儿下手,她不屑做那样的事,孩子们长大了公平竞争,大不了还有星辰大海呢,就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也太没出息了。   家业都是父母的,人要是不给,子孙可以自己挣。   话是这么说,顾夏还是有些不高兴,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能量这么巨大,若说是佟氏、小赫舍里氏中的一个,那也不对。   她们到底年幼,做不来这么周全,天衣无缝的事儿。   顾夏想了想,她不能坐以待毙,要主动出击才是。   穿越这么久,她一直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保持自己的佛系心态。   就算康熙和钮妃赛着宠她,她也稳住了,保持本心没有乱来,可凭什么被人扣这么大一个屎盆子。   想了想,顾夏叫来瓜娃子,让它带着雪团、奶豆儿一起,往乾清宫去,协助查案。   它们鼻子灵敏,能发现许多一般人发现不了的事情。   见喜这样的大事儿,今天能放到太子身上,明天就能放到宫中任何一个没有得过天花的人身上。   这么想着,瓜娃子刚送去的功夫,康熙就跟着来了,看得出来他很不好过,胡子拉碴的,眼下青黑,人也瘦了不少。   三藩战争没把他击垮,可加上太子见喜,他就有些撑不住了。   “熙贵妃。”   顾夏咬唇,心里所有的话都被她咽了下去,脱口而出:“万岁爷,您怎么成这样了?”   一边说一边大踏步往康熙那走去,他站在二门处,没有往前走一步。   “别过来。”   康熙嗓音沙哑,像是砂纸磨石头似的,前所未有的难听。   在那一瞬间,顾夏有些伤心,愣愣的看着他。   “朕身上腌臜,你别过来。”   他这么一说,顾夏抽了抽鼻子,委屈顿时涌上心头,可怜巴巴的为自己辩解:“真不是我做的,我犯不着。”   康熙顿了顿,点头赞同:“朕知道,看你送狗过来,就知道你慌了,来只是想告诉你,朕相信你。”   相信你三个字,分量太重,顾夏本来只是小委屈,这下忍不住了,飞奔过去投进他怀里,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她们都说是我做的,我好害怕。”   这事儿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如果让康熙心中生了嫌隙,她们就成功了。   康熙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安慰:“都当额娘的人了,怎么还掉金豆豆。”   随便抹了一把泪,顾夏哭着拧了他一把,委屈巴巴道:“看见你,心里的委屈忍不住。”   刚说完,大手又罩到她头上揉了揉。   “你自己稳住便是,不必闭宫,多招人来喝茶,耐不住总有露出马脚那一天。”   指点完毕之后,康熙又匆匆赶回乾清宫。   既要照看太子,又要顾着政务,着实有些忙不开,却也没有办法,这些事他都逃不开。   梁九功躬身立在下头,轻声禀报:“所有的证据都清晰的指向熙贵妃,就连口供也是一致的,审了又审,结果都没有变,而且……”   康熙目光凌厉的看了他一眼,就听梁九功轻声道:“根据熙贵妃三只宠物指认出来的结果,也都指向……”   他还未说完,康熙就忍不住心中暴怒,哗啦将几案上的茶盏推下,怒道:“再去查!好一个一箭双雕!”   梁九功躬身下去,苦哈哈的无处下手,这么久了,送进慎刑司的奴才一茬又一茬,可最后结果丁点没变,所有人的口供都能串上。   他实在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开始调查了。   说不定这些人就是熙贵妃手下呢!   这么一说,梁九功心中一跳,如果这些人都是熙贵妃手下,有人借着熙贵妃的名义,下了这道命令,那么调查结果就好说了。   可这样的答案,显然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答案,不揪出幕后主使,谁也安宁不了。   这是有人下死手要把熙贵妃拉下来了,那可真是不好说结局了。   又在慎刑司泡了几天,和大理寺少卿都混熟了,太子也好了,可审查结果也没变。   梁九功和边上的青年才俊对了个眼神,发现对方眼中的绝望,不约而同叹了口气,拍了拍少卿的肩膀,权做安慰了。   果然,两人把结果往康熙跟前一摆,就迎来了死亡凝视。   梁九功擦了擦汗,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遂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了。   康熙听完,捏断了手中的笔杆,冷笑道:“哟,让你查真相,你甩朕一脸猜测?”   “能耐了啊?”   梁九功躬身立着,他也没辙。   死亡射线又转向一旁的大理寺少卿徽致,这位真真的是青年才俊,今年不过二十出头。跟康熙差不离的年岁,一路三元上来,可谓荣耀至今。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进翰林院,结果他去了大理寺,也算是惊掉不少人的下巴,更别提他办案非常敏锐,这才两年功夫,就升了少卿了。   人也长的俊俏,一张小白脸不知道多少人稀罕,走到路上总是有骑马的贵女回头看,要不是有八旗都得选秀的规矩在,指不定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他家里是落魄贵族,先前入关的时候,他爷爷显赫,轮到他父亲就不成了,那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整天就想着吃喝玩乐。   好在养了这么个儿子,把家门又给撑起来了。   面对康熙的冷脸,也丝毫不怕,条理分明道:“梁总管所言极是,奴才也怀疑,这是嫁祸,用的都是熙贵妃的人。”   像这种暗桩,一般人谁知道?   可宫中的宫女,她们并不是孤女……而是有家有室,二十五岁还能放出去。   作为包衣旗,她们互相联姻,彼此之间结成密密的网,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是家族让上报自己的主子呢?   想到这里,徽致目光灼灼的抬起头,看向康熙,就见他用手中的断笔竿在桌子上划拉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显然也在思考。   半晌康熙抬起头,随意扔掉手中的笔杆,冷声道:“那便跳出来,换一个方式来查,不要用宫中那一套了。”   轮一个皇帝手中有多少人,那可真是数不胜数,除了包衣,他手中能用的人多着呢。   他也是没跳出那个圈,觉得在宫中发生的事儿,就该用宫中的方式来解决。   可这般欺上瞒下,连他也寻不到真相,那着实令人心惊。   熙贵妃那样的人,纯洁的跟她养着的狗子一样,一眼望到底,表达也直白的紧。   她若是有这个心,当初住在乾清宫的时候,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今日,困难增加以后……   再一个,以她得宠的程度,多吹吹枕头风,什么都有了,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从不曾提起过太子,她就是这么一个有分寸的人,从来不曾让他为难。   调查事件一时陷入了僵局,外头的人到底对宫中不是熟门熟路,什么都是抓瞎的,也增加不少困难。   顾夏也就担心那一瞬间,让自己的人去查以后,心塞的发现,那些被关在慎刑司里头,全是原主的钉子?   天可怜见的,她穿越来以后,就没有联系过了,毕竟钮妃事事护她妥帖,她都快养成二傻子。   知道这一次是有人想一箭双雕以后,顾夏有些无语,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么能耐咋不上天去呢,厉害成这样,直接干掉康熙当皇上啊,坐拥天下多好。   你想干掉我,我也想干掉你啊,这一次最大迷雾,最大的阻碍来自包衣,顾夏毫不客气的将这一方面透给康熙,并附上海宁的调查结果。   景仁宫的宫女她没敢用,包括曹嬷嬷在内,那可都是包衣旗。   康熙收到小札,挑眉笑了笑,终于不再板着脸。   这小东西挺能耐的,还知道从根源上找问题了,说出来的话也有理有据,没有说胡搅蛮缠的。   只是……康熙敲了敲桌子,心中有些不虞,包衣旗就像是一片泥潭,进去就使不上劲,纵然查不出什么来,有问题也是铁定的事了。   仔细想想也挺可怕的,他的衣食住行,妻儿都在对方手里捏着,想偷偷做点什么事儿,太容易了。   康熙眸色深沉,这个问题,是要好生探究过才成。 第61章 二更   经过康熙的安慰, 顾夏除了派人调查之外,就安心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每天跟福彭读读书, 两人探讨一下心得, 一天过去的也挺快的。   胤禛、胤熙两个变成了调皮捣蛋鬼,戴着顾夏给他们做的毛线手套, 爬的飞快。   顾夏跟在胤禛屁股后头,小跑着追,胤禛咯咯的笑, 呲着自己的小米牙, 口水哒哒的,看额娘追的越紧,他爬的越快。   “嗨呀, 你慢点。”   顾夏看他都要爬出垫子外了, 赶紧提醒。   胤熙坐在边上看了看,觉得很有意思,也跟着往垫子外头爬,两个人好像找到了新玩法, 乐不可支的探索外头的世界。   顾夏赶紧去把胤熙捞回来,往毯子上一放,回头一看胤禛爬远了, 赶紧又去把胤禛捞回来, 放到爬垫上的功夫, 胤熙又没影了。   这样来回好几趟, 顾夏轻轻的点了点胤熙光洁的额头, 笑骂:“坏丫头,这么小就会折腾额娘。”   胤熙不明所以,歪着头,冲她笑出小米牙。   顾夏生无可恋,胤禛冲她啊噗笑了个口水泡。   逗弄两个活宝半天,顾夏就有些累,孩子的精力旺盛,怎么都不见疲惫。   双眸亮晶晶的,一看就知道精神头十足,再玩上十个回合也不怕。   将两小只交给嬷嬷,顾夏锤了锤自己的老腰,自打生完孩子以后,来大姨妈之前最是容易劳累,用腰过度就会疼。   海宁一看,就忍不住皱眉,上前一步,轻声提议道:“贵主子,请柏太医来瞧瞧吧,您老是不舒服,也不是这么回事。”   顾夏本来想着,一直都是这样,忍忍也就过去了,可见海宁的神色有些执拗,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曹嬷嬷抱着胤熙凑过来,柔声道:“您早该瞧瞧了,如今两个孩子也长大了,您调养调养身体,再生几个孩子,地位就稳如泰山了。”   她说的是自己的心里话,在这后宫中,什么的都不是本事,只有会生孩子、会养孩子才是本事。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从孩子中谋划,你得不到的荣宠、荣华富贵,孩子都能给你带来。   相貌、家世、人品都不重要,只有能生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顾夏知道她的意思,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后宫的女子确实靠生来解决一切问题,她却只愿意靠天意,在大清版图确定之前,康熙是没有时间稳下来造孩子的。   他来的时间也不固定,大多数都是随心所欲,凑不上她的排卵期。   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呢,康熙不耐烦,提议她搬到乾清宫去住,她却不愿意。   远香近臭,别他还没厌了她,她就想厌了他。   再说她已经习惯了独自生活,觉得这样也不错,不想生活中处处有另外一个人的痕迹。   顾夏沧桑的忧虑了半晌,突然想到,这一次的危机,她还没度过呢。   太阳第二天仍旧升起来,顾夏记着康熙的叮嘱,把后宫妃嫔挨个叫过来吃茶。   今儿轮到佟氏,她作为汉军旗中的扛把子,康熙的表妹,本来想推脱不来的,谁知道海宁那奴才就那么不阴不阳的盯着她,跟条毒舌一样,瞧着令人心惊。   脚比脑子先动,就跟着过来了。   顾夏笑吟吟的跟她打招呼,请了吃茶以后,才笑道:“左右无事,就寻姐妹们来白话家常。”   佟氏客气的笑了笑,端起茶盏在唇瓣上碰了碰,这才笑道:“贵妃娘娘过谦了,只要您一句话,莫说陪聊,刀山火海也去的。”   “那可不成,这般娇花一样的人物,破点油皮都能把人心疼坏了。”顾夏摇了摇手中的白狐狸毛团扇,搭在下巴上轻笑。   看似漫不经心的闲话着,实则时刻在关注着佟氏的动静。   佟氏很稳,丝毫不见心虚慌张,甚至还不紧不慢的对皇太子的问题探讨几句,说皇上福运齐天,这才保佑太子无事。   顾夏跟着点了点头,拍了拍皇上的马屁,就做出疲累的样子,送佟氏离开。   一连五天都是这样,车轮战请诸位庶妃,没事儿拉拉家常,说的话题越来越远,透露给她的信息越来越多。   最后顾夏锁定了两个人,一个是告密的李氏,一个是佟氏。   李氏骗人的功夫挺好的,刚开始贼喊捉贼,别人确实不会多想,可这样的大事,谁会在假山后头明打明的讨论。   这个存疑,调查了再说。   佟氏是她一直怀疑的对象,看到她心里就烦,两人相看生厌,谁也不喜欢谁。   “往这个方向好生调查了,莫牵扯到包衣里头。”   顾夏嘱咐海宁去办这个事儿,完了又有些郁闷,就算是太监,也有跟宫女对食的,这主子重要,还是对象重要,简直就是送分题。   包衣问题盘根错节,就像是百年大树的根,乱七八糟的纠缠在一块,想要彻底斩断,太过麻烦了。   想了想就觉得糟心,将自己得到的情报跟康熙交换一下,顾夏心平气和的继续调查下去。   她现在不把问题解决了,等到孩子长大,还有的磨,不如趁现在还简单,解决也就罢了。   “李氏处可有什么动静?”顾夏随口一问。   “她跟小仙儿见了一面,远远的对了个眼神,也没多说什么。”海宁躬身答。   本身这事儿没问题,可李氏和小仙儿不要一个世界的人,突然凑到一起,能不让人多想?   顾夏食指中指并拢,学着康熙的样子叩了叩桌子,沉吟片刻道:“查查小仙儿,把她的详细资料拿来。”   当初雪音手中便资源无数,由着她自己发作。   顾夏展开来想了想,如果小仙儿是包衣推出来的代表,而李氏、佟氏是贵女嫔妃代表,凑到一起行事呢?   当初以为是单人作案,那如果人家是团队合作呢?这么只手遮天,欺上瞒下,制造这么完美的局面,就说的通了。   点了点下巴,顾夏将自己最新想法写下来,交给海宁,让他呈给康熙。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总是没错的,如果几人没问题,那么不怕查。   如果几人有问题,那是经不起考验的。   “想要一箭双雕,也要看本宫愿不愿意配合。”   冷哼一声,顾夏打了个哈欠,结果胤禛这小子眼巴巴的看着她,那小眼神就是在邀请,额娘来陪我玩呀。   顾夏:……   惹不起惹不起,她要午休了,不要陪他们嗨。   胤禛跟在她后面,咿咿呀呀的叫着凉凉凉,那可怜巴巴的小胖子,瞬间让顾夏停下脚步。   “好好好,陪你玩儿。” 第62章   时光匆匆, 眨眼间的功夫,又到了中秋。   三小只已经被还了回来, 开过一轮的桂花, 又开了第二轮,非常的敬业。   顾夏看着满园子的桂花, 失去了兴趣。   托腮看着瓜娃子缠着胤禛,试图教他自己的爬行方式,就是之前那种, 手脚不用力, 用肚子一鼓一鼓前行的方式。   还拖着一条腿,看着特别喜感。   可惜胤禛已经学会了正确的爬行方式,任由瓜娃子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的, 也不曾多看一眼。   奶豆儿咧着自己的小嘴巴, 看着跟嘲笑瓜娃子似的,两小只对了个眼神,就忍不住打起来了。   胤熙看的咯咯直笑,连口水流出来都顾不得了。   她年岁虽小, 却最是爱俏,顾夏瞧着,她有些洁癖的意思, 特别爱齐整的一个小姑娘。   拿着细棉帕子替孩子擦了擦口水, 顾夏含笑看了一会儿, 便看到康熙抿着唇, 大踏步走了过来。   这个时期是他的困顿期, 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麻烦找上门来,内忧外患交加,偏没有谁能帮助她,不拖后腿就是好的。   顾夏迎上去,由着康熙牵着她的手,一道来内室坐下。   康熙神色中带着些茫然,将自己的大脑袋靠在她怀里,哑着声音问:“人心如何能满足?”   这一次他下了大功夫去查,不像是以前,查不出来也就罢了,转而去忙别的事。   可最后的结果是非常令他心惊的,也有些胆寒,不敢想象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拥有欺上瞒下的能力和胆量,那么数百年过去,当皇族一直用着包衣,而他们又能发展到什么地步?   顾夏秃噜着他的大脑门,包衣有多厉害呢?从德妃开始,后期基本一半的后宫被包衣把持着,出过皇后、太后、皇帝,厉害的不得了。   从雍正开始,世世代代的皇帝将留着包衣旗的血。   这是未来发生的事儿,顾夏没法跟他说,只得往粗浅了说:“从当初的雪音开始,后宫中还有几个包衣吧,再加上新出头的小仙儿,她们各有风姿,您想要什么样的,包衣旗都能拿出来。”   “她们在您跟前伺候,对您的喜好,摸得比您本人更清楚,您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们就有什么样的女子。”   顾夏替他揉着太阳穴,轻声道。   在康熙王朝,包衣旗混的风生水起,也是康熙一步一步,喂大了她们的心。   康熙抿唇,沉默的望着窗格,顾夏打量着他的神色,眼眸是放空的,显然这会儿有点懵。   说来也是,他一直都觉得皇权至上,并且是皇权的受益人,这会儿告诉他,他捏在手里蝼蚁一般的人,也有自己的小盘算,甚至能咬下他一块肉来。   也太令人吃惊了。   三观得到重塑的康熙,在顾夏的怀里埋了一会儿,就变得不安分起来。   顾夏被他顶弄的没法,只得抱住他光溜溜的脑门。   两人胡闹一通,康熙眼中的郁色消失,又回复往常的模样。   顾夏舒了一口气,将几案上的护甲拿过来,又一根一根的带上,这才笑道:“得用便用,不得用便不用,动了这个心的,都撸下去便是。”   有句话怎么说的,把猪放到风口都能飞起来,皇帝离了谁都能活。   可在封建社会,谁离了皇帝,那可是活不成了。   康熙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如今在内室,你是越发不注重了,你这头发怎么盘的,还挺好看。”   顾夏吐舌,她照着后世学来的法子盘的,带上花环特别小仙女。   说起来她的年纪,可不就是小仙女嘛,竟然都当妈了。   “说了您也不懂,女人家的东西,您不必太过关注。”   顾夏话是这么说,突然想到杜仲胶的问题,就问他:“杜仲胶怎么样了?研发出正确使用姿势了吗?”   康熙点头,“已经有眉目了,朕专门拨款,还在研究中。”   这就行,想必过不了多久,玻璃也该研制出来了,只要这样,她就能安心的呆着,后宫争斗再难波及到她身上来。   摸了摸下巴,顾夏笑的纯良:“我做这么大的贡献,岂不是要名扬千古?”   康熙斜睨她一眼,不说发现杜仲胶这样的好物,她自己在别人还是无品阶庶妃的时候,一路从嫔升到贵妃,就已经会青史留名了。   她还生了龙凤胎,皇家第一例啊。   再一个,番柿这个新物种的发现,也是有功劳在的。   就这些,就足够她被隆重的记下名字了。   顾夏尤不知足,蹭到康熙跟前,略带得意的说道:“种了许久的菜,顺手种了一把小麦,照我自己的方式来的,结果收成特别好,我想着,你拨一个皇庄给我使,看这种产量在大批量种植的时候,能不能保持。”   “当真?”   别的康熙都能稳住,唯有这一条,惊的他立马起身,扶着顾夏的肩膀,紧张的询问。   “我不过种了三厘地,不过麦穗大,麦粒饱满,算下来产量翻了四倍……”   “旁人都说我种的好,那时候、咳、没讲,后来就耽误了。”   那时候皇后不在了,她整个人都快疯了,那还记得报告这个。   康熙缓缓的坐下,拧着眉尖有些发愁:“皇庄给你都成,关键你要种地,势必要出宫去……这……”   后妃没有出宫的先例啊。   顾夏撇撇嘴,跟他讲道理:“这是关乎民生的大事,在这一刻,我的身份不是妃嫔。”   康熙正等着她说下去,结果她没音了,不由得转过视线来看她。   “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皮了一下,顾夏正色道:“在民生面前,这些末枝小节都应该忘却的。”   康熙还是有些游移,实在这口子一开,再堵上就难了。   顾夏见讲道理没用,就扯着他的衣袖撒娇。   她这段时间缓过来了,脸颊红扑扑肉嘟嘟的,双眸亮晶晶的带着光,康熙想要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圈,就变成了好字。   顾夏微笑着靠在他身上,拼命的拍彩虹屁。   “我家玄烨宝宝最好啦~最爱玄烨宝宝~”   康熙:……   揉了揉红彤彤的脸颊,板着脸训她:“做什么怪模怪样的……”   顾夏已经看透他了,一点都不怕,啪叽往他脸上亲了一口,这才起身坐在妆奁前啊补妆,唇上那一点口脂,尽数被康熙啃去,这会儿看着怪怪的。   这事儿商议好以后,顾夏也就不着急了,挥挥手告别康熙,趿拉着鞋,在书桌前立定,悬腕写上几个大字,心中便舒适了。   这些日子,她的心有些浮,不够沉稳,这皇族繁华,还是迷了她的眼,差点也迷了她的心。   顾夏轻轻一笑,呵出来一口郁气。   乾清宫。   康熙高高的坐着,后头摆着云母屏风,特别漂亮大气。   李氏、佟氏、小仙儿并肩跪在地上,双眸低垂,一个比一个蔫哒哒的。   佟氏膝行上前,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滴落,半晌才缓缓道:“嫔妾知罪,实入宫以来,表哥不曾看嫔妾一眼,心中嫉妒的紧,就散发关于熙贵妃害了皇太子的谣言,谁知道真的撞上了。”   康熙不置可否,手中端着粉釉茶盏,里头是微微泛着绿的茶汤。   将茶盏小心翼翼的放到桌子上,康熙倾身看着佟氏:“当真?”   佟氏喜极而泣,泪滢滢的道:“万岁爷信嫔妾,当真。”   “唔。”康熙斜睨屏风方向一眼,遗憾道:“你如今才十七,只要安安稳稳的待在后宫,凭着你的身份,荣宠总是少不了的,你急什么?”   佟氏眨巴眨巴眼睛,晶莹剔透的泪珠子便滚落下来。   “表哥……”   那种你知道的眼神,让康熙清了清嗓子,不由自主的看向屏风。   挥了挥手,让佟氏退下,不顾她恋恋不舍的眼神,康熙看向李氏:“你可知谋害皇太子,是什么罪名?”   李氏神色坚毅,并不认下这桩事,甚至还振振有词的反驳:“嫔妾在宫中并无这样的人脉,如何能弄进来天花这样的种儿。”   康熙手中捏着清晰的人证物证,知道李氏只搭了一把手,不停她反驳,挥了挥手命她退下,又看向小仙儿。   “你这奴才,又怎么说?”   小仙儿还是那副迷迷糊糊的样子,闻言还歪了歪头,一副天真模样。   “奴才不知……”   康熙冷笑一声,这后宫诸人都是好能耐,在他跟前还能不急不缓的演戏,是他往常小看她们这些人才了。   “知不知的,进了慎刑司再说吧。”   康熙也就是随意一问,拍了拍手,就有小太监上前,拖着小仙儿就走。   主子跟前不兴大声喧哗,小仙儿这点规矩还是知道的,愣怔了半晌,还未开口,便被堵住了嘴。   想说也是说不出的。   李氏有一瞬间的紧张,康熙似笑非笑的斜睨她一眼,柔声道:“你的身份特殊,会好好招待的。”   他简直不敢想,之前有多少妃嫔皇子公主折在她手里。   “带下去。”   最后看向了佟佳氏,康熙有些头疼。   她是罪魁祸首,她又不是。   因着她进宫是起因,真正动手的,是佟氏家族,佟氏掌权人,她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下去吧。”   佟氏本来如丧考妣,小仙儿和李氏的结局,瞧着让人害怕,轮到她,却重重抬起,轻轻的放下了,心中的忧愁顿时消了大半。   她就说嘛,后宫中的女人孩子,死了也就死了,活着的,才是最重要的。   临走前,佟氏递回去一个莹润的眼波,那欲欲还羞的小眼神,在她自己看来,完美极了。   大殿中顿时空了起来,康熙起身,往屏风后头去,温声道:“你觉得如何?”   顾夏含笑斜睨他一眼,打趣道:“佟氏长开了,不错。”   康熙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半晌又理直气壮起来:“这都一年多了,你还要说这样的话,合着朕就不会伤心了?”   说着眉毛微皱,双眸中带着悲伤,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望着她。   顾夏噗嗤一声笑了,康熙在她跟前越来越没有偶像包袱了,跟以前的他不一样。   亏她还觉得,经历过三藩事件后,他成熟不少,整个人变得凌厉许多。   在康熙脸颊上印了一个吻,顾夏叹了口气:“你我身份不同,没有办法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如今也不错,她们谋杀未遂罢了,特别是佟氏,滑不留手的,一点破绽都没漏。”   她是没查到什么,可也不相信她是无辜的。   康熙点头:“这事儿她还真不太了解,做的事就像她说的那样,主要是佟氏一族,看不得你和太子的存在。”   出过一个皇太后,这心中欲壑就难平了。   说起来康熙也有些伤心,他是花了大力气要捧佟家的,最后就这么个结局,可谓伤人至极。   “佟家推了一把,李氏提供了想法,小仙儿……结合包衣势力,探出你在宫中的钉子,提供了线路,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成了。”   康熙说着,就忍不住捶桌。   包衣只要凝聚起来,纵然无法掌控整个皇宫,大半也不差什么了。   顾夏拧了拧眉尖,她在其中也是受害者。   “若不是我没有私心,得到消息直接告诉您,您又相信我,这一次,真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到时候李氏可以反咬一口,说是早就告诉她了,她却瞒下不报,既能为自己开脱,也能把罪名钉死在她身上。   康熙低头,额头对着她的额头,轻笑:“朕还不知道你,超怂。”   顾夏想了想,叉腰反驳:“本宫是见过血的,超凶。”   她长相娇美,这般张牙舞爪的,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康熙冲她勾了勾手指。   “做什么?”   虽然这样问,顾夏还是凑近了些。   “啪叽。”   一个响亮的吻落在脸上,康熙朗笑:“亲你啊~”   顾夏捂着脸颊,看着他笑的眉眼弯弯,阳光透过窗格,在他脸上印出斑驳的影子。   小心脏不争气的砰砰砰跳动着,抿了抿唇,顾夏的脸悄悄的红了。   她虽然独宠,可是能见康熙的时候并不多,一个月也就一两次,在有战争的时候,他实在是太忙了。   每一次见康熙,都有一种陌生感,心中也有些许的不确定,总觉得自己是一个□□,不知道被康熙用来做什么。   说起来也是好玩,连孩子都生了,她才知道心动的滋味。   “万岁爷……”呐呐的嗔他一眼,顾夏故作镇定的挪开视线,一本正经的望着外头的枇杷树。0   看到这个,顾夏就想起皇后,没了她,宫中冷冷清清的,黑夜也开始变得漫长起来。   她有无数次惊醒,都以为她坐在床头,静静的凝视着她。   可是没有,哪怕是魂魄呢,都没有。   甚至不曾入梦一叙。   “姐姐还是早日投个好胎吧,就中国锦鲤那种就成。”顾夏在心中默默祈祷。   当初锦鲤事件,她也做了一回分母呢。   康熙清了清嗓子,见顾夏回神,才勾唇笑道:“给你的皇庄定在小汤山附近如何?那一片大,到时候做成度假庄子,想必是极好的。”   顾夏听到小汤山觉得有些耳熟,一时想不起,却不妨碍她拒绝:“度假庄子定然是不成的,我是要实验麦种,您往里头一住,周围的农人还怎么伺候庄稼。”   这是被嫌弃了,康熙一噎,无语的摆摆手,“那你就随意了。”   “嗯。”顾夏随口应了,开始盘算到时候是把绿液洒地里,还是拌到种子里头。   她总要多实验几季,让基因稳定下来才行。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顾夏就回了景仁宫。   如今宫中她是唯一的贵妃,其他都是小庶妃,这种碾压的感觉棒棒哒。   她记得康熙之前跟她说过,是要大封六宫的,怎么突然没音信儿了。   不知道她能不能再往上走一步,别的不说给封号加个字,她就心满意足,一点都不带贪心的。   虽然这么想着,顾夏脚步轻快,一把抱起坐着吐泡泡的胤熙,她现在长开了,小脸蛋又白又嫩,摸着比上好的丝绸还光滑。   乌溜溜的大眼睛黑葡萄似的,特别好看。   就这么天真无邪的看着你,整个人心都要化了。   顾夏摸了一把她柔嫩的小脸蛋,突然间明白,皇后为何喜欢捏她脸了,这手感太过迷人,戒不掉啊。   奶豆儿收起爪勾,露出粉粉嫩嫩的肉垫,轻轻的搭在顾夏腿上。   顾夏也摸了摸它,奶豆儿顿时美的眯起眼睛,铲屎官最美~铲屎官最棒~   日常吹一波之后,奶豆儿蜷缩在铲屎官脚边,乖乖的眯神。   这时候阳光还是有些烈的,顾夏跟着阴凉走,没一会儿就没地方挪了,只得往屋里去。   胤熙乖乖的趴在她肩膀上,和另一边的紫貂玩手拉手的游戏。   紫貂很注意的收起爪子,轻轻的碰了碰小主子肉乎乎的小手,见她高兴的咯咯笑,也跟着叽叽叽起来。   看得出来,两小只玩的很开心,顾夏索性将她们放到一起,随她们去玩。   紫貂打个滚,接着摇着自己的尾巴,胤熙看着好玩,上手抓住那蓬松的大尾巴。   “叽叽叽~”主人救命啊啊啊啊!   顾夏听到它可怜巴巴的叫声,赶紧把紫貂的尾巴从胤熙手里解救出来。   胤熙很高兴,拍着手笑。   紫貂可怜巴巴的缩成一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尾巴疼的它委屈极了,它也知道幼崽没轻没重的,主人的幼崽也不行。   “我的崽哟,可怜巴巴的。”   顾夏舍不得,胤熙是她的孩子,在她心里,三小只也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抱起紫貂在怀里,顾夏滴了一滴绿液到它尾巴上,希望能舒缓那种痛感。   紫貂个头跟猫小一点,却轻上许多,才两斤重的样子,它技能点基本都点在敏捷上了,皮也脆。   “以后胤熙要抓你,你就躲知道不知道,别傻乎乎让她捉住,白挨了疼,她又不懂,跟她说也讲不清。”   顾夏安慰它一会儿,见紫貂缓过来,没那么难受了,又去训胤熙:“你抓痛紫貂了,以后不许这样,知道吗?”   胤熙虽然听不懂话,可她会看脸色了,见顾夏凶她,眼泪珠子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小嘴撇来撇去的,也不敢放声哭,瞧着被紫貂还委屈。   顾夏:……   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受气。   紫貂本来在舔自己的尾巴,一看小主人哭了,顿时站在小主人前头,冲主人发出低低的咆哮。   顾夏:……   点了点紫貂的小脑袋,笑骂:“替你出气呢,你反过来护着她来凶我。”   紫貂不管,见顾夏笑了,就萌萌哒叽叽叽了几声,在胤熙边上缩成一团窝着。   胤熙还撇着嘴,小眼泪长流短流的。   “哎,来额娘抱抱,宝贝不哭哦。”   胤熙委屈巴巴的伸出手,抽噎着让顾夏抱起。   看到扶着门槛立起来的胤禛,顾夏的小心肝就是一跳。   后头曹嬷嬷赶紧跟上来,扶着胤禛腋下,顾夏才缓了一口气。   这才八个月呢,怎么就自己站起来了。   结果从这一天开始,就是灾难的开始。   胤禛学会扶着站,就热衷于这些活动,而且和胤熙用婴语沟通以后,教会胤熙扶着站。   两人就这些看到什么扶什么,完全不管东西会不会倒,顾夏跟在二人身后,心累的很。   索性让人在院子里装上一个栏杆长条,刚好够两人站起来抓住的高度。   胤禛很喜欢,动不动就要爬过去,抓住站起来,笑呵呵的晃着玩。   “这熊孩子,真磨人。”顾夏眉眼带笑,高兴的看着活泼的两个孩子。   孩子能吃能睡能玩就成了,别的什么都不图。   如今瞧着还挺机灵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顾夏想了想,这样的生活尽够了。   这么想着,曹嬷嬷大踏步走了进来,凑到顾夏耳边道:“新得到的消息,说是制造局在打磨东珠……”   顾夏有些无语,这样的消息还不如没有,贵妃到皇后都可以佩戴东珠,所以对她是什么位份,一点帮助都没有。   曹嬷嬷但笑不语,半晌见顾夏望过来,才轻声道:“主子您想岔了,在这个时候准备东珠,说明您是有进位的,您已经是贵妃娘娘了。”   再往上,不管是皇贵妃,还是皇后,那可都跟后位有关。   “万一是册封别人为贵妃呢?”顾夏摘掉手上的护甲,修起指甲来。   曹嬷嬷一噎,半晌才缓缓道:“若真册封别人为贵妃,风声早就透出来了,可您瞧着后宫有人高兴吗?”   “那也不要乱猜,佛系等待,免得白高兴一场。”   曹嬷嬷点头称是。 第63章 加更来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 大封六宫的圣旨来了。   顾夏慢悠悠的净手焚香,摆好香案之后, 才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跪下, 不急不徐的模样,看的礼部尚书点头不止。   曹嬷嬷神吸了一口气, 虽然说早有预料,可圣旨一日不下,这心一日就在悬着。   她已经被拨过来伺候熙贵妃, 自然是希望她蒸蒸日上, 她才有好日子过的。   顾夏唇角含笑,看着老尚书拉开架子,朗声念着圣旨, 心底也升起浅浅的喜悦。   前几日的时候, 康熙已经拿着拟出来的名单给她看,还说她若是看谁不顺眼,撸了也是成的,她没应。   不过齐齐升为贵人罢了, 出挑的赐了封号,比庶妃高贵不了多少。   指着佟氏的名号,顾夏拧了拧眉尖, 问道:“她不应该是贵妃吗?”   佟氏这样的家世人品, 贵妃是当的, 毕竟有个皇太后姑母在那里, 封的低了, 面上不好看。   康熙冷笑:“朕抬举他们,是为着好用,可不是为着以身饲虎。”   他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   顾夏没有多说什么,敌人少一个,对她来说是好事,一堆小贵人,谁也犯不到她头上去。   “熙贵妃瓜尔佳氏……秀外慧中……甚得朕心……今册封为皇贵妃……钦此~”   当长长的册封圣旨念完,顾夏便回神了,客气的朝老尚书点头致意,老尚书也很懂礼,彩虹屁不要钱一样,拼命的吹嘘。   最后带着仪仗离去的时候,手中踮着小小的玻璃酒瓶,高兴极了。   这东西不管是瓶子,还是里头的东西,都得他的心。   人老了,没有别的爱好,和三五好友凑一起,喝个小酒,吃着小菜,闲敲棋子落灯花,何其美妙。   能用这么贵重的玻璃瓶子装,里头怎么可能是赖酒。   他还真没猜错,这是顾夏亲自酿的酒,说起来也是刚上市呢。   在给额娘玻璃方子的时候,顾夏就已经打算好了,要制些什么来卖,不能纯买玻璃制品,一加一在生意场上,向来不是等于二那么简单的。   这酒方子是她问康熙要的,酿酒的时候加入一滴绿液,出了的酒品特别高,又照着老师傅教的法子蒸馏出来,那更是逼近后世的高端酒了。   如今也就送三大巨头一人一瓶,其他的她都打算送到自己名下的铺子里头卖。   前几日终于研制出来玻璃的制法,还有些不纯净,比琉璃好了一点,里头还有气泡什么的,可就这样,也是抢手的紧。   麻勒吉直接将玻璃方子献给康熙,说是皇恩浩荡,他们喝点汤就成了。   康熙也很厚道,直接许下承诺,他们可以自己制玻璃,也可以拿五厘的提成拿十年,另提供玻璃制品十年,每年三万件,不需交钱。   麻勒吉还在考虑,顾夏直接应下了。   这种东西,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家族是保不住的,就算是后世,这种关乎国体的专利,也是进行密切保护的。   玻璃是暴利,谁也无法拒绝它的美妙。   她这么懂事坦然,康熙反而感动的不行,夜里死命的弄她,完了还得了偏宜又卖乖。   “娇娇帮朕这么大的忙,朕只有以身相许,不知朕今晚伺候的可好?”   顾夏还在余韵中,咬着唇斜睨他,娇嗔的骂他:“不好,一点都不听话。”   要他停他不停,要他动他不动,简直了。   想想就是一个白眼翻过去。   康熙摸了摸她汗湿的发丝,柔声道:“既然不满意,朕只好重新来过了。”   “不要……”   “嗯?”   “不……要。”   待雨歇云收,顾夏抬起酸软的腿,一脚踹了过去:“禽兽。”   话是这么说,在康熙伸长胳膊来揽她的时候,还是顺着他的力度,乖巧的窝在他怀里。   “本来想直接封你为皇后的,可路要一步步的走,往后还有那么多年,不着急啊乖,在朕心中,你就是后。”   康熙亲了亲她的脑门,柔声安抚。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心里是有些害怕的,万一他真的克妻……他舍不得她的娇娇,名分有时候,没有那么重要,左右谁也越不过她去。   顾夏无所谓的扭了扭身子,皇后也罢,皇贵妃也罢,也没差多少。   才怪。   差了好多的,不过离皇后还有一步之遥,她不急。   只要他不立别人做皇后,她都可以接受的。   两人又躺了一会儿,跟面条一样的腿,终于又恢复功能之后,这才洗漱过,重新躺下。   两人絮絮的说着话,顾夏打了个哈欠,窝在康熙臂弯里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夏按着品级大妆后,就听香襦立在晶帘外头禀报:“前头的贵人都到齐了。”   到齐了,就代表着她可以压轴登场了。   这一次册封,博尔济吉特氏追封为慧妃、董氏追封为端嫔、佟氏为懿贵人、小赫舍里氏为平贵人、李氏为安贵人、王佳氏为敬贵人、 马佳氏为荣贵人、纳拉氏为惠贵人、 郭络罗氏为宜贵人、 赫舍里氏为僖贵人。   余下的,俱都封为答应。   宫中的寝殿也另外分配了,一人一间,填满再去填另外的宫室,谁也不能例外。   只有顾夏依旧独占景仁宫,美滋滋带着孩子过生活。   施施然的走进前殿,面对一群美丽的莺莺燕燕,因为刚册封过,除了佟氏、小赫舍里氏实在不高兴,只勉强勾出笑脸外,其他人都喜气洋洋的。   精气神不一样了,这美人们也更美了,行礼的姿势特别端庄。   顾夏往主位上一坐,好几个小贵人就高高兴兴的上前见礼。   她看的高兴,想着先把赏赐散下去,大家都高兴高兴,于是拍了拍手,以香襦打头,好几个宫女手中端着托盘,缓缓而来。   顾夏笑了笑,柔声道:“真是本宫的一点小心意,这样的喜事,算是给大家的妆奁添妆了。”   宜贵人郭络罗氏上前接了,笑着打趣:“娘娘好意,嫔妾就领下了。只娘娘记着嫔妾才好,有什么不喜欢的,尽管往嫔妾怀里塞,来者不拒的。”   顾夏被她逗笑了,宜贵人家底殷实,说这样的话,都知道是玩笑话,谁也不会多想,她也是个会捧人的,倒是正好了。   “就你嘴甜,那便给你个彩头吧。”   说着朝着香榧示意,看她将手中的托盘奉上,这才笑着点点头。   宜贵人笑道:“让嫔妾瞅瞅,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揭开上头的红绸一看,整个人都惊了,还真是稀罕玩意儿,瞧着竟像是玻璃制成的盆景,只花红叶绿的,瞧着惟妙惟肖,她才有些不确定罢了。   佟氏也看直了眼,这东西可真是稀罕物,她见过玻璃的,一块小小的寻常平板玻璃差点都卖出天价了,这样的盆景,那可比珊瑚的都贵。   表格到底有多宠熙贵妃,连这样的好东西也随她处置?瞧她不在意的样子,现在已经玩够了,这才能随意的赏给别人。   众人都有些愣怔,看着宜贵人怀中的盆景,惠贵人眼馋道:“给姐姐摸一摸,还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呢。”   说着笑吟吟的看向高台上的顾夏,笑道:“好娘娘,也心疼心疼嫔妾吧,给片叶子,嫔妾也高兴。”   顾夏看着她亮晶晶的小眼神,笑道:“那你跟宜贵人商量一下,让她揪一片叶子给你?”   这玻璃也是用榫卯结构安装的,要拆下来很容易的。   宜贵人赶紧护着自己怀里的玻璃盆景,眼睛瞪得圆圆的,护的特别紧,这才道:“这是娘娘疼嫔妾才给的,半片都不给。”   一时间众人都笑了,顾夏拍了拍手,香墨上前,手中依然是盖了红绸的托盘。   “那便赏惠贵人一件吧,只再也没有了,哄本宫也不成。”顾夏笑眯眯的坐在上头,宜贵人和惠贵人稀罕东西不假,更多的却是在捧她。   别人愿意给她梯子,她就愿意给面子。   互惠互利的事,舍出去几件玻璃盆景算什么。   玻璃高端制品,她打算饥饿营销的路子,可低端的玻璃片,是打算人人可得的,最后的中农都能用上,这就极好了。   她想好了,先把三大巨头的宫殿换一遍之后,就该景仁宫换了,她要到处都装上大大的玻璃,就是不知道最大能制出多大面积的。   畅想一番之后,顾夏就含笑听着贵人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衣裳首饰,什么都能说个遍,最后定然能拐到她身上,不着痕迹的夸一通。   她突然觉得,天天被人拍彩虹屁也是极好的,最起码心情愉悦不是,至于她们内心深处怎么想,她就管不着了。   最喜欢看她们不喜欢她,又不得不装出喜欢她的样子,绞尽脑汁的夸她,再夸她。   马屁拍到飞起,这种感觉棒棒哒。   “这是胤禔?”顾夏冲着唯一的小男孩召了召手,柔声道:“来熙额娘跟前来。”   胤禔一点都不怕生,脆生生的应了之后,立在桌子前,由着顾夏打量。   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顾夏见他皱了皱包子脸,忍不住笑了:“小大人呢,知道护脸了。”   说着比照着福彭的进度,又问了学问,这才让他回到自己母妃后头。   今儿是她第一天接受请安,事情比较多,等处理下来,已经差不多十点了,遣众人回去后,她有一堆宫务要处理。   不过都是做惯的,倒也挺快的。   下午才是她的个人时光,陪陪孩子,学学东西,到了晚间,再学一会儿国画,时间安排的特别的充实,她也很满足,这样的生活就很好了。 第64章   初雪。   外头漂亮的不像话, 鹅毛大的雪片纷纷扬扬, 给天地间添了几分唯美的亮色。   胤禛趴在门槛上,肉嘟嘟的小脸颊枕在圆乎乎的小手上, 目不转睛的看着。   黑葡萄一样乌溜溜的瞳仁,映照着漫天雪色,好似璀璨夺目的星辰。   粉嫩嫩的小嘴巴微微嘟着, 不自觉的吐着小泡泡。   顾夏怕他冻着,本来想抓他回来,看到他专注的眼神又觉得不忍心, 难得安生一会儿不闹人, 也就由他去了。   再说他包的严实, 又白又软的狐狸毛镶在衣领上,围着他嘟嘟的小脸蛋。   顾夏看了又看,忍不住就笑出来。   不管往后胤禛会不会长成风流倜傥, 玉树临风的潇洒模样,现在却是一个圆团子, 裹的圆乎乎的,就怕他冻着。   要是有羊绒毛衣、羽绒服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显出几分细瘦来。   这么想着,她暂时也没法, 看外头的雪铺了厚厚一层,心中也起了兴。   “你等着, 额娘给你堆雪人去。”   顾夏带上鹿皮手套, 吩咐海宁拿铁锨来, 她要堆雪人给两个孩子看。   胤熙这会儿睡觉还没起来,等她醒了,看到雪人肯定喜欢。   用铁锨把雪拢一堆,顾夏用力拍了拍,又仔细的修整,觉得还是有些不像,不够圆润。   索性摘掉鹿皮手套,交给海宁拿着,上手捏了个雪球球,在地上滚啊滚,形成一个天然的大雪球。   胤禛看的都要惊呆了,张着小嘴巴,特别给面子的鼓掌:“凉凉凉~呦呦呦~”   “是额娘加油^0^~”顾夏回眸冲他笑了笑,有些纠结的纠正他。   这熊孩子,嘴里嘟嘟囔囔的,说出来永远不对。   胤禛眨了眨大眼睛,努力的模仿:“鹅凉凉凉~哟哟哟~”   顾夏:……   放弃纠正傻儿子的口音,接着团自己的雪雪团,将团好的第二个雪团抱起来往第一个上头一放,雏形就出来了。   海宁早备好了帽子、胡萝卜、树杈、围巾等物,抱着候在一旁,见顾夏冲他招手,赶紧上前,将这些东西交给她。   等吧雪人打扮好,胤禛就立不住了,大眼睛瞪的溜圆,啊啊的想过来摸一摸。   那急切的小模样,看的顾夏心里满足极了,命奶母将他抱过来以后,胤禛就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雪人的大肚子,凉凉的触感让他乐不可支的笑起来。   一时间,清脆的咯咯笑声,在景仁宫中回荡,为寂静的雪天添了几分活泼。   玩闹了一会儿,顾夏便抱着他进屋了,外头到底冷,小孩子鼻粘膜比较稚嫩,呼吸那么凉的空气,容易疼。   看他时不时皱着眉毛揉鼻子就知道了。   “安贵人来了,在前殿侯着呢。”香襦立在一旁,轻声禀报。   安贵人李氏,顾夏对上号以后,就有些不愿意见,她做下这样的事儿,就没想过事发的后果?或者查不出她这个真凶,那么她顾夏就得顶了罪。   有一个谋杀储君的额娘,两小只的前途,就这么断了。   要她心软,那是不可能的事。   她又不是菩萨,悲天悯人舍身为人。   以她的手段,不算计旁人,便偷着笑吧,还想怎样?   “命她回去,不必再来。”顾夏冷漠的挥挥手。   李氏犯下这样的大罪,是个死局,连家族也不能幸免。   香襦过了一会儿又回来,立在原地欲言又止的,顾夏看的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香襦福身,半晌才迟疑道:“李氏说……先皇后之死……是人为。”   这是要掐她的七寸了。   “让她进来。”顾夏啪的把茶盏扔到桌子上,烦躁的叩着桌子。   如今已过了大半年的功夫,有线索也尽数消失了,说出来有什么用,可她又想听听,李氏会怎么说。   当初太医诊断,姐姐是气血两虚之症,轻者面色苍白头晕目眩,重者涌血昏迷。   安贵人眉眼低垂,乖巧的立在晶帘外头,等着顾夏首肯。   “进来吧,说。”   没有跟李氏寒暄的意思,顾夏用下巴点了点绣凳。   李氏跪在绣凳旁,并不坐下,行礼过后,这才咬着牙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千错万错都是嫔妾吃了猪油蒙了心,不敢奢求皇贵妃娘娘饶命,只想在最后时刻,说一点善言。”   “当初皇后娘娘身体一直不大好,后宫人心浮动,心中都有期盼。”   这期盼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只有些人知道自己没有可能,有些人就忍不住抓住这一丝机会……”   “前朝有秘药,中者症状和气血两虚相类,只一条不同,秘药不会头晕……”   顾夏猛然起身,抓着李氏的衣领将她揪起来,厉声质问:“你如何发现的?”   李氏被抓着领子,箍的她呼吸不畅,无法呼吸的恐惧感,让她忍不住手脚胡乱踢腾起来。   “放、放、放开……”   对上李氏惊惧的眼神,顾夏露出一抹狠厉的冷笑:“最好说出真相来,不然本宫捏碎你的颈骨。”   那阴森的语调让李氏忍不住发抖,在顾夏放下她,顺便给她理了理衣裳,挑眉看着她。   皇贵妃那素来娇艳欲滴的面容,这会儿被毒蛇还要恐怖。   李氏牙齿发颤,死亡刚刚离她太近了,在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嫔妾不知是谁做的,只知道先皇后枉死!”李氏语气急促的说完,就惊恐的瞪大双眸,紧紧的盯着顾夏的动作,生怕她又把自己提起来。   那种窒息的感觉,实在让人胆颤。   “滚。”   顾夏听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李氏打算拿姐姐的事吊着她,延缓自己的死期。   这样那样的秘药,顾夏听了心里烦躁,这些人什么事都不用做,整天惦记着弄死别人。   可弄死别人,她们也不定能上位,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情况还少了,到底都图什么。   妃嫔更新换代的速度那么快,自我倾轧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李氏还想再说,看着顾夏冷厉的眼神,嘴唇蠕动着,什么也不敢说,踉踉跄跄的离去了。   李氏心里难受死了,要么年前,要么年后,定然是她的死期,她知道自己如今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也知道康熙定然不会见她,这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通过说给皇贵妃听,也是说给康熙听,以期戴罪立功,就算改成打入冷宫,她也认了。   她现在不过是最后的狂欢,刀子悬在头顶,不时就要落下来。   顾夏望着李氏远去的背影,沉吟不语。   能对姐姐下手,这个范围就广了,三大巨头也是可能的,下头的妃嫔也是可能的。   想到自己的绿液,顾夏又有些不确定,皇后到底是因为病重被她救了回来,还是因为中毒……   那惨白无血色的脸庞,一直在眼前萦绕,顾夏心中突然升起悲凉来,恨不得紫禁城处处都有高清摄像头,旁人一举一动都能看着,好歹也会安生些。   “请柏太医来。”顾夏敲了敲桌子,不如先问问专业人士的意见。   瞧了瞧外头的大雪,顾夏想了想,又召回海宁,轻声道:“先别去,候着吧。”   说着走到书桌前,提笔开始写信,她也就问问是否有这样的可能。   毕竟从后世而来的她知道,其实很多时候并没有什么秘药,只是当事人一知半解的得到了,又不知道是什么原理,这才当做秘药。   将信折好,顾夏塞进信封里,交给海宁,嘱咐道:“你把信交给他,他就知道了,会给你答复的。”   海宁低声应了,执着桐油伞便出去了,小小的身影被大雪吞没,很快就转过二门,看不到了。   顾夏心中各种情绪纷杂,一时间是有些难受的,姐姐的音容笑貌不停在眼前闪现,她以为她能忘了。   可是不能。   枯坐半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腿脚都有些麻了,才见海宁顶着风雪回来。   顾夏端着热茶迎上去,先让他喝掉暖身子,这才问道:“如何?”   门开那一瞬,就有凉气灌进来,好似能冻到骨缝里去。   见海宁点头,顾夏怔怔的坐在椅子上。   头一次真正的感受到,后宫是怎样一个吃人的所在。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深深的笼罩住她,还不待细说,康熙撩起帘子进来,见她眼中悲痛难掩,心疼的问道:“怎么回事?”   顾夏将这事儿跟他说了,半晌才怔怔道:“你这后宫,不是美人,是吃人的蛇蝎美人啊。”   她和原主跌跌撞撞的,活到现在也不容易。   康熙沉默,“你也给她们找点事做,省的她们闲着没事找事。”   顾夏摸着下巴沉思:“就建立一个女子文学院好了,教她们琴棋书画,学不过关不许毕业,都呆在学堂老实听课。”   康熙一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无语道:“暂且就这么着吧。”   人闲着就要琢磨,就要闲生是非,让她们背三字经去,填鸭式教育了解一下,没有二十年,休想学成。   她们就学个三五年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沉默,康熙心中升起对李氏的不耐烦来,安安生生的死,还能对她家族宽厚一二。   这般在皇贵妃跟前搅风搅雨,打量着他们二人够仁慈还是怎么的?   “梁九功,鸠酒和白绫一道,送去给她自己选,办不成,就不必回来了。”   康熙转身,冷漠的吩咐。   顾夏心中有一刻的不忍,皇太子也熬过来了不是,已经死了那么多人,还要再死。   可她不是苦主,怎么惩罚,她无权置喙。   若是落在自己手里,她想必也没有那么好说话的。   皇太子不是她的孩子,她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第65章 .二更   钟粹宫。   今儿的雪似乎格外的大, 安贵人坐在窗前, 望着外头纷纷扬扬的雪花发呆。   这宫中挨齐挨得住满了人,左边是两个庶妃, 还有宜贵人也住在这里,平日里她们三人欢声笑语的,将她一个漏在这。   这钟粹宫, 旁人都说是被人遗忘的宫殿,这里头住的人,都是无宠的。   也就宜贵人攀上了皇贵妃之后, 殿中才有了点热乎气。   安贵人发着呆, 突然发现梁九功打着青竹伞在前头走着, 而后头的小太监手中托着托盘,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   一时之间,寂静的钟粹宫肉眼可见的喧闹起来。   郭络罗氏倒还忍得住, 却也转身看向自己的大宫女,矜持的问:“我的妆容可还精致?”   大宫女仔细的端详, 给与肯定的答案。   宜贵人就笑了,宫中的女人啊,时时刻刻都将自己收拾的光鲜亮丽,就等着机遇掉在自己头上。   这么一想, 又觉得不对。   若是招人侍寝,必然是敬事房的奴才过来, 和梁总管可没有什么干系。   立在窗棂下等着, 宜贵人适时的沉寂下来。   而另外两个小庶妃, 就没有这么稳重的性子了,喜气洋洋的出来,就要迎接梁总管。   梁九功客气的打过招呼,往偏殿扬长而去。   那里住着安贵人李氏。   两个庶妃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朝着偏殿的方向冷哼一声,扭着腰肢聚在一块,隐晦的注意着偏殿的动静。   安贵人在看到梁九功的那一瞬间,心中是有些惊喜的,梁总管是皇帝的脸面,哪里有皇帝,哪里才会有他。   而她刚使了计,转瞬梁九功就找上门来,可是要见她?   见面就有三分情,她的目的不过是免去死亡罢了,一点都不贪心的,那皇太子如今熬过天花,储君的位置更稳了。   梁九功居高临下的看着静坐的安贵人,笑道:“您今儿有福了,皇上吩咐了,给您一个体面的去法,鸠酒和白绫,您看着选一个。”   安贵人脸色煞白,顿时委顿在地,内心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起身抓着梁九功的衣摆哀求:“我戴罪立功了啊,怎么就成了催命符了。”   梁九功不语,朝着小太监摆摆手。   她拿先皇后的事,去刺激皇贵妃,真的觉得自己是日行一善了?合着旁人都是傻子不成。   小太监恭谨的立在旁边,手中的托盘上,左边摆着鸠酒,右边摆着七尺白绫。   “您请便。”   小太监年岁不大,约莫也就十来岁。   李氏眼泪汪汪的抬起头,轻声问:“你叫什么?”   “奴才……魏珠。”   小太监声音带着少年的清亮,特别好听。   “纵有魏珠照乘,未买得流年住……好名字啊。”李氏含泪抬眸,迷蒙的双眸似有千言万语,最后说了最无关紧要的一句。   魏珠沉默,只是将托盘往她跟前摆了摆。   李氏的视线扫向鸠酒,这东西喝下去,肠穿肚烂,疼的面色扭曲,最是丑陋不过。   一边的白绫很好看,可是套在人脖子上,勒的脖颈青紫,舌头伸出来,面色定然也是再扭曲不过,实在是……   闭着眼睛摸向鸠酒,这个断气快一些,好歹没那么多的痛苦。   梁九功一直笑吟吟的等待着,好像送来的不是死亡,而是美味的御膳。   为着她,梁总管挨了多少责问,多跑了多少腿,若不是最后查出来了,他总管的名头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呢,害他至此,李氏这一遭,是逃不掉的。   李氏苦笑,看着他古井无波的脸庞,颤颤巍巍的伸手,端起鸠酒,一口灌在口里,从此安贵人落幕。   梁九功看着她涌血无数,闭着眼睛倒在几案上,这才转身离去。   魏珠冲着外头招呼:“安贵人殁了,快去安排。”   李氏的大宫女脸色煞白,贵主子没了,下一个便是她,毕竟主子做事,下头人总要跑腿的,而她做过的事,数不胜数,她自己都不记得替李氏做过多少事。   也不用旁人说,那大宫女捡起地上的白绫,往梁上一挂,这便一了百了了。   消息传到景仁宫的时候,顾夏正搂着胤禛,喂他吃胡萝卜面条,龙须面煮的软软的,里头撒上剁碎的胡萝卜,一点点的甜,他西里呼噜的能吃一大碗。   胃口棒棒的胤禛,在筷子还没有伸过来的时候,就张着自己的小嘴巴,迎接面条的到来。   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饭碗,比瓜娃子还要护食一些。   只要顾夏将筷子转一个弯,有往自己嘴巴的意思,他就虎视眈眈的,那小眼神奶凶奶凶的。   胤禛吧唧吧唧小嘴,像是小鸟一样张大,等待着额娘的投喂。   “啊,不着急哦,还有好多的。”顾夏安抚的说了一句,给他喂了一口汤,胤禛嘴巴里含着汤呢,小眼神已经飘到碗里了。   曹嬷嬷在一旁喜气洋洋的笑,轻声道:“看着孩子吃东西,真暖心的紧。”   那种饭碗就是全世界的感觉,哪里暖心了。   连她这个额娘都不给吃一口的,简直了。   顾夏心中有些不满,放下饭碗点点他光洁饱满的额头,笑骂:“小没良心的。”   胤禛讨好的亲亲她的手指,特别的乖巧。   水灵灵的两只大眼睛带着孺慕望着她,顾夏瞬间觉得,臭小子也有暖心的时候。   “真……”乖。   “尿了尿了,嬷嬷快拿垫子来。”顾夏看着自己身上的袄子,心疼的要命。   这是羽绒的啊,她废了多大的价钱,才得来这一件,结果被瓜熊娃子一泡尿给浇了。   “这么大了还尿裤,羞羞羞。”   胤禛一点都不知道羞,还摸了摸自己尿湿的地方,高兴的咯咯笑。   小孩子就这样,吃饱了就尿,一点功夫都不带耽搁的。   在这么慌乱的时候,香襦神色郑重的进来,见胤禛小阿哥被抱下去,才小声道:“李氏殁了。”   顾夏怔了一瞬,轻轻的哦了一声。   转瞬有些头疼,这样的天,她还要跑前跑后的忙活丧礼,还能不能好了。   可是她跟个死人也计较不起来。   大雪还在下,门口已经结成溜冰了,顾夏试探着往外头走了走,就被冷风吹了一个跟头。   刚要撩帘子进屋的功夫,就见二门处走过来一个小太监,不过十来岁的样子,眉眼秀致,缓缓而行。   看到顾夏之后,先笑得露出两个酒窝,远远的请安了,走进了才轻声道:“奴才是梁总管的徒弟,贱名魏珠,万岁爷交代了,说是李氏的事儿,不必娘娘辛苦,交给奴才去办便是。”   “照着什么规格来?”   顾夏好奇,多问了一句。   这是不打算大办的意思了。   “万岁爷说了,李氏因罪而殁,从简就是,这些时日天儿不好,您好生的休息着。”   顾夏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从手腕上撸下一个金镯子,塞到小太监手里,笑道:“拿去买糖吃,你这样的年岁,还是孩子呢,且对自己好些。”   魏珠躬身接下,甜甜的道谢之后,迎着风雪又离去了。   就站这一会儿的功夫,顾夏就觉得自己手冻得冰凉,这天儿实在是太冷了,也不知道百姓的日子怎么过。   “今年冷,给宫女太监的炭例加一分,别冻病就不好了。”   顾夏想了想,吩咐道。   这一次皇太子事件,内务府、各大包衣在宫中的得力人物,落马了不少,而适当的提拔几个太监,形成互相博弈的局面。   而不是以前那种,包衣一面倒的趋势了。   好几个管事她都有些不熟悉,还在磨性子,不过他们的日子肯定好过,就怕下头的小宫女、小太监不好过。   海宁垂眸应了,接着遣小太监去内务府传话。   “主子慈悲,时刻念着奴才们。”海宁立在一旁,缓缓说道。   顾夏诧异的觑他一眼,什么时候,羞涩的海宁也会拍马屁了。   她一看,海宁就有些羞涩了,摸了摸鼻子,不顾耳根烧的通红。   想到李氏,顾夏就想到皇后,心情就有些低落,轻轻叹了一声,打不起精神,低低的道:“去承乾宫瞧瞧枇杷树去。”   说着打上青竹伞,在前头走,海宁跟在后头,看着她的背影,无端的觉得,她的背影略有些落寞。   顾夏觉得有些冻耳朵,停下戴上兜帽,将小脸遮得一大半,这才接着走。   刚转过夹道的功夫,就见路两旁有小太监热火朝天的铲雪,只是通往承乾宫的方向,被众人排在最后,这会儿还铺了一地的雪,脚踩上去,瞬间漫过脚踝。   顾夏走了几步,觉得有些不成,雪灌到短靴中,瞬间就化成了水,难受极了。   远远的看着承乾宫的牌匾,好似有一个宫装丽人,身上是藏青色直筒锦袍,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簪着素雅的通草绒花,后头跟着十来个奴才,含笑等候她的到来。   顾夏捏了捏拳,那是她们的初见。   再一眨眼的功夫,面前哪还有什么宫装丽人,只有冰冷的雪景。   漫天的白,只有厚重的宫墙是深红色的,也是唯一的亮色。   小太监没看出来带着兜帽的贵人是谁,却认出来她身后跟着的海宁,都赶紧行礼问安,放下手中的扫把立在一旁。   顾夏摆摆手,轻声道:“起身吧,都辛苦了。”   说着看向最近的一个小太监,他年岁很小,双手肿的跟萝卜似的,拿着的铁锨跟他身高差不多,憋的小脸通红,也没有偷懒一刻。   “等会儿煮点姜汤送过来。”顾夏轻声吩咐,既然被她看到了,就不能就这么掠过。 第66章   不过吩咐一句, 顾夏就踩着雪, 深一脚浅一脚的接着往承乾宫里头去。   用手扒拉掉铜环上的积雪,顾夏又怔在原地, 人已经不在了,瞧着更加伤情。   冰凉的铜环握在手中,像是抓不住的时光。   “回吧。”   顾夏掉头, 平静的又走了回去。   等回了景仁宫,顾夏沉吟不语的坐在太师椅子上,海宁等了又等, 终于忍不住, 单膝跪在她跟前, 抬起精致的下颌,沉声道:“娘娘,您还换鞋袜了。”   顾夏垂眸, 在他苍白精致的下颌上扫了一眼,又放空眼神。   香襦从旁边过, 听到这话有些奇怪,歪着头问:“怎么回事?”   娘娘不过出去一趟,回来就坐着不言不语,她和嬷嬷吓得不轻, 也不敢多说什么,想着娘娘一会儿自己就想通了。   海宁没有回答香襦的话, 只执拗的抬眸看向顾夏, 薄唇紧紧的抿着, 绷成了一条直线。   “无事。”顾夏回神,觉得双脚确实有些不舒服,可心情压抑之下,她有些不想管了。   李氏已经不在了,她知道的那点线索也断了……   线索……断……   顾夏猛然起身,如果钮妃姐姐真的为人所害,这个人是否和康熙利益相关,他不能让她知道,所以才直接灭掉李氏的口。   这个想法在心中乱窜,顾夏控制不住乱想,半晌才勉强按压下来。   钮妃姐姐的身体一向不好,如果她真的是中毒,没道理那么久所有人都看不出。   李氏……   她知道的到底有多少。   怔然的又坐下,就听到海宁哑着嗓子,轻声道:“娘娘,冒犯了。”   说着就要去褪她的鞋袜,顾夏被他那冰凉如玉的指尖一激,顿时顾不上别的,收回脚,自己脱了鞋袜,把脚塞到一旁的木桶中,继续发呆。   海宁低眉顺眼的替她洗脚,知道自己的手指冰凉,还特地在水中泡了一会儿,才轻轻的执起顾夏纤白的小脚,轻轻的揉捏起来。   “唔,手艺不错啊。”   顾夏脑海中转了个遍,最后决定接着查下去,她窝在这悲伤啊胡思乱想什么的都没有用,只有强大起来,才能获取更多的利益。   绿液最大的好处,不是让她有吃不尽的美食,而是给她一个强大的大脑。   能够清晰的思考,并且有接近过目不忘的能力,还有一身蛮力,可以把铁器拧巴着玩那种。   顾夏想了想,挑起海宁的下巴,仔细的打量着,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看到他绯红的耳尖,不由得觉得好玩。   绿液是海宁日日都要接触的东西,瞧着他白玉无瑕的脸庞,应该得益不少才是。   现在绿液又有了升级的苗头,隐隐有要凝固,变成果冻状的样子。   顾夏把它当果冻吃掉,当晚就拉肚子了,把海宁吓得不轻,差点直接飞奔出去请太医。   拦住他以后,顾夏就轻声道:“闭上眼睛。”   海宁一向很听话,不管吩咐什么,从来不曾反驳过,依然闭上自己深邃的眼眸,颤颤巍巍的眼睫毛,却暴露了自己心底的不平静。   顾夏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果冻状的绿液,见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接着就神色痛苦,连告退都来不及说,就往外头飞奔,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会子仔细的打量着,顾夏觉得,她手中的绿液,终于能对人有效了,可她最想救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在做什么?!”   清朗的男声响起,格外的让人熟悉,顾夏回眸,就见康熙立在不远处,拧着眉尖望着她。   顾夏的手指还搭在海宁下巴上呢,闻言赶紧收回,眨巴眨巴大眼睛,努力的展现出美少女的无辜来。   海宁躬身立在一旁,康熙走近,上下打量着他,只见他马蹄袖往上头撸了一节,露出结实的半截手臂来,那双手又细又嫩,指节细长,跟他的比起来差远了。   冷哼一声,康熙看海宁格外不顺眼。   顾夏上前,牵着康熙往内室走,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于是装鸵鸟视而不见,转瞬跟康熙说起别的来。   “今儿外出,看到宫中的小太监在铲雪,手指都冻烂了,于是多拨了一分炭下去。”   说完就觑着康熙的神色,看他怎么回答。   康熙不愿意理她,闭着眼睛装听不见。   一副宝宝生气了要亲亲才好的表情,顾夏从善如流,照着他的大脑门啪叽亲了一口,还软着嗓子哄他。   “宝宝不气哦,我就看看而已。”   康熙顾不得装样,猛的睁开眼睛,不悦的冷哼:“那你还想做些什么不成?!”   “嗯呐。”顾夏应了一声,看康熙快气成河豚了,也就不再惹他,对着他的脸颊亲了亲,乖乖的靠在他怀里。   被亲亲几连发以后,康熙这才露出微笑,柔声道:“以后不许这样,跟海宁离十米远!”   “二十米,二十米。”反正他又看不到。   “一看就是敷衍了事。”康熙摸了摸她的秀发,无语的揭过这一茬。   顾夏嘻嘻一笑,靠在他身上轻笑:“我的心中只有你,这一次真的是误会,你也太过凑巧了些。”   合着还怪他了。   康熙失笑,点了点她的额头,“以后不许这样,无论男女。”   当初她跟钮妃走的那般近,他看着就有些不高兴。   钮妃有的他没有,钮妃没有的,他想都别想。   说了一会儿,康熙摸了摸顾夏柔嫩的小脸蛋,柔声道:“今儿过来是告诉你,你问柏太医的事儿,原御医给了回复,说孝昭皇后不是中毒,只是自然因病死亡。”   顾夏点了点头,轻问:“还说别的什么了吗?”   康熙沉吟,半晌才轻声道:“这样的药确实有,但是非常容易被发现,当初皇后的病情,过了那么多太医的手,想要做手脚很难。”   “这宫中,也不是处处都是阴谋的。”   顾夏不置可否,宫中一片祥和,说出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但是在康熙眼中,他总是希望后宫一片风平浪静的。   “我用自己的人再查查,要不然不甘心。”想了想,顾夏还是决定在他面前过明路,省的以后出问题。   康熙想了想,允了,但还是叮嘱道:“你小心些,莫要被发现了,若真是使了御医也查不到的手段,那就是比较危险了。”   “放心吧,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顾夏外头的大雪,忍不住皱了皱眉,下成这样,可别成雪灾了。   她的麦田,经不起这样的摧毁。   这种功亏一篑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承受不来。 第67章 .可爱的二更来了   “李氏都不在了,小仙儿那是个什么章程?”   顾夏慢条斯理的剥着松子, 随口问一边的魏嬷嬷。   她好些日子没在顾夏跟前伺候了, 这些日子重新又突破人墙,在主子跟前混了个眼熟。   顾夏也不挑, 只要用着顺手就成。   反正她也没有机会指派她们做一些伤天害理的阴谋, 只要能揽事儿,就是好的。   魏嬷嬷恭谨道:“还在慎刑司里头关着,好像有人要保她,拿了利益来换, 皇上没同意, 估摸着是想开大价钱。”   小仙儿一个女人, 身上有什么,值得拿大价钱来换?   这个时代的女人不值钱, 包括她自己在内, 如果到了该舍弃的时候,想必会被毫不犹豫的丢掉吧。   “查……”说到一半, 顾夏便停住了,“算了, 我自己问皇上吧。”   这种事情, 想必康熙也是会说的。   昨儿还在操心怕雪灾, 今儿天就放晴了,顾夏很高兴, 她的麦田保住了。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 没有什么比麦田重要。   就连她的玻璃生意也比不上, 一切利益相关,和民生比起来,都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说起玻璃生意,顾夏想了想,若是用玻璃做出首饰来,应该也很好卖。   这个时候,玻璃还是贵重物品,做成精致的发簪想必很漂亮。   这么想着,顾夏拿出颜料盘,亲自画图样,连画了十来张,这才停笔。   香襦候在一旁,见此才轻声道:“漱芳斋已经收拾出来了,改造也已经完成,不日就可以入驻,您是否要去瞧瞧?”   顾夏有些意外,这速度还挺快的,才多久的事儿,康熙这是多盼着妃嫔能安生了。   “明儿一早去吧,今儿乏了。”   顾夏摆摆手,地点搞定了,还有老师呢,想要找人也是很艰难的,很多男人是不屑于教女人读书的。   不过这事儿是康熙头疼,她只负责把妃嫔纠到一起,让她们排排坐吃果果,安安生生的读书识字,下学了再写个作业,放下书就天黑了该睡觉了,多么美好的一天。   想想她的高中时光,顾夏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头悬梁锥刺股的生活来了,希望后宫妃嫔受得住。   顺便再宣扬一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八荣八耻也是要牢记的,这么一想,顾夏觉得自己胸前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   “懿贵人来了。”香蒲立在晶帘外头,轻声禀报。   佟氏,她来干嘛?   顾夏都怕自己忍不住,一脚踹过去,把她踹的五零四散怎么办。   两人说起来也是八字不合,从看第一眼开始,就觉得彼此不顺眼,佟氏要来找她,那可真是天上下红雨了。   “请进来吧。”   “是。”   香襦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一阵香风袭来,顾夏隐晦的皱了皱眉,接着勾出客气的笑,看着佟氏缓缓的走来。   “请皇贵妃娘娘安,娘娘万福金安。”佟氏的规矩还是挑不出错的,一板一眼非常标准。   “起。”   顾夏撩了撩眼皮,漫不经心的叫起。   彼此都知道不喜欢对方,她没使绊子就不错了。   佟氏对景仁宫是有恐惧感的,当初在这里明确的遇鬼,她还记得一清二楚,固然嘲笑皇贵妃住在鬼窝里而不自知,不知道哪天就没了。   也好给大家让路,她在,她们这些人就永无出头之日。   “前儿额娘递消息进来,说是许久不见,想念的紧,嫔妾初初分离,也实在受不住,还望娘娘怜惜。”   佟氏说的可怜,小脸皱巴巴的,还真有几分楚楚动人。   可这口子不能开,嫔位以上才每个月有召见家人的机会,这贵人啊,是没有的。   “你倒聪慧,连这个都知道。”   顾夏端着茶盏,轻抿一口,这才轻声说。   “原本也是不知道的,皇上告诉嫔妾的。”佟氏说着,脸上浮起一抹羞涩,淡淡的轻红在脸颊上晕开。   她亲自去乾清宫问,梁九功那奴才办事不利,没能请出表哥来,幸好还能掌点事儿,告诉她额娘确实递了牌子。   她这才到景仁宫来,委曲求全的。   顾夏瞅了瞅她,觉得自己还是大度了些,佟氏这年少轻狂的,就不知道一点怕,还敢在她面前秀恩爱。   她就不怕自己一巴掌把她拍烂?   这是康熙的表妹,也是自己的表妹,已经让人家失去很多了,偶尔她自己也得受点委屈。   “即是皇上告诉你的,你何不求万岁爷给你个恩典,便什么事儿都没了。”顾夏慢条斯理的喝着茶,说着不痛不痒的话。   “娘娘,还请您怜惜嫔妾思家之情,这许久不见阿玛额娘,着实想的厉害。”   佟氏扭了扭手指,说的恳切。   顾夏浅笑盈盈,对于她抬出阿玛,一点反应都没有。   佟半朝如今还不是佟半朝,又因着之前的事儿,康熙已经对他们心存芥蒂,虽说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可人跟人之间的情分就那么多,消耗一点就少一点。   “行了,后宫妃嫔注重的是安分守己,时刻守着宫规才是。”   顾夏淡然一笑,见佟氏眼泪巴巴的都要哭了,心中终于有了一点欺负小孩的愧疚感。   “也不是没有法子,你只要认真的守规矩,总有升起来的那一天,想见额娘也变成简单的事。”   说着就用团扇遮住下巴,轻轻的打了个哈欠,用锦帕拭掉腮边的眼泪珠,冲着佟氏歉然一笑:“这几日事忙,略有些疲累。”   佟氏无奈,咬着唇起身,乖巧的告退。   顾夏含笑望着她离去,忍不住笑了,佟氏也是个厉害人物,能屈能伸的,人也漂亮聪敏,给她机会,定然能成长起来。   只是此消彼长,妃嫔间注定不能公平公正的竞争。   点了点下巴,这些无辜的女子既然进了后宫,合该物有所值才是,白白的养着,真是不符合她的人生观。   西方那么多的知识要学,就让她们成为其中的大牛吧,反正她们也要成为古汉语大牛。   愉快的替这些美丽聪慧的女子提供一条康庄大道,顾夏伸出双臂,抱住奶母送过来的胤熙,在她嫩滑的脸蛋上蹭了蹭,忍不住笑出声。   婴儿的脸可真是又水又嫩,跟丝绸一般,无端的想起德芙巧克力的广告,又蹭了蹭她肉嘟嘟的小脸蛋,胤熙伸出小手,挡住额娘的动作。   “咿呀,坏!”胤熙说话要早些,含含糊糊的能蹦几个字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你,跟会说话似的,还带着几分谴责。   “胤熙,坏!”顾夏学着她奶声奶气的说话腔调,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第68章   佟氏回到自己宫殿中,看着周围略显简陋的摆设, 跟景仁宫对比以后, 更是气炸了。   在闺中她也是千娇万娇养大的,喝口水也要选顶好的, 《本草纲目》总结, 水有四十三种,分天水、地水,水以清轻甘洁为美。   根据时节,她用的水各不相同, 可谓讲究至极。   进了宫, 本以为享受来的, 可如今屈居贵人位,何等憋屈。   贵人位甚至没有定例, 人数不限, 一点都显不出她的好。   殿中的摆件桌椅,顶好的也不过黄梨木, 想要更好的,那便是越制了。   “本想寻额娘进宫商议, 却被景仁宫那位给拦了, 如此只有自己想法子了, 莲心,通过暗线给额娘递消息, 也得让家里头知道, 我的日子不好过。”佟氏眯眼, 淡淡的吩咐。   她连本宫两个字都不能称,别以为她不知道,旁人都在笑她,进宫地位如此之低,仗着皇上是她表哥,开始的时候,她没少高调。   懿贵人,宜贵人。   算什么表哥,他甚至连费心给她想封号都不肯,一瞬都没有眷顾她。   她如今还是处子之身,她甚至不敢跟阿妈额娘讲这样的事。   佟氏咬唇,望着景仁宫的方向,神色狠厉。   她目前治不了她,可总有人一根手指就能捏死她。   她这边气血翻涌,心思难平,顾夏倒是很坦然。   自打绿液变成绿色的果冻以后,就对旁人有效了,瞧她把海宁养的,比跟前的大宫女香襦肌肤还细嫩些。   海宁本来就长相俊美,这一下更是精致了不少,太监贴身伺候,也是常有的事,他往常都没有引起康熙的注意,那不是因为她跟海宁的距离远,而且往常的海宁经不起考验,触发不了康熙的危机感。   这么想着,她若是从医……会不会改变很多?   顾夏这么想着,心中还是有些遗憾的,她一点都不会啊。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顾夏就跟他商量,女子学院能不能再开一个医科。   康熙对她的了解,不说百分百,也是七八成了,闻言笑道:“你怎么突然想学医了?”   这东西不好学,涉及了方方面面,她一个做皇贵妃的,谁敢让她看病,没得她坐着,对方跪着的,吓都吓坏了,还有什么可治的。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多学点东西没坏处,老先生现在身体不好,说不定我是个神医的胚子,到时候妙手回春,成为一代医圣……”顾夏越想越美,恨不得这会儿就找个师傅来,教她学医才好。   旁的她做不好尚且有情可原,可手中捏着绿液这样的好东西,若是再没有成就,那可就说不出去了。   这事儿她知道,可康熙不知道啊,就听她在这里海吹自己,马上就要飘天上去了。   “你想学便学吧。”反正朕拿她没法子,康熙有些心酸的想。   刚开始还能压住她,后来就不成了,只要她软着嗓子说话,用水润润的双眸软濡的盯着他,他的脑海中便只剩下好好好行行行。   反正皇贵妃一向有分寸,从来没有提过比较过分的要求,康熙毫无负担的答应了,不就是学医嘛,学学学。   嘴巴上答应的痛快,找谁给她教学,康熙又犯愁了。   “原御医怎么样?你跟他也熟,他的性子也好,想必能教你。”康熙盘算了半晌,扒拉出一个熟人来。   顾夏想了想原御医一步三颤的老态,有些犹豫的说:“我的性子你也知道,一不小心把他气厥过去了怎么办?”   康熙想了想那绝美的画面,无语的换了个人:“总不能找柏太医吧?他年纪太轻了,经验也不足。”   可他长得好啊,顾夏笑眯眯的拍板:“他年轻,任我气也没事,就他了。”   康熙疑惑的多看了她几眼,没有多想,点点头同意了:“成,那就他了,等会让梁九功去说一声,让他好好的准备准备,想想该怎么教学,省的教不好你。”   顾夏唇角勾了勾,秀色可餐的美男教学,才更有动力嘛。   当发现康熙对她有无限的优容之后,她就放飞一下自我了。   古人很忌讳男女相处,可要顾夏来说,若她跟柏永年共处一室,身边没有十来个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伺候她的人,伺候柏永年的人,还有医童等,林林总总的,那么多人,她就是想做些什么,也不容易啊。   这事儿由康熙去办,反馈特别快,不过隔天的功夫,柏永年就带着医书上门了,还带着几颗基础的草药过来,都是已经炮制好的,上中下三等都有,顾夏要学的是辨别成品如何,至于成株,顾夏只要看着医书上头的,记住就成了。   她这样的地位,永远也沦落不到自己采药的地步,都是旁人将精品供给她。   顾夏说要学医术,是真的沉下心去学的,跟着柏永年,日日勤学不坠,她又是个过目不忘的,记起那些晦涩的医书脉案来,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看的柏永年眼神异样连连,旁人要从小学,可她不过几个月,就把他学的知识给掏空了,虽然只是理论,还没有实践上手,那也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她对人的气场还非常敏感,望闻问切,没有一个能难住他的。   待到来年春花烂漫的时候,柏永年亲自去了乾清宫请辞,朝着上首温和中带着威严的帝王说道:“微臣实无法胜任,皇贵妃娘娘天资聪颖,胜臣百倍有余……”   康熙这些日子也颇有耳闻,主要是皇贵妃拿他当实验品,盯的跟什么似的,还说要帮他调理身体,见他不愿意,夸下海口说自己已经快学成了。   叩了叩桌子,康熙轻声道:“即如此,你便回到太医院当值吧。”   柏永年先叩首应了,半晌才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师傅听说皇贵妃娘娘是个好苗子,不忍就此埋没,特让微臣请求,让他教上两个月便罢……”   康熙:……   神一般的就两个月而已,他这些日子过的什么日子,有多么的水深火热,他一点都不像再去回想了。   每一次他想要跟皇贵妃聊聊,可她说着说着就拐到中药上去了,说的头头是道的,那么问题来了,他也就知道点粗浅的,聊的太深入,他就不懂了。   太影响他英明神武的形象了。   可是皇贵妃已经学个差不多了,再多学一点也没坏处,至少不会再吃秘药的亏了不是。   “允了。”   康熙强忍着淡淡的心痛,答应了。   柏永年露出一抹笑意,谢恩过后,便倒退着离去了。   康熙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失笑,知道皇贵妃优秀,他也很高兴,她既然有这个爱好,也就随她去了。   顾夏在淑芳斋看着众人背《笠翁对韵》呢,完全不知道柏永年和康熙两人挖了个坑,把她给埋了,随便还使尽的踩了踩,往上头撒了点土。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她确实对医术感兴趣的话,学了十天半个月的,那点小情绪过去了,她就比较惨了。   医书格外的枯燥,比《说文》更甚,她一个门外汉,一时间塞的多了,更觉得难以忍受,后来咬牙坚持,加快进度,终于学成之后,她才算彻底的轻松下来,这不,都有功夫来巡视嫔妃了。   “月明山寺远,风细水亭虚。”见懿贵人一时忘词,顾夏便闪身而出,朗声道。   懿贵人羞涩的笑了笑,柔声道:“一时忘了,还是娘娘聪敏,有过目不忘之能。”   漫长的深宫生活,能让她一点点的磨去身上的棱角,变得和其他宫妃一样圆滑。   顾夏侧眸看她,少女的脸颊上满是倔强,不由得笑了:“哪里有这样的本事,不过是读的多罢了,当初本宫还不如你哩,一东都够我背许久了。”   这说的是前世,一东这一章,她背了两天,和现在扫一遍就记住相比,可不是许久了。   宜贵人在顾夏跟前向来有面子,闻言轻笑出声,起身道:“皇贵妃娘娘谦虚,嫔妾可是不信的,还未恭贺您出师呢。往后姐妹们有个头疼脑热的,少不得要去寻你哩。”   “尽管去便是,万不会推辞。”敢把小命送到她手里,那就尽管来。   说笑几句,顾夏就转身离去,看到她们安生的呆在淑芳斋听课,她就满足了。   不得不说,这些时日后宫确实平静不少,繁重的课业,已经让这些贵女们苦不堪言,如何还有做旁的功夫。   等到回了景仁宫,就得到一个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   原御医要来教她,她明明刚出师,转瞬又要做好学生了,这是因为她压榨后宫女子去读书的报应么?   “把亭子再收拾收拾,那便接着听课吧。”   整日跟柏永年凑到一块,为了避嫌,顾夏将后殿中的亭子做成封闭的,只装上大块的玻璃,采光倒是不错,这样谁都能看见,也就没有闲话可说了。   当初她跟柏永年都年轻,布置上头,也采用一些年轻人喜欢的东西,现在换成原御医这样的大牛,自然要添上老年人喜爱的东西。   这一方面,内务府比她要更了解老年人需求一点,顾夏不过说了一声,下午就把实物送来了,拿过来给她掌眼,要是没有实物,就先给她看了花样,要过些时日才能填上,暂时用了旁的补,顾夏倒是满意,没有什么可说的。   胤禛、胤熙两个小家伙已经会满院子跑了,从刚开始的跌跌撞撞,到现在的稳稳当当,两小只真是摔了不少下。   见顾夏绕着亭子转了一圈,胤禛背着小手,后头跟着同样姿势的胤熙,也绕着亭子转了一圈,还停到她跟前,抬头奶声奶气的问:“额娘捡兔兔吗?”   胤熙一听,口水哗啦啦的,眨巴着大眼睛,问她:“吃兔兔?”   歪着头特别萌,肉嘟嘟的小脸蛋上还有两个酒窝,超甜。   顾夏:……   不过绕着亭子走了一圈,是怎么联想到吃兔兔的,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捏了捏她的小圆脸,顾夏板起脸凶她:“兔兔那么可爱,为甚恶魔要吃兔兔?”   胤熙乖巧的哦了一声,拉了拉胤禛的袖子,奶兮兮的说:“额娘说,不吃兔兔。”   说完还遗憾的吞了吞口水,就见胤禛凑到她耳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胤熙双眸就亮晶晶的,任由胤禛拉着她走。   她这个额娘,不管在后头怎么尔康手,瓜熊孩子都不曾回头看一眼。   “瞧什么呢?”   顾夏回眸,就看康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立在她侧面。   “看孩子,他们长的可真快,一眨眼的功夫,好像都已经长大了。”顾夏感慨,前年她还刚有孕呢,整天感受到胎动都高兴的不成,今年两个小东西就会手牵着手,一起去玩了。   “是你养的好。”   胤禛和胤熙长这么大,除了被人暗算的时候,身上起过红疹,一直都是没病没灾的,顺利的不像话。   “叽叽叽~”救命啊救命啊。   紫貂正在自己的小窝里睡,做着香喷喷的梦,突然间就被小主人掐住后颈皮,实在太可怕了。   它又不敢用力挣动,怕一个不小心伤着小主子。   再说句尴尬的,小主子的力气超大,它一个小不点挣脱不了。   “什么声音?”还是顾夏无感灵敏些,紫貂不过叫了几声,她就听到了。   康熙侧耳凝听了一瞬,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遂摇了摇头。   顾夏又侧耳倾听,半晌往偏殿走去,边走边说道:“去瞧瞧,总觉得紫貂在叫。”   不过走近了些,就见胤禛掐着紫貂的后颈皮,笑的眯弯了眼,还跟身后跟着的小姐姐说道:“吃这个。”   顾夏:……   康熙:……   谁家的破孩子啊,这是养的宠物,家人一样的存在,能吃吗?   那肯定是不能的,顾夏让胤禛把紫貂放下,哭笑不得的问:“你打算怎么吃啊?”   胤禛背着圆乎乎的小手,昂起自己的双下巴,明明奶气都没褪呢,偏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急不徐的说道:“嬷嬷,肉羹。”   哟,还挺会安排的。   照着他的屁股蛋轻拍了一下,顾夏凶他:“这个也不许吃的。”   胤禛:Q^Q   看到他怀疑人生一样的眼神,顾夏笑了,还别说,欺负孩子挺有成就感的。   正闹着,苏麻喇来了,见康熙在有些意外,规矩的行礼之后,才轻声道:“您之前送去的青梅酒,老祖宗很喜欢,也听您的话,每日只饮上一小杯,只到底喝完了,遣奴才来问一声,还有没有?”   顾夏客气的笑了笑,转身朝香襦招呼:“快去给苏麻喇拿一坛子去。”   招呼完转身看向苏麻喇,柔声道:“你去回话就说,请老祖宗见谅,这酒喜欢的人多,已经没了,只是给老祖宗留了一坛子先喝,窖里的也快成了,到时候本宫再多送几坛子过去。”   她话说得客气,听到说没了的时候,苏麻喇心中一颤,听到说留了,又高兴起来。   太皇太后实在喜欢她的酒,每日小酌一杯,睡觉都踏实,身上暖暖的也舒坦。   有些断不了了,前儿都没了,老祖宗拉不下面子来要,强忍了两日,还是戒不了这馋劲,只好遣她来要。   高高兴兴的抱着小瓷坛走了,苏麻喇非得自己抱,给旁人都不放心,这可是最后一坛,容不得一点闪失。   看着苏麻喇远去,康熙点了点顾夏的鼻尖,笑道:“你如今本事越发充足了,把老祖宗哄的很好。”   顾夏浅笑:“她是老祖宗,我不哄着怎么办,跟她杠,您又心疼,再说也没什么可杠的。”   她现在性子好上不少,刚穿越的时候,为了立威不让旁人欺辱她,也为了维持原主的人设,她很是跋扈。   现在她也摸着诀窍了,太皇太后揽权是肯定的,她手里握权握习惯了,突然间肯定放不下,而且她跟太皇太后屁股决定脑袋,跟婆媳是一个道理。   问题是前世的婆媳,谁也不服谁,谁也不用服谁,可古代不一样,你要是对婆婆不好,一个不孝顺的帽子压下来,就没人撑得住。   再说,哄太皇太后也不用她真的鞍前马后的伺候,她也是拨了个小丫鬟,专司太皇太后那里的事儿,列了表来踢醒她,许多都是列了单子,每日里照做。   四季衣裳画了花样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交到制造局去做,又不费她什么事。   最重要的是,你只要努力了,太皇太后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再一个她如今是皇贵妃,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皇后就是她没跑了,太皇太后疯了才会时时刻刻为难她。   康熙牵着她的手,一道往御花园去。   顾夏刚从御花园回来,有些不想去,可康熙心心念念的,也就从他了。   “开了几枝早桃,我们去瞧瞧。”   两人披上披风,慢悠悠的往御花园晃,走到桃园的时候,就听到丝竹声不绝于耳,似是有老师在教课。   “教授。”顾夏客气的点了点头,教授就跟嫔妃一道,来到两人跟前行礼。   这教授琴棋书画都绝了,只一条科举不成,一直郁郁不得志,如今老迈,越发潇洒了,学着魏晋穿宽衣大袖,教起丝竹来,还真有几分风范。   康熙在他的衣袍上绕了一圈,什么也没说,客气道:“朕来赏花,教授自便。”   他一来,教授的压力即小了又大了,嫔妃一个比一个表现的好,弹琴的姿势非常美妙,琴音也悦耳很多,看来都是用了功夫的。   “不错。”而康熙的夸赞,更是让众人精神一振,对待上课更加认真了。   她们在这里上课,康熙也没了赏景的心情,牵着顾夏的手,往别处去了。   这个时候,天地间还是有些干枯的,只头顶的蓝天是唯一的色彩。   沿着羊肠小道缓缓而行,顾夏轻舒了一口气,柔声道:“这么多花季少女,可惜了。”   “你要让给她们吗?”康熙瞅了瞅她,问。   顾夏一噎,威胁的扭了扭他腰间的软肉,威胁道:“想也别想,除非我死了。”   “说什么昏话。”   两人逗了一会儿嘴,才安然的散起步来。   康熙心中藏事儿,一时有些辗转不定,就开口问顾夏:“朕打算在香山建造一座行宫,你觉得可行吗?”   现在战事逐渐明朗,他心里也高兴,就想着享受的事儿了。   问题是行宫建好,也不见得他能住几次,顾夏记得最清楚的是,他的行宫是畅春园,好似不在香山。   “您今儿建一座行宫,后世就能仿着建两座……”   顾夏就这么说了一句,就不再多说,他自己心中也有数,不然也不会纠结了。   “那就罢了。”   康熙叹息一声,其实选址都选好了,就等着动工了,可皇贵妃说的对,他只要露出一点奢靡的苗头,后世便能十倍百倍的仿,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前朝开国皇帝崇尚俭朴,一生也是这么做的,也没见他子孙后代那里继承到这种优良品德了。   顾夏见周围没有人注意他们俩,偷偷的摸了摸康熙脑门,轻声安慰:“等我生意做大了,亲自给你设计一座行宫,特别豪华那种,马桶都是金的。”   康熙:……   不知道是先骂她狗胆子大,敢在外头秃噜他脑门,还是先为金马桶惊呆。   她可真敢想,金马桶……   “你喜欢金马桶?”康熙沉思,她要是喜欢,做一个出来,也不是不行的。   顾夏摇头,“我要是奢华,那就要沉香木或者紫檀木做的马桶,金马桶算什么,不值钱的。”   康熙懒得理她,金马桶都够夸张的,还想用沉香、紫檀那样的马桶,简直了。   两人在御花园中绕了一圈,这才手牵着手往回走。   “明儿带你去京里转转,顺便去瞧瞧你的麦田。”康熙要走的时候,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顾夏顿时惊喜了,就连播种都不许她去,让她事事写清楚了,海宁去办的,这次可算是大恩了。   “好好好,那我怎么打扮呢?”   顾夏已经开始愁,她是扮成满人少女呢,还是扮成汉人少女呢,本来想打扮的漂漂亮亮出去春游,结果被康熙一句话给打击了。   “晚间的时候,制造局会把男装给送过来,左右这时候穿的厚,你把胸束紧一点,也就不打紧了。”   康熙看了看,先在脑海中想想她穿着男装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   “就这么办吧。”   顾夏怏怏的应了,这到底不是后世,如何容得下她乱来呢。   心中有了盼头,晚上看着男装就有些坐不住了,统共有十来件,她挨个试了,都觉得好看,用香襦的话说就是:“别有一番英姿。”   顾夏又开始愁发型,她这样满头青丝,就算是戴着帽子,也遮不住鬓角,谁也骗不了。   “要不剃了?”想想都知道这么大的牺牲是不可能的,顾夏洗漱过后,躺到被窝里翻来覆去的,还是有些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就被叫起来了,晃了晃沉重的脑壳,实在有些受不了,恨不得再捂着脑袋多睡一会儿。   “主子,是乾清宫魏珠那小子来了,说是皇上吩咐的,让您赶紧梳洗呢。”   香襦扯着被子,不让她躺下去。   顾夏用腿一夹,顺利夺回被子,毫不犹豫道:“让他回吧。”   她昨晚翻来覆去大半夜,这会儿睡得正香呢,不想起。   结果一个宽厚的手掌就伸进了被窝里,亲自把她捞出来。   “行了,别赖床了,马车在候着呢。”就知道这么早她起不来,康熙穿好衣裳就亲自来寻她了。   他也有些困,可这个点掐的正好,一切都是有计划的,再晚一些,就来不及了。   顾夏把头埋进康熙的臂弯里,硬是又眯了一会儿。   哭笑不得的替她穿衣裳,康熙笑骂:“全反过来了。”   本来应该她一早伺候他的,什么时候变成他跟在屁股后面伺候她了。   热帕子盖到脸上,顾夏终于清醒过来,笑眯眯的说道:“皇上,您来了。”   康熙:……   朕都来半天了。   见她清醒,康熙就放开她,让她自己洗漱去。   他也就穿好衣裳,还没有刷牙洗脸呢,就来捞她。   顾夏昨晚就挑好一件豆绿的男袍,因此也没有犹豫,穿上就完了。   只是带帽子的时候,有些纠结,这帽子它是同色的,也是豆绿的。   豆绿也是绿,顾夏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颜色。   索性挑了一顶水绿的,那么浅淡的绿,和青青草原的颜色错远了,也就不必纠结。   “这帽子不好。”   顾夏:……   康熙大爷开口,只有取下的份,眼睁睁的看着大爷把豆绿色的帽子扣到她头上,顾夏整个人都不好了。   “快走吧。”   康熙牵着她的手,就往外头去,马车侯在景仁宫门口,等待着两人的到来。   顾夏一看,就是非常简单朴实的青布马车,富户都有,放到街道上,一点都不显眼,这才放心下来,由着康熙托着她的胳膊,把她扶进马车。   对着小圆镜照了照发型,顾夏还在嘟囔:“这帽子一点都不好看。”   康熙仔细的端详一会儿,给她盖了章:“好看的紧,你别胡想了。”   “真的吗?”   顾夏又照了照镜子,突然觉得豆绿色衬得她又温柔又白,“好像还真的挺好看?”   一点节操都没有,顾夏越看越美,连绿油油的颜色都可以忽略了。   好比前世的时候买的豆绿色连帽衫,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第69章   春日的早晨,风还是有些凉的。   在马车上坐着还好, 等下车的时候, 小凉风一吹,瞬间觉得脸上凉凉的。   康熙想了想, 让梁九功拿披风下来给她披着, 轻声道:“走吧,到了。”   顾夏怔在原地,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周围,在皇城中, 房屋都还挺齐整的, 虽然说只是普通的青砖瓦房, 可瞧着别有一番古韵。   但是到了庄子上,她就有些惊。   这庄子上的院子也不过三进, 也是青砖房, 虽然窄门窄户的,跟边上比起来, 却好太多了。   围着小院的是一些农户的房子,只是低矮的土胚房, 一般都是三个开间, 顾夏看了一圈, 还有两个开间的,让她诧异极了。   有黑瘦黑瘦的小孩子蹲在地上, 一只手里拿着窝窝头, 一只手里捏着泥巴, 偷偷的看他们。   顾夏想到胤禛、胤熙两个肥嘟嘟的,又白又嫩的模样,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人就怕对比,这孩子脑袋大大的,顶着细瘦的身子,这还是皇庄呢,都是这个样子,简直不能想象,在偏远地区,甚至在战争地区,又该是什么样子?   顾夏返身上了马车,从暗格中抽出一屉点心,在那小孩面前打开,给他看了一眼之后,就递给他,柔声道:“送你吃的,拿去吧。”   那小孩吞了吞口水,看着面前穿着锦衣的贵人,没敢接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点心。   顾夏往他手里塞了一块,又把里头的几块点心用帕子包起来,塞到小孩的怀里,这才起身,朝着一直耐心等待的康熙说道:“走吧。”   也没有去院子里休整的心思了,顾夏直接往麦田里去,这时候二三月份,麦田才到小腿肚下面高一点,还没有抽穗呢。   “看着还不错。”   一片绿油油的,这代表着旺盛的生机。   一共二十亩,也没有多大一片,跟周围的麦田比起来,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康熙本来以为她是玩闹,看了这明确对比之后,心中也安定一些,正在沉思,就听顾夏语气和缓的说道:“在御花园里头辟一块地出来,我在里头接着研究,这里到底远了些,不能时时看着,有些变化也了解的不到位。”   康熙点头,想要拒绝的话,在嘴边滚了滚,还是咽下去了。   虽然皇贵妃做这样的事情有些不合时宜,可关乎民生的大事,跟性别身份就无关了,谁能带来丰收,谁就是大清的功臣。   更别提,这个人还出自皇室,有一片悲天悯人的心。   顾夏本质上没有这么高尚,她也就是心中空落落的,没个安排的地方,再加上,她手中有绿液,这事对其他人难,对她来说,相对不叫简单一点。   能做些事情总是好的,每天对着镜子梳妆打扮,将自己收拾的齐齐整整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   想要做出一点成绩来证明自己。   她突然间开了女子学院,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心中有了模糊的谋划,只是一时之间还有些实施不了,只是铺路子罢了。   两人在地头站了一会儿,庄头就寻来了,恭谨的行礼过后,嘴巴里就开始拍彩虹屁,难为他一个农家汉子,不会夸人,就夸庄稼。   说什么长到这么大,打从前朝起,就没有见过这么旺盛的苗子,到时候产量肯定能好几百斤什么的,最后还做了总结,说是弄出这麦种的人实在太厉害了。   顾夏瞧着他的口型,像是要说牛里很,最后强硬的拐了一个弯,转到别的上头了。   康熙听过的赞美之词,数不胜数,真诚的、辞藻华丽的,从小听到大了,这么朴实的倒是头一次。   “那你猜猜,这个来年亩产多少斤?”   康熙被他说的勾起唇角,转过脸看庄头的时候,又板起脸,严肃的问他。   庄头侍弄一辈子的庄稼,时时刻刻都围着庄稼打转,这一次的试验田,他非常看好,可心中也没数,见皇帝问起,不敢说的太高,惹一个欺君之罪,也不敢说的太低,拍马屁不成拍到马腿上。   “亩产三百多斤,肯定是有的。”   顾夏黑线,现在的田地,亩产一般在二百斤到三百斤之间,除非风调雨顺,老天爷赏饭吃,麦地又伺候的好,偶尔也是能达到亩产三百多斤的。   庄稼汉子看着一脸朴实的笑容,也心眼一点都不少啊。   似笑非笑的斜睨他一眼,顾夏抬脚往地里头走去,现在大家出门都穿上了橡胶底,里头衬上棉垫子,踩在地上稳稳当当的,还不累脚。   千层鞋底到底薄了些,穿着有些板脚。   往地里头走,一点也不含糊,特别抓地。   薅了一丛麦苗之后,看着庄头心疼的瞪大眼睛,顾夏忍不住觉得好笑,抖了抖上头的土,看着麦苗发达的根系,心中终于安定不少。   原本她对这些庄稼是一点都不了解的,不过穿越来之后,因为有绿液,多多少少的爱种一些东西,也就有点熟悉了。   这麦子是一直在种,没有断过的。   如今对它的习性,也算是有点了解了。   顾夏一路看,一路薅,最后随手又埋进去,看着随意的厉害。   庄头心中有些不满,却什么都不敢说。   那小白脸一样的贵人,也太作贱庄稼了,瞧瞧她都是怎么干的,直接在麦苗上走来走去,瞧着一点都不心疼。   康熙在后头小心翼翼的找空隙走,抬头一看,也忍不住觉得有些窒息:“哎哎,我的小祖宗啊,你小心一点贵脚成不?”   顾夏:???   看着脚下踩着的麦苗,又看了看后头跟着的皇帝、庄头、侍卫是怎么走路的,顾夏有些无语的说道:“怕什么?你拉了马车来轧也没关系,到时候照样壮壮的。”   她种的时候,瓜娃子总是在里头打滚,一到一大片,气的她打了瓜娃子一顿,看它泪眼吧嚓的也有点心疼,可看着倒地的麦苗,她更加心疼,简直心疼到爆炸了。   后来……   麦苗它自己站起来了,一点都不受倒伏的影响。   顾夏试着在麦苗上头蹦了蹦,直接将那几棵踩得贴在地上,需要用手抠起来那种,过几天之后,麦苗又坚强的站起来了。   所以她就知道,这种子厉害的很,踩踏算什么,都是小问题。   康熙不信,觉得她是找的托词。   还是小心翼翼的顺着麦苗的缝隙走,看她不停的薅麦苗又有些心疼,喊道:“那你也不能糟蹋麦苗啊,看看叶子就成了,你薅它做什么。”   顾夏懒得理他,站的远远的装听不见,这要是正式种的麦田,她肯定也舍不得薅,可现在这不是啊,这是试验田,她就是要全方位的都看一看才成的。   二十亩地转了个圈,差不多就到了午膳时分,梁九功来报,说是午膳已经做好了,请他们两个去用膳。   顾夏沿着地头走,看着那嫩嫩的荠菜流口水,冲康熙招了招手,两人肩并肩蹲在地头,一棵一棵的薅荠菜。   这东西剁饺子馅特别好吃,又鲜又嫩,还带着春天的气息,又老的比较快,时效性非常强的一种野菜。   梁九功看着大清最尊贵的两个年轻人,头对着头,手中抓着一把荠菜,瞧那认真的神色,整个人都不好了。   顾夏正薅着,那庄头笑眯眯的说道:“可赶巧了,今儿庄子上杀猪,自家养的,吃起来肉特别香。”   还挺会推销的,这时候养猪,谁家不是自己养的,就算是开猪场养的多,那也是照着常法养出来的,吃着都香。   “那提一斤过来。”顾夏想了想,还是接受了。   庄头应了,转个脸的功夫,手中就提了草绳,上头是一大块肉。   这村里人套路也这么深的啊。   顾夏和康熙还在薅荠菜,梁九功已经知机的拿了篮子过来,竹编的,瞧着还是簇新的,难为他这么快的速度能找到。   薅了一块地头上的,才终于够一篮子,顾夏交给梁九功提着,扫了一眼侍卫群,有些纳闷的问道:“怎么不见纳兰侍卫,你向来爱他。”   “他妻子病重,他也跟着病了,在家养病呢。”康熙随口答道。   “哦。”顾夏在琢磨,到底什么病啊,她也想看看,学了一肚子理论,还不曾有过实战的机会。   见她这样,康熙还能不明白,直接就婉拒了:“你别闹,这是重病,太医都束手无策,已经在准备后事了,如今不过熬日子罢了,要不然纳兰怎么会跟着病了。”   顾夏乖巧的点头,那么严重,确实不适合给她练手。   回到小院之后,顾夏就挽着袖子,搬了小马扎过来,和康熙一人一个,安安稳稳的坐着,一边聊天一边择菜,一篮子的菜,还没怎么动手呢,就已经完了。   “别说,你还真有做家务活的天赋。”顾夏给了肯定的赞扬,一转脸的功夫看到院子里的香椿树,这会儿就冒出细嫩的芽来,瞧着就好吃的紧。   还不等康熙说什么,就把菜盆子放到他手上,交代好好的洗干净,顾夏就琢磨怎么打一点香椿枝下来。   康熙乖乖的去提水洗菜,看她立在树下头,昂着脖子抬头看,一副小馋猫的样子。   顾夏确实馋,这些时令食物,吃的是个新鲜情趣,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想要人工培育,也有些不大和时宜。   在地上捡了几个土块,顾夏就给大家表演了一手绝活。   刚开始的几下,还会有打空的,到了后来,那是一下一个枝桠,特别的准。   侍卫们都看呆了,直到这时候,随从的侍卫才听信了别人的安利,说是从别人处得知,上一次刺杀事件中,还是熙嫔的皇贵妃一个比一群侍卫都强,手中拿着板凳,砸死了一大片刺客。   顾夏招呼梁九功把香椿枝桠都捡起来,拿去清洗了,她转身往康熙处得瑟:“怎么样,是不是准头特别好,有神枪手的潜质?”   说起这个,顾夏又拉着康熙的衣袖撒娇:“你造一个特别小巧的枪给我好不好,就一手能掌握的那一种。”   康熙掀了掀眼皮子,觉得自己有些不想理她,巴掌那么大的枪?她怎么不要单手就能打的枪呢?   “没有,别想,不可能。”   拒绝三连,噎得顾夏说不出话来,忍不住冷哼一声,无语道:“我都能改良麦种了,会什么你造不出单手可握的小枪,如果有别国人觊觎我这个发明人,把我劫走怎么办?”   顾夏越想越想要,恨不得这会儿就拿到手里把玩。   到时候单手持枪,一路射击,单枪匹马在军队中战个来回,想象都觉得好帅。   康熙一点都不担心:“把你劫走,你就锤爆他们的狗头,朕相信你,乖。”   这可比造一把枪来的简单。   谈不拢的顾夏,将满腔愤懑撒在肉馅上,双手持刀,砰砰砰剁的特别起劲。   庄头拿来的肉,约莫是挑的好的,肉质瞧着不错,剁成馅之后搅一搅就上劲了,放入调料后,香喷喷的,她还放进去一滴绿液呢,闻着就更香了。   皮是带来的厨子擀的,摞起来放到梃子上,就等包了。   顾夏读书的时候不会,后来有了孩子,没事在家的时候,就会研究着怎么包饺子漂亮,一心想等孩子能吃饭了,给他做花样十足的辅食。   这会儿开始包饺子,就显得特别的麻溜。   她已经包一圈了,康熙还在跟第三个较劲,他有些完美主义,每一个饺子都要包的端正,偏又是新手,出来的形状,和他心里想的形状不一样,他就老是想纠正。   连梁九功都比他强,包起饺子来,也是一把好手。   冲着梁总管竖了竖大拇指,康熙就醋了,冷哼一声说道:“朕这双手,是处理天下大事的手。”   顾夏不冷不热的哦一声,见康熙不满的望过来,柔声道:“对,我们的皇上最厉害了,旁人包一个,他包俩。”   康熙:……   好在就他们两个吃,也不用包多少,顾夏一个人的速度顶他们俩,没一会儿就包完了。   有侍卫已经把火点好了,这会子水也快开了,康熙递给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这侍卫要是不烧火,他敢肯定,皇贵妃肯定喊他来烧。   这厨房也不大,她才把饺子下进去,厨子就在旁边的锅里炸香椿鱼了,顾夏瞅了瞅,这两个都是比较腻人的口,还是要有酸辣酱调味才好。   让康熙来掌勺,顾夏去剥大蒜,洗辣椒去了,等饺子煮好,这边也就差不多了。   两人用了一顿自己做的美食,躺到松软的炕上消食,顾夏打了个哈欠,憋着两泡眼泪道:“吃饱了就犯困,我先睡一会儿,下午的事,下午再安排吧。”   康熙:……   好不容易腾出一天,可以随心的在外头逛逛,她咋就要睡觉呢?   回宫多少觉睡不了。   可是看着她闭上双眸,睡颜特别恬静,也就舍不得喊她起来了。   顾夏觉得自己刚睡着,就被康熙给叫起来了,可是看着怀表,上头已经的时针已经跳了一格,她这是睡一个小时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冬天就适合钻被窝,这么一说,好像没有什么毛病。   正在醒神,庄子上突然喧闹起来,有妇人哭天抢地的,那悲痛的声音传出来老远。   两人一起往外走,就听梁九功道:“有小儿吞了黄豆进去,这会儿脸都憋紫了。”   “黄豆也不大,怎么会卡住了,是不是卡气管里头去了?”顾夏一边问,一边往人群中走去。   梁九功也就知道个事情经过,这么短的时间,也没问太清楚。   顾夏一眼就看见那小孩了,还是早上那孩子,本来就黑瘦,这会儿还添着紫,小脑袋软软的垂着,眼看就不行了。   上前摆了摆手,众人见她穿着富贵,许是哪家的小公子,虽然心里埋怨,到底并不敢多说,抱着那孩子的妇人是他奶奶,却不吃这一套,她孙子都要没了,她也不想活了,管什么贵人不贵人的。   顾夏轻声道:“我是太医,给我治吧。”   妇人不信,满是狐疑的打量着她:“这么年轻的太医,我不信。”   “拉开她。”顾夏朝着侍卫吩咐,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等她跟妇人一问一答的说完,这瘦弱的孩子早没气了。   将孩子抱起来,圈在怀里,双手握成拳,在孩子肋骨胸腹处按压,这个法子叫海姆立克法,是她前世有孕期间,闲来无事学的。   再一个,异物卡喉这样的意外很多,又很难避免,也等不及送到医院去,因此她还练习了几次,算起来也挺手熟的。   那妇人见她不管不顾的挤压孩子胸腹,顿时哭的更响了,那里是五脏六腑,那样挤压怎么成。   周围的人群也颇有微词,一个年迈的老爷子上前,颤颤巍巍道:“公子,您应该抠他的喉咙,东西吐出来就行了,我们一直都是用的这法子。”   顾夏摇了摇头,感觉到小孩轻轻呃了一声,顿时惊喜道:“好了。”   果然,话音刚落的功夫,那小孩就吐出来一粒黄豆,伴随着少许的呕吐物。   “你们刚才抠他了?”   顾夏瞅着停止哭泣,长大嘴巴看着她的妇人。   妇人呐呐的点头。   顾夏:……   世人之愚昧,不知道要枉死多少人。   而她身边的这个决策者,将会因为战争的频发,和一系列原因,将进行愚民政策,虽然说古代封建统治者都是这么干的,问题是一些国家已经走上了资本主义萌芽的道路。   会将清朝这个庞然大物,远远的甩在后头,拍马难及,后头废了多少心力,到她穿越之前,种花家强盛起来,却仍然不是真正的巨头。   这一世,怎么说也不能重蹈覆辙了吧。   “咳咳咳。”孩子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前妇人抠他的喉咙,让他吐了一回,可是都堵在了嘴巴里,从鼻子出来了,这会儿清醒过来,就觉得难受的厉害。   顾夏将他放到妇人跟前,冲周围的人群扬声道:“如果小儿卡喉,照我刚才处理的法子即可,万不能抠喉咙,反而会让吐出来的东西二次堵塞呼吸道。”   又说了几句,周围的人眼神瞧着还是有些懵懂,顾夏有些无语,看来还是要医者来才成,医疗和教育,放到什么时候,都是大难题一样的存在。   顾夏没有再过多的重复,只是遣了小太监来,让他去教,着重教会几个人就行了,他们收拾行礼要走了,也没有空一个个去教。   那妇人涨红着脸,来到顾夏面前,不停的用手指搓着自己的衣角,半晌才结结巴巴道:“贵人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民妇吧……”   更多的,她却说不出了,扭着手立在那,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无事。”顾夏不在意的摆摆手,扭头回了院子。   身后是好多人在议论,顾夏听着,是好多人说她年纪轻轻的,就能从阎王手里抢人,可见是个博学多才,英年才俊什么的。   康熙忍不住笑了,庄子上的人,着实淳朴了些。   顾夏瞪他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收获一顿美滋滋的赞美,顾夏坐在马车上,正准备走,马车就被拦了。   顾夏探头一看,是那个妇人,经常做农活的人,难免很黑,可农妇是其中的佼佼者,黑的都发亮了,这会子有些羞赧,好像有些脸红,整体来看,就是脸上黑红黑红的,特别精彩的表情。   “农家人也没什么贵重东西,只自家养的老母鸡还不错,您收下,回去焖着吃,炖汤喝,都是极好的。”   说完有些局促的把鸡挂在横杆上,特别机灵的扭头就走。   顾夏示意侍卫收下,带着这只被主人用草绳拴住脚,机智的挂在马车上的鸡,几人出城了。   妇人欣慰的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一拍孙子的头:“都怪你嘴馋,以后好生读书,也跟这公子一样,做太医去,省的我要死了,也没人会救。”   贵人收下她的鸡,就是收下她的心意,这么一想,妇人更高兴了。   只是转身回屋的功夫,忍不住睁大了双眼。   针线框里那些是啥!瞧着咋那么像铜子!还是一大串!   顾夏眯着眼,靠在马车上养神,笑吟吟的跟康熙聊天:“你说哪妇人回家,发现屋里多出来一贯钱,会不会怀疑人生?”   她已经打量过了,那妇人家里,就是她看到的两个开间,遗忘到底,特别穷困的样子。   本来想留银子的,可农村人,总不如零钱好使。   康熙好笑的摇头,轻声询问:“等会去十里桃园看看,据说这时候是最好看的,我们一并去瞧瞧,整日里都在御花园中晃悠,想必已经看厌了。”   顾夏点头,确实已经厌了御花园,再怎么好看的景致,看的多了也就那样,丝毫提不起兴趣了。   而她也不好说换风格什么的,弄到皇家的东西,注定是昂贵的,珍不珍贵倒是两说。   下来要上百万两的银子,也太奢侈了些,最后也只有这么几个人有资格去看,旁人又看不到。   除非把御花园当成风景区,卖票可进,那说不定没多久就回本了,可惜这时候讲究皇权不容践踏,要保持神秘性和高贵性。   十里桃林在玉泉山脚下,离这里倒是不太远,两人到的时候,人已经不多了,倒是正好。   徐徐的暖风吹着,挟裹着桃花的香味,特别好闻,依稀还有暗香浮动,在鼻翼间萦绕。   熙熙攘攘的粉色将视线填满,一眼望去,尽是盛开的桃花。   “这不止十亩吧?瞧着七八十亩地差不多了。”她种了二十亩的麦田了,虽然垄有些长,大体多宽多长,她心里还是有点谱的。   康熙点头:“是,八十亩地,一是踏春郊游之地,二是收夏桃,再一个这里是山地,种不了什么田,不如种这些来钱快。”   “你的?”   要不然康熙怎么会那么了解。   “嗯。”淡然的嗯了一声,康熙抬眸远眺,半晌才淡淡的说道:“朕也是没法子的事,战事吃钱,朕的国库不够用了。”   所以这些是卖给权贵的?   冲着康熙竖了竖大拇指,好样的,想不到你挺会薅羊毛的。   “好在如今快过去了。”顾夏摸了摸下巴,笑道:“将杜仲胶拉薄一点,贴在青苹果上头,什么福禄寿喜、步步高升、吉星高照这样的吉祥话,都写上去,到时候就能获得上头有字的红苹果了。”   顾夏想到后世的营销手段,高兴的说道。   她只是说着玩,康熙却眼眸幽深,半晌才道:“你说的是,祥瑞也是可以自己制造的。”   顾夏:?   我是谁我在哪我说了什么?   两人在花海中漫步,粉色的花海特别浪漫,风一吹,纷纷扬扬的桃花瓣便随之落下,在人的发上、肩上流连不断。   顾夏抬起纤白的玉手,接住一瓣轻红,半晌才若有所思道:“桃花茶美容养颜,左右这些枝桠也是要修剪的,遣人来把花朵打掐一些,留下的结成果子才会又大又甜。”   康熙瞅了瞅她,觉得今天的三观被颠覆了。   “这你也懂?”   顾夏的桃花眼睁得溜圆,不可思议道:“你连这个都不懂?”   康熙摸了摸鼻子,清清嗓子,这才不自在的回:“谁说的,朕当然懂得。”   他说的认真,她也就信了,毕竟康熙是出了名的好学,又是个博学多才的,懂得这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明儿就让人来吧,过的久了,这花全部盛开,就不能用了。”顾夏在园中漫步,仔细的打量着。   这桃花茶取得是花苞之上,盛开之下的花朵,烘培而成,这样能保留桃花的特色,冲泡的时候,栩栩如生,像是一朵有一朵鲜艳的花朵在杯中盛开,又好看又好喝,功效也好。   康熙看了自己的桃花园一眼,恋恋不舍道:“随你了。”   明明是出来游玩,皇贵妃却时时都能发现商机,可见她是把朕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康熙美滋滋的想。   顾夏扭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笑的有些得瑟,以为他是觉得自己种了这么大一片桃花林,觉得高兴呢。   想到他之前想要建园林的举动,顾夏凑到他跟前,仔细的打量半晌,这才温声道:“如今我们的家底薄,经不起一点折腾,您且忍忍。”   总有战事平定,富有的那一天。   康熙瞪她一眼,捏了捏她腰间的小软肉,瞬间不气了。   她说的对,他也确实动过享受一下的念头,确实有些不应该。   两人在桃花林中转了一圈,便坐进亭子里,梁九功知机的奉上茶盏,顾夏接到手里就觉得手感不对,打开一看,空空如也。   所以交给她的意义何在?   梁九功尴尬的笑了笑,他也就是一时犯懒,想要就近放到桌子上罢了,谁知道皇贵妃就接过去了。   顾夏一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端坐着等梁大总管烧水烹茶,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顾夏便托着腮,上下打量着康熙,半晌才调笑道:“人面桃花相映红,万岁爷的肤色,比之粉桃更加娇嫩几分,着实令人怜惜。”   口花花了一句,顾夏还用细白的指尖挑起康熙的下颌,冲他抛了个媚眼。   康熙眯着眼望她,总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挺会调戏人的啊?”不急不徐的斜睨她一眼,康熙冷笑。   顾夏:……   完了,翻车了。   学着胤熙做错事那无辜的样子,顾夏眨巴眨巴眼,试图用长长的睫毛来诠释自己的无辜。   “哼。”   康熙抖了抖通红的耳尖,有些庆幸的想,他总算是逃过去了。   谁知道耳朵上就搭上一个软软的手指,抬眸一看,皇贵妃捏着他的耳朵,含笑望着他。   康熙:……   恼羞成怒的瞪她一眼,便望着起伏的山峦,一副赏景特别认真的样子。   “光秃秃的山脉这么好看?”   顾夏疑惑的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疑惑的问道。   “嗯,好看。”康熙顺口回了,他看得不是山,是江山。   “爷、夫人,请用茶。”梁九功献上茶盏,打破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   顾夏接过,有些意外的抬眸:“梁总管手艺不错啊?”   茶汤冲泡的恰到好处,滋味特别的甘美。   梁九功矜持的笑了笑,谦虚道:“还称,比不得皇上万分之一。”   顾夏又瞅了瞅他,都混到这个位置上了,还得时时刻刻的拍康熙马屁,那可真是敬业的紧。   敬业福应该发他一张。   饮过茶汤之后,两人又静坐一会儿,欣赏了壮美的夕阳,在那悠悠余韵中,往京城赶去。   最后一站是酒馆,她还亲自用自己的眼睛看看几百年前,京城的酒馆是什么样子呢。   马车吱吱呀呀的行走着,特别缓慢,不过好在不怎么墩人,减震不错,舒适度就会提升一些,这就要感激杜仲胶的存在了,比想象中还要好使。   虽然说还有很多缺点,却也不停的在改良,使用感越来越好。   康熙在里头投入的钱也越来越多,当然,收效也是巨大的,总是很快就能收回成本。   这个时候,特别的有生活气息,许多妇人包着布头巾,挎着菜篮行走在街道上,从庄子进了城,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特别的不一样。   顾夏看的感慨良多,幸好她穿越到贵族家庭,她若是穿成村女,连吃喝都成问题,说不定还会被嫁给乱七八糟的人,想想就觉得窒息。   跑你又能往哪里跑,没有路引,连镇子都出不去。   而且一个小美女在外头独自走动,那就跟一只无主的大肥羊在悠闲的吃草一样,分分钟就被人拐走了。   多的是没有老婆的单身汉,把你往屋里用铁链子一锁,再大的能耐也施展不出来了。   就算最后得了各种好处,有了金手指,可是已经被狗咬过,谁能真的一点不往心里去,不说一辈子毁了,那也是毁了小半辈子,一个不小心就走不出来了。   想想这些,顾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乖巧的往康熙怀里一靠。   大猪蹄子被这么一对比,瞬间变成了香饽饽,打着灯笼就找不到那种。   外城住的大都是汉人,顾夏瞧着,心里也更亲切些,只是外城相对来说,到底穷困些,不如内城的人穿的好。   外城以细棉居多,也有穿绫罗绸缎的,进了内城就反过来了。   无端的,顾夏想起了那句话,在紫禁城的地界上,一转头下来,能砸死好几个皇亲贵戚。   这么一想,那还真是,现在已经多的不得了,经过康熙几十个儿子的熏陶,那更是多的不得了。   “就是这里了,来,小心。”康熙先撩开帘子下了马车,转身就来扶顾夏。   “嗯。”   顾夏下马车的时候,抬眸打量着酒馆,这家酒馆三层楼,非常经典的木制建筑,顾夏瞧着,违制的地方不少,不由得挑眉问道:“又是你的?”   康熙但笑不语,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他这几年忙,也不是白忙活的。   浪漫的浅绿色纱帐迎风飞舞,给酒馆添了几分朦胧的美,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能清楚的观察到下头的行人,果然不错。   “你瞧瞧,想吃些什么?”   康熙指了指窗边的风铃,原来是把木牌做出各种各样的,挂在那里当风铃,乍一看,还挺漂亮的。   “那是一个眼镜店吗?”顾夏指了指对面,牌匾上画着眼镜,特别的简单粗暴。   康熙点头,“是,这是隆禧开的。”   隆禧,是康熙的弟弟,封了纯亲王,如今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听说身体不大好。   人都是经不起念叨的,康熙话音刚落的功夫,就看到一个清俊的少年打马而来。   少年人身体不大好,面色略有些苍白病态,人也瘦弱的紧。   “上来。”康熙冲着少年扬声喊到。   少年都快要走过去了,听到熟悉的声音便抬起头,望着三楼的方向。   那一瞬间,顾夏看清了他的面容。   隆禧和康熙长得有点像,要更女气、阴柔一些,脸庞秀致的像个女孩。   冲着两人点点头,隆禧将白马交给身后的侍从,便被门檐挡住了身影。   “噔噔噔。”   听到脚步声之后,康熙示意梁九功去开门,顾夏好奇的望着门口,看到隆禧的一瞬间不由得有些怔忡。   这小子真帅。   有一种颓帅颓帅的感觉,眼底的一点阴郁,更是引得人想要更深入的探究。   “爷,嫂子。”隆禧客气的行礼以后,康熙就拉着他坐在一边,轻声道:“身子可好多了?现在天儿还冷着,可仔细些才是。”   见康熙这般殷殷劝导,隆禧露出一抹笑意,瞬间冲散了那若有若无的阴郁感。   “一直都这样,什么好不好,赶早出来瞧瞧这大好河山,省的一不小心就没机会了。”   隆禧轻咳了咳,不紧不慢的说道。   顾夏一直看着他,见两人说个差不多了,才插话道:“不若让我瞧瞧,看能不能帮你调理一下。”   隆禧客气的推辞:“不必了,胎里带的老毛病,吃了不知多少苦药汁子都不中用。”   康熙本来想说,让皇贵妃别胡闹,可想到刚才救孩子的法子挺好,话在嘴里拐个弯就变了。   “那便瞧瞧吧,好歹是一线希望,皇贵妃也是原御医的高徒呢。”   顾夏:……   她只挂了个名,一节课还没听过,就成高徒了,康熙也是说起瞎话眼都不眨。   隆禧清泉般的视线移过来,顾夏顿时点了点头,大言不惭道:“出师了,放心吧。”   出的是柏太医的师,好像也没什么太大不同。   隆禧将信将疑的伸出手,把袖子往上面撸了撸,露出细白的一节手腕。   顾夏搭了半晌,发现还真是胎里带来的虚弱,这个很难调,放到后世,如果生下来弱,在保温箱放一段时间就好了。   这个时候,就全靠命,靠天意了。   “过几日送药丸子给你,你吃着试试,若是有效,我再调方子,若是不成,那就再说。”   顾夏心里其实有点笃定的,做成药丸子,就可以揉进去一点绿液了,这时候的绿液,对旁人有用,这么一点胎里弱,还是不成问题的。   胎里弱难活长久,最重要的原因是抵抗力差,容易生病,病了难好,动不动就敢高烧四十摄氏度给你看。   放到这时候,经常生病,自然玄乎。   隆禧点了点头,皇贵妃要给他药丸子,就是虫丸他也得吃下去,没有拒绝的余地。   康熙连看了顾夏好几眼,这第一次就诊,就这么有把握?   这可是多少御医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第70章   夜风渐起。   朦胧的夜色笼罩着大地,一盏盏明亮的烛火升起, 照耀着大地。   顾夏伸出手, 趁康熙和隆禧说话的空档,偷偷的拿走了他的酒杯, 不过轻轻啜了一口, 就被辣到了。   “咦,这么难喝。”顾夏吐了吐舌,有些失望,还以为皇帝的酒楼与众不同, 能拿出一点佳酿呢。   她不是贪杯的性子, 可她现在在做生意, 总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隆禧眼角余光看到她的小动作, 喝茶的手不由得一顿, 半晌又若无其事的递到了自己薄薄的唇边,继续和自家皇帝哥哥谈笑风生。   顾夏给他点了赞, 真是一个好孩子,这么有眼色, 她决定了, 一定要治好他的病, 免得这么一个美人三天两头的生病。   他长的是真好,若是不是皇族, 生在前朝, 穿上宽袍大袖, 把小腰紧紧的一束,羽扇纶巾装备上,定然是翩翩美少年一枚,这种略微带着颓废阴柔的俊美,最得她这种怪阿姨疼爱了。   康熙叩了叩桌子,沉思道:“既然你同意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隆禧矜持的点头,轻声道:“您且放心把,交给臣弟,定然错不了。”   少年人带着骄矜,眼底闪闪发亮,看的顾夏扑哧一声笑出来。   隆禧应下之后,就慢悠悠的下楼去,显然要回府了,顾夏冲他招招手,笑道:“我会尽快给你配好药的。”   少年回头,客气的笑了笑。   康熙总觉得,从里头看出几分无奈来。   也是,旁人只会觉得皇贵妃是闲的无聊消遣来的,肯定不会这种治病救人的法子。   顾夏却没管那么多,兴致勃勃的赏着夜景。   皇宫的夜总是寂静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静悄悄的,不会发出一点声音来,乍一看,还有些像幽灵。   而在这大街上的酒馆中,人们脸上带着肆意张扬的笑容,特别的有人气。   “我喜欢这里。”   皇宫就像是一场画地为牢,圈住的不止是伺候的人,他们这些被伺候的人,更加可怜些,一点自由都没有。   地位高一些的还好,性子张扬的日子也不难过,那些地位低,性子又软的,真真被欺负死,被憋闷死,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因为她们自己不会发声,欺负她们的人不会发声,而这座牢笼,更是许多人争先恐后想要进来的。   你说句不好,就会有人喷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可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地方,多少人想要有一席之位,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康熙摸了摸她的脑袋,言语温和:“你喜欢,朕就多带你来看看。”   他的眼眸中似是有星光闪动,比黛色的夜空还要明亮。   “嗯。”顾夏含笑应了一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特别乖巧。   “带你去瞧瞧夜生活。”康熙牵着她的手,慢悠悠的往楼下走去。   顾夏随着他的动作,好奇的看着外头。   “不是有宵禁嘛?”   康熙好笑摇头:“推迟了,时刻派人巡逻呢,不打紧。”   开始的时候,宵禁是特别严格的,就有一次跟顾夏闲聊,说起许多人当值,白天没个功夫花钱,等吃完饭就要宵禁,这损失了多少经济?   康熙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因此推了半个时辰。   刚开始的时候,人们都习惯这个点了,因此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并没有什么人,又害怕上头朝令夕改,因此都在观望。   等过了些时日,一个胆大的汉人开了个烧烤铺子,专门供人撸串,没想到发了,忙的雇了五个人,最后赚的盆满钵满,直接在外城最靠内城的地方买了房子,那地界的都是些有权人,还是第一个有钱人挤进去。   何况他还是个卖串的,当初只有一桌四椅,现在都已经开铺子了,两层楼都是,特别的豪华气派。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   顾夏看着繁华的街道,有些意外,要不然怎么说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是无与伦比的呢,只不过放开一个宵禁,这才多久的功夫,已经形成完美的商业街了。   “那个烤串看着不错,我想吃。”   竹签子串了肥瘦相间的羊肉,被炭火烤过,刺啦啦的声音响起,肉香味就四处飘散,店家熟练的撒上孜然,顾夏顿时想流口水了。   多么熟悉的味道,再配上扎啤,简直绝了。   这么一想,顾夏觉得自己可以把扎啤的方子搞出来了,问题是……她不好酒,脑海中就没有相关记忆。   “我要二十串。”其实她想要五十串,但店家实在,那肉瞧着分量挺实在的,又不知道康熙这个帝王能不能下去嘴,因此就没有多要。   店家是个二十多岁的汉子,抬起脸客气的一笑,顾夏一愣,这年代烤串也要看颜值了?这人许是一直夜里出没,白的快要发光了,长相还属于那种俊朗型,肌肉鼓鼓涨涨的,特别健美。   正在看,衣袖就被扯了扯,顾夏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含笑回眸,带着些诧异问:“怎么了?”   康熙瞪了她一眼,一撩衣摆坐在小马扎上头了。   “客官,您的羊肉串好了,共二十个铜子,谢了~”店家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看着特别阳光。   顾夏心满意足的吃个烤串,最后一串递到康熙跟前,心疼极了,她还挺喜欢吃的。   本来以为对方不屑于吃这些的小食儿,谁知道他啊呜一口,叼着竹签子就走,一点都不客气。   顾夏:……   皇上,您的形象呢?   “糖葫芦来一串,歇歇。”她一开口,梁九功就知机的递上去两个铜子,拿过来两串糖葫芦。   康熙一串,顾夏一串。   最后都进了顾夏的肚子,她一路从街头吃到街尾,特别的满足。   这时候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和真材实料,许多人敢做吃食生意,那是手艺真的不差,再加上她五感灵敏,但凡有一丝不对,她都能闻得出来。   最后两人在最后一家吃了一碗馄饨,康熙就告知她,该回去了。   “不去青楼看看吗?”   历史上有多少美艳名妓留下美丽的传说,不去看一眼就有些亏了。   康熙直接拉着她的手就拖上了马车,还想去青楼看看呢,要不要再叫一个小倌倌陪她。   一到温暖舒适的马车,顾夏就有些昏昏欲睡,靠在康熙的肩头一个劲的打哈欠,等回到宫里之后,已经成功的把她晃睡着了。   康熙无奈的看着她的睡颜,只好轻手轻脚的把她抱进内室去,在榻上安置妥当了,这才脚步轻轻的出去。   今儿在外头玩了一天,想必积累不少的政务,他得熬夜处理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夏睡得特别满足,起床后打了个哈欠,香襦顿时闻声而至。   从怀里掏出怀表一看,已经八点了,她忍不住拧起眉尖,总觉得最近春困有些严重,这连生物钟都不准了,往后推了两个小时。   “请安的妃嫔可都来了?”   “来了,都在前殿坐在喝茶呢。”   顾夏心中有一丝丝的愧疚,一般来她这么请安,都起的特别早,要梳妆打扮后再来,为了在旁人面前显得瘦一点,美貌一点,有的连早膳都不用,都是请安回去再用的,她这一回,可把她们饿很了。   “起吧。”   洗漱过后,顾夏慢悠悠的去了前殿,果然好几个小美人面有菜色,连脂粉都有些遮不住了。   胡乱说几句,就让她们离去了。   瞧着一个小答应走路的姿势,顾夏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总觉得她若有若无的在扶腰?这是腰疼?   “遣太医去,给后宫的妃嫔挨个请平安脉。”   顾夏想了想,决定要做一个关怀下属的好上司。   谁知道诊出来一个惊天大消息来,那小答应有孕了!!   当时就把顾夏给炸懵了,一时间脑海中思绪纷飞,什么念头都有,又好像什么念头都没有。   气鼓鼓的冲到乾清宫,顾夏立在门外头,耐着性子道:“劳烦梁总管通传一声。”   梁九功觉得自己心里苦,他能怎么办,他也好绝望啊。   “皇上事忙,吩咐谁也不准搅闹的。”   主要也是皇贵妃从来没有来过乾清宫,谁也料不准她会来,因此皇上就下了这样的命令,他能有什么法子。   顾夏本来就憋着一股气,闻言更是气炸了:“玄烨,你给我出来!”   把梁九功推到一边,顾夏冷笑着打开门,就看里头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脸上带着红晕,眼角还挂着泪,见她推开大门,神色还有几分慌张。   顾夏:……   狠狠的剜了一眼梁九功,怪不得拦的这么死。   “你怎么进来了?”康熙轻轻的拧着眉尖,也剜了一眼梁九功。   梁九功:卒。   康熙受到了顾夏的死亡凝视,求生欲特别强:“这是朝阳郡主。”   我还是朝阳群众呢,顾夏脸上勾出笑,看向那小美人,轻声道:“郡主进宫,本宫竟没有招待,真是失礼了。”   康熙摸了摸鼻子,凑到顾夏耳边轻声道:“这是郑经的女儿。”   若有所思的望向朝阳郡主,她一开口,顾夏就信了。   那么浓重的志玲姐姐口音,又娇又软的娃娃音,绝对没错了。   顾夏瞬间笑的和善起来,挽住朝阳郡主的胳膊笑道:“这么远来一趟不容易,本宫好好的陪你领略皇宫风光。”   康熙有点明白皇贵妃刚才的感受了,看着朝阳郡主小鸟依人的被皇贵妃拉着,带着羞涩婉约,看的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朝阳郡主远道而来,还是先去歇息吧。”康熙露出一抹慈和的微笑。   在郡主看来,特别的狰狞。 第71章   “朝阳郡主远道而来,辛苦了。”顾夏笑吟吟的勾着郡主的胳膊, 笑的特别和善。   其实郑经在这个关头把女儿送过来, 让人不得不多想,这是拿女儿探路, 还是拿女儿投诚呢?   康熙摆了摆手, 轻声道:“来人,带郡主下去歇息。”   梁九功带着一个宫女,冲着朝阳郡主做出请的姿势,朝阳便知机的行礼告退了。   一时间, 殿中只剩下两人。   顾夏冷哼一声, 脸上挂着假意的微笑, “还未恭喜皇上,双喜临门呢。”   那笑容激起了康熙百分百的危机感, 但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得端坐着,先发制人:“有话好好说。”   这话当然是不能好好说的, 顾夏心中不满,但也知道, 不一定是康熙的锅, 因此皱着眉将小答应有孕的事儿说了出来。   这事儿特别冲击三观, 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大好。   刚才一进门吧,还看到他跟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凑到一起, 那更是双重打击。   康熙一向沉稳, 鲜少有变色的时候, 这会儿脸色白中发青,难看极了,虽然小答应他还没碰过,可名义上是他的女人,这会儿怀孕了?   可一想到名义上是他的女人,康熙没来由的有些怂。   “反正不是朕的,报了病逝挪出去吧。”   完了康熙还特别给自己点了赞,这样不痛不痒的处置,更能说明他对皇贵妃一片心意如昭昭月明,真是机智。   顾夏意外的瞅着他,绿帽子啊,这样的奇耻大辱,康熙都能不痛不痒的,是不是对这个特别的不在意?要不她也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一下?   “不追究了?”   “肯定得追究,把她得奸夫也扔出去,这事儿小心一点,不要露出风声了。”   顾夏轻轻的应了一声,既然康熙没有背叛她,她心情也好上不少,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递给康熙,柔声道:“这是给隆禧配的药,你遣人给他送去。”   她是嫂子,到底不好跟小叔子有干涉,由康熙出面最好不过了。   看到手中精致的荷包,康熙点了点头,等顾夏一走,就把荷包扣下了,另用寻常荷包将药瓶子装了,派魏珠去亲王府上走一趟。   顾夏心事解决了,便特别轻松的回了景仁宫。   只是小答应会跟谁牵扯到一起,又坏了孩子呢?   看小答应喜气洋洋的样子,并不像是与人通奸所生,她甚至有些自豪,生怕旁人不知道。   也是她这样的态度,让顾夏第一时间去找康熙对峙,寻求事情的真相。   “你可有什么说的?”顾夏端坐在主位上,看着下头被召见来的小答应。   这答应年岁也大,估摸着也就十七八的样子,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特别的甜。   说起话来也很可爱,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皇贵妃娘娘,嫔妾不明白您的意思……”   顾夏拧起眉尖,细细的打量着她,半晌才问道:“彤史并未记录,皇上也曾坦言,并未让你侍寝。”   这话一出,小答应像是懵了,甜甜的笑脸消失了,神色变得茫然起来:“不可能啊,嫔妾清楚的记得……”   记得什么呢?小答应的神色更加茫然了。   顾夏手中还装模作样的翻着彤史,这上头记录的人不多,寥寥几页而已,虽然有传召,可康熙都是在她这边,而且作为皇帝,他是有随意宠幸旁人的自由,谁也管不了。   犯不着连皇嗣都不要了,骗她这样的事儿。   顾夏瞧着小答应的神色,知道一时之间问不出什么了,这丫头神色茫然,她瞧着,神色也有些不大好,特别的憔悴。   乍一看特别像是孕早期的孕吐引起身体虚弱。   “你先下去吧,回去好生养着。”   顾夏让小宫女搀着她回去,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的动作像是扶腰,但她瞧着更像揉腰一点,处处充满了疑点。   小答应回去就流产了。   顾夏:……   等到小宫女来报信,她去的时候,小答应床上的血都开始往外流了,瞧着特别的瘆人。   闻着那刺鼻的血腥味,顾夏觉得胸闷气短的,特别难受。   “皇贵妃娘娘,太皇太后有请。”   苏麻喇神色淡然的立在殿门口,轻声说着。   宫中总是讲究端庄缓慢,要的就是这种优雅的感觉。   顾夏吩咐身边的太医,好生的照看着小答应,这才跟着苏麻喇,一道往慈宁宫去。   到的时候,殿中只有太皇太后一人坐在,边上摆着白凤屏风,和袅袅的青烟。   “臣妾拜见太皇太后,老祖宗万安。”   顾夏行了福礼,往常太皇太后都会第一时间叫起,今儿却异常的很,只自顾自的喝着茶水,像是没看到她在蹲福似的。   她许久不曾受这样的磋磨,人也变得娇气起来,太皇太后虽然没有叫起,她自己便起来了。   安安稳稳的往边上的绣凳上一坐,特别的乖巧。   太皇太后看她这样,忍不住皱眉。   顾夏笑了笑,并不多言。   她已经明白了,这是来寻事的,先是给她个下马威,她心中要真是有点鬼,那可就立马变成脆皮BOSS,分分钟跪了。   “瓜尔佳氏,你入宫多少个年头了?”   太皇太后的声音很慈和,好似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顾夏回想了下,这才笑着回道:“六七年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接着又是沉默,太皇太后并不接她的茬,显然是不想好好的聊天的。   过了半晌,在殿中落针可闻的时候,太皇太后又开口了:“这宫中自你生下孩子,可是没有一点音信。”   顾夏轻轻的哦了一声。   “今儿好不容易有了,哀家心里高兴,这还来不及赏赐呢,就去你那一趟,就没了?”   太皇太后的语气很稳,平淡的听不出旁的来。   这就是无妄之灾了,顾夏发誓,她连大声说话都没敢,就怕吓着那甜美的小妞。   太皇太后是真的不高兴,老人家就喜欢多子多福的,这子嗣稀薄成这样,比前朝还可怜些。   原以为孝诚不在,宫中会好一些,谁知道竟然变本加厉了。   顾夏无言以对,确实在她这里走一趟没的。   原本有人跟太皇太后告密,说这些嫔妃侍寝,没有一个能见着皇上,都是为景仁宫那位打掩护呢。   太皇太后正准备召皇贵妃来敲打,就得到庶妃有孕的消息,这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看到顾夏的样子,太皇太后眼里闪过一抹深思,如果这个庶妃有孕,是皇贵妃用来迷惑她的计策呢?   毕竟上午传出有孕,下午就没了,这速度……也太快了些。   “这一次是你失察了,往后可得小心些。”太皇太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就拄着额头装疲惫。   顾夏乖巧的退下,临走之前,隐晦的瞥了屏风一眼,那后头有急促的呼吸声,打量她听不到。   那小答应流的到处都是血,寻常的月事,可造不成这样的大动静。   回到景仁宫之后,顾夏静坐一会儿,就见海宁悄然立在她身后,担忧的望着她。   “怎么了?”   顾夏诧异的问。   海宁抿唇,仔细的打量着她的神色,半晌才缓缓道:“无事。”   顾夏顿时有些唏嘘,孩子长大了,有心事了,知道瞒着大人了。   “那答应……可要奴才去把她……”海宁想了想,眼神狠厉的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顾夏:……   自家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黑芝麻陷的了,这说杀人跟喝水一样,一点都不像她。   “不必,为这个手上沾染血腥,不值得。”   起身拍了拍海宁的肩膀,顾夏心中起了一丝忧虑,想着什么时候教会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才好。   做一个正直向上的好青年。   “你要记住,没有人比你自己更重要。”   顾夏说的语重心长,只是效果并不大好,海宁看着应的快,但是没放在心上的感觉。   海宁看着面前的主子,世上……确实没有任何人比她更重要了。   “额娘~”胤熙甜甜的小嗓子响起,后头跟着板着嘟嘟脸的胤禛。   这家伙明明才一岁多,走路偏喜欢学康熙,脊背挺直,背着肉嘟嘟的小手。   他现在穿的厚,胳膊又短,背着的两只小手好辛苦才能挨上。   还喜欢板着脸装小大人,看见谁都是一脸你这个愚蠢的人类,这种中二的表情。   顾夏偏喜欢逗他,蹲下身在两人脸上挨着亲了一口,看着胤禛皱着小眉头,不停的擦着自己粉嫩嫩的小脸蛋。   “哼”,顾夏冷哼一声,对于胤禛的表现十分不满,一点都不萌萌哒。   好在有软乎乎的小闺女安慰她受伤的心灵,胤熙乖巧的凑上来,照着她的脸来一个啪啪啪十连亲,特别的热情如火。   当然这小东西看见康熙会更热情,她胆子也大,看到阿玛就要玩骑马的游戏,每次骑在康熙的脖子上,她能兴奋的飞起来。   这会儿抱着顾夏的脖子,奶声奶气的喊着额娘,甜蜜蜜的又亲了一口,这才说出自己的愿望。   “甜,糖。”胤熙刚学会说话,说的有点慢,她又比较着急,越急别人越听不清,她就少说,只说关键字。   “不行。”顾夏面对两双渴求的小眼神,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保护牙齿要从小做起,两个人已经有吃不完的电心了,那里头就有糖,格外的多吃就不成了。   胤熙顿时发起眼泪汪汪攻势,她也不嚎啕大哭,就眼里包着一泡眼泪,可怜巴巴的望着你,那萌萌哒的小包子脸,配上那萌死人的小表情,她刚开始就扛不住。   现在……依然扛不住。   “一人半颗,不可以多吃哟~” 第72章   “对,就用碎钻镶起来, 做成漂亮的花环。”顾夏正在画图, 康熙不停的干扰她。   马上就是双胞胎的生日,她早就准备好了生日礼, 但是更重要的是, 生日宴当天要穿些什么。   她这个大的孩子,也没办法梳太复杂的发型,许多珠宝都用不上,但是又必须用, 顾夏就想别致一点, 给她收拾出一个与众不同的造型来。   她想的是后世的花仙子造型, 璀璨的各色钻石做成花朵形状,配上层层叠叠的纱裙, 肯定漂亮。   康熙坐在她后头, 不停的揪她耳朵。   顾夏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玩。   “您若是无事, 不如去看几本书,我这里很快就好。”顾夏回眸浅笑。   康熙郁闷的摸了摸鼻子, 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这才缓缓的往外走。   目送他离去之后, 顾夏觉得好玩,柔声道:“洗白白等我哟~”   康熙的脚步顿时一个踉跄, 扶着门框回眸看她, 特别的无辜。   逗弄一下康熙之后, 顾夏又在画纸上涂改,她做这样的事也不少了,可放到闺女身上,总是想精益求精,做到更好的。   “朝阳郡主来访,就在前殿候着。”   香襦立在晶帘外头,轻声禀报。   顾夏没有回头,仍然细细的描画着自己的花样,康熙来了都被她赶走了,旁人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简直都是不用说的事情。   香襦垂眸,冲着门口候着的香墨使了个颜色,香墨就知机的去前殿禀报了。   一时,内室一片寂静,只有画笔划过纸张的声音响起。   “好了。”最后一笔落成,顾夏很满意,仔细的瞧了瞧,总觉得有些不够灵动,在花环尾部添了两条薄纱之后,终于满意了。   “拿去织造局,仔细些。”顾夏将图纸交给香襦,这才施施然的往前殿去。   路过院子的时候,有些意外的发现,康熙在廊下坐着晒太阳,并没有走。   “您还在啊?”顾夏驻足,轻拧了拧眉尖,扬声道:“去前头回,就说皇帝也在,让朝阳郡主来后头。”   康熙意外的抬眸:“还带考验的?”   顾夏不语,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又不是考验他,急什么。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香襦一个人从前殿回转,立在两人不远处回禀:“朝阳郡主已经回了。”   顾夏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这小妞不错啊,人甜心美,也机灵的紧,这才进宫多久呢,就把局势摸个差不多了,这么说来,郑经派她来,确实是个好主意。   “昨儿太皇太后召见我了,有些敲打的意思,虽然指桑骂槐的,没有明说,但是我觉得,她知道你独宠的事儿了,只是还在怀疑中,没有证据,这才随意的敲打几句。”   后宫人说话,向来出口的跟心里想的不一样,结合那气促的呼吸声,顾夏猜测,告密人就在现场,可惜她不能打草惊蛇,先一步回来了。   康熙转着手上的扳指,半晌才缓缓道:“如今老一辈都还在,我们不能暴露。”   老一辈还在,代表着太皇太后的影响力还在,在这个时候,真不是一个好时机。   “这事儿我来查,谁说的,就封了她的口,不怕啊乖,火烧不到你这里来。”康熙捏了捏她白嫩的脸蛋,轻声地说。   顾夏白他一眼,她有什么可怕的,二话不说就是刚。   跟康熙把这事透过气之后,顾夏就特别自在,手中捏着点心,不停的吃,一会儿就吃了一碟子,看她还有吃第二碟的兴趣,康熙拧眉,将她面前的盘子撤了。   “若是饿了,就让厨上做膳食,吃这些甜腻的点心做什么。”   顾夏吐舌,她也不是特别饿,就是感觉嘴巴比较寂寞,想要不停的咀嚼些什么。   “那行吧,不吃了。”   将最后一块点心咽下,这才打了个哈欠,趴着桌子上,没个正经样的看着康熙。   她这些时日养的好,水灵灵的,像是熟透的水蜜桃,小脸蛋白里透红,就这么双眸含笑的望着你,谁也受不住。   康熙像是受到蛊惑一般,在她柔嫩的脸蛋上捏了捏,笑道:“你这个样子,真想把你珍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顾夏:……   哪里来的霸总,来啊,拖出去。   “隆禧好了一点,也没见什么大变化,就是往常多运动一些就会气喘吁吁的,现在好像好上一点。”   康熙含笑望着她,特别的有自豪感。   顾夏却不觉得有什么,甚至对她来说,这样的速度还有些慢了,可是她得控制,超过常理的事情,并不会为她带来好处,甚至会为她带来灾难。   她要好生的把握这个度。   “那就成,等他手上的药丸吃完了,再过来让我瞧瞧,重新开药。”   顾夏特地吩咐,她开的是一个疗程的药,一般情况下,都是七天,她也没有例外。   “什么时候给容若福晋也看看,她如今病的厉害,太医说没有法子,你随便的瞧瞧,别有心理负担。”   康熙想到日渐憔悴的纳兰容若,心有不忍,还是准了他的请求。   “成,等我有时间,召她入宫便是。”   反正她也不好出去,那就只能让人进来了。   康熙对这点小事不计较,摆摆手,没有再多说什么。   又玩闹一会儿,康熙便回了乾清宫处理政事,如今最是关键的时候,一点闪失都不能有,他又恢复一个月不过入后宫一两次的情况了。   顾夏倒也不寂寞,在花环做好的时候,刚好到了双胞胎生日的时候,顾夏办了个小宴,邀请不少宗妇、命妇进宫庆贺,旁的便没有。   这个名单并不多,只是跟她有交集的存在,甚至有些是生意伙伴。   她的生意越来越大了,一个人揽不下,就分了许多蛋糕下去,倒是引得许多人对她投诚。   现在的投诚,特别值钱,身上打上皇贵妃的记号之后,若是另投她主,是会被人谴责的,背叛,在这个时候,格外的于世不容。   “今儿呢,是两个小家伙的生日宴,倒劳烦诸位跑这一趟,不过呢,这是个喜事,大家共同聚在一起,更是喜上加喜。”   顾夏寒暄几句,端起酒杯,看着底下的贵妇们。   等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反而跟两个小家伙关系不大了,将他们送回寝殿,前殿就开始热闹了。   特意请了丝竹歌舞来暖场,好像没有这些东西会比较寂寞,可真的有了,也不见得有几个人会看。   “皇嫂,隆禧让臣妾代他致谢,全靠您,他的身体才好上许多的。”   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起身,举着酒杯,羞答答的说道。   顾夏示意她坐下说,这才柔声道:“都是一家人,不计较这个。”   谁知道小姑娘摸了摸脸颊,羞涩道:“臣妾瞧着您对保养一道特别的有心得,想从您这里求一罐子面脂回去……”   她是真的不好意思,小脸红扑扑的,双眼却明亮的很。   顾夏意外的看她一眼,人才啊,她不过透了点风声而已,这小丫头就递梯子来了。   “等会儿送你一套齐备的,寻魏嬷嬷去拿便是。”顾夏起身,走到富察氏身边,拍着她的肩膀笑。   富察氏轻点了点头,她身边的西鲁克氏就不依了:“娘娘可不能厚此薄彼,臣妾这肌肤,也等您拯救呢。”   “好好好,都有。”顾夏伸出纤白的指尖,虚空点了点西鲁克氏的肩膀。   西鲁克氏是裕亲王福全的福晋,一向很得敬重,因此也更张扬些。   待送走众人后,顾夏觉得腰有些酸,躺在榻上,由着曹嬷嬷给她按摩,仔细的回想着今天的事情,心中还是有些满意的。   她这会儿是烈火烹油的状态,若是调停的好了,那便是众人拾柴火焰高,若是调停不好,历史上镜子似的人物多的很。   她得把根基打牢固一点。   这么想着,在曹嬷嬷舒适得按压下,顾夏有些昏昏欲睡。   没想到真的睡着了,等她睡醒,已经是第一天一大早了,外头又候着嫔妃,等待请安。   “让她们散了吧。”   今儿天阴,外头有些冷,她得胳膊往外头伸了伸,就不愿意起床了。   自打桃花开之后,她就把地龙给撤了,燃着地龙是比较暖和,可也燥得很,不如天然来的舒适。   “是。”香襦起身,往外头走去。   听到她笑眯眯的说散了,旁人尚不觉得有什么,佟氏的眼都红了。   这个时候都没起,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昨儿跟皇上在一起,真是不知廉耻,竟毫无掩饰的意思。   她……至今仍是处子之身,这都成了她的心魔了。   回到钟粹宫之后,还是有些意难平。   再一次听到宫女的提议,她难得没有反对。   “布置起来,缘生,去请表哥过来。”佟氏闭了闭眼,一行清泪缓缓滑落。   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她佟氏青春貌美,到底有哪里不好,竟然让他碰都不屑于碰。   缘生眼中光芒明灭,轻轻的应了一声,这才转身下去。   “这都是你欠我的。”佟氏低低的呢喃。   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是他的表妹,她们打断骨头连着筋,留着共同的血脉,他为什么不愿意回头看她一眼呢?   “来人,上妆。”   佟氏轻笑了笑,眼中所有的犹疑消失,变得坚定起来。   “是。”   夕阳拖着长长的尾巴,散发着绚丽夺目的色彩。   有些事,她一直优柔寡断不肯做,不过是因为内心深处还有一些柔软的期盼。   现在,她该坚强起来了。 第73章   乾清宫。   缘生立在外头,温言细语的和梁九功交涉, 她长得小巧玲珑,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镶嵌着宝石一般的两双眼睛。   樱桃小口恨不得塞不进一颗樱桃, 非常别致惹人的长相。   只是她平日喜欢垂着头, 特别恭谨的模样,旁人也就没太注意她的容貌。   “容杂家去通传一声,再来与你说。”梁九功一甩拂尘,特别的淡然。   回到殿中之后, 康熙正在批折子, 见他进来, 漫不经心的问:“皇贵妃遣人来了?”   “并无。”梁九功躬身。   康熙吹了吹奏折上的字迹,给他一个那你进来的眼神做什么。   “是懿贵人跟前的人, 呈上了先太后的遗物, 说是想跟您叙叙话。”梁九功声音平静无波,淡漠的说道。   康熙闻言却拧起眉尖, 自己没本事,借死人的势, 可真是一点都不讲究。   “走吧, 去瞧瞧。”   梁九功垂眸, 安然的跟在康熙后头,那模样瞧着有几分慈眉善目的。   康熙带着人扬长而去, 半道就碰上了顾夏, 她在夹道中缓缓而行,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贵妃。”   “嗯?”   顾夏回眸,看到康熙先是露出一抹笑,看到他身边的缘生,好奇的望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走,一起吧。”康熙脑子一抽,提出这样的提议。   顾夏有些无语,懒得搭理他,白了他一眼,就要回景仁宫。   “一道走走吧,她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康熙背着手,看着悠悠斜阳,回眸浅笑的样子蛊惑了顾夏。   “好。”   两人手牵着手,溜溜达达的往钟粹宫去。   缘生神色有些慌乱,却无可奈何,两人做的决定,容不得她一个奴才置喙。   只是心中有些遗憾,她的目的……不能如愿了。   本来以为,佟氏入宫便会侍寝,以她的身份,一个高位妃嫔总是少不了的,侍寝的次数多了,总有那么几天身子不舒服。   可不就是她们这些身边人分忧解难的时候,她也不贪心,生个孩子,摆脱伺候人的下场,她便心满意足了。   佟氏没有候在钟粹宫外,她在殿中。   里头布置的非常有情趣,就等着主人的到来,就可以拉开序幕了。   她什么都料到了,比如康熙若是不愿意,她又该如何是好。   却独独没想到,康熙会带着皇贵妃来,后头还跟着三只畜生。   瓜娃子在二门处探头探脑,好奇的望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见顾夏的脚步近了,飞一般的冲进了佟氏的殿中。   懿贵人身份到底不同,住的是最好的开间。   瓜娃子在里头撒欢一样乱窜,渐渐的,它有些眩晕,冲着懿贵人龇牙咧嘴。   顾夏拉住一脚踏进门槛的康熙,警惕的望向室内。   紫貂也觉出不对了,挡在顾夏跟前,做出警戒的模样。   只有奶豆儿离得远,还在兴致勃勃的扑蝶呢。   康熙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见瓜娃子发情了,围着懿贵人疯狂打转,爪子试探的伸着,特别的小心翼翼,还有一种拼命克制的感觉。   顾夏:“回来!”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什么表情。   瓜娃子被她养的智商很高,毕竟都懂得疼惜对象了,就是眼光有些瘸。   它哼唧一声,还有些不愿意。   顾夏受不了这傻狗了,一针射出,将它钉在原地。   “来人,将瓜娃子抬出来。”   顾夏神色凝重,不顾被瓜娃子吓得花容失色的懿贵人,上前将窗户全都打开透气,看向懿贵人的眼神有些异样。   这种下作手段都使出来了,偏是一条狗中招,大庭广众的被追了半晌,以后在宫中哪还有什么面子。   懿贵人被她的眼神刺激的不轻,偏偏她经过跑动,纵然吃了解药也有些中招,小脸粉粉的,略有些喘气。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明确的知道,她这会儿什么都不能说,只要皇贵妃愿意认下是那死狗发疯,她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懿贵人手背在后头,偷偷的掐灭熏香,扔到地上用花盆底辗了辗,才先发制人道:“皇贵妃娘娘养的狗……”   顾夏不愿意听她诋毁,打断道:“好好的。”   懿贵人伸出三根手指:“三万两。”   “它好好的。”   “五万。”   “再没有比他更精神的了。”   “十万。”   “呵。”   懿贵人闭了闭眼,“三十万。”   这是她最大的价码,再高也无能为力了。   顾夏笑了笑:“好。”   看懿贵人松了口气,坐在桌前缓神,顾夏回眸,看向神色冰冷的康熙。   就见他微微抬手,几个嬷嬷便冲了进来,将懿贵人围在中间,剩下的几个,开始到处寻觅。   “走吧。”康熙牵着还要看戏的顾夏,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胆子怎么这么大,对你下药啊,啧啧啧啧啧~”一边感叹,顾夏立定,掐着腰看康熙:“都是我救了你,知道吧,要不然你要被酱酱酿酿,嘻嘻~”   “你还挺高兴?”   “没……唔……”   内室的门,被康熙反手关上,接着便伏在她的身上,堵住那喋喋不休的唇。   顾夏:……   什么药,还挺好用的,不过在外头闻了点味,就化身为狼,他很久没有那么狂野,总是很温柔。   这种事儿,温柔和霸道都各有滋味,只一种可不成。   静静躺着享受余韵,就被一双结实的胳膊揽进怀里。   “如何?”   “老当益壮。”   “……”   睡吧,问那么多。   顾夏嘟囔一句,转瞬便陷入甜睡中,她爱睡,睡不够就难受,现在要接受请安,就必须早起,晚上睡的晚一点,早上都起不来,因此养成早睡的习惯了。   康熙每次来,都要打破常规,顾夏迷迷糊糊的想,这么一说,大猪蹄子果然累赘。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康熙正在外间洗漱,听到她这边有动静,便转身进来,柔声问:“可睡好了?”   顾夏刚睡醒,还有些懵,呆呆的望着康熙,头上的呆毛随风舞动,更是添了几分呆气。   康熙帮她顺了顺毛,安抚道:“你若是还想睡,躺下睡便是,不必这么勉强。”   毕竟她是女子,又不需要起床早朝,至于妃嫔们在等着,那便接着等好了。   这是上位者的优势。   顾夏迷蒙的眨了眨眼,依言躺了下去,她困的眼都挣不开,实在有些不想起。   “您通传一声,就说以后请安晚半个时辰便是。”顾夏打了个哈欠,决定不为难自己。   “嗯,朕给你办妥,放心睡吧。”康熙摸了摸她的脸颊,看着她瞬间入睡,不由得好笑。   她贪睡的样子,特别的可爱,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包容。   “万岁爷,时辰到了,您该上朝了。”梁九功立在晶帘外头,轻声禀报。   康熙见顾夏有些不安稳的皱了皱眉,顿时回眸,瞪了梁九功一眼,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去了。   梁九功摊手,您自己出来不就好了,偏等着奴才喊。   等顾夏睡醒,已经是日上三竿了,等她慢悠悠的用完早膳,香襦才轻声道:“前殿的嫔妃还在候着呢,您看是否过去?”   顾夏:……   掏出怀表看了看,这时候都已经早上八点了,而妃嫔一般是早上六点到,所以干坐着等了一个时辰,但愿她们没有饿坏。   偏让她们就这么散了也不好,顾夏想了想,还是起身往前殿去。   “下一次早些禀报。”   “万岁爷吩咐的,怎么也不能越了您去。”   顾夏摇头,到的时候,众人面有菜色,大清早的坐这里喝一个时辰的茶,灌了一肚子的水。   众人不敢找顾夏的事儿,就对着懿贵人冷嘲热讽的,毕竟她入宫这么久,表亲的身份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便利,众人也就不吃这一套了。   “皇贵妃娘娘养的猫狗,都比旁人机灵些,嫔妾有幸见了一回,还会数数呢,娘娘说个数字,它就叫几声,可机灵了。”   她说的时候,还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边上的懿贵人。   佟氏都快气炸了,可她刚犯了事,知道瓜尔佳氏不会为她出头,因此都忍下了。   宜贵人因为和佟氏封号的音相同,每一次旁人骂佟氏,她听着就不高兴,只是这样指桑骂槐的骂,她就不介意了。   甚至还笑出声,柔声道:“嗨呀,你别说,还真是这样。”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顾夏好奇的看向其中面色还好的几人。   宜贵人又学舌说给顾夏听,她倒是没多想,只谦虚道:“你们也别夸它,瓜娃子着实调皮,每天除了皮一皮,什么都不会干。”   懿贵人却有些不服气,瓜娃子能干着呢,昨天从她这里捞了三十万,三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装到箱子里,能堆满这整个屋子。   这一次大出血,着实让她萎靡不振,往家里递了消息要银子,借口还不知道怎么编造呢。   三十万两银子,差不多把家里现银都给掏空了,阿玛……不一定要怎么责罚她。   况且,表哥竟没有找她麻烦,是不是代表着,他对她……并不是毫无情谊,只是碍着昨日皇贵妃也在的缘故,这才离她远远的。   毕竟纵然貌美如天仙,天天腻在一块,也没有新鲜感了不是。   存着这样的想法,佟氏才撑了下来。   只是回到钟粹宫,看到立在那的额娘之后,她更是忍不住露出笑意。   “额娘……您不知道瓜……”   “混账!”   啪的一声,佟氏不敢置信的捂着脸,一向疼爱她的额娘,会这么声色俱厉的收拾她。   这是她第一次被打脸,这种微微的刺痛,和内心的疼痛混在一起,让她的神色变的狠厉起来。 第74章   今儿天不错,顾夏迎着浅金色的阳光, 在院子里跟着师傅学枪法。   她新兴起的想法, 固然有一把子力气,然而她只会举着板凳一通疯狂的砸, 太浪费天赋了。   汗水顺着脸颊流下, 顾夏却没空擦,稳稳当当的端着手中的木棍。   她的理想中是红缨枪,帅成两米八,然而康熙说她新手阶段, 拿兵器太危险, 无情的驳回她的要求。   简直生无可恋。   她想单枪匹马在敌军中三进三出耍帅来着, 端着个木棍,有损英明。   特别是胤禛这小子, 手中端着树枝, 像模像样的跟着师傅比划,获得了高度赞扬。   胤熙看着也来了兴趣, 顶着自己的钻石花环,在边上握着小拳头, 哼哼哈嘿的练起来。   顾夏被他们逗的很想笑, 偏偏师傅一点面子都不给, 板着张脸,特别的严肃。   根据她的颜控, 这师傅除了腿有点坡之外, 简直没有其他毛病。   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脸庞上的线条分明,非常阳刚,荷尔蒙爆棚的长相。   而且他是战场上刚退下来的,用康熙的话说就是,如果不是他伤了腿,那么他未来可期。   说话最怕的就是但是、如果,有了这两个词,一切就是否定的。   “凝神!”低沉的嗓音响起,顾夏一个机灵,顿时不再胡思乱想。   认真对待自己的学习,这是对师傅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胤禛抿着粉嘟嘟的小嘴巴,看着比她还认真,这可不行,到时候他都学会了,自己还是半吊子,那就太丢人了。   到太阳有些大的时候,顾夏结束一天的练武功课。   她能挤出一个时辰时间也不容易,学点自己想学的东西,这种感觉特别棒。   “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问了这个事情。   顾夏想了想,觉得还是很愉悦的:“听了理论,师傅又演示了枪的强大,最后端了一刻钟的木棍。”   “你喜欢便坚持下来,多锻炼身体总是好的,技多不压身。”康熙摸了摸她红扑扑的小脸蛋,眼眸中满是笑意。   “是,我晓得。”随口应了一声,顾夏便滚到他怀里,舒舒服服的窝着,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玩。   康熙却塞过来一把银票,调笑道:“前几日你赚的银子,佟府已经送过来了。”   厚厚的一沓,有新有旧。   明明是纸张,在手中却格外有分量。   “银票都能拿出来这么多,佟府家底很丰啊。”顾夏含着一抹坏笑说道。   一般的人家,三十万两不算什么,三百万两也是有的。   可固定资产和流动资产,是两码事。   在短短几天内,能凑齐这么多的银票,顾夏看向钟粹宫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这不是一个喜欢作死的少女,这是一个下金蛋的母鸡啊。   要是料理的好了,感觉有源源不断的财富。   康熙一瞧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可是摩挲着手中的银票,不可否认的,他有些心动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睡吧。”康熙替她掖了掖被子,两人便熟练的抱在一起。   “您摸摸,今儿是不是又香又软?”顾夏拿着康熙的手,放到自己的腰肢上。   康熙掐了掐,如同丝绸一般滑嫩的触感,让他顿时起了兴。   顾夏还在兴致勃勃的说道:“取了桃花榨油,混到香脂中去,意外的好用,有隐隐的桃花香味,还特别的滋润养肤。”   她小嘴叭叭的,说一些康熙压根不想听的话,一个翻身压在她身上,堵住那喋喋不休的小嘴。   顾夏猝不及防的瞪大双眸,有些不明白,她说的桃花香脂,是怎么勾起对方的兴趣?   只不过走神一瞬,紧接着便没有空想别的了。   夜很漫长,也很快乐。   第二天一大早,顾夏勤快的起来,正跟师傅寒暄呢,就见外头来了一群奴才,手中端着、抱着许多东西,熙熙攘攘的往这边来。   “今儿来,不为旁的,先前皇贵妃娘娘恩赐药丸一瓶,纯亲王照着您的嘱咐服下,后来就好上许多,您又给了两剂,这下子不喘了,也不容易生病了。”   富察氏嘴巴还挺利索,噼里啪啦的就说了一大通。   顾夏含笑牵着她的手,一道坐下,上茶上点心,客气一轮之后,就听富察氏喜气洋洋的说道:“更重要的是,府上的侧福晋尚佳氏诊出有喜了。”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顾夏有些不明白,却不妨碍她拉着富察氏的手,柔声笑道:“那可真是大喜事了。”   富察氏确实高兴,她自己生不出来,爷们的身子又不好,弄不好就是绝嗣的事儿,便后院也不敢多添人,生怕爷们忍不住,弄坏了身子。   不管后院谁有了,名头上她都是嫡母,这便尽够了。   “这是府上一点敬意,不是什么名贵东西,您收着玩儿便是。”   富察氏浅笑吟吟,话也说的漂亮。   顾夏知道这是付诊费呢,刚开始没表示,是因为他们心里没谱,不扔掉都是好的,还送你诊费,想都不要想。   后来尝到甜头,也没有付诊费的机会了,今儿这是借着侧福晋的喜,特意来的。   “行了,既然是你的一片心意,我也就不推辞了,只是药还吃着,没了再来拿,他情况严重,要吃上三个月半年,估摸着才会好。”   顾夏谦虚的笑了笑,“也是因着我学艺不精的缘故了。”   她敢说,富察氏却不敢应,连忙夸赞。   两人絮絮的说了一会儿话,富察氏瞧着天色不早,赶紧告退。   顾夏也没留她,她一天的时间安排的很紧,没有招待旁人用膳的功夫,就这一会儿,就得挤压她午休时间。   又跟着师傅学了一个时辰的枪法,顾夏这才回了内室,洗漱过后,便陪着五个小可爱玩耍。   她很珍惜能跟五小只在一起的时光,动物不比人的寿命长,总是要走到她前头的。   而两个小孩,长大后就有了自己的世界,她纵然有心想一起,怕是也没了时间。   特别清朝皇子要学的东西非常多,她这里也有小灶等着开,胤禛将会很忙。   而胤熙,她没打算教她女孩子要做的,打算跟男孩一起养。   这时候女子总是学一些女红为要,家里开明些的,叫识几个字,真正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女子,基本上等同于珍惜动物。   她心里没有那些偏见,想要让胤熙也能选择自己的人生。   等她午休起来,顾夏就去漱芳斋转了一圈,这时候她们已经开始学诗经了,因为大家的年岁都比较大,学起来有些吃力,可真正用功的,反而渐入佳境。   顾夏立在窗户下,意外的觉得,自己就像是前世偷窥学生的班主任。   真是奇妙的感觉。   这时候众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了,能进宫,她们就没一个蠢的,只不过上不上心而已。   顾夏在心中记住认真的几个,心中差不多有成算了。   从漱芳斋回去以后,顾夏又坐了一下午,来处理她的宫务,对于这些琐事,她有些不耐烦。   想到康熙那里源源不断的请安折子,无语的撇撇嘴。   那些请安折子可有意思了,芒果熟了要送过来一筐请安,桂花一年开好多轮,就要请几次安。   刚开始顾夏还嘲笑,后来康熙隐晦的告诉她,请安折子不是请他的安,而是告诉他,地方安。   要不然他哪有功夫看这些,再一个他也不是这样的人。   顾夏吐舌,康熙对比乾隆,好似还真的没有好大喜功。   想着想着,又想到三十两银票的事儿上了,顾夏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只知道懿贵人不知道怎么的,惹着皇帝了。   后来知道是怎么回事,嘲笑佟氏的固然有,可更多的,是联系家里人。   不就是助兴药嘛,谁还弄不来高档货怎么的。   看懿贵人好好的,说不定皇上还是喜欢这个玩法的,只不过碍于皇贵妃的面子,这才扭脸走了。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一个,顾夏已经截下好几个人的了,她拿着自己的小本本,将他们记在黑名单上。   “又截到了?”顾夏看着海宁手里拿着的小瓷瓶,有些无语。   海宁点头,将小瓷瓶递给她,顾夏一看,上头写着三个字,“□□?”   这是什么玩意儿,拧开闻了闻,有一种隐隐的香味,还挺好闻的。   只不过她总觉得,这名字在哪里听到过,只不过一时没有印象。   到底在哪里呢?顾夏又想了想,实在没有思路,摆了摆手吩咐:“烧了吧,别留着祸害人。”   海宁应是,直接扔到香炉中,拿外头烧了。   她听到了瓷器崩裂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瓜娃子疯狂的叫声。   “怎么了?”顾夏立在窗前,往外头看去。   海宁神色凝重,轻声道“瓜娃子对着它叫着,许是什么毒物。”   顾夏在这一瞬间,想起什么叫□□了。   怪不得烧起来瓜娃子才发现,这东西造就东亚病夫,着实是个祸害。   林则徐销烟,多么有名的历史事件。   顾夏神色凝重,原来这东西这么早就进入种花家了吗?   “请万岁爷过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海宁垂眸,乖巧的应了一声以后,又听顾夏道:“将整个传送链全部控制起来,送入慎刑司,谨防有人自杀。”   这东西,务必不能在大清流传起来。   狠狠的握紧双手,但凡有民族意识,就容不得这玩意儿的存在。   □□,真真是取了个好名字。 第75章   康熙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来的很快。   毕竟皇贵妃鲜少会去寻他, 基本等同于无这种, 他一路急匆匆走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问题, 这会鼻尖上还冒汗呢。   顾夏把锦帕递给他, 让他自己擦汗,等他平静下来,才把福寿.膏的事情告诉他。   “打一瞧见,我就觉得有些不大好, 后来瓜娃子反应也很大, 我就仔细的研究一下, 发现这东西古怪。”   顾夏组织好语言,将这个传说跟康熙讲了, 务必让他明白, 这东西真不好。   “跟五石散还要过分一些。”   康熙沉吟,他没见过实物, 也不好说。   顾夏朝着海宁拍了拍手,海宁便拖着托盘上前, 里头是烧了一半的黑色物体。   康熙用棍子拨了拨, 没看出这乌漆墨黑的玩意儿, 到底有什么异常。   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顾夏神色凝重:“您仔细的调查下去, 就知道了, 有时候摧毁一个国家, 是可以兵不血刃的,只要摧毁他们的精神便成。”   “而这个东西,能轻而易举的摧毁一个人的精神。”   康熙听到这里,心里也明白几分,肃颜道:“你放心,朕会放在心上的。”   他既然这样说,顾夏想要勾唇笑一笑,想到这东西屡禁不止的未来,还是没有笑出来。   未来的惨烈,在历史书上可见一斑,那是一段屈辱的历史,谁也不能回避。   “务必严禁它的流通。”   顾夏神色冷厉,心里一时有些沉重。   脸颊上的柔软触感,让她讶异的睁大双眸,有些呆呆的看向康熙。   “这是我们男人该烦恼的事儿,你就放宽心些吧。”   刚印下一个轻吻的康熙,如是说道。   顾夏瞪了他一眼,不满的反驳:“女人也能撑起一片天!哼。”   敷衍的嗯了一声,康熙神色认真,紧紧的盯着她的双眸,柔声道:“自打孝昭去后,你就封闭了自己的内心。”   “不知何时能接纳朕呢?”   听到这话,顾夏怔在原地,原来他都知道,说来也是,他是一国帝王,打从幼时登基,轮看人心的功夫,她是比不上的。   有再多的金手指也不行。   有些愧疚的扭了扭手指,顾夏垂眸,轻轻的道歉:“对不起……”   话音未完,就被康熙制止了。   “你知道,朕要的不是抱歉。”康熙眼神很亮,透着包容的光芒,骨节修长的手指点在她的胸口。   康熙声音低哑,轻声道:“真要的,不过是一颗真心。”   在他刚刚发现的时候,他是很恼怒的,帝王有自己的尊严,有自己的傲慢。   皇贵妃将他的一片真心踩在脚底下,他瞧的真真的。   甚至想收回自己的爱,将她从高高在上打落尘埃。   到底舍不得,愤怒过,挣扎过,等待过。   其中的滋味难以言喻,却为着她的一颦一笑,将所有一切都放下,做一个粉饰太平的君王。   封闭六识,不看不听不想不念,好像他们两个之间,真的是亲密无间。   那一瞬间,无言的悲伤,还是流露出来了。   顾夏被震在原地,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看着康熙微红的眼角,顾夏确认,自己真的太过分了。   张了张嘴,想要说反驳的话,却觉得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在她心中,康熙原本就不如姐姐重要。   “对不起。”   除了这苍白无力的三个字,她好像有些词穷了。   康熙却勾唇笑了,他如今已经成熟了,棱角分明的脸庞也变的更加英俊。   “你知道朕想要的,也能给朕想要的。”   朕等你。   康熙潇洒的冲她摆摆手,大踏步往外走去。   帝王又如何,还不是血肉之躯,有七情六欲主宰,也有自己求而不得的痛。   皇贵妃展现出来的魅力,比她自己想象中更要惹人一些。   当跟她熟识之后,长相倒是其次了,更加美丽的是她的内在。   康熙落寞的垂眸,脚下有些踉跄起来。   梁九功跟在他身后,自然也知晓他所有事,看他这样子,不由得有些心疼,却也没有法子。   谁的人生,还没有点不如意了?   皇贵妃就是皇上的那点不如意。   顾夏立了很久,甚至瓜娃子觉出异样来,不停的用脑袋顶着她的手指。   “乖。”   安抚的替瓜娃子顺毛,顾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瓜熊,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因着受伤过,所以彻底的不信任男人。   可康熙何辜,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她用固有的概念将他圈死了。   他的一生将有几十个孩子,是最能生的帝王之一。   这后宫有无数的女人,将来也会有无数个。   所以,他不是良配。   所以,她不肯信任他,只当要哄着的床伴而已。   其实认真说起来,从两个人在一起开始,他尚未宠幸过别人。   顾夏有些纠结的想,要不要给彼此一个机会呢?   还没有等她想明白,海宁便上前禀报。   “慎刑司里头死了两个,这才供出来一条产业链,这东西贵的很,一般人也用不起,只在几个商户中流传,都说是神仙般的好东西。”   “传进宫来,不也过是听说,这东西……助兴用会让人……威力大增……”   海宁看着顾夏白净的面皮,说的吞吞吐吐的。   “当春.药使的?”   顾夏有些无语,看来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也幸好幕后的蠢货,提前把这东西揭出来了。   “谁是下家?”   海宁神色凝重,垂眸低声道:“没有人肯说。”   嘴巴硬的紧,怎么也撬不开。   不过这会儿时间也短,那些人熬得住也是应当的,回让他们撬开嘴巴的。   “好好审问,不能漏了。”   顾夏辗了辗手指,觉得揪出来幕后主使以后,想手动捶一顿,这样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人蠢不打紧,又蠢又毒就可怕了。   海宁躬身退下,往慎刑司去了。   这会儿顾夏也不纠结了,他们的日子还很长,且等着吧。   在这种大事面前,一切儿女情长都是小节。   “娘娘……”寿宝神色凝重,轻声道:“您在皇庄种的麦田,被人割了一大片。”   听到这话,顾夏简直觉得是晴天霹雳,这时候已经抽条了,马上就要抽穗灌浆了,结果被人割了一大片?   “多大一片?”   “一亩多地。”   “草!”   顾夏气的捏紧拳头,她这不光是为了向康熙证明自己的本事,也是调出来的成熟种,这次麦田,是要分发下去,做麦种的。   够这个皇庄的种子了,一般一亩地要三十斤种子左右,略有损耗,她种了六亩,按均产八百斤算,差不多够了。   现在少了快五分之一。   “又蠢又毒的法子。”顾夏觉得自己冷静不下来,虽然没有明确的对外说,可既然能准确无误的摸到她的地里,说明对方是调查过的。   一夜,一亩多地。   刚好够一个好手忙活了。   “去查,谁动本宫一根麦苗,他就做定披甲人的奴隶了。”   顾夏怒气冲天的吩咐,见寿宝要下去,疲惫的说道:“去乾清宫禀报一声,问问能不能派人去保护那片地。”   寿宝应了,转身离去。   顾夏紧紧的抿着唇,还是觉得有些无法接受,世界上怎么有人只看到自己的利益呢。   这么小家子气,也不知道是谁家养的,就能看到眼前一亩三分地。   烦恼的扭了扭手指,顾夏觉得自己的手蠢蠢欲动,分分钟能锤爆对方的狗头。   她的麦田,可以说是非常心痛了。   “额娘,这个九连环它不听话,打不开。”胤禛手中拿着小号的九连环,皱着小眉头,将她从沉思中打断。   顾夏……也不会玩这个,这是启蒙玩具,她都没摸过九连环。   “是啊,所以才要胤禛小宝贝来解密啊。”微笑着摸了摸崽崽的头,顾夏一点帮他的意思都没有。   胤禛昂着自己的小脑袋,等了半天也不见额娘有表示,嘟了嘟嘴,鼓着肉乎乎的包子脸,苦恼的看着手中的九连环。   他一定能解出来的。   “胤熙呢?”   顾夏回身,看向一旁做针线的香襦。   “跟香蒲在玩翻花绳呢,她做了一条带细钻的。”香襦笑吟吟的回。   带细钻的花绳,她也不怕解不开。   “以后……”顾夏本想说,不让她那么奢侈了,可在这个时候,钻石并不值钱,跟玉石比起来,完全没法比。   就是比较贵一点的珠宝而已,顾夏想了想,还是算了,她喜欢就玩吧,做父母的努力,不就是给孩子一个好生活吗?   她只要知道珍惜,不糟蹋东西,便成了。   胤熙不知道自己的花绳差点保不住,玩完以后,小心的放到自己荷包里,特别满足的吃着点心。   她喜欢亮晶晶的小东西,收纳盒里面全是这样的东西。   “额娘呢?”   这么说着,胤熙飞快的往外跑,两个小揪揪上绑着纱带,随着她蹦蹦跳跳的姿势随风飘扬。   “额娘~”   如同小炮弹一样冲到顾夏怀里,胤熙爱娇的亲了亲顾夏的脸,又开始给她洗脑:“宝贝最喜欢额娘了。”   说完还期待的看着顾夏,显然是等她说,额娘最喜欢宝贝了。   顾夏从善如流的开口:“额娘最喜欢……”   见胤熙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她,一眨不眨的,顾夏接着慢悠悠说道:“……胤禛了。”   胤禛抬了抬眼皮,慢吞吞的应了一声:“哦。”   胤熙瘪了瘪嘴,哭唧唧的看着顾夏,“额娘最喜欢宝贝!”   “胤禛!”   “宝贝!”   “好好好,最喜欢我家宝贝胤熙了~”   顾夏不再逗她,将两小只搂到怀里,啪啪的挨个亲了一口。 第76章   钟粹宫被封了。   这个消息出来的时候, 众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谁不知道, 佟氏离佟佳氏只有一步之遥,是早晚的事,就算她不得宠, 按着资历慢慢熬,也有实现梦想的那一天。   佟氏如日中天,谁都觉得, 他们会从汉军旗抬上来的。   佟氏的紧闭就像是一个信号, 代表着佟家在康熙面前, 没了脸面。   顾夏望着偏殿,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佟氏纵然不得宠,谁也不敢欺辱她,跟旁人同为贵人,但她住在最大、最明亮的开间。   一应吃穿用度,也是顶好的, 不管有什么好东西, 总是紧着她先挑。   这会儿门口守着两个小太监, 她立在门口, 能清晰的听到里头噼里啪啦的碎瓷声。   “开门。”   小太监躬身, 听话的打开了门。   顾夏和里头的佟氏看了个对眼,佟氏也顾不得对她的惧怕, 仇恨的望着她, 厉声道:“你已经是最大的赢家了, 还来瞧瞧失败者怎么落魄的吗?”   佟氏清丽的五官有些扭曲, 恨恨的瞪着她。   面前的顾夏,是她入宫以后最大的梦魇,有她在,表哥永远看不到她的身影,有她在,后宫佳丽三千,竟如同虚设。   顾夏拧了拧眉尖,小心的躲避着地上的碎瓷,在小太监知机的搬来太师椅,稳稳当当的坐下后,才冷声道:“那东西,你如何敢往宫里弄?”   如果皇族沦陷了,那这大清,可就真的完了。   佟氏不服气,冷笑道:“成王败寇罢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用的同样手段,装什么象。”   轻轻一声叹息,顾夏看着佟氏的面孔,突然没有询问下去的欲望了。   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用手段争宠,看不到所谓福寿.膏背后的含义,竟也觉得是好东西。   是了,她若不觉得好,又怎么会弄这玩意儿呢。   “过几日你便迁到冷宫去吧,省的还得安插人手看着你。”顾夏起身,不再看身后形容狼狈的佟氏。   顾夏走出去,两个小太监便要关门,佟氏想起独自一人的恐惧,手撑在门上,冷声道:“都有人看着了,还关门做什么。”   本来想,让她透透气也罢,可是想到佟氏那些防不胜防的手段,顾夏还是摆了摆手,小太监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佟氏被推回屋子,恨不得破口大骂。   只要骂的人,已经渐行渐远,慢慢的出了景仁宫。   佟氏……历史上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康熙的三个皇后,评价都挺不错的,她现在是狗急跳墙,不管不顾了吗?   顾夏不得而知,只知道这个佟氏让她特别失望,手段频频,做下许多事。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心中一紧,当初姐姐流产,她们不是有猜测,是佟家动的手吗?   再一个,姐姐的死……虽然谁都说是因病而亡,可她不甘心,总觉得背后有故事。   如今审问佟氏,倒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只现在还不是时候,冷宫里最好。   顾夏劝自己不要着急,这才按捺下来,从容的回了景仁宫。   佟氏的封号位份都被撸了,大概冷宫是她一辈子的归宿。   到了晚间的时候,康熙就来了,不住的感叹:“幸好你跟瓜娃子机灵,察觉出不对来,要不然可就完蛋了。”   他一脸的庆幸,实在后怕不已。   下面呈上来的调查结果,看的他冷汗都出来了,怪不得皇贵妃说,这东西比五石散还厉害。   那些沾染上的富商,一个比一个瘦,刚开始都说这是神仙日子,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太过美妙,没有一个人受得了。   从富商到穷鬼,也不过一年功夫。   康熙将那些人召集起来,亲眼看着他们吸食,看着他们露出快活的要成仙的表情。   在断了供给以后,看着他们不顾形象,涕泗横流的躺到地上,浑身颤抖着,哪怕给人下跪磕头呢,都要求一口福寿.膏。   名字起的这般好,偏偏是个催命的东西。   康熙在窗前站了许久,看着屋里人丑态百出,恨不得将他们都拖出去斩了。   可他不能,幕后人隐藏的很深,他还没能揪出来。   这种链条,必须一网打尽,但凡漏一个,就还会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看过这些人的丑态,他就全然明白这东西的可怕,皇贵妃一点都没有夸大,中规中矩的描述了。   康熙回神,摸了摸面前娇嫩的脸蛋,感叹道:“娇娇,你可真是朕的福星。”   顾夏:……   神一般的娇娇,雷的她虎躯一震。   “客气话就不用说了,咱俩谁跟谁。”顾夏不在意的摆摆手,沉声道:“只是这些人万万不能姑息了,以雷霆手段处置,让朦胧有心思的人,好生的掂量。”   康熙点头,含笑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柔声道:“朕已经清楚明白这东西的害处了,一定不会姑息。”   说完想到麦田的事,不由得叹气:“麦苗被割也查出来了,原就是佟氏做下泄愤的,她不知道里头的关窍,只以为是你喜欢鼓捣这些,就特意毁了。”   顾夏有些无力吐槽,还真是又蠢又毒,她觉得自己的拳头痒痒,想回去揍佟氏一顿,总觉得这样便宜她了。   “她年纪小。”顾夏想了想,轻声道:“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年纪小才要好好的教训。”   “来人,去照着佟氏念大悲咒,一整天要念足七个时辰,且记住了,让她跪着听。”   顾夏冷哼,本来她不打算折腾佟氏,毕竟那东西带来的危害,也不是她造成的,她也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可是毁坏她的麦田,那就不能容忍了,哪怕她种的是草呢,在快要收的时候给她糟蹋了,那也太毒了。   这时候补种来不及,再等还有两三个月才成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想都觉得绝望。   香蒲应声去了,顾夏冷哼一声看向康熙,冷笑道:“怎么,心疼了?”   康熙摸了摸鼻子,姑且不说他不心疼,他只是觉得,冷着脸说话的皇贵妃,有一种别样的迷人气质。   带着点冷厉,跟带刺的玫瑰似得,特别招人。   在那薄唇上亲了亲,康熙轻笑:“我们俩谁跟谁,还计较这个。”   顾夏笑骂:“成了老流氓了。”   流氓两个字,康熙认下了,可老……他就不服气了。   连换了好几个姿势,让顾夏充分的认识到,他到底有多年轻,康熙这才心满意足的睡了。   留下顾夏颤着两条面条腿,恨恨的蹬了他一下。   老流氓,越说越流氓。   第二天一大早,难得康熙没走,就那么静静的躺着,呆呆的望着帐顶。   “唔。”顾夏伸了个懒腰,回眸看他还是那个姿势,不由得趴到他身上,轻声问:“怎么了这是?”   康熙难得颓丧,“朕为大清愁的头发都白了,他们怎么就只知道拖后腿呢?”   顾夏拍了拍忧国忧民的某人脸颊,无语道:“他是佟家,又不是佟半朝,不能代表所有人。”   康熙还是有些不高兴,在他心里,母家的地位是不一样的,他一直也在捧着。   “好了,起床啦,我该上骑射课了。”顾夏又打了一个哈欠,这才起身。   上完骑射课还要上文化课,还有原御医在后头排队,她现在忙的连午休时间都没有,整天困成一坨,晚上总是沾着枕头就睡了。   想到这段时间这么困,顾夏不由得手指搭在脉上,仔细的感受。   半晌也不知道是喜是忧的放开手。   康熙从她给自己号脉,就紧张的盯着她,见她放下手,连声问:“怎么了?”   顾夏歪头:“我好像又有了。”   果然不能看天意,更不能小看康熙的种马能力。   她不动声色的,康熙却高兴坏了,喜笑颜开的将她抱到怀里,啪啪先亲了几口,这才柔声道:“骑射课就不要去了,可千万马虎不得。”   顾夏不赞同:“现在只是一些基础,不怎么累人,再说了,我又不是头一次,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康熙连连点头,“把你捧在手心里都疼不够,怎么忍心你受苦。”   两个人争执半天,说的武师傅都来了,康熙还不放行,顾夏想了想,主动依偎到他怀里,柔声道:“我自己会医,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我答应你,但凡有一点不舒服,我就立马停下,好不好?”   抬起自己亮晶晶的双眸,顾夏眨了眨眼,希望能把康熙电晕。   “好吧,你一定要把握好度,莫累着自己。”   最后还是康熙妥协。   顾夏笑了,在他脸上又亲了几口,这才柔声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和孩子开玩笑的。”   再说了,怀孕不能阻挡她的学习,以她拿绿液果冻当糖吃的劲头,跟着武师傅那点活动量,顶多算是散步了吧,完全没有任何负担。   每一次怀孕生孩子坐月子下来都要一年,她要是完全停滞下来,岂不是要落后了。   康熙可是手不释卷,处理政事之余,都在学习。   这么一想,顾夏就变得动力十足。   只是这样一来,审问佟氏,就不能拖后了,要在她有孕的消息爆出来之前,解决掉自己心中的疑惑。   “下午等本宫睡醒了,就去把佟氏提来。”顾夏吩咐一声,就躺下睡了。   她睡醒梳洗打扮的功夫,就够把佟氏弄来了。   如果她真的涉及谋害姐姐,那么只能送她去给姐姐陪葬了。   她隐在幕后这许久,到底做了多少亏心事,也不知道她自己记不记得住。   但愿姐姐的事,与她无关,要不然,佟氏就要承受她的怒火了。 第77章   “娘娘, 佟氏已在外头侯着。”   海宁躬身,轻声禀报。   “传。”   顾夏打了一个哈欠, 轻声说道。   “是。”   海宁应了一声, 转瞬往外头走去,顾夏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困。   细心的往脸上涂着香脂, 顾夏翘着小手指,从镜中看着狼狈的佟氏越来越近,跪在晶帘处。   她原本是不喜欢跪礼的,这东西太过折辱人了。   可是有些人啊,就是得好生的收拾,一不小心就蹦起来窜上天了。   室内有袅袅的青烟, 盘旋出漂亮的弧度。   佟氏抬眸,狠狠的瞪着这个让她一败涂地的人。   顾夏用银簪挑了一点胭脂, 细细的涂抹在脸颊上, 对着镜子照了照, 觉得比较自然了, 才起身走到佟氏跟前。   弯腰挑起佟氏精致的下颌,顾夏勾唇轻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本宫就在想,这么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子, 心灵定然是纯净的。”   佟氏静默不语。   “可惜本宫……看人的眼光不大好。”顾夏转了转手上精致的护甲, 温柔的接着说道。   她第一次见佟氏, 心中就不喜。   佟氏哼了一声, 还不搭话。   “你约摸是不知道,缘生什么都招了。”顾夏不在意的笑了笑,转身随手从桌上抄起一个锦盒,啪嗒扔到佟氏跟前。   “这是她呈上来的证据,你且瞧瞧。”   弹了弹护甲,顾夏老神在在的坐到她跟前,看着她翻着那些小物件,神色从不在意到苍白,再到无力的委顿在地。   “自己说吧,还要本宫一字一句的勾勒不成。”抿了一口茶,顾夏和颜悦色的说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呵,有什么可说的,我早说过了,成王败寇罢了,说起来我也是你的大功臣,若不是我替你除了她,你有什么资格坐上皇贵妃之位?”   佟氏冷笑,反正对方已经查的一清二楚,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顾夏脸上轻松愉悦的笑容已经消失了,黑着一张脸,静默的盯着佟氏。   谁知道她反而笑起来,无语道:“真当自己姐妹情深,这么一副缅怀的样子给谁看呢。”   话音刚落的功夫,就被顾夏忍无可忍的扇了一巴掌。   清脆的掌声,在寂静的空间内响起,格外的震撼。   顾夏想一脚踹过去的,她知道自己的力气,这一下,真的会要了她半条命,这才忍无可忍换了轻省的动作。   “废话那么多,说吧,还对谁动手了?”   顾夏神色凝重,强忍着恨意。   她这话一出,佟氏脸色就是一变,原来对方只是炸她的,并不知道所有。   “皇贵妃只会花言巧语的哄人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是无辜的。”   佟氏规规矩矩的跪着,她相信,只要自己保住姓名,疼爱她的阿玛额娘,会想办法救她的,为她洗干净身上的嫌疑。   “唔。”顾夏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无语道:“就知道你不肯说。”   她也就是炸一炸,没想到能从她口中听到一星半点。   以她原本的想法,能让对方神色微动就算是成功了,谁知道佟氏还真是沉不住气,口吐狂言。   “送回去吧。”接下来,就是专业的刑侦人员出场了。   佟氏咬着唇,静默的随着海宁出去。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她却只感觉到彻骨的寒。   回眸望了一眼景仁宫的牌匾,佟氏唇线绷的紧紧的,和角落一个洒扫宫女对视一眼,转瞬若无其事的转开视线,扯了扯身上有些脏污的裙子,回了钟粹宫。   日子还长着呢,谁能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一时的输赢,着实不打紧。   她不知道的是,顾夏就立在窗前,将她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顾夏的视力多好啊,瞧得一清二楚,连她眼珠子的反光都能看清楚。   “魏嬷嬷,你亲自盯着香穗,瞧着她有动静,就过来报。”   轻声吩咐过后,顾夏就开始处理宫务了,许久没动,累积了许多,该加急处理才成。   魏嬷嬷应了一声,摩拳擦掌的下去了,她现在在巩固自己的地位,恨不得将自己一个人掰成两半用。   顾夏含笑看了她一眼,转瞬笑容又渐渐消失。   如果姐姐的死,佟家真的插一杠子的话,那就不要怪她冷血无情,闹一出霸道总裁的天凉王破了。   只是操作起来,就要谨慎一些,毕竟在康熙心中,佟家是母家,是不一样的存在。   不自觉的咬了咬指甲,顾夏想,不管怎么艰难,她都要给姐姐报仇的,谁也不能阻挡。   等到佟氏迁宫那一天,来送行的人还不少,虽然说大多都是看笑话的,但是面上倒是依依惜别,真有几分离别的气氛。   佟氏是第一个打入冷宫的人,待遇还不错,每顿一菜一汤,吃得饱穿的暖,也没有敢虐待她。   只要佟家不倒,佟氏就不会真正的受罪。   顾夏淡淡的吩咐着,没有特别明确的指派,旁人更不敢苛待佟氏了。   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在,不把事实查清楚了,她也不甘心。   突然灵机一动,她如今怀着孕,精神头端也不说,也不宜真的做些什么,不如借刀杀人来的巧妙。   “给赫舍里家透信,就说孝诚皇后之死,跟佟家有莫大关系。”   赫舍里氏家族本来就觉得孝诚皇后没的蹊跷,一直明察暗访的,顾夏也都知道,不如递个梯子给他们,倒也正好。   他们一直都是对头,再没有比他们更加了解彼此的了。   海宁轻声应了,转瞬就出去安排,他现在揽的事儿越来越多,办事效率高,又能安排的好,顾夏就更喜欢用他了,连曹嬷嬷、香襦都要退一射之地。   等他回来的时候,顾夏就把他叫到跟前,仔细的打量过,才含笑说道:“你尽早的培养个徒弟出来。”   海宁心里一紧,笑容还没有勾出来,就又消失了,紧绷着脸皮子,轻声问:“能问娘娘一句,为什么吗?”   他抬起湿漉漉的双眸,显得有些受伤。   顾夏含笑摇头,海宁一直很注重锻炼,宽肩蜂腰窄臀的,两条大长腿又细又长,太监的衣袍也挡不住的好身材。   现在彻底张开了,跟小时候的秀致不同,现在轮廓更加分明,他又白,整个人闪闪发亮,跟收拾齐整的奶油小生一样。   “本宫外头那么多生意,现在越做越大,没个知心人看管,总归是不放心的,想放你出去,替本宫管着。”   顾夏正色说道,没有藏着掖着,免得海宁多想,他一直忠心耿耿,兢兢业业的,也怕伤了他的心。   这么一说,海宁又有些难受,又有些高兴。   “奴才……想伺候您。”   可是能替主子分忧,也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儿,出宫后,就很难再进宫见到主子了。   看他有些纠结,顾夏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出去后,替本宫守着生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好生的调理身体,娶妻生子,以后的日子红火着呢。”   说到调理身体的时候,顾夏的视线不由自主往下溜,很想问问他,长出来没有,到底没好意思问。   海宁不自在的别来脸,清了清干涸的喉咙,张了张唇,到底没好意思说什么。   看着他通红的耳根,显然两个人想到一处了,顾夏闷笑一声,“别不好意思了,本宫说的也是真心话,老婆孩子热炕头,总比你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好。”   海宁脸上的赧色褪去,正色道:“奴才这辈子,只效忠主子一人,此生不会再娶妻生子。”   顾夏有些感动,却不再多劝,等他好了,在外头时间久了,遇上漂亮的姑娘,自然有想成婚那一日。   “你先培养个徒弟出来吧,有你三分就成。”顾夏想了想,十分海宁也太难寻了,那么好的人才,可遇不可求。   海宁躬身退下,没再多说,独自一人靠在床沿上,看着手中的荷包发呆。   那针线乍一看不错,细看就知道有些呆板,且是个粉色的,上头绣着桃花朵朵,匠气十足的荷包缺点很多,却让他爱不释手。   纤白修长的手指搭在上头,特别好看。   若是顾夏在,怕是一眼都能认出来,这是她练手之作,刚穿越过来,做了很多这样的荷包,大多都销毁了。   海宁如视珍宝的收了起来,绵长的叹息声响起,世事总是难两全的,他想候在主子身旁,替她分忧解难,并不想离得远远的,日日见不到。   他到底卑微了些,那就帮她做到最好吧。   海宁阖上双眸,犹如一个寂然的雕塑。   顾夏不知道海宁心中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对于他,她心中是有些愧疚的,在宫中他可能做到从六品的位置,可到底是个太监。   在外头他可以做一个正常的男人,可到底没有官阶在身,也是不一样的。   可是外头的位置至关重要,她不放心旁人,也就海宁能得她信任了。   “这些人,通通的关起来,若是能度过便罢,戒不掉就全斩了,你看如何?”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跟顾夏商议那些富商的归宿。   顾夏想了想,觉得有些仁慈,可这时候什么都没发生,康熙有这样的雷霆手段,已经很有前瞻性了。   “重要的不在这些富商,而在于运输毒物的链条,他们一个都不能少,斩了或者发配宁古塔吧。”顾夏想了想,建议道。   就算是在现代,贩卖这些的链条,有一个算一个,也都是重罪。   “斩了吧,若是到边疆祸害,那可比这严重多了。”   只要控制一个主事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边疆撕个口子…… 第78章   “这东西就是香穗塞进来的?”顾夏翻来覆去的看, 没觉出有什么不对。   非常寻常的一个葫芦形荷包,湛蓝色的底,绣着云纹。   曹嬷嬷点头, 也有些不解, “这是想诬陷您与人有染?”   顾夏看了看, 忍不住笑了:“本宫身边全是皇上的人,等闲要三四人照顾,一言一行都在旁人的注释下,污蔑本宫与人有染, 分分钟就被揭破, 哪有这么蠢的计谋。”   如果说, 诬陷她入宫前有心上人什么的, 她记得已经有人这么干过了?   “销毁了吧, 没有必要留着。”顾夏摆摆手, 转瞬将这事儿抛到脑后。   曹嬷嬷点头,轻声问:“香穗那丫头?”   “她留着,看看有没有后手。”   顾夏闻了闻自己的指尖,总觉得有若隐若现的香味。   用香胰子洗了洗手,茉莉花的清香味很好闻,顾夏这才满足的笑了。   她现在怀着身孕呢, 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好。   “额娘,我们去放风筝吧。”胤熙拿着自己的玩具风筝, 兴致勃勃的邀请她。   顾夏黑线, 那是做给她玩的, 说是风筝,不过巴掌大小,特别的精致可爱。   瞧了瞧外头,天气特别好,以前还是有些冷的,今天难得暖和起来。   “成。”顾夏笑着应了,命香襦从库房拿出几个风筝来。   她选了中规中矩的蝴蝶型,胤熙选了蜻蜓,胤禛不感兴趣,却喜欢鹰,拿到手里玩。   “走咯~”胤熙蹦蹦跳跳的在前头走,兴奋的不得了。   说起来两个人是皇子公主的,也是尊贵的不得了,可一直圈在景仁宫里头,鲜少出去。   就算偶尔出来,也是跟景仁宫差不多的宫殿群,对他们来说,可能毫无新奇感,并不常惦记着出去。   这一次她亲自带着,两人笑的特别高兴,连胤禛都顾不得装小大人了,一直眯着眼睛笑。   “你们喜欢,额娘下次还带你们来。”顾夏蹲下身,摸了摸她们的小脑袋,柔声道。   “好耶~”胤熙欢呼一声,软濡的靠在自己额娘身上,两只小肉手捧着顾夏的脸颊,奶声奶气道:“额娘,您怎么让人爱不够呢?”   顾夏被她逗笑了,这孩子从哪学的话,也太有意思了。   “那你们两个就多爱额娘一些,好不好?”顾夏在他们两个脸上各亲了一口,笑眯眯的说道。   “嗯。”乖巧的点了点头,胤禛伸出肉肉的小手,垫着脚尖,牵住顾夏的手,慢条斯理道:“爱你哦额娘,不要阿玛。”   他特意看了看周围,才凑到顾夏耳边,说出自己憋了好久的心里话。   “为什么?阿玛知道是会伤心的。”顾夏蹲下身,神色柔和的看向胤禛。   不要父亲这可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又怕吓着他,只好软和一点问。   胤禛难得皱着小眉头,有些可怜巴巴的,勾着自己肉肉的手指,低声道:“那阿玛为什么不像额娘一样,抱抱亲亲胤禛呢,是因为不喜欢胤禛吗?所以儿臣也不要皇阿玛。”   他这话一出,胤熙赞同的点头,小小声的问:“好想抱抱阿玛,可以吗?”   “可以。”顾夏斩钉截铁的回答。   说着她又笑吟吟的问:“那两个小宝贝,是要接着放风筝,还是额娘带你们去抱抱阿玛呢?”   这个问题难倒两小只了,两个都是心心念念的,胤熙看了一眼手中的小风筝,毫不犹豫道:“想阿玛。”   有时候康熙都是晚上来的,两小只不一定能凑的上。   这么一说,队伍又转了一圈,往乾清宫去。   到的时候,康熙正在用早点,见到娘仨的身影还有些不敢置信。   举着手中的班戟,略有些呆。   “上。”顾夏调皮的笑笑,冲着两小只示意。   胤禛和胤熙本来胆子就大,一听顾夏号令,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阿玛~”带着奶气的呼唤,让人最是受不住。   康熙本来秉承着严父形象,这会儿也顾不得了,双臂伸开,将两小只圈在怀里。   “怎么了?”康熙抬眸,看向笑吟吟看笑话的某人。   顾夏沉吟不语,见康熙望过来,装作赏字画的模样,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胤熙的小嘴儿一向甜,会哄人,因此叭叭叭的就说开了:“阿玛,我好想你哟,吃茶都不甜了。”   说完还照着康熙的脸亲了两口,软软道:“胤熙最喜欢皇阿玛了。”   顾夏听到这里,有些不高兴了,轻轻咳了一声,昭显自己的存在。   平日里这小东西都是说喜欢额娘了,这才分分钟功夫,就叛变了?   胤禛也用控诉的小眼神盯着她,他们最爱额娘了,怎么能说最喜欢皇阿玛呢。   胤熙不为所动,继续软软的给康熙洗脑:“皇阿玛也最喜欢额娘,我和弟弟了对不对?”   她还耍了个小心眼,用弟弟来弱化胤禛的存在。   康熙对上顾夏含笑的双眸,不由自主道:“对,阿玛最喜欢你额娘,你,胤禛还有弟弟了……”   胤熙听着觉得有些不大对,胤禛就是弟弟,已经说过了,怎么又说弟弟,大人真笨哦。   顾夏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娇羞的瞪了他一眼。   如今才不过一个多月,他就知道是男是女?还给她盖章说是男孩,她偏偏要生个女孩。   既然娘仨来了,康熙就吩咐梁九功,早点又添了几样,再上甜水来。   他吩咐的若无其事,小厨房就快要头秃了,皇上重咸口,自然是咸口师傅多,甜口师傅略等于无,做是会做的,可没那么精通,就有些纠结了。   怕主子不爱吃,毁了自己的招牌,那就事大了。   最后还是一个平日不显的刘姓师傅,主动请缨,替大家伙揽下这个苦差事。   最后呈上的结果还不错,顾夏和两个孩子都称赞了,康熙看她们吃的高兴,自己也高兴。   “叫他来,赏。”   刘师傅带着如梦如幻的表情来了偏殿,又捧着赏金,梦游一样回去,面对众人或艳羡,或嫉妒的表情,不由得咧开嘴笑了。   他的来去在偏殿没有一点小水花,顾夏和两小只又腻歪了一会儿,就施施然的回了景仁宫。   今天原御医当值,没有空来教她,这才有空带孩子们玩玩,要不然她也没什么空整天陪孩子。   并不比康熙好多少,顶多是整天在孩子面前晃罢了。   这么想着,索性将今日的事儿都后推,陪孩子玩一天罢了。   处在她和康熙这个位置上,假期是想都不要想的,只要自己想,就会有数不清的事情等着处理,想要清闲,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杜仲胶已经随处可见了,只不过造价有些昂贵,并不是人人都用得起。   产量上不去,是最大的问题。   她这景仁宫,杜仲胶已经随处可见了,工部已经研发出许多用途,她脚下踩着的鞋底,用的就是这种胶,不过她这胶鞋底现在是奢侈品,也就三大巨头和她有,旁人是没有的。   “朝阳郡主那春衣可备下了?”顾夏突然想到这个编外人员。   “是,随着定例备下的,娘娘放心便是。”香襦放下手中的针线,轻声回。   她心里是有些忐忑的,朝阳郡主身份特殊,皇上又一直没出具体的章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让娘娘养着,算是什么事。   顾夏点头,她也就当贵客安置了,反正有下头人操心,她问一句的功夫。   她还挺喜欢朝阳郡主的,是个好姑娘,眼神特别清亮,没有太多世俗、算计感,又很聪慧,因此她也愿意多照看着。   “瞧着日程往下头排,有空了便召见她一次。”只要在她面前挂上号,一般人也不敢欺负为难她,这便尽够了。   香襦应了,继续做着手中的针线活,顾夏的贴身小衣都是她做的,她又勤快,三五日做出一件,再换着缝袜子、亵裤等,整日里手也不能停。   这就看出她跟海宁的区别了,两人同是顾夏跟前第一人,一个忙的跟陀螺似得,办不完的事,一个忙活的尽是衣裳这点小事。   偏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整天满足的紧。   顾夏想着,身边有个天真烂漫的,也歇歇脑子,这才在发现她不堪用的时候,没有将她换下来,左右都有海宁了,旁人就有些不打紧。   “佟氏那里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异动?”顾夏翻着账簿,漫不经心的问。   曹嬷嬷摇头,轻声回:“安生的紧,约摸是笃定香穗会成事了。”   就那么个荷包,能成什么事?   顾夏有些疑惑,“荷包毁了吗?”   曹嬷嬷点头,吩咐下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毁了,亲眼看着烧成灰,再也做不了什么怪。   “那就再盯着吧,狐狸总有露出尾巴那一天,她可是露马脚。”说她是狐狸,也太抬举了。   曹嬷嬷应是,半晌才缓缓道:“其实……奴才更担心佟家会使绊子……”   佟氏一个花季少女,多少人盯着,是翻不出什么风浪,可佟家那么大的家族,又有几个能人,真不好说能做出什么来。   主子到底位高,多的是人想把她拉下来,倒是更危险些。   顾夏点头,佟家能做到佟半朝,最后又落了个善终,这样的本事,一般人还真没有。   最起码她阿玛麻勒吉就逊色几分,晚年凄惨的紧。   “福彭那里也让人照看着,虽然说迁出去了,到底在景仁宫养过。”   佟家的事,只能防着,眼下要处理的是宫中这么多人的事儿。   这话香襦接的上,因此笑吟吟的说道:“您且放心便是,已经再安排了,下午单子应该都出来了。” 第79章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顾夏特意将宴会地点设在御花园里,这时候春色满园,最是好去处。   下头是各宫嫔妃, 一个个收拾的齐整, 言笑晏晏。   顾夏含笑望着她们, 等众人热闹个差不多了,才柔声道:“这些日子你们在漱芳斋也辛苦了,特意寻你们出来松快松快。”   宜贵人得了顾夏不少好处,这会儿也赶紧捧着:“辛苦什么, 都是娘娘的恩典, 才叫我们捧上圣贤书呢。”   这在往常, 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许多人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 再一个, 如今入关也没多少个年头,爷们尚且弄不明白呢,她们更是读书的机会少。   刚开始在漱芳斋,被逼着学那些之乎者也,大家埋怨抗拒的多些,后来学习惯了, 大家也都比拼着,倒比争宠还要引人些。   再一个, 无宠的日子久了, 这心反而淡了, 年岁上去了,也就知道没自己什么事儿,今年又是选秀年,还不一定要进多少人呢,既然皇上的心拢不住,那就要把紧皇贵妃的大腿,做一个亲密的挂件,也是不错的。   宜贵人话音一落,荣贵人就含笑开口:“旁的不说,回去教教公主,也是极好的。”   “是,往常考校保清功课,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如今比他懂的还多些,看着孩子晶亮的眼神,什么都值了。”   惠贵人也跟着说。   现在保清是她的指望,她盯的很紧,孩子能平安健康的长大,她就心满意足了。   当初孝诚皇后在的时候,这些人有命生孩子,却没命养,一个都站不住。   现在保清白白胖胖的,精神头好的不得了,她看了也高兴,在上书房读书也用功,回来说什么都知道。   至于现在除了皇贵妃,没有一个妃嫔有音信,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顾夏听了忍不住笑,柔声道:“一个比一个嘴巴甜,哄的本宫五迷三道的。”   “你们高兴,本宫也高兴。”   下头顿时笑开了,一个比一个说的好听。   顾夏想了想,跟她们又玩了飞花令,这东西特别考验一个人的诗词储备量,有时候比别人少记一句就会输。   本来她没怎么参与,谁知道她们玩的高兴,非得拉她下水。   不过三轮过后,宜贵人就受不了了,高声喊道:“娘娘欺负人,嫔妾们要自己玩。”   顾夏含笑不语,她拿绿液当果冻吃,如今已今非昔比,再加上,她从未停止过学习,又是个过目不忘的。   她书房那些书,早换了好几轮了,老先生直言教不了,顾夏这才罢手,自己淘一些孤本看,现在在学一些西洋玩意儿。   西学也是很有意思的,顾夏让人整理成册,呈给了康熙,他本身就学过,也明白她的意思,因此广大科举学子,悲催的发现,自己又多了许多要学。   坑了学子一把,顾夏心满意足,光学文算什么,理科也要抓起来。   跟妃嫔玩飞花令,确实胜之不武,她一个人干掉了她们所有人。   众人又玩了一会儿,顾夏便走了,她能抽出这么多时间也不容易,可不敢再耽搁了。   孕期精神短,她总是睡很久,这个时间不能压缩,压的就是旁的了。   见过妃嫔之后,看她们过得还行,果然没空给她寻幺蛾子,顿时满足不少。   第二天又召见了朝阳郡主,这是一个美丽聪慧的女子,情商也高,说起话来柔柔的,听的人很舒服。   两人还对弈几局,各有输赢,玩的很开心。   临分别时,顾夏执起她柔嫩的小手,轻声道:“在宫中就当是自己家,不要拘束,缺什么少什么,用的不喜欢不习惯,都尽管说。”   “娘娘总是很周到,能想前头去,臣女竟不知有什么不顺心的。”朝阳郡主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   她本来就长相偏甜,这一笑甜度就超标了。   两人又依依话别几句,朝阳郡主这才施施然离去。   顾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感叹,若是朝阳郡主早些入宫,她和自己谁先得宠,还真不好说。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两人洗漱过,躺在软榻上玩,顾夏就跟他感慨:“朝阳真是一个小姑娘,当初若是同期有她,说不定我就被压的起不来了。”   康熙心中顿时响起警钟,见顾夏望过来,才漫不经心的回:“朕就喜欢你这样的,旁人再好,与我何干。”   这话说的没毛病,顾夏听着心里有点甜,面上还是慢吞吞的“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康熙扭过身,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道:“若说好的,后宫女子哪有不好的?”   这话顾夏就不爱听了,“谁好你找谁去啊,哼!”   她说这种话题,不就是想让对方夸夸她,可不是为了听他夸别人的。   康熙见她这样的反应,反而勾唇一笑,压低声音道:“可旁人再好,在朕心中也不及你万分之一。”   顾夏被他星辰般的双眸盯着,那里头有万千意味深长,顿时红了脸。   “是、是吗?”捂着扑通扑通跳的小心肝,顾夏想,不爱说情话的人,一旦开窍,那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嗯。”康熙肯定的回答,在她额头印上一个轻吻。   顾夏心潮涌动,可惜的想,她现在有孕,什么坏事都不能做,真是太太可惜了。   康熙看出来了,宽大的手掌盖在她脸上,顾夏看不到,只能听出来他声音里带着笑。   “别想了,睡吧。”   “嗯。”   顾夏有些羞赧,闭着眼睛装睡,结果一瞬间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了的时候,康熙已经走了,只有留出一人空隙的被子,证明他真的在这里。   顾夏愣怔一会儿,这才轻声唤道:“香襦……”   伺候的人应声而入,顾夏抬眸,猛然间发现,光是伺候自己洗漱的人,就有十来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她的排场就真的大了。   用过早膳后,她跟着武师傅练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就摆摆手坐下了。   看来运动时间要压缩在一个小时内,要不然她就有些受不住了。   “外头有消息说是卢氏没了,娘娘看是个什么章程?”   卢氏是纳兰容若的福晋,她没了?   “不是说缓过来了吗?”顾夏有些纳闷,当初求到她这里,她还没抽出空,对方就说已经好了,这才多久功夫,怎么就没了。   “明面上说是病情加重了,可有小道消息说是妾室下手坑害的。”   香襦手中针线不停,轻声回道。   那妾室肚子揣着个金疙瘩,去给福晋请安的时候,路上绊了一跤,孩子没了,就怀恨在心,觉得是对方动的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干掉对方,又吞金自尽了。   顾夏:……   “那妾室的家人呢?”   一般情况下,有家族的女子,是不敢这样的,她一个人怎么样都不打紧,可是会连累整个家族的女子。   “早都没了,这才没了念想,做事手段也绝了。”   香襦不明白,自己没的,怎么能怪到对方头上。   “哦,既然这样,那就厚三分吧,好歹跟纳兰侍卫也是旧识,跟旁人不同。”   顾夏叹息,死过的人才知道活着多美妙,动不动不拿自己的命当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两人正说着,曹嬷嬷神色凝重的进来了。   “正阳门外发生一桩惨案,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跟相公拌嘴,心里气不过,就掂着刀跑学堂里了。”   “孩子被她砍伤好几个,老夫子出来拦,也被她砍伤了。”   这种事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引起很恶劣的影响。   顾夏听罢,神色也跟着大变,怎么有这么恶毒的人,跟相公吵架想砍人,便砍相公去,朝着老弱动手,算什么东西。   “孩子们和老夫子怎么样了?”   “哎。”   曹嬷嬷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道:“她一个正值壮年的妇人,进了学堂跟狼入羊群一样。”   有一个孩子,刚入学堂没多久,脸被砍掉半张,还愣愣的盯着地上的脸发呆,半晌才哭出声。   还有一个眼珠子掉了一个,这辈子也毁的差不多了。   这两个伤的重,能不能保住命还是两说呢。   其余的轻伤,可也没轻到哪里去。   老夫子胳膊被砍了好几刀,深可见骨,能不能治好也是两说,全靠命了。   “你吩咐下去,将受害人纠集起来,本宫去治。”顾夏想了想,这事儿还真得她出马。   “海宁你去乾清宫说一声。”顾夏叹了口气,在这个时候,她不能再藏私了。   海宁立在原地,有些抗拒,等旁人都走完了才轻声问:“您若是将他们恢复如初,以后的麻烦就多了……”   京城这一亩三分地,跟皇家有关系的太多了,谁还没有个三灾两难的,到时候都求上门,到底是救谁呢。   “本宫都知道,能救一个算一个,也算是积德了。”顾夏也是考虑很久了,手中有这么逆天的东西,要不要显露一二。   刚开始她是拒绝的,可能医者仁心四个字看多了,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再一个,她心中也是有大志向的,不甘心只是做一个规矩的皇贵妃,那么就得让别人对她的才能,心服口服。   她的路子已经开始在铺了,多一两样也不打紧。   “不是有你在吗?本宫还需要担心什么?”   顾夏随口调笑一句,接着思量往后的路。   却不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海宁已经将她的话记了下来,并且在往后的日子里,彻底的身体力行、贯彻落实了这句话。 第80章   顾夏学医不过一载有余, 纵然柏太医说她天资聪颖,可不相信的人,也是大把有的。   比如冷宫中的佟氏。   比如佟氏的母族佟家。   佟家得知皇贵妃言明要医治受伤的孩子、夫子时, 只觉得她钓名沽誉,拿旁人的姓名开玩笑。   虽然他们觉得死几个人不打紧,可这无关紧要的人,若是能帮他们拉下皇贵妃, 给她无暇的名声上,添几个黑点, 倒也是不错的。   不管皇贵妃能不能救,受伤的人,都必须死。   佟家定下策略之后,就变得老神在在了, 不管皇贵妃打算怎么做,她都注定讨不到好。   如果她没有真才实学,只是卖弄, 暗地里寻了旁人来治, 他们就会帮她散扬开来。   如果她有那么几分本事, 侥幸治好了几个人, 他们自有法子, 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佟家盘算的很好, 他们也一直都是做的, 从来没有失手过。   而顾夏却管不了那么多, 先是去乾清宫报备过, 这才换了常服,往延晖阁去。   延晖阁在御花园北边,算是宫墙之内最高处,可是登高望远,比较特殊的赏景所在。   顾夏到了,一瞧上下两层,上头回廊环绕的,瞧着倒有几分玲珑。   内里也别有乾坤,中间还有暗层,外头瞧着是两层,实则三层。   而几个受害人,就安排在暗层中。   顾夏到的时候,几个受伤浅的孩子凑到一起,挨着哭。   而脸掉了半边的那孩子,血流的满身都是,已经耐不住昏过去了。   顾夏不光自己来,还带着好几个太医一起,柏太医主要给她打下手,两人相处的时间长了,说起话来也好理解起来。   当时天色已经不早了,等彻底的将几个人处理完,已经一晚上过去,天都又亮了。   顾夏有些疲惫,强撑着开了药方,康熙就带着御辇来了,他心疼的要命,也不敢责备她,只轻轻的将她抱起,放到御辇上,好生的哄着她睡。   见到康熙之后,果然很安心,顾夏倒到他怀里就睡着了。   她一觉睡到小下午,起来吃了一顿香喷喷的膳食,这才跟活过来一样。   “那几个孩子怎么样了?”顾夏一缓过来,就赶紧问道。   “也都睡了,还没起呢。”香襦回。   孩子们到底贪睡,比大人要睡的久些。   “嗯,派人守着,别被钻空子了,此次不容有失。”顾夏吐了口气,轻声道。   “是。”   见她们应下,顾夏老神在在的让人把胤禛、胤熙两个孩子寻来,一天没见了,着实想念的紧。   这会儿不过黄昏,夕阳很美,绚丽多姿的晚霞铺满天边。   胤熙头上带着珍珠坠子,一蹦一跳的往这边来,老远就亲亲热热的好额娘。   胤禛板着脸,故作严肃的模样,还压低声音管教姐姐:“你慢一点。”   顾夏看着他们两个就觉得高兴,蹲下身将两个小不点拦到怀里,挨个亲一口,这才笑吟吟道:“额娘好想你们哟~”   胤熙便甜甜的回:“额娘我也想你哟~”   接着就是胤禛了,见两人直直的盯着他,不由得清了清嗓子,轻声道:“额娘我也想你。”   明明是个两头身小豆丁,非得装深沉,看的顾夏快笑死了。   叭叭又亲了两口,顾夏就被三小只给淹没了。   瓜娃子、奶豆儿,和名字又被忘了的紫貂,亲亲热热的凑上来,使出各种手段,就为了能得到主人青眼。   瓜娃子特别有心机,知道顾夏喜欢它眼巴巴望着她的模样,上来就用小眼神攻击。   “汪汪汪~”主人主人你看看我,毛光溜溜的,可好摸了。   奶豆儿也是一只心机猫,为了铲屎官的青睐,它可以不要节操的躺倒,露出自己软软的肚皮。   “喵喵喵~”铲屎官看我看我,朕美貌无双~   还不等两只表现完,紫貂就昂着下巴,踩着两只的头顶,直接来到顾夏面前。   若轮皮毛好摸程度,谁也比不上貂皮大衣。   而紫貂的毛皮深紫中泛着幽蓝,又被娇养着长大,更是极品中的极品。   顾夏亲了亲紫貂,摸了摸它柔顺的脊背,这才垂眸看向失落的瓜娃子和奶豆儿,挨个安抚一圈,哄的三小只高兴起来,围着她可劲的转圈圈。   看着远去的双胞胎,顾夏不由得感叹,这样有猫有狗,有儿有女的日子太过安逸,简直就是完美。   夕阳给奶豆儿雪白的皮毛上,镶了一圈浅金色的边,微风微微吹过,那金边随风微微晃动。   许是察觉到顾夏在看它,奶豆儿歪着头,轻轻的喵了一声,似乎再问,“铲屎官,你在看什么呢?”   顾夏柔柔的笑了,双眼微眯,特别的惬意。   两个伤势比较严重的孩子,经过这段时日的诊治,已经好上许多。   顾夏在消除疤痕和不消之间犹豫,最后选了比较折中的办法,让疤痕变的清浅一点,没有蜈蚣样的凸起,也不会有深红色,大致看起来跟肤色相近,细看还是有痕迹的。   只这样,她便觉得尽够了。   如果疤痕尽消,那也太惹眼了些,彰显出来的就是她的怪异,而不是她医术了得了。   这种程度正好。   这种伤势,能保住姓名已经是万幸了,疤痕不明显,更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果然,将几个人放回去之后,她在民间的声望达到顶峰,原本她就是一个家世不错的花瓶,凭借着帝王的宠爱上位。   就算在宫中刺杀事件中大杀四方,但是一点都没传出来,旁人也不知道她的本事。   而她研发的新粮种,现在还没有正式上市,旁人也不知道。   包括她治好荣亲王,旁人也只觉得是皇上抬举她,这才让宗亲抬举她。   而这一次亲自受惠,当初两个孩子的惨状旁人可都看见了,都说两人保不住命了。   现在治好了不说,疤痕也没留太深,只可惜伤到眼睛那个孩子,一只眼睛看不到了,而眼睛掉了还能活命,着实让人惊叹不已。   就这样,皇贵妃娘娘在民间成了一片仁心的神医,得到一片称颂。   顾夏心中也很满足,能用医术救人之后,好像心中的遗憾都变的淡一些。   当初她躺在病床上,医生那一瞬间无能为力,惊恐万分的目光,她永远都会记得。   当时就想,若是她有一天能拥有这样的能力多好。   现在她也算是个半吊子神医了。   只是受害人送走之后,还有好几个虫子要处理,顾夏懒得搭理,直接丢到慎刑司去,又跟康熙交代了一声,这就没管了。   这些小虫子,就算是她发作,又不能给幕后主使带来什么实际上的伤害。   如果送到康熙面前,减一点印象分,也是不错的,在皇权至上的时代,再没有什么比皇上厌恶,更严重的惩罚了。   过了好几天,结果也没送到她跟前,顾夏心中就有了猜测。   在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笑吟吟的问他:“是佟家吧?只有他们才让你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好。”   心中到底还有情分在,哪能一下子就弃了,再加上佟家的男人着实能干,为他做了不少排忧解难的事。   康熙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是这样的没错。”   其实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他抬起佟家,让佟家和皇贵妃打擂台,免得一家独大,最后酿成恶果。   可想着皇贵妃纯善,他就有些舍不得将手段用在她身上。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没有这个苗头呢,他不能打压她。   顾夏不再多说什么,只笑了笑,摸着自己的肚子感慨:“说起来也是好玩,这家伙一点都不累人,我有时候都忘了他的存在。”   别说孕吐了,连点恶心胸闷都没有,吃嘛嘛香,身体倍棒,丁点不适都没有。   “这可不能忘,比什么都紧要。”康熙顿时有些紧张,大手附上她平坦的小腹。   他打从决定独宠她一人,这子嗣就全指望她了,她生几个他就有几个,可是一丁点闪失都不能有。   顾夏噗嗤一声笑了,柔声道:“要不是好几个御医都确诊了,我甚至怀疑有没有哩,这也是好事,代表着我健康啊,你何必多想。”   话说起来是这个理,可康熙总觉得她这样,他会没有安全感。   顾夏见他满脸不信任,顿时眯起眼睛,威胁道:“给你个机会,重新表达。”   康熙:……   这女人还敢凶他了。   “你说得对!”康熙给与肯定的回答,整个人却有些惆怅,他也有被别人斜一个眼神就改口的一天,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顾夏笑了笑,在他脸上叭叭亲了两口,这才柔声道:“我自己心里有数,也知道你的担忧,他是你的孩子,更是我的孩子,我哪里会忽略呢?”   只是这一次,希望就一个吧,生两个太可怕了。   她这生完前头的才两年,离得有些近,要好生养着才是。   怀孕最耗气血,一不小心就是拿命去拼,不可否认的,她有些自私,没有这时候女人的高尚情怀。   比如给男人生一窝孩子,不生儿子不罢休,或者是将生孩子当成自己唯一的救赎。   这个时代没有简单有效的避孕方式,她只能随缘了,只是以后要好生的注意了,生二胎就成了,再多她有些承受不住了。   可是她的身体健康,康熙的那啥质量又特别高,要避孕,还真不是一件简单事情。   突然有些怀念小雨伞了,最起码她不想要,就真的能挡住。   看天意实在没有安全感,她这看着看着,就中招了,可见真的不靠谱。 第81章   “佟氏怎么了?”   顾夏有些震惊, 轻声问道。   香襦面上带着隐隐的笑意,柔声回:“前些日子就有些伤神,整日里恹恹欲睡, 不思饮食。”   冷宫里都在传,怕不是得了宠幸,怀有龙胎在身,这才身体有异状。   香襦不服气, 最听不得旁人受宠的话,很是为主子报不平。   因此查出来是病之后, 她就有些高兴。   “遣人去好生医治着,伤神这样的病,可大可小,注意些。”顾夏想了想, 还是吩咐道。   佟氏出事,旁人只会觉得是她做的,但她的心不在这上头。   说句难听的, 如果康熙转头宠了旁人, 她也没什么可怕的, 以她的经营, 保住自己的地位绰绰有余。   只是想着康熙搂着旁人的模样, 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   “下去吧。”   很多事也由不得她怎么想, 且走一步看一步。   到了天气渐热的时候, 佟氏病的越发重了, 渐渐有些起不了身。   顾夏却有些管不着了, 因为这时候小麦到了灌浆的时候,最是紧要,她时时刻刻关注着,自然没有心思想别的。   佟氏的好与不好,跟她关系实在不大,顶多是一个失察罢了。   顾夏和康熙亲自出了一趟城,去庄子上看了麦田。   看着饱满的麦粒,顾夏忍不住笑了。   只要老天爷赏饭吃,接下来一直艳阳高照,那么产量肯定差不了。   只要亩产破八百斤,她以后定然衣食无忧。   什么得宠不得宠的,对她都不太重要了。   想想都觉得高兴,顾夏笑的牙花子都快出来了。   康熙疑惑的瞅着她,见她那笑容实在怪异,忍不住问:“笑什么?”   实话肯定不能说啊,顾夏就开始编:“想到以后百姓有饭吃,开启新生活,我就忍不住高兴。”   她一个凡人,其实没有这么高的情操,只不过是富裕之外的一点善心罢了。   康熙听到她说的话,跟着笑了:“若真的能做到这一步,朕也算是一代明君了。”   可不是,不管做了多伟大圣明的决定,都比不上所有的百姓吃饱穿暖。   顾夏在拍马屁与不拍之间犹豫,最后还是决定拍一下:“您现在就是明君。”   能容忍她一个女人弄这弄那的,这心怀不是一般宽广。   只是他作为一个帝王,陋习实在是多。   比如再怎么包容,他也有些乾纲独断,好的地方就是听完你说的之后,再告诉你,他的决定。   而顾夏觉得,康熙能包容她,也是另外的一种,不把她放在眼里,觉得她一个女人鼓捣不出什么来。   看着青翠的麦田,顾夏又忍不住笑了。   青史留名啊,可惜的是,留的不是她本名,而且瓜尔佳氏的名字。   不过自己顶着她的躯壳,已经很难分清,她到底是顾夏,还是瓜尔佳氏了。   当漫长的岁月流淌而过,自己做瓜尔佳氏的时间比顾夏更久,她很怕自己忘记,当初作为顾夏的那一生。   那个黑色的生命,还有一个小生命,只有她会记得去祭奠。   想到这里,顾夏又不笑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康熙很敏感的侧眸,轻声问:“怎么了?”   “想到被毁的麦田,我就觉得心痛。”   原本康熙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看着这强壮的秧苗,饱满的种粒,只要后头天好,基本上可以确定,皇贵妃鼓捣出来的麦种,成功了。   如今被毁了好几亩,实在太让人心痛。   “佟家……”他想,是时候吃点挂落了。   顾夏冷哼:“这谁动的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说把爪子剁了,也得赔钱,一亩地十万两,一点都不能少。”   几十万两到手,也不能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康熙:……   “佟家哪来那么多钱。”   顾夏冷笑,未来的佟半朝啊,几十万两银子算什么,说不定有几十万两金子呢。   “有没有,要了就知道了。”   反正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两人看着麦田看了一会儿,看的心满意足,这才打道回府,回宫了。   这时候麦田已经派重兵把守,她也不怕佟家使坏,直接问他们要赔偿。   佟家气的肝颤,拒不交罚款,对他们来说,毁几亩地而已,一亩地十万两?怎么不去抢。   还是一个年轻人脑子转的快,直接道:“皇贵妃这是送现成的把柄呢,她一个宫妃,直接威胁朝臣,狮子大开口索要银钱,纵然皇上不管,太皇太后也容不下她,运作运作,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佟家的人,都觉得这个主意好。   要是以此为梯子,再送一个佟家女进去,那就更加妙了。   佟国纲原本有些不同意,这法子太冒进了,可想到宫中没有佟家人,佟家现在的地位有些尴尬,忍不住就点头了。   吃够宫里有人的好处,谁也拒绝不了这种美妙的感觉。   “法子再磨磨,莫要太粗糙了,先探探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底再说。”   佟国纲捋着胡子,轻轻眯着眼。   “去把慧如叫过来。”   佟慧如是佟氏的二妹妹,比佟氏小一岁,原本佟氏在宫中,她寻一个权贵嫁了,倒是挺不错的事,只如今佟氏毁了,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佟慧如有些抗拒,却也无可奈何,小心翼翼的来到佟国纲身边,轻声道:“父亲,您寻我?”   佟国纲没有说话,只上下打量着她,半晌叹了口气,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佟家女不止她一个,这么不情不愿的,规矩也不大好,长相也不是顶尖的,真愁人。   要说静茹长的着实出色,像她母亲,就是年岁太小了,才十岁。   以后要好生的教导着,看来,要用的时机还不到。 第82章 .二更小可爱来了   佟家不是待宰的羔羊, 受到欺辱以后,各处奔走。   太皇太后是最首要的选择,她作为长辈, 也是最有资格管皇贵妃的人。   甚至让对方没有反对的余地,再没有比她更好的选择了。   因此佟夫人一早就收拾好,磨刀霍霍的进宫了。   她到的时候,太皇太后正在殿中修剪花枝, 她微微有些胖,身量又高, 立在那里极具压迫感。   佟夫人定睛再看的功夫,她脸上已经挂着慈和的笑容,看着就跟一个寻常妇人一般,甚至有几分和蔼可亲。   “你来了, 坐。”   说着太皇太后自己也坐在太师椅上,含笑望着佟夫人。   佟夫人连忙行礼,笑吟吟的恭维几句, 又说了几句旁的, 见太皇太后神色未变, 不由得胆大几分, 缓缓将自己的意愿说出来。   “几个孩子不懂事, 受了委屈就要发作出来, 这才做了错事。”   “只婉茹那孩子也知道错了, 如今呆在冷宫中, 也算是在忏悔中过日子了。”   ……   “过日子不容易, 几十万两银子哪能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呢。”   佟夫人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太皇太后听的神色不变,半晌才缓缓道:“原来是这样。”   等了又等,太皇太后也没有新的批示下来,佟夫人扭了扭手帕,正想接着说,一抬眸,就见太皇太后用手拄着头,略有些疲惫的样子。   想要说的话,便又压下去,她算是明白了,对方并没有给她打抱不平的意思。   心中难免有些愤愤,佟家这些年的供奉也不少了,临到事头上,却不愿意为佟家出头,那他们供奉的意义何在。   “还请太皇太后怜惜些……”佟夫人到底没敢多说,赶紧告辞离去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太皇太后眼神微眯,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苏麻喇从头听到尾,略有些无语道:“她这是痴心妄想呢。”   皇上爱的跟什么似得,那么一个神仙般人物,除非皇上厌弃,旁人就不敢动分毫。   再一个把太皇太后当成什么昏庸的主了,进几句谗言,就想让老祖宗替她出头,哪有这么好的事。   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她自有自己的思量在,想要指使她,且再修炼百十年。   景仁宫。   佟夫人前脚刚走的功夫,后头顾夏就知道了。   对于佟家从太皇太后这里开路的行为,她有些理解,也有些觉得对方蠢。   毕竟她开这个口,代表着康熙定然是知道的,不从他这个路子走,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可既然康熙知道,也默许了,佟家哪来的自信,能让太皇太后改变皇帝的决定。   还是这样的路走多了,又可行,这才不假思索的重走老路呢?   只是时代变了,主位也变了,很多默认的潜规则,也跟着改变起来。   比如现在太皇太后不牵扯政务的时候,她是至高无上的老祖宗,不管是皇帝,还是皇贵妃,都不能对她说不。   可一旦越过这条线,那么皇帝绝对会翻脸不认人的,他好不容易将权利完全捏到手里,就没有让出去的那一天。   顾夏轻笑了笑,亲亲胤禛肉嘟嘟的小脸蛋,感受那细腻触感,忍不住又亲了两口。   要说她的肌肤也是一等一的细腻,可是跟幼童比起来,就要逊色几分。   特别胤禛打小就是吃惯绿液果冻的,那皮肤更是一等一的好。   胤禛有些抗拒,软软的拒绝:“额娘,儿长大了。”   顾夏想了想,认真的点头:“是,你今年都两岁多了。”   都有她大腿高了,可不是长大了。   胤禛得到肯定,顿时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第83章   佟氏没了。   很突兀, 顾夏有些震惊,她只是病了,怎么就成要命的病。   可没了就是没了, 她要去看,康熙不许,说是死人晦气,让旁人代她主持丧礼。   “你且安心侯着, 这不是什么大事。”   佟氏确切的是病死的,不干旁人的事儿, 但佟家不这么想。   在自己交了几十万两银子,流动资金基本等于无的时候,对方还是弄死了自己的孩子。   佟图赖觉得自己有些接受不了,当时就去乾清宫哭, 话里话外都是要康熙还他一个公道。   体态壮硕的汉子,哭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特别可怜。   “她还小呢, 平日里被奴才宠的不成样子, 送进宫, 也是想着交给她表哥, 奴才就放心了。”   这话说的凄惨, 站在一个老父的角度上, 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太医院三位太医同时看诊, 都下了因病而殇的判词, 你这是在质疑朕, 质疑朕的太医院?”   康熙有些不高兴,见佟图赖一大把年纪,哭的跟什么似得,又记起他的功劳,语气不由得软下来,轻声道:“你的心情,朕也是理解的,但事实就是这样,再一个,皇贵妃容不得旁人污蔑,你说话且小心些。”   佟图赖虽然没有明说,可话里话外,都带出是皇贵妃做了手脚,弄死了佟氏。   佟图赖用帕子抹了抹眼泪,沉默不语。   他心里认定了,一百句解释也不信了。   他拿出那么多钱财,就是为着消灾来的,这献上催命符,又算什么事。   坏了规矩,就得接受惩罚。   然而皇上一心庇佑,非说她是无辜的,这话旁人信,他佟图赖不信。   “奴才悲伤过度,说了胡话,还请皇上谅解……”佟图赖又忍不住抹了一把脸,轻声道。   他越是这样,康熙心里越是不忍。   佟图赖也算是忠心,为他做了不少事,佟氏没了,着实令人可惜。   “行了,你既然知道错了,改下便是。”康熙捏了捏眉心,看着佟图赖告退。   佟氏突然没了,他也有点感怀,毕竟是他的表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虽然她拎不清,但该打就打该罚就罚,从没想过要了她的命。   等晚间有空的时候,康熙去了景仁宫,就跟顾夏在说这个事儿。   “白发人送黑发人,瞧着就可怜的紧。”   顾夏也有些唏嘘,跟着感叹:“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年纪轻轻的,得了病照样要命。”   话刚说完,就被康熙往怀里又搂了搂,厉声斥责她:“这样话,以后少说些吧,不吉利。”   “嗯。”顾夏应了一声,乖乖的把头靠在康熙肩膀上。   他们两个特别善良的为旁人感怀一通,第二天早朝,就尽数化为炙热的怒火。   佟图赖果然好样的,这才一夜功夫,大半个朝廷上疏,不管说了什么,中心主旨只有一条。   瓜尔佳氏不堪皇贵妃之位,自她上位后,宫中已数年无所出,是乃妒妇之首。   再没有什么比子嗣攻击更厉害的了,在这个时代,天下女人一大宗罪便是无子。   不论是国母、宗妇、寻常妇人,只要沾染上这一条,便再没有活路了,好像一辈子再难挺起腰杆一样。   如果牵扯到上位者,那便还有一条,她够不够贤惠。   而贤惠的标准,大概跟后院女子挂钩,能让旁人怀孕,再好好生下来,安稳的养大,这才是一个当家主母应该做的。   皇贵妃虽然不是皇后,可在没有皇后娘娘时候,这个位同副后的位置,就变得至关重要了。   康熙忍不住将桌上的奏折全部扫到地上,狠狠一拍桌子,只震的手都红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冷声道:“都收起来,统计名单出来。”   佟家的势力,并不能指派大半个朝廷的人帮他说话,不过是集体发难罢了。   皇贵妃的存在,成了许多人的拦路虎,因此这一次一拍即合,都想一口气把贵妃拉下马,省的自家无出头之日,道理康熙都懂,只是他还是很生气。   自己捧到手心里都还来不及,却被旁人这么作践,于情于理,都是比较难以接受的事。   任何人的身上都有几根反骨,旁人越是反对,他就越想那么做。   康熙也不例外,他不过平平淡淡的宠爱着自己想宠爱的人,偏这些人联合起来,想要让他妥协。   这种事不能开头,一旦尝到甜头,以后跟臣民有任何分歧,大家都可以用联名上疏来解决了。   康熙冷哼一声,转瞬清空思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想了想,还是让魏珠那小子往景仁宫跑一趟,给皇贵妃透个信,免得她一无所知,做出错误的判断,那就不好了。   顾夏接到消息的时候,是觉得有些好玩的,可是心中隐隐敲响的警钟,让她的面色有些凝重。   自古以来,得到大臣一致上疏的宫妃,大都没有好下场。   杨贵妃和唐玄宗之间的爱情,千古绝唱,最后的结局是什么?还不是香消玉殒。   美人和江山比起来,说要美人的,大多都是哄人。   “是谁起头的?”顾夏转着手中的眉笔,轻声问。   这是她自己研发的,将短短的芯,塞进竖长的笔筒中,使用起来就方便很多。   海宁往外头看了一眼,无语道:“佟家起的头,他们觉得佟庶妃之死,跟您脱不了干系。”   一听这话,顾夏忍不住歪了歪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们玩的挺溜。   自己爱用些手段,就觉得旁人也是这样。   呵。   只是这一次的危机,来得太是时候了,在最低谷的时候,用最妙曼的身姿飞翔,想想也挺有趣的。   现在时机还没到,顾夏想着,康熙都遣人来跟她说一声了,说明事态真的比较严重。   想了想,顾夏起身来到书桌前,在宣纸上缓缓勾勒出麦穗的形状。   只这一样东西送过去,想必他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顾夏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而她,已经准备充足了。   能用自己手中的东西,为老百姓做一点实事,还能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简直太美妙了。   现在已经五月中旬了,一般在五月底或者是六月初收麦子,全看这几天天时如何,如果一直晴天,那收麦子就会早一些。   顾夏双手合十,对着晴天祈祷:“太阳啊,我这么爱你,你要一直在哦。”   最后等麦子收入粮仓以后,再下一场透墒雨,那可就最好不过。   她这边老神在在的,佟家也不遑多让。   当小辈问佟图赖,此次事件会如何发展的时候,他捻着自己的胡子,淡淡的瞟了一眼小辈,特别的胸有成竹:“蚁多还咬死象,你担心什么。”   小辈也跟着笑,“她一个全靠脸的女人,可撑不起象。”   佟图赖给他一个那你还问的眼神,接着就去忙别的了。   他一天到晚也忙得很,皇贵妃的事,对他来说挺重要的,但不是最重要的,只不过略挂心些便是。   他特意又等了等,缓了几日,才接着上疏。他的动作,就是一个行动的信号,一时间关于皇贵妃的奏疏,跟雪花一样往御案上飘。   康熙看着已经不生气了,只是按捺下来,等待着麦穗成熟。   只让人统计出来,都有什么人参与,他该好生的肃清朝纲了。   他之前的精力都放在战事上,对旁的事,难免有些精力不济,以至于一个比一个猖狂了。   如今三藩已定,他总算能抽出手,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但愿大清金瓯永固,莫要再起战端,他一个做皇帝的,稳坐钓鱼台,战事不能伤他分毫。   可百姓不同,只要战事起,苦的就是他们。   兵祸兵祸,这东西向来不好。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些朝臣就是安稳日子过多了,想要寻求点刺激啊。   顾夏却没他这会儿,这么多愁善感的,她看着肥嘟嘟的瓜娃子,有些愁。   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间突然不爱动了,还越来越胖,那肚子圆的跟什么似得,上称一称,好家伙,重了二十斤。   她怀孕也不过让一二十斤,这瓜娃子胖的比她还多,过分了。   这么一想,心里就是一突,总不能……瓜娃子有小宝宝了吧?这也太惊悚了,谁干的?   用手摸了摸瓜娃子的肚子,顾夏就有了三分肯定,是真的,瓜娃子肚子里有小瓜娃子了。   看这肚子大小,里头还有蠕动感,说不定已经快到日子了。   所以……哪只狗干的?   竟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瓜娃子,也太无情了。   “去寻猫狗房的人来,看看瓜娃子到底怎么回事?”   顾夏揉了揉眉心,无奈的冲着香襦挥手。   瓜娃子歪着头,用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那无辜的表情,好像在问,怎么了?   “你……怎么让别狗轻易拐跑了?”顾夏有些恨铁不成钢,“应该把别狗拐过来才对。”   “汪汪汪~”主人主人我爱你,再摸摸我~   “撒娇也没用。”顾夏板着脸哼了一声,就见瓜娃子扭过头舔了舔她的手,两只圆圆的眼睛天真无邪。   呆萌呆萌的,特别可爱。   “好了好了,随你高兴。”顾夏无奈,家里这五小只,一个比一个会撒娇,个个天生会卖萌,她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分分钟软的一塌糊涂。   奶豆儿轻轻喵了一声,在顾夏手边蹭来蹭去的,微微抬起自己的小下巴,看着有几分自豪。   “又不是你有娃,你自豪个什么劲儿。”顾夏含笑摸了摸它的脊背,将心底的猜测按下去。   这体型也相差太大了。 第84章   皇贵妃召唤, 猫狗房的人来的很快,一个清秀的小太监微微弓着腰,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顾夏抬抬手, 让他去瞧瞧瓜娃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禀皇贵妃娘娘, 它这是怀孕了,瞧着已经两个多月,还有半个月左右就要生了。”小太监躬身,轻轻的回答道。   顾夏点了点头, 朝着香襦摆手,意思是赏他, 带着赏钱,小太监被另外一个小太监送了回去。   看着歪头卖萌的瓜娃子, 顾夏没好气的横它一眼,那么问题又来了, 到底是谁家狗, 让它怀孕了呢?   带着这个不解迷题, 顾夏便去做旁的了。   反正生下来,总有一些爸爸的特征,宫中养狗的不多,到时候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佟家的事, 才是一个大威胁。   他们认定自己将佟氏弄死,最后的结局怕也是不死不休。   她有个万一不打紧,就怕佟家鬼迷心窍,冲着孩子们下手, 这样的事,她实在是无法接受。   以佟家以往的作风来看,出现这样的事,是非常有可能的。   “把两个小主子叫来。”顾夏朝着曹嬷嬷颔首,轻声吩咐。   幸好她这些日子,一直跟工部一道,研制一样东西,那就是枪,这东西可是个好玩意,这时候已经发展的不错了,距离顶峰,不过是一个推手的距离罢了。   就算是雏形,留给两个孩子防身,也是极好的。   胤禛和胤熙来的很快,他们两个虽然是小豆丁的模样,可顾夏知道,他们两个经常吃绿液果冻,又因着是她的孩子,是能百分百吸收的,所以……看似娇弱的两个孩子,直接干掉一个成年人不成问题   就比如她现在,胸口碎大石跟闹着玩似的,只不过她娇美的人设不能破,她也无意喊的人人皆知。   顾夏又犹豫了一瞬,看着两个孩子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还是拉开了自己的妆奁。   皇家的孩子,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成长,从小接触这些,并不代表就没有幸福童年,只要自己能给他们百分百的爱,他们就有百分之六十的幸福。   父亲应该给孩子剩下的幸福感,鉴于康熙是皇帝,可能没有这个技能,就算他百分之二十好了,那么剩下 的百分之二十,谁敢说,两个孩子自己,不能去获取这么低微的数据呢?   “看到这个玩意儿了吗?”顾夏微笑。   胤禛一点都不怕,好奇的伸出手,摸了摸冰凉的枪身,这东西纯金属打造,有一种冷厉的美感。   胤熙也是个胆大包天的,直接端到手上,对着枪眼打量。   顾夏:……   她原本为什么会有一种,两个孩子会害怕的错觉。   也是从这一刻,她明白,孩子远比她想象中,要坚强、聪敏的多。   “带上你们的玩具,跟我一起去骑射场。”   胤禛难得露出天真的笑意,问:“这是什么呀?”   两个三头身的小豆丁,不过八.九十公分高,只她大腿高度,手中端着跟他们身高不差什么的枪,意外的有些萌。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顾夏卖了一个关子,笑道。   胤禛歪头,乖巧的应了一声。   母子三人,一个上午都是在骑射场里度过的,刚开始不过是讲解理论知识,鉴于她自己也是刚开始学,因此并没有自告奋勇的上前,而是乖巧的和胤禛、胤熙排排坐,等待着武师傅的讲解。   刚开始的时候,顾夏跟着武师傅学习冷兵器的格斗技巧,无意间听康熙说到枪的时候,这才恍然,如果她有了这玩意儿,能一招毙命,她为什么还要近身肉搏,虽然说学了武艺照样防身,但她完全可以在学会枪械之后,再在天长日久的锻炼身体中,学习武艺。   康熙有些不同意,当时就拿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表情看着她。   “你让人把枪研制到这么大,”顾夏伸出自己的巴掌比了比,笑吟吟道:“那我不就手到擒来了。”   康熙无语的看着她柔嫩的小手,她的手指细长,可统共看起来,也就四五寸的样子,这么小的东西,她是逗他玩的吗?   “朕……”   顾夏不等他说完,就扑到他怀里撒娇:“你能做到的对不对,就算你做不到,可大清能人多的是,你让人研究啊,放心,钱从我私库里出。”   她从佟家弄了几十万两银票,加上原先的,还有她自己手头的闲钱,差不多也有上百万了,研制个小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后续我会再跟进的。”   看她水润润的眼眸,一直盯着他,康熙没抗住,叹了口气道:“不用你填,从朕私库里拨款,替你做下了。”   虽然可能是白用工,可万一有了成效呢?   顾夏欢呼一声,跳起来抱住他,狠狠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再交给你一个小玩意。”   顾夏掏出一本小札,上头写着,《百炼成钢》。   这是她刚写出来没多久的,吃多了绿液果冻之后,她发生了一些变化,前世看过的东西,慢慢的都回想起来,因此这本《百炼成钢》就是这么来的。   她如果没有绿液,可能会浑浑噩噩的,跟后宫妃嫔争宠一辈子,说不定会栽到谁手里,也可能是最后的赢家。   可她有了绿液,那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原本想不起的东西,那些只是过了一眼,从未放在心上的东西,这会儿尽数想了起来,说不定还有遗漏,可现在回想起来的这些,就已经尽够了。   康熙来回的翻看小札,忍不住大笑出声,在她脸上狠狠的亲了几口,轻笑着问:“你打哪来的这东西?”   “你知道生而知之吗?”顾夏骄矜的微微抬着下巴,笑言。   康熙斜睨她一眼,显然是不相信的,但是她不愿意说,也就罢了。   再说,愿意将这些好东西交给他,可见情深义重,旁的,便不重要了。   只是顾夏了解的比较片面,因此钢铁的研制陷入困局,只是出来的这一点小成果,已经够欢呼的了。   冰凉的枪在手中拿久了,就会有微微的暖,好像变得跟自己的肢体一样。   “说了这么多,你们先打一下试试。”   武师傅坚毅的脸庞上挂着笑容,像他们风里来雨里去的人,都有些不大注重外表,顾夏瞧了这些时日,觉得实在有些伤眼。   古铜色的肌肤,确实很有男人味。   但是上头泛着油光,再来个毛孔粗大,那就要人命了。   近距离观看的时候,特别的伤眼。   看了一眼胤禛肥嘟嘟的小脸颊,看着他神色认真的挂挡,忍不住笑了。   “砰~”   “正中红心,漂亮!”   武师傅忍不住赞叹,当皇贵妃让两个孩子拿着枪进场的时候,他是反对的,孩子进来添什么乱,只是打脸来的太快,他只不过是讲解理论而已,告诉对方应该怎么打,还没有实践呢,对方直接就可以结业了。   胤禛眨巴着卷翘的睫毛,看向顾夏。   “宝贝真棒,mua~”   胤熙一听,有些不服气,对着远方的靶子就开始了。   “砰~”“砰~”连响好几下。   顾夏已经不忍心看武师傅的脸色了。   “要不你也试试?”   武师傅舔了舔干涩的唇。   顾夏看了他一眼,随手射了几下。   当砰砰声响起的时候,武师傅已经不想去提醒她姿势什么的。   眼睁睁的,看着三个第一次摸枪的新手,啪啪啪跟神枪手一样,正中红心。   那种自我被打击得感觉,是无与伦比,难以接受的。   安慰的拍了拍武师傅的肩膀,顾夏荷包中的香脂,怎么也没好意思拿出来。   已经打击成这样了,再来点雪上加霜,他受的住吗?   武师傅看出来了,抹了一把脸,沉声道:“有话您就说吧。”   反正他被打击习惯了,三观被重塑这么多次,承受力已经好上些许了。   “本宫自制的香脂,可以改善肤质的,你放心,里面没有添加美白成分,不会让你变成小白脸的。”   顾夏摸了摸鼻子,觑着武师傅的神色说道。   武师傅舒了一口气:“好好好,早就想求个恩典,没好意思出口,您亲自送了,那真是太好了。”   旁人说他长相俊俏,可惜的是坡了一条腿,所以才说不来媳妇儿。   虽然他一直没有跟别人说,但是他觉得自己长相一般,不会收拾打扮自己,这才导致娶不来媳妇儿的。   然而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想法浮出,转瞬被他抛在脑后。   肯定不是因为他看皇贵妃看多了,审美被提拔到一个空前绝后的层次,所以跟小姑娘暗地里见面的时候,总觉得对方不堪入目,这才一直寻不来媳妇儿的。   长得好的,哪里肯找他一个武夫,那些俊秀的小书生,都不够挑选呢。   顾夏被他的操作惊了一下,转瞬又笑了:“本宫还以为,我够平易近人的,有什么需求尽管说,只要我能满足的,一般是不会拒绝的,只要你做好本职工作的话。”   她虽然暂时不能推翻半奴隶制,但是她可以宽厚些,不把别人当奴隶看,这样就好多了。   武师傅挠了挠头,那扭捏的表情,无端的让顾夏响起,做错事的瓜娃子。   就是那种带着点做了坏事的心虚,想要偷偷看你,偏偏又不敢的表情。   蠢萌蠢萌的。   用手帕擦了擦汗,顾夏轻声道:“本宫要回了,你且自便。”   说罢就带着两小只回了景仁宫,胤禛有点兴奋,都忘了装深沉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额娘,这把枪,以后就是我的了?”   “额娘额娘,我可以在枪上镶钻吗?”   两个小家伙的童言童语,逗笑了顾夏。   第85章   “这东西是你们的了, 自然随你们怎么处置,只是有一条,不要告诉旁人, 你们会玩这东西哟。”   吓到别人事小, 对方有了防备,她这一步棋,就白走了。   既然两个孩子对热武器没有阻碍,那么冷兵器的训练, 就要开始了,总要有自己的技能, 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虽然孩子小,可学到自己手里的东西, 才能成为自己的。   像是一些附加条件,在危险来临的时候, 并不能保护自己, 甚至会成为催命符。   毕竟谁都知道, 没有什么比死人更能保护秘密了。   计划定下之后,顾夏就没再太过关注。   她现在屋里堆着许多折子,都是上疏弹劾她的,康熙拿过来的意思是, 让她好生看看,旁人是怎么用各种语言,来表达自己内心深处对她的不满。   顾夏:……   这东西拿来给她看,就不怕她一个生气, 到时候全烧了,然后康熙无法跟朝臣交代了吗?   看似皇帝坐拥四海,牛的不要不要的,实则根本不是这样,总有些人死死的盯着,把自己当成皇帝言行的规定器。   说你不好,你还得忍着。   就像魏征一样,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皇上笑着听完,还得再夸赞他几句,完了就是一个君臣相得的佳话。   而康熙身边,也围着不少这样的人。   最重要的是,折子弄到她这里,最先防的是太皇太后知道,后宫处,‘后宫不得干政’的牌子还没去呢。   一边研读着旁人怎么拐着弯骂她,一边胡思乱想着,时间倒是过的挺快。   康熙对待这些奏折的态度是,不听不看不闻不问,就当没这回事似的,只暗搓搓的记下名单。   顾夏觉得好笑,撸着他埕亮的脑门道:“他说任他说,我看了都不生气。”   康熙狐疑的看着她:“是吗?一点都不生气?”   顾夏大度的‘嗯’了一声,她气什么啊,不遭人妒是庸才,而她遭了大半个朝廷的嫉妒,而且马上还能用自己的成就糊他们一脸。   康熙只一个劲不信,还把她搂到怀里,特别怜惜的说道:“你一直都很乖巧可爱,鲜少求个什么,有这样的宠妃,合该他们击掌相庆才是。”   再好也不是对方家里的,对方有什么好高兴的。   但是站在康熙的角度上思考,他这么说,一点毛病都没有,因此笑道:“管旁人做什么,要我说,都是一个个没有危机感,这才盯着点小事。”   “你要是年年科举,选拔上来的优秀人才排着队等待,你瞧这些老臣会不会办点实事,保住自己的饭碗。”   康熙摸着下巴,考虑事情的可行度。   奇货可居,如果奇货不再是奇货,那确实是另外一番景象。   “科举哪里那么容易,你父亲是开国以来满族第一个状元,想必在你心中简单吧。”康熙摸了摸顾夏的脑壳,跟看智障儿童一样。   顾夏:……   “天下的人才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只是这时候局限太大了,一则是战乱,二则是路不好。”   多少才子走着走着都没了,土匪、饥饿、生病什么的,在这个时候,都是致命的。   再说大清建国的年代短,许多人才也是刚刚培养出来,再一个,满汉之间还没有磨合好,康熙提拔了很多汉人大臣,可还有许多人在观望,这个新生朝廷值不值得信任。   康熙不愿意跟妃嫔说朝政,可顾夏说了,他总是忍不住记在心中,然后等时间去实践它。   “教育和医疗,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顾夏漫不经心的说出结束语,不愿意在朝政上说太多。   这时候是朝臣疯狂弹劾的时候,万一康熙被洗脑了,又听她对朝政一个劲的叭叭叭,真的以为她心里有个什么想法,那可真是没地说理去了。   她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就是一个小民思想,让她皮一下,抖个小机灵还行,真正这种关乎民生的大事,还是不敢粘手的。   因为一个决策的错误,就会关系着无数人的生死,这样的东西,在没有万分把握之前,她是不会去动的。   现在的情况就很好,她位高,康熙也一味的宠着她,想要做些什么,有最大的自由,不会被绑到火刑架上被烧了,也不会被剥夺她的研发成果,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是不知道,绿液这东西,能不能完好的保存的后世,比如说现代文明在某一天获得了它,然后彻底的研究之后,做出有利于人民的事。   想想还挺激动的,只是这样的事,真的只是想想罢了。   首先谁也无法肯定,若是落入恐怖分子的手里,那就不妙了。   当小麦成熟的时候,顾夏就乘坐着马车出宫了,康熙也想去,但是朝臣绊住他了。   这些日子,对于皇贵妃的弹劾很多,但是康熙一直都不受理,弄得很多人心里惶惶然,也有很多人察觉到问题来,疯狂的给康熙施压。   君臣之间,就是你进我退的关系,他们平日里也是玩的熟溜,想要保住皇贵妃,康熙必然要拿出自己的利益来换。   而他在前朝努力,有人递了帖子进后宫,直接跟太皇太后反应这个事。   来的人,依然是佟夫人。   她乖巧可爱的女儿,就这么没了,只是给了一句病重,和并不荣耀的身后事,她无法接受,誓要将皇贵妃拉下来。   而在这时,她也收到了佟氏留下来的信息。   那显然是匆忙留下的,上头写着,‘自打皇贵妃得宠后,后宫无一人侍寝。’   刚开始的时候,佟夫人有些不明白,什么叫无一人侍寝,彤史上头写的满满当当,虽然是频率低了些,可每个月,总有个别嫔妃会被召寝,这话又从何说起。   直到……佟图赖来到她屋里,只是晃了一圈后,就在侧间搂着她的丫鬟睡了,她在陡然明白,点了谁的名,并不一定能够侍寝,也有可能是旁人代劳。   而这个旁人,显然是皇贵妃其人了。   太皇太后并不相信,甚至想赶走她。   “佟家的,哀家知道,这丧女之情,痛彻心扉……”   只是大白天的说胡话,就有些不好了。   佟夫人抹了一把泪,认真的整理语言,半晌才条理清晰的将自己的猜测奉上,并双手托举上佟氏留的字条,看着那熟悉的字体,佟夫人泣不成声,半晌才道:“小女没了,是她福分不够,没那个命伺候您,可……留下这样的话后,就突然没了命,显然是发现旁人的命脉了。”   这个旁人,自然就是皇贵妃了。   太皇太后想到自己每次对上皇贵妃,着实没什么好日子,因此无语道:“这算是什么证据,莫要随口乱说。”   佟夫人并不着急了,稳稳当当的喝了一口水润喉,这才轻声道:“最大的铁证自然不是这个,后宫打皇贵妃受宠后无所出,这是谁也无法反驳的,而只有一次有音信,甚至早上传的,下午就没了,这其中,谁知道有多少文章,是真是假,您派人去妃嫔处问一声,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太皇太后又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可她好好的养老日子不过,闲疯了替旁人奔波。   “行了,莫要满口胡言,这两年日子特殊,皇帝鲜少进后宫,哀家也是看在眼里的。”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命苏麻喇带佟夫人回去。   看着殿门开合,轻叹了一口气。   她才五十,正值壮年哩,这样的年岁养老,确实有些不大合时宜。   而在宫外的顾夏,这会儿顶着个大太阳,看着户部的人忙活。   一个老农身边跟着一个官员,配比特别均匀。   老农刚开始还战战兢兢的,看着身边的大爷,都快不会呼吸了。   可是看到面前的麦田,忍不住又哭了。   这麦田紧挨着的,就是他自己种的地,他宋老三在种地上,那真是一把好手,方圆几十里,就没有比他收成更好的,可他引以为傲的麦田,在贵人种的麦田面前,就像是一个笑话。   甚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贵人就是贵人,种个麦子都比他们这些不识字的厉害。   瞧瞧那一个个沉重饱满的麦穗,老农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他常年下地,又吃不饱,整个人精瘦精瘦的,脸被晒得黑,一笑满脸褶子,一口大黄牙,眼里却闪着激动的泪花。   他这么会侍弄庄稼的人,种出来的麦子向来是要上贡的,可这会儿跟贵人种的比起来,跟杂草似的,再让他上贡,他是没那个胆气了。   顾夏看着周围一片金黄的麦田,紧跟着笑了。   “莫看了,开始收吧。”扬声说着,顾夏就看到那些老农和户部的官员,小心翼翼的下地,跟朝圣似的,先冲着麦田磕头,这才小心翼翼的下镰刀。   麦田并不大,配备的人又多,不过一个上午的功夫,就已经收出来了。   因为是第一次,要做详细记录,因此还没有脱粒,就先上称称了,看着一亩地好几千斤,这种虚荣的繁华,顾夏也忍不住笑了。   麦秆固然重,可也是有比例在的,这么算下来,一亩地上千金的产量,是保住了。   自然有这个产量,分到农人手里,就算只能出来六成,那也不错了。   户部尚书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摘了一个麦穗,在旁人谴责的目光中,搓了搓,再顺嘴一吹,将净粒倒在口中,那微甜弹润的口感,顿时征服了他。   “太好吃了。”   户部尚书感慨。   “是吗?”顾夏问。   户部尚书:……   我的额娘啊,忘了这位大爷在这了。   想了想,户部尚书吹了一波彩虹屁,想到之前的联名上疏,他不由得庆幸,幸好他没有这个心思,要不然这样的成绩出来,鬼知道脸有多疼。   麦子被装上车,上头盖着塑料布,由兵卒压着,往京城去。   这东西晒干脱粒,大概要在御花园进行了。   毕竟皇上想要近距离的观看,只有这个地方比较方便。   金銮殿。   朝臣还在跟康熙对喷,说的吐沫横飞,大义凛然的,直接让宠妃事件,上升到朝廷事件,说的就像是康熙不杀了皇贵妃,就跟一个昏君似的。   康熙双眸微阖,静静的听着他喷。   在那个御史停的时候,还慢悠悠得来了一句:“接着说,朕听着呢。”   御史有苦难言,再怎么激烈的情绪,一遍又一遍的叙述之后,都会跟智障似的。   而毫无疑问的,这会儿队友看着他的眼神,肯定跟看智障差不多。   梁九功看着魏珠那小子远远的对他点点头,知道事情已经办妥了。   因此上前去,在康熙耳边轻声禀报。   康熙闻言,勾唇笑了。   “说了这么久,想必众位爱卿累了,不如一道去御花园走走吧。”   御史这会儿满脑袋都是汗,闻言如释重负,第一个响应。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到的机会挺好的,车队也是刚刚到。   佟图赖看的不解,看着康熙愉悦的笑容,知道这会不是泼冷水的时候,因此静静的等待着。   康熙却跟他们闲话家常起来:“众位爱卿觉得,以今年的年景,小麦亩产多少,才应当啊?”   民生这东西,他们还是会关注的,甚至这么多年没变过,至于多几十斤少几十斤的,众人也都没在意。   因此就有人异口同声的答:“四百斤的亩产,便是顶好的。”   康熙含笑回眸,望着这些朝臣,轻笑道:“都这么认为的?”   看着他们一个个的点头,康熙便不再多说,静静的立在那,等待着兵卒卸车。   他们的行动很快,也很稳,这点手上功夫,大家还都是有的。   只是朝臣看着一个农人一个官员一个兵卒的配合,有些不解,什么东西值得这么大张旗鼓的,甚至要满朝文武都在这里候着。   看到他们揭开塑料布,露出里头的麦穗的时候,这种不解达到了顶峰,麦子谁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实在算得上贱物了。   这片空地挺大的,可车队将里面铺的满满的,就显得有些狭窄了。   看着那些麦穗,有从底层做起的朝臣,面色已经微微变了。   纵然再不关注民生,可他们这些寒门,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麦子跟他们往常见的麦子有什么不同。   实在是太过饱满了,而且麦穗很多,不用在手里颠就知道,肯定沉甸甸的压手。   这些寒门出身的朝臣,不约而同的看向康熙,所以叫他们来,到底是为着什么?   想到这些日子,众臣的弹劾,寒门的心中不由得冒出一个突兀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李可爱告诉大家一个查看自己营养液的方法,比如说点击李诗情作品详情页面,收藏隔壁有一个灌溉框,然后再点击全部营养液都要贡献给大大,然后就知道自己有多少了。   ——————爱抽红包的李可爱。 第86章   难道这些都是皇贵妃弄出来的?   那可真是不敢置信。   这些朝臣,就没有一个傻的, 特别是在队伍中间, 瞧见了皇贵妃的马车,心中俱是一突, 脸色都变了。   如果是这样, 那么他们的发作, 将变得无理取闹,和不识大体起来。   这些问题在女人身上不打紧, 可是在忧国忧民的朝臣身上,就有些不应该了。   对方一心为民, 他们这些朝臣一心拖后腿?   画面太美,真的有些不敢看。   佟图赖和赫舍里家的叶戚对视一眼,都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康熙欣赏够众人的调色盘一样的脸色,半晌才微微笑道:“这是皇贵妃的麦田, 之前呢,有一片五六亩的,被毁了一亩多。”   佟图赖的脸色有些发青。   康熙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按最普通的亩产千斤来算,也毁了一千多斤的麦种。”   看向一旁的佟图赖, 康熙见那脸色着实精彩, 不由得笑了:“不过朕也罚过了。”   底下的朝臣有些懵,这是重点吗?重点在皇帝说的, 普通的!亩产千斤!   当谁家没有庄子还是咋,这亩产撑死三四百斤,还是伺候得当, 逢上好年景的。   亩产千斤?呵呵。   那存在于想都不敢想的传说中,自古以来,从没有那么高的亩产。   一边户部尚书快步上前,这时众人才发现,这老东西今天没有参加早朝。   “启禀皇上,十八亩六分地已经收获完了,预估亩产千金已定。”   康熙这时也顾不得打脸朝臣了,自己高兴的跟什么似得,扬声道:“皇贵妃大善,在景仁宫研制出亩产千金的稻种,实堪皇后之位!”   掷地有声的话语刚落,佟图赖就是一阵窒息,赫舍里氏也强不到哪去。   不过后宫的女子想要做皇后,这些大家族,谁不想出一个皇后出来,已经尝过甜头的佟家、赫舍里家,又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   可在这样的千秋功业面前,一切都成了空。   一个皇帝的最高评价,不是他占领的疆域有多么辽阔,而是他能不能让百姓吃饱穿暖。   而如今,帮助他做好这个事的人出现了。   瓜尔佳氏。   皇后。   佟图赖快要咬碎一口牙,却不得不挤出笑容恭喜。   朝臣看着皇上往马车处去,也不知道含笑说了什么,马车就一路走了。   顾夏透过帘子,打量着外头的朝臣,也跟着笑了。   她的目标实现了第一步,往后的路,要稳扎稳打慢慢走,她一点都不着急。   麦种的改良只是第一步,还有稻种,各种辅食蔬菜种子,她的目标是星辰大海,不是后宫的一亩三分地。   回到景仁宫以后,胤禛、胤熙正跟着武师傅学习,小拳头紧紧握着,跟在武师傅后头出拳,看着还真有几分意思。   顾夏立着看了一会儿,就听武师傅道:“昨夜里有几只老鼠,奴才扔到柴房了,有空您看看。”   “嗯。”   她挺喜欢武师傅的,因此以面脂试探,对方接受了她的橄榄枝,投诚过来。   “你跟海宁交接,交给他也行,或者自己审了给结果也行。”   顾夏看着他的星目,含笑道。   现在还在磨合期,不管武令盛做了什么,海宁都会再检测一遍的,因此也不怕他出错。   “教完两个孩子,把入职套装领取一下。”说了几句,顾夏就往东暖阁去了。   皇庄上的麦田已经成熟收割了,她院里这些还差两天火候,麦粒还有些水,不够成熟。   不过现在麦种没有那么奇缺了,顾夏就命人割了两把,搓掉外皮以后,放到瓦罐里翻炒。   这个时候,麦粒水分多,又甜,炒出来弹弹的,特别好吃。   最起码俘获了五小只的心,胤熙特别喜欢,吃了一把又一把,小嘴巴都没停过。   顾夏怕她烂牙,一直拦着她吃糖,小孩子哪里抵挡的住甜食的诱惑,沾点甜味就高兴的紧。   胤禛倒还端的住,他特别无欲无求,甜的也行,咸的也成,给什么吃什么。   比瓜娃子好养多了。   瓜娃子现在肚子圆圆的,比顾夏还娇气,动不动就哼哼唧唧的躺倒在地,要亲亲摸摸才能起来。   那撒娇卖萌的小眼神绝了,顾夏一向扛不住,想着它也是个孕妇,当娇宠着,也就随它去了。   胤熙掏出自己的新枪显摆,顾夏被上头的碎钻闪瞎了眼,虽然这时候碎钻不值钱,只是因为是舶来品,才价钱不低。   碎钻在阳光下,折射着闪亮的光芒。   可镶到枪上,看着实在太非主流了。   这会儿天已经很热了,特别是收麦的时间段,更是需要高温来把麦粒晒干。   顾夏立了半晌,觉得腰有些酸,就搬来太师椅,坐在门边上,既能有阴凉,又亮堂的厉害,最是适宜处理宫务。   她现在对这个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可这东西又不能交到旁人手里。   接着这个便利,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不管给谁,都是一个大危机。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明显的能看到愉悦感,他唇角微微翘起,带着笑意。   “这么高兴?”顾夏趴在他肩膀上,探头去看他手中的折子。   康熙轻轻嗯了一声,含笑道:“你今儿给我涨面儿了,朕很高兴。”   顾夏嘿嘿笑了两声,特别不客气的说道:“碰上我,您是捡着宝了。”   她前世若不是寻常的高管,而是富贵之家的女孩,历史说不定又要重写。   可惜她是小富之家来的,贸然有一个对自身有好处的绿液,并不知道其中的用处。   还是眼界太窄,后来就跟康熙、姐姐处出感情来了,再说旁的,也是枉然。   现在经历的事情多了,思路开阔,眼界高一点,也脱不开康熙的密网了。   康熙静静的凝视着她,皇贵妃真美,可相处的久了就知道,比她皮相更美好的,是她璀璨夺目的灵魂。   他的面非常广,经常手不释卷,一刻也不想放弃学习的机会,充实自己的过程,远比宠幸妃嫔更让他有愉悦感。   更重要的是,想在自己女人面前嘚瑟一二,总是分分钟会被跟上节奏。   皇贵妃学习的速度和毅力,让他有一种紧迫感。   一不小心被自己女人比下去这种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起来也是心酸的紧。   而且皇贵妃还不爱显摆,你不跟她嘚瑟的时候,永远不知道她的水有多深。   顾夏在他面前摆了摆手,轻笑着问:“想什么呢?”   康熙回神,冷哼一声。   一点都不知道捧着朕,哼。   顾夏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她有解决问题的绝招。   若是惹了他生气,只管腻歪上去,挨挨蹭蹭的撒娇,要是还不管用,啪啪亲两口,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如果亲两口不管用,那就再亲两口。   “啪叽,啪叽。”   康熙捂着自己的脸,斜睨她一眼,无奈道:“鬼精鬼精的。”   顾夏无辜,她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将她揽到怀里,加深了这个吻,半晌两人唇分,康熙含糊道:“安歇吧。”   谁知道顾夏一翻身起来,忙乱的穿着衣裳,轻声道:“我听到瓜娃子惨叫了。”   康熙:……   除了捶床,竟然不知道还可以做些什么。   紧随其后的起来,等康熙到,瓜娃子已经窝在狗窝里,低低的哀鸣。   顾夏手足无措的立在边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狗狗下崽,等待它自己发动?   这个天也暖和,狗窝也是一早都布置好的,热水晚上是常备的,就等它发动了。   瓜娃子哼哼唧唧的撒娇,黑溜溜的大眼睛湿漉漉的,泪水弥漫。   看的顾夏心疼的要命,这小东西养的比胤熙还娇,生崽真是受大罪了。   借着视线的阻挡,顾夏往它嘴里塞了一颗绿液果冻,看它吧嗒吧嗒的吞了,这才放心一点。   狗狗生崽还是快的,但是瓜娃子很痛苦,包着一泡泪,可怜巴巴的看着主人。   “汪~汪~汪~”主人主人我好痛啊,嘤嘤嘤嘤……   顾夏一直帮它顺毛,从心理上安抚它,谁知道它更娇气了,一个劲往顾夏怀里钻,要抱抱才肯生。   康熙:……   他跟这些小东西都不大对付,王不见王的那种,这会儿看对方这么可怜,也跟着蹲下去,摸着它脑袋安抚。   谁知道瓜娃子不领情,冲他一顿凶。   本来安稳窝在边上的奶豆儿也跟着呲牙咧嘴,一看就知道是在凶他。   康熙冷哼一声,立到边上不动了。   两小只这才安生下来,紫貂慢悠悠的从外面进来,看到这阵势,吓得蹦起来老高。   对它这蠢样,顾夏表示没眼看。   瓜娃子很勇敢,没一会儿就生下五只小狗?看着应该是小狗吧,顾夏不确定的想。   嘴好像秃了些,这怎么还有白毛的。   从黑到灰再到白,跟生着生着没墨水似得,一溜派来还挺喜感的。   将奶豆拎过来,摆到白的边上,顾夏觉得自己要破案了。   几只幼崽,越黑越像瓜娃子,越白越像奶豆儿。   “你们这是一个窝里自我消化了?”点在奶豆儿的额头,训它。   奶豆儿一点都不怵,小尾巴摇的欢实,帮瓜娃子舔幼崽。   瓜娃子一二百斤,人立起来比顾夏都高,长得膘肥体胖的。   奶豆儿也肥嘟嘟的,约摸有……一二十斤,一只猫再肥也就那样了。   想了想,顾夏还是污了一把:“你这是怎么够着的?”   奶豆儿喵喵叫了一声,凑到瓜娃子跟前,几只崽都不管了,疯狂献殷勤。   这就算瓜娃子趴着能够着,这猫也是出了名的小……   安慰的拍拍瓜娃子,这必须是真爱,跨越了物种和本能。 第87章   "你说, 女儿国国王, 对唐僧到底有没有情?"   顾夏合上手中的话本,轻声问道。   她眼前浮现的是,老版西游记中, 女儿国国王的风情万种,还有唐僧的欲拒还迎。   原本看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从脑海中重新扒拉出记忆, 等于又看了一遍, 感触深了些,也更有些想法。   她觉得,最后如果不是蝎子精出现捣乱,西游记就可以大结局了。   世上会少一个高僧,多一个凡尘男人。   康熙无语的看着她,提出不同看法:“就如他自个儿说的, 就算他睁开眼睛看了, 又能怎样?”   他既然有能走十万八千里的决心, 又怎么会为了一时心动而留下。   顾夏这会儿看的正在感怀, 一听康熙那么说,顿时不满意了。   “那你呢?如果是你, 你也要走么?”将自己代入女王一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康熙瞅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想说她多想了, 看着那微微带着水意的眼眸, 顿时后悔了,自己惹恼的人,还是得自己哄。   “朕的心里只有你,半分留下的可能也无。”   “强词夺理。”顾夏嘟囔,却忍不住笑了。   霸道的坐在他怀里,软嘟嘟的唇印上去,顾夏含笑道:“一个不能留,一个不能走,他们各有各的责任,你我二人天造地设,合该凑成一对儿。”   “女孩家,说这个不矜持。”康熙被她攻击,决定在言语上找回场子。   然而顾夏还有更不矜持的,直接剥了他的衣衫,在腹肌上亲了一口,遗憾道:“如今在孕期呢,不能这样那样。”   康熙可怜巴巴的拢住自己的衣领,无语道:“你且缓着些。”   顾夏又亲了一口,舒服的窝在他怀里,柔声道:“往常我要你缓着些,你反说我扭手扭脚的,我听你的?”   “朕听你的。”康熙被噎了个半死,只好把被子盖在她身上,柔声道:“行了,睡吧。”   封后大典定在中秋,那个时候天气好,一天功夫下来,也不至于太难熬。   康熙扭过脸,正要犹豫说不说,结果对方已经睡着了,替顾夏掖了掖被子,也跟着睡去。   当初湿麦进宫,大致的数摆在那,只是亩产千斤的数字太过惊人,没有实打实的干麦摆在眼前,总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如今五六天过去,今儿白日已经脱粒装仓了,他亲自盯着的上称的,亩产千斤只是个虚数,竟然还出去了点。   这一次种麦的过程,除了两人出去看了几次外,并没有特殊对待,全靠天时和几个老农的侍弄,因此有这样的数字,他心中才会忐忑了些。   这么想着,到底微笑着睡去。   一是为着他的千秋功业,一是为着这天下百姓。   第二天顾夏一起来,就看到康熙含笑看着她,白色的寝衣松松垮垮的系着,露出里头结实的胸膛。   “怎么没有去早朝”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顾夏打了个哈欠,看向外头。   今儿天这么好,大清早的太阳已经老高了。   “朕这是回笼觉。”康熙答。   说着也跟着顾夏的动作起身,在她望着外头的时候解惑:“现在已经九点了。”   顾夏讪讪一笑,这么说来,确实不早了。   “唔,越来越贪睡了,我打算把宫务交给下头人分一分,你看怎么样?”顾夏想着,自己的精力确实有些不济事。   “交给谁呢?”康熙以为她说的下头人是奴才们。   “宜贵人和惠贵人都不错,人爽利,又知道利害,平日里也聪慧的紧,在淑芳斋也肯用工读书。”   顾夏经过这段事件的考察,心中已经有数了。   康熙沉吟半晌,觉得有些不妥:“养大了心,又得处理。”   “且不说还没有养大,只要你得态度端正,谁心里没点谱呢?”顾夏扑哧一声笑了。   这样的担忧她也是有的,后宫妃嫔跟她是竞争关系,一般情况下,她确实不想跟她们打交道,但是她独占康熙,已经毁了对方所有的可能,如果连点看不上眼的小权力都不想放手,那也不大好。   康熙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是躺枪:“朕的态度绝对没问题。”   “那不就得了,你只要不抛媚眼,她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分寸自然在心里埋着。”   顾夏回眸笑。   再说了,处理宫务虽然说时不时的要来她这里禀报,可康熙白日来的机会并不多,能碰上的就更是少了。   至于把心养大了……   其实她心中模糊是有一点想法的,如果说,宫务都能把人心养大的话,以后她要做的事情,对方更加不能沾手了,倒是正好做了一个检测呢。   “把妃嫔培养成一群娘子军,倒也是不错的想法。”   顾夏想了想,娇滴滴的美人都强悍起来,一个个的职业干练,说不得又是另外一番风景呢。   如今剩下的这些妃嫔,什么都还没有做,她不能一竿子打死了。   “随你了,只是到时候对方欺负你,你不要来朕这里哭鼻子。”康熙斜睨她一眼。   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顾夏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我不找你,你打算让我找谁?”   这是一个危险的话题。   康熙眯了眯眼,狠狠的亲回去,半晌才冷哼一声道:“净给朕惹麻烦。”   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立马改口:“朕的小可爱厉害着呢,肯定不会给朕惹麻烦。”   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顾夏也忍不住跟着笑。   “哎哟。”顾夏轻哼一声,康熙紧张的凑过来,就看到她笑的跟一朵花似的:“动了动了,这破孩孩,冷不丁的踹了我一脚。”   有双胞胎的时候,有胎动她激动的不得了,能感动的眼泪氤氲。   轮到这个,她就淡然许多,没有那么大的感触了,算是比较镇定。   康熙却激动依旧,摸了摸顾夏微凸的小腹,柔声道:“快快长大哟~”   如今大清储君已经立下,不管顾夏生男生女都得宜。   顾夏倒没想到这一茬,柔声道:“不用听你阿玛的,你想怎么长就怎么长,健健康康的就成。”   康熙:……   他就那么随口一说。   两人闲话几句,康熙看了看怀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自个儿走了。   顾夏目送他离去,摸着自己翻腾的肚子笑。   “奶豆儿!不许把崽崽叼出来!”顾夏一回眸的功夫,就见小五被奶豆儿叼出来放在她脚边,奶豆儿还特别得瑟。   往常都是瓜娃子皮一些,奶豆儿乖一些,自打瓜娃子下崽,奶豆儿不得了了,觉得自己能的能上天,特别皮。   摸了摸哼哼唧唧的小五,顾夏有些无奈,赶紧捧到手心里,给瓜娃子送回去,她已经听到对方的长啸声了。   本来瓜娃子怒气汹汹的,见是顾夏来,瞬间软软的哼唧几声。   看到奶豆儿跟在后头出来,顿时又凶起来。   顾夏好笑,看着夫妻俩吵架,最后以奶豆儿惨兮兮的捂着眼结束。   安抚的亲了亲瓜娃子,往它口里塞了一颗绿液果冻,这才往外头走去。   既然跟康熙过了明路,宫权的事,她就该打算起来。   好多宫务琐碎,需要耐心处理,这样就耗时间,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把宜贵人和惠贵人揪出来,也是想找个助理、秘书这样。宫女嬷嬷到底有些不方便,后宫的这些包衣,都是同气连枝的。   见面总是有几分情,不如用后宫妃子来的顺手。   “把宜贵人和惠贵人召来,就说本宫想她们了。”顾夏冲着香襦吩咐,见她答应了,和一个小宫女一道出去,这才拿出册子阅看。   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来了,顾夏含笑示意两人坐下,亲切的问了功课,这才柔声道:“你们两个的功课最拔尖,这才有事吩咐你们。”   如果她是皇贵妃,就要用麻烦来形容,可她现在是皇后,就算给了旁人天大的麻烦,那也是吩咐,是恩典。   宜贵人一听就笑了:“您尽管说。”   惠贵人也含笑点头,心里却在盘算,难道是有什么谋略不成?   将两个人的神色看在眼里,顾夏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如今怀着身孕,精神短,就想着找姐妹分担一二,不知你二人可有兴趣?”   分担宫务?这样的好事,谁能有意见。   宜贵人脸上挂着的笑,顿时从七分真诚,变成了十分。   “主子娘娘有吩咐,嫔妾不胜欣喜。”   顾夏看向惠贵人:“你呢?”   她膝下有大阿哥,想的也就多些,瞬间往皇位上靠拢了,毕竟对方现在是皇后,那膝下的皇子就是嫡子,拉拢她,是想让保清做些什么吗?   不过犹豫一瞬,顾夏就收回视线,浅浅的说道:“那就宜贵人了。”   说罢不待她说些什么,就牵着宜贵人的手起身,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香襦含笑立在惠贵人跟前,笑道:“贵人您请……”   惠贵人有些失落,她不过犹豫一瞬,怎么就被抛到了脑后了。   顾夏也有自己的考量在,平日里惠贵人比较拔尖,她就愿意给对方一个机会,可是对方犹豫,那说明内心是有依仗的,在盘算她谋算什么。   天可怜见的,她这次可真的是施恩。   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敢寻有异心的来。   这么想着,顾夏回眸,冲着香襦吩咐。   见她回身,惠贵人心中一个激动,这是又给自己一个机会了?谁知道就失落的听到对方的话语,并不与她相干了。   “将荣贵人和张答应寻来去。”索性凑成一个三足鼎立的局面,也好控制些。   相互掣肘,怎么也比一家独大的好。   香襦脆生生的应了,转身又去了淑芳斋。   淑芳斋这会儿正在休息,看到惠贵人去而复返,眼神都有些闪烁,见香襦又点了两个人过去,剩下的那些,看着惠贵人的眼神就有些意味不明了,心中有一万个猜测在浮动。 第88章   宜贵人、惠贵人、张答应跟在顾夏后头, 连续忙活了月余, 才算是把基本事情记下了。   顾夏也能轻快许多,不再像往常那样忙乱。   当天越来越热的时候,她的身子也越来越重了, 平坦的小腹渐渐的凸出来,把薄薄的夏衣顶的老高。   刚开始胎动的时候,她还有些庆幸, 瞧着肚子不大的样子, 还以为是一个呢。   然而事实上是,没过几天的功夫,另外一个也活跃起来,好么,这下就不用怀疑了,她这次又是双胞胎。   越是这样, 她下一次越是不要再生了。   四个孩子, 这在现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以组成一个超生游击队了。   她对生孩子的排斥, 最大程度来自于两次难产, 其实本身是很喜欢孩子的。   希望这一次能够一切顺利,她再也不要经历那样痛苦的时刻了。   这么一想,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种体内的鲜血流光的感觉,没有几个人会喜欢的, 最起码她就不喜欢的。   濒死的感觉, 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头去。   摇了摇折扇, 顾夏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她定然会好好的,瞎想是不对的。   她现在有些不大爱出去,太阳火辣辣的照耀着,蝉鸣声一阵一阵,她连头发丝都拒绝阳光的照射。   只苦了帮她工作的三人,来来回回的跑,刚开始还讲究的打伞,后来耐不住,直接风里来雨里去的来回走动。   几日不见,三人就晒黑了一大截,可精气神格外不同。   原本整日里无所事事,顶多就是去淑芳斋上课听课,到底有些想枯萎的意思,可这人忙起来,日子充实起来,没空东想西想的瞎想,精神就立马变得不一样。   “这些日子有些热,御花园里头有几个奴才中暑了,已经遣了医女去看,现下已经好多了。”   宜贵人看着手中的小札,快速的汇报。   经过这些时日的磨合,她已经知道,这些小事,顾夏是全权交给她们了,只需要过个耳朵听,没有问题就不会多说的。   张答应负责的事情就比较小了,寥寥几句便说完了。   荣贵人润了润喉,跟着快速的汇报起来。   她喝了一口,忍不住又喝了一口,不得不说,皇后这里,就是一盏茶水,也比旁人处好喝些。   刚开始的时候,她心里是存了点观望的想法的,只是现在,她已经彻底被她折服,作为最早的一批妃嫔,她和皇帝的年岁差不多,想要承宠,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现在手中捏着权力,日子已经很好过了。   如果一个不慎,做错事,被皇后抛弃,再想起复,就更加的艰难了。   她膝下还有一个公主,只要跟皇后打好关系,她和公主就有好日子过,可她若是搞出幺蛾子,相信以皇帝的无情程度,定然是她不想知道的后果。   她自打长华去后,再也无宠。   她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后悔的,当初皇后要养,就给她养好了,她拼死拼活的要回去,几天功夫就没了。   要不然她的长华,说不定还有个半嫡之名,旁的不说,一个亲王定然是有的。   思绪虽然还在散乱的飞,可是她口中却依旧伶俐的禀报着。   顾夏不时的点头,轻笑道:“成,这些日子你们做的都不错。”   见三人微笑点头,顾夏也跟着笑:“那就恭喜你们了,通过考核,以后这些就交给你们了,只需要每天交工作日志就可以了。”   说完冲着海宁摆手:“跟几位主子好好说说,什么叫工作日志,格式和写法,都交代清楚了。”   海宁微笑着点头,见顾夏离去,肉眼可见的,整个人如同高山冰雪,瞬间冷冻起来。   剩下的三人:……   顾夏直接回去看书了,等她回神,已经到了午膳时分,香襦一边给她端来膳食,一边道:“两位主子去乾清宫了,说是不回来了。”   “好。”顾夏随口应了,并不在意。   两个现在跟着已经好转的瓜娃子一起,满天下乱窜的,特别好动,反正武师傅在跟着,宫中也没有什么危险,就随他们去了。   再说,两人秋日就要入上书房,跟大阿哥、太子一道读书了,早晚都要放飞出去的,现在只不过早了些罢。   他们两个说来也是奇怪,怎么都晒不黑,武师傅又晒黑了一截,他们两个还是嫩的跟豆腐一样,特别白。   晒的狠了,也不过是脸颊红一点,瞧着气色倒是更好了。   “绿豆汤给他们送一点去。”那里头她掺了点绿液,特别解暑好喝。   香襦应了,转身和香榧一道盛了一坛,跟一个小太监一起,往乾清宫去了。   顾夏看了一眼,淡淡一笑。   到了下午的时候,慈宁宫遣人来了,苏麻喇姑带着一个面生的小宫女一道过来。   顾夏没怎么犹豫,直接宣了她们进来。   苏麻喇前些日子被康熙赐了恩典,如今要叫苏麻喇姑了。   她进来后,直接笑道:“奴才又厚着脸皮子来了,老祖宗吃用您腌的小菜,受用的紧,日日都离不了,这才几日功夫就没了,就遣奴才来问一声,看您还有没有。”   这人老了,口味就重些,小菜脆爽可口,一吃就爱上了。   瞧着不大显,一坛也就几日功夫。   顾夏闻言笑了,柔声道:“老祖宗喜欢,就是晚辈的荣幸。”   说着就冲香榧颔首示意:“统共好几样,都取一点给苏麻喇姑。”   原本献上去是个心意,对方吃不吃的,她都不在乎的,吃完了觉得好,那是肯定的,不来要,她下回做新的才会给。   毕竟她现在已经是皇后了,面上好看就行了,不需要再刻意讨好别人。   说着顾夏突然又想起,早先太皇太后也要过一次她酿的酒,后来她很少动手,也就没有送,恰巧这次孕期无聊,又做了一些。   “青梅酒给老祖宗也搬一坛子,也算是小辈的一点心意了。”   顾夏含笑说着。   苏麻喇姑闻言,笑的更加真诚了。   送走两人以后,顾夏打了个哈欠。   要说孕期有哪里不好,大约就是一点了,太过容易疲累,睡个懒觉都是累的,那种感觉简直崩溃了。   “主子娘娘,奴才总觉得那小宫女有些面熟。”香襦咬唇,轻声道。   顾夏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你的感觉没有错,她是老熟人。”   前些年,她刚有龙凤胎的时候,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宫女在假山后头哭。   那时候她还是比较同情心泛滥,和比较善良的,因此停下问了几句。   这才知道这宫女的老子娘都死了,偏她刚进宫没多久,也没钱捎出去安葬老人,只敢偷偷躲起来哭。   因此送了她多少银子来着,她已经忘了。   那时候她大约还做着能回到现代的梦,因此对银钱紧张,却并没有那么看重。   只是今儿再看,不由得好笑,这宫女自打进了景仁宫,一个眼神也没有往这里飘,可见早都忘了这茬,或者是不放在心上了。   “她长的可真灵巧。”   香襦感叹。   美倒是不见得有多美,就是灵巧,小鼻子小眼小嘴巴,脸蛋也是小小的,趁着白白的肌肤,看着特别的秀气。   整个人灵秀婉约,还有几分楚楚可怜。   “不喜欢在后宫看到美人儿。”香襦嘟囔。   顾夏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宫里有美人儿,自己看着也舒爽,你怎么就不喜欢?”   “因为美人儿心大吧。”香襦想。   美人心大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方后边有推手。   顾夏若有所思,慈宁宫的人手,也经过她这一道,可这灵巧的小美人,在慈宁宫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养的跟格格似得,虽然是宫女,却并不怎么做事,偶尔陪着太皇太后聊天解闷,就是她最大的差事了。   再一个,慈宁宫以嬷嬷居多,这样年纪的宫人,满打满算就只有两个,而这个宫女,是其中之一。   另外一个,她也见过画像,和灵巧美人比较起来,更多的是一个娇俏。   一双灵动的眼眸,隔着画像都特别招人。   摸了摸下巴,顾夏轻叹了一口气,安稳日子过多了,她已经不想对对付小美人了。   “都怪皇上。”   顾夏一锤定音,所有的事情,都是康熙这个大猪蹄子惹出来的。   康熙一来,就听到这个话头,顿时觉得躺枪严重:“什么怪朕?”   朕的心肝脾肺肾都要掏出来给她了,怎么还有错处?不可能。   顾夏横他一眼,冷笑道:“今儿太皇太后遣人来要几坛子小菜。”   康熙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示意她接着说。   “苏麻喇姑带着一个小宫女来了,可真美!”   顾夏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横他一眼。   你是个麻烦精的眼神,康熙瞬间解读了。   “朕……”   他正要表态,顾夏噗嗤一声笑了,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这事儿也不怪你,我知道。”   她就随口说说,康熙处在自己的位置上,就算他自己没有想法,旁人也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   康熙被她一亲,顿时暖暖的笑了,也回应一个淡淡的亲吻,柔声道:“朕是你的。”   “嗯。”顾夏忍不住就笑了,脸颊上难得浮出几分绯红,她有些羞涩的想,两情相悦,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前世遥远的像是一个梦。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康熙的眼神充满了忧虑,当初那满床满被子的血,依然在他眼前闪现。   第一次的惨烈,让他心有余悸,看着她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忍不住心里满是焦躁。 第89章   天越来越热了。   有孕的人本来就怕热, 她更是其中的翘楚,幸好有果冻在, 有事没事吃一颗,瞬间寒暑皆消。   康熙这些日子尽量陪着她,顾夏瞅着,总觉得他比她还紧张些。   只好温言安慰:“都说一回生二回熟, 我这有经验了, 定能安稳无事。”   康熙抿着唇,不敢给她压力, 只得露出温柔亲切的笑意, 装作不在意道:“肯定安然无事,朕再愁别的呢。”   顾夏瞬间感兴趣了:“你愁什么?”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康熙没有听出来她的言下之意, 叹了口气, 无语道:“朕想着,广开恩科是一个好法子, 但是怎么精准的获取资源呢?”   比如说工部吧,这一次他也发现了,科举考的好,并不代表着研发也很好,虽然学起来很快, 但是不如一些本来就擅长这些的。   顾夏想不到他为这么简单的问题愁, 无语道:“你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就注重哪方面的考核,这不就成了?”   比如说招理工生, 文科就不要太强求,良好优秀即可。   康熙若有所思,静静的看着顾夏。   看的她心里忍不住怦怦跳,想着总不是自己露馅了吧?她一直很注意让自己不要太过独立特行。   可她难免有些跟古代人有一点点小小不同,半晌又安下心来,反正她拥有原主的记忆,肯定是查不出来的。   再说,还不兴世界上有天才了?   正胡思乱想着,谁知道康熙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温声道:“直肠子有直肠子的好处,思考问题一针见血,特别有用。”   神一样的直肠子,顾夏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扭过身,她这辈子都不想跟康熙说话了。   烦。   康熙见她难得别扭,大手搂上她不再纤细的腰肢,柔声道:“夸你呢。”   顾夏信他才有鬼。   “相信男人的一张嘴,不如相信世界上有鬼。”   话刚说完,康熙就满脸黑线的看着她,严肃道:“朕是男人吗?”   顾夏:???!!!   “朕是真龙天子!”   顾夏:……   作为真龙天子的康熙,话音刚落的功夫,就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   顾夏先是乐不可支的笑了,半晌才让他张开嘴看了看舌头,又把脉过后,用一副我是高人神医的姿态,轻声道:“唔,大夏天的,真龙天子您受凉了……”   康熙清了清嗓子,正想说我不要喝药,就见顾夏刷刷刷的写下不少药材,他看了一眼,不少都是苦药。   “这几个可以替换吧?”康熙摸了摸鼻子,有点无语凝噎。   顾夏柔柔一笑,轻声细语道:“直肠子总是想要你好的快些,这些药管用。”   报仇雪恨的感觉好爽。   康熙摸了摸鼻子,对皇后的小心眼,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捏着鼻子喝苦药,康熙想,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应该也就这样了。   顾夏一贴药下去,康熙就告别了喉咙痛、流鼻涕这种不雅的局面了。   “要不朕把纳兰招进宫,您也给他治治?”   说起来也是熟人了,顾夏就点头道:“可以啊,你不介意,我就不介意。”   毕竟皇后好细腰。   康熙既然说了,这事儿就办的很快,顾夏见着纳兰容若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在她的记忆中,纳兰容若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美男子,如同秀竹一样挺拔可靠,能文能武,端的一表人才,这又一见,登时蒙了。   瘦骨嶙峋,骨瘦如柴。   脸颊深深的凹下去,带着不自然的苍白。   特别的病态。   他是坐在轮椅上被推过来的,大热天的,腿上还搭着软毯。   见了顾夏,约摸是想行礼,憋了半天气,脸都红了,还是未能起身。   纳兰容若有些郁卒,垂眸落寞道:“奴才身子不适,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顾夏不在意的摆手,柔声道:“无碍。”   心里是有些怜惜的,因此放柔了声音问他一些详细的事宜,身边跟着的奴才想要代答,被她制止了。   又仔细的问诊后,她心里有点谱了,这才笑道:“你身子虚的厉害,既要用药,也得针灸。”   一听要针灸,纳兰容若的神色有些茫然无措,他们之间也有身份之别,针灸推拿耗时费力,还有肌肤之亲,怕是不妥。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一阵低沉悦耳的男声响起:“怪不得您巴巴的喊了来,原来有事情要指使。”   顾夏摊手,看着撩帘子进来的柏太医笑:“本宫的手法都是你教的,不喊你喊谁哩?”   他们两个人相处的久了,到底多了几分熟稔。   再一个顾夏拜在原御医门下,柏永年说起来也是她的师兄呢,这时候特别讲究师徒情,天地君亲师,排位很高了。   柏永年笑吟吟的看向纳兰,打量一圈后,拉着顾夏去了外间,沉吟半晌才缓缓道:“这样的你为敢接手?”   眼见的没多久好活了。   顾夏又何尝不知,叹了口气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成不成的,总得试试。”   两人嘀咕了几句,顾夏就写方子,让人去熬药,柏永年便让纳兰容若脱了衣衫,开始针灸。   顾夏在屏风后头坐着,缓缓的指点穴位,怎么用针,也得说清楚了,省的出差错。   正入神,门就被打开了,顾夏漫不经心的抬眸,就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   来到她身边,黑线的发现,这屏风薄如蝉翼,能清晰的看到里头。   “所以你摆个屏风意义何在?”   康熙低声问。   顾夏知道自己的行为此地无银三百两,可她也没法子,只笑嘻嘻的回:“给旁人看的,又不是我需要。”   康熙:……   没亲眼见着不觉得,这会儿看到别的男子光着上身在她跟前,总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   堵得慌。   两人相处这么久,彼此之间的了解很深了,顾夏就看了他一眼,就猜出他心底的想法。   “医者面前无男女。”   这涉及到很严肃的问题,顾夏就沉声应对。   “朕知道,朕还是不痛快。”   康熙看着纳兰如今瘦弱的小身板,想了想自己的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等顾夏刚交代完的功夫,康熙非得把顾夏拉走,说完给她洗洗眼。   回到景仁宫之后,康熙先是亲了亲她,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   顾夏:……   在她思索要不要拦的功夫,康熙已经把自己剥的差不多了,特别流氓的指着自己的胸肌腹肌肱二头肌。   道:“你看看朕,多看两眼。”   不得不说,他的身材保持的很不错,再加上他如今二十多岁,有些青年的朝气蓬勃,和皇帝的沉稳老练,配着流畅的肌肉线条,特别的招惹人。   顾夏吞了吞口水,觉得康熙挺会坑人的。   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看着,这不是欺负人嘛。   眼巴巴的看了一会儿,康熙终于良心发现,慢悠悠的穿上自己的夏衫,一边不忘记给她洗脑:“朕的身材最好,你只能喜欢朕。”   顾夏懒得理他这么无聊,翻了个白眼,就拿着桌上的葡萄吃,约莫是在井中镇过的,带着微微的凉。   “这个好吃,你尝尝?”   这棵葡萄树的发展,有些不一般,因为顾夏插了一杠子,干扰了对方的发展。   在树底下埋了一颗绿液果冻,不说这葡萄树了,就是周围的杂草,都格外的旺盛些。   出产的葡萄没有辜负她的牺牲,一串又一串肉嘟嘟的葡萄挂着,挤挤挨挨的,瞧着就很诱人。   咬一颗进嘴里,丰沛的汁水顿时在口腔中迸发,有些微弹的果肉,在唇齿间跳舞。   见康熙点头应了,她随手往他口里扔了一颗,见他露出意外的表情,不由得笑了:“怎么样,好吃吧?”   康熙点头,确实好吃,不是哄他的。   “再吃几天,等全部都成熟了,我给你做一点葡萄酒喝。”顾夏眯着眼笑,可惜她是喝不上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想想都觉得很美妙。   就这么一岔,康熙早就忘了自己那点小别扭,兴致勃勃道:“你试着改良一下蜜桔?朕喜欢吃这个,可惜从南方运过来之后,总觉得失了风味。”   顾夏见他吃着还带点餐的,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不由得笑了:“成,你让人弄橘子苗过来,我试试 。”   康熙这藏得够深的,自己作为这么多年的宠妃,若不是他自己说,她竟然不知道他喜欢吃蜜桔。   康熙老怀甚慰,接着特别老干部的说道:“五谷杂粮也别忘了,都记在日程上,旁的事,朕绝不让你劳心劳力。”   “这还不够劳心劳力的?”   如果不是她有外挂,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好不好,有了小麦还不够,竟然还惦记着五谷杂粮。   康熙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吟吟道:“你以为朕不知道?”   顾夏心中又是一跳,怎么的,踩到自己有绿液了?   “朕的皇后,是天才。”   顾夏:……   作为一个蠢材,竟然有这么高的评价,也算是弥补了上辈子的遗憾。   跟普罗大众比,她能做到企业高管的位置上,智商轻尚自然是不低的,可离天才,就远远的够不着了。   看着康熙自得的表情,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和溢满星光的眼眸,让顾夏也跟着勾起唇角。   “嗯,您的皇后,是天才。”   这就是应下的意思了,康熙高兴极了,在她脸上啪啪的亲了几口,特别得瑟的说道:“等到后世评价,朕最大的能耐,朕想,定然会是一句话。”   “是什么?”   “康熙帝生平最高成就,便是娶了你做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帝情话小王子GET√,本文离完结还很遥远,大家放心的食用啦。   今天依旧是抽红包的一天呢。 第90章   今天是中秋。   这是一个特别的节日。   也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顾夏三更就被揪了起来, 由着曹嬷嬷在她脸上描画, 她兀自闭着眼睛养神。   册封皇后的圣旨早就下来了, 但是册封礼一直都没有举行, 康熙挑了孕中期这样的日子, 好让她能撑得住。   毕竟皇后册封礼是非常繁琐的,也特别的熬人。   再加上刚好逢上夏日, 更是怕她伤热,这才一拖再拖。   反正一天下来, 顾夏连吃了三颗果冻,才觉得缓过来,好受许多。   今儿一天康熙都陪着她,随时做好撑住她的准备, 只不过一直没有排上用场。   晚间两人坐在浴池中泡澡, 洒满玫瑰花瓣的热水熏得人毛孔全都张开了, 所有的疲惫好像都尽数消散。   这才有空凑到一起闲聊片刻。   “今儿你表现得不错,大气端庄。”   “哦。”   顾夏随口应了一声, 对这个表扬一点兴趣都没有。   本来以为,从皇贵妃到皇后,她会有不一样得心情。事实上,心情却是会有一些波动,但是幅度不大。   更多的是一种感慨。   婚姻对帝王的约束力约等于无,但是自身被肯定, 这就是好事。   说到底, 心情还是有些复杂混乱的。   康熙做好了陪她闲聊一夜的准备, 谁知道她竟然无知无觉,躺下就睡了,一点兴奋劲都没有。   一觉睡到大天亮,顾夏起来的时候,又是九点多钟,无语的扣上怀表,她想,定然不是她起的晚,而是怀表坏了。   咦,好像没毛病。   好笑的起身,寻摸了一圈没发现胤禛、胤熙俩孩子,顾夏就问:“两个孩子呢?”   “两位小主子去御花园了,一早就交代过,也不知道去做什么哩。”香襦含笑答道。   神神秘秘的,带着瓜娃子和奶豆儿一起,也不要奴才们跟着。   顾夏点头,“那随他们去吧。”   有瓜娃子在,她就放心了,这宫中还没有谁能制住瓜娃子呢。   时光总是匆匆,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辗转间,分分钟把人抛。   封后、生子,好似还在眼前,转眼又是经年。   这一次是双生子,当第一个孩子是男孩的时候,她挺喜悦的,可第二个孩子,又是男孩,她的心不由得一沉。   好在,她是受上天偏爱的,两个孩子长相截然不同,一个像康熙多些,一个像她多些。   小时候还略有相像之处,这长大了,就不大显了,有着明确的共同特征,却没有双胞胎那种一眼望过去差不离的感觉。   任是陌生人,也可以轻易的辨别两人之间的不同。   这会儿这个小崽子才不过两岁多些,一个比一个皮,一点都没有胤禛、胤熙的好带,整天一刻都闲不住,恨不得上房子揭瓦那一种。   比如此刻,顾夏叉着腰怒吼:“快下来,摔着怎么办?”   她自己爬树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看着孩子爬树,整个人都要不好了,那么高、那么细的树枝,万一摔下来可如何是好?   四阿哥叫胤祉、五阿哥叫胤祚,都是康熙起的名,顾夏瞧着有些碍眼,但是没有多说什么。   福祉还好些,国祚算是什么事儿?这不跟戳太子的心肝肺一样吗?   原本他们和太子之间相安无事的,待她封后、又生了两个相貌不同的阿哥之后,这日子就有些不对盘了。   也可能是太子长大了,手中握着一定的权柄,想法自然不同了。   可叫顾夏说,更多的是因为索党的锅,都是他们唆使的。   太子是一个软萌的正太,浓眉大眼,肤色白皙,会软软的喊她皇额娘,介于儿童和少年之间,一点都没有猫嫌狗厌的皮,比双胞胎听话太多了。   他还很聪慧,和同在上书房的胤禛、胤熙比,进度一直都能跟上,并不差什么,要知道,龙凤胎可是果冻长供的,自然跟旁人不同。   自打跟索额图接触之后,他浑身就竖满了尖刺,看着她的眼神,也带了防备,老天可以证明,她真的对太子之位,没有什么想法的。   毕竟以康熙那长寿功底,她们母子几个,要是一直盯着皇位不放那个,最后怕不是要弑君?   谁等得及?   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头,觉得太子肯定会下台吧?   再说了,康熙现在跟着她用膳,用的都是好东西,再延长几年寿命,想必是轻而易举的。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她的几个孩子,岂不是要好生的寻找出路了?一味的盯着皇位,不是个好法子啊。   顾夏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绣绷子,无奈的挥手:“拿下去吧。”   刚来的时候,她为了尽快的融入环境,日夜勤恳练习刺绣手艺,不达到出神入化不罢休。   后来得宠,一直忙的厉害,刚开始还摸几针,后来就全忘了,她今日一时兴起,打算拿出来重温旧梦,遗憾的发现,针认识她,她不认识针,绣出来没有一点灵气,还是不糟蹋绣线了。   “海宁……”话音刚落,顾夏就有些落寞,使唤海宁使唤习惯了,明明已经将他放出去了,却总是忘记。   一听她喊海宁,他□□出来的小太监,脸上带着笑,就过来了。   这孩子是个实诚的,虽然得了海宁十成十的教导,却仍然没有学会对方的七窍玲珑心。   海宁是可着她的心意□□的,用起来还算顺手,只是比不上海宁罢了。   满脑子海宁那寡淡孤高的刻薄样,再见这实诚孩子,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原本海宁也是一个羞□□笑的少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薄薄的唇,突然就变成了锋利的刀,那眼角微挑的、居高临下的小表情,特别的燃。   摸了摸下巴,顾夏想,赚多少钱都是次要的,首先她的日子得痛快了。   这时候身边得香字辈,都放出去了,新近得这些小宫女,虽然延续了对方的名字,却没有给她带来熟悉感。   不知道怎么的,她今天有些孤独。   “算了,还是把海宁再弄进来吧。”   顾夏心念一转,又觉得自己太自私了,放他出宫,本来也是因为他如今已经是健全的男人,不是太监了,出宫后,娶妻生子,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生。   她如果把他弄进宫,程序复杂倒是其次,这样会毁了他的一生。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顾夏想到康熙,不免的有些遗憾,他太忙了,没什么时间陪她,她有时候一连半个月都见不到他的人,只能面对冷冰冰的赏赐。   抑郁的吐了个泡泡,顾夏觉得深宫有些压抑。   穿越这么多年,她一直面对的都是这一亩三分地。   没有任何新奇的改变,也不能早上吃帝都的豌豆黄,中午喝着魔都的奶茶,晚餐可以去南方看海什么的。   统统都没有。   她只有御花园北、御花园南,这样来回的晃。   紫禁城就像是一座昂贵的牢笼,将天下总尊贵的人一网打尽,困在其中。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顾夏吸了一口气,轻叹道:“我们南巡好不好?”   康熙满脑袋问号,心里有些不明白,当初他想在房山建行宫都被她劝退了,现在怎么自己想跑出去了?   起了这么一个头,顾夏瞬间兴致勃□□来,拉着康熙开始盘算,规划路线什么的。   康熙越听越不对,黑线道:“南巡不是止于江南吗?怎么你连郑经那地都想去一趟?”   顾夏无辜的回望他,勾起和善的笑容给他洗脑:“不真正的去自己的土地上绕一圈,只听着官员的糊弄,旁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权衡着去信,这就很成问题了。”   其实她就是想走走,一是去玩,二是想发展一点先机。   如果说八零年代满地黄金随你捞,那么在这个时候,战后百废待兴的时刻,那就需要一个黄金眼,去发现各地的金矿,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都得迫使人去挖金矿,哪怕对方不理解。   再一个,龙凤胎现在也长大了,该出去见见世面,省的养出小家子气来。   下面两个小的双胞胎,都会爬树气她了,跟着出去,一点旅途劳顿,怕是不成问题。   她这边什么都想好了,就被康熙泼冷水了。   “现在是秋日,要下南方走水路还是陆路?”   走那个都不合适,顾夏心塞,无端的想起一句话,要想富先修路?应该是这样的。   我大种花的基建无人能敌。   想到这里,顾夏双眸亮晶晶,柔声道:“确实都有些不妥,各有各的短处,不如这样,我们走我们的,让工部的人跟在后头修官道。”   康熙:……   “我们有官道的,只不过有些颠簸。”   顾夏想着去庄子上的官道,确实颠簸,不过不是有些,而是非常颠簸。   若是晴天还好些,若是逢上雨天,那满路泥泞简直了,深一脚浅一脚的,都没眼看了。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想想怎么干掉郑经的?刚开始还要依赖荷兰的舰队,后来自己就能上了。   毕竟凡事求到旁人头上有些不妥,特别荷兰对他们很是防范,后来还是几个工部的人,装成小兵,在跟荷兰交接的时候,偷偷的跑上船,想取点经,结果被荷兰人赶下船,弄得灰头土脸的。   这年代的读书人,哪个没有傲骨?登时都不干了,放话自己绝对能自己制造舰队。   事实证明,他们做到了,大清拥有比荷兰还多的舰队,这时候在海上面飘着,正跟周边国家友好交流呢。   她偷偷的混进去一艘,跟在后头拣偏宜,做点小生意什么的。 第91章   自己能做的事情多了, 渐渐会变得有底气一些。   工部的人就是如此, 现在工部官员属于六部中最多的了,还有慢慢扩大的趋势。   历史总有自己的进程在,顾夏捉摸着, 渐渐的,职位划分越来越细,跟后世大体有些相似了。   户部也分成两个部门, 户籍和财政, 分别有左右侍郎,和各自的副职掌管。   开始的时候, 右侍郎本来是由汉人担任, 时间久了,各有才能, 就很难真的去细分了,只有有一个破例, 解下来就比较顺理成章。   顾夏用人不拘满汉,好用就成,天赋点又不是根据民族来添加的。   今年广开恩科,成绩还不错,选拔上来不少人才, 不过有一点遗憾的是,都还没有培养出来, 一个比一个稚嫩。   就算是一大把的胡子, 面对实验室也是目瞪口呆的。   这个由顾夏起头成立的实验室, 现在已经发展的很不了得。   她献上去的橡胶,非常的有用,现在已经渗透到家家户户的生活中,并延伸出更多的发展来。   只要将东西交给匠人,他们总是会制造出无数的惊喜。   现在已经没有后妃会试图撼动她的地位,包括太皇太后在内,她身边养的几个娇嫩的小姑娘,就这样慢慢的过了花信,又被她遣出宫,用丰厚的嫁妆嫁了。   可是顾夏心里悬了一口气,对方并不是一个会知难而退的人,她觉得,对方实在等待着康i谢谢稍有厌倦,对方就会有无数个法子,将她拉下来。   毕竟这跟分桃的道理一样,在情重时,她现在做的事情,是为了对方好。   若是感情不在,那她这僭越之罪,可能就大发了。   可只要她想为百姓做些什么,这样的僭越,她就不能停。   她改革的麦种,已经从京城辐射到周边,最重要的,河南、山东这两个粮食大省,也用上了她的麦种,如今刚刚种上,来年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希望不要让她失望。   顾夏虔诚的对着藻井上的神牌拜了拜,仰望着藻井华丽的图案,露出淡淡的微笑。   这么想着,顾夏出去坐在廊下,看着夕阳西下。   她喜欢夕阳的壮美,那铺满整个天空的晚霞,是最绚烂的色彩。   胤禛搬着小马扎,过来坐在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托腮出神。   “怎么了?”顾夏回神,关心自己的大儿子。   胤禛捏了捏自己肉嘟嘟的脸颊,苦恼道:“儿臣要怎么才能瘦下来?”   胤禛其实不胖,但是他的脸上骨架小,就显得全是肉,明明认真的摆出严肃表情,但是胖乎乎的脸颊总是带累他,瞧着特别萌。   “唔,我看看。”顾夏憋着笑,捧起他的小脸认真端详,半晌在软软的脸颊上头亲了一口,轻声道:“本宫的胤禛一点都不胖,甚至抽条了有些瘦呢,最是英俊潇洒。”   所以减肥什么的就不必了。   胤禛羞涩的摸着自己的脸颊,自打他大了一点之后,额娘就很少亲他了。   他刚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无意间听见皇阿玛和皇额娘的讨论,才知道是皇阿玛坑他了。   “胤禛是个男子汉,你老是亲他,他以为变的软绵绵怎么办?”   顾夏本来不信,比不得康熙老是在她耳边念叨,渐渐的,在胤禛无言的抗拒下,她就收回了亲亲福利。   毕竟在她看来,胤禛自尊心特别的高,又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小朋友,每一次她亲他,他都是嘟着嘴,满脸都写着拒绝。   而胤禛只觉得皇阿玛太坏了,皇额娘的亲亲特别香,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内心还是很享受的。   而今天皇额娘又亲他了,嘻嘻。   心里高兴的不得了,面上就有些控制不住了,胤禛白皙的脸颊上满是红晕,抱着自己的小脸蛋乐陶陶的走了,完全忘了自己的小烦恼。   顾夏含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道:“这孩子。”   晚间康熙来了,坐在软榻上舒适的泡脚,见她望过来,就轻笑道:“不如你搬到乾清宫去,也省的朕两头跑了。”   年轻的时候,对于分别是毫不在意的,可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总是有些惦念的,一日不见,就觉得想的慌,偏还要走半天往景仁宫来,到底不如乾清宫前殿后殿来的方便。   “不想去。”   顾夏一口给否了。   她虽然也舍不得跟康熙分开,可两个人现在就很好,要真是凑在一起,那还了的?又要重新磨合,她这吃饭穿衣入厕都在对方跟前,还怎么做一个美丽的小仙女?   “去吧。”康熙想了想,决定发挥自己的美貌攻势。   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已经摸清皇后最喜欢他什么姿势,什么力道了,床下谈不成的事,放到床上谈呗,肯定有新的转机。   顾夏见康熙没有坚持,狐疑的望了他一眼,接着就被对方搂到怀里,带上床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夏认命的收拾自己的常用东西,她念旧,衣服要穿的换季,东西要用的见底,这样心里才舒坦。   带着香襦入住乾清宫,她的心里老不得劲了。   康熙现在太混了。   看到梁大总管那张笑脸,顾夏才勉强打起精神,上下打量一番,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梁总管寻太医来看看才是。”   毕竟肾上的问题是大问题不是。   梁九功笑眯眯的应了,亲自送顾夏去了康熙的寝宫,看着她安置妥当了,正要去给康熙回话,就见皇帝自己来了。   想到皇后说的话,他想着左右这会儿无事,还是寻太医来看看,免得病症发出来,到时候就难办了。   来的是一个耿直的太医,叫魏升的,见了梁九功就大惊失色道:“梁总管合该缓着才是,这男人年纪大了,就得讲究修身养性。”   梁九功满脑袋问号,冲伺候的小宫女、小太监摆摆手,让他们出去伺候之后,才疑惑的看向魏太医,疑惑道:“怎么了?”   “您这是肾虚啊,梁总管。”魏升道。   梁九功:……   “开药吧您。”梁九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这遮不住脸上神色的太医。   魏升笑了笑,一脸憨厚的开方子去了,将生无可恋的梁大总管留在身后,想到提醒他的人是皇后,他就觉得丢人丢大发了。   怪不得对方的表情有些怪异,他还以为是暗示他喝点黄连水呢。   这边梁九功的动静,顾夏虽然没有看到,但是她猜得到。   虽然梁总管身体残缺,可肾又不缺,会肾虚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康熙见她笑的促狭,就问她是什么情况,顾夏就笑着将梁总管给卖了,完了还总结:“不管男女,都会有肾虚的毛病,这病跟其他的病,并无不同,只是跟私密事联系上,好像就真的变得私密起来。”   他被科普了一脸,并没有感觉到安慰。   皇后的医术,已经能通过简单的观察,就能看出病症了,那他要是有一天肾虚了,岂不是一瞬间就被发现了?   顾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既然已经来了乾清宫,她的心也安定下来,柔声道:“我即来了,这宫内的陈设也要改改。”   里头的大多都是直男审美,也不能说不好,康熙的审美还是值得肯定的,只是有一条不大好,太过冷硬,没有什么生活气息。   康熙听了没觉得哪里不对,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   只不过没几天的功夫,他就后悔了。   其实皇后并没有太大的改动,只是将糊的墙纸,重新又糊了一遍,充满女性气息的粉红色,和细碎的花朵特别的婉约,跟他这个大老爷们,格格不入。   乍一进来,还以为走错道了。   顾夏却喜欢的很,原本的就是普通的白纸,亮堂是够亮堂,就是不够好看,她现在年纪上来了,就更加喜欢这种特别女性化的装饰,也更加强调少女心了。   “这外间的明瓦不错,这是云母吗?”如果是云母,那就是最贵重的瓦了。   康熙看了看,这东西他知道,当初是定的云母,他觉得有些奢侈,就改成普通的贝壳了。   巴掌大的贝壳磨得很光滑平整,大小也是差不离的,顾夏瞧着,跟塑料很像。   比了比,顾夏笑了:“杜仲胶都有了,要是有跟这贝壳差不多透明的东西,又摔不烂,那就好了。”   毕竟玻璃易碎,总是要人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以目前的工艺,还不能随心所欲的随意使用,她的梦想是老百姓也不用在意玻璃的价格。   这在后世实现了,在这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简直太多匪夷所思,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之前在京郊看到的情况,让她的心情很沉重。   不管在哪个年代,京城总是要比旁的地方富庶些,可她看到的情况是,小孩子吃不饱,很明显的营养不良,头大身子小,总是晒得黑黑的。   而战乱地区,有没有小孩子还是一个问题。   平原地带,虽然没有战乱,可沉重的税收,也是让人无法承受的。   顾夏抹了一把脸,将自己骄奢淫逸的想法,往脑袋后头又挪了挪,既然当上了国母,那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让子民吃饱穿暖,是她最基本的责任。   但是手段还要温和些,后宫的太皇太后还在虎视眈眈,她不是一个良善的人,能历经三朝,有她自己特殊的本事在。   而后宫中,虽然康熙不再进人,每一次选秀都是为了赐婚,可谁知道会不会有异数出现?   因为她有三个儿子,大阿哥、太子,能真的对她无动于衷? 第92章   “胤禛, 你带着姐姐和两个弟弟一起, 注意照顾好弟弟们。”顾夏再三叮嘱。   胤禛面对略显啰嗦的额娘, 没有一点不耐烦, 仰着精致的小脸, 认真的听着, 完了还萌萌哒点头, 看的顾夏心软的一塌糊涂,弯腰在他脸上啪啪亲了几口。   他自从知道矜持会失去爱的亲亲之后, 每次顾夏亲他,胤禛就鼓励的看着自己的蠢额娘, 毕竟连他的小心思都看不出来,他得大方些。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他习惯性的装小大人, 板着肉乎乎的小圆脸,然后那鼓励的小眼神就比较好玩了,顾夏一直看成是抗拒的。   只不过她喜欢亲其他三个孩子,担心胤禛觉得自己被偏心, 这才没有将他忘在一边。   今天一家六口是打算出去玩的, 昨夜就看了天象,今天定然是一个晴天, 顾夏想着, 索性去体察民情。   冬日的天总是亮的晚些,在将亮未亮的时候,也更加的冷一些。   顾夏搓了搓手, 觉得还是有些冷,只得从胤禛举起的小手中接过小香炉。   里头染着她自制的香丸子,味道淡淡的,她还挺喜欢的。   只不过为了在几个孩子面前逞能,这才拒绝香炉的温暖。   不过片刻她就后悔了。   康熙看着她们笑,柔声道:“瞧着你们额娘,只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典范。”   顾夏哼了一声,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是是是你说的都在理,是我错了。”   两人笑闹了几句,马车就渐渐的远去了。   一出宫门,四个孩子跟撒欢一样,马车就圈不住了。   本来以为最为稳重的胤禛能够忍住,谁知道他第一个下了马车。   胤熙本来就跃跃欲试,见胤禛打头,当时也忍不住了,跟在后头跃下马车   两个小的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见姐姐和哥哥下车,冲着顾下吐了吐舌头,也跟着溜下去。   “唉,你们怎么下去啦?”顾夏撑着帘子问。   胤熙笑嘻嘻道:“从未见过宫外的情景,稀罕呗。”   这话说的虽然潇洒,在顾夏听来,无端的有些可怜巴巴,和康熙对视一眼,无奈的笑道:“行啦,你们玩吧。”   要不是需要在孩子们面前保持形象,她也想下去撒欢。   做了宫妃之后,生命中最珍惜的事情,估摸着就是出宫一趟了吧。   顾夏想。   当天边泛着鱼肚白的时候,街上开始热闹起来。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响起,惹得四个小不点好奇的观察着周围。   “额娘,这是糖葫芦吗?”胤熙忽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老板给我六串。”顾夏笑,决定让四个孩子尝尝这种美味,当然她和康熙也不能漏下。   边上斜杀出一只白皙的手掌,上头放着六个铜子,显然是要替她付账。   顾下顺着竹青色的长衫往上看,惊喜的笑开了:“海宁?!”   “主子。”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海宁勾唇笑了笑,露出愉悦的弧度来。   胤禛和胤熙认识他,也跟着笑了打招呼。   “海宁。”   海宁一一行礼过后,乖巧地立在顾夏身后,佯装自己是一个隐形人。   康熙:……   这碍眼的家伙终于不见了,又从哪里冒出来?隐晦的瞪了他几眼,康熙冷哼一声,算是默许了。   摸了摸下巴,恶趣味的冲着海宁点头示意:“叫姐姐,这是你姐夫。”   海宁:……   他一点都不想当这个弟弟。   看着顾夏期待的望着他,海宁被那眼神打败,几不可查的唤:“姐姐。”   顾夏顿时笑了,拍了拍他的额头,笑眯眯应了一声。   她也有自己的用意,是要告诉康熙,她把海宁当弟弟看的,让他琢磨自己的应对方法。   面对康熙,姐夫两个字海宁怎么也喊不出口,郑重的行礼,这茬便揭过了。   “咦,馄饨,来一碗吧。”   既然说了要体察民情,顾夏决定将这一表彻底的贯彻落实到底。   招呼康熙、四个孩子、梁九功、海宁一并坐下,叫了八碗馄饨,等待期间,又让后头跟着的侍卫也都坐在桌子上,各吃各的。   毕竟一大早都出来,就算早就吃过了,想必这会儿也饿了。   呼啦啦一下这么多人,馄饨老板笑得合不拢嘴,自己的几个孩子也叫出来帮忙,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一批食客。   顾夏喝着鲜美的馄饨汤,目光在隔壁寻觅。   海宁一瞧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起身去了隔壁,转身的功夫,他们桌上就多了一篮子烧饼,一篮子油条。   顾夏往小笼包的地方望了一眼,不过转瞬功夫,桌上又多了一笼小笼包。   康熙:……   总有一种想把海宁轰走的感觉,这种弟弟他不想要。   突然间见这些平民饮食,顾夏有些收不住手,一路走一路吃,一下子就走到了街尾,她也混了个肚圆。   再转过去之后就是银楼居多。   顾夏每家店都进去看了,等走过这条街的时候,一辆马车装满了她的战利品,缓缓的回宫去了。   所有的街道都走马观花的逛了一遍,顾夏还玩了一把英雄救美。   主干道总是有很多小分支,她的视力好,看到一道小分支的中后部,有几个人围着一个小姑娘,瞧着挺可疑的。   那姑娘脸上惊恐的神色,离得老远都能看到。   顾夏冲康熙使了个眼色,放轻脚步进了小分支。   小道狭窄,仅仅够两个成年人并肩而行,她约摸着连独轮车都进不来。   还未走近,就能听到那姑娘微弱的哭声。   几个纨绔看到她的时候,还非常兴奋的哈哈大笑,指着她简直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顾夏冷漠脸。   其中一个撩了撩自己的辫子,嬉笑道:“想跟着军爷直说啊,爷这就带你走。”   “这样娇嫩的小娘们,大家一起享用才对,你带走?”   顾夏无语的看着他们几个窝里反,冲那小姑娘使了个眼色,让她快些走。   小姑娘也是个讲义气的,颤颤巍巍的立在她后头,手里举着一根在地上捡的小树枝,抖啊抖快抖成帕金森也不肯走。   顾夏顿时笑了,冲后头抬了抬手,海宁就将红缨枪递到她手里,   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顿抽。   几个纨绔躺在地上,神情愣怔的望着她,有些不明白这发展走向,是怎么到这一步的。   顾夏哼了一声,强忍住打爆他们蛋蛋的**,毕竟对方虽然口花花,但是她也看的很清楚,几个人只是围着,没有一个碰着这姑娘。   “来人啊,送他们回家。”   这才是惩罚,来自上位者的死亡凝视,想必这几个人的父母,知道该怎么教导孩子了。   这对于顾夏只是个小插曲,可康熙和海宁都有些不愉快,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毫无用武之地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姑娘叫小芳,平凡的名字,命运却捉弄她,前些日子父亲母亲前后脚没了,家里就只有这如花似玉的小美人一个。   前后受的觊觎不少,本来有一些小混混,但是这几个纨绔爱来调戏她以后,反而少了那些来自底层的骚扰。   顾夏一听就心疼上了,这姑娘瞧着也不过十五,年岁还小着呢,就要面临这样的情况。   小芳淡淡一笑,一点都不怵:“他们也不敢怎么着,毕竟我家里是旗人,说起来明年春天我还得参加选秀呢,活到那时候肯定是可以的。”   说着转身看向顾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半晌呐呐道:“如果公子不嫌弃,小芳愿在选秀过后随侍左右,端茶倒水洗衣叠被,便是小芳的荣幸了。”   顾夏摸了摸脸颊,深刻的觉着这位小芳同志的眼神有些不大好,为着少女一片心意着想,她笑道:“唔,可公子好南风,内人怕是不许……”   说着示意小芳看向海宁、康熙,两人面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海宁听到的,是她要抢自己的饭碗。   康熙到底经得多些,听出来她是要自荐枕席,哪里能高兴的起来。   小芳听到公子好南风,便认真的打量着公子身边的三个男人,顿时有些失落。   海宁相貌精致,纵然眉宇间有些阴郁,可那斜飞的眼尾扫过来,如同诱蝶的火,更引得人泥足深陷。   而康熙是皇帝,久居高位带给他无与伦比的气势,不过淡淡的扫视,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就让人想跪下臣服。   剩下那个约莫是管家,腰身微躬,可仔细瞧来,放到人群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小芳一时有些哑然,在顾夏要离去的时候,毅然跪在地上请求:“求公子恩典……”   她的心思有些歪,顾夏也就没了拯救的意思,对方红唇微丰,眉眼精致清澈,可心机着实不小。   这个时代女人能走的路太过狭窄,自荐枕席固然是其中的捷径,她却不喜欢这样的人,不由得有些遗憾。   见几位贵人已经要上马车了,小芳夺路而出,跪在地上哀哀而求:“望公子明白,小芳历事颇多,心机深重,只公子高风亮节,令小芳佩服不已。”   顾夏看着她晶亮的眼眸,停下了脚步,小芳顿时心生希望,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般,她神色凝重的解下腰间荷包,双手奉上。   “此乃父母丧命之机,他们都以为我不懂,不识字,也就没有防范……”   薄薄的纸片似乎有千金重,引得她落下泪来。   顾夏叹息一声:“你节哀。”   小芳抹了一把泪,望着手中缭乱的字体,将死之际潦草写下的,上头还有血迹。   她看着就想哭,却还是笑道:“我自知护不住它,公子人品贵重,民女信服,特献良方,愿公子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抽红包啦 第93章   顾夏侧眸看她, 忍不住笑了。   "要知道, 对你们来说, 值得用性命相护的东西,对于我们来说,并不一定值得接纳。"   那少女神色坚定的用双手托起纸片, 眼眸中的情绪非常复杂, 那一瞬间,顾夏看到了不舍、绝望、希翼等相勃的情绪在她眼眸中轮回。   “行了, 我接受你的投诚。”   不管东西好不好,都是对方用命博来的。   小芳流着泪笑了,将纸片高高举起。   顾夏接过, 只不过看了一眼, 就忍不住神色大变。   汉语拼音!   这个她以为再也不会看到,甚至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可以普及的东西,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面前。   待接过细看之后,又忍不住震惊了, 瞬间为她父母的死感到遗憾,若是早日发现两人的踪迹, 那就好了。   “确认你父母不在了吗?”顾夏忍不住问。   如果按正常流程的话, 她应该在守孝才对, 而不是穿着普通的, 在外头乱晃。   果然小芳神色黯然的摇头, “我没有见过父母的遗体, 只他们告诉我, 父母已经不在了。”   顾夏捏着薄薄的纸片,迅速的浏览过,顿时有些头疼:“查,快去找她父母的下落,列为一等紧急,注意不要打草惊蛇,免得对方狗急跳墙。”   看着手中的方程式,顾夏无奈的摸了摸下巴,这东西对方认识她,她不认识对方啊。   还得主人来揭开这个谜底比较好。   小芳听她一说,神色间顿时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康熙接过她手里的纸片,来回的翻看,半晌无语道:“这是什么?英语拼错了?”   好笑的摇了摇头,顾夏柔声道:“且等着吧,会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说着摸了摸小芳的脑袋,柔声道:“这么说来,你的家暂时不能回了,因为我要征召。”   说着冲梁九功颔首,郑重道:“派兵将她家围起来,保护里头的东西,不受一丝损害。”   小芳感激的点头,挠着红润的脸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特别不好意思,半晌还是揉了揉眼,闭着眼睛快速的说道:“刚才公子说您好南风,不巧在下也是男子,您……”   他话还未落,顾夏就惊呆了,石化般的转身,看向这位长相清秀的少女,仔细的围着观察,怎么看,都是非常活泼的少女,怎么突然就变成嫩男了?   隐晦的看了他挺翘的臀部一眼,还是一个翘屁嫩男呢。   这世界有些不科学。   一听他是个男的,康熙的神色顿时不好看了,但他是大佬,需要端着身份的,海宁就没有这个顾虑了,他还记得很清楚,这个叫小芳的,要跟他抢饭碗的。   微微上前一步,海宁轻声道:“几位小主子怕是要等急了。”   他站的位置特别巧,刚好将小芳严严实实的挡住了。   而小芳也不是吃干饭的,特别有心机的侧过脑袋,露出爽朗的笑意,他放开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的清音,扬声道:“公子,在下叶信芳……”   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海宁的死亡凝视。   叶信芳挺了挺胸口,冷哼一声,窜到顾夏跟前,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讪讪道:“公子,事情有一点小小的变化。”   “比如说?”顾夏停下脚步,神色冰冷的望着他。   叶信芳从腰包里掏出一沓同样的纸张,冲她挤了挤眼,笑道:“大佬,其实这都是我写的……”   只是他年岁小,世人都以为是他父母写的,因此给二老带来大祸,是他始料未及的。   顾夏眯了眯眼,顿住脚步仔细的打量着他,从她认出来拼音那一刻,她就已经在对方面前暴露了,这对她很不利。   那一瞬间她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让海宁不由自主的举起枪,枪口对着一旁笑的清风朗月的叶信芳。   虽然被枪械对着脑袋,可他一点都不怵,仍是笑吟吟的望着顾夏,轻声道:“借一步说话。”   顾夏点了点头,示意海宁不要轻举妄动之后,跟着叶信芳走到角落处,就听他开始报自己的简历。   听完之后,顾夏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摸了摸叶信芳的狗头,她想,摸了基建界大佬的狗头,是不是能传递给她一些细胞?就算是细菌也行。   在这一刻,两人算是互相通了信息,顾夏对他一点信任都没有,甚至非常防备。   “您放心,除了以上,我还是一名烈士。”   烈士两个字,总是让人肃然起敬的,顾夏转身,冲他行了一个军礼,神色复杂道:“我对你的未来很感兴趣,但是更感兴趣的是,你的以后。”   在她面前上演这一出,对方对她的了解非常深,她估摸着,比她自己了解自己还要深一些,甚至于,对于皇宫也很熟悉。   皇帝微服私访,是一项保密活动,知道的人并不多,而路线更是不可能预测,而有一个人不但用自己的实力预测到了,甚至成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两人一直在角落说话,康熙有些不耐,不由得清了清嗓子,顾夏一个延伸递过来,他就起身出去,看着孩子们去了。   也不怪顾夏防备,实在叶信芳说的,都是他一面之词,谁也不知道真假,而这时候,保护孩子就是重中之重了。   叶信芳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他甚至有些宽容的看着顾夏,柔声道:“我以九十岁高龄执行任务,被团队背叛后杀死在实验室中,上辈子对我来说总重要的就是实验和实验带来的成就,而这一辈子,我出现在您面前,也是想继续我的安稳日子。”   他的眼神变得慈祥起来:“甚至说,找一个金主。”   顾夏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他,这老爷子还挺时髦的。   “您能提供的对吗?我的皇后。”   皇后两个字一出,顾夏甚至有些尘埃落定的感觉,这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真不好受。   她毫不怀疑,如果对方想,她现在已经是坨尸体了。   “更详细的,我们还要细谈,你放心,我们对于人才的政策很宽松。”   叶信芳可有可无的点头,含笑打量她片刻后,肃容、整理衣裳,行了一个比顾夏标准不知道多少倍的军礼,强有力的声音响起:“那么,愿为种花效劳。”   顾夏同样回了一个军礼,当看过标准的之后,她迅速记在心里,甚至能跟叶信芳做的分毫不差:“那么,愿为种花效劳。”   当确认目标统一的时候,肉眼可见的,两人的神色都放松不少。   顾夏起身,带着叶信芳去和康熙汇合,见到几个孩子,叶信芳神色更加柔和了,上前摸了摸这些小霸王龙的脑袋,露出一个慈爱的笑意。   “送你们一件礼物。”   跟顾夏点头示意之后,叶信芳撩开外衫,就见大腿上绑着皮套,不过扫了一眼,顾夏就能看到皮套里头是枪,比现在的形状更小,更便捷,跟以前在电影中看到的差不多。   叶信芳慢条斯理的抽出四支,皮套顿时空空如也。   顾夏先在手里颠了颠,深深的觉得自己捡着宝了,这明显不是一个只会基建的人才,这连热武器都能造,不能想象对方前世的等级了。   康熙上前,含笑问道:“怎么不介绍一下?”   顾夏想了想,恶趣味的笑了:“那么就恭喜我们又获得一个弟弟了。”   国宝级那种。   康熙:……   叶信芳:……   我明明是你爷爷,为什么变成了弟弟。   海宁觉得自己地位不保,但是他心里门清,能拿出这种□□,又被主子和蔼对待,显然对方是非常有底牌的。   毕竟顾夏的性子他还能不了解,对于人才有十二万分的耐心。   但是看着对方清秀的面孔,他有些不确定的想,在主子的心中,人才和长相,应该是不叠加的吧。   然而事实证明,这些在顾夏心中是叠加的。   她跟叶信芳谈论了很多,用很多康熙和海宁听不懂的名词说话,两人的眼神,随着夜色的降临更加危险。   叶信芳还记着顾夏说的,公子好南风,不由得笑道:“你们不必拿我当对手,我还小着呢。”   毕竟合起来才活了一百零八年,多年轻的岁数,是不是?   康熙忍无可忍,上前圈住顾夏的腰肢,在她耳边轻声警告:“皇后,朕饿了。”   顾夏也有些饿,意犹未尽的结束谈话,她觉得今天的收获特别多,叶信芳老爷子特别风趣,能让人轻而易举的忘记年龄差,只为对方的言辞折服。   “那么以后,首席执行官的位置,就交给你了。”   顾夏颔首轻笑。   一旁的海宁不自在的别开脸,他的预感没错,自己的饭碗果然被抢了。   康熙皱着眉头望过来,审视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首席执行官的位置何等重要,他的心中明白,但是交给一个相识不到一天的人,对于上位者来说,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   “为什么?”   当叶信芳起身去更衣的时候,康熙轻声问。   “他值得。”   甚至值得更好的,只是她自己的权柄都小,没有办法去为他谋取太多。   叶信芳前世的名头再响亮,也不能拿到康熙面前,甚至不能露出一丝一毫,免得被对方察觉,自己的身份有异。   如果让对方立在她的位置上,说不定这个世界早就能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叶信芳懂的实在太多了,不管说什么,他都能自信的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都是大佬风范,顾夏已经被折服了,她前世都是他的小迷妹,听到他透露那些名号,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第94章   叶信芳属于意外之喜, 顾夏将他送到自己的根据地妥善安置起来。   和前世的大佬拜别之后,顾夏的心情很轻松。   都说屁股决定脑袋, 她现在处在这位置上, 就要为供养她的百姓做些什么, 而为他们发掘人才, 显然也是其中之一。   至于康熙会不会接受大佬的投诚, 她一点都不担心,只要大佬将成就拿出来,不愁康熙不接受。   夜色渐深,顾夏和康熙在这跟皇宫比起来有些狭窄的小宅院中歇息。   说起来是个宅子,其实比起来还没有景仁宫大, 这是顾夏在京城置办的房产,打算什么时候, 也玩一把任性的离家出走。   她一直都特别乖, 还没有进行过这样刺激的活动呢。   这会儿两人用过晚膳, 特别注重养生的在泡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想到白日的事情,康熙仍然有些不满,冷哼道:“不到是一个毛头小子, 值得你郑重对待吗?”   顾夏好笑的秃噜一下他埕亮的脑门, 在上头啪唧亲了一口,柔声道:“莫要小看任何人, 如果你我并不相识, 那么你能相信, 像我这样,瞧着只有皮囊的人,可能拥有跟你一较高下的能力吗?”   康熙摇头:“不会。”   皇后这样的人,罕世难寻,如果再来几个,那他其不是赚发了。   顾夏温柔的斜倚在他肩头,悄咪咪的将两只脚蹭过来,康熙没有多想,直接顺手帮她也给擦了。   蹭毛巾成功,她直接就滚到被窝里,看着康熙笑:“麻烦亲爱的把盆子捎出去。”   “那水呢?”   “自然也是顺便。”   康熙好笑的看着她,见她小脸红扑扑的,眼神中似有水意颤动,顿时心里也跟着一颤,端着洗脚水就出去了。   等他回来之后,顾夏已经在床里头躺好了,掀开半边被子,等待他。   两人舒舒服服的搂在一起,顾夏往他怀里拱了拱,笑道:“叶信芳是我的首席执行官,请给点方便啊。”   康熙点头:“好。”   不过是一点小事,她总是爱摆弄一些东西,也就随她去了。   不过在床上提起旁的男人,康熙心中还是有些不满的。   决定让她深刻的记住,到底谁才是她的男人,那张嫣红小口中,到底应该吐出谁的名字。   一夜被翻红浪,无尽缠绵。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继续自己的旅程,既然说了是微服私访,那么该转的地方,都要转一转。   顾夏的相貌比较张扬,穿上男装,反而多了几分英气俊挺,加上她走起路来抬头挺胸,自信飞扬的,一点都没有如今闺阁女子的含蓄与羞涩。   刻意改变声线,再加上一切有海宁出头,旁人还真没有看出来她是女子。   就是束胸有点疼,多裹几层,穿的再宽松一些,便不大瞧得出来。   胤祉、胤祚两个崽子特别会惹祸,这不窜出去一会儿功夫,就带着麻烦回来了。   几个穿着布衣的小混混跟在两人身后追了过来,随行的侍卫正要上前,被顾夏给拦了,他们都穿着常服,隐匿在周围,几个混混还不值当暴露。   康熙上前一步,冷声道:“几位好汉,为何要追逐我儿?”   为首的青年快气死了,冷笑道:“你的儿子?那倒正好,还我……”看着不过是两岁多的小豆丁,说不定话都说不清楚呢,青年索性狮子大开口,“还我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都眼前几个青年一年衣食无忧了,康熙摆摆手,无语道:“孩子送给你们了,我们不要了。”   胤祉、胤祚:QAQ   顾夏上前,还未开口,那青年就色厉内荏的说道:“小白脸,就算你一身腱子肉,我也是不会害怕的。”   恰是一阵风吹过,她的外袍贴在身上,露出明显的胸部轮廓,看着还真的像腱子肉。   是可忍孰科比不忍,据说街头都是一言不合就斗殴,顾夏捏了捏拳头,有些蠢蠢欲动。   那青年瑟瑟发抖,强壮着胆子喊:“各有各道,我收我们的利子钱,你们莫要多管闲事。”   利子钱?顾夏拧起眉尖,冲着海宁使了个眼色,接着套话:“利子钱是犯法的,你们不怕吗?”   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喊出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又不是高利贷,怕什么,再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借钱到手,花的美滋滋的时候,就应该想着还钱了。”   青年约莫是刚开始做,算不上老油子。   “派人调查清楚。”拍了拍海宁的肩膀,顾夏冲着两个小崽子招了招手,蹲下身低声道:“知道你们做错什么了吗?”   胤祉和胤祚惨兮兮的点头,眨巴着大眼睛企图让顾夏忘记他们做下的事。   “好了,吸取教训吧,想要做英雄,也得做一个有脑子的英雄。”在两小只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顾夏笑眯眯的说出惩罚:“今天没有观察清楚,还被人追到老窝,罚你们两个没有点心了哦。”   在外头的点心,那可是随便看到随便买的,特别的惊喜意外,一听到说没有了,两只小崽崽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本来以为青年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谁知道最后牵扯出一个大案来,也算是意外惊喜。   康熙趁旁人不注意,牵了牵她的手,笑的满足。   其实这应该是他的主场,不过康熙体谅她一直圈在宫中,不曾出来过,算是特意给的恩典了。   顾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鲜少发声,一直默默的立在康熙身后。   “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始筹备南巡之路了。”顾夏看着他笑。   康熙点头,这时候是年里头,确实应该筹备起来,明年二月出发,在这时候开始倒是正好。   在外头转了三天,最大的收获就是叶信芳。   再加上破了一个大案,放利子钱的案子,是佟家分支做的,嫡支知不知情并不重要,他们也接受了供奉,那就是默认的知道了。   等回到熟悉的地方,顾夏反而有些不习惯。   这里雕梁画栋,连藻井都是精致的,可更像是一个精美的牢笼,紧紧的圈住她。   无端的,她有些怀念以前可以随意喝个下午茶,看个电影,逛个街的时光。   是的,她想她的闺蜜,她更想钮妃姐姐了。   在外头溜达这三天,她无数次的想,若是姐姐在,两人手挽着手,走在银楼中,该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感觉。   可惜了。   人生没有如果。   冬日的风有些凛冽,顾夏挺直脊背,手中的□□对着远方的靶子,她盯得很紧。   这是叶信芳送给四个孩子的礼物,今天是她验收的日子。   如果对方只能做出来样子,其他的信息全都是骗她的,那么她忍不住会杀了他。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顾夏扣动扳机,砰,微烟袅袅上升。   “武师傅,中了吗?”虽然看到了,但还是想从别人的耳朵里听到。   现在的靶距是目前的工艺无法达到的距离,如果手中的枪做到了,只这一点,就够她接纳叶信芳了,如果没有中,那么她这巨大的心理落差,就需要人来承受了。   “中了。”武师傅肯定的说。   “好。”顾夏笑了。   她就不信了,现在比别人已经超前了这么多,最后还会被列强打倒,获得那么惨烈的结局吗?   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避免来自百年后的侵略战争。   旁人在进步,而种花也不能停。   从骑射营回到乾清宫,还未转过二门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人,顾夏笑了:“看来还不错?”   上一次见他,他还坐在轮椅上,瘦的跟人干似的,分分钟就要去西天取经的模样。   “是,托您的福。”面前的人缓缓笑开了。   他是如同修竹般清朗的长相,带着几分精致和正气,说起来顾夏还从未见过他笑,毕竟在她跟前,笑是一个不雅的行为。   可这贸然一笑开,那双满是故事的双眸紧紧的盯着你,顾夏想,她很想回一句,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如果放到现代,那么随意的聊几句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目前的情况是,她是后妃,好像跟男人说句话都是不贞似的,她目前没有本领挑战权威,只好遵从规则。   纳兰注视着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顾夏含笑点头之后,也跟着离去了。   结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停,不由得疑惑的挑眉:“怎么?”   纳兰又笑了:“承蒙陛下不嫌弃,特派奴才来保护你。”   顾夏:……   纳兰说完,冲着身后摆了摆手,顿时十个侍卫一字排开,冲着她笑的爽朗。   顾夏:……   不过她瞬间就发现了乐趣,她在前头走,后头跟着两排侍卫,可比跟着两排宫女太监威风多了。   她又可以看到她的小细腰先生了,顾夏在心里琢磨,一个男人的腰,为什么会有她那么细?   要知道,她在女人中间,也属于终极小细腰了。   只不过,时时刻刻的跟着她,这就不那么令人愉悦了。   “行了,你们守在二门处吧,这里是乾清宫,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顾夏摆手。   挥别纳兰容若之后,顾夏回了后殿,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   到了晚间康熙来的时候,顾夏就直接问了:“怎么又派人保护我?”   康熙眼眸深邃,盯着她缓缓道:“朝阳郡主不见了,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我们出宫的时候。”   顾夏沉思,这是个非常敏感的时间段,背后代表的信息比较复杂,那么,朝阳郡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第95章   朝阳郡主丢了, 首要任务是寻她回来。   她的身份是一个吉祥物,代表着两边的和平, 轻易不能出问题, 在皇宫这么一个敏感的地方, 还能失踪, 其中代表的问题太大了。   康熙摸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扳指,静静的思索可能性,到底是何人有这个能量, 又是何人有这个动机?   不得而知。   朝阳就像是凭空失踪了一样,没有一点音信, 这不科学。   在郑经发现之前, 他们要把朝阳寻回来, 是生是死并不是那么重要。   正在想,就见寿宝立在晶帘外头,显然是有话要禀报。   “说吧。”   “禀万岁爷, 主子命奴才来说一声, 公主的枪……不见了。”   寿宝垂眸,轻声禀报。   康熙挥挥手让他下去,胤熙特别喜欢叶信芳赠送的枪, 时时都要带着, 丢失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在皇宫中, 又有谁敢偷固伦公主的枪?   朝阳郡主,枪。   康熙在想,这两者之间, 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派人去查,封锁各个关口查探,一定把她揪出来。”   康熙沉声吩咐。   这枪一定不能落入旁人手里,他从不怀疑,这个世界上,聪明人特别多,只要这要命的玩意儿流落出去,那么一定有人能破解。   现在的情形还不算糟,对于皇帝来说,寻找一个突然消失不见的人,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容易的。   顾夏就没有那么乐观了。   看多好莱坞大片的她,总觉得世界上是有那么几个人,牛的能日天,带人穿越没有人脸识别的古代,简直轻而易举。   这时候荒山野岭多,只要本领高强,躲过官兵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个枪是叶信芳造的,她并不太了解,索性跟康熙交代一声,将叶信芳召进宫,她有几句话要问。   康熙静静的看着她半晌,内心深处是拒绝的:“好。”   顾夏立在他旁边,侧眸看着他,笑的温柔:“我最喜欢你了。”   胤熙小可爱的洗脑公式,她觉得还挺好用的。   突然间说起这样的话,康熙有些羞涩,抖了抖红彤彤的耳朵,略有些结巴的说道:“怎、怎么突然说这个。”   顾夏盯着他的眼眸,缓缓的笑开了。   她的眼眸映照着烛火,似是有万千星辰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康熙抿着薄薄的唇,轻声道:“那么,爱么?”   室内只有两人,只有微微晃动的烛火,和平凡寂静的风声。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略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还有一丝不明所以的慌恐。   在顾夏无声的沉默中,康熙的神色略有些暗淡。   “从来不知,信心飞扬的康熙帝,也会不自信?”   顾夏挑眉,神色狡黠的望着他,半晌变成冷笑:“我愿意跟你一起,不是因为你是帝王,而是因为我以为,我们彼此相爱。”   屁,就因为他是皇帝,当初的她,别无选择。   康熙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犯蠢了。   但是愉悦感在体内散发,他听到了,她说,他们彼此相爱。   多么美妙的字眼,他从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这个,脑海中炸起喜悦的火花。   不过顾夏确实挺喜欢他的,他的长相脾性都对她的口味,对她也是好的不得了,她能不喜欢吗?   顾夏倾身上前,单手将康熙压在粗大的柱子上,另一只胳膊圈着他的腰,本来想要玩一把霸道总裁壁咚,最后因为身高问题,变成了献吻。   两人缠绵了一会儿,就有人叩门,说是叶先生到了。   顾夏起身,对着西洋镜理了理形象,这才没事人一样端坐着,康熙见她收拾好了,扬声道:“进来吧。”   叶信芳仍是少年模样,穿着竹青色的布衫,微微一笑的样子,还真的像意气风发的少年书生。   “您召唤我?”叶信芳冲着顾夏挤了挤眼,笑的露出两个酒窝。   顾夏:……   为什么老头还这么会撩人,笑起来甜甜的,可真是要命。   康熙冷眼望着他,也不说话,叶信芳顿时收回嬉笑怒骂的表皮,变得正经起来。   “公主的枪丢了,所以唤你来问问,可安置的有保险?”   顾夏沉默片刻,决定实话实说。   “唔,丢了?”叶信芳挑眉,有些不敢置信,那么重要的玩意儿,他可以拍着胸口保证,以目前全球的科技,也造不出来那么一把玩意儿,竟然丢了?   他突然有些明白戴梓的感受了,这么一个机械天才,结果被流放三十年?死的不能更惨了。   “戴梓呢?”不会已经流放了吧,有顾夏这个后世人在,总不会犯这种历史性错误了吧?   “他在火器营,怎么了?”顾夏问。   “你让他瞧瞧能不能仿出来,他能别人就能,他不能,世上能的人屈指可数。”叶信芳沉吟片刻,回道。   毕竟戴梓的传说,在他那一辈也在流传。   这么一个人才,前世留在南书房修书,这个世界可真是奇妙。   顾夏不知道戴梓是谁,她并没有相关记忆,但是前辈提到了,她就多分了一点关注。   这一世用他,也不过是因为他的技术很过关。   康熙见他们说这个,就插话道:“过年的时候,荷兰会派使者来,有透出风声,说是有一种叫蟠肠鸟枪的东西献上,朕估摸着,是来显摆的。”   一旦大清没有相匹敌的能力,荷兰会不会露出獠牙可真不好说。   当初攻打郑经,问荷兰借了不少东西,已经降低不少印象分了。   “说起来现在的枪还不错,远远超过应有的发展,就是他研发的?”叶信芳打破了沉寂。   顾夏点头,跟着眉飞色舞起来:“他可真厉害,我就说出自己的要求,他就能造出来,之前几个孩子用的枪,都是他研发的。”   戴梓的出头,让别人很排斥,顾夏发现苗头之后,保下了他,他也很知道投桃报李,她还挺喜欢那儒雅大叔的。   这话叶信芳就不爱听了,他微微抬起下巴,傲慢道:“我会比他研发出更多东西的。”   “那可真令人期待。”康熙回。   说着摆摆手,让这个表现欲极强的人从眼前消失。   顾夏好笑的望着他,柔声道:“人才总是值得尊敬的。”   话是这么说,但他就是不耐烦别的男人在她面前晃悠。   “真想把你锁在乾清宫后殿。”康熙摸了摸下巴,突然觉得有些带感。   “你可以试试。”顾夏挑眉,笑的很危险。   就目前来说,还没有什么材料能锁住她,只有一个人能办到,那就是叶信芳冶炼的钢材。   铁器是困不住她的,用点力,铁器就会像冰条一样崩开。   有时候顾夏也在想,她现在还在人的范畴吗?可以加入复仇者联盟了吧?她非常喜欢钢铁侠,潇洒自在,浪到没边,是她所缺乏的东西。   还想跟强森或者迪赛尔比一下掰手腕?强森号称地表最man,荷尔蒙爆棚,迪赛尔也是硬汉的代表,电影里头日天日地,无所不能的。   不过欺负老爷子,好像也有些不厚道?   她当这样的对话是玩笑,康熙却当真了,晚上很认真的执行着任务。   顾夏看着他用漂亮的丝绸在她手腕上打了一个结,松松垮垮的系在床柱上。   康熙两腿分开,跨坐在她身上,笑的邪气四溢,微哑着嗓子在她耳边低沉的说道:“将你锁起来,供朕一个人享用。”   顾夏舔了舔干涩的唇,看着他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忍得很辛苦。   “那么……你还在等待什么呢?”   话语被热吻吞没,又是一夜春风乍起。   第二天一大早,顾夏难得起的有些晚,腰酸腿软的,可见被折腾的够呛。   “扶本宫起来,备水沐浴。”   顾夏轻声吩咐,总觉得身上全是口水,黏糊糊的难受,昨晚上只是简单的擦拭,并没有很详细的洗漱,两人都是累极了,倒下就搂在一处睡了。   “是。”香襦脆生生的应了。   这已经是香襦二代了,头一个恢复原名,出宫嫁人了,这时候已经怀上身孕,据说也是双胎。   关键也邪门,从这宫里出去的,三个生了龙凤胎,还都是跨门喜,裕亲王福晋来请安的时候,还半开玩笑的问她是不是有秘方。   顾夏也很绝望啊,难道是陪着她绿液吃多了,别的缘由也不可能了,总不能是景仁宫风水适合生双胞胎吧?   景仁宫住过的宫妃多了,还真没有相关记录。   胡乱想着,顾夏刚用过早膳,梁九功就笑眯眯的来了后殿,见了她先请安,在她的示意下,说出自己的来意:“万岁爷让来交代一声,朝阳郡主找到了。”   “跑哪去了?”   顾夏有些好奇,她一个女人,是怎么跑出去的。   “刚出京城,上了房山,打算跨山走呢。”   梁九功脸上露出佩服的神神情,被开垦过还好,有个青石板楼梯什么的,那后边,可是原始的,人迹罕至,野兽毒虫很多。   “枪呢?”   顾夏用精致的护甲拨弄着烛火,漫不经心的问。   “不在她身上。”梁九功答。   本来也是朝阳郡主先走的,而枪后丢的,他们也猜测有这个可能性,可朝阳是重中之重,容不得闪失。   “跟万岁爷建议一下,继续搜寻可疑人物,他那出来跟我们口音区别太大,只要他开口,还是好找的。”   这只是可能性之一而已,但是也不能放弃,国有武器的先进程度,很大可能决定这个国家的国际地位。   现在已经有很多国家能在大海中自由的遨游,而侵略战争也并不遥远,几代就到了。   如果被别人获得这种先进武器,从来研发出来,那大清就亏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抽红包   感谢阅读,请您牢记:百合小说网 www.baihexs.com 第96章   朝阳郡主是被押回来的, 形容有些狼狈不堪,却不妨碍她仍旧美的惊人。   审问的过程, 顾夏并没有看到,也不太关心。   因为万万没想到,胤禛这小子闯祸了。   宜贵人有一只爱猫,三岁多了,是一只肥嘟嘟的狸花猫。   然而今天这娇气的猫有些可怜,胡须微翘, 可怜巴巴的喵喵叫。   “怎么了这是?”顾夏侧眸, 看着双手背在身后的胤禛。   宜贵人如今掌宫权久了,身上带着点杀伐果断, 干净利落的模样。   闻言摊手, 道:“这猫它偷吃鱼, 被三阿哥捉住,这是告恶状呢。”   胤禛的眼睛已经不那么圆了,眼尾微挑,乍一看还有些风流, 他极力想压抑住这种他不喜欢的感觉, 愈加爱板着自己的小脸蛋了。   他整个人身体已经抽长,从两头身的婴儿, 变成四头身了,手脚修长,想必以后的个子矮不了。   然而比较遗憾的是,他的脸颊仍旧肉嘟嘟的, 好像所有的肉感,都在脸上体现了。   他性格也很自持,加上身份缘故,顾夏从未以家长的身份,给他处理一些突发状况。   视线转到胤禛身上,顾夏轻声道:“你来说。”   胤禛抿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胤熙,见对方眼神中带着恳求,这才缓声道:“是我想吃鱼,这才捉锦鲤来吃,谁知道又被这猫叼走了。”   话刚说完,他白皙的小脸就变得绯红,顾夏好笑的看着他跟烧起来一样,连耳根子都要红透了。   “锦鲤?想吃鱼?”到底年少,匆忙间想借口,不够严谨。   顾夏轻笑,回首冲着胤熙招手,蹲下身来询问道:“胤熙跟额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胤熙有些害怕,但还是强撑着道:“就是弟弟说的那样。”   顾夏摸了摸她的秀发,没再多说什么,跟宜贵人点了点头,就领着自家熊孩子回宫了。   先是琢磨着给宜贵人的赏赐,这才看向两个瓜熊孩子,冷声道:“知道今天你们错在哪里了吗?”   顾夏原本打算,将真善美灌输给两人,应该做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可是这是皇宫,一招不慎会全家玩完的宫廷斗争,显然是不适合这种教育的。   再怎么亮堂的宫殿,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点着蜡烛的,胤禛盯着微微晃动的烛火,朝着胤熙安抚一笑,这才沉声道:“是儿子没有想周全。”   “对,在你没有把握彻底将对方忽悠晕的情况下,尽量保持事件的真实性,才对你有利。”顾夏沉吟,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对不对。   见胤熙也望过来,顾夏点了点她光洁的脑门,无语道:“你的心虚都要突破天际了,谁都能看出来,想要骗别人,必须得像真的。”   胤禛抽了抽鼻子,小小的哦了一声,显然也是有些不自在的。   “你们还小,今天处理的不错了,胤禛为了保护胤熙,主动将错误揽下,是个好弟弟。”   说着严肃的看着胤熙,冷声道:“但是你为了推卸责任,将事情推到弟弟身上,还表现的特别拖后腿,这样就不对了。”   胤熙眼泪汪汪的,她的眼睛很大很亮,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头满是懊恼。   “对不起,弟弟,我下次不会这样了。”她是第一次被训,委屈极了。   “没关系,我们下次做严密些。”胤禛郑重的揽住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   胤熙顿时含着泪笑了,也凑过去跟胤禛咬耳朵:“下次我不坑你了。”   两人像是达成协议,蹦蹦跳跳一起走了。   “孩子的脸,六月的天,真是说变就变。”顾夏无语的感叹。   曹嬷嬷笑着接话:“是,孩子的脸色总是随着自己的心情变幻。”   可这样不行,后宫中的孩子养成这样,略有些天真无邪了,虽然懂事,到底有些娇气了。   现在宫中是这样的情形,皇后一家独大的,没有危机感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皇后说。   顾夏察觉了一点,但是她所见过的小孩,比起胤禛来更加单纯一些,自己的大儿砸已经算是白切黑了。   因此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这一方面。   成长总是掺杂着血泪的,危机总是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到来。   伴随着朝阳郡主二次失踪,带来的噩耗就是胤禛跟着消失不见。   那一瞬间,顾夏觉得天都塌了。   紧张的一直哆嗦,拼命压抑住要晕过去的心情,听着康熙各种部署,她也在心中极快的规划。   在康熙话音落的时候,扬声道:“不行,我也要去。”   过下已经想好了,在这个世上论单兵作战的能力,怕是没有人比她更强。   她不是空有力气,她还跟着武师傅学了这么多年理论知识已经足够丰富,差的只是实践,而她身边,实践丰富的人又特别多。   在可以互补的情况下,她真的难以说服自己等待在宫中,自己孩子或许平安,或许遇难的消息。   她必须亲眼去看一看。   “你是皇后。”康熙沉静的说。   顾夏不语。   “除了是胤禛的额娘,你还是另外三个孩子的母亲。”康熙有些无言了。   “可我有四个孩子。”顾夏想哭,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难受极了。   康熙说的都对,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的五感,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企及的高度。   只要选对团队,她就不可能是拖后腿的那个人。   “您让我去吧,皇后之位可以失去,可孩子一根头发都不能少。”   顾夏摘掉头上的钿子,含着泪放到几案上,恳求道:“您让我去吧。”   孩子连着心,她这会儿心如刀割。   康熙神色恐怖的看着她,摘掉钿子代表着却位,在她心中,他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你冷静些,我们派出的兵卒足够寻回胤禛了。”   缓了缓神色,康熙按捺住想要暴怒的心情,轻声道。   “我害怕。”顾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猛的扑到康熙怀里,嘶哑着喊:“那是我们的孩子。”   康熙紧紧的抱着她,闭上双眼掩下神色,半晌妥协道:“好。”   不顾她惊喜的神色,康熙冷声道:“你若是以皇后的身份出宫,那么皇后之位将不属于你,想好了吗?”   顾夏闭了闭眼,心里难受到无以复加。   可一段婚姻,和一个孩子的生死摆在面前,她选什么都觉得不对。   既然错,那就取其轻了。   看着康熙俊秀成熟的面孔,她咬了咬唇,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该死!”康熙将桌子上的东西尽数扫到地上,也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作者从千手观音变成了维纳斯,剁手剁到吃土。   索性来一场红包雨好不啦。 第97章   冬日的天,是非常冷的。   临近过年的时候, 空气中更像是带着寒冰一样, 冷冽的空气顺着鼻腔进入肺管, 带着一种微微的疼。   顾夏穿着耐磨的皮甲,外头罩着薄薄的棉衣, 在外头好几天了,她的形容略有些狼狈,精神却很好。   经过这几日的搜寻,众人顺利的发现了劫匪的踪迹。   因为第一次是从房山那里发现的朝阳郡主,这一次很多人下意识的, 又要从这个地方找起, 但是顾夏想着若是自己,定然会从水路走, 而不会翻越千山,去体验艰辛磨难。   好在她手中可调动的力量还是充足的, 足够兵分几路。   她则随着水路走,以图在发现胤禛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   艰苦的环境和失去孩子的痛苦, 让她暂时忘却皇宫的一堆烦心事。   甚至在默默等待着讣告的发出,这种刀斧悬在头顶的感觉糟糕透了。   无端的, 顾夏想起一句话,经历过风雨,才能见彩虹。   她的生活一直顺风顺水,毫无波折, 所以上天看不过眼,直接降下风雨给她吗?   顾夏不得而知。   抽了抽鼻子,看向一旁的海宁,温声道:“累了就去歇息一会儿,等会儿还不定是什么情景呢。”   海宁摇了摇头,坚定的立在她身后。   顾夏最近有一个新爱好,有事没事就擦擦枪,恨不得拿出砂纸打磨过才好。   “夏西村有一个女子很可疑,她跟别人说带着的是她儿子,但是两人口音不同,这才被报了上来。”   “十公里外的红薯庄有一个男子很可疑,带着一个不爱说话的小女孩。”   “码头上有一家三口出门探亲,长的都很好看。”   很多信息在瞬间蜂拥而来,让人难辨真假。   顾夏点着桌面,本来想让官府将他们都暂时扣押,可想到对方手中是有热武器的,而且胤禛在对方手上,谁知道会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哪怕他从娘胎中开始学习,他和大人之间也是有着无法逾越的力量差距。   顾夏很焦虑,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的在这些信息中间抽丝剥茧,力图最快找到胤禛。   一旦被他们带走,后果不堪想象。   海宁奉上一杯热茶,安抚道:“他们后头都跟着咱们的人,这一次派了精英出去,定然是无碍的。”   顾夏点头,其实胤禛很聪慧,比她见的所有人智商都要高些,大约是拿绿液当果冻吃多了,他的力量也很大,看着肉乎乎的小胳膊小腿的,跟成年人的力气也差不离了。   可能把他悄无声息的带出去,自然用的是非常手段。   比如说蒙汗药什么的,一剂下去,就只要任人宰割。   “走,锁定杜庄,随我一起去。”   顾夏点了点桌面上的小纸条,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厉。   这是一个老父亲,带着自己的孙子来投靠中进士做大官的儿子。   可据她所知,因为如今频开恩科,所以录取标准在一定程度上降低,而且派官是以家乡为首要条件的,最重要的是,考中进士并不会做大官,都要从基层做起。   当然百姓口中的大官,和她口中的大官不一样。   然而最近几年的进士,她看一遍花名册就能记住信息,并没有符合条件的存在,那只能说明,对方是在撒谎。   在这个节点上撒慌,是一件非常敏感的事情。   顾夏不过招呼一声,就利索的跃上马背,率先朝着目的地去了。   杜庄很小,只有几十户人家,而那个老父亲就借住在村长家,据他所说,他家是做布匹的,因此很有些余钱,让什么都上好的。   村长的房子,总是要与众不同一些,明显比旁人富庶些,这些京城周围的房子,甚至有些人是旗人,因此瞧着倒还有些模样。   “村长,您在家吗?”海宁上前叩门。   村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长得膀大腰圆,方唇阔耳。一开口就震得嗡嗡响:“何事?”   “小生路过此地,干粮用尽了,还请您行个方便。”海宁说的客气,微微躬身。   视线却不动声色的在院子中扫动,在他们谈话期间,村长的房子早就被侍卫围了起来。   顾夏利索的爬到房顶上,海宁看到她的动作,微微一笑,而在这时,从西厢出来一个老者,囔囔道:“我孙子在睡觉呢,你们太吵了。”   冲海宁递了个眼色,顾夏翻身从窗户跳入西厢房,看着床榻上的凸起。   孩子侧对着她,只露出一半后脑勺,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   而这时,外头的老者好像察觉到什么,不动声色的开始往西厢房退,他不退还好,一退都发现猫腻,海宁率先发难,和老者打了起来。   顾夏也不再迟疑,一把掀开被子。   白生生的小脸上头黑乎乎的,跟只小花猫似的,素来爱板着小脸装小大人,眼眸中带着骄矜的胤禛,这会儿泪流满面,将略有些脏污的枕头染湿半截。   听到海宁声音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得救了。   老者听不出来,可他五感灵敏,能轻而易举的听到有人跳上房梁。   胤禛拼命的想要挣扎禁锢,好大声吼要他们快走,可是他的哑穴被铁钉钉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想要用眼神传达,却根本扭不过身,最绝望的时刻也不过如此。   顾夏眼眸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毫不犹豫就要往床边来,在她的眼眸中,有着自己孩子可爱的小脸,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   “砰~”   □□炸开的声音是如此的巨大,房屋也随之倒塌,村长看着自己的房屋,心疼的无以复加。   海宁怒吼一声,顺手抄起村长家的斧头,毫不犹豫的劈在老者身上,紧跟着就要往里头冲,却听见整个村子都发出呼号声,显然这是一个埋伏,而对象就是皇后。   顾夏被炸了一下,并不好受,却还是笑的温柔:“好在,我崽没事儿。”   胤禛流着泪摇头,鼻腔间的皮肉焦糊味,让人特别的绝望。   “忍着点疼,啊。”顾夏脸上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脸色甚至有些扭曲,却仍是保持自己的温柔,缓缓的将钉在胤禛体内的铁钉拔出。   铁钉凹凸不平,拔出的过程非常痛苦,胤禛肉乎乎的小脸扭曲成一团,却咬着后槽牙,坚强的安慰自己的额娘:“嗯,我没事。”   顾夏将绿液果冻涂在上头,又用带来的纱布给他擦干净,又涂了一遍,这才绑上纱布,防止出血。   扭头看着冲进来的绑匪,顾夏笑的渗人。 第98章   抱着胤禛软软的身体, 顾夏觉得自己抱住了全世界。   她一切身外之物都可以失去,唯独家人一个都不能少, 这是她的坚持,永远也不会改变。   身后是蜂拥的绑匪,他们身形高大, 面目狰狞, 看着他们母子两人,带着势在必得。   在他额头上亲了亲,顾夏立起身来, 看着身后那些可恶的人群,冷冷一笑, 拉响手中的报信火箭。   灿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响,伴随着浓烟滚滚,告诉别人她的准确地址,接下来她就可以享受的看着单方面殴打了。   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死,她要把他们活捉, 关到手工作坊里头去, 让他们在暗无天日的作坊里, 劳作到死。   不过首要的是, 他们娘俩要冲出去。   从腰间抽出一把刀、一支枪, 递给胤禛, 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绿液果冻, 补充体力, 这才耍着自己的红缨枪,和儿子并肩作战,一起冲出去。   她带来的人虽然是精锐,到底不多,和绑匪形成僵局,谁也奈何不了谁。   好在援军来的很快,大批精英的加入,让局势一边倒起来,眼见着绑匪一个个落网,顾夏舒了一口气,把胤禛搂在怀里,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意。   她以为,康熙会来,但是看了一圈之后,并没有对方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失落。   但路是自己走的,自己气走的对象,哭着也得追回来。   搂着胤禛缓缓往外头走去,她没看到的是,角落的箩筐下,始终埋伏着一个人,身上缠着的全是□□,而攻击对象,就是相依相偎的母子俩。   海宁立在大门处,刀尖尚往下淌血,看到主子高兴,也不由得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只是很快,他发现主子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顾夏隐隐约约的闻到一丝□□味,不太浓烈,甚至还有细微的火苗刺啦声。   敏感的回头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时候绑匪一个个的都很激动,周遭太过嘈杂,她什么也听不清楚。   那若有若无的声音,像是炸在她的心上,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声音越来越响,顾夏将目光锁定箩筐,可是已经晚了,只来得及大喊一声趴下,就抱着胤禛滚落在地。   巨大的轰炸声,在整个村子中响起,本来寂静的村子顿时沸腾起来,都震惊的看着村长家,有些不敢置信的听着那声响。   顾夏本来离得近,可是她抱着胤禛连续滚了几轮,被热浪掀的飞出去老远,重重的跌落在地。   为了护住怀里的胤禛,她很多防护动作都不能做,只能硬生生的抗了,擦伤倒是在其次,她觉得自己有些内伤,呕的一下吐出血来。   海宁慌忙来到她跟前,手足无措的的掉眼泪:“主子您怎么样?”   顾夏有些缓不过来,半天没有说话,胤禛也不敢动,生怕她伤的厉害,他一动,又会造成伤上加伤。   好在这时,援军已经反应过来,将她们团团围在中间,而这种自杀式袭击,这就这么一次,再没有动静。   海宁恨的咬紧压根,这是一群暴徒。   顾夏也很难受,但幸好的是,只有她受了一点伤,怀里的胤禛被保护的很好。   “走吧。”   回眸看了一眼被血染红的地面,她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目的已经达到,幕后人自然有康熙来收拾。   想到他,心里就不由得一滞,酸酸的有些难受。   等到回宫的时候,她实在有些难受,就躺到马车里头去,因为海宁害怕颠着她,特意铺了厚厚的被褥,可能受伤之后,会特别怕冷,顾夏就盖的严严实实,一点不透气,还是觉得有些冷。   马车直接驶进乾清宫,康熙看着马车回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这边时刻关注着皇后的情况,听到她受伤了,心疼的无以复加,可想到她毫不留情的抛弃他,又觉得自尊心受不了。   来来回回徘徊半晌,还不见有人来报,说说皇后的情况。   顿时耐不住了,转身问梁九功:“什么情况?”   梁九功清了清嗓子,低垂着眼眸道:“娘娘睡下了,奴才们不敢惊扰。”   就等着您去将皇后娘娘抱下来呢。   康熙:……   “朕不去。”虽然梁九功没有说出来,但是未尽之言,他还是听出来了。   梁九功慢吞吞的哦了一声,轻声道:“那奴才派人去吧。”   “哼。”   康熙冷哼一声,大踏步往后殿走。   梁九功憋着笑,低着头跟着一起走。   纳兰容若带着侍卫守着马车,见康熙来了,低声行礼。   康熙昂着头,冷哼道:“朕恰巧回后殿,让你守着皇后娘娘,你守着马车做什么?”   纳兰容若一板一眼的回:“娘娘就在马车里头呢。”   “哦,是吗?”康熙慢吞吞的应了一句,内心很是拒绝,可想到火器的威力,到底有些耐不住,轻手轻脚的掀开帘子。   胤禛好奇的望过来,两行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到底是孩子,见着家人就有些忍不住了。   他只是情感的自然宣泄,却把康熙吓坏了,用生平仅有的速度窜上马车,看着皇后的头都被盖住了,登时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这两样联系在一起,让他起了猛烈的眩晕感,强烈的不可置信,让他伸出颤抖的手。   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当初皇后生龙凤胎的时候,她就那么面无血色的躺着,当时他不就发誓,再也不让她经历这样的事儿吗?   为什么要让他再次看到这样的情景。   锦被被缓缓的掀开,康熙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就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画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烧焦的发丝,她一向爱美,一头青丝收拾的很齐整,又香又滑,摸起来凉凉的,他特别喜欢。   可是现在呢?如同一坨杂草。   白净的小脸上满是黑灰,已经看不清底下细腻的肌肤纹理。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康熙冲着胤禛点点头,缓缓的抱起他的皇后。   当初跟他吵架的时候,多么的嚣张,这会儿跟小可怜似得,让他心里所有的气,瞬间漏了。   不得不说,他还是怀念对方张牙舞爪的模样。   乾清宫,一个月以后。   “你快醒醒吧,朕不计较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御花园里的腊梅开得特别好,你起来看看呗。”   “下江南的事宜也安排妥当了,你不是很想去看看吗?”   “你快醒醒吧,以后你想做什么,朕陪你一起,好不好?”   寂静的空间里,些微的呢喃声,转瞬就消散在空气中,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第99章   “皇后……醒了吗?”康熙放下手中的朱笔, 淡然问道。   梁九功垂眸躬身,不必回答, 端坐高位的帝王就知道答案了。   “走吧。”   怅然的一声轻叹,在梁九功的耳旁轻轻掠过。   后殿依然如同往日一般,静悄悄的, 只有胤熙读书的清脆嗓音, 在空间内回荡。   “皇阿玛。”   “胤熙。”   两人互相点头致意,又一直转头看向床榻上静静躺着的顾夏,她的脸色红润, 唇角隐隐还带着笑意,可不知道怎么的, 就是醒不过来。   “皇后……”   摸了摸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康熙轻轻呢喃的唤。   他恨极了这种无力的时候,集齐太医院所有太医,也没有办法将沉睡的皇后唤醒。   “皇上?”床上躺着的‘皇后’醒了,见是他在,眼眸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来, 特别小女儿情态的微微低垂下眼眸, 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 带着无限的娇羞。   康熙却如至冰窖。   这不是他的皇后。   危险的眯起双眼, 在皇后看过来的时候, 却露出一抹宠溺的微笑:“睡醒了?”   皇后轻轻‘嗯’了一声, 羞涩道:“是。”说着看了周围一眼, 拧着细细的眉尖问:“这是哪?”   康熙在心中衡量, 这是皇后失忆了,还是被鬼魅魍魉占据了体魄?   “这是乾清宫后殿,你昏迷了,暂时安置在这里。”他的眼神幽深如同深潭,细细的打量着床榻上双颊晕红的皇后。   心中挺不是滋味的,若是皇后,她会直接扑过来亲他一口,告诉他,她很想他。   皇后偷眼去瞧他,脸上更红了,呐呐道:“昨儿还在下雪,雪停了?难道是臣妾这次病的厉害,竟睡得这么久了?”   “是,好几天呢,感觉怎么样?”康熙看着她无意识的抠着手中的帕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特别灵动。   来自帝王的关心让她喜不自胜,却还是柔柔的回:“回万岁爷的话,臣妾好多了。”   皇后自打见了他见面之后,从未在她跟前说过臣妾,私下里总是我啊我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康熙安抚的冲她点了点头,跟一旁候着的曹嬷嬷点了点头,又回首看向皇后,笑道:“你先休息着,朕遣人给你送点吃食过来。”   曹嬷嬷跟着出去了,康熙在拐角处,从窗户中打量着里头喜不自胜打量寝殿的皇后,悄声道:“仔细的伺候着,莫主动透露信息,尽量的跟她套话。”   这话一出,曹嬷嬷就是一惊。   如果说,康熙很熟悉皇后,那么她贴身伺候好几年,也不遑多让,对皇后的了解,不说超过康熙,那也是差不离的。   只皇后如今的动作形态,她瞧着就有些不大对劲,而皇上说的话,更是在她心中敲响警钟。   慎重的点了点头,曹嬷嬷又回去伺候了。   她是个精心人,因此笑道:“主子好生养着,您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奴才便是。”   皇后看她的眼神有些陌生,半晌见她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香颂那丫头呢?”   香颂是她的大宫女,怎么一直没有出现呢。   曹嬷嬷不动声色的回:“她身上有些不大好,先去歇着了,皇上吩咐奴才照看着。”   皇后怏怏的哦了一声,有些闷闷不乐。   看着身上精致的寝衣,瞬间又高兴起来,她这是因病得宠了?还在心里琢磨,难道是因为皇上喜欢病美人,这可真是一个特殊的爱好。   前殿。   四个孩子被各自的乳母带领过来,有些好奇的看着高台上的康熙。   “你们额娘醒了。”康熙面无表情的说。   几个孩子虽然觉得有些异样,可皇额娘醒了就是好事,他们很害怕,总担心她一睡不起。   欢呼一声,就要往后殿去,却被梁九功拦了。   “怎么回事?”   胤禛双眸黑沉沉的,盯着梁大总管的眼神颇有些不怒自威。   梁九功差点都要闪开了,这种眼神对他还是有一定震慑力的,幸好跟着康熙的时日久了,记着他的命令,这才生生扛住了。   “有些不大对,你们去看可以,但是不要透露出是她的孩子,静观其变。”   胤禛蓦然回首,看着高堂上的康熙,懊恼的握紧拳头。   都是因为他,才让额娘受了这么大的罪。   比性命不保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胤禛抿了抿唇,神色坚定的想,额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几人一道去了后殿,原本胤禛心中还存在一些侥幸,可是看到那双好奇的眼眸时,他知道,这个人,确实不是额娘。   额娘看着他们,眼神中总是带着深沉的爱意,就在之前,为了他甚至可以不顾性命。   可是现在呢,那眼神中除了好奇,就是防备。   一如别的母妃,看着他们几个。   请安过后,四人并没有多说,有些黯然的离去。   曹嬷嬷看着心疼极了。   在门口的时候,碰上瓜娃子带着几个孩子过来,甩着大尾巴,特别的高兴,它也是个宠孩狂魔,几个小宝宝在它身上打滚啃咬,它都要来个宠溺的舔一舔。   胤禛神色复杂的摸了摸它的头,他这会儿有些想哭,却不想在这里哭,带着姐姐弟弟,一起离去了。   还未转过二门,就见瓜娃子对着寝殿内疯狂的大叫。   若不是曹嬷嬷拦着,胤禛看它那狰狞的样子,说不定想要扑上去。   “过来。”胤禛冲着它招了招手,瓜娃子呜咽几声,湿漉漉的鼻头顶着小主人,大眼睛水雾弥漫,看得出来,它有些悲伤。   胤禛叹气,摸了摸它的脑袋,一人一狗凑在一处,在拐角处咬着牙闷声大哭。   而在寝殿中的皇后却有些生气,那么大只的狗,实在吓坏她了,可身边不是熟悉的奴才,只好小声嘟囔:“好吓人。”   晃了晃头,她觉得有些晕乎乎的难受,伸出葱白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因为曹嬷嬷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敏感的发现,她又有些不一样了。   “胤禛呢?他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口,曹嬷嬷就试探的问:“主子,您醒了?”   顾夏有些莫名的望着她,好笑道:“曹嬷嬷,怎么了?”   曹嬷嬷一个老成持重的人,经历这样的变故,也忍不住高兴的想跳起来,扬声道:“好了好了,三阿哥早就好了,您饿不饿?香榧熬着血燕粥呢,等会儿就好,您先喝点白水润润嗓子。”   说着勤快的倒水,伺候的特别殷勤周到。   又喜气盈盈的遣人去唤康熙,这样的喜事,不早说皇上会不高兴的。 第100章   听着曹嬷嬷说她刚醒来时异样的表现, 顾夏心中就是一突。   他们不知道,但是她自己心知肚明,这是原本的瓜尔佳氏回来了。   咬了咬指甲,她心里有些方,她原本以为, 原主早就随风而去,谁知道这个时候冒了出来,在她对这个世界有无数牵扯,无法割舍的时候。   她已经认定康熙是她的丈夫, 还有四个活泼伶俐的孩子,实在无法忍受失去他们的日子。   燕窝粥熬的很香, 小火慢炖煨出来的,可她吃的却有些食不知味,难受极了。   曹嬷嬷还以为她是因为被人上身的缘故,柔声安抚道:“主子命格齐天,岂是孤魂野鬼可以招惹的。”   顾夏生无可恋的看了她一眼, 恕她直言, 她才是那个孤魂野鬼, 抢占了别人地盘。   正在聊着, 康熙大踏步走了过来。   对于她来说, 昏睡的日子是不值一提的,可是对于康熙来说, 他在床头守了月余, 是有无数不眠夜组成的。   看到皇后的那一瞬间, 他的双眸就隐隐有些湿润,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一样,快步上前将鲜活的某人搂到怀里。   “好紧,你松一些。”顾夏嗔他一眼,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见康熙情绪还有些失控,强硬的从他怀里出来,双手抱着对方有些沧桑的脸颊,在上头轻轻亲了一口。   面对她含笑的眼眸,康熙眨了眨眼,略带着鼻音,轻声唤:“娇娇……”   又来了又来了,每一次他软软的喊娇娇,她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玄烨。”顾夏秃噜着他的狗头,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中隐隐有水光乍现,鼻子也跟着有些酸。   “怎么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呢?”摸着他唇边的燎泡,顾夏心生怜惜。   康熙一时心情有些复杂,想笑又想憋住,神色就有些扭曲了,摸了摸她的脸,叹息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几个孩子就挤了进来。   胤禛特别有心眼,蹭来蹭去的,把康熙挤到外围去,几个孩子围着自己额娘转悠,让阿玛只能干瞪眼。   冬日冷风呼啸,四个孩子跑来的急,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有汗珠子滚落,顾夏怜惜的挨个给他们擦过,看到胤熙的发茬,顿时不高兴了。   “奴才们都怎么伺候的,连给公主剃头都不知道?”   那发茬硬硬的,有些扎手。   刚开始的时候,顾夏很是看不惯,多好的小美女,剃了个小秃头,偏偏这是她们的民族习俗,她也只能尊重了。   胤熙嘟着小嘴撒娇:“我想让额娘给我剃,不想寻旁人。”   “好好好,真会磨人。”   顾夏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答应她啦。   “拿剃刀来。”   像这种活计,一般都是有专人负责的,但是胤熙是她第一个孩子,会给予格外的关注,特意寻师傅学了剃头的法子,一般都是她负责的。   她的动作很快,也很稳,片刻就收拾好了。   康熙跟她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忙,没办法耽误太久。   顾夏含笑送他离去,接着给胤熙洗头发,这孩子养的娇气,洗头发水都要用花水兑的,要香喷喷的才好。   好在顾夏给她制了很多种香型,她也是个挑的,从不肯重复。   细心的用细棉布给她擦拭着头发,顾夏笑道:“你都长大了,该自己洗了。”   胤熙懒洋洋的靠在她怀里,闻言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眸,惊呆了:“额娘,刚才你还说我是你的好宝宝呢,这会儿就长大了?”   女人的善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怎么可以这样的呢?   她觉得自己有些无法接受。   顾夏勾出一个慈祥的微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压低声音道:“刚才呢,你确实是额娘的好宝宝,但是呢,现在不是刚才。”   孩子也就一会儿香,转瞬就不行了。   胤禛噗嗤一声笑了,嘲笑道:“让你懒。”   见了额娘连跟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了。   胤熙朝他吐了吐舌,笑道:“怎么的,眼气啊?”   说着又往自己额娘怀里窝了窝,她是女孩子,撒娇也是没关系的事,可她这个弟弟最是老成持重,这样丢面子的事,肯定不会做的。   谁知道胤禛冲她露出一个,她觉得非常不要脸的微笑,就这么硬生生的将她从额娘的怀里挤出来了。   胤熙:……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胤禛乖巧的窝在顾夏怀里,昂着头,用带着濡慕的小眼神道:“额娘,我好想你。”   这话说的暖心,他是一个内敛的孩子,不管有什么情绪,都是倾向于收起来,闷在心里自己难过的,很少有情绪外放的时候。   年岁越大,他这个毛病就越明显。   如果什么比不上大阿哥和太子,他不会多说什么,只会暗暗较劲,可现在呢,他会窝在她怀里,软软的说想她了。   这一次的事情,看来伤他很深。   顾夏安抚的亲了亲他的额头,眼眸中溢满笑意,柔声道:“额娘爱你呀。”   将心底的爱说出来,给予孩子十分的安全感。   胤禛听到这样的字眼,脸红了红,却勾唇笑的格外满足。   他们窝在一起很美好,胤祉、胤祚就不干了,也欢笑着扑进额娘的怀抱,奶声奶气道:“额娘额娘,我好爱你哟。”   “你们知道什么是爱吗?”挤不进去的胤熙表示自己非常嫉妒。   胤祚扳着自己肉呼呼的小指头,细数:“爱就是看不到额娘就吃不下点心。”   胤熙表示一言难尽:“拍着你肉嘟嘟的小肚子,告诉姐姐,真的吃不下吗?”   胤祚歪着头,圆溜溜的大眼睛控诉的望着她,不服气的接着数:“看到额娘就高兴,这也是爱呀。”   “是看到额娘高兴,还是看到额娘就有点心吃高兴呢?”   胤熙发出灵魂拷问。   胤祚的小脑袋瓜无法处理这样的问题,半天才纠结的反问:“有区别吗?额娘爱我,所以我看到额娘就有点心吃,我爱额娘,所以老是来寻额娘。”   胤熙:……   你的歪理这么对,我竟无话可说。   顾夏看着他们斗嘴,浅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脸上,给众人的小脸镶上一层耀眼的金边,好看极了。   胤熙面对着额娘,敏感的发现她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扩大,还跟着晃了晃头,显然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快起来。”   三人听话的起来,就听到一句,自己再也不想听到的话:“唔,几位阿哥、公主也在啊?”   胤熙上前,扯出一抹假笑,客气道:“恰巧路过罢了,打扰了。” 第101章   瓜尔佳氏嘟了嘟嘴, 有些不愿意。   这几个孩子也太有心机了, 闲逛能逛到乾清宫来, 不知道这地方是禁地, 等闲不得进来吗?   为了在皇上跟前寻一个露脸的机会,还真是有些拼呢。   虽然心里老大不愿意,却还是招了招手, 柔声道:“本宫没有孩子, 瞧见你们, 就跟自己的孩子似得。”   转过脸对着曹嬷嬷道:“给阿哥、公主拿点心来, 再弄一个甜汤。”   胤禛冷着脸拒绝了, 一板一眼道:“不劳娘娘费心,儿臣们这就回去的。”   “哦。”   慢吞吞的哦了一声,瓜尔佳氏冲他们挥了挥手, 眼眸深处的防备, 让几个孩子看的特别不舒服。   胤禛抿了抿唇,和胤熙一道,一人手里拉着一个弟弟,缓缓的离开了。   胤熙的心里更难受, 刚才额娘还笑吟吟的给她剃头呢, 怎么一会儿的功夫,这人又来了?   孩子的情绪, 到底不能管理的非常好, 胤熙觉得自己心里有些酸, 冲进前殿, 扑到康熙怀里就开始哭。   康熙抬了抬手,想要安慰她,自己心里也难受,只他到底是大人,要为几个孩子撑起一片天,因此不能倒下。   “好了,别伤心,阿玛在找驱邪的法子,定然让你额娘好好的。”   话音刚落,就听胤熙瓮声瓮气的回:“阿玛你要快些,我好想额娘的。”   明明额娘都醒了,多好的事,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她都一个多月没有见额娘了,这短短一会儿的相处时光,就显得格外珍贵起来。   康熙轻轻一声叹息,冲着立在墙角的胤禛招了招手,见他缓缓的走近,将几个孩子都搂到怀里,这才温声道:“额娘有难,我们更要坚强,才能救她,知道了吗?”   胤禛慎重的点了点头,这些时日他有些沉默,原本的一点天真彻底的消失不见。   康熙瞧着又欣慰又觉得心酸,他这么大的孩子,本来被皇后宠的略有些天真,他还想着,怎么掰一掰他的性子,谁知道就出了这样的变故。   天真的孩子,一夜之间长大了。   摸了摸胤禛的小脑袋,康熙目光悠悠的望着远方。   这一次的绑匪事件,让他损失惨重,朝阳郡主至今没有捉拿归案,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这个天地间。   康熙决定不再寻她,直接向郑经发难。   他甚至在想,郑经的投降,会不会只是套路,并不是真心的。   “启禀皇上,太皇太后来了。”   康熙一怔,内心深处有一个荒谬的想法,难道……她知道皇后的异状了?   清了清嗓子,康熙快步上前,出门迎接太皇太后的到来。   这些年,他们相安无事,比起三藩时期的针锋相对,倒相处的还不错。   “老祖宗来了,快请坐。”   “嗯。”好多年不曾踏足乾清宫,再看这地界,太皇太后有些恍惚,当初她也是这里的常客,突然间的,她就只能在慈宁宫了却残生了。   “快上酥油茶来。”   年老人的口味重,最近太皇太后爱上这一口,皇上都记下了。   果然一听他这么说,太皇太后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感动。   神色也跟着缓和不少。   “听下头人说,皇后醒了?”太皇太后试探着问。   康熙带着笑意点头:“是,只是身子还有些不大好,这才没有去给您请安,还请您见谅。”   “无事,她的身子要紧。”话是这么说,她却仔细的打量着几个跟她行礼问安的孩子,见胤熙眼眶红红的,就冲她招了招手,慈爱的问:“哟,我们的小公主怎么了?这么大还哭鼻子呢。”   胤熙乖巧的上前,软软的喊了一句皇玛嬷,这才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嘟嘴告状:“阿玛额娘坏坏的,不许孙女吃糖,可是孙女好想吃啊~”   孩子哭着要吃糖,自然是说的过去的,可刚才隐隐的悲伤,也做不得假,看来……皇后是真的有些不大好了。   又是一阵寒暄过后,太皇太后跟苏麻喇姑一起回了慈宁宫。   她跑这一趟,也是无奈之举。   科尔沁是她的家,而家里有难,这做儿女的,总是想帮衬一二。   可皇上防的死死的,后宫中只有一个宣贵人,姓博尔济吉特氏,而且帝后二人伉俪情深,中间再容不得第三人。   太皇太后勾了勾唇,事缓则圆,等待总是会带来生机的。   如果这一次皇后真的仙逝,那么她就有机会,让博尔济吉特氏获得机会。   轻轻的咳了咳,和身旁侍立的苏麻喇姑对视一眼,俱都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乾清宫前殿。   “她在做什么?”   康熙笔下不停,细细的描绘着仕女图的轮廓。   “欣赏钿子。”   梁九功低声回。   皇后原本就喜欢这些珠宝首饰,兴致来了,自己画图,和康熙一起做一套也是有的,可从不曾用那种欲望的眼神看着,那眼神……真让人觉得不大舒服。   康熙也是静默,他把皇后养的很娇,什么都是最好的,鞋子上辍的珍珠,能用东珠就不会用海水珠,能用海水珠,就不会用淡水珠。   如今被人鸠占鹊巢,那种心情是非常复杂的。   “只要她安安生生的呆在寝殿中,就随她去了。”康熙沉默半晌,低声道。   她若是出去,难免要招惹事端,还是拘着吧,还不能明里来,要暗地里进行,这就比较难办了。   梁九功垂眸应是。   乾清宫后殿。   顾夏这会儿已经缓过来很多,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却无法指使身体。   也能跟着瓜尔佳氏的视线,去看去听去想,却并不能主动做些什么,看着周围人悲伤难受的样子,她也跟着不痛快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她是存了一丝相让之心的,这到底是对方的身体,不是她的。   雀占鸠巢的那个,是她。   可她也想活下去,去亲亲自己的丈夫,去抱抱自己的孩子。   对不起了,瓜尔佳氏。   有绿液果冻的滋养,再加上穿越的缘故,她的灵魂强度,远非瓜尔佳氏可比。   趁她沉浸在璀璨的珠宝中,顾夏发起了偷袭。   而在一旁伺候的曹嬷嬷,惊讶的发现皇后神色有异,渐渐的变得狰狞痛苦起来,不由得高声喊道:“快去请皇上来。”   话音刚落的功夫,就听到噗通一声,身后的皇后倒在地上,细细的眉尖蹙起,显然并不平静。   “主子,主子?”曹嬷嬷叫了几声,正要扶她起来,就听到一声嘤咛,皇后睁开了那双顾盼生辉的双眸。 第102章   曹嬷嬷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 试探的喊了一句:“主子?”   “你是?”   曹嬷嬷一噎, 瞬间大惊失色,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只得扬声道:“快传太医, 寻三阿哥过来。”   总得有个能做主的主子在,皇上去外头巡视军营了,一时半刻的回不来,那么能做这个主的, 就只有阿哥和公主了。   胤禛来的很快,他住的远,但事关皇额娘, 一路上用飞奔的速度前来。   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开始还能跟上一段, 后来远远的见着他的背影, 瞬间就消失在眼前了。   气喘吁吁的小太监无语凝噎,这皇后要是知道自己伺候的不好,岂不是又要挨责罚。   他不知道的是, 他口中的皇后, 这会儿正好奇的看着太医呢。   柏永年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自己的师妹,这么萌萌哒, 一脸天真可爱的,她身边立着的胤禛都被她衬得有几分成熟。   顾夏歪着头,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帅哥, 他长得很好看, 剑眉星目, 鼻梁也很挺, 下面是薄薄的唇,勾着无奈的笑意。   不动声色的环视周围,她觉得自己有些蒙圈。   这些雕梁画栋,明显的清宫风格,她这是睡了一觉穿越了?   暗暗的观察着周围,身边貌美的嬷嬷显然也是不好忽悠,只不过一个眼神,一句话,瞬间就判断出她不是原主了,呼啦啦的叫过来一堆人。   还有一个小男孩,眼神悲哀的看着她。   歉意的笑了笑,顾夏努力的扯出温柔的笑意,这孩子长得可真好,长睫毛大眼睛,肉嘟嘟的小脸蛋雪白雪白的,白里透红的样子,看来很得父母宠爱,养的很好。   不过敌不动我不动,对方不吭声,她就不吭声。   “您现在觉得哪里难受吗?”太医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还好吧,没有那里难受。”顾夏仔细的感受了一下,觉得确实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现在怎么样了?”另一道微微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明明是很性感的,她内心深处,却无端的升起一抹心疼。   顾夏回眸,看向来人。   那黄色的衣袍告诉她,来人必是皇上无疑了,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位了。   这么丰神俊朗,俊逸非凡的皇上,她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好像没有哪个皇帝有类似的记载。   柏永年走到他跟前,先是行礼,接着不知道小声嘀咕了什么,她离得远,好像也在特意的防着她,所以听不清楚。   皇上就大踏步走了过来,俯身温柔的在她额上轻触,接着跟太医用满语说:“这是皇后还是那个孤魂野鬼?”   听的顾夏闻声而惊,来不及思索自己为什么能听得懂满语,就他们说的内容,就令她不寒而栗,他们怎么知道她是孤魂野鬼。   那英俊的太医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知。”   接着皇上就说:“你当着她的面念方子,往里头加相冲的药材,看她有没有反应。”   顾夏:……   哪里来的皇上,这么坑爹。   柏永年点了点头,开始在她面前胡说一通,黄连三两的方子都出来了,为了自己的味觉着想,只得弱弱的纠正:“我觉得这个可以不要……”   她话音刚落的功夫,皇上的眼神顿时亮起来了。   “你知道这些?”   他的眼神如同漫天星斗一样璀璨成辉,顾夏被他震了一下,瞬间有些愣怔,在心里猛喊666,不说当皇上了,他去做明星,定然吸引颜狗无数。   她总有一种感觉,面对他,总是不知不觉的软下来,可她怕被拖出去烧死,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来面对这个局面。   无意识的扣着指甲,心中不停的思索对策。   可她刚醒来这一会儿,什么都不知道呢,也没有获取什么对她有利的信息,更别提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   难道扯她失忆了?   一抬眸,却见康熙怔怔的望着她的手,吓得她动作赶紧停了。   “行了,你刚醒,肯定难受着,先用些东西再说。”   康熙神色柔和,如果刚才还有疑虑,那么这会儿已经肯定了,如果是那个野鬼,她定然会一脸娇媚,眼神里透出的,却是恨不得直接躺到他怀里来。   而皇后却是眼神清正,看的人很舒服。   而且她紧张的时候,就喜欢抠指甲,刚在一起的时候,她无意间把指甲抠秃了好几次。   顾夏点了点头,望着自己的手指头发呆。   这个皇后可真是个美人,就这一双手,骨肉匀亭,肌肤细腻,十指纤纤的模样,特别的好看,就是指甲被她抠秃了一块。   面前摆了八道菜,两碗燕窝粥,顾夏一边感慨,这皇家真是奢侈,喝粥都是喝一碗扔一碗,啧啧啧。   只不过其中三道菜不和她的胃口,两碗燕窝粥竟然味道不一样,一个十分甜,一个原味的,她这人喝粥,最烦放糖了,原味的多好喝。   按理来说,在众人的盯视下,她应该吃不进才是,结果她津津有味的吃完了,甚至想招呼那沉默的孩子跟她一起吃。   宫斗剧里头最爱演,皇宫里头,哪敢给别人孩子吃食呢,真有一星半点的差错,她还活不活命了。   面对皇上宠溺的眼神,顾夏有些不自在,又忍不住抠了抠指甲,见天色渐晚,对方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瞬间有些崩溃。   这刚穿越第一晚上就要侍寝,口味是不是有点重了?   等被曹嬷嬷领着沐浴的时候,顾夏看着浴盆中完美的胴体,惊叹不已,她一个女人,看自己看的热血沸腾的,简直不科学。   等穿着薄薄的软烟罗寝衣出去,她心里的不自在达到了顶峰。   古代有这么透明的纱吗?叠了好几层,更添了几分隐约的美,简直没眼看。   看着封闭的床帐,顾夏整个人都是拒绝的,仔细的在想,到底怎么才能逃脱侍寝?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曹嬷嬷已经悄然退去,只听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皇上的话,她是听还是不听呢?还没等她纠结出什么来,就听到了催促声:“进来。”   明明很平稳的声线,她却硬是听出几分不耐。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出颤抖的手,顾夏缓缓的撩开了床帐。   里头的景象,还是令她非常震惊的。   月白的里衣随意的披着,欲遮还羞的,露出里头雪白的胸膛,流畅的肌肉线条特别结实,隐隐的还能看到红樱……   微微屈起的一条腿紧实修长,顾夏咽了咽口水,在心中默念,我还是未成年少女,我还是未成年少女…… 第103章   还不等顾夏想出什么来, 就见康熙已经慢条斯理的盖上被子, 脸上带着温润如玉的笑意,柔声道:“累了一天了, 快睡吧。”   本来都要捂眼睛了,可是他收起这一片美景,她又觉得有些遗憾。   嘟了嘟嘴,顾夏磨磨蹭蹭的立在床边, 看着康熙单手支起被子,满含笑意的望着她。   烛光微微,衬得那发亮的目光中, 似有万千星辰, 闪烁着耀人的光芒。   呼吸微微一滞, 顾夏有些愣怔,这个皇帝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情,都是按着她的理想型长的, 简直无法抗拒, 只想给他生猴子。   矜持的立在原地想了一会儿,顾夏遗憾的想, 她还是下不去手,算了算了。   看着宽敞的脚榻,心中瞬间有了主意, 视线在室内扫视一圈, 看到衣柜的时候, 不由得眼前一亮, 快步走上前,从里头拿出一床被子,一半铺一半盖,完美。   精神的疲惫,让她忘记了所有,躺在脚榻上,瞬间就入睡了。   而在床榻上矜持等待的康熙,看到这一幕,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听到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心中恼恨,不由得磨了磨牙,可看到她恬静温和的睡颜,康熙又忍不住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只要她在,那就好。   不过她这个鲜活可爱的样子,终于有了少女的感,她总是说胤禛少年老成,可实际上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可皇后就没有。   如今这样就很好。   康熙唇角带着笑意,偷偷的将脚榻上的皇后抱到床上,踏踏实实的搂到自己怀里,这才满足的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顾夏嘤咛着醒来,就感觉有些异常。   一条粗实的大长腿搭在她身上,特别沉重,怪不得她晚上做梦,一直在搬砖,累的要死,还搬不完那种。   滚烫的肌肤紧紧挨着她,带着喷薄的热气,是她从不曾有的体验。   看着眼前的锦被,强忍住尖叫的欲望,顾夏鸵鸟的闭着眼睛,不敢去证实,是不是真的有一道炽热的视线,一直锁定着她。   “唔……”诧异的睁大双眸,看向耍流氓的某人。   康熙眉眼带笑,轻声道:“早安。”   “早……”   顾夏摆了摆手,僵硬的把自己从对方身下救出,百思不得其解,她的睡相怎么会差到这种地步,能跑到跟脚榻差了快二十公分的床上。   自觉有愧的她,遛遛的逃到隔间穿衣。   刚出来的功夫,就见皇上已经收拾好了,一个白面太监正在给他洗脸。   原来当皇上,脸都不用洗的啊?   正在看,就见昨日的嬷嬷含笑上前,一毛巾糊在她脸上,虽然挺温柔的,洗的也很舒服,可是这种自己没长手的感觉怪怪的。   她有些自然的配合她,纳闷的想,这种感觉还不赖,跟去做SPA一样。   皇上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顾夏忍不住去看,却对上对方含笑的双眸,顿时红透了脸颊。   乖巧的任由嬷嬷动作,就听到那微哑的声音响起:“昨日瞧着你用燕窝粥挺香的,今儿在给你做一碗吃,还有什么喜欢的,尽管给曹嬷嬷说,她都能给你置办齐了。”   顾夏应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学着电视剧里头谢恩:“谢皇上恩典。”   得到康熙一大串的哈哈哈哈哈,看着他心情很好的离去,顾夏有些懵逼,皇上不应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吗?   用完丰盛的早膳,她有些无所事事,坐在廊下,拄着下巴望着树上的冰晶。   这里可真冷,满树银花特别漂亮。   没一会儿就见某个熟悉的人影大踏步走了过来,顾夏眼前一亮,冲着小正太招了招手,见对方抿了抿唇,板着精致的小脸,却还是走了过来,不由得乐了。   “小弟弟,你是哪宫的啊?”顾夏蹲下身,差不多跟他平齐的高度,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   这宫中的小男孩,只会是皇上的孩子,她喊小弟弟自然不妥。   谁知道这小孩却没有介意,来到她跟前,神色就渐渐的柔和许多,就见他嘟了嘟粉唇,仍有些奶声奶气的回:“我额娘是瓜尔佳氏……”   顾夏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谁,不敢胡说,只含笑回:“你长的真好看。”   玉雪可爱的,特别萌。   听到夸奖,对方笑了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含糖量特别高,超甜。   正在出神,对方从荷包中掏出一块褐色的晶体,往她嘴里一塞,低声道:“吃糖就不会难过了。”   “嗯。”顾夏含糊的应了一声,瞬间惊呆了。   这糖可真好吃,甜丝丝的。   和小正太依依惜别之后,顾夏又有些无所事事,看着曹嬷嬷坐在廊下绣花,艳羡的看着她穿针引线如同飞梭,一看就知道技能点已经满了。   顾夏估摸着,他们已经猜到她什么都忘了,很想问一句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却又不敢开口,就担心对方觉得她是那个孤魂野鬼,把她一把火烧了,她可没地说理去。   捏着腰间系着的荷包,顾夏又忍不住浅浅的笑了,小正太看她挺喜欢吃糖的,把一荷包全部都送给她了。   真是一个好孩子。   “想什么呢?”   正在出神,皇上就在她身边坐下了,正侧着脸看她。   “天马行空的,想过也就忘了,您忙完了?”   顾夏很想不吭声,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只得回了。   “哦。”   低沉的嗓音回了一句,紧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喏。”康熙伸出自己宽阔的手掌,顾夏应声看过来,就见一块褐色的松子糖静静的躺在他手心。   阳光照耀在上面,折射出漂亮的光芒。   含笑拿起,塞到口中,顾夏的心情有些复杂,事不过二,第一次是感动,第二次就是……   康熙摸了摸她的脑袋,虽然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她无端的从里头听出几分温柔来。   “还好么?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夏摇了摇头,她确实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昨儿还隐隐有些头疼,这个皇上虽然问了,可是她不敢说。   “嗯,如果你有任何不适,赶紧去寻柏永年,他了解情况。”   “是。”随口应了一声,顾夏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手指头遮着烧红的脸颊,快要维持不住自己那点平静了。   浓烈的荷尔蒙侵略意味十足,容不得她有半分分神,注意力一直都在对方身上。   想了想早上见到的小正太,对方那么萌那么可爱,都是跟别的女人生的,她要淡定。   可一想到那小正太,她又忍不住想,如果生一个孩子,有小正太三分,她就满足了。 第104章   “主子, 您是怎么了?”   曹嬷嬷望着如同化石一般的皇后, 心中充满了担忧。   自打用过早膳之后,她就一直坐在廊下, 动也不动,仿若雕塑。   听到曹嬷嬷的问话,顾夏转过僵硬的脖颈,强忍住捂脸的欲望, 绝望道:“我这些日子做了什么?”   其实她记得一清二楚,只不过不愿意相信罢了。   当初和原主干了一架,她赢了, 只不过出了一点小差错, 醒来的是高中时候的自己, 特别软萌中二少女。   这些日子跟康熙的互动,看来他已经看够笑话了。   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 顾夏捂住自己的脸颊, 哀嚎:“快把孩子们叫来,好想他们。”   曹嬷嬷忍俊不禁, 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有什么诚意的安慰道:“小主子们都知道您生病了,并没有计较呢。”   说来也是, 这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懂事, 胤禛、胤熙天天来陪她, 给她吃糖, 陪她荡秋千踢毽子,可真是难为他们了。   “皇额娘。”胤禛眼神晶亮,眼眸中迸发的光芒很是惹人。   顾夏的心,在一瞬间就安宁下来,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发茬,笑道:“怎么?跟胤熙学的,也要额娘给你剃不成?”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却听的胤禛微红了眼眶,哑着嗓子唤了一声皇额娘,他微微抬起自己精致的下颌问:“额娘,您不会再有事了吧?”   顾夏肯定的点了点头,将几个孩子都搂到怀里,安抚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们了,以后定不会如此了。”   胤熙笑眯眯的依偎到她怀里,乐道:“今儿果然是个好日子。”   可不是,既是腊八,又是额娘醒来的日子,可不是好上加好。   正说着,瓜娃子哼哼唧唧的来了,把自己的狗头往主人腿上一放,就开始委屈巴巴的掉眼泪。   成精了,了不得了。   顾夏感叹一句,赶紧心肝肉的哄,没一会儿功夫,奶豆儿和紫貂也跟着进来了,后头跟着几个幼崽,一时之间,后殿又热闹起来。   热闹的气氛让她忘掉这些日子的羞窘,结果康熙大魔王来了。   这个见证她所有囧事的人,她很想轰走怎么办?   “皇后。”康熙轻唤了一声,语气特别的轻,像是怕惊醒一场美梦似得。   “嗯。”顾夏被他一喊,心里酸酸甜甜的,那一点别扭也被她抛在脑后。   胤禛知机的带着姐姐弟弟离去,顺便把依依不舍的宠物团队也给捎上,把空间留给父母。   一时间,后殿中只有香丸燃烧的袅袅青烟。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盯着,这些时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两人一直没有功夫好生的交流。   康熙到底耐不过,轻轻叹息一声,上前将那熟悉的人,紧紧的箍在自己怀里。   “娇娇。”   “玄烨。”   绵绵的目光如同情丝,捆绑着两人,再难分开。   红烛噼啪一声,爆开灯花,顾夏缓缓的笑了,柔声道:“这些时日……委屈你了。”   “不委屈。”只要你能回来,就没有委屈。   之前他虽然多有调戏,却一直都不敢有实际性的行动,就怕皇后清醒过来之后,连自己的醋都吃。   “事件调查清楚了吗?”   害她受了这么大的罪,不让对方付出代价,她怎么都不会甘心的。   “这事儿……还真跟朝阳郡主脱不了干系,她的身份比较特殊。”   康熙沉吟片刻,还是接着说道:“世人皆传,说是郑经与其弟……的乳母有染,生下了几个孩子。”   顾夏听得一噎,还以为郑经跟他弟弟有染呢,这个说话大喘气的。   不过在古代礼教严苛的时代,跟弟弟的乳母有染,也是一件非常离经叛道的事情。   “朝阳郡主是他们的孩子?”   “对。”   “那为什么要对付胤禛?对付我呢?”   康熙想起来这个就生气,怒而拍桌道:“每一个势力都免不了党群,有人不服郑经投降,又看不惯他做下这样背德之事,就拿朝阳郡主做刀,若是能撕开一道口子就好,如果不能,正好让我们厌了郑经,转而支持他们,那就更好了。”   “休想!”顾夏简直要气炸了,“那郑经在这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什么都不知道吗?”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小的地盘,任何势力有动作,都应该逃不开他的眼睛才是。   毕竟码头就那么几个,肯定是过一只苍蝇都有记录的。   康熙沉默:“他肯定也不干净,不过是旁观罢了。”   不通风不报信也不管,朝阳郡主在他这里就是一个弃子。   “旁观者同罪。”毕竟这一次,不管是胤禛还是她自己都受了不小的罪,而且其中任何一个丢了性命,对其余的人来说,都是莫大的伤害。   “好。”康熙没有异议,甚至他早已经这么做了。   因着顾夏研发出来的稻种、麦种等等,如今国内粮产很是丰富,百姓不愁吃喝,自然心中安宁。   而国家财政上,不再盯着百姓,而向着中上层开刀。   京城里头一片哀嚎,康熙看着富足的国库,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能在战后有这样的成就,是非常不错的。   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休养生息,大清地广人稀,该多发展人口了。   胡乱想着,侧眸一看,就见顾夏白嫩的小手托着下巴,定定的望着他。   “好看吗?”康熙展颜一笑,调整对着她的面部角度。   这是她失忆那几天,他琢磨出来的,想来一个人的喜好,是不会有太大变化的。   果然见皇后眼前一亮,凑过来啪叽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柔声道:“看到你,心里就涨的满满的。”   康熙抖了抖红彤彤的耳根,真是太不矜持了。   “腊八粥已经熬好了,你可以看着分发六宫了。”   “是。”   顾夏仍笑盈盈的望着他,在他脸颊红透的时候,凑到跟前半是呢喃的说道:“现在将这个,多不合情谊。”   说着舔了舔唇,媚眼如丝:“不如,我们来做些有意思的事。”   这些日子,内心那些荒芜,需要用力的灌满,让她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灵魂在空间中漫无目的的飘浮,没有目的,没有未来,那种感觉糟糕透了。   顾夏轻喘,双眸无神的望着床帐。   这应当是前几日换的,桃花色的软烟罗,如烟如雾,上头绣着精致的双飞燕,特别的好看。   就是晃动的有些厉害,她总是无法聚焦,越是拼命的去看,就越是看不清楚。   窗外有鸟儿不知寒冷,婉转鸣泣。 第105章   过了腊八就是年, 隐隐的, 宫中喜庆的氛围很是浓厚。   为了扫除一年的晦气,顾夏也默认了过年大办,好好的高兴高兴的。   年里头实在是太倒霉了,风波不断的。   而这个时候, 最高兴的就是胤祉、胤祚了,他们两个手牵着手, 穿着红彤彤的旗装, 挨个宫门去请安,从太皇太后到皇太后,再去康熙那转一圈,几个美貌的娘娘那里转一圈,他们的小金库就满了。   胤祉笑的合不拢嘴,双手捧着一把蜜桔,献宝似得递给顾夏,奶声奶气道:“额娘,这是送给您的新年礼物。”   顾夏回想着自己送出去的一堆金银锞子,还回来一捧蜜桔,倒也是划算的买卖, 不由得失笑:“谢谢宝贝, 额娘爱你哟。”   胤祚冷哼一声,对于额娘没有说爱自己的行为非常不满。   挑了挑眉,顾夏蹲下身,跟两人视线平齐, 笑吟吟的问:“那你们觉得,额娘最爱谁了呢?”   “我!”   “我!”   两个小子不甘示弱的争了起来,顾夏按住他们的小脑袋,强制性分开之后,才无语道:“对,额娘最爱的是你们,记住了吗?”   “咳。”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夏抬眸,就见康熙和胤禛、胤熙目光平静的望着她。   顾夏:……   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有好几个甜心要哄的顾夏,感受到了什么叫甜蜜的烦恼。   “园中腊梅开得不错,我们去瞧瞧?”康熙看向她,柔柔的询问。   点了点头,顾夏回身,对着西洋镜看了看身上的装扮,觉得挺适合的,这才笑吟吟的上前去,牵着他的手,一道往外走去。   胤禛、胤熙、胤祉、胤祚:……   瓜娃子、奶豆儿、紫貂:……   自打顾夏出意外之后,康熙变得格外紧张她,只要有空闲时间,总是要腻在一起,原本还愿意带着几个小的晃悠,现在嫌他们碍眼,恨不得扫的远远的。   要让他带上,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两人迎着暖暖的冬日阳光,缓缓的走在羊肠小道上。   “最近感觉怎么样?”康熙执起她的手,放到自己怀里暖着。   “应是好了吧,没有觉出有什么不好的。”含笑应了一声,顾夏促狭的挠了挠他,笑道:“你且放宽心便是,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轻易走。”   这个话题离正值壮年的两人都比较遥远,不过略提了提,就不再多说了。   “嗯。”应了一声,康熙小心的抚开低矮的花枝,叮嘱一声小心,这才轻声道:“朕已经很宽心了。”   看了她一眼,康熙有些无奈,他很想把她锁起来,安安稳稳妥善的安置,也好过她四处闯荡,万一出了问题,伤心担忧的只有他。   看了看周围,奴才们远远的辍着,并没有跟上,顾夏眯着眼笑了,冲着他勾了勾手,压低声音道:“来,让我尝尝精壮童男的滋味。”   说着在他脸上啪叽亲了一口。   精……精壮……   康熙的脸唰的红了,啐道:“从哪里学的浑话,简直有辱斯文。”   红艳艳的梅花,蹭着他红扑扑的脸颊,意外的可口,顾夏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眨了眨眼,笑道:“你知道吗?我今天好累的。”   康熙揉了揉通红的脸颊,不动声色的别开脸,哑着嗓问:“为什么?”   “因为你在我心上走来走去。”   没有见识过土味情话的康熙,瞬间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顾夏想要加一把火,在脑海中不停的搜索前世看到的土味情话,无奈她不怎么关注这个话题,相关资料实在太少,一个偶读想不起来了。   康熙瞪了她一眼,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她压到梅花树上,恶狠狠的堵住她的樱唇。   淡淡的梅花幽香萦绕,像是无形的锁链,将两人紧紧捆绑。   花香、阳光、爱人的亲吻。   顾夏微微眯着双眼,心中异常满足。   半晌两人唇分,康熙已经恢复了镇定,满足的看着皇后双颊晕红,眼神迷离。   一条腿强势的卡进她的双腿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知道你男人的厉害了吗?”   “是,毕竟我男人是翘屁嫩男。”顾夏不甘示弱,从脑海深处,扒拉出这么一个词。   康熙一噎,另一只要去搂腰的手,怎么也伸不出去了。   “你赢了。”无奈败退的某人,唇角挂着宠溺的笑容,柔声道:“过罢年,我们就要下江南了,你有什么要安排的,尽快安快,免得到时候着急。”   “选秀怎么办?”顾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职责。   现在的选秀,更多的是给宗室和重臣选的,因此也不能忽视。   康熙斜睨了她一眼:“丢给宜贵人她们办。”   顾夏学着他的样子,也跟着斜睨了他一眼:“要我说,取消选秀,让他们自己窝里消化去。”   也省得乱点鸳鸯谱,造就怨偶无数。   康熙摸了摸下巴,无语道:“这是老祖宗的规矩……”   顾夏毫不犹豫的打断他的所谓老祖宗规矩:“大清如今才四十多岁,如何就是老祖宗的规矩了。”   恕她直言,往上五十年,爱新觉罗家想要讨个媳妇,也是拿牛羊来换的。   康熙沉默片刻,无奈道:“那也不能轻易更改。”   他是愿意守着一个人过日子,谁知道下一代帝王愿意不愿意,他这样,岂不是实力坑孙了。   而且,帝王的子嗣,总是越多越好的,并不是每一个都能生好几个,还都是健康长大,非常有出息那种。   广撒网多捞鱼,这才更加符合皇族。   顾夏也不过随口一提,康熙能接受只她一个,都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不能太过强求其他,她要做的是慢慢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叶信芳那里,献上了一个厉害玩意儿,我已经让人放到前殿去了,你有空就去看看。”顾夏想到叶信芳,不禁有些头秃。   他实在是太皮了,或者说是老顽童?   康熙疑惑的望过来,问:“什么东西?”   顾夏扶额:“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要说有用吧,也是挺有用的,要说无用吧,确实挺坑爹的。   “唔,好吧。”   顾夏看着明晃晃的太阳,高兴的说道:“快中午了,该回去准备午膳了。”   肥嘟嘟的小羔羊,取肥瘦相间的部位,片成可透光的薄片,在辣椒翻滚的锅子里涮一涮……   想想就觉得口水横流,冬日来上一份热腾腾的锅子,实在是最美好的享受不过了。   康熙宠溺一笑,牵着她的手,缓缓回了乾清宫。 第106章   年前的天, 总是很好。   艳阳高照,也没什么风,气候特别适宜, 顾夏脱掉厚重的棉袄,换上轻薄的夹袄,坐在亭子中看书, 还挺舒坦的。   “宜贵人来了。”香襦轻声禀报。   “唔, 叫她过来吧。”   顾夏打了个哈欠,这亭子是明瓦的,也是用大片的贝壳磨平搭建,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 照的她昏昏欲睡。   “是。”香襦应了一声, 转身去通报了。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 远远的走来一个丽妆女子, 身形婀娜多姿, 脸上挂着明媚精致的笑容, 走到近前来,笑吟吟的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主子娘娘万福金安。”   看着皇后身上精致的衣衫, 她不可谓不感慨, 想当初,她得宠的时候, 皇后还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嫔, 可现在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 而她只是一个贵人。   虽然说手里捏了点宫权,却也是旁人不想要,漏下来的。   视线在她脸颊上巡弋,如此娇花一般的人物,也无怪乎皇上千娇百宠,恨不得碰到手心里。   “行了,客气什么,坐吧。”顾夏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笑道:“今年宫中又有大喜事,只不过要劳烦你了。”   宜贵人听她传召,就有些疑惑,这会儿更是心里一突,过年的事儿,肯定揽不到她手里,剩下的……还有什么能称得上大喜事的?   “主子娘娘吩咐,嫔妾在所不辞。”宜贵人当即福身,说的斩钉截铁。   顾夏噗嗤一声笑了,冲她招了招手,安抚道:“小事一桩罢了,来年的选秀,你瞧着筹备,带着荣贵人、惠贵人一道,你们三个办了就成。”   “这……”她这么一说,宜贵人反而更加纠结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是小事一桩了?那她给不给皇上选呢?优秀的留不留呢?这些都是她无法做主的事情。   顾夏笑了,就知道她会这么纠结:“你瞧着选阅,差不多的都留下,到时候名单交上来便是。”   那这中间能操作的空间也很大了,其中代表的意味也很浓厚的,宜贵人眼神亮的厉害,满是感激的看向顾夏。   旁人都说皇后比较善妒,总是霸占着皇上不放,可自古以来,除了心甘情愿的,又几个皇帝能被人霸占着?   如果皇后不愿意放权,把一切都紧紧的握在手里,那么她们只有枯死深宫的结局,可现在,对方放权了,愿意相信她,那么她一定会给一个满意的答复。   “既然主子娘娘吩咐了,嫔妾定然会尽力的。”   宜贵人笑如夏花,灿烂至极,她是真的开心。   这一次能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中去,说明她可以走进皇后的权利圈中,未来可期。   皇帝缥缈无依的宠爱,和实打实的钱权相比,实在没有可比性。   顾夏也跟着笑了,柔声道:“好生办事。”   又闲谈几句,宜贵人就知机的告退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顾夏有一瞬间的茫然,这么多妙龄女子,困在深宫中,只要她们还顶着妃嫔的名号,就永远没有出宫的那一天。   大好的青春,只有在宫中这四四方方的院子中消磨。   转瞬又自嘲一笑,纵然她是皇后,跟她们也没有什么区别,困在宫中难得出去一趟。   “皇额娘~”胤熙甜腻腻的凑了过来,在她身上挨挨蹭蹭的,不住撒娇。   顾夏眯了眯眼,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她,冷声嘲笑:“说吧,做什么错事了?”   胤熙心虚的对了对手指,又拉着她袖子摇了摇,尾音拉的长长的,哀求之意非常明显:“亲亲皇额娘,您最爱我了对不对?”   她这话一出,顾夏就知道,这一次犯的错不小。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康熙怒气冲冲的回了后院,看到胤熙就冷着脸说:“过来。”   他神色严肃,有些冰冷的可怕。   胤熙缩了缩头,害怕极了,可怜巴巴的趴在顾夏肩膀上,小声求救:“皇额娘,皇阿玛不爱我了,你救救我。”   慢吞吞的哦了一声,顾夏不为所动:“你趁早说,还能摆脱男女混合双打的局面。”   她和康熙都不是讲究棍棒教育的人,所以他怒成这样,肯定是发生了大事。   胤熙讪讪一笑,大拇指和食指捏出一段快要看不出来的距离,小小声道:“就这么一点点事儿……”   见康熙越来越近,顿时急了:“就是偷偷的出宫一趟罢了……”   顾夏:……   不得不说,她的小手手,也有些蠢蠢欲动,想要给她一顿竹笋炒肉。   胤熙:QAQ   顾夏的手扬了又扬,最后还是没舍得打下去,无语道:“带侍卫了吗?”   “带了。”   “几个”   \"五个……\"   “唔。”顾夏沉吟了一下,总算是知道带侍卫,还能忽悠五个跟她一起,倒还算不错,没有觉得侍卫是累赘。   “那就面壁思过三天,略施小惩。”   “点心糖果小食也都断掉。”   第一句话的时候,胤熙还漫不经心的,丝毫不放在心上,听到第二句,瞬间撑不住了,扑到康熙怀里哀嚎:“父皇,我是您的亲女儿啊父皇~”   看着她夸张的表情,康熙绷不住有些想笑,却还是强忍着,板着脸道:“总得长些记性。”   胤熙哭唧唧的跟着曹嬷嬷一道回去了,可怜巴巴的后头看自己的阿玛额娘,结果两人已经手牵着手回屋了,瞧阿玛脸上那宠溺的笑容,不由得郁卒。   现在再求情是不可能的了,论被父母转瞬抛在脑后的痛。   “几个孩子也大了,出去转转也好,光把人圈着也不是那回事,主要是布防要做好。”   顾夏感慨,这孩子几个也可怜,从小到大,就是在宫中,外头的景象,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过新奇了。   “那私自出宫也不对,应该严厉制止的。”   康熙搂着她,笑道:“多配几个侍卫,见见民俗也是不错的。”   只不过要提前报备,不能这样私自出宫,危险性太大了,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甚至都来不及知道的。   “嗯。”顾夏随口应了一声,转瞬又兴致勃勃道:“我们下江南之后,我要去风月场合看看花魁,到底是何等风情……”   “青楼楚馆都要去?”   顾夏眼前一亮:“可以吗?”   康熙残忍的拒绝了她,“不可以。”   “啊。”遗憾的叫了一声,不是有一个说法嘛,穿越不去青楼,就算是白穿越了,她好想去看看,万一碰到夏盈盈那样多才多艺又美貌的女子,见识一下也是好的。   康熙斜眼,“呵。” 第107章   眼见的就要过年了, 顾夏先是例行筹备着给几个孩子备新衣,又给胤熙打了十套新的首饰,特意应她的要求, 大多数都是以璀璨的钻石为主。   不得不说,为了迎合她的喜好, 原本蹩脚的切割工艺,在工匠的研究下,越来越精湛了。   钻石比较坚硬, 算是很难收拾的宝石了。   也因着她, 一时之间, 京中贵女多以拥有一套钻石首饰为荣,幸好这东西现在不贵, 许多小贵族也用得起。   康熙新得了一颗硕大的粉钻, 想着胤熙那么喜欢,就给顾夏做了一套首饰,想必她也是喜欢的。   顾夏收的的时候, 还真有些开心。   这么大的钻石, 衔在凤首, 在烛火的照耀下, 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在现代的熏陶下,很少有女生能阻挡钻石的魅力,只不过胤熙比较喜欢,她就将得到的这些,全部都用在她身上了。   “你坐下。”康熙笑的温柔。   顾夏应声坐在西洋镜前, 看着康熙将头面放在妆奁上,轻柔的解掉她的发髻,拿起一旁精致的象牙梳,熟练的替她绾髻。   略显妩媚成熟的堕马髻渐渐成型,顾夏露出微微浅笑,看着他轻柔的固定头面。   望着镜中的女子,不免有些出神。   她前世的容貌也是中等偏上,说是一个小家碧玉,也算是比较抬举的,并算不上什么美人,在连日的劳累下,更是有些憔悴难掩。   而如今呢?   看着镜中清晰的映照着她的面容,顾夏难免有些怔忡,这幅模样,真的比她见过的所有女明星还要美丽,而绿液的存在,更是让她洗经伐髓,抛却所有的瑕疵,变得完美起来。   现在戴上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没有被夺走星点的风采,反而更加的迷人起来。   捏了捏自带柔光的脸颊,顾夏嘟了嘟嘴,撒娇道:“你觉得我美吗?”   康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顾夏:????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惊诧,康熙解释:“你确实也挺好看的,但是下巴有些太尖了,盛不住福气,桃花眼尾上挑,带着妩媚多姿,不够端庄聚财。”   随着他的话语,顾夏看向镜中的自己。   她还算是比较标准的鹅蛋脸,只是下巴收的比较尖,显出几分精巧,而上挑的桃花眼更是百年难求好吗?   简直要被他的形容气成河豚。   眯了眯眼,顾夏冷哼:“给你一个机会,重新组织措辞。”   康熙很有求生欲,当即毫不犹豫的改口:“那都是俗人的看法,在朕的眼里,你美若天仙,翩若惊鸿,洛神难及。”   听得出来,他是仓促之间想的词,语气快的让顾夏怀疑,她若是张口,甚至都来不及阻止。   “哼。”一直以为自己以貌制人,谁知道在对方眼里,自己竟然不完美?逗她?   顾夏冷哼一声,磨了磨牙:“行了,言不由衷的话,本宫听着别扭。”   讨好的笑了笑,康熙在她脸上啪叽亲了一口,柔声道:“外貌不是顶重要的,朕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早就不拘泥于红颜枯骨了。”   慢吞吞的哦了一声,顾夏心里还是不得劲,这意思自己是枯骨?   见她这样的反应,康熙低低的笑了,从胸腔间引发的颤动,直接传到紧紧贴在他身上的顾夏。   “你知道吗?那次见你戴着眼镜,着实惊诧,那样圆圆的细腿眼镜,旁人戴着显得脸盘子很大,就你戴着精致的很。”   康熙回味的想了想,在心里补了一句:就是蠢的很。   这说的还算是一句人话,顾夏听着心里舒适不少。   “还有呢?”顾夏好奇的问。   她其实一直都想问,只是没有机会,今儿话头凑上来,可得好生的问问。   若是放在从前,康熙是不会说的,可是经历之前的变故,他们之间的感情,也算是破而后立,他也明白了,有些话不说出来,等他想说的时候,听得那个人就不一定在了。   “后来……”康熙陷入了沉思。   他刚开始的时候,对皇后关注并不多,豆芽菜一样的小女孩,也实在难以引起他的注意,收入后宫,也只是因为她的身份罢了。   后来不知不觉的,她就长大了。   还真是像豆芽菜,见风就长的,眼见的抽条,如同亭亭而立的荷,才露个尖尖小角,已经引来他的瞩目。   “喂。”顾夏不满的往他怀里塞了塞,用手指捏了捏他的喉结。   都说男人喉结滚动的时候最性感,顾夏也觉得是这样,可她就问个小问题,他就一个劲的滚,到底想到哪里去了?   具体想到哪里,顾夏望着帐顶想,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事后两人又腻歪在一起,顾夏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也没了追究初遇的心情了。   康熙却兴致勃勃的说起来:“当初也有奇事一桩,朕跟你携手同游,总觉得心跳加快,头脑发晕的,还想着你是不是使了手段,召见了好几次太医。”   这事儿顾夏就不知道,顿时好奇的起身看着他,连连追问:“后来呢?”   “后来太医说朕是动心了……”康熙有些怀念那时候砰砰砰的心跳。   不得不说,那时候的感受,和现在是截然不同的。   不管双方的感情有多么深厚,在一起的时日久了,难免有些左手牵右手,特别是现在两人住在一起,这熟悉度,更是升了一个台阶。   有一次睡觉的时候,两人牵着手,顾夏却忘了,直接就抬起牵着的手挠痒痒,一边还嘟囔,为什么觉得今天的手有些沉重。   “睡吧睡吧,瞌睡来了。”顾夏打了个哈欠,甜甜的依偎进对方怀里,转瞬就睡着了。   康熙望着帐顶,想着以前的时光,一时有些心潮澎湃,想东想西的,怎么也睡不着。   一会儿在心里想,一定要保护好皇后和孩子,一会儿想,他一定要给她全天下谁也无法企及的宠爱。   胡思乱想了半天,见顾夏睡得安稳,也不禁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也跟着睡着了。   很快就到了除夕夜,好像每次年前的天气都很好,一要过年,老天爷就不高兴起来,不是下雪就是下雨的,最惨的就是雨夹雪,又湿又冷,能把人难受死。   而今年就不巧,雨夹雪来了,顾夏出去看了看,顿时没有看冰嬉的兴趣了,这也太冷了,也可怜那些表演者,又要受罪了。   “让冰嬉改日吧。”顾夏想了想,只有这样安排了。   自己连看都不愿意,对方表演着更受罪。   香襦应声下去了,过了一会儿功夫,又回来禀报,说是内务府总管来了。   顾夏笑了笑,请他进来。   这人也算是她的派系之一了,康熙担心别人上位,不够为她着想,特意挑了她的人。   总管年岁也不小了,胡子白白的,叫灵普的,跟瓜尔佳氏是属于比较亲近的,选了他,也算是众望所归。   小老头说起话来,颤颤巍巍的,轻声道:“小选的宫女已经进宫了,现今剃了头养规矩呢,奴才特意奉上花名册过来。”   顾夏嗯了一声,接过花名册随意的翻了翻,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姓氏,章佳氏,这一次进宫的人还不少呢,约莫有十来人。   “这一次有出色的人选吗?”顾夏漫不经心的问。   灵普觑着她的神色,斟酌着道:“有,章佳氏有女,很机灵,性子也好……”   顾夏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其他表示,只挥了挥手,灵普就知机的告退了。   点了点花名册上的章佳氏,顾夏轻笑,旁人她可能不记得,但是这一个,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她当初很喜欢是四四和十三的CP,对于十三之母,自然多了一份关注。   这么说起来,那些本来应该嫁给康熙的女人,在被她截胡之后,都又嫁给谁了?   就是这章佳氏,宫中每年输入的人不少,她猜也猜不到是谁,可惜她生不出来十三了,也没有傲娇冷漠的四四,跟侠客十三凑CP。   胡乱想了一波,顾夏突然想吃肉饼了,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她有些无语,却还是吩咐香榧去做。   想到焦黄的外壳,和肥瘦相间的牛肉相撞,那迸发出来的美妙,实在让她有些馋,吃到口中那一瞬间,也格外的满足。   正吃着,胤熙、胤禛、胤祉、胤祚四个孩子一道,带着瓜娃子几个一起来了。   见她正在吃肉饼,胤熙不客气的拿了一块,笑眯眯的吃了起来,微烫的口感让她不住感叹:“好次好次~”   瓜娃子也眼巴巴的看着,哼哼唧唧的把头放到她膝盖上,湿漉漉的鼻头偷偷的顶着她,那小眼神绝了,将渴望写的慢慢的。   顾夏当着它面,吃的香喷喷的,还故意吧唧吧唧嘴。   瓜娃子那不敢置信的小眼神,逗笑了顾夏,但是它不能吃这么重口的东西,因此她又吩咐香襦,给他炖一锅排骨,香喷喷的更好吃。   她话音刚落的功夫,瓜娃子瞬间抛弃了她,跟在香襦后头转来转去的,歪着头的小模样蠢爆了。   “傻狗。”顾夏笑骂。   胤禛也有些无语,抿着薄唇坐在顾夏身边,轻声道:“您也太惯着它了。”   顾夏失笑摇头:“说我惯着它,又岂不知更惯着你们?”   刚刚关完禁闭的胤熙表示,没有感受到被娇惯的感觉。   胤祉凑过来,眨巴着自己黑葡萄似得大眼睛,奶声奶气道:“额娘我也想吃排骨……”   无肉不欢的他表示,跟瓜娃子吃一盆就可以了。   顾夏:……   “再给四阿哥、五阿哥做一碗肉羹来。”   她的话音一落,两个小的呲着小米牙笑了。 第108章   年总是说着说着就来了,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烟花盛会, 突然间就璀璨夺目起来。   宫人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 映照着一片中国红, 漂亮极了。   顾夏瞧着也高兴, 因为她的船队, 给她带回来数不尽的财富。   看的康熙目瞪口呆那么多的财富。   说起来皇帝是全天下最富有的人,可他不动产多,流动资金着实少的可怜。   “这一进一出的, 真这么赚钱?”虽然事实摆在眼前,康熙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顾夏笑吟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特别豪气道:“之前你想把清华园修一修, 建成御园供你避暑, 这事儿本宫包了。”   康熙无语,半晌才慢吞吞的打千:“谢主隆恩?”   自己一直以来的期盼,终于要实现了,而来源是皇后玩票一样的一场外贸?   顾夏压着他,纤白手指挑起他精致的下颌,笑眯眯的咬了咬喉结,特别不要脸的说道:“这是本宫包养你的小费,不必介怀。”   康熙:……   “嘚瑟。”恨恨的拍了拍某人挺翘的屁屁, 康熙长叹一声:“就怕人人都像你一样, 只记得投机取巧, 不肯定下心来做实事。”   白了他一眼, 顾夏表示这是歧视, 现代做生意的人不知凡几,该做实事的人,永远都在做实事。   “这钱烂到罐子里,是不会生钱的,可你拿出来做生意,那可是会不停的生小钱钱的。”   顾夏摸了摸他的光脑壳,其实对方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重农抑商是一直以来的政策。   这是在地广人稀的时候,最直观的政策。   也是和愚民政策相辅相成的,最有利于统治的政策。   可是顾夏神色有些复杂,这个时候,已经是资本主义萌芽期,容不得大清闭关锁国了。   “除了无数的银子,我还收货了这些。”顾夏正色,打开一旁放着的红漆木箱,里头有成卷的羊皮卷,也有整齐划一的书籍,用各国文字书写。   康熙神色一怔,白皙修长的手指搭上羊皮封面,略微有些泛黄的封皮在烛火下有些庄重。   翻阅了一会儿,他有些尴尬的放下,这些卷曲的文字,他压根不认识。   顾夏也不认识,却不妨碍她高兴:“这些书,有些没用,有些有用,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书籍是了解一个地方最快捷的地方。”   “而这些年,通过传教士带过来的东西,已经在表示,别国新兴的东西,我大清没有。”   这其中代表的意味,不用顾夏说,康熙也能清楚的了解到其中的危机。   战乱过去已经好几年了,本来没有那么容易缓过来的,可是有皇后研发的水稻、麦种,百姓缓过来的时间,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费时。   而仓禀实之后,想到的就更多了。   比如国富民强,发展一下别的什么。   “如今研发这一块,投入的资金已经很多了,不能再追加了。”   因为有顾夏在,也都知道了研发的好处,可国库能用的资产就这么多,户部实在拨不出银子来。   “我知道。”顾夏扬了扬手中的书,笑道:“这不是有别国已经做了领头羊吗?”   虽然只是萌芽期,可也有许多大佬已经出世了,他们的很多思想,就算是在后世,照样也是吃的开的。   康熙跟几大箱书籍对眼,无奈的合上箱子,转身对顾夏说:“先送到鸿胪寺翻译吧,他们对这些熟。”   顾夏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火种她已经带回来了,能迸发出什么样的火花,她就管不住了。   再说了,她相信,只要大清以这个趋势发展,不会再走到闭关锁国那一步。   有没有这些书籍的锦上添花,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罗马年后会派使者过来,你看着跟鸿胪寺沟通,安排一下接待礼仪。”   康熙突然想到这个,变得有些兴致勃□□来:“也要他们见识我大清的威风才是。”   顾夏无语的瞪了他一眼,这个喜欢显摆的男人。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紧张的筹备起来,毕竟关乎国家形象,总是要重视一二的。   只不过她对有些习俗表示不满,比如不管对方献上什么,回礼都非常的丰厚,以百倍千倍计这种风尚,她是不能苟同的。   “既然讲究礼尚往来,那就真正的礼尚往来,你给多少,我还多少,顶多给你个珍奇,什么百倍千倍,想都不要想。”   顾夏冷哼一声,看着鸿胪寺少卿涨红的脸颊,突然间又笑了:“本宫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想展现我泱泱大国的风范,可问题是,罗马并不是附属小国。”   鸿胪寺少卿的眼神,渐渐的亮了起来,能把东西往自己碗里扒拉,谁愿意送给旁人呢。   “您说的是。”   两人又叽叽咕咕的说了半晌,才算是把章程给定下了,只不过她这里一改,康熙那里也要跟着改。   所以在前殿的康熙,看到鸿胪寺呈上来的折子,还愣上一秒,又退回去看了看名字,这才又读下去。   这上头的奇葩言论,看的他很生气,在想拍桌的时候,看到了和皇后娘娘共同商议的字句,登时忍不住了,拿着奏折就回了后殿,把折子拍到顾夏面前,无语道:“这成何体统?”   顾夏正在吃瓜,沙瓤的西瓜,汁水丰盈,特别的甜,连吃了三块,她还想吃。   “咋了?”口中含着甜蜜的西瓜,顾夏的话语显得有些含糊不清。   “给朕来一块。”看她吃的香甜,康熙也忍不住了。   连吃了三块,康熙才缓过来一口气,这屋里的地龙烧的很旺,穿着薄薄的夏衫就成,再抱着爽甜的西瓜,看着外头纷飞的鹅毛大雪,还真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话到嘴边,突然间就觉得不想说了。   “跟外国邦交的事儿,不是几两银子的得失……”   话未说完,就被顾夏打断了:“那是什么?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弱国的大度在强国眼里,就是软弱可欺。”   康熙哑然,第一次被明晃晃的说是弱国。   “大清成立四十余载,皆在战乱,而三年前,京郊尚有人食不果腹。”   “而战乱带来的恶果,仅仅是食不果腹吗?还有壮丁的流失。”   民弱,国哪里强的起来。   康熙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些他不能回避的问题,再一次摊开在他面前。   “大清有多少寡妇村?只要有一个男人,就能撑起她们一片天……”   说着说着,顾夏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现在是一国之母,这些都是她的责任。 第109章   和罗马使者前后到来的,还有荷兰使者。   他们献上了‘蟠肠鸟枪’一支, 虽然没有明说, 但是那洋洋得意的神情,惹得现场哄然大笑。   因为是在典礼上, 顾夏也很想笑, 可是她得维持一国之母的形象, 因此忍得略有些辛苦。   坐在一旁的胤祉就忍不住了, 哈哈大笑起来。   荷兰使者不解, 一板一眼的问:“为何发笑?”他显然是下过苦功夫的,还会说几句官话。   胤祉看向顾夏、康熙,获得首肯之后, 才脆生生的说道:“这有什么?我的玩具也比这个好呢。”   “玩、玩具?”荷兰使者的头领,觉得自己听错了。   胤祉笑眯眯的点头,撩开外袍, 露出自己精致的小鹿皮靴子,见荷兰使者不解的望着他,呲着小米牙坏笑, 抽出自己的小手枪。   那是叶叔叔为他特制的, 特别小,看着跟玩具似得, 但是射程、威力并没有减少多少。   看到他拿出这个, 荷兰使者勾起宽容的笑意, 像是看着一个恶作剧的小孩一般, 朗笑道:“这是不一样的。”   他的官话是最好的, 却也不太好,只能简单的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当初经过造船事件后,荷兰已经领略了大清的厉害,所以这一次才迫不及待的献上蟠肠鸟枪,也是想凸显自己国家的强大而已。   在这个时候,荷兰的海上贸易已经凸显优势,庞大的船队,和对海上的熟悉程度,都让荷兰迅速的发家。   小孩子总是免不了肉乎乎的,而胤祉是其中的佼佼者,肉嘟嘟的小脸蛋跟发面馒头比也不差什么。   这会儿歪着脑袋看荷兰使者,本来有几个人心中特别不高兴,毕竟他们心中是隐隐的有优越感的,有过漫长旅途的人,总觉得停留在原地的人,是比较落后的。   而大清,现在也就占一个地广物博,旁的优势,还真是不太明显。   可是看着萌萌哒小可爱,几个荷兰使者心中也是一晒,童言童语总是值得原谅的。   看到几人的表情,胤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嘟着嘴不满道:“我说的是真的。”   说着拍了拍手,他的哈哈珠子就上前,利落的摆好靶子,显然已经合作不少时日了。   荷兰使者鼓励的看着他们,毕竟一群两三岁的小豆丁,看着真的很有意思啊。   顾夏含笑不语,静静的看着胤祉出风头,他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性子有些急,总是忍不住跳出来表现自己,是一个非常有表现欲的小朋友。   他的所有学习动力,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好的表现自己。   果然,胤祉气哼哼的起身,抬着圆滚滚的小下巴,睥睨万分的斜睨了荷兰使者一眼,抬起手,非常漫不经心的点射,然后慢悠悠的坐回自己的座位,特别有大佬风范。   顾夏偷偷的给他竖大拇指,真是好样的。   胤祉呲着小米牙,笑的特别开心。   毕竟荷兰使者英俊的脸庞上,出现惊愕的表情,是一件非常让他振奋的事情。   刚才还一副我来自上国的样子,这会儿打脸了吧。   康熙装模作样的开口:“胤祉,不得胡闹。”   说着又看向荷兰使者,笑的特别慈祥:“小孩子不懂事爱玩闹,你们多担待些。”   荷兰使者: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献上蟠肠鸟枪?   看着他们蒙圈的样子,顾夏也跟着轻笑出声,柔声道:“蟠肠鸟枪很好,和小儿玩意儿是不能比的,诸位不必放在心上。”   罗马使者也跟着笑了,大清再一次让他们震惊。   本来大清帝国,已经是非常强盛的了,可大清总能一次又一次的刷新认知。   荷兰使者也没有紧盯着不妨,揭过这一茬,转瞬那说起别的来。   一时间大殿内其乐融融,特别的和谐。   顾夏冲着曹嬷嬷使了个眼色,大殿中顿时涌进一群美貌的舞女,开始翩翩起舞。   等到宴会结束,已经是夜色微凉,月上中天了。   “放烟花吧。”顾夏侧眸,含笑看向康熙。   往年的烟花也漂亮,但是顾夏不怎么感兴趣,今年却不同了,有叶大佬的存在,连烟花的版本都连上好几级,可观看性也强上很多。   知道她期待,康熙就点点头,牵着顾夏的手,亲自来到广场上,两人手中拿着一根火源,点燃了引线。   引线很细,微微卷曲翘起,被明火点了一下,瞬间冒出火花。   火药特有的味道在鼻腔间萦绕,顾夏抽了抽鼻子,看向一旁的康熙。   他薄唇轻抿,像是感受到她的注释,眼神中含着笑,就这么不经意的望过来,直直的撞到她的心里。   噗通,噗通。   她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特别的急促,引得她的脸也跟着烧起来。   \"砰~\"   烟花乍起的声音,合着心猿意马的心跳。   顾夏在他眼中看到烟花盛放的模样,就像是千树万树银花迸发,炙热的燃烧着。   “玄烨。”   “嗯?”   “玄烨。”   傻乎乎的喊了一声,顾夏趁着旁人都在看烟花,掂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你真甜。”我喜欢你。   顾夏话到嘴边,又觉得羞涩,怎么也说不出口。   康熙听到这么莫名的话语,却柔柔的笑了。   虽然没有说话,可微微弯起的眼角,已经将所有的情绪泄露。   正在观看烟花的诸位,在回神间,突然发现,尊贵的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曹嬷嬷和梁九功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懵,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在眼前,怎么一转眼的,伺候的主子都没影了?   而顾夏和康熙手牵着手,偷偷沿着没有烛火的地方偷溜了,其实他们回神的时候,两人还没有藏起来,险些被梁九功发现。   颇觉刺激的两人对视一眼,顾夏的脸就悄悄红了。   “皇上……”   温柔眷绻的话语刚落,就见康熙修长的食指竖在唇上,嘘了一声。   原来前头有一个小太监,差点就发现他们了。   小太监刚刚闪过去,她就被摁在粗糙的树干上。   顾夏:???   炽热的吻落下,如同暴风雨一般急迫,感受到他急切的心情,顾夏微微抬起下颌,双手紧紧的圈在他结实的腰身上。   彼此紧紧相贴的感觉,比什么都要美好。   “玄烨。”   顾夏低低的笑。   “嗯?”康熙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近在咫尺的眼眸中似有万千星光。   “玄烨。”   又喊了一声,顾夏轻笑,纤白的手指伸出,点了点对方被吸允出嫣红颜色的唇,柔柔开口:“不行了吗?”   康熙:!!!   男人可以被说任何一句话,唯有不行不行。   而挑衅的顾夏,被收拾的很是惨烈。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直接扶着腰的。   要知道她被改造过的身体,那真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却还是拜倒在房事下,可悲可叹。   本来想唤香襦进来给她揉腰,开了几次口,都没好意思说。   想了想,还是喊了奶豆儿进来,关键时刻,就要看它了。   把奶豆儿往腰上一放,特意叮嘱用点力踩,奶豆儿顿时乖巧的咪了一声,粉嫩的小肉垫踏在顾夏白皙的腰间,很有节奏的踩踏起来。   “唔,不错。”   不愧她喂了这么多绿液,这一手按摩的功夫就值了。   昏昏欲睡的顾夏想,下一次还不是不要挑衅大猪蹄子了,发起疯来,着实让人招架不住。   “主子娘娘,慈宁宫来了消息,说是太皇太后修剪花园的时候晕倒了。”   香襦的神色有些着急,这可是大事件。   顾夏一听也急了,“快来跟我梳妆。”   她难得偷一次懒,就出了这样的问题。   快手快脚的收拾好,等她到的时候,各宫的妃嫔刚好也到了,掐点掐的很准。   一起到的还有康熙,和一大批的御医。   这人老了,突然间晕倒就是大事,一不小心就救不回来那一种。   而御医们凑到一起,嗡嗡嗡了半天,也没商讨出个什么来。顾夏看着康熙略有些急切的眼神,无奈的上前,轻声道:“我试试?”   元御医点了点头,率先让开位置,顾夏作为他最得意的弟子,竟然不能继承他的衣钵,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上前观察一番,顾夏也只能无奈摇头。   “老人最怕这了,先救吧。”   说完隐晦的扶了扶她的老腰,站了一会儿,又觉得酸痛的厉害,以后再也不要用那个姿势了,太耽误事。   但是该做的事,一点还不能少,吩咐人将她的针灸包拿来,顾夏和袁御医嘀咕了一会儿,开了药方子,递给柏永年盯着,自己接过香襦递过来的针灸包,开始救人。   跟太皇太后之间的恩怨着实不少,可在大是大非的立场上头,顾夏还是很分得清的,她不救老人,固然没有什么可说的,可对不起她的良心,这她就不愿意了。   前世的时候,纵然她死在病床上,可她依然记得,当她出现问题的时候,医护人员是怎么急切的救她的,甚至在她停止呼吸的时候,主治医生滴落下来的泪,她这会儿仍然觉得是滚烫的。   医者仁心,当她走上这条路,就要有这样的心。   这是柏永年和元御医一直挂在嘴边的,她也看的分明,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分神想了许多,顾夏的手却依然很稳。   康熙在边上急的跟什么似得,他跟太皇太后有再大的分歧,有再多的权衡,仍不能遮盖一点,没有太皇太后,就没有他的今天。   当顾夏收起针灸包的时候,康熙上前一步,眼神殷切。 第110章   “估摸着明儿会醒。”顾夏说了一句,转身就坐下了。   康熙赶紧给她递了一杯茶, 温声道:“渴了吧?”   “嗯。”喝掉温热的白开水之后, 顾夏觉得干涩的嗓子好了很多, 这才露出一抹笑意, 柔声道:“还成。”   喝饱了才说还成,让康熙无奈的看着她。   吐了吐舌,看着床榻上静静躺着的太皇太后, 顾夏有些怔忡, 翻了年,她就七十岁了,今年刚刚经历大寿的喜悦, 谁知道她突然就倒下了。   记得当初相见的时候,她不过五十出头, 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 抿着头油,收拾的特别齐整。   而不管再怎么保养, 还是倒在了岁月下, 如今的她, 鸡皮鹤发,俨然一副老太太形象。   难免的有些瘦削,躺在厚实的被褥里头,几乎快要看不到起伏了。   轻轻的一声叹息, 看向一旁莫名望过来的康熙:“岁月真真无情。”   “嗯。”看着太皇太后满是老年斑的手, 康熙也跟着沉默。   太后病了, 两人只能暂时放下手中的事,侍奉在老人床前,以给天下人做一个表率。   不管内心是如何想的,可作为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人,只能把自己的行为规划的跟教科书一样的标准。   “因为本宫引领风潮。”顾夏轻抬下巴,满是嚣张的说了这句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康熙也跟着噗嗤一声笑出来,无语的看着皇后。   刚才沉郁的空间顿时变得轻松起来,只是康熙去更衣的功夫,回来神情就有些不大好了。   顾夏好奇的望过来:“怎么了?”   康熙脸色憋的不好看,却仍然不愿意说。   在她面前,他还能端着,回了前殿之后,康熙就受不了了,招来梁九功:“秘密去京城寻访……”   当着梁总管的面,他接下来的话,就变得顺理很多。   “会治痔疮的大夫来。”   梁总管面色如常的应了,转瞬又觉得有些无奈,也不知道皇上在坚持什么,说不定痔疮这种事儿,在皇后面前只是小事呢。   康熙轻轻嘶了一声,这坐着都有点痛了,可以说是相当严重。   他也曾犹豫过,要不要让皇后瞧瞧,只是一直都抹不开面子,当熟悉之后,更加不行了。   毕竟威武形象已经坏的差不多了,要保留最后的尊严。   比如说痔疮什么的,跟英勇神武的帝王,实在有些不搭嘎。   梁总管的动作很快,很快献上了京城好几家药铺的痔疮药,康熙看着琳琅满目,各色治疗方式,整个人都不好,所以他还是要一个个试吗?   “看什么呢?”顾夏难得来前殿一次,就看到康熙对着几案发呆。   康熙:!!!   用什么姿势把几箱子的药遮住,不会被发现,还会显得不动声色?   眼睁睁的看着皇后越走越近,康熙是有些绝望的。   见她拿起药方,更是绝望到极致了。   果然皇后只不过随意一扫,就有些绷不住的笑了。   “还想瞒到什么时候,我药都给你配好了,就等着你开口哩。”顾夏随口一说,对于康熙来说,就是不能接受的大雷。   “你怎么知道的?”康熙QAQ   顾夏反而有些莫名,挑眉道:“什么姿势都试过了,露出……咳咳的姿势,多了去了。”   而她,神医。   晴天霹雳不足以形容这会儿的感受,康熙蔫蔫的开口:“那你把药拿来吧。”   所以他为什么要受好几年的罪?   顾夏哈哈一笑:“十人九痔,而我,是那个例外。”   怀孕是最容易得痔疮,而她怀孕了两次,都避过去了,堪称幸运中的战斗机。   康熙背过身,懒得理她。   越说越过分了,让人想把她叉出去。   因为是皇上要,这些药方写的都很详细,一点都不能漏,而且为了方便御医检查,每一剂药都要附上详细的药方。   顾夏一一检查过,一不小心就看入迷了。   鉴于这时候的医术是比较敝帚自珍的,一般情况都作为传家宝,或者只传给徒弟,因此很多惊才绝艳的方子,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再加上中医辨证,主观性比较强,也没有多媒体来作为辅助手段学习,因此天分就显得格外重要。   顾夏暗自思索,怎么把自己学到的知识,著书成册,流传下去。   最重要的是,她学的东西,更多的来自于柏永年和元御医的经验,这些都是属于他们的财富。   想着有时间就去问问他们,顾夏转瞬从药箱子中抽出一例,递给康熙笑道:“吃这个痔疮止血颗粒吧,药方子很对,味道也考虑的不错。”   已经是比较完美的方子了。   康熙接过小小的药包,就像是接过一个炸.药包。   顾夏毫无同情心的哈哈哈,惹来康熙恼羞成怒的瞪视。   ‘同仁堂。’顾夏念叨了一句,不住的夸:“这位不错,吸纳到……算了。”   要真的吸纳到太医里头,只给权贵看病,着实是民众的损失,还是作罢。   她的未尽之言,康熙听懂了,也跟着轻轻一声叹息。   随着康熙痔疮的好转,躺在病榻上的太皇太后,终于能起身了,她这属于老年中风,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却又有些影响日常生活。   总得来说,身体没有以前硬朗,变得多病起来,行动也不方便了,腿脚僵硬。   过罢年,就要出宫了,本来以为南巡要泡汤了,随着老祖宗的好转,又变得有希望起来,开始最后的筹备了。   顾夏搓着小手手,连即将到来的选秀都顾不得了。   紧张的盘点着自己要带的东西,美滋滋的想着这一路旅游的美好。   康熙也有些期待,这是他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激动到临行前一晚睡不着,抱着顾夏一遍又一遍的缠绵,只累的精疲力尽,这才搂到一处睡下。   然而所有的放纵,都是有报应的。   顾夏吃着绿液果冻,精神勃发的半夜三更就起床,誓要把自己收拾的美美的。   而康熙却萎靡不振,由着梁九功给他洗脸,洗着洗着差点又睡着,抱着床柱栽盹的时候,他想,果然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两人骑着马,走在队伍的前锋处,中间跟着两人的依仗,虽然现在用不上,但是旅途漫漫,会有需要的那一天。   顾夏这会儿眼神晶亮,看见什么都是新鲜的。   上一次出宫,她满心急切,五内俱焚,哪里顾得上看风景,而这会儿就不同了。   虽然只是刚刚过罢年,天儿还冷着,甚至还有些倒春寒,可是她的心事火热的,连周围枯黄的树木也变得可爱起来。   说起话来,难免有些神采飞扬:“等会儿去捉几只野鸡吃啊,我给你显摆身手。”   康熙蔫哒哒的外头看她,有气无力的回:“好。”   “额娘额娘,我也要吃~”   “还有我还有我!”   听到熟悉的小声音,顾夏觉得自己有些懵。   康熙也皱着眉头转身,看向一字排开的四个小萝卜头,和顾夏无奈的对视一眼,所以,本来已经留守宫中的四小只,为什么也跟了出来!?   “汪汪汪~”   “喵喵喵~”   “叽叽叽~”   顾夏:!!!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没毛病。   这会儿已经出京城了,顾夏想派人把几小只都送回去,可是想着本来告诉他们要带他们出来玩,后来因为胤禛失踪的事情,就又让他们留守宫中,这么出尔反尔是不好。   可也不是几个孩子偷溜出来的理由。   胤禛率先上前,双眸乌溜溜的,带着期盼濡慕,就这么奶兮兮的看着顾夏。   输了输了,她注定是做不了一个严母了。   “行了,打猎去。”   顾夏扬眉一笑,既然出来了,就要玩个痛快,至于什么‘体察民情,周知吏治’,就和她们娘几个没有关系了。   康熙晕乎乎的抬手,眼睁睁的看着顾夏带着几个孩子,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飞奔而去。   只来得及吩咐:“侍卫队跟上去。”   去玩不要紧,安全一定要重视。   顾夏带着胤禛、胤熙,跟在武师傅身后,听他讲解打猎的各种要点,顿时心生崇拜,惊叹不已。   “还可以这样?”   “原来还可以这样!”   几人的惊呼,在极大程度上满足了武师傅显摆的心,几人合力,登时在山林中祸祸个痛快。   顾夏猎了一只傻狍子,就心满意足的停手了,几个小的没动刀枪,用烟熏出来一窝肥嘟嘟的灰兔,看着就很好吃那种。   带着战利品回去,顾夏笑的心情飞扬,朝着康熙显摆一样邀功:“看吧,我猎的,厉害不?”   不等康熙回答,就自顾自的又跑了,眼看着快到饭点了,还是早些准备为好,反正她们几个的小灶,就安置在马车上,一边走一边收拾,等大军安寨扎营,这才笑眯眯的提着自己的傻狍子下车。   她早就把烧烤的用具打造好了,非常现代,可拆卸,方便携带那一种。   拼装起来也很容易,转瞬的功夫就好了。   顾夏特别没有架子,当众表演自己超绝的刀工,手起刀落间,傻狍子的骨头被剃了下来,看到围观的众人忍不住惊呼。   看着康熙惊诧的目光,顾夏笑的骄矜,她不光有一手好刀工,她还会烧烤里。   应该吧?   顾夏看着已经糊了一点的狍子肉,有些不确定的想。   外焦里生的肉粒看着有些惨不忍睹,试了好几次,实在没有食用的勇气,顾夏又烤了烤,看着熟的差不多了,递到康熙跟前,献媚道:“将美味献给您!”   康熙:……   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送命题啊。 第111章   “好吃吗?”   顾夏期待的望着他, 康熙举着手中的肉串, 觉得自己就是那走投无路的傻狍子。   壮烈的咬下一块,他闭着眼睛品味了一下,发现除了模样比较神奇之外, 味道还是相当不错的。   肉质很鲜嫩,麻辣、微咸、浓郁的肉香在口腔中迸发,和它奇葩的外貌不符, 肉香四溢, 可以说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烤肉了。   三下五除二的将手中的肉串吃掉, 康熙微微期待的看向顾夏:“再烤一串?”   顾夏侧眸看他,几个孩子歪着头看他,眼眸中都是隐隐的同情。   风吹动树叶, 沙沙的响, 康熙唇角勾起微微的笑意, 柔声道:“我们一起吧?”   他突然起了兴致,想要烤一串同样好吃的狍子肉, 给皇后吃。   轻轻嗯了一声, 索性招呼几个孩子一起,组织一场烧烤大会。   烤肉的香味跟带着钩子似得, 到处乱窜,梁九功喝着碗中的肉汤,瞬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也想吃一串傻狍子肉, 就那种烤的很丑的就行。   瓜娃子立在顾夏身边, 哼哼唧唧的挤挤挨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她手中,那充沛的油脂顺着烤肉的纹理往下流,看起来就好吃极了。   顾夏垂眸浅笑,轻声指导胤祉、胤祚应该怎么烤肉,两小只嘟着嘴,掂着脚,一直念叨,好了好了好了……跟念经似得。   一只很肥的傻狍子,硬是被他们吃掉半只,剩下的半只作为奖励,赏赐下去了。   “柏太医,来吃一点吧。”   顾夏翘着兰花指,两根手指卡着兔嘴,吃的很是满足。   柏永年早就忍不住了,要不然也不会出来溜,闻言呵呵一笑,搬个小马扎往瓜娃子身边一坐,用同样的眼神看着顾夏。   康熙:……   运了运气,这才吩咐道:“给柏太医也上一份。”   其实他想说,吃完就走吧,要说人生中有什么后悔的,他想,当初同意柏永年教导皇后,也是他做的比较错误的决定了,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他一定不要这个厚脸皮的。   你瞧瞧,都会蹭吃蹭喝了。   当柏永年成功的端起饭碗的时候,一个老熟人,也跟着出现了。   顾夏笑着招呼:“纳兰侍卫,也来用一点?”   说起来,她也是纳兰容若的恩人呢,他也时常作为她的侍卫,守着她,两人之间还算是比较熟悉的了。   纳兰还是如同修竹一般,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大概就是留了精致的八字胡,边缘修的很干净,一看就算是用心设计过的。   又盯了几眼,顾夏看了看康熙,他好像还没有留胡子?这个时候,男人还是以留胡子为荣的,也有可能是医疗条件比较差,所以尽量留胡子,这样减少刮胡子的机会,也就减少了感染。   康熙以为他会拒绝,柏永年也是这么想的,毕竟纳兰一副我是高人,我是神仙的作态,很难想象他抱着麻辣兔头啃,是一副怎么样的情形。   然而事实总是令人意外的,纳兰容若对于啃兔头这事,接受的很是良好,姿势也是相当标准了。   就这么一窝几只兔子,几个人分了分,很快就见底了。   当着柏永年和纳兰的面,顾夏没好意思揉肚子,她有点吃撑了,再加上吃的烤肉、麻辣兔头口味都比较重,因此胃里也有些不舒服。   康熙多了解她啊,只不过看了她一眼,瞬间就知道了她的窘迫。   该。   冷哼一声,他转身吩咐:“盛一碗清粥来,稀稠得当的。”   又起身走到顾夏跟前,朝她伸出手,轻声道:“走吧,瞧瞧周围的精致吧。”   顾夏点头,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又冲着柏永年、纳兰容若颔首示意:“走吧,一起。”   两人很没有眼色的跟上,看着皇后烟色的旗装在眼前旖旎而过,互相对视一眼,为对方眼眸中复杂的深意而怔了一瞬。   两人手牵着手,看着眼前的一片平原,笑道:“这天地间,唯一一点绿色,就是这一望无际的麦田了。”   “你喜欢绿吗?”顾夏笑。   “喜欢。”康熙捻了捻指尖,想到六月份麦田的丰收,顿时高兴起来。   “嗯。”她笑的促狭,也不知道,康熙明不明白绿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一路行来,你二人有什么想法?”   康熙回身,笑看向身后跟着的两人。   纳兰容若、柏永年都跟康熙很熟悉,经常接触,心中的胆怯要小上很多,而且更知道怎么应对一些。   因此纳兰毫不犹豫的开口:“奴才前些年,也有幸出京一次,那时候民众多饿死,四海皆闲田。”   “这才三五年的功夫,就有这么大的成就,实在是皇上英明,皇后仁善。”   这确实是最明确的对比,康熙眼眸中带了一丝笑意,促狭道:“你如今也不老实了。”   如果是以前,纳兰和他对话的时候,压根不会有彩虹屁。   柏永年沉吟片刻,他看的角度和纳兰容若就有些不同了,因此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奴才好似没见有多少医馆?”   京城里头确实是非常多的,可他们这一路行来,出了京城之后,就没有见过医馆了,这代表着没有正经挂牌营业的药店,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了。   一个甜枣,一个棒子,康熙却没有什么反应,跟着说道:“确实如此,大夫这方面,也不能落下,朕想着有什么法子鼓励行医……”   民间赤脚大夫还是很多的,水平就不能保证了。   “在京城办一座杏林学院,挑选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任教,就能在短期内培养出大量的医者。”   那么问题来了,能够来到京城,家中富裕是必然的,这又不像是科举,会有无数人资助,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而有这样的家境,在能选择科举的时候,谁也不会花大价钱学医行医。   毕竟医者的地位并不是很高,属于中九流一列。   顾夏眸光流转,轻笑道:“人还得分个三六九等,其中又得分细细的,图什么?做医者原本是一件极荣光的事儿。”   一时间有些沉默,这些是经过历史变迁奠定下来的,他们甚至没有质疑过这些。   说到医者的地位比较低,可怎么说也比女人强些。   只是粗略的谈了谈,康熙心中有了些许的想法,但是朦朦胧胧的,有些不大清晰,见他露出沉思的表情,其他人都跟着噤声。   其实这问题说到底,跟愚民政策有些不符的,想要解决,是非常容易的,只要放开这些,大力的去支持,那就没有什么问题。   这也是顾夏一直有意无意这样的影响,想要改变康熙的想法,在触及他利益的时候,是非常难的,只有让他自己想到这处,才成。   就这么逛了一圈,大部队就又拔营了。   因为康熙说了,不取百姓资耗,一切供应自给自足,顾夏骑的快乐些,就能看到前头有些小太监在撒水,就这官道也是尘土飞扬,比较干燥的地方,张口就灌满头的土。   顾夏一会儿就被吹的灰头土脸,想了想,决定走到队伍的最前方,喂别人吃土,好过自己吃土。   她现在有剁不完的手,不用再吃土了。   “是不是快到运河了?”顾夏侧身,看向一旁策马奔腾的康熙。   本来他想两人骑一匹马,甜蜜的搂在一处,应当也是不错的经历,被皇后毫不犹豫的否了。   笑话,一个人骑马多自在。   强自压下涌出的心塞,康熙随口回了句是,这才问道:“想走水路?”   顾夏摇头,走水路有什么意思,一路顺风顺水的,很快就到了,什么也看不到,想想都觉得无聊。   不如这样溜达,就是吃灰有些糟心。   想了想,她眼前不由得一亮,怎么把口罩给忘了。   面纱顶不上什么用,可是尺寸合适的口罩,绝对是神器啊。   想着再扎营的时候,就画出花样子,抽空做出来就好。   反正这东西简单,收拾起来又快。   等再次上路的时候,顾夏脸上已经戴上了烟色的口罩,挡风又挡尘,在别人吃灰的时候,她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   康熙横了她一眼,从袖袋中掏出被自己嫌弃的口罩,从容的戴上。   几个孩子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人手一只,萌哒哒的小人,带着萌哒哒的口罩,看着简直了——萌的人心碎。   因此不到几天的功夫,顾夏惊讶的发现,口罩这东西,以病毒一样的速度蔓延,很快连侍卫都戴上灰色的口罩,只露出晶亮的双眼。   一时之间,侍卫群中增加帅哥无数,毕竟很多人口鼻不太好看,而眉眼好看的紧。   “好东西。”顾夏夸赞,还能让人保眼福。   “好东西。”康熙夸赞,有了它再也不用吃灰。   那种口腔中满是沙尘的感觉,太过糟糕了,绝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要不再做个头盔”顾夏想,反正有叶信芳在,感觉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比较可惜的是,在长途跋涉中,很难有时间安静下来,让他有机会去做些别的。   想了想,头盔还真是比较主要的,一般情况下,只有军营才会配备头盔,还是金属制的,作用也比较重要,是要保护头部的。   但是这个舒适性,和普及性,就没有那么强了。   “你觉得这个你能做吗?”顾夏抓着缰绳,大声问被传召来的叶信芳。   然而风大速度又快,叶信芳觉得自己宛如一个智障的老年人,努力跟紧风的脚步,却仍旧听不清皇后说了什么。   顾夏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叶信芳:“啊?” 第112章   行行复行行, 行行复行行。   刚开始的时候,顾夏满脑袋都是兴奋,看什么都新鲜,当三天过去之后, 她和孩子们舒舒服服的窝在马车里, 失去了对现实世界的兴趣。   康熙却不行,他走这一路,还得观察着,就算辛苦, 也必须坚持, 天知道行路为什么这么枯燥,作为第一次南巡的他来说, 也有些崩溃了。   想象又多么美好,这会儿就有多么崩溃。   好在第二天的时候, 到达了济南府, 这里就比较好玩了, 跟京城有着截然不同的风貌。   而顾夏想着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兴致勃勃的问:“这里有大明湖吗?”   她也要去邂逅一下,说一定有这么一个美貌的女子, 在烟雨蒙蒙中,撑着描花的青竹伞, 眼角眉梢都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 视她为唯一的信仰。   好像被带偏了, 她应该想要邂逅一下有八块腹肌的小哥哥才对。   这么一想, 顾夏微微眯着眼,威胁的看向康熙:“说,是不是想要跟某个小可爱偶遇?”   康熙:???   你在说什么。   这时,梁九功也出去询问回来了,躬身回道:“大明湖自然是有的,就在东北角,说是还有一个奇景,这里的青蛙不叫的,很有意思。”   “真的?”这个说的顾夏来兴趣了,还有不鸣叫的蛙,她倒从来不知道。   梁九功肯定的点头,他出去一会儿,就是把详细的给了解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顾夏就把艳遇的事儿给忘了,转瞬兴致勃勃的说起别的。   “那这两天有什么安排?”总不能让她和孩子就在院子里待着吧。   说起这个,顾夏又打量一下院子,笑道:“这富商也真是有意思,明明喜欢秀丽风致,又偏偏修建成大开大合的风格。”   处处有冲突,却又奇迹的融合在一起。   康熙沉思片刻,慢悠悠道:“朕的事务就比较繁忙了,但是你……”   顾夏紧张的看着他,就见他慢条斯理的说出下一句:“自然是跟朕一起了。”   横了他一眼,顾夏有些懒得理他,无语道:“歇了歇了,不是在马上,就是在马车上,晃得人头晕。”   她还没有经历过漫长的车程,那真是能把人颠的骨头都散架了。   “嗯。”宠溺的笑了笑,康熙放缓声音,去隔壁处理事情了。   这一次出来,他是真心想为民众做点什么,因此一直都在忙碌着。   等他忙完的时候,一家人才呼啦啦的往大明湖去,一路行来,顾夏本来又有些无聊了,到地界一看,瞬间精神了。   湖光向来是能和山色媲美的,而一望无际的湖泊,在阳光下闪耀着粼粼波光,更是美不胜收。   这时候才二月多,荷花尚未长成,偶尔有卷曲的嫩叶探出水面。   “四面荷花三面柳,没有看到这个景象,还真是有些遗憾。”都说春江水暖鸭先知,可顾夏觉得,最先知道的不是鸭,而是青青柳色。   绿绿的芽尖在枝条间若隐若现,为苍茫的大地添上几分春意。   胤祉吸了吸鼻子,轻轻的拉了拉顾夏的衣角,惨兮兮道:“额娘,好冷啊,我们走吧。”   顾夏:……   她的诗意人生,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康熙也跟着抖了抖,裹紧自己的薄马褂,无奈道:“走吧走吧,冻死个人了。”   之前跟着官员在各处游荡的时候,他要端着自己的形象,哪怕冷的想钻被窝呢,还是得强撑着,现在只有一家人,就不用这么受罪了。   顾夏:……   “你们耽误了一个诗人,可以千古留名的诗人。”   坐在马车里,抱上暖和和的汤婆子,再喝上一口热茶,浑身上下都暖起来,舒服极了。   “这好不容易出京一趟,总不能被寒冷耽误了吧?”   顾夏捏了捏胤熙肉嘟嘟的小脸,挑眉道:“小可爱,你说是不是?”   胤熙嘟了嘟嘴,因为被额娘捏着脸,说话就有些含糊不清了。   “额娘,我已经长大了,能议亲那种。”   顾夏:……   突然间心里有些酸酸的,这孩子才多大啊,就迫不及待想要议亲了?   康熙也跟着盯过来,严肃道:“从哪里听来的议亲?”   她想议亲,且等着二十年后吧,他不能容许有哪个臭小子把自家闺女拐走,想想就觉得窒息的很。   晚间跟顾夏凑到一处睡觉的时候,就忍不住商讨关于未来驸马的条件。   “总得比朕这个当阿玛的优秀点吧?”   顾夏:??   “好困,以后再说吧。”   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估摸着留都留不住,跟着小帅哥就跑了,哪用得着他规划路线?   她睡的快,康熙却有些彻夜难眠。   这么多孩子中,要说最疼爱谁,那绝对非胤熙莫属,一想到她要被其他人娶走,他就生气。   委屈的看向身旁熟睡的顾夏,她怎么一点都不伤心,还睡的呼呼呼。   一会儿想着未来的额驸要比他高,比他会疼人。   又担心她在夫妻关系中吃亏。   胡思乱想半夜,简直操碎了心。   第二天顾夏醒来,看到康熙顶着浓黑的眼圈,顿时惊了一瞬,哑然问道:“一夜没睡?”   在她睡觉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就见康熙镇定的点了点头,胸有成竹道:“朕已经想好了,从现在就开始相看着,让他们干干净净留到公主出嫁。”   让胤熙可以随心所欲的选,还没有遗憾。   干干净净这四个字,让顾夏黑线,摸了摸康熙埕亮的脑门,看他神色坚定,不由得无语:“你开心就好。”   反正时间还早,而不让这些贵族少年收通房、纳妾什么的,也挺好的。   十二三岁,刚刚通晓人事,就会被长辈安排几个通房,而青楼楚馆更是许多人的尝鲜地。   这尝着尝着就从根子上烂掉了,康熙下这样的命令倒是正好。   说着又一路出去了,鉴于天气这么冷,也着实没有什么好看的,便   想着去街上瞧瞧。   今儿天还成,日头暖洋洋的,挺舒适的。   顾夏打扮成寻常的汉人女子,和穿着寻常锦衣的康熙立在一处,强忍着手拉手的欲望,扮演一个美貌柔弱的小媳妇儿。   后头跟着的几个小的,跟别人介绍的时候,顾夏一本正经道:“这是弟弟妹妹……”   还威胁的看向胤禛胤熙,让他们喊姐姐。   胤禛看着她兴高采烈的脸庞,一句姐姐毫无阻碍的出口,顿时逗的顾夏笑的更欢实了。   摸了摸胤禛光秃秃的脑门,顾夏有些心酸的想,她才二十多,放到前世还没大学毕业呢,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能当半个小大人用了。   胤熙嘴巴特别甜,一路上姐姐姐姐的喊个不停,没一会儿就露出自己的狼尾巴:“再给我定制一套钻石头面,要很细致,亮闪闪的那种,编成花冠!”   顾夏摸着下巴思索,钻石在这个时候特别不值钱,一颗红蓝宝石能买一大把钻石,一比十倍的大小,给胤熙置办起来,还真是没有什么阻碍,她也有很多钻石首饰,为什么还对这东西有这么大的兴趣。   看着她思考,胤熙觉得心里有些凉,可怜巴巴的盯着她。   “好。”   对于胤熙来说,这个字如同天籁一般。   “傻孩子。”   顾夏用手中的团扇敲了敲胤熙的肩膀,笑道:“还能少了你的东西?”   胤熙凑过来,拉着额娘袖子软软的撒娇:“额娘~”   “哈哈哈~”   康熙抑郁了一晚上,看到胤熙天真可爱的模样,顿时笑开了。   “列阵!”   纳兰容若突然拔刀,挡在康熙跟前。   顾夏和两个孩子离得有些远,听到喊声警惕的望着周围,要是大人倒不要紧,几个孩子也带出来了,就容不得一点闪失。   周围的侍卫听到,迅速前行,将几人团团围住。   胤禛眼眸幽深,和顾夏背对背,也警惕的望着周围。   而在这时,街上隐蔽的地方,顿时涌出来许多粗壮大汉,穿着平民衣裳,围着头巾面巾的,二话不说,冲上来就开始打杀。   “这些人,比我们要高上不少。”胤禛低声道。   他自从上次遇事之后,回去之后很是下了一番苦工,将相关事情研究个遍。   顾夏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这些人有些像是番邦人,远比大清要高壮些,而且露在外头的眉眼,跟国人也不同。   一边打,一边往康熙那边汇合,等两人靠在一起,顾夏顾不得多说,一人负责一面,实在没有时间。   这些人,显然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刀势大开大合,颇有些不要命,能砍一个是好,砍两个是赚的心态。   这不太对,这么明显的番邦特征,反而是最大的破绽。   是谁想引大清和番邦他国开战呢?   一时间,顾夏也顾不得身份,手起刀落间,带走不少新鲜生命。   但是这些刺客像是无穷无尽般,源源不断的从各个角落处涌出来。   顾夏担心孩子,下手难免更加重了些,连康熙都不在待着受保护,也冲入杀圈。   他们这一次出来玩,轻车简从的,大部队还在富商家周围待命。   刚刚遇险的时候,求救弹已经发出去了,希望他们能快些来。   这边的侍卫已经快要撑不住了,顾夏也有些累,机械的抬着手臂,手中的软剑收割着刺客的生命。   康熙看向她,又看向冷静开枪的胤禛,不由得欣慰一笑,他年纪虽然小,可是能在侍卫的保护圈中,一枪一个,有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自持与手段。   而和他背对背的胤熙,也不遑多让,刚才还在软软的撒娇,这会儿小脸上一片冰冷。 第113章   等到救援队来之后, 侍卫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好在被救了下来, 顾夏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小分队,虽然说有侍卫受伤, 但是家人都好好的, 一点油皮都没破,可以说是非常幸福了。   济南府的知府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他的地界上出了这样的事,他都能看到午门向他招手了。   在他吓得考虑卷铺盖逃跑可能性的时候,却听到康熙不再追究,大军开拨的消息, 登时长舒了一口气。   知府夫人也跟着轻松起来, 她一直在皇后跟前伺候,因此知道点事情, 感叹道:“我听到风声, 本来今上是想拿你问罪的,被皇后劝了下来。”   “说是这些人关乎重大,断不是你一个无后台的知府能吞下的事儿。”   知府被小看,登时有些不语,不满的哼哼道:“我怎么就吞不下了?”   好吧,皇后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就是寒门出身,最大的后台是他做地主的伯伯, 想要揽下通敌叛国这样的大事儿……着实有些困难。   而再次上路的顾夏有些不满, 这行程排的也太满了, 康熙还真是出来工作的,多余的游玩时间,被压缩的接近于无。   因此,顾夏就跟胤禛咬耳朵:“多下一个目的地之后,我们带着……”   “算了,总觉得最近不太平,我们还是跟着大部队吧,安全第一。”   嘟了嘟嘴,顾夏觉得有些不高兴,这样的旅游时光,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听她这么说,康熙无语,将她飞散的刘海别在耳后,这才笑道:“原本在济南府只定了一日半的功夫,这次我们逗留了三天。”   所以还是长的了?   顾夏哼了一声,知道他都是忙事,这次出来,也不是为着游玩,只恨恨的剜了他一眼,就不再多说了。   泰安州临着济南府,很快就到了。   泰山有他独一无二的地位,泰山安则国家安,包括成语国泰民安,都代表着他的重要。   顾夏是来过泰山的,和闺蜜一起,两个人也是傻,那时候刚刚大学毕业,拿着微薄的实习工资,听说山上东西卖的贵,来的时候就背了两大背包的零食。   刚走了十来分钟,那沉重的两大包零食就把两人累垮了,在扔掉和吃掉之间徘徊,最后还是没舍得里头的泡椒鸡爪、香卤鸭脖,她们还洗了几个苹果,切了一盒子哈密瓜,可以说是准备的非常充足了。   顾夏唇角露出微微的笑意,尚记得当初两人被辣条辣的一个劲吹气,却仍然拼命吃掉的情景。   在这里呆的时间越久,就越记不起前世的事情了。   “想什么呢?”康熙含笑侧眸。   山风略有些大,吹动着袍角猎猎作响。   “一同上去吧。”顾夏没有回答,上前一步和康熙肩并肩,抬脚走上狭窄的青石板。   康熙嗯了一声,攥住在跟前乱晃的小手,这才满足的前行。   几个孩子听话的跟在后头,胤祉第一次见到这么苍茫磅礴的山脉,高兴的跟什么似得,一点也不知道疲累,在人群中乱窜。   身后跟着的哈哈珠子,可没有他这么好的体质,不时的听到他喊四阿哥的声音。   顾夏拍了拍跟在她后头的瓜娃子,笑道:“去跟着胤祉吧,瞧把他猴的。”   瓜娃子用爪爪拍了拍地,汪了一声,接着也消失在人群中。   “都说狗随主人,你向来聪慧,连它瞧着都格外机灵。”康熙随口夸赞。   顾夏露齿一笑,瓜娃子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会听话,这就够了。   第一次来到泰山,她也很是新奇,再加上现在有了绿液果冻,体格往变态上发展,爬山能闹着玩似得,在康熙都开始吭哧吭哧的时候,她和几个孩子还游刃有余。   柏永年身上原本精致的薄夹袄已经脱下来了,一旁的侍卫替他拿着,而身上的长衫,背上已经被汗水湿透。   他喘着粗气,脸颊红通通的,本来还在强撑着,没一会儿就和夹袄一起,靠在了侍卫怀里,被半搀扶着前行。   顾夏看的好笑,回眸看向康熙,笑眯眯道:“要不要我扶着你?”   士可杀不可辱,康熙感受着自己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双腿,咬牙道:“成。”   本来他心里还有点旖旎想法的,却被体质打败。   就这么搀扶着,众人登顶,那一瞬间美妙的感受,是无法形容的,据说日出会更壮观一些,可惜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耗了。   辽阔的天地就在眼前,顾夏有些明白,什么叫一览众山小了,当你真正的走出来,去探寻更加广袤的世界,内心深处那些鸡毛蒜皮,就真的变成了鸡毛蒜皮,再也无法影响到你的心情。   放在身畔的手,突然被一只略带着汗意的手掌握住,顾夏回眸,就见康熙含笑望着她,柔声道:“之前就说,想和你一起看看这天,看看这地。”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顾夏:???   “满意。”   你这个迷人的小妖精。   康熙见她笑的促狭,不由得挑眉:“又在想什么?”   两人喁喁的说着小话,连一旁的儿女都插不上话,一旁跟随的官员不由得跟着艳羡起来,男人逐色是本能,可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你克制住这种本能,并让你产生比逐色更加充沛的愉悦感,想想也挺不错的。   可惜了,他们没有这种运气。   顾夏想着前世的时候,山边总是会有锁墙,好像锁上一把同心锁,就真的能天长地久一样。   她对这种行为是唾弃的,一边想,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铜制的同心锁,上头刻着她和康熙的简笔画像,眼睛是简单的圆点,看着丑萌丑萌的。   康熙探头来看,她还不给,视线在玉皇殿周围来回巡视,最后将视线定在了极顶石上,这个象征着泰山最高峰的石头,据说是离天最近的石头。   当然顾夏知道,珠穆朗玛峰的海拔要更高一些,但是泰山它本身所代表的含义更加重要一些。   玉皇殿可是供奉着玉皇大帝,传说中的老天爷呢。   本来想把同心锁摁进极顶石里头,后来想想,这石头被她破坏了,万一以后风化了怎么办,到底不如另外一种方式稳妥些。   “黄桑~”顾夏喊了一声,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怎么了?”康熙挑眉。   “你和侍卫们背对着我呗。”这命令她来下不合适,不如康熙来的名正言顺。   看着康熙问也不问,直接吩咐,顾夏不由得笑了,观察了一下,发现对方没有偷看,登时用尽全力,将写有玉皇峰的极顶石推歪了。 第114章   “皇上, 八百里加急军令。”一个侍卫单膝跪地, 双手奉上鸡毛信。   康熙拧了拧眉头,接过鸡毛信拆开之后, 忍不住冷笑两声, 将信递给顾夏,示意她看一看。   她有些不明所以, 康熙向来不主动跟她说政事,一般遇上了才会聊几句,还不怎么深入。   怎么八百里加急的军令,会给她看。   展开看了之后, 也有些无语。   沙俄来犯,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大清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 怎么就这多灾多难, 站端又起呢?   前些时日的刺杀活动,就是拉开了大军作战的序幕。   “正好试试大炮的威力。”顾夏想着有叶信芳在,这热武器是不用操心的。   他远比她想象中,更加的有能力。   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热武器库,因此对他前世怎么变成烈士,更加好奇了, 可她总不能无缘无故的跑过去,问他前世是怎么死的吧。   不管用多么华丽的语言去装点, 她问话的中心主旨, 只会是这个。   叶大佬一个顶她好几个的智商, 能听不出来这些?因此一直憋着没有问。   看到她走神,康熙还以为她是有些害怕,安抚道:“纵然有些险情,但不是九死一生的局,莫愁。”   挠了挠头,顾夏回眸看向玉皇顶的石头,略有些心虚,却更加坚定的说道:“我们一定会胜利的,不愁。”   “嗯。”康熙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宠溺的捋了捋她的刘海。   两人立在山峰上,遥望着辽阔的天地,心灵从紫禁城解放出来的感觉如此美妙,迎风可以蹦三尺那种小仙女的轻松感。   官员候在玉皇殿的周围,康熙流连的望了一眼周围,接着牵起顾夏的手,招呼着几个孩子一道,慢悠悠的下山了。   至于沙俄来犯的事儿,是打从先帝那时候就开始了的,这几年安分了些,他想着要百姓休养生息,也就没多加干涉,想着等腾出手再说。   谁知道他们竟然又大肆烧杀劫虐,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康熙在派遣三千名士兵和五千名士兵之间纠结,一个有些欠,一个有些富裕,不上不下的,又担心不成事,到时候来回折腾。   顾夏有些饿,看着天上的飞鸟就有些眼馋,可怜巴巴道:“我还没有吃过飞龙鸟呢。”   都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她都没有吃过传说中的驴肉。   想到龙,难免想到皇帝自称真龙天子,这么说来,龙肉她也是吃过的?   “想吃有什么稀罕的,吩咐人去做便是。”康熙满不在乎,这东西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寻常的菜谱。   他说的轻巧,顾夏仍然眼巴巴的看着他:“我现在想吃。”   说着又看了一眼天上飞的各色鸟类,前世的时候,她什么鸟类都没有吃过,而来到这里,她是有这个吃遍天下的特权,不运用一下,实在太过遗憾了。   康熙瞅着她渴望的小眼神,有些无语。   这些有什么好吃的,又老又柴,自己养的才肥嫩好吃,这么想着,难免安慰:“旅途上到底紧巴些,等回去了,朕让你吃个够,啊。”   有时候想吃什么,也就心里一股劲,你吃上了,可能觉得不过尔尔,你若是吃不上,那必得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一刻也不会忘。   顾夏此刻就是这种心情。   越想越馋,简直要馋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胤禛抿了抿唇,来到她身边,偷偷的说:“等会儿儿臣去给您捉一只锦鸡来,做叫花鸡吃,他们说这个好吃。”   他还专门取了经,因此说起来信誓旦旦的。   将荷包中的松子抓了一把,放到另外一个干净荷包中递给额娘,柔声道:“我都剥好了,您尽管吃,我后头还给您剥着。”   顾夏顿时感动极了,想要抱着他亲上几口,碍于在外面,因此没有实施。   松子特别香,她故意在康熙跟前吃,想要让他看看,她多么可怜,明明想哟啊吃龙肉,最后只落了一把松子。   不过这是儿子给她剥,可以说非常暖男了。   像身边的康熙,她这会儿横看竖看,都特别像大猪蹄子,想扔那种。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因为这时候没有缆车,没有凿好的小路,就算他是皇帝,也阻碍不了小草野蛮生长,因此下山的路总显得格外崎岖,和容易迷路些。   她累的两条腿都要断了,后头的人也不遑多让,一个看着比一个惨,互相搀扶着苟延残喘。   人都是劣根性的,看到别人和自己一样惨,就好像自己不惨了一样。   顾夏顿时腰不酸腿不软,一口气还能把极顶石掀起来好几次一样,斗志昂扬的下山了。   等回到泰安州暂时安置的小院,就算康熙命人端来了飞龙肉,她也没有心思吃,简单的擦洗过,就往床上一窝,怎么也不肯起来了。   康熙走进来,撩开床帐一看,对方已经闭着眼睛睡了,不由得无奈轻笑,摆摆手,示意端菜的奴才下去,这才转过身去了前院。   沙俄的事儿虽然不是大事,可仍要早些安排好才是。   三千五千的,他也不纠结了,左右老鹰搏兔尚需全力以赴,直接三千老兵,两千新兵,再拨过去五十门红衣大炮,神枪营也去一个排,直接把对方赶出大清好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等这些事忙完之后,天已经彻底的黑下来,梁九功候在一旁问:“下面来问,飞龙还要不要再上一盘?”   “不必了,上一些家常菜便可。”康熙摆了摆手,晚上吃清淡些,有利于养生,他们的年纪都不小了,可不能再恣意放纵。   因此顾夏心心念念的天上龙肉,再一次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   取而代之的是韭菜鸡蛋,清炒时蔬这样的,唯一的荤菜,就是熬煮的鲜浓滚白的豆腐鲫鱼汤了。   抽了抽嘴角,顾夏恨恨的吃了一大口菘菜,她的飞龙肉,何时能进她的口中。   等到用过晚膳,前头的又有人把康熙叫走了,顾夏没有多想,直接洗洗就打算睡了,直到香襦匆忙进来,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怎么了?”   好奇的看着她,当听到她说出口的话语,顾夏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下头人为了讨好,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亲闺女随便都推出来了,这以后还做人不做了。   “可当真?”   “当真。”   她一说,顾夏又躺了回去,还有闲心的拿起话本来看。   她越是老神在在,香襦就越是着急,一个劲的踱步,走来走去的,看的顾夏眼都花了。 第115章   随着夜越来越深, 香襦就更加急切。   偏她什么都不敢说, 只在外头来回的踱步。   顾夏好笑的听着动静,无奈摇头, 这孩子心眼也太实诚了, 也不想想,她没有动作, 自然是有底气的。   果然,没一会儿就传来了跌跌撞撞的人声,康熙约莫喝的有些多,脚下有些不稳, 胤禛镇定自若的扶着他, 明明跟个小豆丁似得,扶着高大的康熙也毫不费力。   顾夏赶紧招呼着把醒酒汤端来, 喝下醒醒酒。   康熙乖巧的坐在太师椅上, 紧紧的盯着她。   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而转动,瞧着呆萌呆萌的。   “原来你喝醉了是这个样子。”   顾夏好笑,将醒酒汤放在他跟前。   “娇娇,喂。”拍了拍面前的桌子,康熙神色有些委屈,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本来想拒绝, 看着他倔强的眼神,瞬间有些舍不得了。   她喂一勺, 他就乖乖的喝下, 还附赠傻笑一枚。   他平时都是精明能干的, 谁曾见过他这个样子。   本来想扔给梁九功收拾,看着他的眼神,顾夏任劳任怨的将锦帕拧干,替他擦手擦脸。   又提溜进浴盆,洗了个澡。   等把他伺候妥当,塞进被窝里,顾夏顿时舒了一口气。   多少年没伺候过人了,猛一下还真有些不习惯。   掐了掐他瘦削的脸庞,顾夏眼角漾起柔柔的笑容,闭着眼睛缩成一团的样子,瞧着能让人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好不容易养的一点肉,出来一趟又瘦了,回去可得好好养养。   一边想着,顾夏脱掉身上的寝衣,钻进暖融融的被窝里头。   今儿刚晒过,带着阳光的味道,特别舒服。   第二天一大早,顾夏醒来就觉得有人在看她,睁眼一看还真是。   康熙用手拄着脑袋,视线不停在她身上打转,那懒洋洋的模样,还挺好玩的。   “早。”   “早。”   低沉中略带着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性感极了。   康熙低低一笑,看着双眼迷蒙,尚带着雾气的皇后,突然间很想亲亲她。   如同初生小鹿一样的双眸,好似林间那被花染香的清风。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捏住了下颌,温柔缠绵的吻落下,细细的将每一个角落,都染上自己的味道。   顾夏闭上波光潋滟的双眸,静静的感受着对方渐渐霸道狂野的亲吻。   迷蒙间,她想,今儿估摸着,是无法早起了。   早餐时间,果然一推再推,等两人梳洗过,已经□□点了。   对上香襦崇拜的小眼神,顾夏略有些不自在,偏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康熙又去忙了,等泰山一过,顾夏游玩的兴致已经消的差不多了,接下来都是看几个孩子,他们有兴趣,就去玩一场,他们若是不喜欢,他们就窝在院子里。   这会儿又念起宫里的好了,那样安稳静怡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   果然,又在途中的时候,胤祉这皮孩子难得老实,安稳的坐在她身边,可怜巴巴的问:“额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回家?   这个词语让顾夏一怔,她从来都没有皇宫是家的感觉,可能里头的成分太过复杂了吧。   “过些日子就回,你们偷偷的跑出来,这会儿后悔了?”   点了点胤祉挺翘的鼻头,顾夏亲昵的说着。   胤祉嘿嘿一笑,他还记得姐姐说的,不能提起偷跑的事儿。   等到了苏州的时候,不光顾夏,几个孩子也嗨起来了。   这个时候,一些州县是非常贫瘠的,外在也很能表现了,低矮的房屋,略有些脏乱,显得很是破旧。   百姓宁愿勒紧裤腰带十年,可怜巴巴过日子,也愿意将攒下来的钱,全部都拿来建房子。   有了茅草屋,就想要土坯房,有了土坯房,又想要气派的青砖房,只要有本事,对于建房子,总是不吝啬的。   点了点下巴,顾夏想,她是不是也搞一搞房地产,建一片成熟的小区出来?   这么一想,让胤禛代替撕葱指日可待啊。   而苏州到底属于江南鱼米之乡,特别富庶,青砖瓦房处处可见,带着水乡特有的温软,在众人面前展开一副徐徐的画卷。   顾夏顿时跟撒了欢似得,带着几个孩子玩到忘乎所以。   康熙寻她,怎么也碰不上,不由得无语,亲自去外头逮她。   他觉得皇后会特别好找,就问问刚过去的有没有美人就成。   对方问他有多美,康熙想了想,“也就一般吧。”   对方是穿着长袍,打扮的特别具有文人气息,闻言不由得失笑,无奈道:“方才倒是过去一位婀娜多姿的美人,带着孩子和宠物,不过她如同神仙妃子一般美丽,想必不是您说的了。”   康熙听了,一半对的上,一半对不上,也跟着纠结起来。   “谢了,那爷再去找找。”   “您自便。”   拜别那书生以后,康熙顺着路溜溜达达的走着,渐渐的确认,那书生口中的神仙妃子,定然是皇后无疑了。   还未走近,就看到前方拥了一群人,围着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   康熙急着寻人,本不打算凑热闹,却听到熟悉的狗叫声。   “我说你这小娘子,你这狗撞了人,就该打死做狗肉火锅,好歹大补,养着这畜生白费粮食。”   “瞧它又肥又壮的,一顿得吃多少东西?”   “你再瞧瞧周围的百姓,一个比一个瘦,你有了好东西省下给大家也好,养个畜生算什么?”   那语气轻佻的男子话音一落,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围观群众,顿时嗨了,也跟着发表意见。   “就是就是,这么大的狗,一顿得吃多少白面馒头?”   “这么壮,估计喂肉的?”   “真的假的?这一顿得吃多少,我还没肉吃哩。”   “她好几个宠物哩,不止这一个……”   本来众人还有些怵带刀侍卫,可有人起头以后,就不怕了,立在那指指点点的,越说越上气。   好像顾夏牵着狗,去他家吃的肉一样。   纳兰容若的神色渐渐严肃,他这一次带了二十个侍卫,已经是比较稳妥的,但是围着的百姓越来越多,他担心动起手来伤着几个主子,那就是他的失职了。   顾夏本来还好整以暇的,顺着周围百姓神情越来越激动,不由得拧起细细的眉尖。   这几个打头的人,穿着锦衣,不用想就属于纨绔子弟那一挂的,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   这下梁歪成这样,上梁也该正一正了。   正想着,听到一声愤怒的爆喝:“放肆!”   那熟悉的声音,让她惊喜回眸。 第116章   康熙脸上带着震怒, 一路走来虎虎生风的。   周围人群自动分开, 看着他大马金刀的走进来。   康熙傲慢的看向几个纨绔,冷冷一笑:“不知列位拦着爷的夫人, 意欲何为?”   他这些年身处高位, 说一不二的日子过多了,身上自带王霸之气, 此时神色冷厉,唬的几个纨绔一滞。   最重要的是几人口音有异,听着倒像是京城来的。   几人都被家里叮嘱过,京里来了贵人, 让他们小心避让着。   这一次帮别人出头是假, 垂涎美色是真。   视线在美人如素玉一般的脸庞上转了一圈,为首的纨绔也学着康熙的样子冷笑:“您也得讲理不是?”   他在这苏州横行霸道二十年, 从未让过谁, 听了他李三爷的名声,就得老老实实给他跪下。   他的理,显然是歪理。   “你哪家的?”康熙懒得跟他掰扯,打算让江苏巡抚找他家长谈话。   苏州素来风流富庶,出几个残渣,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为首的纨绔以为他怕了, 语气轻佻的哼了一声:“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城东李三爷, 你若是有心, 跟爷走一趟便是。”   城东, 李。   做了功课的梁九功望天,这人要作死,谁也拦不住不是。   “唔。”康熙被他气笑了,“成,走一趟吧。”   李三爷顿时高兴了,哥俩好一样凑到康熙跟前,艳羡道:“你可真是有福,有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娇妻。”   不过很快就是他的了,嘻嘻。   康熙斜睨他一眼,这么蠢,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   李三爷也不在意他态度差,看着顾夏后头跟着的几个孩子,顿时更高兴了。   能生会生还会养,他捡着宝了。   这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着还机灵,面对他这强权也不卑不亢,镇定自若的。   越想心里越美,有这么一房美妾,他也得收收心,嘿嘿嘿……   顾夏和康熙对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好笑。   他天真可爱的让两人不忍心出言打击,可真是一个宝藏男孩。   等到了苏州织造府,李三爷顿时嘚瑟开了,让人打开角门,就要把人往外头引。   谁知道康熙却立着不动了,往大门前一戳,老神在在的看着梁九功叩门。   从这一刻起,李三爷心中就涌出不详的预感。   当梁九功从怀里掏出代表他家最高贵客人的标志性玉佩,李三爷就觉得自己有些窒息。   而他大哥亦步亦趋,倒履相迎那一瞬间,看着对方激动的脸,他觉得自己可以随风而去了。   康熙回眸,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在他要偷溜的时候,开口了:“不知这位是?”   李煦先是谦卑的打千,这才将视线投向李三爷,冷厉道:“此乃幼弟,排行第三……”   他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行人会一起过来。   等到大门关闭,在场只有几人的时候,康熙朝着李晟客气点头,介绍道:“还未见礼,此乃皇后娘娘……”   觉得自己能日天的李三爷·李晟:???   他觉得自己可以当场去世了。   好在康熙就是这么一说,可李煦能顺风顺水的做到苏州织造这样的位置,听个话音就知道对方说的什么了。   登时就吓了个魂飞魄散,朝皇后娘娘隐晦的瞄了一眼,李煦转过身,恨恨的瞪了一眼李晟。   他的眼光还挺好,挺会挑的。   因着康熙没有挑明,他也不敢实打实的发作,正一团和气的说着,文氏就来了。   她今年也不过三四十岁,穿着干净利落的香色褂子,头上戴着同色的抹额,打扮的跟个小老太太似得。   见了康熙,一双杏眼里头就含了泪,当即就要跪下行礼,被他拦了。   “你是自家老人,不必如此拘礼,快起来。”   他话音未落,顾夏就上前,亲亲热热的挽起文氏,笑道:“可算见着你了,万岁爷一直念着你呢。”   话一出口,文氏又要哭,眼泪汪汪的,接着就是怀旧了。   她也是个妙人,偷觑着康熙的神色,贴在顾夏耳边说他儿时的趣事。   “万岁爷那时候,小小的一团,两只手并着就能把他捧起来,看的奴才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万岁爷还喜欢蜷起来……”   文氏比划一个特别扭曲的姿势,顾夏瞧着,头往后背着,腰腹弓成半圆,两条圆乎乎的小腿翘起来,还要盘成一个圆。   这怕不是异性,才能摆出这么扭曲的姿势。   跟着笑了几声,文氏就来劲了,接着道:“万岁爷最喜欢吃孙姐姐的奶,却最喜欢奴才抱着,吐着奶泡……”   说着她像是陷入了回忆里,眼神也变得悠远起来。   顾夏含笑望着她,这可真是一个厉害人物,本来康熙的神色还有些愤怒,这会儿已经变得软和起来,所以,她又学了一招吗?   点了点下巴,一行人坐进堂屋,胤禛带着姐弟上前,和文氏见礼。   因着他们是主,文氏是仆,偏又要显出文氏的特殊来,好在胤禛处理的很好。   而李家三兄弟也依次上前,重新见礼过,这才分了主次坐下。   李家的几个孩子,也都被纠集起来,来到堂屋见礼。   顾夏今儿出门是为了游玩,原没打算拜访旁人,因此身上没有备礼物。   好在梁九功准备的很稳妥,直接端出来几套文房四宝和珠宝首饰来。   一一赏过之后,才算彻底的安定下来。   顾夏看着李家的几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养的娇,一个比一个长的俊俏,说起话来软软的,带着江南水乡的韵味。   她们是包衣旗,运气好的小选进宫做宫女,运气不好,分到宗亲家里头去,不过以李曹的受宠程度,免小选这点脸面还是有的。   “好孩子……”顾夏夸了一通,看着她们羞涩的脸颊通红,又对着最大的那个招手,从手腕上撸下镯子,套到那姑娘手腕上,笑道:“这豆蔻年华最是无忧无虑,瞧着她们的笑脸本宫就高兴。”   文氏赶紧带着谢恩。   瞟了一眼基本处于吓尿状态的李晟,顾夏觉得好笑。   “说起来三公子的诗书好,那是世人皆知的,不若以春雨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康熙笑吟吟的看向某人。   李晟:???   美人诚可贵,性命价更高啊。   诗书是什么,能吃吗?   “春雨……春雨……”抓耳挠腮的半晌,急的满脑袋汗,也连一首打油诗也做不好。   然而更绝望的是,他必须做一个声名在外的才子,在捧着书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无数次悔恨,自己为什么那么会挑呢? 第117章   本就接近午膳的时候, 没一会儿功夫,下头人就来问要不要摆膳。   顾夏冷眼瞧着,康熙是有些想走的,可对上文氏期盼的双眸, 到底又停下脚步。   看来他对几个奶娘的感情, 还真是不一般。   说来也是,宫中就有传言,说是当初他得天花,旁人都要放弃了, 就几个奶娘给药给食的, 从不曾离开半步。   这么一说,恩情重一点, 也是情有可原的。   排位置的时候,就比较好玩了。   几个千金小姐不去坐着用膳, 反而一窝蜂的来伺候他们几个。   她赐了镯子那姑娘叫秀兰的, 立在胤禛后头, 言笑晏晏,小意温柔,细致入微的给他布膳。   眼神也乖, 从头到尾都没有乱飞。   只是她瞧的很清楚,康熙的眼神中略有些不睦。   “几个姑娘没有忘了本分, 不错。”康熙不咸不淡的夸赞一句。   顾夏立马听出来了, 他这是不高兴了。   视线跟着看向一旁的李煦, 就见他笑的眉飞色舞, 高兴着呢。   说来也是,丫鬟婆子多的是,要几个适龄的千金小姐伺候,像是什么样子。   纵然小选以后,确实要分入皇宫或者宗亲府上伺候人,可做的大多也是巧宗。   陪着一道玩耍,递个锦帕递杯茶什么的,这样立在后头侍膳不算什么,可不该她们没调·教出来就做这事。   用完膳后,文氏还要李煦陪着他们游玩,被康熙拒了。   离开李家以后,顾夏好笑的望着康熙,:“香饽饽,果真是香饽饽。”   康熙无奈的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纵然她们有千般万般计,对朕来说都是下品。”   胤禛也不高兴的开口:“心机也太深沉了,伺候爷就能离阿玛近些,也不看看自己那癞□□样。”   说实在的,李煦的几个女儿,那真是跟他的长相有质的区别。   和在京城的贵女不同,她们特别温柔,你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就知道什么意思,还特别放的下身段伺候。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若有所思。   如果做妻子,确实不够端庄硬挺,可如果做格格做妃,这样解语花一样的性格,不得宠都难。   秀兰的目标和手段都很明确,就是冲着康熙去的。   等到康熙出去处理事情,胤禛几个孩子陪着顾夏,童言童语的安慰着她,胤禛甚至还说道:“李曹两家跟太子走的近,那几个女儿,说不得就是给太子备的,只不过有的人心大,不愿意等。”   顾夏转过头,严肃的看向他:“你怎么懂这个的?”   胤禛抿了抿唇,无语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说来也是,李曹两家,本来就是康熙给太子准备的筹码。   不过胤禛小小年纪就懂这么多,实在让人欣慰,不用担心他受人欺负了。   “皇阿玛要是寻旁人,儿臣就杀了她。”口音听不出她他的区别,顾夏听胤禛这么说,顿时吓了一跳。   “说什么呢,你皇阿玛有了旁人不打紧,我还有你们呢,可不能以身犯险。”   胤禛本来冷着张小脸,闻言不由得笑了,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可额娘误会了也不错。   以从小跟阿玛争宠的经历发誓,他刚才听到的意思,绝对是他们比阿玛重要,嘻嘻。   苏州很好玩,顾夏虽然第一天被坑了,第二天忍不住又出去了。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因为这一句诗的指引,顾夏溜溜达达的,带着几个孩子一道去了。   路还挺远的,他们骑着马,也废了好一会功夫。   立在寒山寺的门外,其实她是有一些失望的,看景果然不如听景。   也不是说这里不好,寒山寺挺不错的,但是和诗中那完美的意境,相差太大。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这简直就是一副完美的画卷。   旁人写的夜景,我白日来看的,所以才有些微区别,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这样安慰自己。   好在寒拾殿安慰了她受伤的心灵,里头有西游记的壁画,和汉白玉雕的女儿国像。   双目含情的女儿国国王,脸颊上带着羞涩的笑意,欲语还休的看着闭目念经的唐僧。   看到这传神的一幕,顾夏甚至想起了国王的台词:“你睁开眼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她小时候很喜欢看西游记,毕竟黑白电视看的台少,一到寒暑假,西游记就霸占了荧屏。   胤禛对女儿国不感兴趣,他立在真假美猴王的雕像面前沉思。   一行人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就往后殿去了。   来到佛寺不吃斋饭,那就是白来了。   顾夏坐在小木桌前,眼带期盼。   胤熙就不太理解这种心情,歪着头萌萌哒问:“这里有什么特殊的?”   想着后世各种关于斋饭美食的传闻,顾夏吞了吞口水,托腮道:“大概是没吃过的都是好的?”   胤祉、胤祚两个小家伙,在一旁追着薅瓜娃子的尾巴,玩的不亦乐乎。   瓜娃子特别会哄孩子,逗的两小只开心的不得了,跑的满脑袋都是汗。   赶紧拿着细棉长巾上前,往两人背上塞一条,吸足了汗再抽出来,就不担心吹风生病了。   小孩子出一身细汗,没一会儿就湿凉湿凉的。   刚把他俩收拾停当,顾夏期待已久的斋饭也上了。   她银子砸的足,菜品自然也丰盛,各种素烧看的她眼花缭乱,兴致勃勃的夹了一筷子,顿时兴奋了。   果然名不虚传,好吃的不得了。   这边烧菜偏甜口,特别对她的胃口,只吃了两大碗,这才罢手。   胤祉、胤祚两小只就不用说了,小孩子就没有不爱甜的。   也是吃的欢实的厉害。   刚放下筷子的功夫,就听到外头有喧哗声,顾夏一点都不好奇,毕竟吃饱了人就特别懒,只想歪在榻上歇息。   谁知道声音越来越近,渐渐的停在他们不远处。   “娘!娘!”小儿带着鼻音的呼喊声充满了慌张,让顾夏拧起眉尖,不由自主的关注起来。   这才听到有和尚在安排:“麻烦各位施主略让让,已经去请大夫了。”   接着就是小儿惊慌失措的哭声,和周围各种言语。   “这寡母带着小儿来寺庙做什么?也求佛祖保佑?”   “积点德吧,已经不容易了,这孩子往后可怜咯~”   “抽成这样,要死了吧?”   “谁知道呢,死了还得埋呢,这孩子长得倒是不错……”   各种各样的言论在耳边流淌,顾夏不虞,看向躺在地上抽搐的女子。   瞧着年岁也不大,那孩子只头顶留发,扎一个小揪揪,这会儿一晃一晃的,就知道哭着喊娘。 第118章   大夫来的有些慢, 那小儿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甚至有那汉子上前拽他,一边笑嘻嘻道:“我老赵没儿子,这算是白捡一个摔盆的。”   周围也起哄,“拉小娘子回去暖床才是正经, 要这小儿作甚?”   “嘿嘿。”自称老赵的汉子一笑, 也不辩解。   而在这时,眼见几个穿着锦衣的贵人来了,人群自动的分开,好奇的望着堪称老弱妇孺的贵人。   只身边带着的一只大狗, 算得上威风凛凛。   顾夏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女子, 示意香襦上前扶起她,正打算诊治呢, 就看到了女子的脸庞。   这可真熟悉啊。   捏了捏那白嫩软乎的小脸蛋,顾夏冷笑, 忍不住又下手掐了掐, 随意的一把脉, 往人中上用力一掐,看着她惊醒过来,这才冷笑:“带走。”   待她要说话的时候, 顾夏漫不经心的抬眸,把手中的锦帕塞到她口中, 省得她囔囔的人尽皆知。   香襦看着被侍卫架着的女子, 眼圈都红了。   当初娘娘和阿哥吃得苦, 受的罪, 都是因她而起,恨不得咬她一块肉下来,也觉得不解恨。   顾夏见着她,心里就堵得慌,她当初还觉得她好,待她一向不薄,可惜中山狼就是中山狼,永远也变不成小可爱。   看得出来,朝阳郡主一直在寻机逃跑,可惜被侍卫制住,她整个人绵软无力的,实在逃不开。   而那一直哭泣的小儿,这时候被吓得直打嗝。   他一个农家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贵人,再加上他们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友善,小小的孩子,努力的跟在众人身后,还是一个侍卫一把捞起他,这才没有落下。   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爹爹死了,娘亲又被这群人捉住。   顾夏看着他,眼里闪过一抹深思,这么大的孩子,显然不可能是朝阳郡主的孩子,那么她在自己怀着身孕,又饿晕的情况下,为什么非要带着他呢?   难道是为了摆脱女户的困扰?家里有一个男丁,总是比没有好伤很多的。   不得而知。   顾夏想着,等回去审问一番,就什么都知道了。   到了驻跸的府上,顾夏直接让人押到柴房里审问,问了防止她自戕,用银针点在她麻穴上。   那个小孩子也让人检查了一番,身上并没有什么胎记斑点,派人去寻访,也说他是土生土长的孩子,身份没有一点问题的。   那么有问题的,就是朝阳郡主,或者说,还有他那个丈夫了。   康熙回来歇晌的时候,就看到她神色冷凝的坐在榻上,瞧着有些不高兴。   “怎么了?”   轻舒了一口气,康熙脱掉脚上的靴子,梁九功赶紧端来洗脚水,给他泡脚。   “您猜我瞧见谁了?”   “朝阳?”   诧异的望向若无其事的康熙,顾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你怎么知道?”   康熙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磨红的双脚,按了按疼痛的地方,这才轻嘶了一声,无语道:“她本就是为了躲朕的人,这才匆忙间闯入寒山寺,后来侍卫见是被你逮着了,就回来禀报给朕。”   “哦。”还以为有什么有意思的答案呢。   既然他知道了,顾夏就心安理得的把朝阳交给他,冷笑道:“断要让她知道本宫的厉害,哼。”   康熙含笑摸了摸她的额头,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只不过这边的事了了,御驾又浩浩荡荡的继续南行,这一次是打算乘船往广东那边去一趟,实地考察一下码头的问题。   之前康熙派遣使者,而顾夏带回来的财富,实在让他心动极了。   “总算不用走路了,朕的脚都要磨粗了。”   康熙看着那一片红彤彤的皮,有变成老茧的趋势,不由得轻叹。   “能踩到实地就是好的,在海上飘着更可怕些。”   这么一说倒也是。   海上跟陆地是不同的风光,几个孩子看到海岸线的时候,整个就疯掉了,和瓜娃子一起飞窜出去,捡了好多寻常的贝壳,胤熙还捡了一窝小螃蟹,透明的,不到五毫米大,看着还挺可爱的。   就是有些不听话,在贝壳中跑来跑去的,不停越狱。   “你把它们放回去,一会儿要死掉了。”   顾夏无语,这孩子怎么跟她小时候一样,就喜欢小蝌蚪,小螃蟹这样的,看着很可爱,但是没有一点生命力的东西。   “啊?要放回去啊。”胤熙有些遗憾,这些小东西跑来跑去的,她很喜欢啊。   “这个难养活的,要放回去。”顾夏正色。   看着胤熙一脸遗憾的去放生刚捉到的小螃蟹,顾夏忍不住笑了。   给他们讲自己以前的故事:“额娘小时候也好喜欢这些,有一次刚穿了一套新衣服,美滋滋的下河捞小蝌蚪,结果身上弄的一塌糊涂,我还折了刚发芽的柳枝。”   最后那柳枝全抽到她身上,痛死了。   说着说着,她就陷入了悠远的回忆中。   父母的相貌,在她脑海中,已经原来越模糊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的消失不见。   想到这里,她是有些失落的,可是看到大船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惊到了。   看图纸的时候,尚不觉得,可雕梁画栋的大船摆在以前,那就是不一样的震撼了。   大,真的大。   三层楼高的大船像是一个行走的小区,特别的壮观,五百米长的船身,更是让它巍峨极了。   康熙还跟她嘚瑟:“这上头装了最新的红衣大炮,是叶先生设计的最新版。”   顾夏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当初康熙对叶信芳的排斥,她可是都看在眼里的,可这会儿呢,叶先生叫的挺甜的,这是尝到甜头了。   叶先生不愧是大佬,什么都手到拈来,她那些靠着绿液研发成功的粮种,到他跟前简直不值一提。   听说他最近在研究怎么发电,更是让她自愧不如。   如果有了电灯……说不定有生之年还能用上手机,这么一想,简直无敌期待起来。   这么一说,除了未来的房地产大佬,她还可以期待一下,做一个互联网大佬?   “将送给叶先生的箱子,尽快给他送到。”那是她出来之后给他买的一些小特产,也算是联络联络感情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上船了。   上去之后,顾夏就不禁开始哇哇哇了,这些东西,存在于这个时候,简直就是一场不可思议的魔法。   “全船没有一根钉,都是根据榫卯结构也研制的,木材都是根据各部位优中选优,朕连金丝楠木都贡献出来了。”   顾夏:……   这是下了棺材本的意思? 第119章   在船上的回忆让人记忆犹新, 毕竟不是经常乘坐的交通工具,刚开始还觉得挺新鲜的,大海啊全是浪,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扑到甲板上看景。   而康熙老爷子, 已经怏怏的躺在躺椅上, 有气无力的哼哼。   他也是真的惨,旁人都好好的,连瓜娃子都不晕船,就他一人倒下。   堪称悲剧中的战斗机。   本来她也是在海上叱咤风云的王者, 可惜受不了船上的生活, 也跟康熙一起倒下了。   千年没有生过一次病的她,突然间得了风寒, 每天咳嗽鼻涕不断的,可怜巴巴的歪着。   她自己就是医生, 偏不爱喝药, 只能摊在那里慢慢养神。   等康熙好起来的时候, 她还摊着呢,浑身无力,懒洋洋的抱着奶豆儿晒太阳。   她们出门的时候, 还有些冷,这越往南方走就越暖和, 再加上已经是三月末了, 树木都冒出无尽的绿意出来, 带着勃勃生机。   到广东的时候, 又是三四天过去了,当脚踏上稳重的土地,那种感觉是无与伦比的美妙。   两人手搀着手,只差感动的眼角都沁出泪珠子了。   只不过入目的荒凉,让人有些无言。   在顾夏的心中,海岸线总是要富庶一些,可在这时候不是这样的,这里还是相对贫困的。   好在众人来,是实地考察码头的问题,旁的就不是首要任务了。   康熙一直在要不要开海禁之间犹豫,现在虽然说下定决心要开,可相关的基建,也是要跟上的。   比如说码头、船只、海军等。   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还是一片荒林的土地,顾夏好像看到未来的盛况了。   不得不说,在康雍乾时期,大清在世界上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并没有后世的落后和封闭。   因此每年来贺的各国使臣络绎不绝,也有很多传教士的到来,宣传自己的教派,也会带来自己国家最先进的知识。   这些都在康熙的考虑中,外来文化的侵入,到底适不适合,会不会彻底改变这个国家,都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后来还是顾夏,笑着点醒了他。   “师夷长技以制夷,不管是外来文化,还是什么,只要是好的,那就成。”   “再一个,你看我们现在,不到十天左右的功夫,就走了一两千公里,那么未来会不会行程更快,与其他国家接轨的机会更多,到时候就不是改变不改变的问题,而是更加残酷的战争问题了。”   侵略是哪里都有的,特别这在未来是真实发生的,就在不远的一二百年间。   这些话她说了,也就过了,康熙有自己的想法,他本来就不是封闭的君主,康熙年间,国际外贸做的还是不错的。   考察花费的时间比较长,虽然有专业人士来做这个事情,可是康熙从未踏足过这样偏远的土地,未来来的机会也不多,因此想更多的了解一下。   这可苦了顾夏,她玩也没地方玩,只能窝在营地里,请了两个说书先生,日日给她讲话本。   不出三天,就又觉得无聊的紧。   这些故事刚开始听还觉得有趣,听多了也就那样了。   好在胤禛这孩子,给她带来了不少欢乐。   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听来的,什么彩衣娱亲之类,竟然真的认真跟着别人学了一出戏,回来演给她看。   只笑的她快要喘不过来气。   胤禛还在她面前咿咿呀呀的唱着,再想到他平日里冷淡自持的模样,不由得感动极了。   他还带着哈哈珠子陪她玩投壶,可以说是非常孝顺了。   而胤熙这个贴心的小棉袄,早就满世界的乱窜,疯的找不到人。   胤祉和胤祚两个熊孩子,也是无法无天了,每天囔囔着要去打熊。   他们还没熊脚高呢,简直就是胡闹。   等到康熙忙完之后,顾夏感动的痛哭流涕,听到启程两个字之后,她再也没有萎靡样子,直接一蹦三尺高,高高兴兴的去准备了。   出来的时候,满心盼望,满心欢喜,可真的在外头游荡的久了,又怀念那精致的牢笼生活起来。   不过这几天闲着的功夫,她也想了很多,已经把女子学院的策划是写好了,就等着回去实施了。   她这次是打算试水,看看效果如何。   学院就定在内城,满族女子不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门溜达也是常有的,她还见过女扮男装出来玩的。   弄的并不怎么严密,就是图个好玩。   旁人一眼就看出来,但还是会笑着称爷的。   来的时候,因为有各种各样的目的,所以行程走的特别慢,但是回去的时候就不一样了,特别的快。   感觉就是呲溜一下,船只就从广东到了京城。   这一路海路、运河的,再加上顺风顺水的,走的就特别快。   走在窄窄的皇宫夹道中,她看着红砖,都能看出几分别致的眉清目秀。   而迎来的宜贵人、惠贵人、荣贵人等人,更是让她平生出几分亲切感,这几人现在是她的得力干将,不得不说,没有她们,她的日子绝对不可能这么悠闲。   亲热的牵起宜贵人的手,顾夏笑道:“这些时日不见,瞧见你们,还真是想的慌。”   她说的情真意切,宜贵人也跟着笑了:“何尝不是呢,总是想找您汇报两句,都走到景仁宫前头了,又转头回去了。”   都是在景仁宫汇报工作的,她们都习惯了。   皇后在的时候,她们不觉得,总以为自己的能力很强,这才很会办差,鲜少出错的。   等皇后出门之后,这才理出差距来,不是因为她们厉害,着实是皇后镇压得当,这才让她们省力的。   因此看着她的眼神就显得格外热切了些。   顾夏含笑望向一旁的惠贵人,笑道:“大阿哥现今如何了?可长高了?”   “高了高了,现在比我还高哩。”提起自己的儿子,惠贵人就满脸笑容。   她本身就不低,大阿哥胤褆更是像吃了增高剂一样,嗖嗖的长,新作的衣裳,总是穿不了一个季节,就要做新的。   “那就好,功课也别拉下了,他现在已经到了叛逆期,觉得自己是个小大人,有主意着呢,你仔细盯着。”   顾夏叮嘱,青春期的小男孩,实在是难搞。   惠贵人果然带上几分愁色,无奈道:“是这个理,嫔妾说他大了,年岁到了,赐了他两个小宫女伺候,他竟然不要。”   闻言不由得黑线,这个伺候肯定不是一般的伺候,应该是房里人的意思。   大阿哥年岁是大些,可也是个初中生一样的年纪,怎么就要房里人了。   “这种小事,循着他自己开心便是。”   想想还是不要荼毒青春小少男了。 第120章   回到宫中之后, 经过短暂的喜悦,反而更加不习惯起来。   时时处处是规矩,没有一刻放松的时候。   好在她算得上最大BOSS,不用太过在意旁人的想法, 有时候就会稍微放飞自我一点。   走的时候, 尚穿着厚厚的棉服,回来的这些时日,已经穿上轻薄的夏衫了。   好像是新的布料,轻薄的小衫软软的, 凉凉的, 特别舒服。   织造局也摸着她的喜好了,做夏衫的时候, 以淡雅为主,并不会刺绣布满整件衣裳, 要多华丽就有多华丽。   刺绣多了, 难免布料会变重变厚, 这在夏天简直就是不能接受的痛。   刚开始的时候,康熙还是喜欢有着精致绣纹的衣裳,毕竟更能代表身份一点, 后来就跟着顾夏走了,舒服要紧。   “做冰碗吧, 放上荔枝干、桂圆干、葡萄干, 再做点布丁掺进去, 淋一点焦糖, 或者玫瑰卤子都成。”   光是说说,顾夏就觉得自己馋的想流口水出来。   正吃着呢,梁九功带着六个小姑娘进来了。   约莫五六岁,比胤熙略小了些,一排穿着撒花衣裳的小萝卜丁,还挺好玩的。   皇家一般不会收养男孩,但是收养女孩的情况是很多的。   这一次就是,康熙早先给她提了一嘴,她私下里也了解过,这几个女孩都是宗亲的孩子,进宫是来镀金的。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奶声奶气的声音,听着特别甜,软软的,还带着小颤音。   看出来她们有些害怕,顾夏就安抚道:“你们胤熙姐姐,早就盼着有人陪,你们过来了倒是正好。”   公主哪里能少了人陪,光是公主伴读就选了好几个,顾夏怕她一个人孤单,或者是见不到同龄的孩子,成长过程中会有性格问题存在,因此她的伴读群,直接有二十人。   毕竟宫中只有两个公主,她的地位特殊,跟那个小姐姐也玩不到一起去,还不如直接给她找专门的玩伴呢。   也都是宗亲或者众臣家的姑娘,跟着胤熙一起读书,都跟男孩子学的东西没有区别。   虽然才开始没两年,但是已经会调皮捣蛋,让人头秃。   刚开始的时候,御花园只有她祸祸,明明是一颗四季桂,却在每次开花的时候,都被她摘秃了。   而胤熙带着她的伴读群,那是从鸟窝到昆虫,一个都不放过。   锦鲤景观池,现在已经变成了百鱼池,现在里面的观赏鱼品种非常复杂。   连鲫鱼都有了,通过不断的杂交,鲫鱼融合了好几样观赏鱼的特点,也有点仙气飘飘的意思了。   在她往里面投了一颗绿液果冻之后,这种变化达到了顶峰,已经成为御花园著名一景了。   想着想着思绪飘的就有些远,几个孩子乖巧的坐在原位,一点不耐烦都没有。   这调.教的可真好,比胤熙那皮猴子强多了,希望在一起之后,也能让她稳重些,顾夏不确定的想。   几个孩子的住处已经选好了,作为名义上的嫡母,她的名下有了——十个孩子。   可喜可贺?   这几位既然来拜见她,冲她行礼过,这名分就定下了,以后就是公主了,她们都安置在乾东五所,和乾西五所遥遥相对。   顾夏还有些不习惯,她以前都是以东为贵的,这里是以西、以白为尊。   胤熙住在东头所,大公主住在二所,伴读群本来占了三四五,但是几个小公主来了,伴读群就要搬出来,给正主让位。   刚好两个小公主住一个院子,倒挺好。   “初步就是这么安排的,你们有自己的小喜好,尽管跟香草姑姑说,她会替你们安排妥当的。”   顾夏先是带她们在住处转了一圈,又带着去拜访邻居大公主和二公主,这才又带回景仁宫,招呼着上甜汤上点心的。   如果说什么能快速的跟孩子建立起友好关系,那么非玩具、零食莫属。   果然,一直都很拘束的几个孩子,在吃饱喝足之后,顿时放松许多。   刚刚离开熟悉的家人环境,突然换到皇宫里头来,肯定还被叮嘱了很多话,比如不能得罪贵人什么、要遵守规矩什么的,那么她们拘束也是可以理解的。   没一会儿,胤熙就下学了,看到几个小妹妹,很是亲热的上前来打招呼,顾夏努力了半天,才让孩子们露出笑脸,胤熙就不同了,直接带着她们皮去了。   一时间景仁宫欢声笑语的,特别欢乐。   “这么多孩子,也挺好。”顾夏忍不住感慨。   “可不能生了。”   她话音刚落的功夫,康熙就赶紧接着说。   每次她生孩子,她本人受罪不说,他在边上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丢人事儿,都是在她生孩子的时候发生的。   “所以,坚决不能再生了!”   顾夏瞪了他一眼,笑骂:“为老不尊。”   这回轮到康熙懵了,疑惑道:“朕怎么为老不尊了?”   顾夏冷哼一声,甩了帘子往内室去了,生孩子要做些什么?大白天的说这个,不是为老不尊是什么?   很久没有在景仁宫住过,这卧室虽然时刻打扫,但是少了人味,总觉得阴冷阴冷的难受。   还有一股隐隐的灰尘味和霉味,刚坐在床上不到片刻,顾夏就有些受不了了,起身打算回乾清宫去。   留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孩子跟孩子总是熟的要快一些,也能帮助几个姑娘更快的融入宫廷生活。   舒舒服服的躺进躺椅里,顾夏看着院子里两棵巨大的银杏树发呆,绿油油的扇形叶子,特别漂亮,能够想象到,在秋日会多么的亮眼了。   “惠贵人在外头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香襦凑过来,轻声道。   “请她进来吧。”   顾夏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本来想隆重些,实在不想动,觉得还是躺着舒服,也就作罢。   “来了就坐吧,不要拘礼。”眼神示意她随意,顾夏端起茶盏吟了一口,这才又抬眸看向惠贵人。   她名下有一个阿哥,刚开始的时候,隐隐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很是跟顾夏作对几日,后来吃足了苦头,这才乖巧了,任拿任捏的,没二话。   惠贵人快三十了,明明是最魅力的年纪,眼瞧着她往老成上打扮,眼神中也略微带着些枯萎。   说起来也是,困在这深宫中,没有丁点希望。   在历史上,她封妃了,甚至大阿哥也很争气,跟太子抗衡很多年,而如今大阿哥的母妃只是一个贵人,她又异军突起的,对方自然筹码少了很多。 第121章   “前些日子, 嫔妾无意间发现……”   这么说了一句,惠贵人看向四周伺候的奴才,一副不能传旁人耳的模样。   “下去吧。”   顾夏如她所愿,让奴才们都退下。   就听惠贵人肃颜, 接着说道:“老祖宗那里, 总是在烧帕子。”   这人用的物件,不到最后一步,是没有人会去烧的,只有死人的东西, 才会用烧掉来处理。   而帕子这东西, 也是很敏感的一种东西。   宫中女人,不论是主子还是奴才, 都少不了,而敢在宫中烧这个玩意儿, 显然奴才是做不到的, 那就只有主子了。   “可查清楚了?”   顾夏有些不感兴趣, 老祖宗都七十多了,说句难听的,放在古代这种生活环境, 如果是真的,那也是喜丧, 轮不到她幸灾乐祸或者做些什么。   她们之间是有矛盾, 可也没到这份上。   “查清楚了, 确实是老祖宗时常吐血, 但是她不肯召御医,这才是嫔妾禀报的缘由。”   她掌宫权时间久了,手中还是捏着不少人脉的。   “唔,本宫知道了。”   惠贵人看着她闲闲的说完一句,丝毫不感兴趣的模样,轻叹一口气,接着说道:“那一位和太子近来来往颇多。”   这中间代表的意味就多了,谁知道太皇太后会给太子留下多少人脉,又会教给他多少手段?   历经三朝,儿孙都是皇帝,老祖宗的手段,能是凡人可以揣测的?   虽然大家都没有明说,可谁不知道,皇后就是悬在太子头上的一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周围的人,都若有若无的向太子透露这样的信息。   以索额图为首的太子集团,对于皇后很是防备,特别是皇后之父麻勒吉,和其几个兄弟,都有起复,受到重用的苗头,因此让他们更加的草木皆兵。   顾夏看向一旁殷切的惠贵人,笑了笑,柔声道:“他是太子。”   她纵然和太子斗的你死我活,怕是也轮不上大阿哥什么事了。   惠贵人和大阿哥都是人中龙凤,一个比一个聪慧,这些年作为仅存的阿哥,仍然安然无恙,甚至有更进一步的势头,不全是因为顾夏的仁慈,更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很有能力。   听她这么说,惠贵人就不再多说,笑了笑,转瞬又说起旁的了。   “今年那四季桂开的特别好,嫔妾命人采摘晾晒之后,好生的保存在地窖中。”   “知道了。”   见她兴致缺缺,惠贵人就笑着告辞离去。   心里难免有些觉得顾夏有些扶不上墙,多好的机会,偏偏就不知道把握。   顾夏却有些不高兴,上一次被人当枪使,还是马佳氏呢,看来手中掌握些什么,到底底气足些。   大阿哥长大了,她也有胆子来挑衅她了。   这是觉得,儿子有靠了?   顾夏嗤笑一声,说句难听的,大阿哥如今的地位,都是她给的,只要她流露出不喜的情绪,她们娘俩会瞬间被打落神坛的。   她只要和孩子安安稳稳的活着,未来就有他们的一份。   而康熙今年才二十多,还不到三十而立的年纪,就开始忙着夺嫡,这是嫌冰碗不好吃了,想去吃土吧?   不过太皇太后病重,倒真是个重要消息,毕竟皇上还是很看重老祖宗的,如果真的被她瞒过去,再在临终之际往她头上扣屎盆子,简直轻而易举。   晚间康熙回来的时候,顾夏毫无包袱的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还言明是惠贵人告诉她的。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就让康熙怒气勃发,这事看他后院安稳,特意来挑事呢。   顾夏嘿嘿一笑,往康熙身上一靠,开始表功:“皇上你看,再没有比我更为你着想的了。”   胤熙小时候的法子,时时刻刻告诉别人你最好,你最喜欢对方,还真的挺好用的。   康熙果然被她顺毛捋的很爽,高兴道:“这个你论第二,旁人确实轮不了第一。”   这么说着,想到梁九功那张老脸,顿时有些心虚。   而在外间候着的梁大总管,显然是听到了,然而只有摸着鼻子认了,毕竟只要将对方的目标,圈在皇后身上,那就没问题了。   说起来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若说温柔小意,就皇后最不把皇上的喜好放在心上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总是拿一些皇上的禁忌出来,吓得他心肝肺都是颤的。   后来发现都是他自己吓自己,这些年下来,他也习惯了。   毕竟同样的一件事,他和皇后做来,会有不一样的评价和态度。   他都习惯了,真的。   说起这个,也真的是很心酸了。   他在外头胡思乱想,顾夏也没闲着,一个又一个猜测冒了出来。   当着惠贵人的面,她很稳得住,在康熙面前,就不加掩饰了。   “你说,他们会不会撺掇着老二老三斗起来啊?”   说着还一副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不能偏心的表情,看着康熙。   “放心吧,斗不起来的。”   康熙的神色有些悠远,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两天前,乾清宫正殿。   康熙刚下朝的功夫,就听到梁九功报,说是太子求见,他还有些意外,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越来越能抗事了,一般情况,是不会找他的。   跟他的疏远是显而易见的,本身父子俩,也不怎么见面的,等他长大了,更是生疏的厉害,除了功课、政务,好像没有别的话说。   而他特别聪颖懂事,分寸把握的很好,好的让他心疼那种。   “皇阿玛。”   少年胤礽的身量细长,肤色白皙,带着微微的苍白阴柔,就那么乖巧的立着,眼含濡慕。   康熙的心里软了软,轻声问:“可用过膳了?”   “并无。”   “那一起吧。”   含笑秃噜太子的脑门一把,就见他怔在了原地。   康熙也有些愣怔,他们好像还没有这么亲密过。   太子的脸瞬间变得红红的,眨着眼看着他,先是跪在地上请罪。   “皇阿玛仁慈,更显得儿臣不孝……”   说着一五一十的将最近慈宁宫发生的事情,跟康熙讲了一遍。   “行了,朕知道了,多大点事。”   这么一点子,萌发的亲情,就这样被掩盖在权利斗争下。   太子咬了咬唇,歪着头看向康熙,小小声的问:“儿臣明天想请假一天……”   “做什么?”   “皇额娘……”   是了,这些年过去,他都快忘了。   “去吧。”康熙的神色顿时有些冷淡。   太子看着他无情离去的背影,面色好像更加苍白阴郁了。   当你为一个人情重的时候,可曾想过,会辜负另外一个? 第122章   毓庆宫。   都说他是一国储君,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结果呢?   狠厉的垂下眼眸,用力捏住底下人的脸颊,太子眼神中满是疯狂, 见多宝精致的眼眸因讶异而微微睁大, 微红的眼角聚了一颗颤颤巍巍的泪珠,欲坠不坠的,煞是惹人怜惜。   “滚。”   太子声音微哑,看向多宝昳丽的面孔, 不由得呵呵的笑了。   多宝低眉顺目的离开, 被折磨这许久,让他走路有些不稳当。   还未走出大门, 多宝看到门口立着的人,吓得魂飞魄散,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滚。”   康熙一脚将多宝踹出内室, 看向神情癫狂的太子, 眼中痛惜甚重,哑声道:“你何必如此?”   太子长相比康熙和赫舍里氏都要好些,五官精致绝伦, 这会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狼狈极了。   可他跪在康熙面前, 就这么看着他哭, 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还知道自己这样不好看, 用锦帕胡乱抹了。   “皇阿玛……”   他嗓音带着微微的哑,放到这个情景,偏显出几分可怜巴巴。   康熙有一瞬间的心软,可想到他这么残暴,心中怒气更甚,手抬了又抬,到底没打下去。   “你且好自为之!”   他转身就要走,却被太子一把拖住了胳膊。   “皇阿玛,儿臣心里难受,您陪陪我,好不好?”   他用锦帕擦干净脸上的脏污,小心翼翼的看向康熙,似是不好意思极了,脸颊上飘起两抹红晕。   康熙看了他一眼,抹掉他的手,扭头走了。   “你如今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无可厚非,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要有杆秤才行。”   大踏步往外走去,康熙冷厉道:“将这些狗奴才都打杀了,没得教坏了朕的太子。”   一时间旒庆宫闷哭声无数,太子跌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熟悉的奴才一个个被拉出去,他却一句话也说不上。   看着自己白皙如玉的手掌,太子呵呵笑起来,索额图说的果然没错,是他太天真了。   既然这样……   旒庆宫的事情,到底惊动了顾夏,她有些纳闷,太子一向循规蹈矩,是个好孩子,怎么突然就让康熙发作成这样。   因为继后的身份关系,她跟太子之间关系平平,点头之交而已。   对他的日常,并不是很关注。   主要她要是多关注一点,不说□□受不了,估计康熙都会有意见的。   所以她一般不去碰这一块。   晚间康熙回来的时候,她就问了。   毕竟全宫的奴才都换了,有些还是打小伺候太子的,情分不一般。   康熙提起来就烦,气哼哼的说:“他素来奢靡,朕看不惯也没有说什么,可用残忍的手段折磨奴才……”   这般行事,他着实无法接受。   他站的位置高,那么肩膀上的责任就更重了,可他不能规划管理好自己的言行,怎么能放心将大清交到他手里。   顾夏慢悠悠的替他按捏着太阳穴,不发一言。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安慰,康熙有些不满,抬头看向她:“怎么不说话?”   好笑的捏了捏他的脸,顾夏柔声道:“说什么?他年岁不大,一直都在宫中,见的听的,都只有这么多,难免钻牛角尖,想要发泄,只能朝不易损坏的东西下手,孩子做错了,做父母的好生教导便是,没什么可说的。”   其实她想说,出去游学几年回来,自然就成熟了,可现在大清境内也不太平,还在跟沙俄打仗呢,就连他们出去,不也遇刺了吗?   若是康熙采取了她的建议,回头太子在游学途中出了什么问题,全算到她头上,她又去哪说理去。   孩子总要离开父母的庇护,才能真正的长大。   去外头经历一番风雨,心中的格局,自然会大一点。   室内一时有些静默,康熙静静的思考着,让太子出门游历的可能性,这本来是好事,就怕他觉得这种行为是一种抛弃,愈加左性了。   哎,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养起来,也太艰难了。   “算了,慢慢教吧。”   太子事关重大,不容出丝毫差错。   旒庆宫换了一批伺候的人,这件事因没有明说出去,宫里宫外渐渐的有些流言传出,说是皇后的孩子长大了,已经开始图谋储君之位,这不,都开始对太子下手了。   顾夏只能对着康熙喊冤:“我对太子冷淡不假,可我什么时候图谋储君之位了?”   就那么一个小正太,虽然身量渐长,可也是个小学生呢,她下不去手啊。   说着不满的瞪向康熙:“这个锅,我可是不背的。”   事情都是他引起的,最后受伤害的是她,这算是什么事。   “朕知道了,此事委屈你了。”   康熙疲惫的抹了一把脸,太子……竟真的越发左性了。   就这么污蔑皇后,纵然旁人会一时同情他这个弱者,可长眼睛的,谁看不出事情根由?   再一个,他跟兄弟杠上,他也认他手段通天,这样诋毁嫡母,着实不堪。   都说掩盖一个流言,就要用更大的流言来掩盖它。   所以,宫里宫外渐渐的流传起,要给太子选妃了。   他已经十一了,现在相看着,等到走完礼节,也就差不多了。   想到就要做,康熙一时之间在臣女之间挑花了眼,这个名声显赫,那个有实惠的,着实难定下来。   “瓜尔佳氏和富察氏都不错,你喜欢哪个?”   顾夏还以为他给胤禛选福晋呢,顿时吓尿了:“不要不要不要,最起码也要十六七吧?”   康熙顿时黑线,给她解释:“给太子选呢,现在还没有个礼法章程,人还定下来,早些培养。”   “那好吧,你自己看着选呗,这话我没法说啊。”   前世选的是瓜尔佳氏吧?她记得是这样。   他这么一说,顾夏也有了紧迫感,摸着自己的脸感慨:“我还小呢,为什么就要给小辈选妻了?”   只要胤礽一成婚,那么她就是祖母辈的了,要端庄持重,什么小仙女色都不能再穿了,前些日子内务府献上了银灰纹粉红底的缎子,她还挺喜欢的。   康熙斜睨她一眼,视线在她周身萦绕一圈,她皮肤白,又细腻,神色灵动的,瞧着年岁确实不大。   “服老吧您。”   “回前殿吧您。”   这天没法聊了,说起话来气死人了。   她才二八年华小姐姐,为什么要服老?   看着她快要炸了,康熙才噗嗤一笑,幸灾乐祸道:“你看看你这个人,一点实话都不给说?”   顾夏:???   说好做彼此永远的天使呢?你为什么偷偷脸着了地。 第123章   康熙自己纠结的事情, 他自己解决的很好。   也就月余的功夫,就已经将人选给定下来了。   选了比较有实惠的瓜尔佳氏,她家重臣多,名头也响亮, 他仔细的打听过, 那姑娘打小就是个有成见的,当得太子妃之位。   太子妃的人选敲定了,接下来就是大阿哥了,给他选福晋, 可挑选的面就比较光了, 康熙没有过多的纠结,就圈了伊尔根觉罗氏, 她是尚书科尔坤的女儿。   也算是比较合适的了。   圈着圈着,他就圈出兴趣了, 拉着顾夏兴致勃勃的商量:“你看乌拉那拉氏怎么样?还有富察氏?郭络罗氏?”   指着花名册上的小像, 康熙着重在乌拉那拉氏的名字上点了点。   顾夏:……   “过几年再选吧, 我想着,总得他自己喜欢不是?”   康熙大手一挥,特别豪迈:“喜欢是可以培养的, 十个八个,总会有一个他可心的, 怕什么。”   顾夏:……   “再说吧, 我觉得孩子还太小了。”   还是小学生呢, 打农药都嫌小的年纪, 为什么就要操心娶老婆了。   康熙颇为遗憾:“真的不定下来?到时候好的被朕赏给旁人了怎么办?”   所以趁早划拉到自己碗里?   “一则她们年纪还小,看不出什么来,再一个,您又没见过,这好不好,还真不好说。”   顾夏坚决不接受这种无理的指婚。   康熙:……   “那好吧。”   他还是很遗憾,没能一口气给几个孩子指婚。   没有满足的他,一口气给宗亲全都拉郎配,这才停手。   而不停接到指婚的宗亲和大臣家,都是一脸懵逼,最近发生了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顾夏看的好笑,康熙还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呢。   不过现在她的首要任务,是教导几个小公主。   这些公主入宫来,镀一层金,以后是要远嫁蒙古的,她对于联姻不排斥,其实就算京中联姻,也不一定就对对方知根知底。   可最起码夭折率没有那么高,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没两年就没了。   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   因此她在想,除了去漱芳斋上课,学一些琴棋书画之外,是不是也跟着武师傅来?   反正胤熙每日都要进行训练,再带几个小女孩,应该没问题的吧?   顾夏不确定的想。   她先是寻胤熙来,问她愿意不愿意带着几个小妹妹玩,等她点头了,这才又去训武师傅,客气的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征询对方的意见。   不算能把刀枪剑戟当针耍,最起码有反抗的能力才能。   最主要的是,大清这边要重视这些嫁过去的孩子,才能在最大程度上,保住这些娇花。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挺喜欢这几个孩子的。   长得好,又聪明乖巧,甜甜一笑,都能暖到人心坎里去。   彻底满足她没有贴心小棉袄的遗憾,毕竟胤熙皮起来,把三个小子加到一块,也是追不上的。   她想了想,还是以身作则比较好。   召集几个孩子来到校场,顾夏看着她们疑惑的小眼神,笑道:“今天呢,跟大家玩一场游戏,好不好?”   奶声奶气的“好”跟着响起,特别的捧场,她顿时就笑了。   “那好,看清楚了啊。”   顾夏拿出自己久违的红缨枪,冲着几个孩子微微一笑,接着像是随手一甩般,红缨枪脱手而出。   几个孩子张大嘴巴,看着远远的靶子,震撼万分。   比较轻的飞镖,确实可以做到这地步的,可是红缨枪……从来没有人拿它当飞镖使。   顾夏连连展露好几种姿势,惹来几个孩子崇拜的看着她,这才满足。   “那你们从今天开始,就要好生跟着武师傅一起训练,以后会比本宫更加厉害的。”   “当然,还有你们的胤熙姐姐。”   顾夏无奈的指了指校场外的大树,胤熙正在那上面迎风飘扬。   看到二公主在树上玩的不亦乐乎,几人也很是震惊,总觉得今天的世界有些玄幻,想要睡一觉,重新来过。   从高高的树上跳下来,胤熙蹦蹦跳跳的跟几个小妹妹打招呼,看着她们震惊的长大嘴巴,莫名有一种大姐大自豪感。   “芊绵,就看你的了。”   叫芊绵的小姑娘脆生生的应了:“好!”   “哈哈哈~”   几人都笑起来,几个孩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也跟着一起笑。   而在这时,香襦慌慌张张的走近,一叠声的道:“娘娘,老祖宗晕倒了,这会儿正请太医过去呢,您快去瞧瞧。”   顾夏拧起眉头,这把年纪晕倒,可真不是好预兆,上一次已经很危急了,这一次怕是玄了。   跟过去一看,众御医都摇头,要好生的养着。   对上康熙期盼的眼神,她顿了顿,还是上前,仔细的查看。   得出的结果跟御医一样,太皇太后年岁大了,说句不好听的,在这个平均年龄四五十的时代,老祖宗已经是高寿的了。   见她也摇头,苏麻喇姑眼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整日整夜的守在太皇太后跟前,任他们怎么劝说,也不肯离开。   这一对主仆的感情,着实深厚的厉害。   “等老祖宗行了,做一些好克化的吃食。”顿了顿,顾夏又叮嘱道:“如果老祖宗想吃味重的,尽管按她的吩咐来。”   最后高兴高兴,也不是不能接受的,虽然说清淡更养生一些,可都要走了,满足一下最后的口腹之欲,也不错。   听到她这么说,苏麻喇有些无法接受,出口的话,就有些冲了。   “您是小辈,合该孝顺些,不能……”   这话说的有些诛心,顾夏冷笑一声打断她:“教训旁人之前,先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没得自取其辱。   她对太皇太后实在没的说了,她愿意叫她一声苏麻喇姑是她懂礼貌,教养好。   并不是脾气软和,让人捏的。   她跟孝庄关系好,心情不好,她也表示理解,但是冲着她撒火,那就是不行。   苏麻喇姑神情一滞,这些年,皇上皇后将慈宁宫捧的很高,一直都是很尊敬的态度,眼见着主子不行了,她就猖狂起来?   “您在老祖宗跟前说这个?旁的不说,您身上穿的常服规制,还是老奴定下来的!”   顾夏:???   她穿的衣裳还是织造局做的呢,怎么的,她要挨个磕头谢恩吗?   简直莫名其妙。   “念在情况特殊,本宫不跟你计较。”   说着她就甩袖离去,人老了,有些就成精了,有些成糊涂蛋了。   显然苏麻喇姑属于后者,指责一国之后不孝顺。   气愤过后,顾夏不由得若有所思。 第124章   回到乾清宫之后,香襦还有些气呼呼的。   “您劳心劳力, 跑前跑后的, 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就算了, 还指桑骂槐的……”   曹嬷嬷闻言望过来, 先是肃颜道:“噤声!”   她也叹了一口气, 谁都不愿意凭白接受指责,也太让人难受了。   顾夏倒是不以为意,安抚她二人道:“但凡是攻击, 总是有出处的,积小成多, 众口铄金,她们是想毁掉我的声誉?”   这怕不是有些难。   说句难听的,就她献上的麦种、稻种, 就足够抵消所有的诋毁, 她一点的都不带怕的。   不过,以苏麻喇的身份,真的说她几句,她明里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   “以静制动吧,无非就是那点子事。”   后宫中人, 能涉及到的利益纠葛说多也很多, 可总结起来,也不过名利二字。   香襦嘟着嘴下去了,看着还有些不高兴。   顾夏好笑的摇头,看向一旁刚刚过来的胤禛, 笑道:“来了,快坐下?”   “渴不渴,饿不饿?”   例行问过之后,才拉着他的手,一起挨着坐了。   “前些日子,你阿玛说想给你选福晋,你可有什么想法?”   胤禛闻言认真的思索片刻,给出一个非常具化的答案。   “就要额娘这样的。”   顾夏:???   她这样的可不好寻,后世品种啊,还貌美如花,聪明伶俐。   可对方给了他肯定答案,难寻也得寻。   “可是额娘性子不好,总是欺负你阿玛,到时候你福晋欺负你,你怎么办?”   她这么一说,胤禛勾起唇角笑了:“您也知道您总是欺负阿玛?”   顾夏哼了一声,这破孩子,还会调侃她了。   既然额娘摆出一副认真谈的模样,胤禛也收敛表情,认真思索半晌,才无奈道:“我如今才多大,对于福晋着实没有想法,若是有额娘这般优秀的女子,想必未来可期。”   说来也是,胤禛老成持重,总是表现的很成熟,因此她将他当大人看。   那也不能掩盖,他离开窍还有好多年。   她在神游,就听到胤禛含笑开口:“喜欢什么样的不打紧,最重要的是福晋这个位置,需要拥有美好的品德。”   “并不是每一个女子,都像额娘这般才貌双全,宜家宜室的,还真是千年难寻。”   为什么胤禛这么会吹彩虹屁,简直跟他高冷的形象不符。   被儿子夸的飘飘然,顾夏就挥挥手,放对方离开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除了拍马屁,什么都没说。   被一个小崽子忽悠了,恨。   话是这么说,她唇角却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轻笑。   等到康熙回来的时候,她就特别嘚瑟的嘚吧嘚,将胤禛夸她的话重复了一通。   康熙有些吃味,不满道:“夸你几句就找不着北了。”   “略略略~”   顾夏才懒得跟他计较里,反正她儿子说她才貌双全,宜家宜室。   嘻嘻。   “臭小子还挺会挑的。”跟他老子一样,康熙从对方的话中,果断挑出一些,顺便夸一下自己。   两人闲话了几句,康熙转瞬说起畅春园的事,当初顾夏说要替他建园子,他听着高兴也就罢了,哪能真的让她掏钱。   一直在收拾着,新的图纸已经出来了,就等着他批阅。   他想着,到底是两个人一起住的,就拿着堪舆图过来了,将厚厚的图纸在对方面前铺开,康熙轻声道:“你仔细看着,这是复刻图,随意的更改便是。”   他已经改过一遍了,但是要她自己再看一次才好。   “你看这边是我们起居的地方,前头是书房,后头起居。”康熙点着地图,手指转向一旁,“这是澹宁居,前殿就作为处理政务的地方。”   所以清溪书屋也是她以后常驻的地方了?   “多种几棵海棠树,桃树也不能少,唔,柿子树也来几棵,观赏的银杏树也不能少……”   顾夏想了想,觉得有些难以取舍,但是她也知道,太多的话,会显得比较纷杂,没有那么好看了。   “要不要弄一个小荷塘?”   康熙想了想,那景色也挺美的。   谁知道却遭到顾夏的反对:“然后夏天有打不完的蚊子吗?”   水源简直就是养蚊虫的利器,她是比较拒绝的。   “养别处吧,院子里还是不要有水了。”   再一个也不安全,这么多孩子,一个落水,她岂不是要心疼的肝颤。   “成,都听你的,你看这家具主要风格,你想选什么样的?”   顾夏想了想,胤禛带着儿媳妇过来,却发现婆婆家里装修的粉红粉红,那画面一定很美。   “端庄雅致些吧。”   她的少女心可以通过软装来实现,插束花弄个帐子晶簾的,也就差不多成了。   “唔,好。”康熙不置一词。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试图改变室内的装潢,后来发现对方总是在无意间又改过来,那说明就是真的喜欢。   刚开始他看不习惯,现在却觉得好多了。   粉金也是漂亮的颜色不是。   “做个秋千架怎么样?”   就坐在桃花树下,春日桃花纷纷,而她穿着缥缈的纱衣,自由的玩耍着,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副景色。   “成。”就算她不怎么玩,还有胤熙呢,她应该会喜欢的。   孩子就喜欢这样无忧无虑的活动。   定了秋千架,康熙又对着院墙运气:“要不要种植一排蔷薇,你喜欢白的还是粉的?”   说完自己又自言自语道:“都种上吧,白粉交错,还是比较好看的。”   顾夏点头,这个她喜欢。   “四季桂要吗?你喜欢吃。”   桂花到她手里,总是有无尽用途的。   顾夏无语:“这个不要,旁处种吧,我看得到,用得到就成。”   “嗯。”   随口应了一声,康熙又看向堪舆图,指了指院里一片空地,低声询问:“这一处,建一个亭子如何,边上种上大树,夏日遮阳应该不错。”   “好。”亭子她喜欢,用处多多,属于种花比较精华的建筑。   一时之间,好像觉得没有什么遗漏了,康熙就将堪舆图收起来,躺在榻上畅想未来。   他在皇宫住了二三十年,从不曾挪窝,对这里是有着深厚的感情,可也有着深厚的烦躁。   毕竟每一处都是他熟识的,纵然略有改变,却总是在规制内,任谁看了几十年,也会腻歪的。   这一次清华园的改建,他非常上心,之前踩点了很多次,才定下这地方。   刚开始是想在房山建行宫的,被皇后驳了,可见他的缘分就在清华园。   “差点忘了添一些活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撒个娇,大家收藏一下隔壁《穿成皇帝的炮灰妹妹》,12.17开~ 第125章   跟沙俄之间的交战, 特别的顺利, 让众人只哦了一声, 就转过身各做各的了。   叶信芳也拿到了赏赐,但是他丝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嫌弃:“给我一个显微镜多好……”   他也是这么一说,明知道旁人都拿不出显微镜来,想要这玩意儿, 还是得自己动手。   顾夏听说他要做这个,特别豪气的赏了他两块大水晶。   用这个磨出来的透镜清晰度高, 且没有气泡, 最是适合不过。   只不过这么大的水晶比较昂贵,可是想到显微镜能带来的改变, 好像一切都很值得。   叶信芳没做过这玩意儿,磨废了三块水晶之后,终于做出来一套满意的, 他想了想,到底没舍得,就将自己的失败品献了上去。   就这个玩意儿,却被康熙当成宝一样,什么都要拿来看一看。   当观察到水里面的微生物的时候,顿时紧张兮兮的看向顾夏, 可怜巴巴道:“朕每天喝这么多虫子进去”   顾夏有些无语,把他喝的茶水端过来,无奈道:“这水跟水之间, 也是有区别的。”   “也有啊?”康熙对着看了半晌,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肝有些抖。   顾夏索性给他科普关于水和菌落群的知识,她拿给康熙的是凉茶,自然会有微生物繁衍生息。   “你怎么知道?”   顾夏摸了摸下巴,矜持道:“自然是本宫生而知之,三岁能掐,四岁会算……”   康熙懒得听她吹牛,同床共枕有十年了,谁还不知道谁。   在哇塞哇塞中度过了好几天,他终于意犹未尽的放下显微镜,开始兴致勃勃的著书,将自己的所见都一一描述出来。   看来他的政务一点都不忙,瞧他这悠闲的样子,感觉再去南巡一趟,也是可以的。   顾夏看着他忙,顿时觉得自己有些虚度时光,那时候整天想着改良粮种,再加上宫务什么的,特别的忙。   现在闲下来,顿时不习惯,无所事事的,不符合她的人生观。   还有什么是她能做的呢?她曾经洒下很多火种,但是都由旁人来完成的,比如玻璃、橡胶什么的,那还有什么是她能做的?   顾夏在心中盘点,还是什么是随处可见,无法忽视,她能做出来的?   夏天必备:空调西瓜WIFI,好像都是她最近做不出来的,想了又想,实在是没有什么头绪。   有了显微镜,想必也能促进一下医学的发展。   想到头秃也想不出来,索性不再多想,搭着香襦的手,出去走走。   到了御花园的时候,正好看到几个妃嫔凑在一起,在玩投壶。   不由得想起了潘金莲,她和西门庆玩投壶,玩着玩着就变成情趣了,也是厉害的很。   见她来了,宜贵人笑着上前见礼,温声道:“娘娘来了,快替嫔妾教训她们。”   说着单手叉腰立在顾夏身后,狐假虎威道:“一个个的都要翻天了,也没说让着嫔妾点。”   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顾夏接过她手上的箭矢,在手里颠了颠,笑道:“未免胜之不武……”   她转过身,背对着壶,看她起势,宜贵人惊呼:“您莫大意了,她们厉害的紧。”   顾夏微微一笑,并不往后看,看似随手一掷般,将手中数十只箭矢,一一投出。   “哦~”   “哦~”   一时之间,惊呼声不断,顾夏含笑回眸,就见十只箭矢稳稳当当的落入壶中。   宜贵人眼中神采连连,赶在众人前头夸赞:“是嫔妾眼拙,竟不知是武曲星下凡来了。”   一时间附和声众,都笑开了。   顾夏微微一笑,柔声道:“姐妹们跟本宫走走吧。”   不可否认的是,当她上位之后,这些原本有无限可能的女子,从此再无可能。   一个个的能混到她跟前还好,要是混不过来,那可真是深宫寂寥,从此常与青灯伴。   一时间莺声燕语,幽香扑鼻的,顾夏被她们捧在中间,笑的特别开心。   “娘娘,家中父母老迈,嫔妾想着,能不能求个恩典,许她们过几日进宫一趟……”   荣贵人抠了抠手指,略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她思念的紧,十来年了,也不知道父母什么样了。   如果她能混到妃位,自然可以顺理成章的召见父母,可她如今,怕是死了,尊荣也不过是个嫔位吧。   她一开口,几人全都安静下来。   俱都看向手中捏着荷花的顾夏,只见她笑吟吟的,听她这么说,面色也没有一点变化。   将她们期盼的眼神都看在眼里,顾夏心中转过无限个年头,看到惠贵人鬓边白发的时候,也不禁化为一声叹息。   “成。”   惠贵人也没比她大多少,已经显出些许老态了,显然是宫中寂寞,太过熬人了。   有的人能熬过去,有些人,熬着熬着,头发就白了。   她话一出口,周围顿时有些安静。   渐渐的,有压抑的抽泣声响起。   在主子跟前是不能哭的,在皇后跟前,更是连不好的脸色都不能露出来。   可这会儿都有些压抑不住,一个哭了,剩下的就哭一大片。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啊。”顾夏安抚的看向她们,“那本宫索性给个恩典,今年中秋节的时候,安排你们跟家人见上一面。”   “皇后娘娘仁慈……”   刚才还妙语连珠的众人,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就泣不成声,一个个捂着嘴,笑着哭了。   顾夏有些微怔,说起来,她何尝不是没有怎么见过原主的父母。   因着不是自己的,自然不会放到心上。   她都坐上皇后了,却没有为对方谋划过什么,就连承恩公的爵位,也是康熙做主赐下的。   这样好像有些不应该,到底是人家的女儿,占了人家的身体,总要回报一二的。   正在发呆,就见胤熙甩着自己的千节鞭过来了,本来蹦蹦跳跳的,走进的时候,又迟疑起来。   这是怎么了,额娘在大发神威教训人吗?   一个个的都哭这么惨。   这么想着,便气势汹汹的往近前凑,谁欺负她额娘,她一定打的她满地找牙。   “给公主请安,公主万福金安。”   虽然她们是庶母,但是胤熙的是固伦公主,品阶可比她们高多了,因此一个个赶紧把眼泪擦干,过来见礼。   “行了,不必多礼。”   胤熙客气一句,正想询问出了什么事,就见几个嫔妃眼含激动,还带着感激。   显然跟她猜想的不符。   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胤熙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口说起自己来意:“皇额娘,儿臣想出宫一趟。” 第126章   小萝莉昂着头, 眨巴着大眼睛, 努力让自己显得天真无辜一点。   顾夏俯首,残忍的镇压了。   “不成,太过危险。”   她的拒绝对于胤熙来说, 毫无震慑力,直接腻到她怀里, 甜蜜蜜的撒娇:“皇额娘~我多带几个侍卫, 保证好好的回来,也不乱跑。”   “就在内城转悠, 好不啦~”   见额娘不吭声, 胤熙补充:“我跟皇阿玛也说过了,他同意了。”   她笑容很甜, 软软的,还带着奶香味。   顾夏拒绝的话到嘴边, 就怎么也出不了口了。   “好。”   “耶,额娘最好了~”   胤熙蹦蹦跳跳的离去, 来到乾清宫之后,直接闯进了前殿,康熙正好在休息,见她这样进来, 笑骂:“还有没有规矩了。”   “有有有。”随口应了一声, 胤熙乖巧的立在康熙边上。   又是给捶胳膊,又是给捏肩的,殷勤的不得了。   康熙看着面前递过来的茶盏, 也不接,沉吟着问:“说吧,又做什么错事了?”   胤熙也不介意,嘿嘿一笑道:“刚才跟皇额娘商量了一个事儿,她已经答应了。”   “什么事?”   “额娘已经答应过我,许我出宫玩一天。”   她话音还未落,康熙已经否了。   这皇后也跟着胡闹起来,出去玩一天简单,但是随之而来的危险也是很多的。   要是碰上坏人、拐子、混混什么的,受了委屈怎么办。   还有很多无法预知的危险,想想都觉得是不可能的。   胤熙又是一阵撒娇卖萌,缠磨的康熙受不了,随松了口。   晚间回了后殿,康熙不禁感慨:“朕突然间有点同情以后的女婿……”   顾夏听他没来由的说了一句,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转瞬又低下头,接着看话本。   这是她最近新开发的活动,实在是喜欢了,这么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话本,也亏得那些才子   们写的出来。   最主要的是,因为是给她看的,所以要写一些女人喜欢的点,他们也完全把控住了,并没有说写出来让她不舒服的点。   甚至又苏又爽,特别好看。   没有得到关注的某人,顿时有些不高兴了,蹭到她身边来,强硬的掰过她的脸,让她只能看着自己。   两双眼睛静静的对视半晌,顾夏噗呲一声笑了,在他脸上啪叽亲了一口。   特别敷衍的安慰:“乖。”   说着又看向手中的话本,这玩意儿永远都看不够啊。   她看到一个非常紧要的点,女主准备□□男主,装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行动了。   毕竟圣僧两眼空空不是。   在下一秒钟,手中的书,就被抽走了。   康熙危险的眯起双眸,浑身散发着朕不痛快,朕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气息。   想到这些时日,确实对他多有忽视,顾夏心中愧疚了一瞬,到底对《风流书生俏狐狸》的惦记更深一些,连忙上前去夺。   若论身高,自然是康熙更高一些,顾夏在那里蹦来蹦去,怎么也够不着他高举的手。   可以说是很气气了。   鼓了鼓嘴,顾夏气汹汹的转身上床,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留给他。   康熙看的好笑,也跟着窝上去,笑道:“竟比朕还重要不成?”   这么说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还真比朕重要?”   眼见着他跟只受忽视的猫一样,整个都要炸毛了,顾夏赶紧顺毛捋:“皇上在我心中,那一向是顶顶重要的。”   只不过这时候,她最爱的是风流书生俏狐狸。   被彩虹屁吹了一波,他心里瞬间高兴许多。   “哼。”   面上却仍是愤愤的,翻身压在她身上,凶巴巴的威胁:“每天都要将这句话说一遍!”   看她有话要说的样子,他用强力镇压了,索性一口吻上去,省得她小嘴叭叭的,说自己并不爱听的话。   炽热的亲吻能烧到人心里去,顾夏喟叹一声,紧紧的闭着双眸,感受来自伴侣的热情。   其实,康熙确实要比风流书生,更要惹人一些。   毕竟他有腹肌和马甲线,书生可只有软软的腰肢……   好像都不错……   第二天一大早,她起床之后,看着妥帖放在床头的话本,不由恨得捶床,他竟然会□□了!   堂堂一个皇帝!□□!   说出去怕不是没人相信,而她这个傻蛋,每一次都要上当,从未落空。   正慢吞吞的梳妆,就听香襦带着惊惧的声音响起:“老祖宗……殁了。”   顾夏:???   猛一下听到,像是一个恶作剧般,让人不敢置信。   毕竟孝庄历经三朝,一直都是神一样的存在,虽然知道她早晚都会死,可突然间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丧钟。   康熙也急匆匆的从前殿赶回来,带着顾夏就往慈宁宫去,一时间皇宫最核心的力量,一瞬间往慈宁宫涌去。   等帝后到的时候,也就皇太后先来了,她坐在那,茫然的看着用锦被盖住头脚的床榻。   顾夏也跟着沉默了,头脚都盖上了,那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了。   “皇玛嬷!”康熙看着锦被,眼眶红彤彤的,几欲落泪。   顾夏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心里酸酸的,慈宁宫的奴才跪了一地,哭的跟天塌下来似得。   而在这时,几个皇子公主,也从各处赶来,跪在床前。   太子哀嚎一声,哭的最是响亮。   胤祉、胤祚两个有些蒙圈,他们太小了,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跪下,也不明白为什么旁人一脸悲伤。   用被吓到一样的表情看向顾夏。   朝着奶母使了个眼色,两小只顿时被带出去了。   小孩子心眼都干净,这种场合本来就是要避免的。   太皇太后薨逝,干系重大,礼仪也比较繁琐,一时间顾夏也忙的脚不沾地,也顾不上什么看话本,无聊的了。   “哎,多给些哀荣,老祖宗一生也不容易。”   确实很不容易,她的一生,堪称是传奇了。   从侧福晋到永福宫庄妃,再到圣母皇太后,然后就是太皇太后了。   辅佐出了顺治、康熙两代帝王,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政治家。   如今都成了史书上冰冷的文字,再也看不到她的音容笑貌。   康熙心里很难受,茶不思饭不想的,只呆呆的望着天空发呆。   顾夏端了一杯热茶给他,坐在他身边无声的安慰。   “当初老祖宗强烈反对朕撤藩,也是担心朕不能掌控大清……”   “小时候是她和苏麻喇姑,手把手的教朕读书识字……”   蓦然回首的时候,看到的,竟然都是她的好,一点不好的,都想不出了。   沉默的陪着他,顾夏有些无言以对。   太皇太后对她来说,一直都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   旁人还好说些,可她对于康熙有一定的掌控能力,如果反对她,那么她将会损失什么,才能保持现在的和平。   现在她突然间没了,就像是头上的大山猛然间被掀翻,她不大笑三声都是好的,陪着康熙哭,她实在有些做不到。   就这么愣怔一会儿,天色已经渐晚。   “您坐了一天了,该筹备起来了。”   康熙沉默不语,他知道该筹备着,将老祖宗入土为安,到底心中还有念想,略有些舍不得。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跟她见最后一面。   知道劝不动她,顾夏索性自己去指挥着,免得下头人迷茫。   老祖宗一直停在这也不是事,夏天也容不得耽搁,要不了两天人都臭了,再生点什么出来,那就更可怕了。   况且,她现在对这些敬畏的紧,轻易并不想涉及。   康熙知道她的意思,又沉默了良久,这才真正的下定决心。   丧礼得以继续下去。   一直忙的晕头转向,直到快中秋了,这事儿才算落幕。   天色渐凉,隐隐的有桂花的香味,从四面八方沁过来,在鼻翼间萦绕。   “胤禛呢?”   顾夏随口问了一句,感觉好几天都没有见他了。   香襦也不知道,她最近为皇后的膳食单子都快愁坏了,皇上一个劲的茹素,娘娘自然也不能例外。   偏她吃了这许久的鸡蛋,已经吃的非常不耐烦了,总是吃素,难免把人吃的晕乎乎的。   赶紧去乾西五所问了,才知道这几日一直早出晚归的,说是寻叶先生有事要忙。   顾夏蹙起眉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忙的。   “等他回来了,让他来一趟。”   “是。”   香襦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本来今年香襦应该放出去了,可出了老祖宗这样的事儿,放还是能放的,成婚就不要想了。   她今年都二十五了,再耽误一年,就真的成老姑娘了。   娘娘给她好几个人选,她选了一个汉人秀才,人长得好,看着也踏实,看见她的时候,垂眸浅笑的模样,特别的勾人。   最重要的是,脸颊上浮起的两抹红晕,更是对她的肯定。   想到这里,她也不禁浅浅的笑了,转瞬又收起笑容。   本来定的明年春的婚礼,东西都准备好了,这一年的国丧,严禁嫁娶的,就只能后年了。   到时候她都二十七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生孩子。   想着要给对方纳妾,她从内心深处生出一抹排斥。   不过现在好多了,因着万岁爷守着皇后一人过日子,旁人也不敢显得奢靡,没有生子的妾室通房,能放的都放了。   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纳过,一时之间,后院女子也变得好过很多。   乱想一通,眼前浮现秀才的长指,不禁脸上一红。   “你是哪宫伺候的?”   面前的女子着实出挑,芙蓉面柳叶眉,眼角眉梢都带着媚意,就像是一颗光芒流转的钻石,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美。 第127章   若论美貌, 全宫上下, 无一能及皇后。   可这个宫女格外与众不同些,竟能和皇后娘娘一较上下。   娘娘气质清朗,面容精致。   宫女媚意横生, 如同山寺而出的狐妖,又娇又软。   香襦心里很戒备, 这么美, 还能混进乾清宫来,着实厉害。   虽然说娘娘不介意, 可谁也不敢将这样的美人杵到她跟前, 做奴才的,敢这么做, 实打实的跟娘娘过意不去。   那宫女听到她的问话,不疾不徐的行礼:“回姑姑的话, 奴才真珠,奉苏麻喇姑之命, 来给万岁爷送些东西。”   直到这时,香襦才看到她手中提着漆盒。   大红的漆盒,雪白的柔荑。   香襦笑了笑,柔声道:“我带你去寻梁总管吧。”   真珠咬了咬唇, 含笑摇头:“怎敢劳烦姑姑, 奴才走一趟便是了。”   她越是推辞,香襦越是不可能放她走。   仗着自己身份特殊,转身就唤一个小太监:“去把你们魏哥哥请来去。”   魏珠是梁九功的大徒弟, 也是能直接面圣的,她又不是娘娘,没办法大剌剌的去请梁总管,折中请了魏珠,也是一样的。   小太监先是甜甜的喊了姑姑,这才一溜烟的离去了。   真珠见已经这样了,反而不急了,立在原地,和香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没一会儿功夫,魏珠就出现在视线的尽头,香襦笑吟吟的跟他打了招呼,将真珠的来意说了,这才扭身走了。   魏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打小在乾清宫和景仁宫之间跑腿,娘娘一向待他不薄,他都记在心里呢。   说句实话,要不是娘娘喜欢他,梁爷爷能直接让他做大徒弟?   似笑非笑的看向真珠,魏珠想到她跟自己重名就觉得不得劲,但她是太皇太后的人,他也不能怎么着。   只要完成香襦交给他的任务就成了。   香襦看着他们两人离去,也没心思想自己的未来了,急吼吼的回了后殿,连忙将真珠的事儿,跟娘娘说了。   顾夏听她一连好几个很好看,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她跟您比也不差什么了。   好笑的摇摇头,点了点香襦的额头,笑道:“行了,一个美人儿你就急吼吼的。”   这世界上,永远都少不了美人的存在。   如果康熙见了真珠那娇软美人一眼,立马移情别恋,那她这大好年华的,正好抽身啊。   风流书生还在等着她呢,做一回俏狐狸,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胡思乱想了一通,就见康熙从外头走了进来。   香襦不由得神色大变,以这个时间推算,那万岁爷岂不是见过那小妖精了。   正这么想着,就被顾夏推了一把:“行了,上茶吧,傻孩子。”   这么一心为她着想,也真是个好孩子。   康熙有些莫名,坐下喝了一口凉茶,这才舒了一口气,问道:“怎么了?香襦看见朕,跟见鬼了似得。”   说着眯起双眸,难道主仆俩背着他,做什么坏事了?   虽然她在香襦面前装的淡然,心中还是有些意难平的。   掐住他腰间的软肉,恨恨的捏了一圈。   康熙:????   为什么他会遭到毒打?   “那美人美吧?是不是如同夏花一般绚烂?”   顾夏觉得自己的手指蠢蠢欲动,又想捏上去了。   康熙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路上那矫揉造作的宫女惹祸,不由得无语道:“朕就远远的瞟了一眼,鼻子眼睛都没看清楚呢,竟然就被你掐了。”   他说的话,顾夏还是信的,见男人委屈的表情有些好玩,起身在他脸上啪叽亲了一口,笑道:“打是亲骂是爱,本宫亲你爱你至深。”   被顺毛捋之后,康熙觉得自己舒爽很多,却还是板着脸道:“你不能家暴朕。”   他还知道这个了,让顾夏虎躯一震,连连保证:“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鉴于康熙对真珠的态度,顾夏放心很多,却还是半真半假的嗔道:“你若是看旁人一眼,我就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她话一出口,康熙的脸色顿时变了,冷笑道:“说这些来伤朕的心!”   被这么一吼,顾夏有些懵,她也是有些开玩笑的意思在里头,想到她一把年纪了,还得担心小三小四小五的出现,也不禁悲从中来。   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睁着迷蒙泪眼,张张口想要说话,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只把头扭到一边哭。   康熙:……   恶人先告状是什么样的,就是她这样的。   明明是她挑起来的,她反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瞧着可怜兮兮的。   让他一腔怒意,尽数化为叹息。   “好了好了,朕错了。”   康熙上前去掰她的肩膀,见她哭的鼻头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跟被人拿走胡萝卜的小兔子似得,不由得笑了。   顾夏:???   看到本宫哭成狗,就这么开心的吗?   康熙看她表情越来越危险,好不容易收住笑,顾夏又‘啵’的一下,吹了一个鼻涕泡。   她哭的太凶了,引发这样令她无法接受的后果。   本来已经收起的笑容,顿时又冒了出来。   “笑笑笑,连你也欺负我。”   顾夏一把将他推了出去,脸烧的厉害,简直没脸见人了。   外头的门被敲的砰砰响:“娇娇,你开门呀。”   “不开不开就不开。”   顾夏任性的吼了一通,为自己的喜怒无常抹了一把汗,她也是个厉害的,直接把门从里面栓起,跑到榻上睡觉去了。   可怜巴巴的康熙叫了一会儿门,实在无计可施,只得往前殿去了。   对于刚刚出现的真珠,心里起了一丝厌烦,都是她,没事往乾清宫晃悠什么,没得让朕无处可去。   刚回到前殿,却见那宫女还守在院子里,见了他,福身之后,双手托举着一个荷包,软声道:“给万岁爷请安,太皇太后命奴才献上荷包一个。”   康熙目不斜视,正要走,就听真珠接着说道:“是老祖宗亲手制的。”   顿了顿脚,他头也不回,冷声道:“梁九功,收起来。”   竟是一个眼神也不愿意给了,真珠顿时有些急。   她现下哄着苏麻喇姑呢,但是人老了,总是难伺候,她有这个心力,还不如哄着皇上呢。   眼珠子一转,瞬间计上心来,哎哟一声,就要往地上倒去。   她的方向看的很准,定然能扑对方一个香风满怀。   谁知道康熙回眸,冷冷一笑,脚步一挪,往后退了一步,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噗通倒在地上。   梁九功憋着笑,这些年跟着皇上,真是见多了无数投怀送抱的姿势。   真珠跌这一下,真是摔的有些痛,一时眼圈红了,眼泪迷蒙的抬眸。   对方却早已经大踏步离去,只有梁九功这个老阉奴笑眯眯的看着她。   真珠强吞下一口气,这才慢吞吞的起身,一瘸一拐的离去了。   她就不信这世界上有撬不开的墙角,想到父母给她安排的人选,哪里及得上皇上万分之一。   不过是个穷酸进士,区区从六品翰林,能不能混出头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这翰林院的老翰林,可是一打又一打,那样的人,哪里值得她下嫁。   她这样的美人,生来就是要做宠妃的。   魏珠悄声上前,和梁九功立在一处,悄声道:“可要将她处置了?”   梁九功回眸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魏珠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垂着眼眸,魏珠往后殿的方向看了一眼,也跟着下去了。   *   顾夏一觉睡醒,天都黑了,想到自己哭成那样,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好在伺候的奴才都不在,也就康熙看到了。   他们二人彼此之间看到的糗事多了,也不在乎这一桩两桩的,可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她连康熙回不回都不问了,直接吩咐人摆膳,还在心里祈祷,他今儿别回了。   结果对方真的没有回。   她又有些盼,天色越来越晚,顾夏本来不困的,可一个人呆着实在无聊,也就洗洗上床睡去了。   许是白日睡多了,晚上怎么也睡不着。   更加的思念康熙了。   “万岁爷在做什么?”   “奴才不知.”   顾夏想了想,直接拿起披风:“走,查岗。”   看看康熙在做什么。   到前殿一看,梁九功和魏珠都守在外头呢,顾夏含笑问:“万岁爷呢?”   谁知道梁九功的脸色立马有些不大好了。   顾夏脸上的笑,也跟着慢慢消失,看着紧闭的大门,冷笑:“怎么的?有小美人不成?”   魏珠都快吓尿了,怎么这主子现在来了?对上对方冷厉的眼风,很想装作自己不存在。   在梁九功惊恐的眼神中,顾夏一把推开大门,看向里间。   一个媚眼如丝的女子跪在地上,昂着白生生的小脸,眼带濡慕的望着端坐着的康熙。   苏麻喇姑立在下头,微微垂着眼,一副眼观鼻鼻观心,对外界毫不关心的模样。   听到门响,几人都诧异的望过来。   底下跪着的小美人歪了歪,头上本就松散的金钗顿时叮当落地。   伴随着这清脆的响声,顾夏慢悠悠的踏步进来,笑道:“难得来一趟,倒是寻着一个尤物。”   说着上前,用护甲挑起真珠精致的下颌,左右端详着,从自己发髻上拔掉一根金钗,像是在考虑哪个角度插上去比较好看。   康熙:???   麻鸭药丸。   真珠有一瞬间的恐惧,总觉得那锐利的金钗头会戳到她脸上去。   康熙在考虑怎么挽尊,不知道跟皇后说,跪着的人头发松散,是他踹的,他门是因为苏麻喇有要事禀报,不知道皇后会不会信? 第128章   这个时间, 晚风已经有些凉了。   康熙打了个喷嚏,惹来顾夏似笑非笑的注视, 顿时有些怂了, 义正言辞的开口:“来人,将这宫女拖下去。”   见他这样, 顾夏轻叹一声, 也没了玩闹的心思,轻笑道:“这么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赶出去做什么,既然她心比天高, 那也让她尝尝命比纸薄的滋味。”   真珠以为她要将自己杀了, 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偏又不敢多说,只跪着一个劲的磕头。   顾夏打了个哈欠,也太没挑战性了, 还以为她能翻出什么花呢。   不过说来也是,古代皇权, 可真不是说说而已。   最重要的是, 康熙的心在她这里, 如果他铁了心想要这宫女,她又有什么法子呢。   正这么想着, 就见那宫女噙着泪抬头,哀哀的请求:“奴才……”   康熙的视线顿时直了,紧紧的盯着真珠,像是要在她脸上看出花来。   亦或者是, 男人被女人吸引的目光。   打了一半的哈欠生生的停了,这一次她知道,事情着实有些棘手了。   “皇上!”   康熙闻声,竟是头也不抬,仍执着的和真珠对视。   顾夏:???   我好不容易养肥的鸭子,眼看要被别人叼走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顾夏清了清嗓子,看向一旁的苏麻喇,柔柔的笑了:“您总是有法子的,瞧瞧皇上这跟中邪了似得。”   她本来是随口一说,心中就是一突。   如果这不是中邪,那么这女子……就非常可疑了。   这是身上有什么系统之类的金手指吗?   一般情况下,皇后看到皇上对另外一个女人露出情迷的表情,不但得扭身走,还得仔细妥帖的安排人,把床榻给打扫好。   可她是一般皇后吗?   苏麻喇勾起唇角,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不敢当。”   顾夏很少这么生气了,这次真是气的想抽她一顿。   坏人姻缘,会遭雷劈的。   而在这时,和真珠深情对望的康熙终于回过神来,见顾夏看都没看他,顿时有些委屈:“娇娇。”   真珠脸色煞白,怎么可以这样?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苏麻喇姑的神情也是一变,转瞬又淡然起来,温声道:“您两位歇着,老奴和真珠,就不打搅了。”   顾夏又瞅了她一眼,视线在真珠身上打了个转,摆摆手让她们走了。   在心中暗想,苏麻喇姑一向不是没有分寸的人,突然间改变,恐怕跟真珠脱不了干系。   这样的人,还真是可怕,能把人变得不像自己。   她是有什么勾魂摄魄类的金手指吗?一时理不清思绪。   朝着藻井打了个响指,顿时有黑衣人翩然落下,躬身领命。   “时刻盯着真珠,莫被她发现了,有任何异常,便赶紧来报。”   暗卫应了一声,转瞬又消失在人前。   一时之间,大殿中只剩下帝后二人。   顾夏围着康熙连转了好几圈,见他神色清明,并不像是被蛊惑一样,心放下了一半。   “你觉得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康熙摇头,“方才……”一边说一边皱起了眉头。   “模糊间,总觉得是你在对朕笑,还欲语还休的……”   顾夏拧起眉尖,这是幻象吗?   唔,看来不太好办了。   她以为真珠会时时刻刻的刷存在感,谁知道她一直都很安分,乖巧的伺候着苏麻喇姑,一点幺蛾子都没有出。   转眼间就是菊花盛开的日子了,一天比一天寒冷起来。   从厚实的秋衫,换成了薄薄的夹袄。   真珠成了她的快乐喷泉,这姑娘实在有意思的紧。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连往康熙跟前撞了两次,对方不理她之后,她就转过来往她这里使劲。   只要她出乾清宫,不出一刻钟,对方定然能找过来。   这就比较有意思了,顾夏慢悠悠的往寿康宫去。   自打太皇太后没了之后,皇太后就有些形单影只的,她是说蒙语的,一时间除了奴才,连个人聊天都没有的。   真珠一直在左右晃荡,顾夏眼眸幽深,很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暗卫的禀报并没有什么价值,说来说去就是她没有异常。   那么没有异常的她,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她左右的。   帝后出行,都是严谨透漏的。   到了寿康宫之后,顾夏收起心思,看向盘坐在炕上的皇太后,笑道:“这些时日有些冷,您若是受不住,尽管让荔枝把炭盆子点上。”   皇太后慢悠悠的笑了笑,轻声道:“劳你费心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顾夏这才慢悠悠的出去了。   皇太后兴致还是有些不大好,情绪仍旧低落,看来太皇太后的离去,对她的影响是非常深刻的。   晚间康熙回后殿的时候,顾夏就忍不住说了:“女人真是可怜,现在就算把皇太后送回蒙古去,她估摸着也没有亲人在了,不如给她一个孩子养养……”   这么一说,顾夏反而打开了思路:“谁说跟蒙古交好,就只能嫁公主过去了?”   那几个小姑娘,她养了这么点日子,有些舍不得了。   一个个又乖又巧,真真的贴心小棉袄。   康熙正在泡脚,闻言漫不经心道:“那还能如何呢?”   “唔,为了更深入的和蒙古部交流,就让他们派子弟过来,我大清愿意倾囊相授啊……”   顾夏眯着眼笑了笑,看向康熙若有所思的眼眸。   “唔,好像还不错。”   割别人的肉,总是比割自己的肉,来的痛快些。   至于蒙古接受不接受,那就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他们隶属大清,大清还愿意以礼相待,已经很不错了。   自夸了一通,两人搂在一处睡了。   说起来为着老祖宗守孝的事,两人很久也没有亲近过,就这么盖着锦被聊天,总觉得感情得到了升华。   顾夏满足的往他怀里窝了窝,闭上眼睛安心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她醒来已经没有康熙的踪影了,对方一向勤奋,天不亮就起,不论春夏秋冬。   打个哈欠起来,就听到香襦笑吟吟的说:“真珠冲撞了宜贵人,这会儿在御花园里磨嘴皮子呢。”   一个宫女,也敢冲撞主子,可以说是非常勇敢了。   “随她们掰扯吧,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她没放在心上,谁知道用膳的时候,宜贵人就哭着来告状了。   顾夏看着她眼泪汪汪的,可怜的要命,不由得笑了:“一个奴才而已,你还收拾不了她了。”   谁知道宜贵人更悲催了:“她是寻常奴才吗?老祖宗跟前的奴才,一向都有脸面,老祖宗不在了,她们倒成了活菩萨了,让人不敢招惹。”   一句两句的不合心,就敢跪在地上哭老祖宗,她们能怎么办,也很绝望的啊。   “你且不必理她,纵着她,本宫喜欢瞧她无法无天的样子。”   她这么一说,宜贵人的心里顿时踏实了,也不哭了,勾着唇笑起来。   毕竟在她心中,只要皇后出马,那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顾夏含笑虚点了点她额头,笑道:“多大的人了,说起来也是执掌宫权,威风的不得了,以后且端着架子,莫被人小瞧了。”   宜贵人脆生生的应了是,一双眼眸转的特别快,特别殷勤的来给顾夏捏肩捶背的,一副谄媚样。   见皇后心情不错,她就吞吞吐吐的开口了:“娘娘慈悲……”   这话一出口,顾夏哪能不明白的,鉴于宜贵人一向有分寸,因此笑道:“有话尽管说,做什么埋汰样子。”   宜贵人一听有戏,顿时跪在地上,先是恭谨的磕了三个头,这才直起身,恳求道:“嫔妾身下空虚,向来寂寞,因着娘娘大度,特来请求,想要养族中小女作伴……”   怕对方误会,又赶紧说道:“取月余便好,养到十三、十岁便送出去!”   这年头十三都能参加选秀了,宜贵人想了想,还是将岁数提到十三。   顾夏沉吟,一时间殿内有些寂静。   宜贵人的心中七上八下的,养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身份未来就不一样,万一再跟阿哥们搅和到一起,那就更不好了。   这些考虑她都知道,但是仍然禁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漫漫长夜实在是太长了,长的她有些扛不住了。   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听到皇后的声音传来。   “可。”   一个字,就让宜贵人喜笑颜开,高兴的跟什么似得。   顾夏也有自己的考量在,人都是需要爱的动物,不管是亲情友情爱情,只要满足了一样,心中对于另外的渴求,便会少上许多。   再一个,后宫女子,注定没有自己的孩子,给她们一个念想,也是可以的。   皇宫再穷,养几个小格格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顾宜贵人笑着的眼泪都流出来,那种复杂的神情,让顾夏的心中也有些酸酸的。   “你去统计一下,看有多少个人愿意养孩子的。”   想着施恩一人,不如广撒网好了。   宜贵人乖巧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头去。   目前宫中仅惠贵人有一子,荣贵人有一女,其他人都是膝下空空。   这一次大批发,最起码又要好几个孩子进宫了。   顾夏的意思是,不拘男孩女孩都可以养全看自己选择了。   只是这人选有些麻烦,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她得和康熙好好商量商量,选取什么样的人家,比较好。   权贵家的孩子,入了宫中,自然是镀了一层金,能和皇子公主一起长大,这是天然的优势。   她在想,要不要给百姓一个机会,也送几个孩子进宫,见识一下不一样的风景。 第129章   宜贵人回去一说, 大家都沸腾了。   想到能保养一个软软的孩子,简直幸福的想要飞起来。   想着皇后的几个孩子,众人的心里更加热乎了。   一时间宫中对顾夏的称赞达到了新高。   有跟宜贵人一样,想要养一个婴儿, 也有要半岁、一岁、三五岁这样已经站住的。   条件不一而足, 听说还可以养男孩, 有好几个把女孩划掉,写上了男。   有人喜欢男孩, 有人喜欢女孩, 等名单统计出来之后, 顾夏有些无语, 还真是都不客气, 一个比一个写得详细。   这女孩是从贵族里头挑,男孩从寒门里头挑,事先是已经说好的。   这是要看两方意愿的, 顾夏将这事交给胤禛来办,也好锻炼一下。   胤熙知道胤禛可以随意出宫之后,表示一万个不服气,她之前千求万求的, 才得来出宫一趟的机会。   而对方呢!出宫机会从天降!   顾夏抚摸着她的狗头表示, 等她能打败胤禛之后, 就可以出宫了。   她都不是胤禛的对手,而娇气的胤熙……更是拍马难及。   虽然说,跟寻常人比, 还是一个打十个不成问题,可谁来招惹公主,只出动十个人?   所以说,她只能接着修炼了。   胤熙生无可恋,自此发愤图强,也不到处皮了,每天扎根骑射营,连累的其他小可爱苦不堪言。   偏偏正经公主都这么能吃苦,她们这些伴读、假公主,哪里有喊苦的道理。   一时之间,骑射营沸腾了,一个比一个努力,都不肯被对方比下去。   而在这时,胤禛也已经办好了差事,回来复命了。   顾夏摸了摸他的脑袋瓜,这一次的事,虽然很小,但是他办的挺漂亮的。   第二天众人来请安的时候,都把自己新得的孩子抱上了,一时间大殿内热闹的不得了。   顾夏含笑望着她们,柔声道:“这些孩子呢,份例都从本宫这里出,你们好生的养在身边,教导他们成人。”   “丑话说在前头,但凡你们没有尽到监护人的责任,是会被永久剥夺养孩子的权利的。”   众人心里这会热乎乎的,谁也来不及反驳,也没人敢呛声,一时间都点头应是。   有了孩子,谁不是千娇百宠的,哪里会尽不到责任的。   顾夏也知道她们的心情,这会儿一个个都新鲜着呢,断然不会做不好的事情。   再说了,她们养孩子,都赔了好几个奶母,脏的累的,都是旁人做的。   她们就在孩子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吃饱了睡好了,高兴的时候逗弄着,自然容易接受许多。   迎接了这一桩喜事,顾夏还特意为她们办宴会,也算是过了明路了。   康熙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胡闹,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顾夏的胆子顿时肥了,晚间他回来的时候,就揪着他的领子,谄媚道:“你看这世间没有女子学院,实在是太遗憾了,不如建一所如何?”   康熙本想用女子不如男来反驳她,可是想到公主的那些伴读们,顿时有些哑然。   “女子合该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忙活家计才是正途,读书算什么?”   康熙还是坚定的封建拥护者。   可他这么一说,顾夏顿时有话说了。   当初他自己启蒙,就是苏麻喇和太皇太后手把手教的,如果像他说的,女子当不识字,那么他也就失去了启蒙的机会。   而且,如果母亲弱势,那么作为相夫教子的一员,她肯定时时刻刻影响着丈夫和孩子。   所以女子必须接受和男子一样受教育的机会,而不是剥夺所有机会之后,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你不行。”   康熙沉默半晌,还是有些不愿意,毕竟这关乎国情,不同于她之前的小打小闹。   “都说祖国的未来,都掌握在孩子手里。”   “而孩子都掌握他妈手里啊,我的陛下。”   “爹矮矮一个,娘矬矬一窝。”   顾夏想到什么说什么,反正中心主旨是要开办女子学院。   甚至拿出了外国来做例子,被康熙给驳了:“既然他们的女子能接受教育,理应比我过强横些,为何他们不如我大清?”   还真是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呢。   顾夏想了想,决定剑走偏峰:“因为他们开放的时间也不长,可国家的增长速度明显加快,有朝一日,会超过闭塞的大清。”   康熙白了她一眼,沉吟半晌,才做出妥协 :“先在京城实验几年再说。”   只要他肯开口,实验几年都行。   只要开了这个口子,就是早晚的事儿,人都是有从众心里的,东家的女儿送去读书了,西家也是不能落后的。   至于贫民,那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毕竟刚吃饱饭,有的人更加倾向于翻修房子,而不是砸钱供孩子读书。   一个供字,就能说明一切了。   顾夏轻轻叹息一声,接着就开始做计划书。   她觉得胤熙做第一届学生,是最有说服力的。   而且她的年纪也挺好的,放出去上学,也是可以的。   但是这个选址,就要认真考虑了,毕竟胤熙在里头,总觉得离自己近一些,更安全些。   对着内城的堪舆图看了半晌,最后定了钟鼓楼边上,前朝的一座大院,改成学院。   学院也不大,初步设想是容纳千余人即可,再加上餐厅寝室,这占地就有些大了。   因着是女子学院,想要填满这空间,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是填满之后,那就是女子学院放开的时候了。   顾夏在考虑外城也跟着办一所,但是她去外城是比较不方便的,而前期注定会出现很多问题,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今年先办一届,明年再考虑外城。   这女子学院,请的是畅春园的设计者,让他来协助设计的。   顾夏一时被这件事被粘住了,时时刻刻都在追进度。   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年后,女子学院已经开始紧张的改建中。   而畅春园已经有了雏形,康熙邀请她一道去看看实景,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在初期还是比较好改的。   因此大清早,天刚蒙蒙亮的功夫,她就被曹嬷嬷捞了起来,按在椅子上梳妆打扮。   她很久没有起这么早了,困的只打盹。   看的香襦觉得好笑,皇上已经去上朝了,算着时辰,都快到下朝的时辰了,娘娘竟然还困着。   顾夏也很无奈,康熙昨晚上就跟她说了,然后她很兴奋,胡思乱想的,就睡晚了,然后早上自然起不来。   坐上平稳的马车,顾夏望着里头的装潢,顿时一楞。   “怎么还支了锅子?”   锅子和下面的炭盆用搭扣连在一起,而支架是固定在马车上的,虽然有一定程度的晃悠,但是锅子炭盆同步,也就不担心了。   康熙笑吟吟的看向她,柔声道:“路途有些远,路上涮个小菜,也算是暖暖身子了。”   顾夏点头,她早上就喝了一碗粥,看到这热腾腾的锅子,还真是挺喜欢的。   “鸡汤啊?”   顾夏喝了一口,觉得非常鲜美,连喝了一碗,身上就彻底的暖了起来。   康熙点头,他起得早,用膳自然也从容,此时腹中并不饥饿,只替顾夏涮菜。   边上还温着黄酒,吃着喝着,美滋滋的。   等到了畅春园,她甚至有些不想下马车了。   康熙看的好笑:“你若是喜欢,下次出来,还这么弄。”   随口应了一声,顾夏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出门的频率是按年算的,简直让人毫无激动之情。   在畅春园里头溜达了一圈,顾夏顿时惊呆了。   美,实在太美了。   有山有水就有灵气,在人为巧妙的安排下,更是瞧着舒心极了。   这时候花草刚刚发芽,蓬勃的气息看的人很高兴。   “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顾夏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实在太美了,她想象一下,以后都在这里面住着,心情都能好上几分。   和规整严肃的紫禁城不同,这里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好像时光的流淌速度,都变得缓慢起来。   康熙有些骄矜的抬起下巴,笑道:“喜欢吗?”   顾夏疯狂点头,给予十分肯定。   虽然只是一个雏形,但已经能想象到未来的美好了。   她在里面溜达了一圈,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想着她多玩一会儿,就要耽误一会儿工期,这才作罢。   等到建成之后,一定要在里面玩个痛快。   “既然出来了,那我们就去学院看看吧?”   顾夏拉着康熙的手撒娇,毕竟她难得出来一趟,有康熙陪着,去哪里都是合宜的。   康熙本来想拒绝,他堆了不少事情呢,可看到顾夏期盼的眼神,默默道:“行,走吧。”   政务是永远都处理不完的,既然出来了,那就玩个痛快吧。   两人又一道往女子学院去了一趟,这才刚刚开工,都被拆的乱七八糟的,顾夏对着图纸看了,并没有什么问题。   “走吧。”   “不看了?”   “不看了。”   也没什么好看的,改建的事,都交给工部了,现在好像是胤褆在盯着?他办事还是很稳妥,值得相信的。   顾夏乖巧的坐在马车上,今天在外头溜了一圈,她非常的满足。   没过一会儿,马车就停下来了。   好奇的看向康熙,就见他冲她摆摆手,就下车去了。   没过一会儿,帘子被挑起,康熙一只手背在后头,就这么上了马车。   “是什么?”   “你猜?”   顾夏心中期待,难道是买的首饰?   看着她望眼欲穿的小眼神,康熙伸出了另外一只手。   红彤彤的糖葫芦,外头裹着透明的糖衣,闪着诱人的光泽。 第130章   好像是在突然间, 孩子们都大了。   感觉没几日的功夫,转眼间选秀就要为胤禛选福晋了。   她一直忙忙叨叨的,恨不得去人家家里看看,到底和胤禛合不合适,他本人倒是淡然的很,一点都不怎么感兴趣的,只说让随意。   反过来还安慰顾夏,让她不必太放在心上, 他不挑的。   康熙也是这个意思, 安慰道:“哪能挑一个就合意呢, 就算他现在喜欢,年岁上去了,也有不一样的想法了。”   这话怎么说的, 好像喜欢就要, 不喜欢就丢。   那多可怜啊, 以自己代入想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掐上康熙腰间的软肉, 顾夏眯着眼问他:“是不是等我老了, 你就把我抛弃了, 转瞬再找十个八个小美人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康熙只觉得百口莫辩,无语的看着她。   谁知道顾夏反而上劲了,欺到他跟前,本来想骂, 一张嘴又眼泪汪汪哭了出来。   历史上的康熙可不就是这样,从没见过他闲着。   都五六十了,还生过孩子呢,可见是个心不静的人。   康熙本来也有些恼,都一把年纪了,把他说成什么人了,可是她一哭,他的心就软了起来。   只举着手,对天发誓:“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朕此生只爱你一人。”   “真的?”   “真的。”   好一番才将皇后哄好,康熙在心中长吁短叹,真是反了天了,竟将朕把这么严实。   可不能否认的是,内心深处好像有奇异的满足感,升腾而起。   让他整个人都高兴许多。   两人别扭了一会儿,该做的事儿,还是得接着做。   康熙点了乌拉那拉氏,她是内大臣费扬古的女儿,虽然费扬古已经不在了,可跟皇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起来,实在也有了,外头也好看。   本来顾夏也是很满意的,可是就因为她额娘是爱新觉罗氏,就让她有了犹豫。   这沾亲带故的,确实不大好,仔细的论起来,祖上还是一家人呢。   “不成,不成。”   顾夏摇着头反驳。   她不喜欢,康熙也不勉强,可心里有一个满意的,剩下的怎么看都有不足之处了。   “再等等吧,胤禛才十三呢,年岁也不大,急什么。”   顾夏温声劝着,这年岁真是不到成婚的时候。   只是他瞧着像个小大人了,不光个子高,人也稳重的很,很是能独当一面。   她想着,再过两年,胤祉、胤祚的年岁上来了,就放他们兄弟几个一起出去,游历过大清山川才好。   就是胤熙有些不大好收拾,她的意思是,跟着一起出去算了,可这个世道,对女子总是苛刻的。   当初康熙因着她要出去救胤禛那回,差点动了要废后的念头,不是因为他小心眼,连她出门一趟都不许。   而是因为,没有帝王的陪伴,皇后独自出宫,谁也不能保证皇后的贞操。   不是说她真的遭遇什么,而是不能拥有一个有疑点,会引起风言风语的皇后。   后来她九死一生,这事儿康熙不再计较,他的权利日盛,旁人也不敢触他眉头。   而胤熙要是出去一趟,她自然知道是无恙的,可谁知道夫家怎么想,到时候因着这个,无端的受攻歼,生闲气,那就不好了。   若是问她自己,那肯定是一万个不介意的。   可顾夏心中着实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只能先放下,到时候再说了,没得为了世情来委屈自己的女儿。   可这么一说,只要改变世情,那不就好了吗?   顾夏若有所思,左右孩子们还小,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这些年,有意无意的,都在为这事铺路呢,现在想要收网,也不是那么复杂的事。   当初建立女子学院,她还很是担心了一阵,可事实证明,这世界上,还是疼儿女的人多。   亦或者是,喜欢事事出头拔尖的人也多。   她的学院如今开了三家分院,遍布京城了。   也有一些富庶一些的地区,官府出面,亲自办理了女子学院,还请了这边学院的老师去呢。   她起了个头,后头自然多的是想拍马屁的人,就这样,这两年女子学院又多了不少。   当然也有很多人看不惯,上折子说女子读圣贤书,有辱斯文,可谁管呢。   她反正是不管的。   现在京城的风气宽松许多,本身也刚进关几十年,满汉之间的影响还不是特别深。   之前有一点点裹小脚的苗头,也被女子学院给冲击灭了。   这一点倒是意外之喜,顾夏的太婆婆就裹小脚了,特别的扭曲难看,关键是整个人都窝在一起,废了。   双脚是最自由的,当双脚被缠上枷锁的时候,心也就被缠上了。   胡思乱想着,就见胤熙跑的满头大汗的过来,给她擦了擦汗,就见她笑道:“皇阿玛说过几日要去畅春园避暑,额娘,我们要准备什么东西?”   说着自己就兴高采烈的扳着指头数:“我常用的都带去,书怎么办?来回挪动也太麻烦了?”   她有些纠结,顾夏就含笑望着,见她求救的看过来,才笑道:“你自己想法子,我是不管的。”   孩子大了,自己收拾个行礼,也是绰绰有余的。   胤熙一听更高兴了,她本来就带着暗示,想要自己收拾东西的。   跟旋风似得,一阵风刮过来,又一阵风似得刮走。   顾夏好笑的摇头,索性让曹嬷嬷去说一声,让几个孩子都自己准备自己的行礼。   反正离得近,也不怕少东西。   到时候让奴才跑一趟的功夫便是了。   刚笑着说呢,就见曹嬷嬷皱着眉头进来,欲言又止的。   “怎么的?”   “一个小宫女有孕了。”   这个字她比较敏感的,登时心里就是一跳,不管是爷们几个钟的谁,她都接受不了啊。   谁知道曹嬷嬷见她面色不对,赶紧道:“是毓庆宫的。”   顾夏:……   吓死本宫了。   这事儿可大可小的,就看康熙怎么想了。   宫中的东西,不说女人了,哪怕是一草一木呢,都是属于皇帝的,不问自取,可以说是非常大逆不道了。   特别是太子的身份又比较敏感。   “都长大了啊。”   她感慨。   曹嬷嬷也跟着沉默,这事儿若是闹大了,对皇后有好处,可娘娘一向不爱做这些,这一次,怕是也不能例外。   顾夏确实不打算做什么,太子这个位置比较烧手,现在康熙还不到而立之年,一切都还早呢,也没什么可急的。   蹦跶的早了,夫妻离心,孩子失意,也着实不是好事。 第131章   在她意料之外,本来以为孩子们会手忙脚乱的, 左右没个章法。   然后就是她这个皇额娘英勇登场的时候了。   可现实是啪啪打脸的。   几个孩子的东西, 都是自己列清单的,一点都没有让奴才们帮忙, 可是收拾的很全乎,一点求她的地方都没有。   晚间跟康熙凑到一起,难免有些抑郁:“怎么好像一瞬间的功夫, 孩子都能独当一面了。”   她这伤春悲秋, 唏嘘不已, 让康熙有些无语, 瞅着她的样子像极了看白痴。   几个孩子除了在她跟前软,在旁人跟前那可是吃人的霸王龙,那就她毫无所觉了。   说起来也是, 这些年被他惯的跟什么似得, 越发的不知世事了。   有他跟哄大爷一样哄着,旁人待她, 只会一万个小心, 万不会叫她有丝毫的不顺心。   几个孩子也是一个比一个精, 宠起额娘来,叫他吃醋。   住进畅春园之后,好像日子也没有什么变化,跟往常也是一样的。   不过心里确实畅快自由很多,她沉寂多年的心,也有些躁动。   天天都想着弄些有趣味的玩耍, 今儿吃个锅子,明儿想吃个花糕的,总之没有一天消停的。   但是康熙愿意惯着,几个孩子也没有意见,随着她闹腾。   直到小半个月之后,才算是完事了,顾夏终于心满意足的停下来,但是她换了新的折腾法子,只对着皎洁的月亮,长吁短叹的,听得康熙心焦。   “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夏撇了撇嘴,能是怎么了,就是无聊了。   这个时候,她还在想,要是让她穿越到雍正朝就好了,光那几十个阿哥,出的戏,都够一出了。   哪像现在,实在安稳的不像话。   都说吃饱了撑的,她这些日子就有这个意味,特别的伤春悲秋。   曹嬷嬷也跟着愁,在胤熙问起来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娘娘当初怀你的时候,也有些爱多想……”   这话一出来,胤熙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胤熙迟疑了一瞬,才大着舌头道:“先给皇阿玛说说,让他请太医?”   要不然能怎么着?她都要成婚了,接过额娘有了?   希望是个小妹妹,刚开始心里还有些不高兴呢,转脸又开心了。   跑过去兴高采烈的跟康熙一说,“额娘有了,我想要妹妹呢。”   她说的高兴,唬的康熙差点跳起来,这些年一直注意避着,怎么突然就有了。   添丁自然是喜事,可他着实不想皇后生了,他有些吓怕了,想起来这事儿,都还有些战栗。   强笑着安抚好胤熙,转瞬就往后院去了。   顾夏正蹲在门前,手里也不知道在摆弄什么,从他这个角度看,尽数都挡起来了。   就这么怔怔的看了半晌,想想都觉得难受的慌。   她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怎么也喊不醒。   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这会子心里又酸又软。   “娇娇……”   他一开口,顾夏听到动静转过脸,就看到康熙眼眶红红的,颇为感性的望着她。   有些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以询问的眼神望着他,接着就被抱了个满怀。   说实在的,都是老夫老妻了,彼此之间,到底太过熟稔了,这两年鲜少有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   这一下被抱了个满怀,往常那些少女情怀,好似一瞬间都涌上心头,顾夏怔了怔,也跟着红了眼眶。   跟哄孩子似得,轻柔的拍着康熙的背,口中还念叨着:“不怕不怕啊……”   她这么一闹,康熙更加害怕了。   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还轻轻的说道:“你安心的养胎,朕会空出时间,多陪陪你的。”   顾夏:???   “养什么?”   “养胎啊。”   强忍着对着他后脑勺拍下去的**,顾夏抽了抽鼻子,无奈的问:“我为什么要养胎?”   她这样否认,也让康熙反应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里头,忙把胤熙那丫头的话,都重复一遍。   顾夏本来懒洋洋的,听他说着,手指随意的搭上脉搏,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顿时顿住了。   康熙张口结舌:“还是有了?”   他这一会儿上天,一会儿下地的,也太考验心性了。   顾夏咽了口吐沫,艰难的点了点头。   她一直都很小心的避孕,怎么会有了?   “你是不是偷偷的弄进去了?”   康熙觉得有些冤,连忙为自己张目:“怎么可能呢,朕最怕这个了。”   再说继承人,有这么多也够了,他要是想要,早些年会生的,怎么会等到皇后年纪上去了再要?   大阿哥如今长成了,跟着办差还不错。   太子私德差了些,可在政务上,还算勤勉的。   下头几个小的,整日养在跟前,那更是没的说,一个比一个聪颖。   就连公主们,皇后也养的很好。   顾夏这会儿算着日子,想来想去无语道:“来畅春园前一晚?”   他们两个激动的跟什么似得,睡不着只好做点坏事,这可不就是坏事了。   说起来也是大清最尊贵的两个人,可被紫禁城绑的死死的,哪里也去不了,说是两个土包子,也不为过了。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无言以对。   “生。”顾夏苦着脸,干巴巴的说道。   她并不想当行走的子宫,可是没有好的避孕方法,在床上打滚这么多年,这才第三胎,已经是老天厚爱了。   康熙的繁殖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她的身体被绿液改造的特别好,这个频率,已经很低了。   这么安慰自己一通,顾夏还是有些意难平。   特意给叶信芳去了信,让他怎么也得把避孕的东西给研制出来,保护女人刻不容缓啊。   生个孩子就要绑几年,不养大了,牵心挂肺的,哪里都去不得。   叶大佬看着避孕套三个字,有些无语,这个时候讲究多生是福,这东西研制出来就是个赔本的买卖。   可娘娘既然说了,他就得办。   平常给他经费养着,这么一点小事,哪能办不了了。   顾夏得到他肯定的回答,这才满足了,以后可不能再生了,康熙都有阴影了,她这个当事人对此事,更是深恶痛绝好吗?   她是喜欢孩子,可那生一个就好了,她生了四个,肚子里又揣上崽崽了。   扒拉着瓜娃子的毛,顾夏心有戚戚焉:“咱们两个高龄产妇,可是凑到一起了。”   瓜娃子的肚子鼓起来了,估摸着下个月就要下崽崽了。   它现在年纪大了,明显要稳重很多,有了崽崽之后,更是整天懒洋洋的不爱动弹。   作者有话要说:  给陪伴到现在的小可爱们发个红包,爱你们笔芯。 第132章   从来没有想过, 养胎的日子是这么鸡飞狗跳的。   好像所有的娇气、矫情, 在一瞬间全部都涌了出来, 一点不顺心的就眼泪汪汪的哭,高兴了笑的比孩子还开怀。   六月的天也没有这么多变的,顾夏也觉得不好意思。   “我就不出去了, 丢人。”谁知道她的情绪什么时候发作呢,简直愁死个人了。   康熙就笑吟吟的搂着她笑,无奈道:“成了, 怕什么,谁还敢大剌剌的笑话你不成?”   这话是真的, 纵然她这个皇后没什么架子, 谁示好都能说几句, 但是她来来往往的,后头跟一二十个伺候的人,这天然的就把距离给拉开了。   再加上身份的不对等, 着实说不上什么话。   她想的都是一些忧国忧民的事, 可周围的宫女、太监, 想的肯定不会是这个。   而嫔妃……盯着康熙的时候更多些。   瞧着一片淡然的,但是有一点空隙, 谁都比不上她们机灵。   顾夏叹了口气, 抚着自己平坦的肚子无语:“想想都觉得崩溃,现在才两个多月。”   说到这个,她就想起来一个笑话,之前看的时候, 就有情节是女主怀孕半个月,然后抽血检查出来的。   这个时间,着实好笑的紧。   这孕期算时间,都是从末次月经的最后一天开始算的,按正经的来,半个月的时候,大约刚好是排卵期?速度快一点,也就是个受精卵,测出来有孕就好笑了。   如果是按错误的,打受精那一刻来说,半个月的时候,用试纸也测的出来了,甚至于已经过了小日子,那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关键她知道正确的,因此总是想着女主老神在在的一把脉,哟呵,我受精了。   简直笑死她了。   见她捧着个话本笑,康熙不明所以的凑过来,看到上头描述的是一个美丽的海岛,不由得疑惑:“这有什么好笑的?”   顾夏沉吟,“确实没什么好笑的。”   不顾康熙斜眸,顾夏葱白指尖在话本上划拉,若有所思道:“放公主们出去溜达溜达吧。”   这都哪跟哪啊,康熙简直懒得搭理她了。   还溜达溜达,她当是遛狗了。   没有过问的第二天,康熙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不光让公主溜达,顺便让自己也溜达一道。   简直岂有此理!   “带着好手去寻,务必保证她们的安全。”   康熙看着大家一溜烟的走了,越发的着急,在原地转了几圈之后,忍无可忍,换掉身上打眼的衣裳,抓着披风就出去了。   一边的梁九功都急坏了,跟在后头一个劲的喊‘万岁爷使不得’。   可什么使得使不得的,康熙都顾不上了,不看到皇后,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肚子里还揣着孩子呢,怎么就这样轻率。   他这边火急火燎的,顾夏却悠闲自在的不得了。   一群人商商量量的,就去了戏园子,为了安全,去了顾夏自己开的,特意叫了几场好戏,一行几十个人,看的如痴如醉。   顾夏拉着胤熙的手,一个劲道:“瞧瞧,瞧瞧。”   瞧什么呢,自然是青衣玲珑的身段,和比女人还要婉转多情的姿态。   “好看吗?”   “好看。”   “是吗?”   连番对话之下,顾夏终于反应过来,跟自己对话的是谁。   “爷。”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唤,平日里不是你呀我呀,就是皇上万岁爷的。   恰巧台上的青衣也跟着叫了一声,凭白让顾夏的嗓音多了几分缠绵悱恻。   康熙本来满肚子火气,看着她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也跟着缓和下来。   “渴不渴?”   他话一出口,顾夏看了看面前的茶盏,这是不渴也得渴啊。   直到这时,众人终于发现多了一个人。   见是他之后,一个个吓得不轻。   显然都知道带着皇后出来不对,一个比一个紧张。   顾夏冲着她们笑了笑,牵着康熙的手,就往包厢里去了。   有他在,她们定然玩的不自在。   听着听着,康熙也上瘾了,不时的给出点评。   偏偏顾夏最不耐烦看点什么东西的时候,什么一直有人叨叨叨的,都不知道该听谁说了。   她这时候最是任性,当下把手中的葡萄往桌子上一滞,气呼呼的:“您上去唱一出?安生听着就是了。”   康熙紧紧的闭着嘴,也在暗自运气,这还是第一个敢叫他闭嘴的人。   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见她转瞬又认真的听戏去了,顿时有些无奈。   她脾气不好,他一天天的也跟着不好受。   哄一个女人都够艰难的了,哄一个喜怒无常的女人,那就难如上青天了。   摸了摸鼻子,固然无奈,可自己认定的人,哭着也得哄下去不是。   等到回宫以后,康熙又忙起来,顾夏百无聊赖的,想起来问自己的孙辈了。   这么算着,她的孩子比大孙子还小一点?这可真是上哪说理去。   太子才多大点,就能叫旁人怀孕了。   可惜就是年岁太小了,恐怕没什么好的。   至于那宫女尴尬的身份,康熙不说什么,旁人自然是不会说什么。   可难听的名声到底是出来了,这宫中不管怎么说,哪怕是浣衣局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宫女呢,也是康熙的女人。   旁人是不能染指的,这个旁人,最不能出现的就是太子了。   可他还是很英勇的,让一个小宫女怀上了。   “打听出来是谁了吗?”   见曹嬷嬷神色有些不对,顾夏就问了一句。   “这人咱都认识……”   “谁。”   “真珠。”   顾夏摸了摸下巴,觉得有些无语。   这孩子这么英勇,搞不定孩他爸,就把孩搞定了,反正就要上你家户口本?   这可真是有毅力。   “还打听出什么了?”   这接下来的话,曹嬷嬷有些为难了,看了一眼她,才吞吞吐吐的说下去:“李佳侧福晋不高兴,跟真珠闹起来,被太子训了一顿,这会儿寻死觅活的,还在闹腾呢。”   顾夏无奈,她又能如何,也没辙啊。   这就是后妈难当的地方了,你但凡说毓庆宫一句不好听的,转脸就能被解答出几十个说法来。   况且,她们的关系也着实尴尬,实在叫人不知道怎么处理。   远了近了都有人说,她懒得搭理,一直都是远着处理的。   “就等着太子妃进门了。”   到时候有人管着,定然不是现在鳖反潭一样的状况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对太子颇有微词,你看康熙老大爷多会处理后宫的事,阶级是非常分明的,谁也不敢胡闹。   为什么?因为老大爷谁也不偏袒。   太子就不行了,宠着谁,谁就有理,能不乱吗? 第133章   真珠肚子里喘的, 那可能是当今的第一个孙儿, 因此谁都在盯着。   连顾夏也不得不多问几句,赏东西下去,这都是恩典。   只是身份尴尬了些,才见过她在万岁爷跟前搔首弄姿的,一转眼就怀上太子的孩子。   毓庆宫。   真珠头上插戴的, 是顾夏赏下来的银簪,并不怎么好看, 就是制造局的制式样子。   可看在李佳氏眼里, 还可真是扎眼, 戳的心肝脾胃肺都是疼的。   她得宠的日子久, 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刚开始被太子斥责,伤心的跟什么似得。   可嬷嬷说得好, 这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谁耐烦跟她争一时之气。   这会儿见对方在她面前显摆, 只似笑非笑的, 露出鄙夷的眼神来,就足够打垮这宫女的自尊了。   真珠果然受不了, 看到转弯处杏黄的衣角,帕子一甩就要开始嘤嘤嘤。   李佳氏吃过一次亏, 还能再吃第二次,当即就笑出声,声音略放大了些。   “我的好妹妹唉,你尽管安心养胎, 先前是我的不是,分明年长,却不知道让着你。”   “往后你瞧我那什么顺眼,尽管拿去。”   不等真珠开腔,三言两语的说开了。   她也不耐烦哭,太子也不喜欢看她哭,说最喜欢她的笑模样,她就得持住了。   真珠一噎,对方摆出龙门阵,她就得接着。   因此脸上带着惊喜的笑意,跟李佳氏你侬我侬的,好的不得了。   “都回去吧。”太子不置可否,只冷眼说了一句,转瞬去了小李佳氏的屋子。   真珠呵呵笑了一声,甩着帕子回了房间。   她肚子揣着未来的皇长孙,一点都不想跟旁人凑一起。   这太子后院,都恨毒了她,这么多贵女姑奶奶的,偏叫她一个奴才摘了果子。   不过她也不怵,通天梯都已经搭好了,多的是人递花。   这么想着,她又紧张的盯着手心,在心里默念保胎药保胎药的,没一会儿眼前就出现了一颗黑乎乎的药丸子。   她在吃与不吃之间徘徊不定。   可想到自己这幅美丽的皮囊怎么来的,还是没有更多犹豫,将保胎丸吃了下去。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好像也别无选择了。   她这边的异动,顾夏并不知道,她还在鼓捣葱油饼吃。   这东西简单,可要做的不油腻还好吃,那就不简单了。   反正她现在的口舌,什么都经不得。   多撒了点调料,她能一一分辨出来。   吃起来就相当糟心了。   索性自己亲自动手,可这也不是好弄的,闻点油烟味,她就直泛恶心。   “您坐着,儿臣给您做。”   胤禛挽起袖子,露出一节白皙有力的胳膊,白皙的脸庞上一本正经,眼神认真的紧。   顾夏本想说,你一个孩子裹什么乱,话到嘴边,到底没说。   点了点头,全当应了。   就这么点小事,就叫他露出清浅的笑意,好像给她做点什么,就是好的。   这么个赤诚孩子,还真是让人感动。   渐渐地,顾夏就感动不起来了。   胤禛的架势扎的很足,瞧着一板一眼,手下也有条不紊的。   可那平底锅就是不听他的话,总是把面饼烤糊,露出难看的黑色。   她的肚子咕噜噜个没完没了,看这样子,一时半刻的,胤禛也是做不出来的。   又不好打击孩子一片真心,只得将糊的黑饼拿起来,就往嘴里塞。   面对胤禛清澈见底的双眸,顾夏觉得事情难办了。   这葱油饼它……外头黑了,里头没熟。   到底怀着孕,也不敢太将就,怕胤禛难过,还安慰他:“你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胤禛眼中的期待渐渐泯灭,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是这样?”   他私下里练好久了,这才敢在额娘跟前显摆的。   可这世上总不能十全十美,有些人他进了厨房,不是做菜的,是烧厨房的。   顾夏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又安慰的拍了拍自己的胃,等等吧,小厨房里备的有。   她也歇了自己做的心,省得打击孩子一片心。   等地锅鸭烩油豆腐、清蒸小黄鱼、猪脚海带汤、蜂蜜桂花糕一上桌,顾夏就招呼殷禛:“赶紧用吧。”   她反正是饿惨了。   现在天冷了,菜也凉的快,都是用干锅烧着,热腾腾的吃着舒坦。   没一会儿,胤禛心里那点不自在也去了,脸上露出点笑模样:“赶明跟御厨好好学学,给额娘整治一桌出来。”   顾夏一般不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因此笑道:“额娘等着了。”   说着看向外头,这天越发的冷了,总觉得今年比往年更冷些。   可别再受灾了。   她这么想着没几天,外头就下起雪来。   没怎么见雪的时候,那真是稀罕的很,见着点雪沫子,都兴奋的恨不得在雪里打滚。   这些年看多了,也就觉不出什么,也可能是年岁大了,折腾不动了,见雪就觉得麻烦。   这有雪了,就得安排人去收拾,能排上这差事的,都不是什么机灵人。   手中没什么好东西,这冬天是难过的。   手脚冻疮是小的,还得出来做事,那就难受了。   她又得安排一遍又一遍。   这是一条,她的行动也不方便了,平日还好,这怀着孕,可真是不敢往雪地里走。   做什么都不方便。   雪的这点美,对她来说,还真是没有吸引力。   可几个孩子喜欢,见着雪,疯了一样,不管阿哥公主,一个个的在雪地里打滚。   什么打雪仗堆雪人的,玩的不亦乐乎。   “熬着姜汤备上,回来都喝上一碗。”玩的满头大汗,再被凉风一吹,这不是上赶着要着凉。   所以北五所的孩子们,面对着一碗姜汤,只觉得晴天霹雳。   这玩意又甜又辣烧嗓子,喝一次一辈子也不想。   可看着曹嬷嬷慈祥的眼神,就仿佛看到皇后娘娘的眼神。   着实无法拒绝。   胤熙先捏着鼻子灌了,这才眯着眼看向旁人。   剩下的姑奶奶们,哪怕现在野的能上天,那也得安安生生的,把面前的姜汤喝下去。   曹嬷嬷回去复命的时候,看到梁九功在门口侯着,也就不往里头去了。   她也忍不住感慨,这帝后伉俪情深的也多了,可守着一个过日子,那是着实没有想过的问题。   厚实的帘子将屋里挡的严严实实,偶尔有大笑声传来,可见是在闹着玩。   和梁九功这老奴才对视一眼,见他咧开嘴笑了,曹嬷嬷不由得有些嫌弃。   “姐姐……”   低低的一句话,顿时叫曹嬷嬷红了眼。   “嘘。” 第134章   认真说起来, 其实曹嬷嬷留在宫里,梁九功也有一部分原因的。   曹嬷嬷是曹寅的堂妹,因着孙氏的原因, 也很是得康熙看重。   都是那个年经的人, 自然往一块凑的比较多,谁还没有个年少慕艾、情窦初开了。   当初两人遥遥相望,还真有点牛郎织女的意思。   宫中对这些比较敏感,是不兴宫女太监之间乱认干亲的,对食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些年过去了,偶尔碰见了,能多说几句,就是两人的造化。   年少时朦胧心思,这会儿好像也变成亲情, 瞧着有这么个人在,整个人心里被填满了一样。   听着里头还在笑闹,曹嬷嬷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些。   梁九功顿时有些紧张, 打从耳根子算,都红透了。   微微侧过脸, 底气不足的小声喝问:“做什么呢?”   曹嬷嬷呵呵一笑, 都近四十的人了, 还能做什么, 也就是最近看着帝后二人,心生感慨罢了。   就那么一个你一抬手,一顿足, 哪怕是挑挑眉毛,就知道你想些什么的人在,那可真是走大运了。   最重要的是,她就盼着有个可人疼,知冷暖的,可惜这辈子是不用想了。   她早先家庭条件不好,吃用尚且不足,要不然怎么会让家里的姑娘进宫伺候。   这包衣跟包衣之间,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阿玛额娘为着糊口,都忙活不完了,哪还有管小的功夫,再说她排行第五,那么点母爱,早消耗干净了。   后来进了宫,那更是人情冷暖都尝尽。   后来逢上皇后娘娘,这才知道人还有另外一种活法,被疼着宠着溺爱着。   她这里走神,那边梁九功也回神了,脸上的羞赧消失不见,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他们在这个位置上,什么都可以有,唯独情爱不行。   瞒着主子能做的事多了,可这一条,也是断然不行的。   正想着,里头就喊着叫拿披风,说是要赏夜景。   曹嬷嬷抿了抿嘴,就往里头去了,再也没给梁九功半个眼角。   顾夏也是临时起意,夜雪赏梅,图的是个雅。   左右无事,又是个园子里,去走一趟,也是可以的。   就这么兴师动众的,两人往梅园去了。   这时候梅花刚刚绽放,隐隐的有幽香传来,远远就能看到零星有灯笼挂在树上。   枯瘦的枝丫,在夜色中有别样的美感,在没有路灯的年代,好似连月光都格外皎洁些。   两人心满意足的折了几枝红梅,又对着月亮吟了几句诗,这才美满的离去了。   回去歪在榻上,顾夏就想着把羊绒手套给苏出来。   就拿这次出去玩来说吧,虽然说抱着汤婆子,还有手捂子,可总有伸出手那一会儿,这就显得手套可贵了。   这天冷的,她估摸着能赶上东三省了。   越是这样,她越担心今年闹雪灾,往年也冷,可没冷成这样。   果然一个月过去了,这雪断断续续的,一直下着,地上的雪冻在一起,结实的很,偏又收拾不了,这得耽误多少工夫。   不说冻死的人,就是摔死的也有不少。   总有些腿脚不灵便,还不得不出门的人。   这一下下这么久,谁能在屋里坐得住。   康熙也急的跟什么似得,却也没法,这天灾**的,放现在就是没辙的事。   今年北方遭了大灾,不说这安置百姓的事,就是地里的庄稼,都够人愁了。   以前也有这样的例子在,那可是颗粒无收的。   麦子再怎么抗冻,可整天结一个冰坨子,那根也能给你冻坏。   康熙愁的要命,开始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他一个劲的翻身,累的顾夏也睡不成。   好几天过去之后,顾夏终于忍不住了。   出了问题你愁我理解,你要愁,你先安排啊,在这翻什么翻。   她肚子里窝了一肚子火,这又显怀了,又有胎动了,好么,她正成母猪了,一怀就是好几个崽,她要是生的勤快些,三年不是抱俩,能抱五个了。   现在还小,胎动乱七八糟的,感觉是比较多,可几个,那真是不知道。   虽然说有苗不愁长,可她真不耐烦养这么多孩子,一个个的教过来,还怕他行错走差了,操心不完的事。   康熙难得有些歉疚,他也无奈:“当朕不知道这个理,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怎么就遭了天灾了。”   小范围的还好,这大范围的真是要命了。   这一次可不是大范围,就京郊的庄子上,估摸着也是要绝收的,仓库里有粮,够吃两年了。   那问题是,谁知道挺过今年,明年是什么光景。   一受灾就是十来年的,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这他想想都怕,最重要的是,还有别的意味在,这天灾**的,总是容易跟国运联系在一起。   说他不德,天降惩罚,他又得下罪己诏了。   这事儿,还得亲近的人来办,后来想来想去的,让福全带着太子一道,好让太子出了宫,长长见识。   不得不说,他一个人就这么长大了,只听着上书房的教诲,就是不行,还是得历练。   他大手一挥,把太子给指使出去了,福全带着这么个小爷,那心里跟黄连水泡过一样。   苦的很。   心里有些埋怨,这真是得供着,还得好生教着。   可有些人吧,你教他他认你的情,有些人吧,你教他,他当你是在嘲笑他。   太子隐藏的很好,可他在外头风风雨雨几十年,又能守着皇上信重,一个毛孩子的情绪都看不出来,那就是白混了。   可也不能撒手不管,万岁爷将他交给自己,这要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那就是自己失职了。   再说,太子的位置,何等重要。   这是下一任君王啊,他也得为子孙着想不是。   说句大逆不道的,经过这月余的相处,他觉得太子不堪储君之位,可这话他敢跟康熙说吗?   他不敢。   脑子长的好好的,他还珍惜着呢,一点都不想落地。   太子出去转了一圈,心情好了很多,毕竟腰包鼓了,拥趸又多了,心情自然美妙。   可康熙看着手中的密折,心情就不那么好了。   可以说是在暴怒的边缘徘徊,如果没有意外,是不会轻易换太子的,也就是这些家当,总有一天会交到他手上,那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汲汲营营,都做些什么事?   那些事,是大家都能犯的错,唯独储君不行。   眼皮子浅的,一点银子也放到心上,教旁人贿赂了,还留下行迹,被他抓住把柄。   昏暗的灯光下,康熙的眼神明明灭灭,到底是将手中的密折放下了。 第135章   康熙的心里,也不是搁不下事, 可太子的事, 总是能轻而易举的烧到他心里去。   想了想, 将几个孩子也纠集在一起, 也不多说, 就带着在园子里晃悠。   胤褆作为老大,很是照顾下面几个小的,一路上照顾的很是周到了。   太子就不一样了, 他的地位特殊,又是听多了这些皇子阿哥都是臣子的言论,纵然有些礼贤下士,到底不够亲近。   胤禛表现的一直很稳重, 被冷待了委屈了, 也不吭声。   看的康熙就有些心疼, 这几个小的, 都是他天天看着长大的。   可太子这会儿呢, 当着他的面, 就把几个小的当奴才使,胤禛怀里抱着他的披风, 胤祉手里捧着他的折扇,就连胤祚也跑不开, 捧着他的帽子。   这是他走着走着觉得热了,这才将披挂给卸了。   老大想帮忙呢,他就眉头一皱, 这是不乐意了。   本来心里就有一团火,这看的更是要火冒三丈。   到了晚间的时候,几个孩子都回去了,康熙就跟太子凑到一处,爷俩整治几个小菜,温上一壶清酒,就这么席地而坐,喁喁而谈。   开始什么都不说,先碰上三杯,康熙这才缓和了神色,掂量着该怎么开口。   这么大的混小子,正是执拗的时候。   都这个年纪过来的,也理解。   可他当初都按捺下来了,这储君也得如此,由着自己的性子来,那是不成的。   先是说些小话,随口问几句功课,这都是太子应对惯了的,聊了一会儿,看着太子彻底的放松了,康熙这才慢悠悠的问:“你看裕亲王与朕如何?”   太子想着每次裕亲王进宫,皇阿玛都是笑呵呵的迎上去,又是赐座,又是倒茶的,亲热的很。   瞧着一点架子都没有,那笑都透出三分热乎劲。   不由得在心里冷嘲,皇阿玛对他,若是有对裕亲王三分,他也不会这么为难。   看到皇后出的几个小崽子,他这心里就不痛快,都是他们,自己的日子才这么难过。   这么拉拉杂杂的想了一堆,太子素来阴柔的脸上反而显出几分清澈来。   “儿臣最艳羡的,便是您与皇叔之间的兄弟情深……”   这些小崽子他恨不得一个个亲手掐死,又怎么会艳羡呢。   兄弟之情,呵。   他心里那点小弯弯绕绕,康熙打眼一瞧,什么能瞒过他的眼。   一顿饭吃的很难受,康熙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太子倒是愉悦很多,那些真善美,他在康熙跟前表现个够。   看着他清瘦的背影离去,康熙就忍不住开始长吁短叹,小时候挺好的性子,怎么现在左成这样。   顾夏在一边劝,也是有些无奈的:“好生教着,他年岁小,掰的过来。”   她在里头比较敏感,也不好多说什么,因此浅浅的说了一句,转瞬说起别的来。   说实在的,她本身对太子是没有恶感的。   历史上的太子,败在下头的兄弟卧虎藏龙,可没败在国事上头。   康熙摇了摇头,显然是无意多说的。   但是心里头,难免开始划拉几个孩子的资质了。   想来想去的,又觉得是太子还小,没经过事。   下头几个都还小,到底比不上已经长成的,再说立储是大事,容不得反复。   要真是太子实在不成,再考虑也不迟。   一边想,一边摇头。   没几天的功夫,愁的牙花子疼,嘴角也起了油亮亮的大燎泡。   顾夏就有些无语,半是玩笑半是骂:“哪里值当愁成这样?”   这太子现在乖的不得了,出了一点小事,你就惊住了?   说到底还是经得太少,她养这几个还小,还不会闹腾呢,等大了,指不定是个什么样。   胤禛打小就老成稳重,胤祉皮的很,鬼主意多得很,想法总是与众不同的,胤祚这人呢,爱玩爱笑的,他跟谁都好,没有一点架子。   这几个长大了,你要说不闹妖,那可能吗?   想着想着,她也觉得愁,我的妈呀,她肚子里还揣着呢,这到时候长成了,搅和不到一个碗里,她得多糟心。   这事在现代见的不少,她当皇后之后,断这种官司断的也不少,谁也杜绝不了。   都当兄弟的时候,应该还好,这刚成婚几年的时候,已经也弹压的住。   这都有孩子了,各自的需求出来了,那估摸着都难了。   想要弹压住,那就得有实惠。   看得见摸的着的实惠。   况且家大业大的,哪里都需要银子,只有手里有吃有用的,谁闲疯了不定唧唧叨。   歪在榻上,越想越觉得悲催。   事先安排吧,又怕孩子不喜欢,这到时候再安排吧,又怕来不及。   看到康熙过来的时候,那眼泪就开始啪嗒啪嗒的掉。   怀孕的时候,本来情绪就敏感些,又被她想到这些,一想到未来兄弟相残的画面,她都觉得透不过气。   夫妻两个惨兮兮的对视,看着她哭,康熙就受不了。   顶着大燎泡训她:“儿孙自有儿孙福,到时候都把他们赶出去,自己立业去。”   他这么随便一说,顾夏还来劲了,在宫里住久了,还真是染上个毛病,眼里也只有疆域这点子事儿了。   这还没打下噶尔丹呢,要不然疆域要更辽阔些。   “这周围常年跟咱不和的有哪些?”   顾夏一抹眼泪也不哭了,哭有什么用,又不能安置儿孙。   她一说,康熙就知道什么意思。   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呵呵笑了几声,竟是被一个女人给比下去了。   现在有战舰有红衣大炮,还有什么怕的?   “知道了。”   随口应了一声,康熙又变得兴致勃□□来。   一点都不愁了,小崽子不懂事好说,多吃点教训就长记性了。   可他担忧的不是这个,储君当以国为先,太子——他显然是没有这个良好品格的。   不把国装到心里,这公私二字,自然失了偏颇。   顾夏就看着他又跟一阵风一样的旋出去,不由得笑骂:“饭都不吃了!尽瞎倒腾。”   想想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伤感。   这吃饭自然就不香甜了,隔日的功夫,就叫胤熙给知道了。   她盼妹妹,盼的眼都红了,谁说一句小阿哥,那眼刀子立马就甩出去,过来叹了口风,知道跟几个兄弟有关之后,直接就把人纠集在一起教训。   “谁让额娘不痛快,那就是不让我痛快。”   她不痛快了,那别人就要遭殃了。   “额娘的愿望,就是你们的愿望!”   “额娘不高兴的事,你们想都不能想!”   “都记住了没有?!”   她的眼神在三个兄弟之间徘徊,谁的眼神要是游移一下,手中的鞭子顿时就抽在脚边。 第136章   瓜娃子先发动的, 一溜三个崽崽, 闭着眼睛唧唧叫, 奶豆儿在跟前舔罢这个舔那个, 殷勤的很。   顾夏看着高兴,摸了摸蔫哒哒的瓜娃子,跟一旁的曹嬷嬷就笑开了:“给它绝育,再不能生了。”   生一回就伤一回身体,万不能如此了。   曹嬷嬷笑着应了一声是, 就见主子娘娘的脸色不对了。   瞧着像是要生了,前两天就见红了, 时刻都在准备着呢。   顾夏哎哟一声, 这感觉是笑岔气惊着胎了,肚子闷闷的疼,特别的难受。   好在也生过两场了,都是熟门熟路的, 折腾了半天之后,也跟着生了一溜的小崽崽。   三个,大的和小的是阿哥, 中间那个是公主。   好么,胤熙抱着小公主就不撒手了,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对着躺在榻上的顾夏一个劲的笑:“额娘,您辛苦了。”   顾夏懒得理她,合着自己要是没有生个小公主, 那就不辛苦了?   康熙看着一排的大红襁褓,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这些年大清稳定发展,实在没有什么可忧心的,当一个朝廷走上正轨的时候,你洒下一粒种子,就能结出来丰厚的果实。   这别的地方安宁了,操心的可不就是子嗣的问题。   谁能嫌孩子多?更别提是皇家了,那真是多少都不嫌多的。   顾夏瞧着嗦着小嘴嘴的两个小阿哥,也跟着笑起来,日子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奶娘可就位了?”   一旁的曹嬷嬷见主子问,笑吟吟的道:“都妥当了,几个小主子自己挑拣的,都挺有主意。”   眼都没睁的奶娃子,能有什么主意。   胤熙稀罕劲已经过去了,就有些嫌弃:“这又皱又红,还是个青蛙眼,眉毛也稀疏的不像话。”   轻柔的摸了摸小公主的头,更是叹气了。   这头毛比眉毛还不如呢,怕不是个秃子。   看来以后要她好生的在前头照看着了,要不然她这么丑,可怎么过活。   “她脑门怎么这么高?”看到这个,胤熙心中顿时一跳。   别是有什么问题吧,旁的都是小节,这脑子上的事,万万不能出问题的。   顾夏被她一说,顿时也注意到了,看了一眼之后,又仔细的检查过,这才安抚道:“就是脑门大,没事。”   这大的有些出奇了,还特别丑。   快赶上寿星公那突出的脑门了,她不光前额大,后脑勺也大,弄的她躺不下去,总是头侧着睡。   看的胤熙心中的怜惜劲,咕嘟咕嘟的往外冒。   “虽然妹妹……但是额娘你要一视同仁,要是觉得麻烦了,儿臣替你养。”   这么丑,脑子还不好,这未来的日子不好说了。   顾夏:……   她生完孩子累的要死,真的不想理她了,都想的什么啊。   康熙在一边看笑话,完了才笑吟吟的摸着胤熙的秃脑壳,笑道:“小孩子家家的,有责任心是好事。”   但是盲目的事情,最好是不要做了。   胤熙抿着嘴,也不辩解。   谁知道以后她就风雨无阻了,时不时的就要来看妹妹。   那问题是,顾夏和康熙相处的时候,向来是没个正形的,搂着亲一口什么的,那是常有的事。   她每次来,两人就跟牛郎织女似得,连拉拉小手都不能了。   没过几天的功夫,就招了康熙的嫌。   “去去去,把胤祺抱你那去。”   小公主也随了男名,就叫胤祺了,这会儿刚出月,养的肥嘟嘟的,人也张开了,胤熙也就收回妹妹丑的话。   这越长越精致,浓眉大眼的,睫毛又卷又翘,漂亮的不得了。   大脑门也没有那么突兀了,就是头毛还稀稀疏疏的,戴上毛线帽,遮住这两样缺点,猛一看跟洋娃娃似得。   胤熙带着带着就有感情了,自己也不大,每天却把妹妹照顾的很好,摆在两个小阿哥中间,那是最壮实的一个。   顾夏眼见的她从任性,到责任感爆棚,总体是一个非常良性的发展。   三个孩子,到底是有些弱,胤祺闭着眼睛,烧的小脸通红。   胤熙发现的时候,发了好大一通火。   这孩子她一沾手就发现生病了,这些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伺候的。   她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等到了乾清宫,交到顾夏手里,静静的等额娘诊脉。   见顾夏开始脱衣服,又拿了温水给她洗澡,胤熙这才忍着眼泪上前,温柔的替胤祺洗漱。   她的手法很熟练,软绵绵的小儿,在她手里也特别的顺畅。   顾夏看她眼泪汪汪的,不由得好笑,也没特别强调,劝她什么,就由着她自己想。   这孩子早产,三灾五难的很正常。   但是在这个前提下,她是没有绿液的。   前头几个孩子,哪个不是平平安安长大的?   见她情绪平复的差不多,顾夏才笑吟吟的说道:“这是有人玩鬼呢,你好生的查,这事儿放手交给你来办。”   在乾清宫,大家都不好下手。   在乾东五所,大家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孩子嘛,这篱笆扎的再严实,他们也能给撬开了。   这不就成功了吗?   顾夏生气,却也在忍着,她那头抱着过来,这头已经派人去查了。   叫胤熙自己查,也是叫她看清楚周围的人心。   这是她的亲妹子,她自己定然是上心的,但是旁人就不一定了。   这么浅显的道理,胤熙这会儿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她不说是寸步不离,但是胤祺身边也是没有离人的。   旁人都想来瞧瞧,她都没准,这么小的孩子,一点风浪都经不得。   唯独一人……   胤熙擦了擦眼泪,甩着鞭子就往住处去,眼中厉色闪烁,显然是不打算善了。   一个长相温婉的女孩在门口立着,见她大踏步走过来,神色焦急的凑过来问:“公主,小公主可还好?”   她穿着嫩绿的旗装,头上挽着双丫髻,戴着火红的穗子,中间隐隐的能看到点缀的珍珠。   这会儿眉头轻蹙,细细的柳叶眉弯成好看的形状。   她是最大的一个,今年已经十四了,放到寻常家庭,也该准备着选秀赐婚了。   身段不够玲珑不打紧,她家世不显也不打紧,只要进宫来,把她这个公主哄好了,那就是天大的功劳。   胤熙勾唇笑了笑,又细细的打量了一次这姑娘。   “好不好的,您还不知道吗?”   她纵然涵养再好,这会儿心里也憋了一顿子气,手中的鞭子一下又一下的甩着,显示主人不耐烦的心情。   对面的女孩一僵,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可真是少见,眼中闪过一抹流光,女孩的神色就更加纯良了。 第137章   春江水暖鸭先知。   不知不觉的, 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外头春寒料峭的, 逢上有太阳的天,就裹着小被子出来晒太阳。   还得寻个避风的地, 怕孩子们见风。   顾夏打了个哈欠, 左手搂着胤禟, 右手搂着胤祐,在院子里玩。   她特意让匠人打造的,略宽的躺椅, 后头直接能插一把大的遮阳伞。   伞是用薄纱糊的,说是遮阳也没多大的效用,挡一下光, 别刺着孩子的眼就成。   宫务她已经彻底的撂开手,交给那三人帮去办。   再说也没什么可办的, 宫务有内务府撑着,也成立了宫务司,三人帮就是处理一下小的纠纷而已。   现在他们在园子里住的久了, 就不愿意回到宫里去了。   随着权利中心的转移,这皇宫倒像是个吉祥物了。   这边的外宾来了,就让鸿胪寺的人带他们去参观, 当然宫妃居住的地方是不可以的。   正在昏昏欲睡呢,身边凑过来一个相貌温婉的姑娘,约莫十四五岁,她很温柔, 笑起来如同潺潺清泉。   “皇额娘,您歇着呢?”   “乌林珠啊。”顾夏叫了一声,笑吟吟道:“坐吧,别拘束。”   她这么一说,乌林珠就凑的更近了,软软的陪着顾夏聊了一会儿天,这才离去。   顾夏望着她的背影,别的什么都没有说。   胤熙从假山后头闪出来,不服气道:“您把她打一顿赶出去便是,何必留在眼前。”   竟然敢对胤祺下手,真真的好胆子。   “她是隆禧家的姑奶奶。”   只这一条,她的名声,就不能有任何瑕疵。   只能暗地里去收拾她,明面上,她必须干干净净的。   胤熙皱了皱眉,很是不高兴。   以她的作态,合该吃一顿鞭子,赶出去便是。   “宫中一向太平,她也算是个磨刀石了。”   胤熙作为一个上位者,以后肯定不是做一个娇公主,草草的嫁出去了事,所以最基本的情绪管理,就必须要到位了。   他们两人对胤熙格外娇惯些,毕竟这些年,三个小子一个姑娘,与众不同的那个,得到的待遇也是与众不同的。   她的用意,胤熙也是懂的,可是想着那次胤祺发高烧,小猫一样的哼唧,就那样软软的躺在她手里,她就难受的紧。   恨不得将乌林珠千刀万剐,也不定解恨的。   胤熙话锋一转,又说到真珠上头去,原本这么个小宫女,是不会在主子嘴里出现几次的。   可谁让人家有本事呢,一举得男,太子抱着那小子,笑的合不拢嘴。   有了这个小阿哥,这太子一脉就有后了,自然跟旁人不同些。   这个旁人包括了,除他之外的所有皇阿哥。   瓜尔佳家的人,曾经派了阿林保的妻子,火烧火燎的进宫,以四嫂的身份,很是一番劝诫。   “三阿哥也该早日放了房里人,哪怕添个格格呢,也是多个后了。”   顾夏看着这位四嫂,她穿着半旧的青锻褂子,头上的金簪也不怎么鲜亮了。   这是来哭穷的,你都当皇后了,但是对家族没有一点贡献,麻勒吉还是不上不下的,这马上就要致仕了。   下头几个小的,也没人拉拔下。   顾夏看着她,心里有些恼怒,撩开手中的翡翠佛珠,冷笑道:“就是不知道今儿的事,阿玛知道不知道?”   她这么一说,富察氏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在了,也不端嫂子的款,只笑道:“这都是奴才们的一片心意。”   顾夏懒得跟她多说。   只要她稳稳的坐在皇后的位置上,瓜尔佳一族,谁不给三分薄面。   她要是上跳下窜的求恩典,纵然瓜尔佳一族,跟佟家一样,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一番轰轰烈烈,又能如何。   说倒就倒了,还不如细水长流。   麻勒吉就看的很清楚,他当初能做到顺治重臣,遗诏都是他捧出来的,这官场上的事,可比儿孙要清明多了。   午间用膳的时候,康熙就在说这个问题。   “麻勒吉乃是老臣,若不是你拦着,这就青云直上了。”   他信任皇后,自然愿意抬举。   顾夏却摇头,当初谁不说佟家要从汉军旗抬旗,可结果呢,玩完了不是。   哪里是她拦着,麻勒吉拿她当挡箭牌呢。   再一个,她那么多的兄弟,着实没几个有才干的,因此在大开绿灯的情况下,都没有飞升。   不过听说下头的孩子,倒是有几个不错的。   想着想着就远了,顾夏下午的时候就吩咐,要是三阿哥那里得闲了,就往清溪书屋来一趟。   他来的很快,刚下学就过来了。   下午上的是步库课,他额头上都是亮晶晶的细汗,看着顾夏就勾唇笑了笑。   顺手拿着帕子替他擦了,顾夏就跟他说了外祖家几个表兄弟的事,笑道:“趁早带着,接受一下新思想,要不然到时候改起来难受。”   小的时候,越是新奇的东西越喜欢。   这长大了,新奇东西就不行了,会让人觉得三观都被重塑。   胤禛随口应了,这都不是什么事。   看着一排两个小子,抱着自己肥嘟嘟的小脚丫啃,顿时有些嫌弃。   看到他的表情,顾夏顿时笑了。   “你小时候也这样你,不让你吃,你就嗷嗷的哭,让人无奈的紧。”   胤禛顿时跟晴天一个霹雳一样,被炸晕了。   “怎么可能?”   那怎么不可能呢,小孩子小时候,都是一个样的,吃手吃脚,都香甜的不得了。   顾夏看着他那小模样,觉得好笑,就又扔下一个大雷:“你不光吃手手吃脚脚,你还嗦嘴,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咕咕响,能把人笑疯了。”   平常不提的时候倒还好,这一提就把记忆给彻底翻出来了。   “你还吃帕子,吃被子角,跟不给你吃饭似得。”   胤禛:……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胡话。   顾夏哈哈一笑,捏了捏胤祐肉嘟嘟的小脸蛋笑:“你小时候也这么胖,本来鼻子就塌,脸蛋上的肉能把鼻子埋起来。”   胤禛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了,惹得顾夏就笑个不停。   等把顾夏逗开心了,胤禛出去后,径直来到了哈哈珠子的院子。   今儿的事,定然不是无风起浪,总得有缘由。   等他知道是四舅舅做的好事,顿时冷笑出声,这人向来无能,敢在额娘跟前窜来窜去的,打量他们小的护不住?   他也不现发作,等到彻底入了夏,天热起来,这才让人约了四舅舅家的几个表兄出门。   出去做什么呢,摔跤赛马。   这是一项谁也不能怂的活动,必须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天天的叫出来,也不收拾他们,就操练,让他们累的回去连哭爹喊娘的力气都没有。   最胖的那小子,直接瘦了十斤。   这老四不明白,可麻勒吉门清啊,这是为人家的皇额娘张目呢。   他也不管,这感情嘛。这样摔摔打打的,只要熟了心里有数就成。   好在成效也是不错的,月余的功夫,瞧着就精神了,也长进了,胤禛这才罢手。   他也不能对他们怎么着,毕竟额娘在上头看着呢,免得她心疼,可什么都不做,他心里也难受。   这样的处置倒是刚刚好,毕竟对于几个小子来说,这样的上进日子,是非常痛苦的。   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的人,突然间训成这样,胤禛也是下了功夫。   几个小子回府后,还来不及庆祝,就被一道晴天霹雳给炸了。   三爷亲自操练了他们还不算完,又扔到军营里头去了。   那地方跟自己练,也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对此,胤禛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不整的你看见爷就哭爹喊娘,老老实实的,那是堕了爷的名头。   顾夏拿到消息之后,微微一笑,就抛在脑后了,不过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她儿子护着她呢。   这可算是养出来了。   康熙也很是满意,懂的护家人,处置起来又让旁人没话说,最后的结果又是积极向上的。   可比……某人强多了。   太子现在就跪在他跟前,一字一句的为自己辩解。   “儿臣并无此心啊皇阿玛……”   他如今也不过十来岁,身量细长,跪在那里,窄细的肩膀微微耸动,看着有几分可怜。   原是有使臣来,鸿胪寺的安排座位,安排到康熙地界上去了。   这其实没大毛病,唯一的毛病就是,没有康熙的恩典。   那么谁给这个官员的胆子?让他敢做出这样僭越的事。   他也知道,这是一次试探,可他不该试探。   皇帝能给你的,自然会给你,不能给你的,就是不允许你试。   虽然说霸道了些,但是今天这个试一下,明天那个试一下,皇帝的日子还过不过了,脸面还要不要了,这都是大问题。   看向低垂着头的太子,康熙顿了顿,无奈的叹了一声。   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行了,朕知道了。”   知道什么呢,皇上没说,可太子知道,这一茬,已经过去了。   擦了擦泪珠子,太子破涕为笑:“皇阿玛,儿臣最担心的,就是您这个做父亲的,对儿子失望。”   失望了,他就会失去太子之位,你说恐怖不恐怖。   康熙摇头,还是忍不住点了题:“你是太子,往一国之君上头靠拢没问题,但是要找准路子。”   我要抢你碗里的饭,这种路子就不能走。   “嗯。”应了一声,太子乖巧的行礼告退。   等离了清溪书屋,脸上的神色就变得冷硬起来,神色明灭不定的看向书屋的方向。   “你出的主意好,有赏。”   真珠接了话,也跟着笑了。   “是,这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您得把您的困难给摆出来。” 第138章   “多做几套苍色的衣裳。”   顾夏嘱咐着, 苍色相对沉稳一点, 没那么鲜亮,但是增加了灰度,倒是符合她这个年纪。   毕竟胤禛已经开始相看福晋了,她得把长辈范给端起来。   今儿她正好办了茶话会, 邀请了一众贵女命妇进宫相看着,至于康熙看重的好几个贵女, 她都给驳了。   满人相对来说还是少的,然后姻亲圈也是很复杂的, 往上数几辈,说不定都是一个祖宗出来的。   顾夏要严厉杜绝这种问题, 坚决不能有跟皇族有血缘关系的贵女。   哪怕身份差些, 也是不要紧的。   因此汉军旗的, 她也邀请了好些人。   好在现在开放很多, 经过女子学院的熏陶, 大家还是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温婉淑女固然好, 可那一步三低头,迈着小碎步, 低眉顺眼不敢随意瞧人,到底不够大气有自信。   茶话会就在桃花苑中, 妩媚多情的桃花随风而落, 在水面上铺成一条花路。   顾夏看重的是一个汉军旗的姑娘,也是巧了,约莫还是她祖宗呢, 也姓顾。   她们家里不大显,只是国子监祭酒罢了,若是做皇子福晋,地位是低了些。   可她眼神清明,行事稳当。   只是在婆婆的眼里,怎么都是不好的,毕竟瞧着她跟薛宝钗有些类似。   这样的人,就怕她内里藏奸,有自己的本事了,反而对丈夫不上心。   可那温柔可爱的女子,也是有的,又怕她支不起门庭,性子太软和了,和胤禛没有共同话语。   反正她儿子天下第一好,旁人都及不上。   想想也是有些心酸,从巴掌长那么点,好不容易养出来,却要交到旁人手里。   哎。   看着在榻上吃脚脚的两小只,顾夏觉得更心酸,这后头还有好几个呢。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顾夏就跟他说了这个问题。   康熙表示收到了一万点伤害:“这几个小崽子终于能卖出去了,你竟然不舍得?”   两人在这个问题上,一直不能统一,顾夏差点翻脸。   “胤熙也马上要出嫁了!”   康老爷子顿时表示自己受不住,胤熙还小呢,谈成婚尚早了些。   互相伤害的两人,最后气哼哼的对视一眼,背对着背睡了。   等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缠到一起去了。   总觉得相看还是刚刚的事,眼瞧着一眼过去了,胤禛拉着一个姑娘的手,来到两人跟前,说要跟她成婚。   小户人家的女子,大手大脚的,皮肤甚至还有些粗糙。   但是眼神清正,在两人面前也没有什么局促感。   康熙有异议,他的儿子,合该跟贵女成婚,也好有个外家势力,这一看就民女,成何体统。   当着那女子的面,两人都没有说什么,等他一人的时候,难免就要问。   那女子果真是个小农女,就是京郊的,还父母双亡,只剩下她一个。   顾夏:……   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是她有门第之见,这天差地别长大的两人,能有共同的三观吗?   康熙也拧着眉毛,一万个不同意,这都算是什么事。   她不光是个农女,她还是个汉女,就这两条,就做不了皇子福晋。   胤禛也没有说一根筋的非要娶,他就特别佛系:“觉得她不错,还可以,您要是觉得不好,就纳了她也成。”   这个回答,两人都不太满意。   康熙觉得,这样身份的人,连在身边伺候的资格都没有,当屋里人更是天方夜谭。   而顾夏想着,臭小子就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所以,最后胤禛摊手:“儿臣不懂情爱,就谁都行。”   她都已经脑补了娇俏农女三百万字了,结果老三来一句,他都无所谓,你们看着安排?   说起来也是,他才十来岁呢,男孩子向来发育被女孩晚一些,不懂情爱,也是应当的。   “那就再缓缓,不着急。”   说着顾夏又觉得好笑,到底是孩子,看人的时候,就丁是丁卯是卯,不会说带着有色眼镜来看。   “等你看见哪个姑娘,心就砰砰跳,我在给你赐婚。”   胤禛轻轻嗯了一声,有些无所谓。   揭过这茬以后,顾夏挨个关心了一遍,对于她们的感情生活,表示非常关注。   等迎来初雪的时候,胤褆进宫报喜,说是福晋生了格格,七斤二两胖着呢。   这是第二个孙辈,顾夏很高兴,当即就把自己准备的礼送下去。   赤金打造的项圈、手镯、脚环等,林林总总收拾了一下箱子,她还亲手做了一套衣裳。   “额娘的针线有点糙,你回去让丫头多捶捶,松软了更好穿。”   胤褆今年十七了,他喜欢习武,身量相对来说比较壮,这会儿压抑着满脸喜意,看着倒有点意气风发了。   这会儿亲自捧着顾夏做的衣裳,笑的合不拢嘴。   “等福晋出月了,让她来给您请安。”   这几个阿哥里头,就胤褆是小可怜,不比旁人,都有个皇后妈。   惠贵人也机灵的很,一点都不帮衬,她和康熙就会时时惦念着,倒也没吃什么亏。   反正都住在一起,受的同样教育。   这样说起来,生母早逝的太子,相对要可怜一些了。   顾夏想了想,又求着康熙赏下去点东西,哪怕是一颗白菜呢,也是释放一个重视格格的信号。   这点子小事,康熙挥挥手,就让梁九功去办了。   除了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旁人都高兴。   可她却只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还不敢让旁人知道。   太子宫里添了小阿哥,她的压力很大,胤褆占了长,自然也想占了长孙这个长。   那是个庶子,跟她怀的嫡子不同。   可惜了,竟然是个格格。   爷的情况,她看的分明,生母至今还是个小贵人呢,上不了台面,一点帮助都没有。   想要什么,都得自己去拼去抢,可这也不是容易的。   下头的太子,他动都不能动,下头的几个小的,那更是碰都不能碰的。   毕竟皇后是皇上的心肝肉,谁敢碰一下?   护的跟蝎子似得,沾都沾不上一点。   都多大年纪的人了,宫宴的时候,皇上竟然还给皇后剥虾。   这么想着,伊尔根觉罗氏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月子里头,真是哭不完的眼泪,好在爷尚算体贴,没有嫌弃她。   小格格吃饱了,这会儿撅着小嘴在睡觉呢,她就戴着抹额,靠在软垫上,看着窗纱发呆。   这月子里不能见风,捂得严严实实的,连外头的雪色,也见不着了。   也不敢让她劳神费眼的,可不就是干坐着。   这一坐着,就难免想东想西的,思绪纷杂的人难受。   到了满月酒的时候,太子很给面子的来了,还上了贺礼,只不过略坐坐,这就回去了。   只留下一个叫真珠的,说是也生养过,让两人好好聊聊。   一个侍妾,一个福晋,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去,   气的伊尔根觉罗氏肝疼,却又无话可说。   看着花枝招展的真珠,她真真想一巴掌糊上去,突然间的,就有些同情太子妃了,这还没进门了,这小妾一群又一群的,还能被带出来,可真是受宠。   但凡是福晋,就看不惯这些妖妖娆娆的妖精,当你不得不应对的时候,就更加操蛋了。   等到晚间的时候,伊尔根觉罗氏跟大阿哥在说这个事情,不由得相视苦笑。   额娘在宫里也不好过,他们这些小辈,又能如何。   好在他现在已经有差事了,养这一个府,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你日子越艰难的时候,这一颗上进的心,就越发的强烈,他得为福晋额娘挣出一份脸面来。   他就不信,若是有宴席,太子敢让那房里人往老三的宴席上头去。   抹了一把脸,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只要上头那个不跌落云端,想要做些什么,谈何容易。   让真珠来的意思,他们都懂,无非是想借旁人的口,来拉拢他们,顺便走走夫人外交。   他们这里发生的事,转脸帝后就知道了。   康熙有些不喜,对于太子找盟友,他没有什么意见,一国储君么,总得手里有依仗。   可太子太过跋扈了,将旁人都不放在眼里。   这就不成了,让妾室去跟大福晋交谈,这不是胡闹吗?   眼见的就要过年了,顾夏开始盘点该有的赏赐,再没有比她更要小心谨慎的了。   毕竟代表着上意,闹出岔子来,结果是比较严重的。   “今儿又下雪了?”   一般来说,年前那几天,天肯定很好,又是大太阳,又是不刮风的,总之暖的你想穿春装。   这一到大年三十就不成了,不下雪给你看,也要阴天给你看的。   今儿要贴对联,外头下着雪粒子,冰冷冰冷的往身上砸。   顾夏学着剪了几个福字,用的是洒金红纸,出来还挺漂亮的,往窗户上一贴,果然喜庆。   这冬日里到处都是灰突突的,有点红啊绿啊的点缀,可比小清新好看多了。   胤熙也跟着剪,一双拿鞭子的手,倒是灵活的很,瞧着比她还厉害,不是单单的福,外头还有一圈花样呢。   “长进了。”   顾夏笑着夸。   胤熙志得意满,高兴的不得了,咔嚓咔嚓又剪了一堆,被额娘贴的到处都是。   只要是不淋雨的地方,她都贴,甚至对外头的树蠢蠢欲动,怕风吹雨晒的,这才作罢。   胤熙看的黑线,但是心里异常满足,过了年,又给顾夏裁了几身衣裳,绣上芝兰等图案,这才美滋滋的拿来献宝。   顾夏看着她拿来的白绫袄,绣着暗纹玉兰,下头是豆绿色的长裙,这配色还挺好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抽红包 第139章   过了年, 就开始扳指头盼着天暖和,这心里越盼什么, 就越觉得慢。   倒春寒没完没了的, 像是要延长一个世纪。   毕竟胤熙一口气给她做了十来套春衣,她急着上身呢, 可这事急不得, 天公不作美, 这可真是没法子的事。   康熙嫉妒的眼都红了,闺女记得给额娘做那么多, 他这个当阿玛的,那是一个荷包都没有捞着。   净看着皇后气他。   一会儿在那唉声叹气的,说什么这么多,那里穿的玩,一会儿说,天儿怎么还不热,她等着穿呢。   反正一天念叨好几回,都是说她的衣裳。   把康熙快气毁了, 她不管跟他炫耀, 这命妇宗妇进宫, 她也把胤熙挂嘴边上夸。   好么,谁都知道万岁爷家的那两个公主,那是顶顶受宠的。   一时间也带起了风气,把自己姑奶奶的待遇是一提又提,凡事跟着上意走, 那准是没错的。   那书院里头更是人满为患,已经往各地开去了,毕竟家里多个识字的人,那是不一样的。   女子跟男子不一样,想要去学堂,那是难上加难的事。   你说着上头的大姐,只要到五六岁,不会干活不要紧,会喂鸡收蛋那都是个活计。   更别提还有重大使命呢,要照看下头小的,也不说哄多好了,只要带着玩,不哭就行了。   真说能做什么,也是做不来的。   可少了这么个人搭把手,那真是忙活不开了,因此这女娃啊,想要去学堂,倒赔几个大钱,想都不要想。   再说了,还有人觉得女儿早晚要嫁出去,是别人家的人,那再让人掏钱,养一个闲人,那真是没人应。   因此顾夏专门成立了基金,女子去学堂,不要钱不说,还管吃管住,假期也给住,不过要做活,不能白养着。   只要能跳出原生家庭,那就是好的。   刚开始的时候,也就那些养不下去的人,是最积极的。   毕竟少了一张口,等到时候学堂帮着养大了,还敢不养老子娘?   还有很多人舍不得,也不是真的亲香,还是那句话,用的上,排布不开。   顾夏就把妇联给鼓捣出来了,主任是谁呢?小可爱胤熙。   除了她,旁人还真不好揽下这个活。   她新官上任三把火,那玩的是风风火火,她也不好高鹭远,就换了家常的衣裳出去,在城里溜溜达达的,见谁都仰着个笑脸,跟同龄的姑娘聊几句。   东一句西一句的,对这四九城里,可不是有数了。   心里有数,这下面的事都好做了。   她这妇联主任是光杆司令啊,先是在学院里头招揽,只要进了她的社,那就是从九品。   本来没多大的事,就这个,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太子第一个不答应,冷着脸训她:“简直胡闹,……动摇国本。”   以小见大,说她让女子有品阶,这事儿会迎来多么恶劣的影响,转身义正言辞的在朝堂上疏,誓要大义灭亲。   康熙看着他冒火的眼神,知道他是真心这么觉得。   这种政策,确实荒唐。   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的胤熙,打小当男孩养大,凭什么不能有自己的差事。   就算是公主府呢,也有自己的班子在。   不过是从九品,最下等的品阶。   还不等他发话呢,朝堂上就吵开了,毕竟这牵扯到一个问题,胤熙的班子,就有下头这些人的女儿。   重男轻女不假,可也有大半的人,稀罕姑娘。   如今姑娘有了出息,别的不好,这不表态还是做得到的。   好么,这下各抒己见的,那算是吵开了,康熙也不急了,就乐呵呵的看笑话。   这刀割在谁身上,谁痛。   再说了,一个黄毛丫头,能办成这事吗?   不能,说到底还是帝后受益的,这是抬举自己姑娘呢。   倒是让太子红了眼,他是真的难受。   皇阿玛也是他的皇阿玛,可他过得什么日子。   毓庆宫说起来是恩典,实则呢?就是一座精致的牢笼。   他被圈在里头,轻易出不得宫,一举一动都在皇阿玛的眼皮子底下。   他连睡觉都睡不安稳,就担心什么时候招了皇后的眼,一盅鹤顶红下去,一个暴病而亡,就把他打发了。   这年纪大了,更加知道好坏,也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生的才亲。   就像他那小阿哥,长得肥肥的,还是个小秃头,他就稀罕的不得了。   皇后新生的孩子,他也见了,就是稀罕不起来,还想掐死他们。   只要皇后没有孩子,没有依仗,这百年后,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可惜了,对方有七个孩子呢,可真能生。   太子隐隐的还有些羡慕,太子妃要是进门也这么生,他就不怕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上真珠担忧的眼神,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不怕,总是要叫你娘俩过上好日子的。”   他这么一说,真珠就放心了,嘟着嘴撒娇:“能跟在爷的身边,就是福气了。”   太子不算魁梧,甚至身量比较颀长,稍显瘦弱了些。   脸上是常年不见风霜的白皙,挂着柔柔笑意的时候,那真是一个清风霁月的少年,看的人心里都跟着暖起来。   对于真珠来说,他又特别可靠,轻易是没什么话,可答应她的,就没有办不到的。   这么一想,难免又盯着侧福晋的位置了。   子凭母贵母凭子贵的,在宫里根本说不清,都是借力上去的。   太子搂着她,面上却是一片冰寒,若有所思的望着外头的海棠树。   毁了一个人,法子实在太多了,胤熙还是个小姑娘……   他这边算计着,胤熙却不知道,她这会儿高兴着呢,在学院里头摆了摊子,亲自找人。   她找人也有意思的很,一个泼辣的和一个温和的掺着来,再塞进去一个自己人,这三人小组就算定了。   什么时候,要想好御人,那就得三足鼎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两个人比较好统一,三个人,总是难的。   谁还没点自己的小心思了,她那公主陪读都快上百人,真是涨了不少见识。   碰上一个跟乌林珠特别像的,面上一片温婉和善,可延伸里头的野心根本藏不住,就搁在明面上头呢。   她也促狭,就问:“乌林珠,你看她如何?”   乌林珠气的肝疼,偏又无可奈何,勾出笑意:“一切都是公主做主,公主喜欢,留下便是,公主不稀罕,那就只能抱歉了。”   瞧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选伴读呢,标准就是个喜欢不喜欢。   胤熙笑了笑,挽着乌林珠的胳膊,对着那女孩道:“本宫瞧见你就喜欢,进来给乌林珠当个助手。”   两个一样的人凑一起,不信她不憋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哭唧唧:说好的爱我永不变呢,在你手里,孤永远都是反派炮灰。 第140章   在畅春园住惯了,真是不想回到宫里头去。   这一天天拖的, 天又热了, 倒是住园子的好时候。   如愿以偿的穿上夏衫, 都是胤熙给做的, 她自己也做了相似的,母女俩走一块, 倒像是姐妹。   春日里,万物复苏, 花儿盛放,那姹紫嫣红的颜色,格外绚烂。   今儿阳光好, 顾夏和胤熙早一日就商量好了,穿上同款的烟绿底绣白玉兰旗装,手中拿着团扇,溜溜达达的赏景。   柳条青青,桃红两岸, 水波盈盈。   沿着小河往前走,是一个小亭子,早先已经交代过了,这会儿里头摆着应景的桃花茶,并几碟子花型点心。   玉兰片炸过之后,又好生的摆在盘子里,再把洗过的干净叶子摆上,瞧着倒是栩栩如生。   顾夏吃了一片, 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跟菊花酥似得,好好的花朵,裹着面,被油一炸,再撒上糖,那真是又甜又腻,太重口了。   胤熙倒是挺喜欢的,但是也克制的只吃了两片。   “我要管着嘴,省得胖了。”   想想智雅为了瘦上一寸,那真是米饭只吃两口,菜只吃一口,剩下的就喝水,抱着水疯狂的灌。   她问过喝那么多水难受不,惹来智雅幽怨的眼神:“臣女略动一动,就听到肚子里哗啦啦的水声,可谁让臣女胖呢?”   她这么一说,胤熙就忍不住黑线,智雅胖吗?是有一点的,七岁的孩子,肉嘟嘟的小脸蛋,肉嘟嘟的小屁股,瞧着还挺可爱的。   可她自己对这些肉,那是深恶痛绝。   进宫三年了,每天都多吃少动,可惜衣服的尺寸丝毫不见小。   回神之后,看向坐在她对面的额娘,生了一堆孩子了,还是杨柳一样的细腰。   形容红梅,都爱用玉瘦檀轻,可她看着皇额娘,倒觉得她细细的身子,特别适合这个词。   这么想着,胤熙忍不住往额娘身边凑了凑,悄悄道:“额娘,您……”说着用眼神扫了一下顾夏的胸:“这是有什么秘方吗?”   又鼓又挺,看着可好看了。   胤熙表示非常羡慕,她呐,在同龄人中,个子是拔尖的,那胸一马平川的,跟十岁的孩子似得。   顾夏:……   “没有秘方。”揉出来的。   看她一本正经的神色,胤熙有些狐疑:“真的?”   “唔,嗯。”顾夏扶额,孩子大了,都知道好面子了。   “没事,额娘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这么小,等你成亲就好了。”   顾夏想了想,这么说也是没错的。   胤熙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这成婚后就能好。   这问题还真有些不好说,顾夏想着,要找妇科圣手,著出一本女性常识书来,要不是胤熙问,她都忘了这茬。   “交给你一个任务。”   想了想,还是交给胤熙来办,她是女孩子,知道她这个年纪有什么疑惑,这样整理成册,倒是合宜。   未成婚的少女,和已婚妇人的情况分开来,各有各的点,没有经历过,合在一起,少女们也看不明白。   说起这个问题,就不得不说成婚比较早的问题。   这时候是真早,多年的战乱,让大清人品极具降低,包括各种大屠杀,这时候还没有繁衍出来,再加上满人的影响,这成婚时间是越来越早了。   康熙和孝诚皇后大婚的时候,两人勉勉强强算是十二岁。   康熙八年的时候,生了嫡长子,一直身子都不大好,没养几年就夭折了。   问题是他们不是特例,而是寻常,大家一般都是这个岁数成婚的。   晚一点的,也就十五六岁。   这都是儿童呢,还结婚生孩子,跟胡闹似得。   晚间就跟康熙说了这个问题,他若有所思,毕竟丧子的痛,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没有人提还好,这要是有人提,可不就老是往这上头想。   是不是两人年岁太小生孩子,所以夭折率才这么高的?   “您往外头看看,是不是年岁小生孩子,经不得一点风吹,总是虚弱的紧?”   顾夏循循善诱,“这大人都还是孩子呢,身体还没长成,哪有营养给孩子?”   这么一说,康熙就叹了口气。   “这早点成婚,能多出一辈人来,你说怎么办呢?”   没人,这地就没人种,这工就没人上。   人人人,他恨不得会捏小人。   顾夏白了他一眼:“祖宗杀的时候,跟割韭菜似得,一点都不心疼,你这会儿急着要人、”   那肯定是没有的。   “嘘。”子不言父过,这祖宗的过错更不能说。   “我知道您的顾虑,可这事已经做了,总得揽下来,才叫人说一声大度。”   康熙:……   他心里是有这个想法的,早先地动的时候,已经上过罪己诏了,再一个,夭折那么多孩子,说句心里话,他也觉得是祖先造孽,这才应在子孙身上。   要不然养一个死一个,他暗地里红了多少次眼,对着烛火到天明又有多少。   那都是他的孩子,是他的血脉。   抱着他们僵硬的身子,他的心都跟着冰冻起来。   “唉。”康熙叹了口气,将顾夏又往怀里搂了搂。   “这关乎国策,朕再想想。”   选秀都是十三到十七之间,一般都是小的,很少有年纪大的。十六都算得上是老姑娘了。   顾夏也不催他,只又提了一句:“汉人成婚也没这么早的,为的什么,你也想想问问。”   哪有十二三结婚的,就是十四五,那也还小呢,肩膀骨盆都没长开,不好怀也不好生,生下来也难养。   才说了年岁小,生孩子不好养,太子那头的大阿哥,就夭折了。   不过是病一场,谁也没在意,又没发热,也不怎么哭闹,就是爱睡了些。   昨日看着还有些好转呢,一夜睡醒,早上摸着就有些凉了,估摸着是半夜没的。   可把真珠给哭的,魂都没了。   太子也有些崩溃,眼眸中闪过狠厉,抱着小阿哥的襁褓,就跪在清溪书屋的门前。   把康熙气的不轻,他这是要说法呢。   “叫他进来。”   一国储君跪在那,旁人只会说他做老子的不慈,再多想一些,指不定怎么想呢。   毕竟连太子都没法子,只能跪在那,等着皇上给做主。   那除了皇后,还能有谁?   太子进了书房,跪在那就红了眼眶,喊了一声皇阿玛,就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丧子之痛,康熙经历的很多。   看他这样子,心里就起了三分怜惜。   亲自把他搀起来,按到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紧紧抱在怀里的襁褓,也跟着红了眼眶。   这是他的长孙,都会叫法法了。 第141章 章   太子并没有多说, 只缅怀一番自己早夭的孩子, 就踏着晓露清风回了自己的院子。   真珠仍是他走时的姿势, 呆呆的委顿在地, 眼眶红彤彤的,形容狼狈。   “爷。”声音嘶哑的喊了一声, 就见太子大踏步走了进来,将手中的襁褓扔到地上。   那大红的襁褓在视线内缓缓跌落,像是一个痛苦的开关,让真珠瞬间嚎哭出声。   “留着它, 就是这会儿用的?”   她不知道这问的是襁褓,亦或者是她的孩子。   狠啊恨的, 在她心里翻腾,那是她十月怀胎,日日期盼生下来的孩子。   他可以不喜欢, 可为什么连个活命的机会,都不给呢?   太子神色冰冷,坐在太师椅上发呆,听到她的问话,扭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又开始发呆。   室内一片压抑的寂静。   这会儿天边泛起鱼肚白, 微微的光亮偷过来,太子用指腹掐灭烛火,微微的灼烫,让他瞬间回神。   “没有的事。”   这样的回答, 显然并不能让真珠满足,她慢吞吞的应了一声,还未起身,就听到门口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那是很婉转好听的声音,如同夜莺轻啼,带着淡淡的哀怨。   透过门缝,就这么钻了进来。   这个声音,旁人觉得好听,她却觉得犹如跗骨之蛆。   她的孩子没了,那贱人竟然还来邀宠。   果然,就听外头传来空灵好听的声音:“太子爷,您节哀啊。”   真珠猛然回头去看,太子的神情有些奇怪,眼神中完全含义,复杂的她有些看不懂。   杏黄色的衣袍从面前一闪而过,接着是两人喁喁的说话声,紧跟着便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回眸看向地上的大红襁褓,真珠露出一抹怪异的微笑。   他们这里恩爱纠缠的,顾夏却掂着鱼竿,带着斗笠,说什么也要把午餐给钓上来。   清溪书屋后头有一条河,引得外头的活水,里头撒了好些子鱼苗,不当差的时候,谁都可以去抓。   有模有样的坐在小马扎上,顾夏看着瓶子里头的蚯蚓,怎么也下不去手。   太恶心了,纠结在一起,不停的扭动。   “拿馍花来。”换了东西的后果是,她一条鱼也没有抓上来。   最后还是胤禛拿鱼叉给她弄了好几条,专门捡黄刺鱼,这东西刺少,又是极鲜嫩的。   顾夏现在越来越任性娇气,那鱼刺要是多一些,她就不耐烦吃了。   最后又抓了一只草鱼,这个做酸菜鱼最好吃不过。   “好能干哦。”顾夏双眸带着星星,一个劲的夸胤禛。   不管孩子都长多大了,在父母心中,好像还是当年那个蹒跚学步的幼儿,随时会冲着你张开双臂求抱抱。   胤禛轻轻的嗯了一声,挽着袖子提着鱼,就往小厨房去了。   他的手艺很好,很得顾夏的心,她有时候随口说了一句想吃什么,做孩子的,就能替她捧上餐桌。   胤禛很白,跟顾夏一样白,像是自带柔光似得,本来为了捉鱼,穿的就是青色的细棉长衫,这会儿卷着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骨节修长的手指翻飞,快速的处理着食材。   顾夏替他烧火,胤熙在一旁洗酸菜,猛眼一看,倒不像是皇后阿哥公主,倒像是寻常的百姓家了。   “这是教你们最基本的生活技能。”可不是我偷懒。   顾夏的眼神中,透露出这个意思。   胤禛包容的轻笑,让顾夏微微有些脸红,这孩子长大了,越来越有暖男的趋势了。   看来她以后会是一个恶婆婆,毕竟这辛苦养大的儿子,转瞬跟一个女子卿卿我我双宿双飞,这也太心酸了。   好像昨日还拉着胤禛的小手手感叹,今儿就到了他成婚的日子了。   按照礼节,她和康熙是没有办法参加皇子的婚礼,可是她不甘心,看不到孩子结婚,这心里就缺点什么似得。   康熙自己也蠢蠢欲动,最后两人商量商量,愉快的罢工,往贝勒府上去了。   这些制式婚礼,并没有什么看头,也不会有司仪放一些悠悠的歌曲,说着感人肺腑的话语。   更多的是庄严肃穆。   两人离了一人身的距离,手中拿着大红的绸花。   顾夏的双眸有些湿了,转眼间,胤禛就十八了,成了一个大人,宽阔的肩膀能够扛起重任了。   康熙的眼圈也有些红,胤禛是真正意义上,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从月子里,到这么大,时时刻刻都有他的参与。   长大了,站住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看向坐在贵宾席上的太子,那苍白的面色,阴沉的眼神,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让康熙心中有些不舒服。   这孩子,一年比一年左性。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顾夏就赶紧起来,穿上秋香色的旗装,仔细的上妆后,就等着小两口来。   原本还想着,她会是一个恶婆婆,真到了这一天,她才知道,哪怕是为了孩子呢,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胤禛牵着福晋的手,缓缓而行。   福晋个子高挑,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容长脸,长长的眉,忽闪的大眼睛,很有灵气。   眼角眉梢都带着些微羞涩的笑意,却也落落大方。   “是个好的,瞧着就稀罕的紧。”顾夏拉着她的手笑,之前也见过几面,略说过几句话。   因此彼此有些了解,知道她的性子是偏爽朗大气的,这就比什么都强。   如果胤禛有更进一步的可能,那么一个大气的福晋,能容下几个小的,这就是挑对了。   富察氏有些拿不准这位尊贵婆婆的意思,偷眼去看胤禛,他玉白的手指搭在篮釉的茶碗上,说不出的好看。   偏偏眉眼低垂,一点往这边看的意思都没有。   顾夏望着,心中就有数了,显然两人之间还不错。   她也没说什么给爷开枝散叶的话,只笑着叮嘱:“你是知道本宫的,最是护短不过,这小子要是不顺你的意,尽管告诉皇额娘,帮着你收拾他。”   火烧到自己身上了,胤禛才有些无奈的抬眸:“皇额娘,您说什么呢。”   富察氏抿着唇笑,这话她也就是听听罢了,这儿子是宝,儿媳是草,额娘给的金科玉律,应是在她耳边念叨了一个月,睁眼闭眼都有人念叨。   记得清楚的很,哪里会把客套话当真呢。   不过这个婆婆也是真的有意思,能说出这么一番话了,她听了就高兴。   从皇后这出去,还得去皇上处,完了再去太后处,都要走一遍,最后去了太子的院子,跟太子略说了几句,这就走了。   毕竟太子至今尚未成婚,也没个能接待女客的女主人。   他们不过是例行公事,太子的心里却难受极了,这些年来,他的大小动作不断,皇上却丝毫都不放在眼里,并没有什么动作。   这让他存在侥幸心理,心底各种想法,都浮上来了。   等到回了自己的院子,富察氏就开始跟胤禛嘀咕:“太子爷……”   “嘘。”话还未出口,唇上就搭上一根火热的食指。   富察氏绷了一早上,脸还是忍不住红了。   “爷。”娇嗔的喊了一句,就见胤禛正色道:“看破不说破,这道理都忘了?”   赶紧摇头,富察氏歪着头笑:“叫妾室们出来,也该见见姐妹们了。”   她是真的不在意,爷们愿意给恩典,抬举着就成,霸占着爷们,她也没有着能力。   胤禛一噎,险些恼羞成怒:“胡闹。”   他哪来的妾室,额娘看的很紧,就怕他胡来,到时候喜欢上福晋,中间却隔着许多人。   当初尚小的时候,额娘就说了,他们这样的身份,一年换一个福晋,旁人也不过略有微词罢了,可人家抛弃自己的原生家庭,毫不犹豫的投入你的怀抱,他就应当负担起他自己的责任。   再加上他对女色,处于可有可无的态度,因此还真没有房里人。   看着福晋惊诧的樱唇微张,胤禛觉得,是时候给她一个教训了。   少年沾了荤,在这上头就有用不完的力气。   两人胡混了三天,富察氏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说没有妾室,是真的没有妾室。   连个房里人都没有。   其实旁人对皇后独宠,还是颇有微词的,说什么的都有。   只不过不敢当着皇后的面说罢了。   可经这一遭,她觉出她的好来,若不是她拦着,已经这么大的皇阿哥,怎么可能没有房里人。   顾夏还不知道有人在夸她呢,她这会儿愁的跟什么似得。   缘由在她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来个白龙鱼服的时候,发现了暗藏的一些危机。   一家人愁啊,愁眉不展的,抱着孩子急的跟什么似得,她嘴闲,问了问,才知道根由。   这孩子最近有些不舒服,有些吓着了一样,总是哼哼唧唧的哭。   老人就拿了偏方,说是用针扎甲床,一直到甲根,只要有水出来,那就是体内的寒邪发出来了。   偏这一次不管用了,十根指头扎遍了,还是哭闹。   顾夏当时就有些无言以对,她总觉得那所谓的扎出水,是组织液流出来了。   她给孩子诊治后,这才回宫,可心里有些不舒服。   想起来前世儿童时期的痛苦经历。   那是壁虎蒸蛋也吃过,溏鸡屎蒸蛋也吃过,她妈信誓旦旦的,吃了准好。   偏方多的很,骗孩子的话,那是一套一套不带重样的。   还总结了很多经验,什么时候吃什么,那是说的振振有词。   肚子疼了,就捏蝴蝶骨里头的筋,越疼好的越快。她宁愿肚子疼着,也不想被提筋。   现在这时候,只怕会更多,今儿不就碰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今天是圣诞夜,一看日历是平安夜,那也发红包雨啦,祝大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第142章   大福晋又传喜讯来, 说是有了, 只是月子浅, 不敢怎么声张。   可她这里,怎么也得说一声的。   顾夏记得,她一连生了四个还是五个格格, 后头才生了一个阿哥来着,具体站没站住,那就不记得了。   既然来报喜, 她就寻了由头赏下去。   晚间康熙回来的时候, 顾夏还一本正经的说:“老大年岁也不小了, 是该有个稳定的差事养家了。”   那么大的府邸, 养起来可不容易。   康熙摸了摸顾夏的脑袋, 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顾夏唰的一下, 脸就黑了, 这人也太讨厌了。   看见她是这个反应,康熙一下子就笑了。   顾夏呵呵笑了两声, 幽幽的开口了:“您是不爱我了吗?”   康熙一噎, 这怎么扯到一起的?   玩闹了几句, 两人正色, 康熙才叹了一口气, 幽幽道:“朕已经着手在安排了, 只是心里有些犹豫。”   既然已经开始安排,她也就不再多问,躺到床上, 分分钟就睡过去了。   她现在开始将目光转向胤祚、胤祉两个淘小子,他们也就比胤禛小那么点,该开始相看着了。   这礼仪准备什么的,没个三两年准备不出来。   关键这京中贵女刚扒拉一波,这又要拨拉第二波,可真是艰难。   好在也不着急,慢慢的瞧着就成。   只要他们两个没定下,那适龄的姑娘,就没几个敢擅自出嫁的。   这么想着,难免想到大公主身上去,她现在也还没定下,是个问题。   因此叫了荣贵人进宫来,说说看,她是个什么想法。   她记得这大公主是抚蒙了,好像是嫁给孝庄的闺女的孙子,虽然说出了三代了,可还没出五服,非常挑战她的三观。   以现在大清的强势国力,是不需要公主抚蒙了,大公主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也该相看起来了。   荣贵人来的很快,路上心惊肉跳的,皇后等闲不见她们,这距离远了,难免就不了解,心里也就隐隐的有惧怕。   当听到说叫她来是关于大公主婚事的时候,心中更加忐忑了。   前朝公主,多是抚蒙的多,而现在呢,宫里就两个公主,固伦公主就不用说了,那是定然不会抚蒙的,可她的公主就悬了。   当听到她自己可以献上名单,由帝后勾选的时候,她由衷的感到感激。   至于皇后提的小小条件,也就放在心里头去了。   不许找姻亲故旧,沾亲带故什么的,这是小意思。   *****   时光匆匆,易把人抛。   转眼间,两人鬓边已染上白霜,顾夏满头华发,脸上也不再光溜溜的,隐隐的皱纹丛生。   看着胤禛穿上明黄的龙袍,在山呼万岁声中,缓缓登顶。   小老头和小老太就穿着平民衣裳,含笑离开了皇宫。   胤熙牵着额驸的手,凶巴巴的拦路:“阿玛额娘,要带上我们一起。”   一个个都是大人,怎么这么不省心,要是三哥知道他们偷溜,还不得炸了。   事实证明,胤禛确实炸了,在他去拜访太上皇,和太上皇后的时候,下头伺候的人眼神闪烁,语焉不详。   被他逼问急了,才说两人已经跑路了。   顾夏和康熙愉快的甩掉胤熙,云游四海去了,看看他俩亲手建立起的大清江山。   不走也是不成的,胤禛也四十多了,只要有太上皇在,他做什么都不方便。   这下头的老臣,都是康熙一手提拔上来的,不管如何,都是有面子情在,那胤禛怎么施行自己的政策?   再说三年不改父道,他不在,有些改了也就改了,他在,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改的。   在宫里、园子里活了一辈子,跟自我圈禁没什么两样,也确实该好生自由的活几年了。   几个孩子也都大了,孙子都有了,也没什么可操心的,是好是孬,都是他们自己的日子。   况且皇后将他们养的很好,一个个家庭都属于比较美满的,就更没什么牵挂了。   太子越是年纪上来,就越是左性的不行,在窥视帝踪的时候,就被他给废了,这些年也就当个寻常阿哥,至于封赏,那就是新君的恩典。   他对胤禛放心的很,不是那容不下人的。   所以两人毫无负担的,提着自己的小包裹就跑路了。   现在真的是不可同日而语,出门特别的简单方便,毕竟有呜呜呜的蒸汽火车坐,哐咚哐咚的声音,特别有节奏感。   顾夏双眸含笑,心中满意极了,大清这一片盛世,国泰民安,后世总不会再因为比旁人落后太多,而遭受那些屈辱了。   只要这样,也不算她白来这一遭。   春日风光无限好,杨柳依依,桃红流水,隐隐有暗香浮动。   望着身边同样老迈的康熙,顾夏勾唇笑了,今生有幸遇见你,愿来生仍旧相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头还有番外,么么哒。祝大家圣诞快乐,红包雨走起来。 第143章 番外一   清溪潺潺, 桃花随风飘零。   隐隐有野兽的吼叫声传来, 忽近忽远,给人带来一丝压迫感。   顾夏蹲在清澈的小溪边,看着里头的游鱼发呆。   她穿越到清朝之后, 又穿越回来了。   在她刚跟老公结完婚的这一天。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预料,好像是在一瞬间,天地就产生了异变,蓬勃的灵气在天地间散发, 无数人瞬间晕倒在地。   而她就是其中一员。   附近不知道怎么的,有一只老虎, 上来叼着她就走。   正想着,那老虎就又要来给她洗脸了,黑线的将它推到一旁, 顾夏摸着咕噜噜叫的肚子想,她这以后该怎么谋生呢?   再让她做一个累死累活, 一天24小时待机的小职员, 她是做不来了。   那些年,着实被康熙宠的不成样子,差点就废了。   想起他, 心里不免有些酸酸的,这都是什么事。   唔,她是在婚礼上,穿着美美的婚纱,幸好婚礼已经结束了, 倒是抓着手拿包。   看了眼手上亮晶晶的钻石,还没有米粒大,当初她是很高兴的吧,觉得自己嫁给了爱情。   将手指上的戒指取下来,正要扔下水,想着到底快上万了,还是放到包包里头,到时候卖了也成。   摸了摸乖巧候在一边的老虎,顾夏跳到它身上,轻喝:“走,回家。”   谁知道却被咬住了裙摆,往桃林深处拖去。   顾夏从善如流,跟着它慢悠悠的走着,脚上的高跟鞋穿着不大舒服,索性脱了提在手里。   老虎停了,她也停了。   看着水潭中央出神,仿似在一刹那,便从无到有的生出许多青莲来,在一瞬间开花结果。   恍然间,还有清音阵阵,暗香扑鼻。   在老虎的示意下,顾夏涉水去,摘了两个莲蓬,还捉到一条睡觉的小青蛇。   和老虎一人一个,将莲蓬给吃了,连外皮都不放过,跟青玉似得,吃起来还挺好吃的。   感受到充沛的灵气,顾夏打了一个饱嗝,这才骑在老虎身上。   老虎一声长啸,带着她如同风驰电掣一般,又回到了城市。   才过去那么一会儿,帝都就有了明显变化,花草树木疯长,就连猫狗也变成巨无霸了。   她拿出手机,上网搜索了一会儿,说是现在伤亡人数不断增加,主要是因为大家昏倒的突如其来,导致交通事故比较多,再一个是宠物带来的震撼,匆忙间踩踏而死。   回到家之后,父母都不在,她赶紧打了电话,就听老妈李春荣气势汹汹的开骂了:“等会儿你就跟那龟孙子离婚去!”   “好。”   也没问缘由,顾夏直接答应了。   老妈一向斯文,总是像个端庄的大家闺秀,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气成这样。   跟他们说了自己已经回家了,老妈就让她在家等着,一会儿就回。   回来之后,还气的不行,苦口婆心道:“你别怪妈多事,实在是他不像话,你被老虎叼走了,你爸那怂包还追了两里地呢。”   “不许笑!”李春荣没好气的骂了一声,这才接着说道:“他那人不行,大家都害怕,他要去追的时候,他妈一个眼神,他就不敢动了,这样的人家,你嫁进去就等着受罪吧。”   老虎是可怕,可你是她老公,竟然因为妈一个眼神就不追了,这婚后日子能好过?   顾夏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趴在李春荣肩头就笑:“我都不气,您也别气了,反正还没领证,就这样掰了吧。”   这话一说,她爸爸顾升顿时高兴了:“好好好,我给你舅舅伯伯打电话,把那嫁妆都拉回来,捐到福利院去,咱不要了。”   没得看着糟心。   这时,小青蛇在她手拿包里头乱撞,顾夏打开手拿包,把小青蛇放了出来。   捉住它,也是因为它跟莲蓬的色泽太像了,那种不似凡物的感觉,而且隐隐的还有一种怜惜感。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   小青蛇:??? 第144章 番外二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 李春荣制止顾夏直接要去开门的手, 透过猫眼看了看,见外头是某个男人,顿时冷哼一声。   这么眉毛不是眉毛, 眼睛不是眼睛的神态,让顾夏瞬间了解到,外头的到底是谁。   说实在的,一日夫妻百日恩, 原本还是有香火情在的,可她不耐烦应付那婆婆了。   你们母子情深, 你们两个一起过日子,何必来祸害她这好人家的姑娘。   扯了扯唇角,顾夏冲着她妈摇了摇头, 示意老虎去开门。   经过短暂的相处,她已经确认了, 这老虎崽崽的智商怕是不低, 现在还有愈加聪慧的趋势,还能跟她有简单的交流。   宋颂对着打开的门,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整理表情,露出歉意中带着期待的眼神。   那一瞬间的不妥当,他也是有些后悔的。   可那是他妈,除了顺着,他能怎么办?   谁知道迎面就是一张冷漠的虎脸。   宋颂吓了一跳, 对着老虎后头似笑非笑的顾夏露出个笑,只不过到底被吓着了,看着有些扭曲。   还不等顾夏怎么着呢,小青蛇就直立起来,对着宋颂一个劲的吐信子,嘶嘶声不绝于耳。   “乖,不能吃,脏。”摸了摸小青蛇的头,顾夏轻笑。   宋颂一噎,他身后也闪出来一个瘦小的人影。   不是宋颂妈又是那个,她很瘦,眉心有几层褶皱,再加上下撇的法令纹,瞧着苦大仇深中,带着几分刻薄。   一双三角眼上下一打量,就要先声夺人。   话刚出口,就被顾夏气了个半死。   顾夏跟她也相处十年了,还能不了解她的德行,肯定是先兵后礼,骂一顿再说几句好话,她儿子不用怎么着,这事儿就过去了。   她是听都懒得听,直接回身往沙发上一坐,给自家爸妈倒了茶,这才冷笑着开口:“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我呐,现在看不上你家软蛋儿子了,打算跟他离婚,正好呢,还没领证,给你通知一声,也算是全了礼节。”   这话李春荣听着痛快,妈个鸡,她闺女被老虎叼走了,这老公要追迟疑就算了,婆婆一拉就不去了,她咽不下这口气。   当初她还觉得闺女胡闹呢,非得挑了日子去领证,办酒领证一起多热闹。   现在又觉得庆幸了。   宋颂妈却觉得接受不了,把脸一抹,大刀阔斧的就像开始跟他们谈判。   顾夏没有理她,把视线放在宋颂身上,他这会儿被两只盯的冷汗都出来了。   一时无暇他顾。   她难免也有些出神,他真是一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对她也豁得下面子,给她洗脚洗衣服,照顾的舒舒服服的,家务什么的都抢着干。   就一点不好,是个妈宝,这当妈的皱皱眉,他就成怂包了。   她那时候想着,人都是两面的,能这么顾家,又没怎么跟她红过脸,都是她任性的吵吵,那么耳根子软一点也是无所谓的事。   可惜了,最后跟他生孩子,命都丢了。   这一次也是,在性命垂危,不能确定的时候,对方选择了听妈的。   没有爱情滤镜之后,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一坨臭狗屎。   青蛇和老虎看他,越看越不顺眼,凑得越来越近,甚至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口水滴答的。   宋颂妈也有些坐不住了,她看着也害怕啊。   正要张口,顾夏打开了电视机。   央妈正在科普现在的情况,说是高武新时代来临了,重点介绍了无害性之后,让有资质的人进校学习。   什么样的人有资质呢,就是当天晕倒的人。   “以后呢,有我的地方,你麻溜的滚蛋,咱俩就各不相欠了。”说着就冲着老虎摆摆手,它顿时凶相毕露,吓得宋颂和他妈拔腿就赶紧跑。   宋颂心里还有些难受,他是无法理解的。   顾夏却忍不住笑出了声,啪叽亲了一口大老虎,又摸了摸小青蛇的头。   转瞬却有些忧伤,这人海茫茫的,去哪里找康熙呢,他有没有跟着一起来?   都是未解之谜。   带着倒刺的大舌头糊在脸上,顾夏嫌弃的一推:“不许给我洗脸,我洗过了。”   她今天早上掰着老虎的嘴,硬是给它刷牙十分钟,收拾的香喷喷的才作罢。   她跟老虎亲密点,小青蛇就在一旁嘶嘶叫,还用尾巴拍地,非弄出响动,让她看到才成。   可她敢给老虎刷牙,不敢给青蛇刷牙啊。   这新闻上因为跟蛇玩,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了。   青蛇气炸了,啪啪啪的用尾巴拍地,一副我很暴躁的样子。   看的顾夏更不敢靠近了。   宋颂回家后,越想越难受,两人结婚,自然是在情最浓的时候,可他今天看着顾夏,觉得陌生的很。   对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残渣。   没有一点温柔小意,更别提爱意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做了一夜的梦,连着做了一个月,让他的精神越来越差,也越来越恍惚。   看的宋妈难受死了,一个劲的骂他没出息:“不就是一个女人,没了再找,这么浑浑噩噩,多大的出息?!”   要她说,不会做家务的女人,那能是好女人吗?   每次过来,还真跟做客一样,翘着手等吃等喝的,端个碗,自己没出息的儿子,都怕她烫着,可见独处的时候更过分。   因此就一个劲劝:“妈明儿就给你再找一个,这个分了也好,我就不喜欢,可惜我的钱啊,全打水漂了。”   她说的热闹,宋颂却依旧在出神。   想到梦里的情景,他就有些窒息的痛。   “别说了!”   宋颂难得反对他妈一次,捂着闷痛的胸口,好像接到母女双亡的那种窒息感,仍在继续。   他妈不是说了吗,生他的时候,就在厂里干活,觉得痛了,这才回家自己就生了,过后哪有什么月子,带孩子洗尿布做家务,那是一把抓,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再加上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哪里会出问题。   可梦里就是出问题了,两个都没有救回来,等他从帝都赶回来的时候,母女俩都火化了,连葬礼都没有等他。   明明只是一个梦,却让他觉得那是真实的一生。   后来呢,他跟他妈闹翻了,老死不相往来,两人之间隔着一条人命,哪里能坦然。   因为精神不能集中,他的项目也黄了,人生就是起起落落,有时候落下去了,他再也起不来了。   作为一个鳏夫,就那么过了穷困潦倒的一生,像一条该死的丧家之犬。   他这边痛不欲生,顾夏的日子却越来越嗨。   因为她惊奇的发现,她的绿液还在,而且依然是满级,一天十个绿液果冻,简直美滋滋。   没几天的功夫,就把她养的溜光水滑,颜值直线上升。   再加上几十年的皇后生涯,气质也变得格外不同。   顾夏想了想,最后还是义无反顾的投入网红之路,希望她混出头之后,能让康熙看到她吧。   她也想过进娱乐圈,但是她们家只是小康,能力平平,这进去虎穴,她怕撑不住。   再说她不会演戏,网红圈的门槛也低一点。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出名堂来,谁知道跟父母一说,遭到了他们强烈的反对。   觉醒者和正常人的比例在百分之一,父母的意思是,让她先去学校,看看学些什么再说,别急着赚钱,他们两个还年轻,再养一段时间家,那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她上了好些年班之后,又被塞到学校里头去了。   带着老虎和青蛇一起,开启了短暂的校园生活。   进去之后呢,先是学古文,从背熟三字经千字文开始,看了课本之后,顾夏有些懵,这些她全都会啊。   在大清的时候,这些老师傅都教过她了,说句倒背如流也不为过。   因此找了老师说明情况,考察一番之后,果然没说空话,了解的很深刻,比临时找出来的老师还厉害些。   那老师也是个惜才的,直接写了一张条子给她,让她往上级报道去。   关键这只有个地址、电话,这上级做什么的,具体什么情况,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尽管去,具体我也说不好,反正上头交代下来,有好苗子都送过去,我想着,应该跟小学差不多吧。”   那老师说的很和蔼。   顾夏黑线,所以这教三字经的,就是幼儿园了?   一把年纪来上幼儿园,那心情很复杂了。   回去跟父母商量了一下,看要不要去这个地址,大家对老师这个职业,还是很有好感,信任度也是比较高的。   其实顾夏不怕,前世她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那也是很刻苦的。   但要是什么坏人,远远的狙击她,她也没招了。   李春荣当即拍板,就要给顾夏的舅爷打电话,好歹是体制内的,验证真伪是可以的。   对方的意思是可以去,甚至还交代:“金家的太子爷也在里头呢,别冒犯了,离远点就成。”   “那就是个二愣子,有点傻。”   顾夏还没问,他就又补充道:“缺了一魂一魄,算定明年归位,他资质是最好的,家里又显赫,等闲别去招惹。”   不过他对顾夏还是很放心的,知道她不是轻狂的性子,也分得清楚轻重。   听到金这个姓氏,顾夏的心中就是一跳,爱新觉罗的汉姓之一,不就有金吗?   是你吗?无端的,顾夏对小学之旅,变得期待起来。   上网搜了搜金家太子爷的信息,透露出来的很少,反而能看到他弟弟,经常活跃在微博上,被称为全民老公,堪称流量担当。   和康熙相似的眉眼,让顾夏对他颇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 =很多小天使反应完结的比较仓促,其实按感情线来说,已经写的很圆满。   事业线是辅助的,强国线也只是附带的,略微提了几句,辜负大家的强国期待了。   所以看到大家的反应,我也比较吃惊,毕竟这只是一个恋爱小甜文,挨个么么哒。 第145章 番外三   学校不大, 就征收一个四合院,这就开展教学了。   据说基地还在建, 这刚发生的事, 谁也不能提前预测不是。   顾夏满怀期待的去了, 并没有发现那位金家太子,就老老实实的跟着老师学习。   如果康熙也跟着穿越了,那么她早晚就能见到,如果没有, 那她——就该哭了。   不过, 谁也没有想到, 机会来的这么快。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他们这二十多号人, 正在训练, 不过除了她之外,剩下的只有五个女孩子, 剩下的都性别男。   男女不平衡的时候,总是要搞事情的。   这一次也是, 同行的小姑娘叫燕梦云,长得那叫一个美, 胸大腰细屁股翘, 一双大长腿又白又直, 引得好几个狼荷尔蒙爆棚。   这不就出事了,为着美人一个笑,火气不小的小年轻打起来了。   资质看得见摸不着, 都觉得自己是上天的宠儿,谁也不服谁。   燕梦云又是个经典的软妹纸,见这事先是懵了,也没个决断的能力。   可这是雄性竞争雌性呢,她也没好意思掺和,就是燕梦云拽着她的衣摆不撒手,小眼神可怜巴巴的。   顾夏一口气梗在心里,朝着打架的两个人看过去,不说资质了,就这一言不合打架,不顾当事人心情,就不是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走吧。”牵着她软软的小手,顾夏决定来个眼不见心不净。   还没走远呢,远处的两人也不打架了,直接来拦了。   顾夏正要理论,就听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啧,这是做什么呢?”   回头一看,一个男人斜靠在墙上,斜睨着眼望过来,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顾夏心中有些失望,康熙是温和的、睿智的、淡然的,独独没有这样跋扈的时候。   只那声音着实像,猛一晃神听到,还以为是康熙在说呢。   他一出声,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好像是猛虎出闸,让旁人都偃旗息鼓臣服下来。   那男人挑了挑眉,看向闹事的两个,吐了一口气,缓缓道:“还不滚。”   等他请啊?   作为被英雄救美的那个美,顾夏就问了别人,他是谁,实在跟康熙相似的声音,让她无法释怀。   谁知道别人说,这个就是传说中金家的太子爷,金三爷。   具体叫什么名字,人家不透露出来,旁人也无从得知。   从这天之后,顾夏时时都能看到传说中的金三爷,只不过两人并不接近,也不说话,偶尔眼神交汇。   又过了一个多月,总算是熟悉了点,知道的信息多了。   也知道他的一些喜好,没有一样跟康熙重的上,她也就死了那条心,不再关注。   “唔,这是什么?”   顾夏从书包里捞出一直小乌龟,猛一看还以为是假的呢,跟小青蛇一样的青玉色,微微带着透明的微光,还挺好看的。   四五厘米大,小小一只,瞧着特别可爱。   “我竟然开始疯狂捡动物了?”无语的将青玉龟揣到兜里,顾夏愉悦的回家去了。   敲了敲乌龟的头部,顾夏冷笑着威胁:“你就乖乖的,不然把你炖成一锅王八汤。”   某龟:……   你这么能耐你咋不上天呢,还把我炖汤?呵,女人。   该摸的不该摸,都摸了个遍,是要负责的。   乌龟用前脚捧脸,晕乎乎的想。   顾夏掂着它米粒大的小脚脚,啪嗒往浴缸里一丢,吓得它不停扑腾。   它是陆龟啊我的妈,这简直就是一场谋杀。   光滑的鱼缸,让它四肢一点力都使不上,眼见的就要沉底了,可算被主人给捞出来了。   “一个乌龟竟然怕水,真是怂包。”   某怕水的怂包乌龟,对着她的脸,Biu的吐了一口水。 第146章 番外四   顾夏突然发现, 这乌龟有些闹腾。   刚开始的时候,慢悠悠的,四肢还有些不协调, 看着蠢萌蠢萌的。   后来呢,爬起来比小青蛇还快,它俩还喜欢刚, 有事没事都要打一架。   小青蛇总是把小乌龟吞进去吐出来, 吞进去吐出来的,吓得顾夏肝颤,掂着小青蛇的尾巴, 就想把小乌龟给晃出来。   毕竟青蛇细小,乌龟壳又硬, 肚子里能看出来清晰的乌龟形状,看着也不知道该为被吃掉的乌龟担心, 还是为看着要撑破肚皮的小青蛇担忧。   顾夏就训小青蛇:“作为一家人呢, 必须互相关爱, 不能迟到肚子里,知道吗?”   它不高兴, 就啪嗒啪嗒的用尾巴拍地, 特别暴躁的那种节奏。   转脸又要去训小乌龟:“你呢, 明明爬很快,为什么要故意被吃掉?”   是的,经过这么久之后,顾夏已经能看出来, 这两只都试图吃掉对方,只不过小乌龟嘴巴小,干不过小青蛇。   每当这个时候,老虎就在一旁咧着嘴,满脸的幸灾乐祸。   它笑着笑着,后来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这两小只无耻的合体了,小青蛇像是面条一样缠绕在小乌龟上。   顾夏放学回来之后,回到家就看到两小只缠在一起,顿时觉得有些辣眼睛。   “你们还相亲相爱,跨越种族也要玩一段禁忌之恋?”摸了摸下巴,顾夏好像记得,她专门上网搜索过,怎们辨别龟、蛇公母。   这两小只性别为公啊。   摸一摸一旁的大猫,顾夏痛心疾首:“我就剩一个你了,可不能胡搞了。”   时间久了,也习惯龟蛇缠在一起,慢慢的,顾夏对着山海经看龟蛇,觉得自己顿悟了什么。   这龟蛇看着像玄武,连一旁的大脑胡也慢慢异样起来,这跟褪色了一样,只有黑白灰了,换个角度想,不就是白虎吗?   捂着胸口,顾夏觉得有些窒息。   更加窒息的还在后头,龟蛇现在喜欢在她房间安家,这是没什么问题的,可当有一天起床,有一个光溜溜的小屁孩在她床上,那就是晴天霹雳了。   水汪汪的桃花眼,肉嘟嘟的小脸蛋挤着挺翘的小鼻子,眨巴着大眼睛,萌萌哒的望着她。   看到他青玉一般的瞳仁,顾夏才没有尖叫出声。   试探的喊了一声:“玄武?”   小正太歪头看她:“叽。”   顾夏:……   手忙脚乱的给自己收拾好,又找了跑腿的帮忙买童装上来,给小正太穿上背带牛仔裤,这才牵着他的小手,下楼吃饭。   小手又软又好看,让顾夏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想起她的曾孙子来,可不是跟这小子长得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顾夏心里一个咯噔。   蹲下身来,仔细的打量着小正天的模样。   一直到用过早餐,顾夏还是忍不住打量。   小正太歪着头:“叽?”   他还不会说话,瞧着也有些懵懂。   秃噜一把他的脑壳,顾夏收回自己奇葩的想法,应该不是吧,看来这是个原装的,不可能是康熙。   难免的又有些失望的,这都快一年过去了,她明里暗里的找,都没有信息。   担心他是穿越变了样子,担心他原版穿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有找到人。   望着天上弯弯的明月,闪烁的繁星像是在对着她眨眼。   唯独缺少的,是某个炽热的臂弯。   “康熙,你在哪里?我想你了。”   顾夏努力弯了弯唇,却还是笑不出来。相伴八十载,一朝分离,她还真是有些受不了。   “叽?” 第147章 番外五   夜色悠悠。   顾夏红唇微张, 神色迷离。   略喝了些酒, 就有些懵, 纤白的小手将玄武翻过来,看着它四脚朝天,怎么也翻不过来。   “笨。”   顾夏晃了晃头, 总觉得有人也这么说过她。   第二天一大早, 怀里温热的触感吓了她一跳。   闭着眼睛摸了一圈,软溜溜的小肚皮, 让她瞬间睁开双眸。、   对上一双清冷的双眸, 顾夏猛一下做了起来。   抱着五六岁的小正太睡觉, 只要好生的穿着睡衣,她是不介意的。   可十四五的小少年,这她就不能接受了。   当初她跟康熙滚成一团,估摸着也没大多少。   “顾夏。”少年的声音尚带着清朗。   顾夏咬了咬指甲,想, 这该怎么跟她妈交代,说好的私生子, 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正想着, 身后的声音让她猛然间僵直身体。   “娇娇。”   她素来嫌弃这个称呼肉麻,康熙一般也是不会叫的, 只在情浓时,唤上几声。   从陌生人口中听到这个昵称,让她眼泪瞬间直流而下。   咬了咬唇,顾夏不敢回头, 就怕结果和自己想象的不符。   室内一片寂静,那声娇娇,就像是海市蜃楼,出现了一瞬,又消失不见。   “娇娇。”   宽大的手掌从背后伸来,搂住了她的腰身。   顾夏不自在的挣动了一下,转身看向抱着她的玄武。   眉眼精致的少年,眼里像是蒙了一层雾,又像是隔着三百年的悠悠时光。   “康、康……”熙字还未出口,眉心就印上一枚轻吻。   清浅的,带着微微的虔诚和祈祷。   顾夏急切的抓住他的手,想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一阵光雾,一直青玉似得小玄武,啪嗒一声掉到了床上。   “哈哈哈哈。”   堂堂康熙帝,什么时候有这么无助、柔弱的时候。   好笑的捡起玄武,顾夏珍爱的捧着他,往外头去。   老虎歪着头,惊讶的发现,原本家里老二的位置,无声无息的变成了老幺。   那只秃头龟的地位都比它高,毛茸茸的,有什么好!!!   简直让虎心不平。   自打知道玄武就是康熙之后,就时时刻刻的拎着,照看的好生仔细。   可惜春花谢了,果子都能吃了,玄武还是一只缠绕着青蛇的小乌龟。   这么久都等了,既然知道他好好的,自然也能继续等下去。   好在初雪降临的时候,康熙又变回来了。   鹅毛大雪纷飞,从乌沉的天幕落下。   期待已久的光雾出现,顾夏紧紧的盯着,不住祈祷,变成大人吧大人吧,那十来岁的少年固然可爱,可她什么都不能做。   先是头发,寸长的头发又粗又硬,狗啃似得刘海,下面是光洁饱满的额头……   顾夏屏住呼吸,一眼都不敢错。   那双鹰隼一般的眸光,格外的熟悉。   “金三爷?”她还是有些惊讶的。   康熙点了点头。   一时之间,两人有些静默,呆呆的望着彼此,眼眸中万千情谊变幻。   好像是在一瞬间,两片唇便紧紧的黏在一起。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触感,让人感动的想要落泪。   和他拥抱,能把内心深处那片空白给填满。   “娇娇。”康熙的眼圈也有些红,说好共走奈何桥,一睁眼却只有他自己在飘荡。   在一瞬间的恐慌,是无法用语言来描绘的。   她早已融入他的骨血。   捏了捏圈在掌中的柔荑,康熙勾唇笑了笑,在她耳边轻轻呢喃:“又教朕捉住你了,这往后,朕便再也不会放手。”   顾夏闭着眼睛昂起头,颤抖着双睫,迎来炽热的吻。 第148章 新番外一   入目是一片荒凉的枯草地, 一望无际。   顾夏手搭凉棚, 往远处望了望,什么都没有看到,不由得惊了一下。   她这是怎么了。   如果没有记错,昨夜她在寝室里睡的好好的,就算是梦游了,也跑不来这地段啊。   搓了搓鸡皮疙瘩,顺道吸了吸鼻子。   睡觉嘛,向来都是穿着睡衣就算完的, 这会儿冷风阵阵,显得有些凉了。   “叮,欢迎您来到猎杀者的乐园。”   面前猛然出现一个面板,浅金色的底, 上头写着粉红色的文字。   这么少女?是为了照顾她的审美吗?   “请在乐园待足三天。”   认真的看了看简介,她是被拉入一个真人游戏,可以有一次复活机会, 要不然就会永久的被封印在游戏中,称为一个NPC。   更多的介绍, 确实没有了的。   这是真人野外生存游戏?这样的地方,是在草原么?会不会有狼?   这个念头一出,顾夏心里就有些焦躁了。   她现在身上一点铁器都没有, 碰上狼那只有被嘎吱嘎吱吃了的份。   翻了翻系统商城,她身上的积分什么都买不起,好在系统赠送了新手装和一把匕首。   赶紧换上迷彩的新手装, 把匕首藏好,这才觉得有些许安全感。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远处渐渐的传来人声。   顾夏脸色一变,蹲在草丛中,没有出声。   听着脚步声,一点都不杂乱,关键是听着人也挺多的,这就棘手了。   脚步在她不远处听了,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温柔和煦,如同二月春风。   “猎杀者马上就要到来,都警戒些,多采集数据、保留性命为要。”   “是!”   整齐划一的答声,让顾夏心中更加戒备了,这是一个服从管理的组织。   听着倒是男女都有,而听到他们的话,让顾夏的心中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猎杀者马上就要到了,那么这片土地,是猎杀者的乐园,那么,她不是猎杀者,NPC才是。   她能让自己不去沾惹血腥,可阻止不了别人来杀她。   “就这么一把匕首,想要活着谈何容易?”顾夏无语的想。   这么变态的任务,希望她能活着出去之后,不要再进来了。   摸了摸冰凉的匕首,顾夏呼吸一滞。   好几个彪形大汉,目光幽幽的盯着她,他们的防备的姿势,铁塔般的身躯,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夏夏?”   “三叔?”   见是他,顾夏顿时松了一口气。   “跟上吧。”被顾夏称为三叔的人,上下打量她一番,扔下一句话,就转身向那个说话特别好听的人走去。   约莫是说要加上她这个小累赘,所以说话好听的人面色有些不好看,碍于面子没吭声罢了。   顾夏乖巧的跟在三叔身后,叫三叔不是有血缘关系,而是他地位比较高,人称三叔,敬称罢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他。   他年纪也不大,二十七八了吧?反正看着差不多。   她的菜鸡,更加衬托出三爷的英勇。   对方的胳膊很结实,肌肉很有力,靠着这条右胳膊,她躲过好几次猎杀了。   拎着她,跟拎着小鸡崽一样。   她要做的,就是紧紧的抱住对方的胳膊,别被甩下来就好。   “这一波猎杀者是僵尸,倒是好对付,等会不科学的出来了,就……”   估摸着是怕吓着她,三叔说的比较婉转。   这会儿天色愈加暗沉,眼看着要黑了,这僵尸配套的,自然是野鬼。   摸了摸自己手里的匕首,这会儿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了。   在僵尸猎杀者褪去的时候,三叔往她怀里塞了一本书,眯着眼努力的去辨认,发现是一本驱魔纪,这是让她现学现卖吗?   顾夏来不及分心,翻开书努力的学习着,先快速的翻了一遍预习,这才仔细的读。   其他人有些累,围在一起休息,顺便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她看着看着就入迷了,一手翻着书,一手在地上随意的画着,浅浅的光晕在指间浮动,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匆忙将罐头吞了,又投入紧张的学习中。   这东西她在行,等到那边战斗正酣的时候,她勉强将第一册 给翻完记住了,可那些符,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画出来。   眼见着一只鬼神色狰狞,就要在背后偷袭三叔,他手里的金仗散发着刺目的光芒,却仍然不能阻挡。   顾夏心里一急,咬破指尖爱你,在电光火石间,画出一个最简单的驱魔符。   炽热的圆环旋转着向厉鬼而去,还隔着很远的距离,就让厉鬼心生退意,可惜没有避过,驱魔符击上它的头部,让它瞬间消散于无形。   三叔匆忙间,给她一个好样的眼神。   周围那些原本隐隐有不屑的同伴,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震惊。   驱魔符!才看了一个傍晚而已!   当她画出驱魔令的时候,那个声音温和的男人,面色也跟着变了。   只是这时候只顾着酣战,尚且顾不上旁的。   等天亮起来,远方隐隐有鱼肚白的时候,周围的猎杀者像是烟雾一样消退。   顾夏有些累,可更多的是兴奋,有了新技能,总是比赤手空拳要好些的。   昨日要不是碰上了三叔,她便死定了,僵尸和恶鬼,任是再弱小,她手中普通的匕首也敌不了。   口中叼着烤羊排,比昨夜的罐头实在好吃太多了。   “谢谢。”顾夏咽下香喷喷的羊肉,歪着头向三叔道谢。   对方神色淡然的斜睨她一眼,完全没有其他人的震惊或者隐隐的敬畏。   慢吞吞的应了一声,三叔才缓缓的低声道:“昨夜那本倘若看完了,我再给你一本。”   他面上说的无谓,心中快肉疼死了。   这游戏世界,就技能书最贵了,偏还不是触发技能,要看资质和天分。   不过既然她需要,大不了这一次完了,他不休息,多做几次任务,给她把驱魔的技能书买全了,再买一件法器助力,这就好了。   驱魔并不单单是驱逐恶鬼,对所有的猎杀者都有效,也就是说,她以后将会是一个比他还厉害的大杀器。   顾夏眨巴眨巴眼睛,轻轻的道谢。   她还不能解锁技能书的商城,那是SSS级玩家的特别奖励。   白天倒是平静,顾夏什么事都不管,就用一根绳子把她和三叔的栓在一起,绳子往哪动,她就往哪走,只一个劲的对着手中的书比划。   入门的时候难,往后就简单多了,一天啃了三本书,她的能力瞬间突破三叔,成为第一。   和三叔合在一块,倒是比另外的团队更厉害些,隐隐的,声音温和那男子,叫刘胜的,本来以他最为势大,也以三叔为尊了。 第149章 新番外二   短短三天时间, 顾夏和三叔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这男人是真的靠谱,人狠话不多, 体贴也是在暗处, 并不会让人为难。   等到出了游戏,顾夏迫不及待的到处找人, 寻找三叔的联系方式。   “你终于想通了?”顾母听到她问,简直喜形于色。   顾夏满脑袋问好:“什么?”   正要问个详细,顾母却挂了电话,将三叔的联系方式给她了。   顾夏尚未拨过去, 一个陌生的号码就打过来了。   “喂?”   “夏夏。”   确定完对象之后, 两人约了在咖啡厅见面。   想来是照顾她, 跟她这里离的很近, 顾夏对着水龙头洗了把脸,拎着手机就出去了。   她到的时候, 咖啡厅议论纷纷, 顾夏还以为出什么好玩的事, 结果大家的视线都若有若无的往一个桌子看去。   那里坐着一个男人, 长得跟明星似得,身段也好, 一身冷厉的气质, 明显鹤立鸡群。   “三叔。”   顾夏叫了一声,那人就应声回眸,慢吞吞的笑:“不必客气。”   两人坐在一起,反而有些无言, 看得出来,三叔也是个沉默寡言的。   对着喝了两杯咖啡了,就客套的寒暄一句,旁的一句也没有多说。   顾夏都无奈了,盯着其他人火辣辣的目光,他们要说的话题,也没办法进行的。   只能一道出去走走了。   这时候是初夏,夜色还是有些凉的,但是青春靓丽的女孩一点都不惧寒,穿着漂亮的裙子招摇过市。   顾夏也是这样的性子,憋了一个冬天了,那些裙子早就蠢蠢欲动。   这会儿小凉风一吹,抱膀子的心都有了。   肩上突然覆上一个带着薄荷味的外套,顾夏抬眸,就见三叔大踏步的离去,薄唇抿成一条线。   见她望过来,眉眼四平八稳的,跟不是他的外套似得。   “下一次游戏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游戏是随机的,最长不超过一个月,最低不低于一个礼拜。”   估摸着也是让人休整一下的意思,反正顾夏这会儿懵着呢,她的那些奖励,带到现实了。   随手画符什么的,以前都不敢想的。   看向身边高大的青年,顾夏又忍不住笑了。   刚开始听人三叔三叔的,在她脑海中就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形象,谁知道在财经杂志上看到他,整个人的三观都被重塑了。   三叔是他们的学长,也就大三届的样子,现在研究生在读。   不过不一样的是,人家高中就接手家族企业,这才是正职,至于读书……那都是闲暇时的消遣,就这,年年奖学金拿到手软。   他还长得帅,腰包也鼓,裤兜也鼓,堪称B大男神。   揉了揉脸,顾夏觉得还有些不可思议。   之前还有人介绍两人认识了,说先当男女朋友处着,等顾夏毕业了再结婚。   她一点结婚的心思都没有,因此见都不愿意见,就给拒了。   这会儿又想起这茬,不由得好笑。   毕竟对于她来说,跟三叔处朋友,那可真是高攀了。   三叔垂眸,看向一旁神游的某人,唇角挂起一抹宠溺的笑意,转瞬又消失不见。   当初他也是做了蠢事的,听信发小胡言乱语,明明可以亲自去追,偏偏只找了中间人介绍,说是以结婚为目的的相处最真诚,最后别人连见见他都不愿意。   再后来,他进了这游戏,朝不保夕的,自然也就绝了风月的心。   唔,进了魔爪的小可爱,他怎么可能再放过?   来之前,他已经翻过书了,可以牵着对方的小手手,一起去看烟花。   烟花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牵手合适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三叔:那可真是愁秃了脑壳。   番外梗多萌!!难道又是我自己骚断腿!!!(手动捂脸)   这一个番外收尾之后,我就不开新番外了,过完年开新文,我给自己放寒假了,做一个最纯洁的读者,给大大撒最美丽的花。 第150章 新番外三   两人分别后, 顾夏以为一段时间内,是不会碰见三叔了。   谁知道机会来的很快,她才休息了半个月, 正在期末考呢, 就被拉到游戏中来了。   手中还握着圆珠笔,保持懵逼的姿势。   连兜里的口香糖都带来了,索性剥了包装塞到嘴里, 省得等会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把它弄掉了。   甜蜜的西瓜味在口腔中迸发, 顾夏看着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   “三、三叔?”   顾夏看着他, 兴高采烈地招手, 麻鸭,这就是个高手大神,她得牢牢的抱紧大腿, 就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觉得她阴魂不散。   他板着个脸, 看见她也是淡淡的, 不知道真实情绪是什么。   顾夏的热情也被打消了,她这样的小扑街,大神不屑一顾,也是应当的。   或者说,他们上次见面,见光死了?   脑海中脑补不停,顾夏收了思绪, 开始关注起周围来。   这时三叔瞬间不自在了,他这是又办砸了?QAQ   说好的小姑娘喜欢高冷男神呢?   两人心思各异,一时间空气有些凝滞。   渐渐的,周围慢慢的有人声,显然是玩家都聚一起了。   他们显然是先碰到的,看到两人,一个清瘦的青年,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都没怎么放在眼里。   刀疤男上前,笑了笑,诚恳的说:“兄弟们聚一起不容易,这一次杀怪就一起?”   顾夏直接被忽略了,在这样人吃人的游戏世界,她看着太柔弱了。   这一次的任务跟之前不同,并不是机械的打怪任务,鬼怪要灵活许多,也更难对付。   顾夏一回生二回熟,画符技能直线上升,和三叔背对背,一个物攻,一个法攻,配合的天衣无缝。   等到游戏结束,看到三叔的口型,她隐约间,觉得是等我两个字,不由得好笑。   对方这次任务初见她的冷漠,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说让她等他呢。   就像是网友,网上感情深,现实见光死。   这么一说,还挺惆怅的。   刚刚还在激烈的打打杀杀,转眼间就回到寂静的考场,脑海中还真是懵了一瞬。   好在她底子扎实,又是最后一场了,也不怎么碍事。   行礼早就收拾好了,出了考场放下笔,提着就可以回家了。   还未出校门,就看到外头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在闹什么,顾夏驻足看了一眼,到底想爸妈了,扭头就要走。   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她:“夏夏。”   回眸一看,不是见光死三叔,又是哪个。   游戏里那么冷漠,为什么还会来找她?简直莫名其妙,拿她当备胎啊?   这么一想,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三叔分开人群,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哇,帅哥美女啊。”   “这是学霸校花被包养了?”   “估计是吧,这么好的车,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顾夏:……   就你们知道的多。   三叔在游戏中呆的久了,耳目要比寻常人灵敏很多,听到这些话很不高兴,回眸扫向声音最大那个女生,冷厉道:“满脑袋龌龊思想,整天都学的什么?”   “这不是我们学校男神吗?”   “什么男神,这么凶,切。”   “就是三叔啊,三叔!你真不记得了?”   议论声顿时歪了,顾夏板着小脸蛋,有些不高兴。   本来就没什么关系,还要被恶意猜测一番,真是糟心。   两人坐上车走了,并排坐在后座,三叔想着自己刚才的表现,应该这会儿好感度阿噗阿噗的,都要下红雨那种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夏:冷漠.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