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妇门前是非多》 作者:贡茶 文案 罗文茵年纪轻轻,却希望过上有儿有女有钱有闲的退休生活。 系统满足了她的要求,把她送到古代一所大宅。 罗文茵一睁眼,发现自己成了三十五岁的老夫人,膝下四儿三女事母至孝。 只是为什么表哥老跑来找她,皇帝老爱宣她进宫,手帕交的兄长也大献殷勤? 而自家夫婿从战场上归来,同时带来一枚年轻美貌的小妾。 罗文茵:“系统,说好的有钱有闲的养老生活呢?这也太乱了!” 系统:“这是附带的一点小烦恼,解决掉就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了。”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甜文 主角:罗文茵 ┃ 配角:接档文《王妃运气值爆表》求收藏 ┃ 其它:甜宠 ============= 第1章   “老夫人,老夫人……”   有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轻唤。   罗文茵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俏丽的丫鬟站在床前,心下不由“咯当”一声,她喊我什么?   老夫人?我没听错吧?   老夫人到底有多老?   我是穿来享受退休生活的,可不是穿来当一个七老八十即将等死的老太太。   罗文茵是一个加班加得快废掉的大龄未婚女白领,每晚加完班,就会在心中祷告说:“天爷天爷,您赶紧让我过上有儿有女有钱有闲的退休生活吧!”   可能是听腻了她的祷告,这晚她话音一落,脑内就有一个声音说:“天爷答应你了!”   “啥?”罗文茵四处看,疑心自己幻听。   脑内的声音嘲笑说:“你不是祷告六年了么?等天爷回应你,你又以为自己神经出现问题了!”   “啊,你是谁?”罗文茵虽然有点惊恐,但努力保持镇静。   脑内的声音悠悠说:“我是系统,从六年前,就被你命名为天爷。你可以继续叫我天爷,也可以直呼系统。”   罗文茵回过神,惊喜喊道:“原来你是系统!那你刚才说答应我,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么?”   “要不然能是什么意思?”系统的声音转为傲慢,“今晚我们系统内正好有一个穿越名额,穿去的身份完全符合你要求,你穿过去就能过上有儿有女有钱有闲的退休生活了。”   “真的?”罗文茵狂喜,“有这样的好事?”   系统“嗯”一声说:“你没问题我就帮你开启穿越模式了?”   “等等,我能多了解一点情况么?”罗文茵在职场上精明能干,碰见这样玄幻的事,虽然喜上心头,还没失去理智。   系统却是不耐烦说:“时间不多了,来不及多说,你只要说,穿不穿?”   罗文茵是一个果断的人,一咬牙说:“穿!”   反正父母不在了,这份工作也干腻了,又没有什么牵挂的人,能穿去过上有儿有女有钱有闲的退休生活,为什么不?   她话音一落,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等再一睁眼,就有人喊老夫人了。   似乎是听到罗文茵心内的嘀咕,系统冷笑说:“放心吧,这是古代,老夫人也老不到那儿去,你现在也就三十五岁,站在床边那个丫鬟,是服侍你的一等丫头宝珠。”   罗文茵闻言,这才松口气。   宝珠见罗文茵睁眼,忙把纱帐抿向两边的挂勾上,一边笑道:“老夫人今儿却是睡迟了,大爷大夫人他们早早来了,在外面候了好一会,一直询问奴婢,深怕老夫人是夜间积食睡不好,早上才起不来,还问要不要请大夫过来?”   “什么时辰了?”罗文茵一边问,一边翻个身,想再赖一下床。   都穿越了,又不用上班了,还早起干啥?   宝珠本来伸手要搀扶罗文茵起床,眼睁睁见她翻身向里,不由一怔,嘴里一边答道:“晨时一刻了。”   罗文茵心里估算一下,嗯,晨时一刻就是早上七点出头。   她打个呵欠,带着娇嗲鼻音说:“我再睡一会。”   宝珠:“……”老夫人平时都是卯时一刻就起床的,今儿足足多睡了一个时辰,这还不起,还要睡?   莫非还在为二爷的事儿生气?   说起来,昨儿二爷说话口吻确实太忤逆了,也怪不得老夫人心气难平。   宝珠身为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贤惠丫鬟,又在老夫人跟前说得上话,这会少不得要相劝。   “老夫人若有气,也该看在大爷大姑娘二姑娘的份上,保重身体为要,可不能这样糟蹋自个儿!”   罗文茵被宝珠的唠叨声打散了一点睡意,心下怔怔的:我睡个懒觉,就是糟蹋自个儿身体?这从何说起?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点幸灾乐祸,“你先前身体柔弱,听从御医的话,早起要练一遍养生拳,吃一盅补血的药膳,若是起得迟了,就误了打拳的时间,药膳也吃不成了,这么着打乱了养生节奏,可不是在糟蹋身体么?”   罗文茵睡意全消了:那是说,我以后都要早起,不能赖床?   系统:“答对了!”   罗文茵:说好的有儿有女有钱有闲的退休生活呢?连赖个床也不行,像个什么退休生活了?   系统:“你可以试着赖床,但估计够呛。”   “哼!”罗文茵闭上眼睛,我就赖床怎么了?   下一刻,门帘一掀,一群人涌了进来。   焦急磁性的男声:“母亲!”   忐忑温柔的女声:“母亲!”   脆甜带哭音的少女声:“母亲!”   奶声奶气的童音:“祖母!”   ……   罗文茵吓了一大跳。   什么什么?我不是才三十五岁吗?怎么就当祖母了?   系统系统你出来,你没有骗我么?   系统:“我们系统,从不骗人!”   罗文茵:“……”   系统:“你年十五成亲,十六生下大儿子李飞白。飞白同学今年十九岁,他三年前娶林修雅为妻,两年前林氏育下一子林宾。你当祖母,已当了两年。”   罗文茵:天啊!   这么一个时候,一群人已齐齐跪到床前。   男声代表众人哀求道:“母亲,千错万错是我们的错,只求母亲保重身体!”   童音似乎在众人示意下,也跟着喊道:“祖母,您不要不理宾儿!”   罗文茵吓得坐起来。   她这么猛然坐起,一群人又发出惊叫声了。   “母亲,小心起猛了头晕!”   罗文茵看向床边,除了一群古装打扮的年轻男女之外,果然还有一个年约两岁的小豆丁。   小豆丁特别机灵,见罗文茵看向他,马上伸手喊道:“祖母抱抱!”   罗文茵抵抗不了这么可爱的古装打扮小豆丁,马上伸手一捞,想把小豆丁捞上床。   小豆丁很配合,撅起小屁股想自己使一点力,好教罗文茵省力些。   跪在床边稍年长的男子也机灵,趁机用手掌在小豆丁屁股下一托,把他托上床。   罗文茵把小豆丁抱到怀里,脸上透出怜爱来。   嗨哟,我不光有儿有女,还有孙儿了,人生太幸福!   系统“咳”一声提醒:“你床边还跪着一群人!”   罗文茵回过神来,朝床边诸人道:“都起来!”   “母亲不生气了!”众人纷纷站起,喜笑颜开。   “我来侍候母亲洗漱!”稍年长的女子小心翼翼上前。   罗文茵判断了一下,嗯,穿宝蓝色外袍这位年轻俊俏男子,应该是大儿子李飞白,上前要侍候自己的女子,应该是大儿媳林修雅。   床边另一个一脸孺慕看着自己的少女,估计是自己女儿了。   不错不错,儿子和女儿看着都极养眼,孙儿也白白胖胖逗人喜欢。   但是等等,床边另外这几个年轻男女,是亲戚家的孩子还是?   系统适时回答道:“皆是你儿女!”   罗文茵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一群人,大人加小孩,足足九人啊!   除去大儿媳和孙儿,还剩下七人。   系统你说这七人全是我儿女!   我才三十五岁啊,这么能生?   系统:“你想多了,这些人中,有两男两女是你亲生的,另外三个,是妾侍生的。”   罗文茵回过一口气,妾侍生的,那不干我事。   系统:“你又错了,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妾侍只是生育工具,没有什么人权,她们生的儿女,也是你的儿女,也归你教养。”   罗文茵一听教养两个字,警惕了起来。   “系统同学,我是来享受退休生活的,可不想包揽什么教养问题!”   系统:“你不抱揽也行,但是他们变坏了,会影响你养老质量。”   罗文茵一听,马上安慰自己:行吧,反正这一群这么大了,看着也不是歪瓜,点拨点拨应该会走正路。   一会儿,乳母来抱走小豆丁,众人服侍罗文茵洗漱。   等传了药膳,李飞白便推旁边另一个年轻男子,示意他上前。   年轻男子低着头,捧了药膳坐到床边说:“母亲,昨天是儿子错了,还请母亲不要放在心上。”   罗文茵有些发愣,这个,也是我亲生的吗?   系统:“是的,你亲生的二儿子,李飞墨。”   见着罗文茵沉默,众人以为她气还没消,纷纷责骂起李飞墨。   李飞白身为长兄,骂得最大声,“飞墨,你明明知道母亲最厌方家的人,为何要去招惹方家姑娘呢?那方家姑娘性子又泼辣,真娶了她,还不鸡飞狗跳,家宅不宁?母亲是为你好,你别不知好歹。”   罗文茵:等等,所以,我昨天是棒打鸳鸯当了恶人,今早还矫情睡着不起床装生气?   孝顺儿孙们明明受了委屈,还要来给我赔罪?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当家长果然爽!   她才闪过念头,却见李飞墨已是转过头,一本正经反驳李飞白说:“兄长错了,方姑娘一点也不泼辣,最是讲理了,是你们偏见而已。”   “呵,还要为她说话,看来是还没死心呢!”李飞白微怒,只是在罗文茵跟前,到底还不好十分耍兄长的脾气,只冷冷笑一声。   旁边两个少女跟着附和李飞白的话,“二哥你是被方姑娘拿东西糊了心罢?她也值得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气母亲和兄长?”   罗文茵:系统同学,我这一穿来,就要解决家庭纷争么?   系统:“你可以不解决,但是养老质量么……”   罗文茵:“……” 第2章   罗文茵沉下脸,对着床前一众人娇喝一声说:“你们一大早过来,就为了在我跟前吵个不休的么?”   一众人回过神,赶紧请罪,诚惶诚恐起来。   罗文茵又喝道:“你们都回去,让我吃个清心饭。”   宝珠适时过来,接了李飞墨手里的药膳,劝道:“二爷还是先回吧,等老夫人消了气 再来!”   “是儿子不孝!”李飞墨垂头丧气退出房去。   罗文茵朝其它人道:“你们也走,天儿不早了,该干什么事就干什么事去,别杵这儿。”   众人见罗文茵似乎在气头上,也不敢多留,各各退出房去。   罗文茵吁了口气,在宝珠服侍下吃起药膳。   才吃完,漱了口,帘子一揭,一张娇俏的脸露出来,带着笑道:“母亲,能让华儿进来服侍您么?横竖华儿也没什么要紧事做。”   罗文茵认出来,这位是刚才在床边一脸孺慕看着她的少女。   对上这样娇憨的女儿,她心头一软,一时便点了点头。   少女一下雀跃,撩起一点裙摆,轻盈跨过门槛,欢快走到罗文茵跟前福下去行礼。   “好了,坐下说话罢!”罗文茵摆手。   少女却没有坐下,转到罗文茵身后,帮她捏起肩膀,一边道:“母亲,这力度合不合适?”   少女虽瘦弱,却有点手劲。罗文茵不由点头赞赏说:“不错。”   一会儿捏完了肩膀,少女又给她捶腿,一边亲昵道:“母亲,初夏了呢,园子里的花开得漂亮,华儿扶母亲出去园子逛逛消消食可好?”   罗文茵心下很受用,暗道:果然女儿是娘亲的贴心棉袄,瞧瞧,多好的女儿啊!   系统突然出声说:“这少女并不是你亲生的女儿。”   罗文茵:啥?你不是说我有两位亲生女儿么?”   系统:“一共三个女儿,出去了没有进来的那两个,是你亲生的。这一位,是妾侍生的,在姑娘队列里排行第二,今年十四岁,名唤李飞华。”   罗文茵有些懵,不是我亲生的为何一脸孺慕,捏肩捶腿这样亲昵?   系统:“因不是你亲生,才要找尽一切机会讨好。自然,她也一直抱怨自己运气不好,没有托生在你肚子里。”   罗文茵:唔,也是一个可怜孩子了!   李飞华见罗文茵答应出去走走,忙朝宝珠道:“宝珠姐姐,母亲不是新做了衣裳么?今儿天气好,正好换上!”   宝珠忙领着另两个丫头去衣柜里取了新衣裳出来给罗文茵看,笑着说:“老夫人穿这件新做的可好?”   罗文茵看过去,见是一件绣了花纹、半透明的长外衫,不由暗暗嘀咕:这什么朝代呀,竟然敢穿透明衫?   系统啧了一声说:“亲,那是一件罩在中衣外面的撒花烟罗衫,并不是直接穿的衫子。”   罗文茵恍然,原来如此!   她点了头说:“好,就穿这件!”   宝珠忙过来扶她去坐梳妆台前,重新给她梳头。   适才床边围满了人,丫鬟们给她梳头时,只简单挽起,也没用首饰。   罗文茵在梳妆台前一落座,赶紧看向镜子。   虽说是穿来养老过退休生活的,可也不想当一个丑丑老太太,还是希望中等姿容以上的。   她心里期望值不高,一看镜子里自己的容貌,差点惊倒。   刚才她虽发现自己体态轻盈,腰肢纤细,手背肌肤白如玉,但想着自己已是当了祖母的人,对于相貌方面,就不敢抱太大指望。   结果她在镜子里看到一个皮白肤嫩,剪水秋瞳,琼鼻菱唇的美女。   这哪儿像三十五岁?哪儿像当了祖母的人?   太令人惊喜了!   不光有儿有女还有孙儿。   不光有钱有闲还有颜!   宝珠见她对着镜子发呆,以为她不喜欢新发型,遂轻声道:“这个是京中贵妇新兴的发型,老夫人不满意么?”   罗文茵回过神,呃,发型拱得高高的,确实有点夸张,她摇摇头说:“还是梳一个简单的罢!”   宝珠重新帮她梳了一个家常发型,李飞华过来帮着挑了一支步摇给她插上,她左照右照,这才满意了。   装扮停当,一行人便出房门了。   宝珠和李飞华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后面跟着一群丫头和婆子。   丫头们有的拿扇子,有的提食盒,婆子们则抬着小茶炉和炭等物事。   罗文茵偶一回头,心下感叹,就逛个园子,怎么闹得像郊游?   要是出大门去外面,哪不是更大的阵仗?   由此可见,自己这身份,应该是比较尊贵的!   一行人走走停停,走了约一刻钟,才走到园子里。   一进园子的月门,罗文茵有些失神,天哟,园子这么大呀,一眼没望到边。   一回过神来,她心里载歌载舞起来,很好很强大,晚年生活看着会很惬意。   等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坐到凉亭时,众人已是熟手熟脚搬了炭炉,提了山泉水,开始煮水准备泡茶。   又有丫鬟持了扇子过来给罗文茵轻扇,见罗文茵嘴角含笑看着亭前盛开的花,便笑语奉承道:“可能知道老夫人今儿要过来园子,园子这些花儿都着力绽放,争着在老夫人跟前露脸呢!”   旁边一个正从盒子拿出杯子摆到石桌的丫鬟则故意用酸溜溜的口吻说:“宝扇姐姐天天近身服侍老夫人,也绽放得像花儿一样美,不像我们,一个比一个粗笨。”   宝扇一下笑嗔道:“泡茶最是一个精细活,你粗笨能叫你做这个事?这会儿抢话头,不过想老夫人夸你罢了!”   听着她们斗嘴,罗文茵知道给自己扇风的丫鬟叫宝扇,泡茶的丫鬟叫宝绿。   又美又甜又勤快的丫鬟笑语斗嘴,听着也挺悦耳。   罗文茵笑着说:“好了,你们都美过花儿。”   她话音一落,丫鬟们全笑了,嗔道:“老夫人就会寻我们开心!”   那边,李飞华已在花圃里摘了一支花,笑吟吟上凉亭说:“母亲,这朵花开得好,香气也淡雅,我给母亲簪上可好?”   少女一片殷勤,罗文茵不想拂了好意,便点了点头。   李飞华忙上前给罗文茵簪上花,又退后几步赞美。   正好宝绿泡好了茶,端了一杯过来给罗文茵,她背着李飞华,嘴角便忍不住一撇。   宝扇见着她的动作,便瞪她一眼,示意人家那可是主子姑娘,你可小心点。   罗文茵不动声色,却把几个小姑娘的动作全收在眼底。   嗯,自己身边这几个大丫鬟,对李飞华这个庶出姑娘颇不以为然?   她突然想起一事,早上李飞白责备李飞墨时,床边另两个姑娘附和着,就李飞华没有附和,难不成她是站李飞墨那一边的?   罗文茵喝了手底的茶,夸了宝绿一句,便站起来朝李飞华说:“华儿陪我下去看看花,其它人不用跟着。”   丫鬟们忙应了。   等李飞华扶着罗文茵下凉亭的台阶,走远一些了,宝绿终于发牢骚说:“也不知道老夫人怎么想的,自家两个嫡出姑娘不带在身边,倒天天带着二姑娘。”   宝扇四处看一下,见小丫头和婆子在凉亭前不远处,一下骂宝绿道:“你可小声点吧!主子的事儿,轮得到你操心?”   两人嘀咕着,见宝珠在台阶上来,便齐齐道:“老夫人只让二姑娘跟着,连宝珠姐姐也不要了?”   宝珠竖手指在唇上比一个手势,见宝扇和宝绿悻悻闭了嘴,这才道:“老夫人那样的人,不是我们能随意猜测的。好好做自己的事就行。”   罗文茵这会带着李飞华站定在一处花丛前,侧头问道:“华儿,你二哥和方姑娘的事,你知道多少?”   李飞华闻言一惊,抬眼见着罗文茵审视的眼神,一下腿软,差点跪下去。   罗文茵手一伸,轻托一下她的手臂说:“别在这儿跪,小心脏了裙子。”   李飞华忙站好,低头带着哭音说:“母亲,我错了!”   罗文茵问道:“错在何处?”   李飞华咬着唇说:“错在不该帮二哥传信息给方姑娘。”   罗文茵:难不成李飞墨和方姑娘的事,还是李飞华牵头的?   罗文茵摇摇头,再问道:“你和方姑娘很要好么?”   李飞华这回真的害怕了,不顾地下全是泥,已是跪下说:“母亲,我只在孙家宴会上见过方姑娘一面,之后帮二哥传过一次信,连话也没多说一句的。”   罗文茵见李飞华惊怕成这样,不由奇怪。   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最厌方家,若家中儿子女儿和方家的人要好,那是打你的脸。李飞华怕因着这事,也会被你厌弃,那她在你跟前做的功夫,就前功尽弃了。”   罗文茵:原来如此!   她看着小姑娘跪在地下瑟瑟发抖,不由抚额,缓下声调说:“起来说话!”   “是!”李飞华站起来,小心翼翼看罗文茵一眼说:“母亲,我以后再不敢和方姑娘说一句半句了。”   罗文茵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当下说什么,只怕小姑娘都能会错意,晚上惊怕得睡不着。   她转一个话头,问道:“方姑娘是怎么看上你二哥的?”   李飞华马上把所知道的全说了,连带道听途说和猜测的断节处,也说出来供罗文茵参考。   罗文茵听完,还没说什么,就听见园子另一头有脚步声,紧接着,李飞墨红头涨脸出现在她跟前,怒吼道:“母亲,你做的好事!”   罗文茵:“发生何事了?”   李飞墨:“你令人毁了方姑娘的脸,还要装做若无其事?”   罗文茵:“……” 第3章   罗文茵看着李飞墨,深吸一口气,说好的孝顺儿孙呢?这分明是叛逆儿子啊!   “李飞墨,我请问你一句,方姑娘的脸是如何毁的,出现什么症状,可有请大夫诊治,大夫如何说?”   “再请问一句,一大早的,你是如何得知方姑娘毁脸的?”   “再再请问一句,你因何认定是我派人去毁了方姑娘的脸?以及,你这一说,可有证据?”   李飞墨今年十七岁,正是少年人最易冲动的年纪,凭着一股怒火来质问罗文茵,这会被罗文茵反质问,一下却是语塞。   罗文茵感觉这件事不好好解决,后面还真的会严重影响自己的养老质量,她看定李飞墨,一字一句说:“李飞墨,你一句一句回答我的问题。”   李飞墨被罗文茵这样连名带姓的质问,莫名心一慌,气焰消了一半,低下头答道:“儿子刚出门要去书院,在街口看见方姑娘的丫鬟带一个大夫上马车,便过去问了一句,这才得知方姑娘的脸毁了。那丫鬟说,方姑娘昨天还好好的,一早起来,一张脸却全是红点。她们检查一遍,发现方姑娘窗子开着,窗边放着一小包茉莉花……”   李飞墨说到这里,抬起头来,怒意又上涌了,“谁不知道方姑娘一嗅茉莉花脸上身上就要起红点?这嗅了一晚,一张脸怕是不能看了。方姑娘一向与人为善,谁会无端半夜里放了茉莉花在她窗边?”   罗文茵听到这里,又好气又好笑,“所以,你就恶意猜测,认定是我派人去放茉莉花的?”   李飞墨犹自嘴硬,答道:“可巧母亲昨天责备了儿子,方姑娘今早就这样……”   罗文茵:这真是我亲生的儿子,瞧这智商!   李飞墨继续道:“上个月孙家宴会,母亲听说方姑娘怕茉莉花,不是刻意让宝珠藏了一个茉莉香包,瞧见方姑娘时,就把香包扔她脸上么?如今儿子这猜测,也不是……”   罗文茵一下在心内叫起来:系统同学,上个月真发生这样的破事么?我真这般恶劣,朝人家姑娘脸上扔香包?   系统答道:“你是扔香包到人家姑娘脸上了,但并不是什么故意,当时你是扔给孙姑娘的,不想方姑娘突然走过来,那个香包就掷她脸上了,她当场起了红点,一众人才晓得她对香包过敏。”   罗文茵叹了口气,不管过程如何,在别人看来,自己当时就是欺负方姑娘,扔她香包了。   说好的养老呢?怎么破事越来越多?   系统怕罗文茵抱怨,赶紧给出方姑娘的资料,以利罗文茵解决这件事。   方姑娘原名方如心,今年十六岁,其父是工部侍郎方若成。   工部侍郎是本朝正三品官,掌全国工程水利、土木兴建、仪器制造等事务。   两年前新帝登基,方若成监督制造的皇帝车驾、册箱宝箱、仪仗祭器等颇妥贴,在皇帝跟前露了脸,得到重视,颇风光了一阵。   其妻其女也在京城贵妇贵女中崭露头角。   方如心身为方若成嫡长女,相貌出众,当时就有许多人上门提亲。   方若成和妻子章氏千挑万选,为方如心选定清史司之子,才下小定,清史司之子随人打猎受伤,回家后不及两个月就亡故了。   两家自然取消了婚事,但方如心的婚事,也被耽搁了下来。   至今年,方如心已是十六岁,不光是父母,就是她自己,也急了,因频频参与京城的各个宴会,想要物色夫婿。   上个月孙家办宴会,罗文茵带着几个女儿并李飞墨一道过去,章氏也带了儿子并女儿方如心出发。   两家一向不和,孙家自也尽量隔开他们,并没有安排同席。   只是宴后在园子游玩,方如心被一只猫儿所惊,吓得跑跳了几步,刚巧就撞到李飞墨身上。   李飞墨扶定了她,两人视线对触一瞬间,就生了情意。   李飞墨打听得方如心正是自家母亲最讨厌的方家姑娘,情意没有熄灭,反燃得更旺。   接下来的日子,李飞墨偶遇了方如心数次,再后来,便互递起信息。   罗文茵得知时,试图阻止,昨天更是大发脾气,责骂了李飞墨,让他和方如心断掉,母子由此发生言语矛盾。   李飞墨见罗文茵沉默不语,以为她默认了,一下又激动起来,“母亲,你何苦对方姑娘如此?若有什么不满,只冲着儿子便好。”   罗文茵叹了口气,沉声道:“李飞墨,我正式跟你说,方姑娘毁脸之事,并不是我做的。且她这个毁脸,也并不是真毁,过几天就能痊愈了,你不必激动。”   “再一个,你真喜欢这姑娘,梦想以后迎娶她过门,这会儿在家中上蹿下跳,逼问母亲,大放厥词,却是提前赞成婆媳不和了。你这样打伏笔,姑娘进门了,大家会喜欢她吗?一大家子,单你喜欢她,她在家中也难立足,除非你们搬出去住。”   罗文茵说着,脸上出现倦意,“李飞墨,我这些话,你好好想想,想出结果了,再来说话。”   说完扶着李飞华的肩膀道:“扶我回房!”   一到房中,两个婆子忙来请示午饭要摆在那儿。   罗文茵折腾一个早上,这会也有些饿了,一听忙道:“就摆在房内罢!”   婆子应了,一会儿就领人提了食盒过来摆上。   罗文茵一看,嗬,四菜一汤两碟点心,看着太丰盛了。   饭毕漱口,小坐一会,宝珠等人便服侍罗文茵解下头发,换了衣裳午睡。   才睡醒,就有一堆婆子媳妇进来禀事,这个说是家中何人支了多少银钱办了何事,有账可查,那个说何人告假未归,是否扣工钱?   又有说夏初了,绸缎铺老板如往年那样带了新出花样布匹上门来,正候在门厅,等着老夫人和姑娘过去挑选。   再有管家娘子又禀告,说是蒋府递了请贴,下月有个宴会,请老夫人和姑娘们赏脸过去云云。   罗文茵发愣,忍不住又吼系统:说好的退休生活呢?怎么要处理的事儿这么多?   系统安抚道:“你不想管理这些也行,好好培养儿媳妇,把这些事儿交给她,就能安心养老了。”   罗文茵正头痛,帘子一揭,进来两个婆子,笑向她请安,又道是田庄和商铺的款项已收齐云云。   系统提醒道:“这两位婆子是你的陪嫁妈妈,也是府中的管事妈妈,左边高挑眉这位,是吴妈妈,右边圆脸这位,是田妈妈。她们昨天帮你出门催收田租和商铺的红利等,你现可以使唤她们帮着打理府务。”   罗文茵一听,忙喊道:“吴妈妈,田妈妈,你们来得正好,你们看看她们禀上来的事儿,有惯例的,先按惯例处理了。”   有吴妈妈和田妈妈帮忙,一个多时辰后,事情便处理完了。   好容易房里静了下来,罗文茵忙喊宝珠道:“泡一杯茶过来!”   宝珠笑着劝道:“老夫人,快傍晚了,若是这当口喝茶,怕是晚上睡眠不宁呢,不若喝杯香露?”   罗文茵只好点头。   罗文茵以为香露是神马好东西,结果一喝,就是蜂蜜加了一些柠檬汁的饮料类东西。   她想了想,唤宝扇道:“送一瓶子香露过去给大夫人。”   嗯,明天开始,得培养林氏当接班人了,我可是来养老的,并不是来管理府务的。   宝扇应了,去了好一会回来,进房门便禀道:“老夫人,大夫人午睡醒来,却是感觉嘴巴淡,刚见我拿了香露过去,便舀了一点和了水喝下,这一喝却是呕吐了,大家正慌,贴身服侍她的陪嫁婆子道是大夫人这月癸水末至,怕是有了,特意让我过来禀告,想让老夫人递个名刺到白府,让白御医过来诊断一下。”   “呃?”罗文茵赶紧道:“名刺在哪?你们赶紧找出来递到白府去。”   宝珠笑着找出名刺,一边道:“这厢先恭喜老夫人了,明年又会添孙儿呢!”   罗文茵欲哭无泪,大媳妇怀孕,哪这府务谁来接管?   唉,赶紧娶二媳妇好了,新媳妇就算不能全部接管府务,分担一部分总可以的。   新媳妇人选?方姑娘自然是不行,哪老身要开始出去到处活动,帮儿子挑一个吗?   稍迟,李飞白来罗文茵这儿拿了名刺,亲去白府请白御医。   白御医很快来了,一诊脉,便报了喜。   晚间,罗文茵亲过去看林修雅,尽量用慈祥婆母的口吻道:“既有喜,且好好养胎,杂事儿交给丫头婆子,不用多操心。要吃什么要用什么,只管吃只管用,有不服使唤的,便让人告诉我。”   林修雅含羞一一应下,又使眼色给李飞白。   李飞白会意,站起来行礼道:“母亲,修雅身子一向弱,现又有了,怕是没精力照料宾儿,儿子有一个不情之请……”   罗文茵还没听完,就感觉有麻烦事要上身了。   果然,李飞白道:“儿子想把宾儿送到母亲处,暂且由母亲帮忙照料。”   罗文茵:啊啊啊,我不想带什么孩子啊,能拒绝不? 第4章   她们说话,乳母已是抱了李宾出来。   李宾一见罗文茵,就从乳母身上挣脱,小短腿迈向罗文茵,一把扯住裙角,奶声奶气喊道:“祖母!”   罗文茵纠结极了,自己要是拒绝这个肉乎乎的小豆丁,儿子和儿媳妇会不会诧异?   这时代有不想带孙的祖母不?   她还没纠结完,跟着她一道过来的田妈妈已是蹲到地下,一把抱起李宾,笑眯眯朝李飞白和林修雅道:“宾哥儿跟着老夫人,一切最是妥当的,大夫人只管安心养胎。”   罗文茵:等等,我还没答应,这个田妈妈怎么就越俎代庖,把小豆丁认领下了呢?难道是我平时表现得特别想带孙儿,只缺一个机会,所以田妈妈现见机会来了,马上代为答应?   田妈妈是罗文茵第一心腹人,最是得用。李飞白和林修雅见她抱起李宾,便认为罗文茵答应代为照料李宾了。   林修雅忙起来福一个礼道:“本不该叫母亲操心宾哥儿的,可我身子骨不争气,实在没奈何。”   田妈妈又代为出声道:“大夫人说哪里话来?我们老夫人最是慈爱,最是疼子孙的,你怀了第二胎要养身子,老夫人自然是会照料孙儿的。”   林修雅笑道:“我也知道母亲最是慈下,宾哥儿也喜欢跟着母亲呢!”   田妈妈闻言,看向怀里的李宾,咬耳朵说:“祖母处有糕糕呢,宾哥儿跟不跟祖母?”   李宾一听糕糕两个字,声音就响亮起来,表白说:“宾儿最喜欢祖母了!”   罗文茵:呜呜,我如果出声拒绝这个胖豆丁,他会不会大哭出声?   回去路上,罗文茵身后的田妈妈手里多了一个李宾,她们一行人身后,跟着乳母并一个小丫头,另有两个粗使婆子抬着李宾用惯的一些东西。   田妈妈兴奋着,一边逗弄李宾,一边跟罗文茵道:“老夫人果然先知呢,前些日子令人布置好碧纱厨,说是万一大夫人再怀上,可以接了宾哥儿过来住,没想到大夫人真个就怀上了。”   罗文茵一下恍然,怪不得田妈妈一听林修雅的话,马上搭腔认领下李宾,原来是原主渴望带孙啊!呜呜呜,什么时候能找到借口把这个小豆丁甩回去?我是来过安闲退休生活的,不是来带孩子的啊!   一回到罗文茵所在的荣华阁,妈妈们和丫鬟们不须她吩咐,已是各各忙开,铺床展被,收拾碧纱厨,归置李宾的东西,逗弄哄玩等等,总之,把一老一小全服侍得妥妥贴贴。   李宾被抱上碧纱厨的床上,才放到被窝里,他就睡着了。   众丫鬟婆子小声笑道:“老夫人这地儿可是福仙地,哥儿过来即不认生,也不认床,一搁床上马上就睡着了。”   田妈妈也骄傲,“那是,沾上老夫人的福气啊,睡都能睡个安稳觉。”   罗文茵:得,这田妈妈像是我的迷妹!   累了一天,罗文茵也想早点睡觉,才要叫宝珠过来服侍自己卸下钗环,却见婆子进来禀道:“老夫人,周姨娘带着二姑娘过来了,说是来赔罪的。”   吴妈妈正指挥丫鬟放下纱帐,听得婆子的话,没好气道:“老夫人忙了一天,哪有精神应付她们母女?她们赔罪也不知道看时间。”   罗文茵听着吴妈妈说话的语调,心下忖度,看来自己身边这两个妈妈中,吴妈妈是当惯恶人的,而田妈妈则是笑面虎。   听着吴妈妈的话,婆子待要出去遣走周姨娘和李飞华,却听罗文茵道:“罢了,让她们进来,看有什么话要说。”   婆子忙应了。   一会儿,婆子身后跟进两个人,一个是李飞华,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妇女。   罗文茵度着妇女便是周姨娘了。   唔,还以为姨娘什么的,会是花枝招展,娇艳妖娆类的货,没料到这位姨娘一副可怜老实样。   周姨娘一进门就跪下了,李飞华也赶紧跟着跪下。   罗文茵坐在交背大椅上看着她们,莫名感觉这对母女挺不容易,语调便有些和缓,“起来说话罢!”   周姨娘不敢起,叩头说:“也是老夫人宽慈,才纵得二姑娘无法无天,竟敢背着老夫人给外面的人传什么信息。我乍听了这事,也不敢代为教训二姑娘,只能自己跑来领罪,二姑娘却说她知道错了,也要跟着来领罪。”   罗文茵:这是闹哪出啊?听着很糊涂好么?系统同学,你出来解说一下!   系统慢悠悠的声音响了起来:“周姨娘原名周采雪,原是你的陪嫁丫鬟。这时代的陪嫁丫鬟,颇为美貌些的,原本也是预备给元配固宠,候着机会当妾侍的。你生完两个儿子之后,有一段时间身体不好,不能服侍夫婿,周采雪就被纳为妾侍了。”   “你怀上第三胎时,周采雪也怀上了,第二年,你们同个月生产,你生下大女儿李飞凤,她隔天生下儿子李飞捷。”   “月子期间,你闹脾气,生病,没有好好照料李飞凤,致使李飞凤差点夭折。”   “后来还是你家婆抱走李飞凤抚养,李飞凤才健康长大了。”   “你养了一年身体,终于好些了,周采雪又怀上了,生的第二胎便是现在跪你跟前的李飞华。周采雪生下李飞华后,乳母便把孩子抱到你跟前了,按这时代的规矩,你是嫡母,你才是李飞华的母亲,周采雪只是一个生育工具,并没有抚养女儿的权利。”   “你自己亲生的女儿养在家婆处,当时正空虚,就接手抚养起李飞华。”   “即是说,李飞凤跟你并不亲,反是这个庶出二姑娘李飞华,跟你有过一段亲昵时光。”   “现在周采雪听闻李飞华帮着李飞墨传信息,深怕你会厌弃李飞华,不利她之后说婚事,便带着李飞华来请罪。”   “至于她这言辞,那是因为她虽为生母,但身份是姨娘,自不能随意教育主子姑娘,得等你这个主母发落。”   罗文茵听完,终于恍然,原来如此呀!   周姨娘跪在地下,迟迟没有听见罗文茵发话,心下更惶恐了。   她年轻时是罗文茵的丫鬟,深知罗文茵性子娇纵,不能以常理去推断。   当年她半是形势半是自愿,当了妾侍,之后一直怕罗文茵会发卖了她,待得生下儿子和女儿,这才稍稍松口气。   生了儿女的妾侍,只要不犯大错,府中都会留着,博一个宽厚的名声,也给儿女留体面。   自然,那时她年轻美貌,府中还有主君护着她,主母看主君面上,也不会特意给她难看。   但主君领兵打仗,一去八年,生死未卜,不知归期,这八年时间,她每日都提着心吊着胆,深怕主母突然发难,不顾情面卖掉她。   如今熬到儿子十五岁,女儿也十四岁了,各各待谈婚论嫁,只要婚事定了,之后他们成了亲,自己虽是姨娘,媳妇和女婿那儿,也要给点情面,主母也会顾及小辈的想法,不会随意处置自己。   可恨女儿不懂事,这当口竟然帮着二爷去给方家姑娘传递什么信息,这不是作死么?   李飞华眼见周姨娘实打实叩头,叩得额头都红肿了,一时对她又可怜又嫌弃。   自己小时候养在主母跟前,跟主母情同亲母女,若不是姨娘时不时要冒出来,没准主母会待自己更厚。   姨娘怎么就不能安份守己,好好待在院子里,偏要想方设法打听自己的事,还硬要为自己出头呢?   李飞华叹口气,也跟着叩了一个头,这才朝罗文茵道:“母亲,千错万错,是我的错,跟姨娘无关。”   周姨娘急了,又叩头说:“老夫人,二姑娘还小不懂事,还请老夫人好好教育。”   罗文茵终于说话了,“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现下天也不早了,我累了一天要早点安歇,你们且回去。”   周姨娘一听这话,分辨不出对方喜怒,心下更忐忑,但又不敢再赖在这儿,忙站了起来,拉着李飞华一道朝罗文茵再行一个礼,这才退出去。   出了院子,李飞华就朝周姨娘发脾气了。   “姨娘,你硬拉着我来跟母亲赔罪,结果又闹一鼻子灰不是?”   周姨娘陪着笑脸说:“华儿,你还小,不懂那么多,主母虽然没有给好脸,但到底也没发脾气不是?今晚赔了罪,她下了这道气,明儿依然会好好待你。”   “姨娘在她跟前可怜卑微,她便会当姨娘是一只小蚂蚁。谁会跟蚂蚁生气呢?主母不把姨娘当一回事了,对你更有好处。”   周姨娘叨叨着,努力把自己一点生存之道教给李飞华。   荣华院内,吴妈妈眼见周姨娘和李飞华出去了,便没好气说:“二姑娘小时候养在老夫人膝下,本来是一个好的,前几年自己搬出去住了一个院子,结果三天两头跟周姨娘搅和在一起,现动不动跟着周姨娘下跪,一点气度也没了。”   罗文茵摇头说:“算了,她们瞧着也可怜。”   吴妈妈一下冷笑了,“老夫人,你这是忘记当年的事了?周姨娘惯会装可怜的。想当年,她每每仗着主君宠她,连我们也不放在眼里了。她是从老夫人这儿出去的,不帮着老夫人也罢了,后来主君纳那个张香儿,她还给张香儿送礼呢!”   罗文茵:哦,好多陈年旧账啊!   田妈妈也过来插话道:“这倒不能十分怪周姨娘,毕竟张姨娘是飞马侯送给主君的,当时主君高看张姨娘一眼,除了咱们老夫人外,别的人都巴结去了,周姨娘要是不去,怕主君当时就会给她没脸。”   罗文茵听着这些关系,归纳整理一下,嗯,府中主君除了自己这一个正妻之外,另有两个妾,一个是周姨娘,一个是张姨娘。   一妻两妾之间,有错综复杂的矛盾关系。   罗文茵:系统同学,我是来养老的,不是来宅斗的。   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两个姨娘没事儿就缩在院子里,有事儿要见你了,‘咚’一响就是跪下,你哪需要宅斗?”   罗文茵: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头。   系统:“好了,夜深了,我们系统也要杀杀毒,休息一下的,晚安!”   罗文茵:我是不是被坑了? 第5章   第二日一大早,又是一堆人涌来请安。   罗文茵这回终于认清了众儿女。   大儿子李飞白和大儿媳林修雅,昨天打过两次照面,说过话,算是面熟了。   二儿子李飞墨昨天吵过架,印象很深了。   庶出二姑娘李飞华昨天跟自己撒过娇请过罪,有点小小亲切了。   嗯,剩下几个么,坐左边这个姑娘,眼神清澈,姿势端庄,举止落落大方,应该是自己大女儿李飞凤,挨她坐一起的娇俏姐儿,应该是二女儿李飞灵。   另一个相貌跟李飞华有点肖似的少年,估计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李飞捷。   年纪最小那个少年郎,大约是张姨娘张香儿所出的儿子李飞章。   罗文茵今儿比昨儿起得稍早些,这会一边慢慢认人,一边吃药膳。   待得吃完药膳,这才朝众人道:“你们以后不须过来请安,一早起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没得白耗时间在我这儿。”   众人一听,皆大惊失色,齐齐领罪道:“可是我们有何不孝之处,惹母亲生气了?若不然,为何不许我们来请安?”   罗文茵:……   不用早起请安,大家能多睡一会儿懒觉,这不是很好么?   见她不回答,李飞白身为长子,自以为了解她的想法,便转向李飞墨,指责道:“二弟,听闻你昨儿闯到园子里指责母亲,母亲慈和,不与你计较,但你今儿还不知道错么?若不是你伤透母亲的心,母亲因何不要我们请安?”   罗文茵:啊,儿子啊,事情还真不是你想的这样啊!   未等她说话,大女儿李飞凤也开口了,“二哥,你为着方姑娘一再忤逆母亲,却不知道那方姑娘……”   “住口,不许你说她坏话。”李飞墨怒喝一声。   罗文茵抚额,啊,这个儿子整个恋爱脑,入魔了。   她沉下脸说:“李飞墨,你先出去,没有想通之前,不用来请安。”   李飞墨还待再说,吴妈妈已一脸气愤,过来道:“二爷,请吧!”   看着李飞墨出去了,罗文茵语调柔和下来,叮嘱林修雅道:“你这阵要养胎,不须早起请安。”   林修雅眼睛一溜正和田妈妈玩耍的林宾,低声道:“母亲帮着照料宾哥儿,儿媳已是感激不尽,哪敢再偷懒不来请安?”   罗文茵一怔,好吧,你爱来就来。   待一众人请安毕退出院外,房内清静下来,罗文茵感觉连空气都清新了。   昨天因为李飞墨吵了一吵,今天又是为他吵了一吵,如果他跟方姑娘的事不解决,家宅不宁。   罗文茵思考了一下,喊过吴妈妈道:“妈妈,你让府中管事去查查方如心烂脸的事,另外,查查方如心近来的行踪。记得,要悄悄儿的,不要让二爷知道。”   吴妈妈点头道:“正该如此。”   到得晚间,吴妈妈便有了消息,跟罗文茵道:“老夫人,林伯一个远房侄女林珠儿,刚好在方家当差,服侍着方家一个庶出姑娘。林伯给那林珠儿许了好处,问及方如心的事,林珠儿把知道的全说了。”   “据说是章氏接了文伯侯府的请帖,原是昨儿要领府中姑娘们到文伯侯府中做客,方如心一个庶出妹妹,名唤方如芬的,恨方如心嚣张,不管到什么地方都自己拨尖,狠踩庶出妹妹们,因悄悄儿放了茉莉花在她窗下。方如心一早起来烂了脸,自不能跟章氏去侯府,就便宜了庶出妹妹们。”   罗文茵听得惊奇,方府真乱,宅斗很厉害的样子。   她吩咐道:“你交代林伯,让他跟林珠儿说,多盯着方如心的行踪,去了哪儿,跟谁见面,说了何话,都悄悄来告知,自有她好处。”   吴妈妈应下,又发表自己的意见道:“别看方家姑娘看着体面,实则都爱窝里斗。二爷看上方如心,真是猪油蒙了心。”   罗文茵叹息道:“可不是么?问题是,现在一提方如心,他就斗眼鸡一样要吵架,跟他说方如心烂脸的真相,他指不定还不信,还要认为是我编排方家姑娘们。”   吴妈妈道:“总得想法让二爷清醒过来,想当年方侍郎他……”   她话没说完,急急止住,装做没有说过这句话的样子,忙忙抢了宝珠的活儿,去给罗文茵铺床展被。   罗文茵:唔,听着这话头,原主跟方家的矛盾,主要是跟方侍郎的矛盾了?男女的矛盾,不是情,就是仇。   她马上喊起来:系统同学,原主跟方侍郎,是不是谈过恋爱啊?   系统:“你知道的太多了!”   罗文茵:系统同学,这一段旧情事,你还是要好好跟我说一遍,这可是矛盾的根源。   系统:“这些烂桃花,说起来太羞耻,我给你一个资料页,你自己看吧!”   罗文茵:“……”   关于原主和方侍郎方若成的旧情事,果然是烂桃花。   原主少女时期,有一次随母亲到庙里上香,期间自己偷跑到庙后摘桃花,在山坡上滑了一脚,一只绣花鞋脱落掉到坡下,正好方若成经过,就帮着拣回绣花鞋。   其时桃花开满山坡,到处灼灼灿灿,犹如仙景。   一对少年男女在坡上相遇,斯情斯景,很容易勾人动情思。   及后,方若成又“巧遇”原主几次,言语撩拨,诉说痴情。   原主渐渐也动了情愫,送了方若成一个荷包。   不料数月,传来一个消息,原来方若成已有未婚妻,两家婚事已近。   原主恼羞成疾,病了好久。   又一年,原主出嫁,正好夫婿和方若成同朝为官,两家少不得碰面。   原主找了借口制造和方家的矛盾,撒泼大闹,给外面造成她和方家因误会生矛盾,以至解不开,从此结仇的印象。   罗文茵看完资料页,心下也不由痛骂方若成一声:这个渣男!   她痛骂完,正要上床,突听守在碧纱厨旁边的乳母惊叫一声道:“宾哥儿额角发热,这是发烧了。”   田妈妈率先过去碧纱厨察看,用手抚了抚李宾额头,回头和罗文茵道:“老夫人,哥儿确实发烧了,怕是要赶紧请大夫过来瞧瞧。”   “平素是请哪个大夫给他瞧的?”罗文茵忙也过去看李宾。   田妈妈道:“老夫人忘了么?一直是请白御医给哥儿诊脉的呀。白御医擅长妇科和儿科。他只要不在宫中当值,老夫人的名刺一到,不管多晚都会过来。”   “那赶紧递名刺请他过来。”罗文茵忙吩咐下去。   半个时辰后,婆子便报进来,说是白御医来了。   “快请!”罗文茵让人撩起帘子。   白御医很快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背药箱的童子。   “见过夫人!”白御医给罗文茵行礼,口称夫人。   罗文茵看一眼白御医,唔,年约三十多,白净面皮,清长眉,含情眼,笑唇,称呼我时只喊夫人,省掉一个老字,颇体贴的样子。   她忙虚扶一下说:“白御医多礼了,我家孙儿突然发热,还请你给瞧瞧!”   “是。”白御医在婆子指引下,过去碧纱厨给李宾望闻问切。   白御医问脉完,站起来道:“着了风寒,不碍事的,服三贴药,发了汗便好。”   罗文茵忙吩咐吴妈妈给白御医拿诊金,再引他去厢房开药方。   一会儿,吴妈妈拿了药方进来给罗文茵看。   罗文茵瞧一遍,也瞧不懂开的药对不对症,但想着人家是御医,应该不会错到那儿去,便吩咐道:“着人赶紧去抓药。”   吴妈妈出去吩咐人抓药,很快又折回来,小声道:“老夫人,白御医还在厢房没走,他说道见着老夫人眼眶乌青,怕是最近夜晚睡卧不宁,肝火郁织,问老夫人可要让他诊一回脉,也开一贴药来吃吃。”   罗文茵抚抚胸口,这两天确实因为李飞墨的事有点上火,这个白御医不愧是御医,眼力杠杠的。   她点点头道:“也好。”   吴妈妈似乎有点小挣扎小犹豫,终是道:“老夫人过去厢房罢,这主卧人多眼杂。”   罗文茵不疑有它,跟着吴妈妈过去了厢房。   吴妈妈推开门,让罗文茵进去,自己守在房外。   “白御医。”罗文茵进了厢房,见白御医坐在方桌前,便喊了一声。   “你来了!”白御医忙站起来,神情激动,几乎带翻了椅子。   罗文茵:这有点不对啊!怎么回事?   她心里有点疑惑,不由停了脚步。   白御医紧走两步,站到罗文茵跟前,借着烛火看她,“你瘦了!”   罗文茵:什么鬼?这怎么像老情人见面?   她一定神,“白御医,你不是要给我诊脉么?”   白御医抹抹眼角道:“你坐下!”   罗文茵怔怔坐到椅子上,把手伸在桌上。   白御医坐到旁边,伸手指给罗文茵诊脉,凝神一会儿道:“果然是忧思过度,肝火上升之症。我给你开一个药方,照着吃几贴,若得缓解,便不须再吃,若不缓解,不单要换药方,还得寻出那令你忧思之事解决之。”   罗文茵点头,低声道了谢。   白御医缩回手,语气有点凄楚,“茵儿,你何必跟我见外?”   罗文茵:啊啊,真的不对劲啊!系统同学,这怎么回事?   系统:“你当年在方侍郎那儿受了情伤,是白御医给你诊治的,他不单给你开药方,还一直开解你,对你日久生情。可惜你父母很快将你许了别人,令他落了空。他对你念念不忘,至今未娶。”   罗文茵:打住打住,他其实是对原主念念不忘,并不是对我。   系统:“你和原主已成一体,原主即你,你即原主,没差。”   罗文茵:可是原主情史也太丰富,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她和三个人发生过感情,一是夫婿,二是方侍郎,三是这个白御医。但是我本人,呜呜,初吻还在呢!   系统:“要不,你现在把初吻献给白御医?留着干什么,那东西又不会长利息。”   罗文茵:…… 第6章   吴妈妈在门外度着时间,感觉诊脉应该诊完了,便大声“咳”一下,再推开门道:“老夫人,时间不早了。”   门一响,白御医迅速坐正身子,开始写药方。   罗文茵也松口气。   唔,在古代养老,医疗条件差,所以跟一个医术好的御医保持友好关系是必要的。   但是旧情复燃这个么,就不必了。   咱得调整好态度,拿捏好分寸,慢慢跟白御医同学把旧情转化为纯真的友情。   白御医开好药方,递给罗文茵,声音低沉道:“记着我的话。”   “嗯,谢过白御医!”罗文茵把药方递给吴妈妈,吩咐道:“明儿拿去药铺,先抓三贴吃一吃。”   吴妈妈应下,朝白御医道:“白御医,我送你出去!”   白御医眼看也没机会再单独跟罗文茵说话,只好抬步走了。   罗文茵回到房中,忙又去看李宾,摸得额头还是一片滚烫,度着大晚上抓药回来再煎,也没那么快,便喊田妈妈道:“妈妈,你拿毛巾湿了冷水,先给哥儿敷一下额头。”   田妈妈刚才也摸过李宾的额头,心下正慌着,听得罗文茵的吩咐,忙忙应了。   敷了几次冷水后,李宾的额头和手心终于没那么烫了。   罗文茵今儿起得早,闹腾了一天,现困意袭来,偏生不好意思去睡觉。孙儿在发烧,祖母要是大大咧咧去睡觉,会不会太那个?   呜,等孙儿退烧了,活蹦乱跳了,得想个法子,把他甩回去给他妈自己带着。   我一把老骨头了,吃不消哪!   罗文茵迷迷糊糊想着这些,在椅子上打了一个磕睡,差点掉到椅下,亏得手抓着椅把,这才稳住了。   她努力睁大眼睛,喊田妈妈道:“妈妈,再捏一把湿毛巾,也给我敷一下。”   田妈妈大惊,“老夫人,您也发烧了么?”   罗文茵摇头,“并不是,我只是困得张不开眼睛,得拿冷水敷一下醒醒神。”   田妈妈松口气,劝道:“老夫人身子骨一向也不好,现撑不住,不如先去安歇,若有什么事,我再喊老夫人。”   罗文茵才要答应,一想,不行,我得撑着,撑到明天再告诉林氏,说我撑不住,让她把娃儿接回去。   现先去安歇了,明早龙精虎猛的,再要把娃儿甩锅,就不是很好开口。   田妈妈见罗文茵不肯去睡,不由感叹道:“老夫人真是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为子孙操碎了心哪!”   说着,她亲去拧了湿毛巾来给罗文茵敷脸。   冷毛巾一上脸,罗文茵马上醒神了,闷着声道:“希望宾哥儿明天能退烧,若不然,老身也撑不住了。”   一会儿,吴妈妈煎了药端进来,喊乳母抱起李宾,几个人协力,把药灌进李宾嘴里。   李宾睡得迷迷糊糊,被摇醒灌药,自是大力挣扎,又哭又闹。   好容易灌完药,李宾胸前湿了一大片,一半是泪水,一半是残药。   几个人又协力给他换衣擦身,待弄完哄他睡着,已是夜深。   罗文茵一上床,沾到枕头时,几乎马上睡着了。   管理府务不容易,做人祖母不容易啊!   第二日一大早,她还没醒,枕头边就全是声音了。   李宾的声音:“祖母,宾儿要吃糕糕。”   田妈妈的声音:“哥儿乖,咱们上那边去玩,让你祖母再睡一会。”   乳母的声音:“吴妈妈,哥儿今早还要喝药么?”   吴妈妈的声音:“虽退烧了,到底还有些余热,自还要喝药的。外间小丫头已开始煎药了,待会儿让人送无核蜜枣过来给哥儿送药。”   宝珠的声音:“妈妈,且领着哥儿出院外走一走,别吵着老夫人睡觉。老夫人昨晚熬了一晚,却怕熬坏身体。”   李宾的声音:“不嘛,我就要祖母!”   罗文茵:呜呜,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正打算不管不顾继续睡觉,又听到婆子进来跟吴妈妈禀报,道是李飞白等人来了,正候在帘外,等着进来请安。   罗文茵:呜,苦命啊!没法再睡了呀!   她勉力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好哎,祖母醒了!”李宾拍手笑起来。   罗文茵闭着眼睛又晃一下头,待得宝珠拧了毛巾给她擦脸,这才清醒一点。   宝绿很快又端来洗漱用品,服侍着她漱口,擦一点护扶的油脂,挽起头发,再穿上外衣,这才去传唤一众人进来请安。   吴妈妈去守在门口,看着其它人进来,待见李飞墨也要进来,便拦住道:“二爷止步。”   李飞墨黑着脸道:“我给母亲请安尽孝,你一个奴婢敢拦我?”   吴妈妈冷笑一声道:“二爷说这话不怕天打雷轰么?你所谓的请安尽孝,却是一次两次忤逆老夫人,气得老夫人肝火上升。昨儿老夫人也发话了,二爷没有想通之前,不必来请安。现二爷硬要进去,奴婢自不敢拦,但若还是进去吵架,这厢母子情份怕是要尽了。”   吴妈妈也是罗文茵心腹妈妈,从小服侍到现在的,她说的话,一般就能代表罗文茵说的话。   李飞墨虽然嚣张,听着吴妈妈后面这句话,到底是止步了。   李飞白和林修雅一进门,请安毕,就有乳母抱了李宾过来给他们请安,又提及李宾昨晚发烧,请了白御医诊治,老夫人守了一晚云云。   李飞白一听,忙转向罗文茵道:“辛苦母亲了!”   林修雅摸得李宾已退了烧,且瞧着活活泼泼,一下放下心来,也向罗文茵道谢,又道:“亏得母亲及时请医,精心照料,宾哥儿才好得这般快。”   田妈妈也代罗文茵表功道:“老夫人昨日处理府务,本来累着了,及至晚间宾哥儿发烧,她老人家忙忙请医,又亲自守着宾哥儿,我们数度劝她安歇,她却是不肯,直待宾哥儿喝了药,熟睡了,老夫人才肯上床安歇。”   林修雅一听,红着眼眶道:“由母亲照料着宾哥儿,我最是放心不过的,只是如此辛苦母亲,儿媳心内却有些不安。”   罗文茵:很好,你不安就赶紧把儿子领走吧!   田妈妈偏要开口道:“大夫人,你只管好好养胎,老夫人既接了宾哥儿过来,自然尽心照料,你也不必不安,心内知道老夫人可敬便好。”   林修雅恭谨道:“田妈妈说得极是。”   罗文茵:什么什么,说半天不接走儿子,还继续放这儿让我受累?   等一众人请安毕退下去,罗文茵吃完药膳,再看着乳母喂李宾吃完粥水,灌了药,哄着出门口去玩,便让宝珠放下纱帐,上床补眠。   她才睡了一小会,却听吴妈妈的声音在床边轻轻呼喊。   “又有何事?”罗文茵有些暴躁,勉强睁眼睛。   吴妈妈小声道:“老夫人,户部梁主事的夫人来了。”   罗文茵迷糊问道:“我要亲迎么?”   吴妈妈失笑道:“老夫人这是连日劳累,现又没睡够,有些迷糊了呢!户部侍郎下面四个主事,不过从四品官,这位梁主事的夫人唐氏,勤快上门,不过来巴结老夫人的,何须亲迎?”   “哦!”罗文茵一听,准备闭上眼睛继续睡。   吴妈妈忙又喊一声道:“若是往日,自是要说老夫人不得空,先打发了再说,但是唐夫人今日上门,却不好拒,老夫人出去会会才好。”   罗文茵“嗯”一声问道:“为何呀?”   吴妈妈无奈道:“老夫人忘了么?上回唐夫人来时,您不是拜托她给二爷物色一位姑娘么?她应是为这个事来的。这位唐夫人哪,出身不高,亏得会拉媒帮纤,给几家府中夫人解忧,倒也算出了头,有些人缘。她来了,应有一些说法。”   罗文茵一听,只得挣扎起床,重新洗漱,梳了头换了衣,整装出去会客厅见唐夫人。   唐夫人约三十岁出头,头发乌浸浸,一张圆脸,未语先笑,看着十分可亲。   她见罗文茵出来,忙站起来行礼道:“老夫人气色不错呢!”   罗文茵摆手道:“不必多礼。”   两人分宾主落座,丫鬟重新上茶,各各呷了一口茶,这才叙话。   唐夫人笑语道:“老夫人上回叫我打听的事,却有眉目了。”   她说着,眼睛一溜厅内的婆子和丫鬟。   吴妈妈会意,不须罗文茵吩咐,便领着一众人退了出去,守在厅外。   唐夫人这才接着道:“老夫人果然极是慧眼的,许翰林家三个女儿,都养得极为出色,三姐妹相貌随了翰林夫人,都是美人,性格儿随了许翰林,极是温文。难能可贵的是,她们打小读书识字,能讲会算,小小年纪,就能帮着许夫人管家理事。能娶得这样的姑娘进门,是家门之幸。”   罗文茵道:“你且帮着打听,看看她们近期会不会赴那家大人府上的宴会,若赴宴会,我少不得也带了儿子和女儿过去。”   唐夫人道:“下个月蒋府办宴会,老夫人应该接到请帖了罢?翰林夫人和蒋府的夫人要好,料定会带三个女儿过去赴宴的。转个头我再打听着,消息确切再告诉老夫人。”   她说着,又补充道:“许翰林书香门第,娶的夫人又是清贵之女,不单三个女儿极为出色,两个儿子也是优秀的。听闻两个儿子在书院读书颇得夫子赞赏,至明年就会下科场考功名。老夫人府中大姑娘不是及笄了么?二姑娘也十四了罢?这不是也该说婆家了?”   罗文茵听明白了,人家这是提示,许翰林家里三个女儿是抢手货,说亲的人多,自己未必能抢得着,若抢不着,不若放眼在他们家儿子身上,把女儿嫁过去也是好的。   唐夫人点到即止,又闲话片刻,见罗文茵有些精神不济,便小声问道:“老夫人可是气血不继?请医否?我知道白马观新来一个道士,擅长医术,私制的养血丸颇灵验。”   罗文茵:嗬,这位唐夫人却是妙人,不单能拉媒帮纤,还能介绍医生。   她笑一笑,解释道:“大儿媳初怀二胎,把大孙儿搁我房中,昨晚上孙儿发烧,我照料一晚,今早精神便不济了,略为休息便好。”   唐夫人点头道:“原来如此。”   眼看时间不早,唐夫人便起身告辞,临走却又转身,神神秘秘凑到罗文茵耳边道:“方侍郎家里出了一件八卦事,老夫人听闻否?”   罗文茵摇头道:“这阵忙着府事不出门,并不知道外间八卦。”   唐夫人到底没忍住,小声道:“听闻侍郎夫人从方侍郎书房密屉中搜到一只荷包,据说那只荷包是方侍郎旧日情人所赠,侍郎夫人翻了醋坛子,抓伤了方侍郎,又逼问旧情人性名,到底没有问出来,但也闹得不可开交。”   罗文茵怔怔听着,听到荷包两个字,突然一惊,尼玛,系统给的资料页中,不是提过,说原主曾赠过方若成一只荷包么?   难道是那只荷包?   啊啊,千万不要啊!   真是那只荷包,事情就太大了,很难收拾的。   救命! 第7章   送走唐夫人,罗文茵紧急询问系统:方侍郎那只荷包是怎么回事?不会就是原主送出去那只吧?   系统沉默一会才答道:“系统这里存储了原主的记忆条,记忆显示原主送出一只荷包,但至于侍郎夫人翻出来那只荷包,到底是不是当年原主送出去那只,就不得而知了。你想知道,只能自己去问方侍郎。”   罗文茵:好坑啊!   她心内正咆哮,门帘一动,吴妈妈端了一碗药进来道:“老夫人,该喝药了。”   罗文茵没情绪,闷闷道:“不想喝了。”   吴妈妈苦口婆心劝起来道:“老夫人,您这段子劳累折腾,若不喝药调养,只怕身子撑不住,到时积郁太多,更难调理。”   罗文茵去照了一下镜子,两天下来,果然憔悴了些。   她叹了口气,让吴妈妈把药放下。   吴妈妈怕她不喝,便在旁边守着。   帘子一响,一个声音道:“母亲是生病了吗?”   罗文茵看过去,见是李飞凤,便问道:“早起不是才请过安,怎么又来了?”   李飞凤撩开珠帘进门,坐到罗文茵跟前,很自然端起药,拿起调匙舀了药,喂到罗文茵嘴边,一边道:“生病就该喝药,不喝怎么能好?”   罗文茵无奈只好张嘴,就着李飞凤手里,喝完了一整碗药。   吴妈妈迅速递过蜜枣,喂进罗文茵嘴里,一边道:“阿弥佗佛,老夫人每回喝药,总是磨蹭,还得大姑娘过来,才能听话喝完。”   李飞凤一笑,并不接话。   吴妈妈便又扯话道:“大姑娘怎么知道老夫人生病了要吃药?过来的这样及时。”   李飞凤淡淡道:“早上过来请安,吴妈妈不是正吩咐人去抓药么?我度着宾哥儿的药昨晚已抓了,再去抓药,那应当是为母亲抓的。”   吴妈妈一听,笑道:“大姑娘果然观察入微,不愧是老太君亲自教导出来的。”   罗文茵:嗯,这姑娘挺聪慧的。   一时又有婆子进来询问中饭摆在那儿。   罗文茵便道:“摆院子里罢,把大姑娘的饭菜也端这儿来。”   说着转向李飞凤,“陪着我吃个中饭。”   “是。”李飞凤见罗文茵留她吃饭,心下暗喜,脸上却不显。   她是在祖母跟前教养长大的,那时节也亲眼目睹母亲任性,和祖母不睦,以致闹出许多矛盾的事。   掌心是肉,掌背也是肉,在祖母和母亲之间,她难以两全,最后只好偏向祖母,只是如此,到底是伤了母亲的心。   待得祖母去世,她有心和母亲修复关系,无奈母亲对她淡淡的,她又不是李飞华那等惯于伏低的性子,母女之间便僵着了。   如今看母亲的做派,是愿意给自己机会尽孝了。   待得婆子摆上饭菜,李飞凤忙帮着安筷置碗舀汤挟菜,服侍罗文茵用饭。   罗文茵倒是制止道:“有丫头在呢,你也坐下好好吃。”   李飞凤听得如此说,这才坐到罗文茵身边。   母女饭量都小,一刻钟便用完了饭,着人收拾抬了桌子下去。   待得她们漱口毕,宝绿忙又沏了茶敬奉上,又朝李飞凤笑道:“知道大姑娘口味淡,我沏了白毫银针。”   李飞凤尝了茶,夸了宝绿一句道:“你倒是泡得一手好茶。”   李飞凤难得夸人的,宝绿一下兴奋了,福下去道:“谢大姑娘夸奖!”   “还特意行礼,你是想讨赏不成?”李飞凤心情好,便开个玩笑。   “不敢。”宝绿嘻嘻笑了。   一室子丫鬟婆子也跟着笑起来。   罗文茵见气氛好,便朝吴妈妈道:“我昨晚见你开匣子,不是放了好些银锞子么,拿出来赏丫头们罢。”   吴妈妈一边笑一边去开匣子,故意抱怨道:“不年不节的,老夫人就大手大脚行赏,日子不是这样过的。”   一时在场的丫鬟婆子们俱得了两只银锞子,都忙上前跟罗文茵道谢。   罗文茵道:“你们谢大姑娘罢,若不是她陪着我吃饭,承欢膝下,我也想不起来要打赏你们。”   众丫鬟和婆子忙过去跟李飞凤道谢,一边凑趣笑道:“还要请大姑娘多些过来陪老夫人吃饭呢!”   李飞凤轻笑道:“再吃饭也不会赏你们银锞子了,没见匣子空了么?”   众人笑了,又凑趣说些讨欢的话。   李飞凤看看时辰,怕罗文茵要午睡,便起身告辞。   待一屋子丫鬟散了,吴妈妈帮罗文茵卸去钗环,扶着上床,一边道:“老夫人,大姑娘也十五岁了,可得赶紧帮她相看人家,不能再耽搁下去。”   罗文茵道:“早上唐夫人过来,也说了这件事。她道是许翰林家的儿子和女儿都不错,我想着下月赴蒋夫人的宴会,若能碰到许翰林家的儿女,到时相看一番再论。”   吴妈妈低声道:“到时人多,个个紧盯着,未必能看仔细。且许翰林家一门俱是清贵,怕也要挑花眼。”   她顿一下,又接着道:“老太君三年前去世,这三年间,大姑娘只顾着守孝,也不怎么出门子,名声不显,许翰林夫人只怕更愿意相看名声显著的。再有一个,咱们主君一去八年没有消息,又怕一些人家要挑拣这件事出来说,不肯十分厚看咱们大姑娘。”   罗文茵听明白了,这是说,自家夫婿八年未归,不知道生死,若是到时传了死讯过来,自己就是寡妇,于儿女婚事上,要降一级,没法尽情挑。   她到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有夫婿这一事。当时穿过来时,想着是来过退休生活的,心下就默认夫婿已死,但现在听着吴妈妈口吻,夫婿也有活着的可能性哟!   若夫婿活着回来,哪……   天啊,那到时候怎么过退休生活?   家里埋伏一个老头,不是太糟心吗?   等上了床躺下,她便召唤系统,询问夫婿李汝安的事。   系统默默给了两页资料。   李家是京城勋贵,李汝安祖父及父亲皆在朝中当过二品官,到得李汝安这一辈,本能得荫封,但他从小喜武,硬是瞒着家里从了军,后来一路拼杀,当了参将。   至十年前,又封了将军。   八年前,他领兵出战,在一次战役中失了踪。   好在那次战役大捷,副将带着兵马回朝,一路升到将军。   至于李汝安,众人默认其已战死,但因未见尸体,李家便一再上禀,要求皇帝派人去追查下落,不愿意承认他已死。   这些年下来,众人都认为李汝安没有生还可能性了。   搁其它府,当家人生死未卜,府里人在京城地位自也会一落千丈,但李家不同别家,至今在京城还有一席之位。   这要从头细论了。   李汝安祖父和父亲当年得势时,门生遍天下,现这些门生,还有部分在朝为官。他们念着旧情,都愿意看顾李家,只等李飞白和李飞墨考取功名,他们就会帮着谋官职。   再一个,李汝安之弟李汝定,当年科场得意,考了功名,在户部挂职,又娶了勋贵之女为妻,有他在,外人一样不敢太看轻李家。   就是罗文茵娘家,也是显赫人家。   罗文茵有一个姑母,是先帝的淑妃,淑妃虽已亡故了,但其子安王长居京城,颇得今上恩宠。   罗文茵堂妹罗文秀,是今上的心尖肉,封了贵妃后,一直恩宠不减。   罗文茵父母已亡,但两个弟弟也在朝中挂了官职。   她母家如此显赫,京城众人如何敢轻视她?   看完资料,罗文茵“啧”一声,暗道:若没有夫婿,若是儿女再听话些,我将来的退休生活,定然比想像中更美好!   她在美好想像中睡了过去。   隔天,吴妈妈禀报方如心的事,和罗文茵道:“老夫人,林珠儿的消息,说方如心昨儿出门打首饰,在街口跌了扇子,扇子被飞马侯的长子段玉树所拣,方如心当街讨扇子,两人似乎早就认识。”   罗文茵“唔”了一声说:“方如心真是一个善于交际的,像她这样的女子,未必真看中飞墨,没准是骑驴找马。”   吴妈妈点头道:“老夫人说得是。”   罗文茵另又发愁,“飞凤要是有方如心一半的交际能力,没准早有人上门提亲了。”   吴妈妈道:“大姑娘之前为老太君守孝,那些人是知道的,自不便上门提亲,现下主君一直未归,众人又怕上门来提亲时,碰巧主君的事就……”   罗文茵懂她的意思,若是人家上门来提亲,突然传来李汝安的死讯,那李飞凤又要再次守孝,这样就会耽搁婚事。   但李飞凤十五岁了,在这时代中,十五的女子再拖着不说亲,到得明年,没准就要变成方如心那样狗急跳墙了。   下个月相看翰林家的儿女,也不知道有没有眉目。   吴妈妈看出罗文茵的隐忧,提建议道:“老夫人,明儿是十五,咱们不若带了三位姑娘去慈云庙上香?慈云庙香火鼎盛,求姻缘也颇灵,京城里的夫人最喜带姑娘们去上香求姻缘了。咱们去了,一来为姑娘们求姻缘,二来碰见别府的姑娘,正好先为二爷相看一番。”   罗文茵穿来数日,未出府门,也想借机出去走走,闻言道:“如此,你着人备下果品香烛,通知姑娘们,明儿早上出门罢!”   要出门上香的消息传到三位姑娘耳中,各各欢喜。   李飞凤喊了嫡亲妹妹李飞灵到房中,姐妹商议明儿早上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   李飞灵今年十三岁,人如其名,长得极为水灵。   她出生后一个月,恰好张姨娘生下李飞章,罗文茵和李汝安斗气,一样没有好好照顾她。   于是她也被祖母抱到跟前抚养。   两姐妹一起在祖母跟前长大,感情深厚。   李飞灵现知道姐姐跟母亲在修复关系,心下也代为欢喜,小声道:“咱们先时为祖母抄了不少经书祈福,可从没为母亲抄过。这厢到了慈云庙,定要为母亲抄半天经书。”   李飞凤点头道:“我也这样想呢!”   那头,周姨娘也拉了李飞华在房中说话。   “华儿,我可听说了,明儿飞马侯的夫人会带同姑娘们到慈云庙上香,你着力打扮,到时见了人,定要好好表现。若能得飞马侯夫人青眼,那你的婚事……”   李飞华打断她的话,“姨娘,你如何得知飞马侯的夫人会上慈云庙上香?”   周姨娘一下戳李飞华的额角,“主君一去八年未归,我时时防着老夫人要对咱们下黑手,那不得联结着张姨娘么?这消息,是张姨娘告诉我的。”   李飞华嘀咕道:“她既是飞马侯送给爹爹的,就该一心守着李府,怎么还跟飞马侯府的人来往呢?且消息还能这样灵通?”   周姨娘一把捂实李飞华的嘴,嗔道:“你懂什么?她跟飞马侯府的人来往,也是给自己留个后路。万一主母要发难,她还能说自己是飞马侯府出来的,请主母把她送归原处呢!”   李飞华扳开周姨娘的手道:“好吧,不提张姨娘了,就说飞马侯夫人吧,她要相看,也是相看人家嫡女,哪会相看我这个庶女?”   周姨娘气道:“庶女怎么啦?一样流着你爹的血脉,一样是李家的亲孙女。且你人才出众,哪样输给大姑娘了?你自己要争气才行,别还没争,就先认输了。”   她说着,狠狠心,又贴到李飞华耳边道:“明儿早上,飞马侯嫡长子段玉树会护送母亲和姐妹上慈云庙上香,你好好抓机会吧!若入了段玉树的眼……”   李飞华听得一张俏脸飞红,有些无措,自己真能行? 第8章   罗文茵白天事多不够睡,这晚就早早上床,自以为能睡一个安稳觉了,谁知道半夜三更,吴妈妈和田妈妈就相继来喊她了。   罗文茵听得声音,艰难睁眼,问道:“又发生何事了?”   吴妈妈啼笑皆非道:“老夫人莫非忘记今儿要到庙里上香?”   罗文茵勉强撑开的眼皮又合上了,“没忘记,但这才三点吧?呃,是说这才丑时末吧?上个香要半夜三更去的么?”   田妈妈也摇头了,“老夫人,到庙里上香,那不得早起香汤沐浴?且待会儿还要检看果品香烛,巡看姑娘们的着装,吩咐马车等事。这会不起,到得天亮只怕都出不了门。”   罗文茵悲伤了,呜呜,穿来几天,没睡过一晚好觉,说好的退休生活呢?系统坑我哪!   她挣扎着起床,下床时睡意犹浓,差点在床边绊一脚跌倒。   吴妈妈见了大惊,忙过来搀扶。   罗文茵便把头伏在她手臂上继续闭眼小睡,弄得吴妈妈哭笑不得。   田妈妈已传了水进来,一回头见罗文茵软在吴妈妈手臂上,不由叹息道:“老夫人这段子是累坏了。”   两人说着话,合力扶了罗文茵过去桶边。   宝珠和宝扇拿了香膏梳子等洗漱用品进来,见罗文茵站着也能睡觉,一时也悄悄笑了,忙过去帮吴妈妈和田妈妈,一起服侍罗文茵除衣进桶。   吴妈妈扶着罗文茵的肩膀,托着她的头,防止她滑入水里。   田妈妈忙从宝珠手里接过香膏,给罗文茵涂洗起来。   几个人在烛火下一边帮罗文茵洗澡,一边悄声讨论起来。   吴妈妈:“老夫人当了祖母的人了,还是一身冰肌玉骨,瞧这肤色儿!”   田妈妈:“这肌肤滑不溜手的,又细白,不比姑娘家的差。”   吴妈妈:“那是,老夫人当年是出了名的细白皮,纵过了这些年,历了许多事,也没见相貌输给谁了。”   田妈妈:“我也记得,老夫人当年跟堂姐堂妹们一道出门,那些公子哥儿的眼神,多是聚在老夫人身上的。就是跟贵妃娘娘比……”   吴妈妈猛然“咳”了一声,田妈妈马上止话,不敢再说。   宝珠和宝扇悄悄对看一眼,老夫人当年如何我们不知道,但老夫人跟贵妃娘娘站一起,确实不输贵妃娘娘半点。   她们手脚加快,帮罗文茵洗好,把她捞出桶外,擦干了穿上衣裳,端了清水来喂她喝下,又一再喊道:“老夫人醒醒,差不多时候要出门了。”   “嗯!”罗文茵迷糊问道:“不用吃完早饭再走么?”   田妈妈答道:“待会到了庙里,上完香,在庙里吃斋饭。”   “斋饭不错。”罗文茵想起自己以前吃过的斋饭,吞了吞口水,稍稍清醒了一些。   正收拾着,帘子外传来李飞凤等人的声音。   三个姑娘依次进来,福下去道:“给母亲请安!”   屋子热闹起来,罗文茵这才硬撑着睁开眼睛,扫一眼三个姑娘的衣着装扮。   李飞凤梳了牡丹髻,简单插一支珠花金步摇,耳朵是同款珠花金耳钉,一身红衫子,看着又端庄又美貌。   李飞华梳了坠马髻,满头珠翠,一身绿衫子,打扮有些用力过头。   李飞灵梳了双丫髻,鬃边缀了两朵小小黄花,娇俏又活泼。   吴妈妈检看一遍便道:“大姑娘和三姑娘的装扮没问题,二姑娘头上珠饰太多了,拿掉两件好些。”   听得吴妈妈这样说,李飞华便要回房再梳头。   田妈妈忙拦住道:“天儿不早了,二姑娘若不嫌弃,让我们帮你重梳一个头如何?”   李飞华忙道:“那要劳烦妈妈了。”   田妈妈动手帮李飞华重梳了一个发髻,只插一对珠钗,再一推她道:“二姑娘,好了。”   李飞华往镜子一照,见田妈妈帮自己梳的是凌云髻,珠钗映照下,颈长肤白,便满意了,谢了田妈妈。   一行人坐了三辆马车,朝慈云庙出发。   罗文茵上了马车,撩帘子朝外一看,天才蒙蒙亮,远处的东西也看不清,便放下帘子,趁着机会又打起瞌睡。   跟车的吴妈妈和宝珠怕她磕着头,忙一个搂住她的头,一个拿垫子塞在她背后。   车轻马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便到了山脚下。   吴妈妈扶着罗文茵下马车,一边道:“老夫人小心脚下,慈云庙这台阶,足有八十一级,得爬好一会儿呢!像有些府里年老体弱的夫人,自己是走不动了,只能让人用步撵抬上去。”   罗文茵看着高高的台阶,正有些怵,却几个女儿齐齐转头看向另一侧,便也跟着看去。   那一侧停了几辆马车,一个骑马的少年男子正下马,很快的,马车下来一位夫人并两个姑娘,后面跟着数个丫鬟和婆子。   李飞凤先跟罗文茵汇报道:“母亲,那边是飞马侯夫人他们。”   罗文茵想起吴妈妈提过,说府中张姨娘当年是飞马侯送给李汝安的,这么看来,飞马侯府跟李府,应该颇有交情。   她怕自己等会弄不清情况露馅,便询问系统道:系统同学,你醒了没有?飞马侯府是什么状况?   系统默默给了一页资料。   飞马侯段春元年轻时是一个纨绔,到处惹是生非,闯下许多祸事,家中长辈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他却是死不悔改。   有一天他在酒楼多喝了几杯,手撑在窗沿上朝外看,正好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酒楼下,下来一个绝色姑娘并两个丫鬟,一时心痒,丢下筷子就出门去调戏人家姑娘,硬让人家姑娘喊他哥哥。   只是这一回他踏了铁板,才涎着脸上前说了两句,就被旁边策马而来的一个少年男子掀住衣领,狂揍了一顿。   揍得他哭爹喊娘求饶。   少年男子揍完,再踏一脚道:“听着,以后见到这位姑娘再敢无礼,不止是打一顿这么简单,而是会打折手脚,切下第三只腿。”   段春元连滚带爬回了府,着人去打听少年男子和年轻姑娘的姓名,打算带人去复仇,打杀了男子。   谁知去打听的人回复说:“爷,不要再闹事了,你调戏那个姑娘,是罗淑妃娘家侄女罗文茵。打你那个男子是李汝安,人家祖父和父亲全是牛人,本人也是军中参战,咱们老侯爷见了人家的祖父,也要给面子的,你讨不了好。”   话虽如此说,段春元还是不忿,依然想寻仇报复回来,不想才要聚众出门,父亲就来喊他到厅中会客。   他到厅中一看,好么,李汝安被长辈缚了双手,正蹲坐在他家椅子上,黑着脸听长辈训斥。   他家父亲么,却一再摇手说:“李大人,我家那个逆子整天在外不务正事,李参将打打得好,李大人实在不须再特意缚人上门道歉。”   段春元看着凶狠打他的李汝安在长辈跟前一样像只丧家犬,一下消了气。   过了一段时间,他离家出走去投军,没想上司正好是李汝安。   等和李汝安一起打了一战胜仗回京,两人便有了交情,开始来往。   后来李汝安娶了罗文茵过门,夫妻感情好像不睦,时有矛盾。   段春元有一回见李妆安又被罗文茵气苦了,便把府中最伶俐解语的丫头张春儿送给他为妾,以解他苦闷,也为着气一气罗文茵。   这八年间,李汝安没了消息,而段春元则袭了侯位,便对李府照拂有加,时不时会派人问候一下罗文茵,又承诺说会继续派人寻找李汝安的踪迹。   因着他这些举动,罗文茵便以礼相待,年节会派人给飞马侯府送礼,维持关系。   这会儿,吴妈妈正提醒罗文茵道:“老夫人,侯爷夫人领着姑娘们来上香,咱们得先过去见一见。”   罗文茵点头,带着三个女儿过去见侯爷夫人秦氏。   秦氏也是京城勋贵之女,原名秦平秋。   她心里默认罗文茵已是寡妇,因对罗文茵极客气。   孤儿寡母的,不容易么!   大人说话,李飞凤等人也和秦氏的女儿段玉容和段玉婷述起话。   段玉树摇着扇子做潇洒风流状,朝李飞凤等人道:“几位妹妹见了我,为何不上前行礼问好?”   罗文茵回首道:“不怪她们,自从她们祖母过世,府中拘着她们不让出门,乍然出来,礼数便有些生疏了。”   秦平秋素知自己儿子喜欢在姑娘们跟前显摆,偏不给他机会,这会一笑道:“好了,天也不早了,走罢,可别等人家庙里和尚打烊了,咱们还没爬完台阶。”   她话音一落,大家全笑了。   李飞华低头上台阶,心里一壁想着周姨娘的话,有些苦恼,人这么多,自己想引起段玉树注意,并不容易呢!   且侯爷夫人眼睛好像只顾打量飞凤姐姐,并没有多瞧我一眼,这事儿怕是……   李飞华的贴身丫头蝶儿见她走得慢,不由悄悄问道:“二姑娘,今儿穿的绣花鞋是不是有些不跟脚?”   一听蝶儿的话,李飞华心中一动,紧走几步,突然一个趄趑,左足踏到右足,紧接着,一只绣花鞋脱落,在台阶上翻一下,掉到下面好几级远的台阶下。   众人听得动静,纷纷回头。   蝶儿正要下台阶去帮李飞华拣回绣花鞋,没想段玉树动作更快,已是跑跳下几级台阶,拣起绣花鞋,朝上面的李飞华喊道:“喊哥哥,鞋子就给你!”   罗文茵:咦,这作风不是跟他父亲年轻时候一样纨绔么? 第9章   李飞华见得段玉树手执她的绣花鞋,口中欲要她喊哥哥,一下飞红了脸,捏着衣角娇羞答答。   段玉树见得她一脸酡红,娇艳动人,忍不住跨两步台阶上去,戏弄道:“叫玉树哥哥!”   秦平秋见得儿子欺负人家姑娘,忙喝道:“作死么?还不赶紧把鞋子还给妹妹?”   蝶儿忙上前,怯怯道:“我家姑娘的鞋子。”   段玉树抬眼见秦氏瞪过来,只好把鞋子给了蝶儿。   李飞华套好鞋子,脸上犹有红霞,一时瞟段玉树一眼,正好段玉树看过来,又忙忙转开脸,赶紧跟上李飞凤等人。   她心中叹息一声,这么着也算留下印象了罢?至于段公子会不会上心,只看缘分了。   罗文茵这趟出来,目的本是为儿子及女儿相看对象的,现见着段玉树的举止,心下便把他排除在女婿人选之外了。   这是一个花花公子,沾上了,只会苦恼一辈子,可不敢推女儿入这个坑。   至于段玉容和段玉婷,相貌却是不错,现看着举止也算大方,还得再接触一下,多问几句话,才稍稍能看出好歹。   秦氏带着儿子和女儿出门,除了上香,一样有相看的目的。   她见李飞华掉绣花鞋,心下却是看不上的。   庶出姑娘若是一直养在祖母或者主母身边,倒也算好的,怕就怕略长大又被生母接去抚养,带歪了性情。   姨娘们身份地位局限着,容易小眉小眼,看事情也颇小门小道,上不得台面。   姑娘若是年纪小,未有自己主张的,很容易被生母姨娘带坏了。   她评估李飞华一番,便把她排除在儿媳人选之外了。   至于李飞凤,听闻打小养在祖母身边,现下看着,举止也颇落落大方。   像这般的相貌举止,才是嫡长媳的人选。   玉树性情跳脱,也要一个端庄的姑娘才能压得住他。   若是李将军还在,凭着两家的交情,少不得要说下李飞凤为长媳。   现如今李将军没了消息,李府只得罗文茵支撑着,几个儿子又还没有功名,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撑起府务。   这么着的,要娶他家的女儿,就要多衡量了。   秦氏思量着,决定保持对李家不冷不热的态度。   两家人到得庙里,便有知客僧来迎她们进去大殿。   知客僧分给她们每人三支香,念一声佛,这才退开。   各人跪下,各自默念所要祈告之事,念完起身,把香递给案前站着的小和尚,看着他插好香,再另拿了签筒,一人求一支签。   李飞灵默祷一声,用力摇签筒,把一支签摇出筒外,这才拣起瞧了瞧,待见上面写着上上签三个字,一张小俏脸便绽出笑容,轻巧站起来。   她见李飞凤也执了签站起来,便小声问道:“大姐姐求了什么签?”   李飞凤得了一支中平签,心下颇有些不安,她求的是姻缘,这支签中上,是表示姻缘不容易么?   她淡淡答李飞灵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呃,好吧!”李飞灵不跟她计较态度,依然笑意盈盈。   李飞华得了一支中下签,心下也不安,抿着唇不说话。   罗文茵看她们一眼,领着一道去让老和尚解签。   老和尚看了李飞凤的签,眯眼问道:“女施主所求何事?”   李飞凤一下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回答。   罗文茵见着她的神情,代为回答道:“求姻缘。”   老和尚点点头说:“若是求姻缘,这个签却不算坏,算是四平八稳。”   说着吟了签上的诗句,解释一下诗句原意,便喊道:“下一位。”   李飞华赶紧递上自己的签。   老和尚一看道:“也是求姻缘么?”   见李飞华点头,便道:“姑娘,你这是中下签,今年所求,不一定如愿。下一位。”   李飞华还待再问,却见老和尚已接了李飞灵的签,只好退开。   老和尚一看李飞灵是上上签,很简洁道:“事事皆顺,好了,下一位。”   罗文茵:老和尚,你这样解签法,谁不会啊?   她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把自己的下下签递给老和尚。   老和尚一看签上的诗句,一下皱眉了,问道:“求什么?”   “求家宅。”罗文茵觉着,家宅安宁,则自己能安享晚年,过上想要的退休生活。   老和尚沉默了一会说:“家宅不宁,一地狗血。”   罗文茵:不是吧?这里求的签应该不准的吧?算了,当个玩儿而已,不用当真。   一行四人,除了李飞灵,其它三人不大开心了。   吴妈妈不须罗文茵吩咐,却是按着惯例,拿了银子交给知客僧,让他在名册上记下某某府某某夫人某日添油灯若干钱。   添了油灯,知客僧这才领他们去静室中奉茶,等着上斋饭。   斋饭就是一人一碗红枣粥,一小碟豆腐,一小碟豆苗,一小碟庙里自己腌制的咸菜,另有三碟香油炸过的豆卷。   众人早起出门,又走了八十一级台阶,接着上香叩头,再喝了茶,肚腹早就饥饿了,见着这样的斋饭,虽觉简陋,吃起来却没停,且觉得别有风味。   饭毕漱了口,净手毕,李飞凤便拉着两位妹妹,说要在静室中抄经给罗文茵积福。   折腾了一个大早上,这时刻不过上午九点左右,按计划,还会在庙里吃中饭,吃完才回程。   这中间的时间,不可能跟着小姑娘一起抄经。   罗文茵朝吴妈妈道:“让丫头们留下服侍姑娘们,你陪我去庙后走一走,散散筋骨。”   吴妈妈便交代丫头们几句,自己拿好帕子和扇子,陪着罗文茵去庙后。   这慈云庙的庙后却是一大片山坡,坡上遍植各种花树,当下正是夏初、农历三月末,刚好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坡上一片红,触眼全是美景。   罗文茵站到一株花树下,仰脸看着桃花,感叹道:“怪道说慈云庙求姻缘灵验,原来庙后全是桃花呀!等会走时,折三支桃花回去,保佑三位姑娘早点觅得如意郎君。”   吴妈妈听得罗文茵的话,一脸怪异,欲语又止。   罗文茵察觉到吴妈妈偏沉默,便问道:“妈妈怎么了?”   吴妈妈叹口气道:“老夫人竟忘了当年之事么?”   “什么事?”罗文茵感觉不妙,自己露了什么破绽出来么?   吴妈妈幽幽道:“其实忘了也好。”   罗文茵抚额道:“妈妈,你还是告诉我吧!我最近可能太累了,容易忘记事情。”   吴妈妈有些鼻酸,老夫人当年才貌双全,家世显赫,本该一世顺遂安康,谁知道会碰见许多不顺心的事,以致之后忧思难消,不得开怀。这几日见老夫人似乎比以前开怀些,正欣喜,没料到老夫人是忘记一些前事了。   罗文茵见吴妈妈不答应,便紧急召响系统,问道:我露出什么破绽了?   系统平淡道:“你表现得像是第一次来慈云庙,又像是第一次看到坡后这些桃花,吴妈妈当然要嘀咕了。想当年,你经常到庙里来上香的。”   罗文茵暗汗,呼,以后不管去那儿,都不能露出第一次去的模样,得装着。   系统再补充道:“还有,你当年就是和方侍郎在这片山坡相遇的。他折了桃花给你,赞你人比花娇。”   罗文茵:我去!   她想像自己脑门上全是汗,不由自主就接过吴妈妈手中的帕子,做了一个擦的动作。   帕子勾在头上钗环间,她轻轻一扯,没扯下来,怕弄乱了头发,就松了手,想让吴妈妈帮自己拿下来,谁知道一阵风拂过,把帕子拂走了。   吴妈妈忙要去追帕子,又怕罗文茵单独一人站这儿害怕,便安抚道:“老夫人放心,庙后这儿,等闲人不给进来的,须得常去添香油的贵妇姑娘们,才让她们进来这儿逛逛。”   罗文茵点头,才要说话,却见坡下走来一个男人,伸手在空中一捞,正好捞着了她的帕子,一抬头,看见了她,一下就呆站在当地了。   吴妈妈也看见那个男人了,脸色却是大变,举步过去跟他讨帕子。   那个男人没有把帕子交给吴妈妈,且不顾吴妈妈脸色难看,迈步朝罗文茵走过来,直至两步远,这才站定。   吴妈妈快步过来,拦在罗文茵跟前,咬牙切齿道:“方侍郎,你当年害我家姑娘还害不够,现在还要继续害么?”   罗文茵:啊啊,原来这个男人就是方侍郎啊!   她忍不住好奇,在吴妈妈肩后偷瞧方侍郎一眼,当年叫原主神伤的男人,长什么模样啊?   这一看,不由念了一声佛,呃,果然很帅一个中年大叔,想必少年时更温润。   方若成也朝吴妈妈肩后看,幽幽道:“茵儿,你每回一见我,狠啐一口就走,不给我说一句半句解释的话,今天肯听我说两句么?”   罗文茵听着这等话语,只觉浑身起鸡皮,但又很好奇,他要说什么呢?   方若成见罗文茵不像之前那样抬步就走,也顾不得吴妈妈在侧了,叹口气道:“当年对你一见倾心,之后回家说服父母退婚,父母一听以断绝父子关系为协,不肯去退婚,章氏那头察觉我态度不对,也寻死觅活的,后来便……”   吴妈妈愤怒道:“后来你就自己好好成了亲,我们姑娘却病了一场,几乎没了命。”   罗文茵想起唐夫人所说荷包之处,这会急急拉开吴妈妈,自己面对方若成,问道:“方侍郎,你我既缘尽,你为何还藏着我的荷包?”   方若成语气苦涩道:“虽无缘,到底不能忘,哪舍得丢弃荷包?”   演得像痴情男子,可是行动上……。   罗文茵摇摇头,不想跟他多言,直接道:“把那只荷包还我罢!”   方若成叹道:“前些日子,那只荷包落到我夫人手中了。还得寻机会拿回手,才能拿来还你。”   罗文茵皱眉道:“你拿回荷包,也不用还我,直接烧掉吧!要不然,也别承认那只荷包的来历,我也只当从来没送过,这样两厢干净。”   方若成声音低落下去,“你这样急于和我撇清么?”   罗文茵:“……”要不然呢?   吴妈妈见两人说个不停,怕被人看到,心下大急,才准备带罗文茵回前面,一抬头,见坡下一行人正朝这边过来,当头一人,可不是方若成的夫人章氏么?   她瞬间失声道:“方侍郎,你夫人来了!”   罗文茵朝前面一看,正好对上了打头的女人视线,避无可避了。   她心下哀叫起来:啊啊,这是被捉个正着么?   事情要大件了么?   这会转身就跑会不会造成更大误会?   天啊,怎么办? 第10章   章氏原名章冰兰,父辈和方若成的父辈是世交,因两家大人交情好,早早就为她和方若成定下婚事。   她从懂事起,便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当方若成妻子的,再至方若成长成一个美少年,又才华出众,她除了爱慕,便是爱慕。   不想近婚期时,传来流言,说方若成想解除婚约,此事对她,宛若晴天霹雳。   从小到大笃定的一件事情,突然变卦,叫人怎么接受?   被小姐妹从小羡慕到大的一桩好婚事,突然没了,叫人怎么面对接下来的日子?   心焦心熬之际,她跟父母放了话,若嫁不成方若成,她也不活了。   父母和姑母并姑父一道去了一趟方家,回来后告诉她,婚约不会解除,婚期会如常进行。   她终是松了口气,但曾经的流言,是她心中的一道刺。   婚后的日子,并没有想像中那样美好,方若成没有冷待她,但隐约让人觉得,他一颗心不在她身上。   她又想起那个流言,一再试探方若成,并认定方若成心里另有所属。   这些年过去了,她没有抓到方若成心里那个女人,待得儿女渐渐长大,她也渐渐放松了警惕,以为那件事,极可能是自己多心,但万万想不到,前些日子会无意间在方若成书房抽屉发现一只荷包。   看方若成那紧张的态度,那躲闪的神情,那急于想要讨回荷包的举止,桩桩件件都说明了,这荷包,是情人赠与他的。   他如此珍惜荷包,送荷包的人,定是他的心上人,也定是她这些年一直想找出来的女人。   她攥着荷包不肯还他,一再逼问荷包来历,他只说荷包是故去好友所赠,至于对方名字,却说不出来。   为着此事,两人冷战了数日。   今日她带同三个女儿来上香,方若成让婆子传话,说道会陪同她们一起前来庙里。   她听得婆子的话,心下认定方若成是想与她和解,便不再闹脾气,早起和方若成同坐了马车出发。   在马车上,方若成小心殷勤了一番,她想着今番到庙里上香,不宜再和方若成置气,便忍下气搭理了方若成。   到得庙里,上完香,到静室中品茶吃斋饭,回转个头,却不见了方若成。   她想起方若成每回陪她到慈云庙上香,都喜欢到庙后看桃花,便叮嘱三个女儿好好抄经,自己带着婆子和丫头往庙后过来。   一到桃花坡,瞧她看见了什么?   方若成捏着一方帕子,站在坡上,背对着她,和一向有仇的罗文茵亲昵说话。   突然的,莫名其妙的,她心下就蹿起一个念头:莫非方若成一直搁在心头那个女人,是罗文茵?   好呀,若真是这样,看今天不撕破脸,不唱衰你们,不叫你们身败名裂?   她神情剧变,面容扭曲,气势汹汹上坡,喝骂道:“你们在这儿……”   她“幽会”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罗文茵用一种比她更凶狠的口气说:“方若成,你好好看住自家女儿,再叫我知道她勾我家飞墨,休怪我不客气。”   方若成:“……”   章冰兰:“……”   罗文茵扯了嗓子泼妇骂街一样高喝方若成一句,趁着他愣怔,劈手一夺,把他手中捏着的手帕子夺过来,再一拉吴妈妈,吼道:“走呀,和这些人在一道,没得污眼睛。”   章冰兰待罗文茵和吴妈妈走出几步远了,才回过神来,质问方若成道:“你和她……”   方若成打断她的话道:“我走过来时,风拂了一条手帕子到我手中,然后罗文茵主仆就上来骂人,随之,你也来了。”   章冰兰疑惑,刚刚瞧着场景,好像是这样的……   且天光白日,场中又有婆子在,他们,他们……   方若成一拂袖道:“好端端又惹一场气。”说完抬步就走。   章冰兰只好跟上。   罗文茵带着吴妈妈回到前面静室,一颗心犹自“咚咚”跳,好险,差点出事。   小和尚见她回来,忙又上茶。   她喝了一口茶定惊,一边悄声和吴妈妈道:“待会用完斋饭,赶紧回府。”   吴妈妈见她脸色不好,便点头道:“老夫人,千错万错,是那人的错,您不须再放在心上。”   罗文茵正要说话,便见一个婆子进来禀道:“老夫人,安王妃今儿也来上香,在前面大静室中品茶,她听闻你今儿也领姑娘们来庙里,特意来传您过去说几句话。”   吴妈妈恍然道:“怪道今儿来上香,不见闲杂人等,只见到几家府中的夫人姑娘,原来是安王妃来了。”   婆子道:“安王妃怜下,不叫庙里净场,但庙里也不敢放太多人进来。”   罗文茵听他们说话,终于忆了起来,系统给过自己资料,自己娘家是显赫人家,有一位姑姑是先帝的淑妃,淑妃生了一个儿子张丹心,被封为安王。   安王和今上兄弟情深,深得圣宠,被留在京中当一个闲散王爷。   论起来,安王张丹心便是她嫡亲表哥了。   安王妃,是表嫂。   表嫂到庙里上香,听说自己也在,传自己过去说话,是很正常的事。   罗文茵忙站起来,整好衣裳,带着吴妈妈,随婆子过去见安王妃。   安王妃穿着深红织金缠枝纹褙子,脸颊丰润,一脸宽和,看着也就三十多岁。   她见罗文茵来了,不待她行礼,马上拉住道:“好了,自家人见面,不须多礼。看你这模样,身子莫非还不爽快?瞧瞧,脸又尖了。”   对方是王妃,再怎么样也不能疏了礼数,罗文茵到底还是行了一个礼,这才坐下答道:“府中事多,媳妇又怀了二胎,这阵忙得脚不沾地,就没时间保养身子了。”   安王妃叹道:“都是劳碌命啊!”   闲话数句,这才进入正题。   安王妃道:“你和方侍郎,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文茵吓一大跳,脸色微变,安王妃这是知道什么了吗?   安王妃见罗文茵微微低头不答话,便又道:“你们到底是结了什么仇啊?若能解开,便解开罢?”   罗文茵闻言,这才暗松口气,答道:“也不算大仇,只是彼此看不顺眼罢了。”   安王妃沉吟一下道:“李将军八年未归,你心中要有数。如今儿女皆已长大,正要谈婚论嫁,若能娶得佳媳,夫唱妇随,自也能再振兴李府。”   罗文茵听着安王妃话中有话,便直接道:“表嫂有什么话跟我明示罢!我一个笨人,听不出表嫂话中的玄机。”   安王妃笑着戳一下罗文茵的额头,“都当祖母的人了,说话还是这样带刺。”   罗文茵:啊,这句话带了什么刺啊?本人完全不知道。   安王妃复又坐正身子,这才道:“飞墨前几日到王府中求见王爷,说他想娶方侍郎之女方如心为妻,只是你不同意,他求王爷帮他在你跟前说情。王爷和我说道此事,让我问你意思。”   罗文茵:不是吧?这个逆子为了方如心,还闹到安王跟前去了?   安王妃继续道:“方侍郎掌着工部,这些年颇有成绩,又得圣宠,他家的大女儿虽不算京城最拨尖的姑娘,但配飞墨,真是绰绰有余了。你也别为一点牛心左性,坏了儿女婚事。”   罗文茵:啊,你的意思,难道是叫我马上派人上方家去提亲,赶紧迎了方如心进门当儿媳?   她艰难开口道:“飞墨为着方如心上蹿下跳,在家中闹得鸡犬不宁,我还真不知道他竟然又求到王爷跟前去了。如今非是我要拦着不让他娶方如心,而是方如心未必能瞧上他。”   “哦?”安王妃诧异说:“方如心之前定过亲,亡了夫婚夫,现已十六岁,还想配什么人?飞墨哪件不如人?”   罗文茵低头道:“表嫂莫非不信我的话?”   安王妃道:“这样罢,我待会儿喊方家一家子过来,大家一道用斋饭,待我帮你相看一下方如心。过后如何了,我也能跟王爷交代。”   罗文茵暗骂一声:我家的事,还要你们插手,还要你跟王爷去交代了?   她心里暗骂,嘴里却恭谨道:“我听表嫂的。”   安王妃又道:“若方如心是一个好的,你跟方侍郎那些小恩怨,就暂且放下罢!冤家宜解不宜结。”   罗文茵:呵呵,两家如果真结了亲,那乐子才大了呢!   出了安王妃的静室,罗文茵吩咐吴妈妈道:“去看看姑娘们抄经抄得如何了,待会还要跟安王妃一道用斋饭,可得收拾一下。”   吴妈妈应了,正要走,罗文茵又喊住道:“等等。”   吴妈妈:“老夫人还有何吩咐?”   罗文茵道:“你把安王妃想请方侍郎一家子一道用斋饭的事儿,捅到飞马侯夫人那儿。我不信她知道了,不来凑热闹?”   吴妈妈一听,拍了一下手道:“好主意。方如心不是看中段玉树么?安王妃要相看方如心,没准方如心却只顾着相看段玉树呢!”   罗文茵叹息道:“可不是么?这么好的姑娘,应该配飞马侯家才是。” 第11章   安王妃待罗文茵一走,和近身服侍的汤妈妈道:“同是做了祖母的人,文茵怎么一点没老,反更白嫩了呢?特别是刚刚起身走出去时,那腰身纤纤,看着和少女时期没两样。”   汤妈妈奉承道:“王妃一样没老好么?要不是通身气派,走出去别人一样以为您才二八年华。”   安王妃失笑道:“我又没瞎,还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像多少岁么?”   汤妈妈嘻嘻一笑道:“说千道万,将军夫人再如何像少女时期,却有一点不好,夫婿八年未归。王妃呢,就当了王妃这一条,就够别人怎么攀比也攀比不上了。”   安王妃一听也是,便不再就相貌问题做讨论了。   汤妈妈看看静室道:“王妃要请方侍郎一家和将军夫人等人坐一起用斋饭,这间静室却是不够大,可要另外叫人布置?”   安王妃道:“你出去吩咐知客僧,让他领了人抬几张长条桌子到庙后桃花坡那儿,咱们就在那儿用斋饭。”   汤妈妈一听,拍手道:“王妃好想法,庙后桃花开得正好,地方又大,坐那儿吃饭不容易拘束。到时大家一放松,话也多些,方便王妃相看那些姑娘。”   待汤妈妈出静室去找知客僧,安王妃手托在椅子扶手上,闭了眼睛,沉思起来。   安王能在京城长居并得圣宠,说是圣上顾着兄弟情这个不假,但更重要的原因,还不是因为安王能为圣上排些忧,解些难么?   百官只顾为民请命,哪顾得上皇家一些私事儿?   圣上,也是有私事儿,有私心儿的。   圣上最近的私心,自然是在立太子一事上。   皇后娘娘育了一子一女,按祖制,自然是要立皇后娘娘的儿子为太子的,只是皇后娘娘失宠已久,所出的儿子又被太博教得太板条,完全不讨喜。   皇上想立贵妃娘娘所出之子为太子,又怕百官反对,也怕皇后外戚那儿非议,到底耽搁着。   贵妃娘娘自己急起来,便想培养一些为自己说话的臣子,这么着就找到安王。   论起来,贵妃娘娘要喊安王一声表哥。   安王先前押对了宝,跟对了人,这才得了圣宠。如今若再押对了宝,儿子和女儿便也能在京城安享富贵。   衡量各种利害,再揣摸一番圣心,安王便决定为贵妃表妹排忧解难了。   排忧解难第一步,为贵妃娘娘物色一些到时能为她说话的臣子。   像方侍郎这样的,有些本事,在朝中人缘颇好,是拉拢的第一批人选。   怎么拉拢法?联姻是最好的法子。   贵妃娘娘自然不可能把公主下嫁给方侍郎的儿子,一来公主年龄尚小;二来公主下嫁的话,方侍郎一家成了皇亲国戚,为避嫌反不好出面说话;三来事情太过着迹怕圣心不喜。   至于贵妃娘娘的侄女儿,年龄是合适了,但一旦和方侍郎联姻,一样太过着迹。   但是贵妃娘娘的堂姐罗文茵,府中不是有几个适婚儿女么?   若让罗文茵儿子娶了方侍郎女儿,那方侍郎也算是贵妃自己人了。   而且让罗文茵儿女和方侍郎家联姻,有两个好处:一来她家儿女姓李,论起来是李姓和方姓联姻,不与贵妃娘娘相干;二来李汝安至今没有消息,李府一门老弱妇孺,易于摆布控制。   安王妃思谋着方方面面的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罗文茵再美,到头也只是一颗棋子,任人摆布而已。   正想着,汤妈妈回来了,同时禀报道:“王妃娘娘,飞马侯夫人也领了儿子和女儿到庙中上香,听闻王妃在,想进来请安。”   “哟,快请她进来!”安王妃忙坐正身子,笑道:“她是一个能说善道的,有她在,场面也热闹些。”   飞马侯夫人进了静室,福下去道:“给王妃娘娘请安!”   安王妃笑道:“见面不必行这些虚礼,坐下说话是正经。”   飞马侯夫人坐到下首,笑道:“王妃这是多早过来的?我们过来时,竟没瞧见。”   安王妃道:“你拖家带口的,自然不及我早。”   飞马侯知道安王妃的儿子最近领了圣命出京办事,女儿却在京中,因问道:“为何不见郡主陪王妃娘娘来上香?”   安王妃道:“她呢,被太后娘娘接进宫小住,这段连我也没见着呢!”   飞马侯便念一声佛道:“郡主那样的人儿,太后娘娘自然是疼爱的。”   两人又叙几句闲话,安王妃便道:“我让人在庙后桃花坡摆了桌子吃斋饭,已请了方侍郎一家并将军夫人一家,你也领了孩子们一道过来凑个趣罢!”   “王妃相邀,敢不从命?”飞马侯夫人忙忙应下。   稍迟,庙后桃花坡那儿桌椅摆设好了,斋饭并斋菜也按人按量摆上桌。   一人一碗斋饭,面前几碟斋菜,另有一碗菜汤。   罗文茵领着三个女儿到坡后时,便被安排到一张长桌边坐下,长桌对面,是方侍郎一家子。   并排的另一张长桌,上首坐了安王妃,另一侧坐了飞马侯夫人并其儿女。   安王妃先笑语开场道:“今儿天气好,邀大家一道用斋饭,都请随意,不必拘束。若拘束了,反负了我的美意。”   飞马侯夫人马上凑趣道:“有了王妃这句话,我少不得放开了吃。”   安王妃便笑起来道:“对,你只管放开大吃,吃穷了慈云庙,那些和尚自会上你们府里化缘去,怕什么?”   她话音一落,大家全凑趣笑起来,一时间气氛果然轻松了。   安王妃捧着斋饭,只随意吃两口,视线却是不经意扫过方如心等人。   方如心低着头,一颗心却在段玉树身上,心下思量着待会要如何“巧碰”到段玉树,单独说两句话。   李飞华无意吃饭,不敢当众去看段玉树,但耳朵却竖着,捕捉着他的一言一行。   章冰兰眼观四方,一时要注意安王妃和飞马侯夫人说话,一时要注意方侍郎和罗文茵有否异动,一时要注意三个女儿有否失礼,心眼皆忙。   方侍郎难得和罗文茵同桌吃饭,自是心神不定,只是桌上耳目众多,不便直视罗文茵,只到底悄悄注意着她一举一动,连安王妃和飞马侯夫人说了什么,也顾不上听。   罗文茵注意力却全放在段玉树和方如心身上,嘿嘿,花花公子和心机女,最是般配的,今儿须得撮合你们才是。   大家心思各异,都只随意扒两口斋饭,吃两口斋菜,便放下了筷子。   一时小和尚来收拾了碗筷,另摆上茶果等,一众人才叙起话。   安王妃挑着话题,问段玉树道:“哥儿不是进了学院么,今儿怎么得空陪着母亲来上香?不怕误了学业?”   段玉树恭谨道:“前两日祖母有疾,我特意从书院回府看望祖母,今儿便陪着母亲和妹妹来上香,也是为祖母祈福。”   安王妃点头道:“难得你有孝心,是一个好孩子。”   她说完,视线一扫,定在方侍郎腰间一只荷包上,笑道:“方大人这只荷包雅致,想来是女儿敬上的?王爷上回生辰,妙儿也特意绣了一只荷包敬上,只是妙儿手艺有限,那荷包太丑,王爷不好意思佩戴。”   她一说,众人全笑了。   飞马侯夫人更是笑道:“郡主要是知道王妃娘娘背后这样编排她,定是不依的。”   那下头,章冰兰也跟着笑,笑完道:“王妃好眼力,若成这只荷包,确实是心儿绣的。心儿这孩子,别的也罢了,刺绣上头,是下过苦功的。”   “哦,把荷包拿来我细瞧瞧。”安王妃特意要给方如心露脸的机会,只要荷包确实绣得好,便打算让方如心帮着绣两只,到时再借机安排了她的婚事。   章冰兰忙起身,摘下方若成腰上的荷包,走过去递给安王妃。   安王妃看了看,赞叹道:“果然雅致,绣的花色也极好,看得出用了心思。这刺绣一道,技巧是一方面,肯不肯下心思,又是另一方面。”   听着安王妃提到心思两个字,章冰兰脑子突然就一热,神使鬼差的,从袖口摸出一只荷包道:“王妃瞧瞧这只荷包,看看是不是特别有心思?”   方侍郎一看章冰兰掏出来的荷包,脑袋不由“轰”一响,俊脸抽了抽,这只荷包,就是罗文茵当年送他那只荷包啊!   夫人啊夫人,你拿到荷包不还给我就算了,何必当众拿出来给安王妃点评?   罗文茵察觉方侍郎脸色不对,再一看章冰兰的举止,福至心灵:我去,这只荷包,该不会就是原主当年送给方侍郎那只吧?   她念头才起,就听安王妃“咦”一声道:“这只荷包怎么如此眼熟?”   章冰兰一听,热切问道:“王妃认得出是谁人的手艺么?”   罗文茵一听,心道:原主绣功好,当年定不止绣过一只荷包,安王妃身为表嫂,没准也收过原主的荷包。   安王妃果然道:“这只荷包,特别像罗家姑娘们的手艺。当年她们府请了江南绣娘教姑娘们刺绣,绣出来的东西别具一格,颇容易认的。”   她说着,转向罗文茵道:“将军夫人过来认认,看看是不是你们罗家的手艺?”   罗文茵:要坏了,要坏了…… 第12章   众目睽睽之下,罗文茵想磨蹭也磨蹭不了,只得起身走过去,一边心念急转,这会要是说自己认不出荷包是不是罗家姑娘绣的,会不会欲盖弥彰?   但要说认出来是罗家姑娘绣的,那岂不是向章冰兰承认原主和方侍郎那段情事了么?   章冰兰会不会当众就撕了自己的脸,大闹起来?   怎么解释,怎么找个借口遮盖?   怪不得原主不活了,原来活得这样难!   罗文茵慢腾腾走过去,从安王妃手里接过荷包,仔细端详,抚摩一下道:“看这刺绣手法,确实是罗家姑娘的手艺。”   她话音一落,方侍郎和章冰兰脸色同时一变。   方侍郎:茵儿,你这是要当众承认自己送过我荷包?这事儿闹开来,那真不可收拾。   章冰兰:好呀好呀,果然是罗家姑娘的手艺,这么一来,范围就缩小了,和若成年纪相若的罗家姑娘,统共就几位,有心想查,还怕查不出来?现下瞧着呀,其实最可疑的,就是这位将军夫人了。   罗文茵接着道:“瞧这荷包款式呀,准准的,却是当今贵妃娘娘所绣,记得她当年绣了两只,还赠了我一只呢!”   她说着,再转向章冰兰,“不知道侍郎夫人从哪儿得来的荷包?”   啊哈,为防你到处查证,查到我头上,少不得栽赃嫁祸了。   说是贵妃娘娘绣的荷包,你难道敢到贵妃娘娘跟前求证?敢去质问?敢去闹?敢查来查去?   要是不敢,就捏着鼻子认了这个亏,好好做个贤惠夫人,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老老实实。   章冰兰一听罗文茵的话,忙忙收起一脸的表情,装做若无其事,嘴里还要强笑道:“是旧友所赠,倒不知道她从哪儿得来的。若真是贵妃娘娘所绣,便不敢再带在身上,怕丢失了呢!这得拿回府中,好好珍藏。”   安王妃目的还在李飞墨和方如心的婚事上头,当下也不深究章冰兰荷包来历,只笑道:“好了,罗家姑娘绣功,那是公认的,但我更喜欢心姑娘所绣的荷包。呶,侍郎夫人让心姑娘给我绣两只罢!”   章冰兰一听这话,喜从天降,啊哟,安王妃大儿子是娶了亲,二儿子还没娶亲呢!这是瞧中我家如心?   不管如何,安王妃开口让如心绣荷包,这是瞧得起如心,当然要答应。   她忙忙代方如心答应下来,又喊方如心过来重新见过安王妃。   安王妃执了方如心的手,笑吟吟道:“瞧这模样性格都是好的,若不是我家二儿子也定了亲,我倒要讨了心姑娘来当儿媳妇了。这样,你好好绣荷包,异日给你保一门好亲事如何?”   方如心红了脸,喃喃道:“王妃娘娘就知道取笑人。”   章冰兰正为方如心挑夫婿之事发愁,虽听得安王妃先撇清自己二儿子已定亲,略略失望,但一听安王妃会为方如心保一门好亲事,一颗心又活跃起来。   有安王妃保媒,还怕找不到合适的好人家么?   罗文茵突然插话道:“瞧心姑娘一脸桃花,没准如意郎君就在近处了呢!”   “将军夫人也取笑我。”方如心话这样说,眼睛却忍不住去瞟段玉树。   段玉树正拿扇子拍手心,见方如心瞧过来,便勾缠一笑,引得方如心脸一红。   段玉树是花花公子,见着年轻漂亮姑娘都是要勾一勾的,才不管什么后果。   方如心却是得了安王妃适才这句话,存了天真念想,感觉自己只要表现出来喜欢谁了,没准安王妃真会玉成人愿。   有安王妃出面,不怕飞马侯夫人不愿意。至于段玉树,他看着也颇中意自己呀!   安王妃等人,谁不是人精?一瞧段玉树和方如心当众对视的眼神,全明白了。   安王妃:你们两人自己愿意,无奈别的人全不愿意呢!   飞马侯夫人:方侍郎家里这个丫头,还真是不顾羞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的,就敢肖想我家玉树了?呸!   章冰兰:如心原来喜欢侯府这位公子呀!这位公子看着不是踏实人,且飞马侯夫人不是好相与的,这事儿难。   罗文茵:且待我捅破你们这层纸,让你们装也装不下去。   她假装无意道:“心姑娘得王妃娘娘青眼,只怕再瞧不上普通人家的少爷了,也只有侯爷家的世子,才配得上心姑娘。”   她说着话,又忙忙喊三位女儿的名字道:“天也不早了,咱们过去折一枝桃花,也好下山了。”   她先走到桃花树下,仰脸看着桃花。   方若成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窈窕身姿,忆起当年,忍不住走了过去,嘴里一边道:“夫人看中那支桃花,我来帮夫人折。”   罗文茵:啊啊,好容易逃过荷包一劫,你不知道避嫌,还想帮我折桃花?   方侍郎啊方侍郎,真好奇你是怎么顺利当官当到现在的?   她心里暗叹一声,嘴里道:“不敢有劳方大人。”   罗文茵说着话,正好见段玉树也走过来,便喊一声道:“世子爷身长手长,请帮我折这一支桃花下来。”   段玉树欣然应了,上前帮罗文茵折了桃花,又惯性夸道:“夫人人比花娇!”   “真会说话,怪不得姑娘们全喜欢你。”罗文茵转眸一笑,神态风流。   段玉树莫名一呆,将军夫人虽然是当了祖母的人,但这一笑,还真是……   方侍郎见段玉树说的话,和自己跟罗文茵当年说的话一模一样,突然就伤心了,凑近一步道:“茵……”   罗文茵猛然朝方侍郎身后喊道:“侍郎夫人!”   方侍郎一惊,回头一瞧,正好见章冰兰走过来,一时忙止了话,沉默走开。   众人折了桃花,便各各下山了。   章冰兰回到府里,第一时间就掀住方若成进房,把荷包丢在他脸上问道:“你老实说,荷包是谁送的?”   方若成忙接住荷包,喃喃道:“我拣的。”   章冰兰气得脸色都变白了,愤怒道:“我之前问你,你说是某故去的友人所赠,现在又说是拣的,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说着欺到方若成脸上,咬牙问道:“是不是罗文茵所赠?你别以为我眼瞎,什么也看不出来。”   方若成心里一惊,突然赌气道:“是贵妃娘娘所赠,你满意了吗?”   “啊!”章冰兰惊得跌坐到床边,手指着方若成,“你……”   方若成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你硬要追究这只荷包来历,一个闹不好,咱们就会被抄家灭族,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捏住荷包,迅速撤离。   章冰兰怔怔呆呆的,这事儿……   啊,没法活了!   罗文茵回到府中,还没换衣,就被李宾扑上来扯裙角,只好抱了抱他,安抚几句,待乳母抱开,这才坐下。   宝珠和宝扇正要服侍她换衣,婆子进来禀道:“老夫人,白御医来了。”   罗文茵一怔,今儿并没有请白御医呀,他来干什么?   定一定神,还是道:“请他到会客厅中坐着,我马上来。”   罗文茵今儿太早起,斋饭又没有好好吃,及至为了荷包事件又费了心神,这会浑身倦意,却还是挣了精神,出去见白御医。   罗文茵一见白御医,直接就道:“白御医,今儿并没有请诊,你为何来了?”   白御医淡笑道:“特意过来看看你服了药,有效果没有?”   他说着,拿出腕枕,放到桌子上道:“你伸手过来,我再给你把把脉。”   罗文茵忙伸手过去。   白御医诊完,皱眉道:“你这两日是不是太劳累了?”   罗文茵点头道:“是的。”   白御医叹口气道:“你的病症,一来是忧思过重,二来是太过劳累,若再不好生保养,就怕身子会亏损得更严重。我再给你开三贴药,定要每日服用,过几日我再来瞧你。”   罗文茵忙道谢。   白御医看看厅内并无外人在,又从药箱中拿出一瓶膏状东西,递在罗文茵手中道:“这是我特意制的玉颜膏,早晚涂了,去皱保湿,滋润肌肤。”   “呀,白御医,你太好了!”罗文茵接过玉颜膏,一时喜笑颜开,御医亲手私制的好东西哟,料着外间还买不到呢!   白御医看她笑得甜,一时心头一热,拿过玉颜膏,开了盖,用手指沾了一点,探过身子,一伸手就涂抹到罗文茵脸上。   玉颜膏微凉,带点清香味,白御医呼吸带着一点药香。   罗文茵脸颊突然就烫了起来,心口“咚咚”乱跳,整个人很软,一时心道:我这是发烧了么?   白御医忙缩开手指,坐正身子,带笑道:“没料到你当了祖母后,老毛病还是没有好。”   罗文茵:什么老毛病?我穿过来是想过退休生活的的,结果一堆破事,现在你还告诉我,我有老毛病?   系统你出来,什么老毛病你赶紧告诉我。   系统慢吞吞道:“就是男子太过靠近你,呼吸相闻时,你容易软了身子,像是动了情。这事儿其实不能算毛病,只能算是一种身体特质。”   罗文茵:我一个当了祖母的人,动不动软了身子,这像话吗?   系统你敢不敢再坑点? 第13章   罗文茵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定了定神,这才感觉脸颊的烫热渐渐消褪,身子复又坐正了,不再软成一摊。   白御医含笑凝视她,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罗文茵脸上不由再次一热,小小声问道:“白御医,我这个老毛病,有办法治好吗?”   照系统说的,我和男子呼吸相闻就会软,那万一有某个男子故意朝我吹一口气,是不是也会软成一摊?   妈呀,光想一想就感觉可怵。   白御医听得相询,遂也低声答道:“并没有什么根治的办法,但现时除了我,你还允谁个男子这样靠近过?若没有,也不必忧心。”   罗文茵:“……”   罗文茵突然想起系统提过,白御医是为了自己,至今未婚的。   自己已当了祖母,而对方还未婚,是不是耽误人家好男人了?   这时代中,不成亲的常常会被诟病,活得不容易的。   她想了想道:“白御医,咱们年纪差不多罢?你看,我连孙儿都有了,平素得享天伦之乐呢!你要不要也成个家,娶一位夫人和你共度时光?”   白御医一听这个话,神色淡了下去,隔半晌道:“我就喜欢研究医术,并不喜欢成家。”   罗文茵一听,松了口气,脱口道:“我还以为是我耽误你了,原来你是不喜欢成家,这样我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话一出口,马上又后悔了,有些事情就那样,何必多说呢?   白御医这回没有马上答话,只一径收拾药箱,待站起来准备告辞时,这才道:“确实是你耽误我了,但我不后悔,也不准备和别的女子共度时光。”   说完抬步就走。   罗文茵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忙喊进吴妈妈,让她给白御医拿诊金,再送他出去。   待晚间沐浴完毕,罗文茵让吴妈妈给自己涂抹玉颜膏,一边道:“这是白御医私制的,说是能滋润肌肤,预防衰老。”   吴妈妈见膏体极细腻,轻轻一涂,肌肤便吸收了,且没有浓重香味,只有一点淡淡清香,便夸道:“果然好东西呢!这个一瞧就是费了许多功夫调制的。”   田妈妈接话道:“说起来,白御医对老夫人,是真正上心的。主君八年没有音讯,府中事事要老夫人操持,这些年身子大大亏损,亏得白御医想尽法子为老夫人调理,又一直私制这些养颜的东西给老夫人用。”   吴妈妈轻叹道:“这些年亏得白御医,若没有他,老夫人先前那几场凶险的病,未必能撑过来。”   她说着,见罗文茵闭了眼睛不答话,便和田妈妈对视一眼,不敢再说。   上回罗文茵重病,白御医过来诊治,在床边守了一夜,那一夜自有一些亲密接触。   及至罗文茵病好,却又叮嘱她们,说道以后要和白御医保持距离云云,言词全是准备疏离白御医的。   吴妈妈和田妈妈听着这话,不敢多言,至李宾生病请了白御医过来,吴妈妈还怕罗文茵不肯再让白御医诊治,亏得罗文茵似乎忘记前面这件事了。   房内静下来,帘子一掀,却见宝珠进来道:“老夫人,二姑娘听闻您晚间吃得不多,便亲手做了一碗药膳,送了过来。”   “她倒有心。”罗文茵睁开眼睛道:“让她进来。”   李飞华端着食盒进房,捧出药膳道:“母亲,您今儿在庙里吃斋饭,没吃几口,适才听厨房的人说起,道是晚间几碟子膳食,您只动了几筷子,女儿特意做了药膳,还请母亲尝脸,多少吃一点。”   罗文茵今儿奔波过度,胃口确实不大好,刚刚沐浴完毕,歪着身子闭着眼睛养了一下神,感觉好些了,也有些饿了,听得李飞华的话,便笑道:“端过来罢!”   吴妈妈忙从李飞华手中接过药膳,先嗅了嗅味道,知道是益气补血类的,便问道:“二姑娘,这碗药膳下了什么药材?老夫人早上吃着药膳,就怕药膳跟药膳之间,也有冲突。”   李飞华笑道:“吴妈妈放心哪!这碗药膳是请教了白御医,他给的药补方子熬制的。方御医道是母亲身子弱,做女儿的若有孝心,可时不时做一碗药膳呈上。”   说着又报上药补材料单。   吴妈妈听完,对这碗药膳放心了,但对李飞华没有来禀报罗文茵,私自见白御医要药补食材的事,又犯了嘀咕。   田妈妈则是直接问道:“二姑娘,咱们府里除了老夫人,就是大夫人也未必能请动白御医,你是如何说动他给你药单的?”   罗文茵听着两位妈妈逼问李飞华,瞬间来了兴趣,视线也定在李飞华脸上。   李飞华一抬头,见罗文茵看过来,心头一惊,马上跪下道:“母亲,请听女儿解释!”   “好,你说!”罗文茵见这姑娘动不动下跪,不由微叹。   李飞华先前养在罗文茵跟前时,方方面面其实还算大方,只是自从那一年搬出去自己住,和生母周姨娘经常接触后,慢慢又变得胆小起来。   周姨娘越是强调她也是李家血脉,同李飞凤和李飞灵没什么区别,她越是痛苦认识到,自己是庶出,和嫡出到底有点区别,以至于见到罗文茵时,又时时痛恨自己不是她亲生,更兼怕罗文茵嫌弃她,不复从前情份。   如今做了药膳,非但没有得到罗文茵赞赏,好像又让她添了疑心,心下更是惶然。   李飞华斟酌着言词道:“女儿今儿陪同母亲上香回来,便被周姨娘叫到院子里说话,道是她近来常感体虚,夜不能成眠,想请大夫来给她瞧瞧。女儿便准备过来禀报母亲,请母亲派了林管家给周姨娘请大夫,但周姨娘却又拦住了女儿。”   她顿一顿道:“周姨娘说是看见白御医进了府,想来是给母亲诊病的,因求女儿待白御医出去,请白御医顺道给她瞧一瞧,又道母亲今儿累了,此事不须再来禀报母亲。”   “女儿想着白御医的医术好,若能请动他给周姨娘瞧一瞧,那当然强似去外面请大夫多多了,便厚了脸皮,侯在白御医出府的路上,拦住了他。”   “先前女儿养在母亲跟前,母亲生病时,女儿也整夜侍疾,白御医是认得女儿的,当下温和问了原因,也不拿乔,就随女儿过去给周姨娘瞧了瞧。诊治毕,周姨娘却又代女儿求白御医开药膳单子,说母亲体虚,女儿须得多些来这边侍候,有了药膳单子,也好时不时劝食。”   吴妈妈和田妈妈一听周姨娘代为求药膳单子,齐齐炸了。   吴妈妈:“老夫人要药膳单子,还须她代为求白御医?她以为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她安了什么心?”   田妈妈:“二姑娘,周姨娘虽是你生母,但你也不能事事听她的,须得有自己的主意,拿出主子姑娘的派头来才是,动不动被她指使做事,这可不像话。”   罗文茵见两位妈妈似乎对周姨娘和李飞华偏见极深,大半夜训斥得厉害,便止住她们的话道:“好啦,华儿也是一片孝心。”   说着又喊李飞华,“你且起来说话,别动不动下跪。”   李飞华见罗文茵语气温和,忙站了起来,低声道:“母亲不怪女儿了?”   罗文茵笑一笑,从吴妈妈手里接过药膳,很尝脸的吃了几口,一边跟李飞华道:“非但不怪你,还有一件事要让你帮忙。”   “母亲但请吩咐!”李飞华一下惊喜,母亲这是又信任我了么?   罗文茵道:“飞墨为着方如心之事,跟府里诸多人闹翻了,如今除了你和他关系稍好,其它人全被当了仇人。所以这件事,还得由你去说。”   “你明儿早上,设法传风声到飞墨耳中,说是知道方如心一些事。如此,飞墨定会去找你问话,你便跟他详细描述今儿上香,在桃花坡时,方如心是如何和段玉树视线对视,双双折桃花之事。”   “当然,他听了第一时间定是不信,要喝斥你胡说。你便说若不信,可自己去问方如心。”   李飞华听完,低着头道:“若是二哥真去找方姑娘,岂不是又一番风波?”   罗文茵笑道:“这番么,方如心应该不想闹什么风波了,你二哥呀,见了方如心后,应该也会死心了。”   见李飞华不明白,罗文茵也不解释,只笑了笑。   嗯,方如心今儿得了安王妃青眼,忙着绣荷包,心下定然认为自己和段玉树之事有眉目,这会见飞墨去找她,自然怕飞墨坏了她的好姻缘,少不得尽力撇清,让飞墨绝望而归。   见李飞华准备告退,罗文茵另又叮嘱道:“今晚跟你这些话,你别传到周姨娘耳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李飞华忙应道:“是。”   李飞华回到自己房中,心下却有些发愁,母亲叮嘱今晚之事不要让周姨娘知道,但她下午回来时,却是把桃花坡之事全数说给周姨娘听了。   当时周姨娘惊讶,道是她当年在母亲身边服侍,却知道罗府诸位姑娘中,唯当今贵妃娘娘喜书画琴棋,最不善刺绣,那时节胡乱绣两方帕子也叫苦,哪儿绣过什么荷包?   那么,那只荷包是谁人所绣?   周姨娘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到底要不要告诉母亲呢? 第14章   李飞墨一早过去给罗文茵请安,又被吴妈妈拦住了,只好悻悻然回自己住的折桂院。   看到院子上面挂着“折桂院“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李飞墨心里闷闷的。   这块牌匾上的大字,还是母亲请了书院夫子写的,取“蟾宫折桂”之意,希望他读书有成,将来能得到功名,谋得官职。   四个儿子当中,罗文茵当然是偏向自己两个亲生儿子的。   两个亲生儿子当中,她虽器重长子,但私下对次子却颇亲昵。   长子李飞白要做兄弟姐妹们的表率,比较守规矩,也刻板一些,在母亲跟前不敢放肆,母子关系略有些距离感。   次子李飞墨性格张扬,在母亲跟前敢于说话,也敢讨要各种好处,跟母亲相处时,相应就随意些,母子关系也就比较亲密。   凭李飞墨自己的想法,只要他看中的姑娘,母亲定会尽力为他讨到手,万万想不到,母亲会极力反对他跟方如心的事。   他闹腾了这些日子,以为母亲最终会服软,没想到母亲现在连请安也不给他请了。   他很是哀叹,母亲就为了自己跟方家一点说不清楚的旧恩怨,硬要拆散一对有情人。   不过不怕,他已到安王府中求过表舅安王了,想来表舅会帮着他说服母亲的。   李飞墨郁郁展开纸,准备写字,见书僮不在书房内,便喊了一声。   书僮英才听见喊声,忙小跑进去,一边磨墨,一边小声道:“二爷,我早起去打水,听到蝶儿姐姐和人小声讨论,说道昨儿随二姑娘去上香,在桃花坡见了方姑娘,方姑娘得了安王妃青眼什么的。”   李飞墨一听,掷笔“哈哈”笑了。   看来自己上安王府求安王表舅为自己说情之事,已有眉目了。   瞧,安王妃这就对方姑娘青眼了。只要安王妃帮着说一声,母亲应该会放下成见,同意自己跟方姑娘之事。   他心下欢喜,又想再确认一下,便朝书僮道:“不用磨墨了,且晾着,我到蕙兰院找二妹妹去。”   他心下急,步子便跨得大,很快到了蕙兰院,扯着一个婆子道:“二妹妹在院子里么?跟她说一声,我过来找她说话。”   婆子笑道:“二爷稍等,待我进去告诉二姑娘。哟,二爷别跟着,姑娘家的院子,不能说进就进,还得通禀一声,大家收拾一下,才好请二爷进去。”   听得婆子如此说,李飞墨只好停下脚步,且在院外等着。   隔一会,婆子出来,向李飞墨道:“二爷随我进来!”   这会,李飞华和丫头蝶儿嘀咕几句,耳语几句,便整了衣裳,到前面会客厅中坐着。   待得婆子领李飞墨进来,李飞华忙站起来行礼道:“见过二哥!”   李飞墨摆手道:“自家兄妹,不须这样多礼。”   说着已坐到李飞华旁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道:“听说二妹妹昨儿见到方姑娘了?方姑娘可有托二妹妹捎话给我?”   李飞华脸上有为难之色,“二哥,方姑娘昨儿顾不上跟我说话的,她呀……”   “怎么了,她怎么了?”李飞墨一脸紧张。   李飞华低着头道:“她得了安王妃青眼,安王妃让她绣两只荷包,又许诺会为她保一门好婚事,她一时之间,就顾不上别人了。”   李飞墨右手握成拳,在左手的手心一击道:“那便是了。”   李飞华抬起头道:“二哥,你高兴什么?好事可没落在你身上。”   李飞墨诧异,“二妹妹,你一次性说完不好吗?什么好事没落我身上?”   李飞华轻叹口气,把在桃花坡上的事仔细描述了,因想到罗文茵交代的话,又把方如心和段玉树对视那一瞬间的场景,夸大了一点描绘。   李飞墨听完,第一时间果然不信,沉下脸道:“二妹妹,你背后怎么这样编排人呢?   李飞华委屈道:“二哥,在你心中,我就是爱编排人的么?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且我编排方姑娘,又有什么好处呢?”   李飞墨依然不信,阴着脸道:“反正我不信方姑娘会这般肤浅。”   “二哥不相信就自己去问方姑娘呗!”李飞华见李飞墨果然如罗文茵所料,一心为方如心说话,只不信她这个妹妹,心下也微微郁恼,站起来喊婆子道:“二哥要走了,你帮我送送他。”   见李飞华下遂客令,李飞墨只好转身走了。   李飞墨出了蕙兰院,却撞见周姨娘来找李飞华,他也懒得打招呼,直接擦身而过。   周姨娘倒没说什么,身边的婆子却气恼了,嘀咕道:“二爷真个眼中无人。姨娘好歹是他庶母,竟这般无礼。”   周姨娘幽幽道:“算了,他是主子爷,我不过一个姨娘,还敢强要他问好不成?就连我亲生的女儿,都不敢要她行礼,何况其它人?”   婆子笑道:“姨娘这个倒是冤枉二姑娘了。二姑娘每回见了姨娘,何曾失过礼?”   周姨娘继续幽怨中,“她看着是行礼了,心里未必真个疼我。”   婆子无语。   进了蕙兰院,周姨娘让婆子去院子里找人说话,自己进去看李飞华。   李飞华见周姨娘突然来了,忙忙相迎,又吩咐丫头上茶。   周姨娘止住道:“不用上茶了,让丫头出去,咱们母女且说一会儿话。”   李飞华便让蝶儿领了人出去守在房外,一边问周姨娘道:“姨娘有什么要说的?”   周姨娘半倚在椅子上道:“就昨儿你上香回来,跟我说过的事儿,再说一遍罢!”   李飞华不解,“姨娘,这有什么好再说的?”   “你只管再说一遍,越细越好。”周姨娘伸手去抚李飞华的手,“放心罢,姨娘又不害人,只不过有些事儿要琢磨一下,便想听你再说一遍。”   李飞华本不想再说,经不住周姨娘再三央求,没奈何,只好又说一遍桃花坡上的事。   因她适才跟李飞墨说过一遍,这会再说,又忆起一些细节,便补充了。   周姨娘认真听完,再问了荷包的式样和用料,心下暗道:果然有玄机呢!   从李飞华处出来,周姨娘慢吞吞往自己院子走去,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荷包的事。   她先前在罗文茵身边服侍,对罗府几个姑娘的品性和特长,最是清楚不过。   贵妃娘娘不擅长刺绣,若为了应节,硬着头皮绣一只荷包奉与父母,那还说得过去,绝不可能绣荷包赠与密友。   且自己清楚记得,罗文茵那么娇纵的姑娘,有一回却熬夜绣了一只荷包,之后那荷包不知所踪。   现听着女儿描述,方侍郎夫人手中的荷包,极可能就是罗文茵当年所绣的荷包。   但罗文茵为什么不肯认,却要栽到贵妃娘娘身上呢?   莫非罗文茵那只荷包不是赠与女子,却是赠与男子了?   所赠的男子是方侍郎?   周姨娘被自己的推测惊着了,一时心口乱跳,想了想,跟婆子道:“走,去张姨娘的院子里。”   婆子应了,虚扶周姨娘一把道:“姨娘小心,昨晚下过雨,地下滑呢!”   两人拐个弯要往张姨娘的院子去,却见几个丫鬟说笑着过来,似乎是往大门外去。   周姨娘喊住一个丫鬟问道:“你们这是去迎什么人?”   丫鬟带笑道:“好教周姨娘得知,是崔将军来了。他带了一马车东西过来,听说还有一只碧绿眼儿、全身雪白的波斯猫,我们是看猫去的。”   丫鬟嘴里的崔将军,原名崔元舟,祖籍江南人氏,因父亲在京为官,一家才移居京城,至长大,便悄悄从了军,后来分到李汝安部下。   八年前李汝安领兵出战,他便升为李汝安身边的副将。   待得打了胜仗,李汝安失踪,崔元舟身为副将,临时拿了李汝安的大印,集了兵马回京向皇帝复命。   皇帝的嘉奖令下来,崔元舟升职为将军。   崔元舟还有一个身份,他是罗文茵的表哥。   崔元舟的母亲和罗文茵的母亲是姐妹。   两人论起来,是嫡亲的姨表兄妹。   崔元舟一来曾是李汝安副将,二来是罗文茵的表哥,于是在李汝安失踪后,他便常常上门看罗文茵,也许诺会派人继续寻找李汝安。   隔一段时间,他便会到罗府,向罗文茵说及寻找李汝安的过程及结果。   当然,至今没有结果。   除此之外,他每回上罗府,还会带礼物给罗文茵。   这一回,带的是一只波斯猫。   那一厢,罗文茵也听婆子来禀报,得知崔元舟上门来了。   她紧急向系统询问崔元舟的身份。   系统简略介绍了。   吴妈妈和田妈妈听闻崔元舟来了,却是喜悦,齐齐道:“希望崔将军有咱们主君的消息。”   罗文茵心里念了一声佛,别,可千万不要有什么消息。我只想安安静静当个没有夫婿的退休老太太,并不希望夫婿突然回家。   待婆子来禀报崔元舟到会客厅了,罗文茵在吴妈妈和田妈妈催促下,只好换了衣裳出去见崔元舟。   崔元舟负着手站在门厅处,听得脚步声,回过身来,一眼见罗文茵在两个婆子搀扶下走进来,一个箭步,便过去扶住吴文茵的手臂,一边道:“表妹别急,慢慢走。”   他这么急走过来,又乍然相近,罗文茵一个不提防,便呛到他一口吸出来的气息,一下脸一烫,身子一软,差点站不稳。   崔元舟快手,半搀半抱,拦腰扶住罗文茵,一脸怜惜道:“表妹又激动了!”   罗文茵:救命啊!系统你快出来,他说的激动,是什么意思?   系统:“你每回见了他,想着极可能会有李汝安消息,便会激动软倒。”   罗文茵:激动为什么要软倒?   系统:“你其实是闻到他的呼吸才软倒的,但在他那里看来,却是激动软倒的。”   崔元舟这会半扶半抱着罗文茵,心下恨不得吴妈妈和田妈妈当场消失。   唉,表妹这样软倒,真是令人欲罢不能! 第15章   崔元舟把罗文茵扶坐到交背大椅上,回头指挥吴妈妈道:“吴妈妈出去大门外一趟,把我今儿送来的东西归到库房,和跟来的护卫拿了礼单,回头给表妹瞧一瞧,有喜欢的东西再拿到房中赏玩。”   他说完,又另外吩咐田妈妈道:“田妈妈也出去一趟,单把猫笼子提进来,给表妹瞧瞧那只波斯猫,看要不要养在房中?”   两位妈妈分别应一声,就这样丢下罗文茵,先后出去了。   罗文茵:喂,你们别走啊,我跟这位表哥不熟啊!不知道怎么打交道呀!   罗文茵所不知道的是,原主跟这位表哥,那可是熟不拘礼了,要不然,吴妈妈和田妈妈也不可能这样抛下她就走。   原主的外祖沈家,是江南人氏,子孙在地方为官,富甲一方。   沈老爹和正妻恩爱,育了两子两女。   长子在江南织造使那儿谋了官职,又娶了织造使庶女为妻,颇得织造使器重,之后更是官至副织造使。又若干年,儿子承了他的职位,在江南名声极响。   次子掌了家业,专门积累财富,为家族其它人撑住后方。   沈老爹不单极会为儿子谋前途,也极会为女儿谋婚事。   他将大女儿沈圆嫁与江南世家出身的崔守亮。   将二女儿沈思嫁给当时正在江南为官的罗家长子罗天和。   沈圆生下崔元舟后,夫婿便因在地方为官颇有政绩,上京述职时被上司赏识,留任在京中为官。她待儿子要启蒙时,借口要找京中名师开蒙,趁机让夫婿接了他们母子上京团聚。   沈思生下罗文茵后,因着夫婿本是京城人氏,已疏通关系要调回京城,她自也跟着上京。   沈圆和沈思上京后,夫婿同在朝中为官,姐妹感情又好,走动便特别勤,且互相提携着,挤进了京城权贵夫人的小圈子中。   那时节沈圆和夫婿在京,没有家翁长辈约束,但同时,要出门参加宴会诸事等,又不放心乳母单独带着崔元舟,便常时把崔元舟放到沈思家中,自己再和沈思一同去赴宴会。   也因此,崔元舟和罗文茵,几乎是从小玩到大的。两人也情若亲兄妹。   稍长大,崔元舟便常常偷拿自己的衣裳给罗文茵,帮着她扮成男子,一起偷溜出府去看戏乱逛等。   有一回,崔元舟甚至带了罗文茵去逛青楼。   他们过后回府,被大人发现,少不得一场打骂,又一起被罚跪。   大人责罚得严重,罗文茵稍收敛一些,有一段时间不再出去,只在家中学刺绣。   崔元舟却又四处淘了好多野史和市井之书,偷送入罗府给罗文茵解闷。   罗文茵正当情窦初开,看了那些书,心中便有些才子佳人梦。   那一回她随母亲到慈云庙中上香,遇见方若成,少年男女在桃花坡相遇,一瞥间便互有情意,以致后来之事。   那时她和方若成偷偷见面,正当情浓,忽闻母亲和大姨母商议,想亲上加亲,把她定给崔元舟,忙跟母亲直言相告,说她视崔元舟若亲兄长,并无男女之情,请母亲放她一马。   沈思闻言,便和沈圆说道此事,两家遂罢了联姻念头。   崔元舟得知罗文茵不愿与他定亲后,却是不甘心,上门质问一番。   罗文茵一口咬定,说自己视他若亲哥哥,并无男女之情。   崔元舟伤心之余,离家出走,悄悄参军,直至当上副将才将消息告知家里。   罗文茵听说崔元舟离家出走,略有些愧意,再一想方若成的誓言,又顾不得许多,一心等着对方托人上门提亲。   再料不到,不久后会传来方若成将和别人成亲的消息。   那时节,她病了一场,缠绵病塌数月,请了无数大夫,皆没有起色。   后来沈思托人请了白御医进府为她诊治,白御医把脉之余,又询问她心事。   她待一日丫鬟不在近旁,便跟白御医诉说了方若成之事。   白御医自此后每回过来,不单开药,还言语相慰。   不知道是白御医的药起了作用,还是吐露了那桩心事后,心结得解,罗文茵的病渐渐好转了。   罗文茵这场病,足足病了半年时间,这半年,白御医和她也熟悉起来,互视为挚友。   她病好之后,便有李家托了人来为李汝安说亲。   她忆了起来,在两年前,有一日出去,被段春元调戏,恰好李汝安来解围,过后便请家人去李府跟李汝安道了谢。   想来是因为这样,李汝安才记着她。   罗文茵想着自己总要嫁人,李汝安看着好像不错,便答应了这头婚事。   待得过门,李汝安不知道从那儿听来的风声,认为她心系的,并不是他。   她虽欲分辩,想起自己和方若成之事,又哑了口。   她生产时,李汝安开始纳妾,夫妻关系渐疏淡。   崔元舟那时节知晓罗文茵嫁与李汝安,已生儿育女,也闷过一阵子,过后将精力放在武艺上,不近女色,也不娶妻。   至八年前,他升为将军,家中准备为他说亲,他再次推拒,说自己将来是要死在战场上的,不想耽误别人家好女儿,家中扭不过他,便又说虽如此,到底得纳两房小妾延后,将来才有人扫墓。   他想到罗文茵已一口气生了两子两女,而自己还没后代,也是黯然,终是答应了长辈,纳了两房小妾,育了两子一女。   这八年间,但凡罗文茵有什么事,他总是以罗文茵兄长的身份出现,助着罗文茵度过难关,时间稍长,大家便也默认他们“兄妹情深”,且罗文茵已是当了祖母的人,在众人心中,便少了男女之忌。   吴妈妈和田妈妈是打小就服侍罗文茵的,一直目睹罗文茵和崔元舟“情若兄妹”。   兄跟妹单独相处说一会儿话,也就没有什么不妥。   待得吴妈妈和田妈妈出去,崔元舟便柔声问罗文茵道:“表妹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罗文茵喘过一口气,感觉身子不再发软,忙着直起腰,打量起崔元舟。   崔元舟浓眉入鬓,眼神灼灼,权腮直鼻,宽肩窄腰,身子修长结实,看起来武力值和美貌值都过关。   见罗文茵情绪似乎稍稳定了,崔元舟又蹲到她椅前,仰着头道:“表妹,这段子派人寻找李将军的人捎了信上京……”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罗文茵一惊,难道夫婿有消息了?不要啊!好好的死在外面罢!   崔元舟由半蹲改为半站,双手扶在罗文茵椅手上,几乎相当于把罗文茵圈在怀内了,喷着鼻息缓缓道:“还是没有李将军的消息。”   罗文茵不由吐出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这一吸,就吸进了崔元舟的气息,一时脸一红,身子一软,整个腰身塌下去,直滑向下。   崔元舟手快,只一捞,把罗文茵捞到手臂上,俯下头道:“表妹,你别激动!虽则还没有李将军的消息,但你还有我。只要有我一日,就保你一日。”   罗文茵身子软绵绵,头发晕,弱弱道:“你把我放到椅上,且离我远些。”   崔元舟不肯放,低头看着罗文茵的红唇,天人交战,要不要不顾一切就……   听那些有经验的说,只要一亲,女子过后就全程顺从了,再不若之前矜持矫情。   但万一表妹真个恼了,那……   算了算了,还是等李将军的死讯正式传来时,再亲近表妹吧!   如今且再忍一忍。   他依着罗文茵的话,把她放回交背大椅上,自己退后两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罗文茵定定神,朝崔元舟道:“崔将军,我身子容易发晕发软,你以后不要靠太近,咱们毕竟男女有别。”   “表妹,你这是嫌弃我了么?”崔元舟叹息道:“我这些年对你是一心一意,从未有异心。”   “谢谢崔将军的照应!”罗文茵斟酌言词道:“等我家夫婿回来,自当上门再道谢。”   崔元舟一听这话,突然就恼了,正了脸色道:“表妹,李将军八年没有消息,实话告诉你,这样子一般就没有生还机会了。我一直派人去找,不过想给你一个念想。如今你也当祖母了,真不必再执念他,该为自己活了。”   罗文茵:我也这样想的,只是你们不信。   崔元舟看着罗文茵那张俏脸,咬一咬牙,决定说出心事,“表妹,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难道……”   罗文茵一惊,天啊,这是表白?不要啊!我并不想谈什么恋爱,只想过退休生活。   她急急打断崔元舟的话道:“崔将军,我已是当了祖母的人,没有别的念想了。”   崔元舟苦笑道:“表妹,你何必拒绝得这么快?本朝历经几次战争,人口急剧下降,皇上一再发诏令,勒令夫婿已亡,年未满三十八的女子再嫁为妇。你虽已当祖母,但李将军的死讯一旦作实,纵李府这样的家势,御史也要上表,请求你再嫁的。与其那样,你不若先选了我,起码我知根知底。”   罗文茵:啊啊,还有这样的诏令?   系统系统你出来!   系统:今日宜装死,不宜多言! 第16章   崔元舟瞅着罗文茵,等她反应。   罗文茵心下苦笑,嗯,年未满三十八要再嫁!哪我距离三十八,还有三年。诏令什么的真要实行,我避得开三个月,哪能避得开三年?   避不开难道真的要选眼前这位表哥?   天爷,系统爷,你出来说话呀!   系统继续装死。   室内气氛有些僵,幸好外间脚步声响,田妈妈提着一个蒙了布的猫笼子进来,一下打破了这个僵局。   “老夫人,这猫儿浑身雪白,轻轻一抚摸,‘喵喵’叫,特别乖顺。”田妈妈放下猫笼子,揭开蒙着的布,给罗文茵看那只猫。   罗文茵是一个猫控,一见猫儿,忘了适才的烦恼,马上走过去蹲下,伸手进笼子里摸了摸猫儿,见猫儿果然半眯着眼,十足乖顺的模样,一下喜笑颜开,回过头朝崔元舟道:“谢谢表哥!”   崔元舟一听罗文茵不再生疏的喊崔将军,而是亲昵喊表哥了,脸色马上和缓下来,嘴角也有了笑意,跟着过去蹲在笼子前,打开笼子抱出猫,放到罗文茵怀里说:“来之前,有猫奴给这只猫儿洗过澡,检查过身体了,你可以放心抱着它。”   罗文茵抱着猫坐到椅子上,双手轻轻撸猫毛,笑得特别开怀。   啊哈,之前梦想的日子,就是有儿有女有钱有闲,猫狗双全啊!   现在还没有狗,但是猫已经有了,梦想实现一半了么。   崔元舟见罗文茵难得这样开心,因不忍心再说什么话来坏了她心情,最后叹口气道:“表妹,我刚刚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   “嗯嗯!”罗文茵有猫万事足,随意敷衍应一句崔元舟。   崔元舟无奈摇摇头,喊过田妈妈道:“好好服侍你们主子,若有什么难处,便使唤人到我府中说一声。”   田妈妈连连点头道:“这些年承蒙将军照料,我们老夫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明明白白的。”   听着田妈妈这话,崔元舟脸色更和缓了,回头瞧一下罗文茵道:“我今儿是特意给你送猫来的,府中还有一些杂事要回去处理,回头再来找你。”   “表哥慢走!”罗文茵点点头,喊田妈妈道:“你送送他!”   崔元舟欲抬步,想起什么来,又停住了,朝罗文茵道:“这阵子京城多了一些肖小之辈,我怕你这边府中没有防备叫人钻了空子,特意命两个小将时常巡一巡你这边周围,结果肖小之辈倒没发现,却发现你们府中张姨娘贴身的丫鬟数番去了飞马侯府中。你跟飞马侯府私下并没有来往,张姨娘的丫鬟跑飞马侯府太勤,怕是另有什么缘故,你自己留意些。”   罗文茵还没反应,田妈妈先叫了起来,“张姨娘果然有异心,主君八年未归,她这是不安于室,谋寻去路了?”   吴妈妈捏着礼单进来,恰好听到崔元舟和田妈妈的话,接嘴道:“张姨娘本是飞马侯送与主君的,莫非她想回飞马侯府去?飞马侯夫人能答应么?”   田妈妈道:“我就怕她不单想回飞马侯府,还会做不利于老夫人的事儿。”   崔元舟道:“不过一个妾侍,你们若不想留她了,便交给我处置。”   罗文茵吓一跳,妾侍也是一条人命啊,怎么能随意处置呢?   她忙开口道:“待我调查清楚张姨娘的意图再论,毕竟她给将军育了一子,她若如何了,他的儿子怕也不答应,若因此生出怨气,难免又有别的事出来。”   崔元舟一听也是道理,便点头道:“也可。”   等崔元舟告辞了,吴妈妈一边拿礼单给罗文茵过目,一边和田妈妈嘀咕起张姨娘过往诸般事。   罗文茵因不知道前情,听得一头雾水,少不得吼了系统一声,让系统出来解说。   系统这回乖乖出声,详尽说及张姨娘诸事。   张姨娘原名张香儿,其母是歌姬。   张香儿在歌馆长到十二岁,便被人买下送到飞马侯府。   她貌美、善歌会舞、说话又甜,颇得老侯爷喜欢,本待纳入房中,其夫人抢先下手,把张香儿送去服侍老侯爷的母亲。   当时段春元还没袭爵,在祖母处看见张香儿,颇为惊艳,微动了心思,只等有机会再下手。   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却在酒楼外巧遇罗文茵,当时惊为天人,回府后再看张香儿,便觉得也不过如此,心思稍淡。   那时节他思想罗文茵,辗转难眠,到底是央了母亲托人去罗府说媒。   不想罗府之前因罗文茵被他调戏过,又知晓他是一个纨绔子弟,连考虑也不考虑,一口就回绝了婚事。   因此事太过羞耻,飞马侯府便当作没有提过亲,绝口不提这件事,也叮嘱下人不许提。   至于罗府,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连罗文茵本人,也并不知晓段春元曾经上府中提过亲。   段春元被罗府拒婚后,不久即从军,在李汝安部下任职,和李汝安成了好友。   段春元后来回了京,自也娶妻生子,待听闻李汝安和妻子罗文茵关系不和,有一次一起喝闷酒,待回府,趁着酒意就闯到祖母处见张香儿,让人用一顶小轿,把张香儿送到李府给李汝安为妾。   李汝安当晚醉酒,得张香儿服侍,第二日便正式纳了她,让她去罗文茵跟前敬茶行礼喊主母。   过后一段时间,罗文茵和李汝安呕气,不瞅不睬。   李汝安便故意宠爱张香儿,给张香儿撑腰,让张香儿在府中横行。   及至张香儿生下儿子李飞章,自认地位更加稳固,在罗文茵跟前也敢拿乔一二。   待李汝安出战不归,张香儿这才慌了,深居简出,尽力回避罗文茵。   至这两年,她也度着李汝安回不来了,因深怕罗文茵会收拾她,便想为自己谋出路。   她先前在飞马侯府时,认了段管家为干爹,在罗府为妾时,也没断了段管家好处,一直有联系,这近来便又跟段管家联系上了,想让对方帮自己想一个出路。   她的贴身丫鬟近来频频到飞马侯府,是给段管家送礼的。   罗文茵听完系统长长一段叙述,叹息了一声:女人都不容易!   这当下,张姨娘正在院子里接待周姨娘,两人分宾主落座,屏退丫鬟,小声说话。   周姨娘把李飞华随罗文茵去上香,在庙里见过安王妃及飞马侯夫人的事说了,重点描述桃花坡事件。   她前前后后说完,再补充道:“别的事儿也罢了,但是主母在安王妃跟前认证荷包是贵妃娘娘所绣,这件事有很大的疑点。”   “有何疑点?”张姨娘细声询问。   张姨娘虽也年过三十,但这些年努力保养着,当年在歌馆学来的护肤手段及保养身材的方法样样不敢落下,现下瞧着,身段依然窈窕,容貌也像是二十出头,比周姨娘养眼多了。   周姨娘潜意识里,是认为张姨娘比自己有方法有手段的,现下两人一条线,一起谋出路,有些话便毫不隐瞒说了。   她斟酌言词,把自己所疑心的事说了。   张姨娘一听,颇为吃惊,失声道:“你是说,主母可能和方侍郎有首尾,那个荷包,是她送给方侍郎的?他们表面不和,其实是掩饰曾经的情意?”   周姨娘轻轻点头,看着张姨娘道:“我是这样推测,只到底没有实证,若能证实这件事,拿到这个把柄,不怕主母不给咱们一条出路。”   张姨娘一下沉思起来,这些日子让丫鬟给段管家送了不少礼,若让段管家去查这件事,度着会答应罢?   周姨娘见张姨娘若有所思,便试探问道:“若真个拿到主母这个把柄了,主母肯放咱们一马,你有何打算?”   张姨娘回过神来道:“你莫不是以为我想回飞马侯府?”   “难道不是?你另有去处?”周姨娘继续试探。   张姨娘一笑道:“纵我想回飞马侯府,飞马侯夫人如何肯容我?且我年老色衰,飞马侯也瞧不上了。”   她说着,再一笑,这才道:“你别忘了,咱们有儿女呀!虽说儿女认的是嫡母,但生母遭罪,他们能眼睁睁看着?”   周姨娘有些疑惑,“又没分家,儿女也只听主母的话,服从主母管束,哪顾得上咱们?”   张姨娘俯过身子道:“所以,咱们抓到主母把柄,要逼她分家,让她把宅子和家产平分给几个儿子。你我各有一子,儿子分了宅子和家财,分出府去住,咱们跟着儿子,在儿子家中,哪不是也能当起主母么?到时儿子娶了媳妇,媳妇也得敬着咱们这个婆婆。”   周姨娘听得眼睛大亮,长期蒙在心头那份惶然一下子消了一半,是呀,只要分了家,自己便能跟着儿子享福,不须在罗府中战战兢兢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浑身就有了战斗力,压低了声音问道:“咱们要怎么做?”   张姨娘遂也压低了声音道:“你女儿不是一直跟主母亲近么,让她先打探着主母动向,看看那天会出门子。只要出门子,我有法子让主母碰见方侍郎。若是两人说话间纠缠起来,被人瞧见,那则……”   她贴在周姨娘耳边说了后面一截话。   周姨娘听得连连点头。 第17章   晚间,各事忙完,罗文茵问吴妈妈道:“两位姨娘今儿没有动静罢?”   吴妈妈答道:“今儿各自窝在院子里,并不出来。”   自崔元舟说张姨娘派丫鬟频频跑飞马侯府后,罗文茵便让吴妈妈唤了两个婆子,悄悄留意着两位姨娘的动静,今晚不过例行一问。   吴妈妈叹息道:“老夫人操持府务,照料孙儿,各事繁忙,现下还要提防着两位姨娘,却是太累。”   田妈妈接话道:“前日崔将军过来,说把姨娘交给他处置,老夫人为何心慈不答应呢?说实在的,周姨娘还罢了,那张姨娘,可不是良善之辈,但凡给她一点机会,她能折腾出花来。”   吴妈妈也道:“就是,早早处置了,省心省事。”   罗文茵怔了一怔,大家都认为姨娘没有人权,只要存着一点坏心,就该早早处置掉吗?   她如果没有理解错,这个处置,是指卖掉或者杀掉吧?   在这里的环境中,如果没有弄错,她是处于强者地位,两位姨娘是弱者吧?   如果是原主要这样随意打杀两位姨娘,或者还能理解,毕竟两位姨娘分享过她夫婿的宠爱,伤害过她。   至于自己,身为一个现代人,恕她不能对弱者这样残忍出手。   纵对方有坏心,但并未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之前,就不可能这样草率人命。   罗文茵想着,摇了摇头,过去碧纱厨瞧了瞧李宾,见他睡得安稳,便小声笑道:“宾哥儿来这儿后,还真是能吃能睡。”   乳母答话道:“得老夫人福佑,哥儿自然一切安妥,快高长大。”   罗文茵笑一笑,自过去坐在床边,让宝珠给自己卸了珠钗,准备上床安歇。   宝珠给罗文茵按揉肩膀,扶着她上床,一边道:“今儿下雨,直下到现在还没停,夜里只怕有些凉,我给老夫人换一床厚一点的被子。”   罗文茵打个呵欠道:“嗯,也给宾哥儿再备一床被子,这天气乍暖又寒,有些难以提防。”   宝珠应了,正要使唤小丫头去拿被子,却听得门外有动静,她忙轻手轻脚出去,站在门边小声斥道:“半夜三更闹什么?”   一个小丫头站在门边,听得宝珠的声音,小声道:“宝珠姐姐,是二爷院子里的英才在院外哭,说是二爷出事了,想进来禀报老夫人。我说现下天黑,差不多要关院门了,老夫人应该也歇下了,他一径哭,求我进来说一声,我怕真个出事,就进来了。”   事关李飞墨,宝珠一听,也不敢大意,忙拿雨伞跟小丫头出院外。   李飞墨的书僮英才提着灯笼,拿着雨伞候在院外,一见宝珠出现,便哭丧着脸道:“宝珠姐姐,我们二爷从傍晚至现在,一直站在院子里淋雨,不管如何劝,都不肯进房内。我们拿雨伞遮他,他不让遮。现下雨越下越大,感觉越来越冷,二爷再这样淋下去,会出事的。”   宝珠吓了一跳道:“好端端为什么要站在院子里淋雨?”   英才沮丧道:“早起还好好的,后来出去一趟,傍晚时候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是出去干了何事,见了何人?”宝珠询问一句。   英才摇头道:“二爷不让我跟去,回来又一声不吭,并不知道他办了何事,见了何人。”   “糊涂,你是二爷的书僮,二爷有什么事,你一概不知,要你何用?”宝珠斥一声,又吩咐道:“好好站着,待我进去跟老夫人说一声。”   宝珠匆匆进房内,见吴妈妈正给罗文茵放纱帐,看着罗文茵已是盖被子躺下了,便朝吴妈妈使一个眼色。   吴妈妈疑惑,放好纱帐,回头小声问道:“作什么?”   宝珠便贴耳说了李飞墨淋雨之事,又小声道:“老夫人安歇了,哪吴妈妈过去看一眼?看看二爷是闹什么,再把他劝进房内?赶明儿,再将这事禀了老夫人。”   吴妈妈正要说话,纱帐内却传出罗文茵的声音道:“飞墨怎么了?”   李飞墨毕竟是罗文茵的心头肉,吴妈妈听得问,不敢隐瞒,忙小声禀报了。   “这个逆子!”罗文茵边骂边起身,喊宝珠道:“过来帮我挽头发,拿一件外袍来给我披上。”   罗文茵简单收拾一下,吴妈妈忙忙喊婆子拿琉璃灯来照着,又拿雨衣给罗文茵穿上,再拿了雨伞遮着她。   一群人跟着罗文茵踏着雨水过去看李飞墨。   英才跑在前面,一进院子就拿着灯笼照前面,一边喊道:“二爷,老夫人来了!”   李飞墨正站在院子中央淋雨,旁边几个小厮拿雨伞要遮他,全被他推开了。   罗文茵走近了些,借着灯笼光,见李飞墨全身淋湿了,头发滴着水,脸上也全是水,整个人看着又瘦弱又可怜。   见罗文茵来了,小厮们忙躬身行礼,一边暗松口气,好了,主母来了,二爷有救了。   罗文茵走前一步,喝问道:“李飞墨,你又怎么了?”   李飞墨听得罗文茵的声音,突然呜咽一声,“咚”一声跪到雨地里,叩头道:“母亲,儿子错了。”   “错在何处?”罗文茵看着李飞墨,心下猜度他的举止应该跟方如心有关。   李飞墨只叩头,却不回话。   罗文茵弯身去拉李飞墨,一边道:“好了,先起来,进去洗个热水澡,吃点东西,再慢慢跟我认错。”   “母亲原谅儿子了?”李飞墨声音低哑。   “母子哪有隔夜仇?”吴妈妈代为出声道:“二爷赶紧起来进房罢?再继续在院子里淋雨,会连累老夫人受寒,那样就是大不孝了。”   李飞墨听得如此说,这才站起来。   英才忙和小厮把他拉进房内,又去厨房给他提热水过来泡澡。   罗文茵坐在李飞墨书房内,检看他所写的条幅。   宝珠怕她适才受了寒,已是忙着去厨房吩咐煮姜汤,给李飞墨备一大碗,又给罗文茵备一小碗。   一会儿,姜汤来了,罗文茵在丫鬟婆子监督下,只好喝了小半碗。   英才也进来禀报道:“二爷泡在桶里,喝完姜汤了,说待会儿过来跟老夫人赔罪。”   罗文茵撑着头“嗯”了一声。   一会儿,李飞墨穿了干净衣服,披散着头发进来书房,一进来又给罗文茵跪下了,哽咽道:“儿子今日方知道自己太蠢,也累母亲一直为儿子操心。”   罗文茵抬头朝吴妈妈等人道:“你们先出去,在房外候着。”   儿子要认错,这认错的言辞,却不宜被太多人听到,若不然,以后回想,定会羞愧。   待众人退出去,罗文茵才道:“好了,起来说吧!”   李飞墨摇头不肯起,跪在地下道:“儿子跟母亲闹了这么长时间,一直以为母亲偏见,却原来母亲才是对的。”   罗文茵轻声问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飞墨垂下头道:“我昨儿叫人递消息,约方如心今儿早上老地方见。今儿早上我去了,半天不见她人影,便又让人再给她递消息,她叫丫头回话,说是在绣荷包,不得空出来,我不甘心,想着绣荷包还能比见我更紧要么?就去了他们府后门,让一个婆子进去跟她说我来了。她终于出来后门见我了……”   李飞墨说到这里,声调有些悲呛,“一见面,她说一向只把我当哥哥看待,并无它意。且如今家中将给她议婚,希望我不要再找她。”   李飞墨把自己硬是纠缠方如心不放,要一个说法,却被方如心身边婆子讽刺的事省略不提,只道:“依方府的人说,我爹爹八年未归,府中并无人才,我配不上方如心。”   罗文茵拍案怒道:“什么你配不上她?分明是她配不上你好么?就她那样的心机女,以后嫁了谁,谁倒霉。”   说着又骂方府众人,再依次骂方若成,最后复又骂几句方如心。   李飞墨听得大为解气,今日所有郁气消了一大半,附和道:“还是母亲慧眼,知道方如心不可靠。”   罗文茵弯脚一扯李飞墨道:“好了,起来,别跪肿了膝盖。”   “是。”李飞墨站起来,摸了摸桌上的茶壶,见水还是热的,忙给罗文茵倒了水,递过去道:“母亲喝一杯水润润喉。”   罗文茵接过道:“骂人果然是一个力气活,我这会又累又渴呢!”   李飞墨被逗笑了,小声道:“母亲,我以后不闹腾了,婚事全由母亲作主。”   罗文茵点头道:“放心罢,你的婚事我放在心头呢,若是瞧中谁家姑娘,会制造机会让你接触一下人家姑娘,看看是不是喜欢,真个喜欢了,才会给你定亲,不会随便安排的。”   李飞墨一听,方放了心,一时又提条件道:“儿子想娶一个条件比方如心更好的姑娘,到时叫方如心看看,是谁配不上谁。”   罗文茵失笑,到底是少年人,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她点头道:“一定给你找一个比方如心家势好,相貌美的姑娘。”   从李飞墨院子里出来,罗文茵看着黑漆漆前路,叹口气道:“母亲不易为。”   说着又再吩咐吴妈妈道:“明儿请唐夫人过来说话。”   罗文茵这会并不知道,今儿也有人向唐夫人打听了她,正拟明儿由唐夫人带路,一道过来罗府见她。 第18章   罗文茵想着李飞墨已与方如心撇清了,愿意议别家女子为妻,自然要忙忙为他操办起来。   只要娶得贤惠儿媳进门,也可帮忙分担一些府务,自己则能遂步脱身,安享晚年。   上回唐夫人来访,说了一些八卦之余,也提及下月蒋府宴会,其实是各府夫人为儿女相看的聚会。   听唐夫人口吻,各府夫人最热门许翰林家的儿女,僧多粥少,自己家未必能拼过别家,还得请唐夫人再次上门,先了解其它府适婚儿女,好做两手准备。   罗文茵思虑过多,回到房中时,虽已深夜,反而没了睡意。   吴妈妈心疼道:“老夫人这阵本来睡得少,今晚被二爷扰一扰,又失了睡意,就怕明儿起来没精神。不若我点一支安息香?”   罗文茵听得安息香几个字,想着那可能是有助睡眠的香料,只不知道对身体有没有害处,犹豫一会道:“且再躺躺,若真个睡不着再说。”   吴妈妈便坐到床边,伸手给她按揉太阳穴,希望有助她入睡。   罗文茵心内长长叹息,之前向系统要求有儿有女有钱有闲的退休生活,本以为这样的生活最是适意逍遥,谁知道压力会这样大,还要这样劳累?   如今还有六个未婚子女,一个接一个操办过去,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过劳死?   呜呜,一点也不想当什么长辈了!   好想甩祸!   一个人睡不着便会胡思乱想,心情焦躁。   罗文茵翻个身,终于吼系统了:喂,穿过来后跟我期待的完全不一样,可以穿回去不?   深更半夜,罗文茵本不指望系统能回答她,不想系统却出声了。   “亲,这次穿越是单程穿,没有回程。”   “你睡不着不过是因为儿女让你烦心了,但你穿回去,就要烦心工作,烦心没有男友,还要烦心一把年纪没有儿女,比在这儿烦多了。”   “再一个,你在这儿虽然烦,这不是住着大房子,一大帮子人侍候你,衣食无忧么?要是穿回去,每天加班加到死,住在租来的老破小房子,一年工资不够买一只名牌包包,还要看老板那张黑脸,你自己想想,哪个划算?”   罗文茵哼一声说:“但我在现代,只要操心自己的事即可,在这儿还要操心儿女的事,太烦。”   系统:“你只要尽快给他们说了亲,把儿女这些锅甩给他们的夫人和夫婿了,到那时,凡事不用理,只要坐着享受就好。”   系统声音低沉,像是大提琴音,描绘的前景也颇美好,罗文茵在它的语调中,渐渐沉入梦乡。   第二日一早起来,一大帮儿女来请安,却不见李飞墨。   罗文茵稍奇怪,昨晚母子和好,今儿吴妈妈也没站门边拦着李飞墨,怎么不见他人影?   莫非又出了啥妖蛾子?   正想着,宝珠进来禀道:“老夫人,折桂院那边的小丫头过来禀报,说二爷昨晚着了凉,今早起来发烧咳嗽,浑身无力,不能过来请安了。”   罗文茵:“……”不作死就不会死!   她无奈道:“着人去请白御医过来给二爷诊治。”   宝珠应一声,忙忙出去吩咐管事备车前往白府请白御医。   罗文茵待一帮儿女请安毕,各各散了,指一个婆子去瞧李飞墨的病情,又朝吴妈妈道:“且递一张请贴到唐府,请唐夫人过来说话。”   吴妈妈才应下,外间却又有管事来禀道:“老夫人,唐夫人来了,已至大门外,正下马车。”   “咦,这也巧了。”罗文茵笑一声,忙喊吴妈妈等人去相迎。   待罗文茵重新装扮好,带着田妈妈和丫鬟到会客厅时,却见厅内不单有唐夫人,还有另一位美貌的夫人。   一见罗文茵进来,唐夫人拉着那位夫人一起站起来行礼,笑道:“夫人金安!”   那位夫人行礼毕,便抬起笑,一脸笑容道:“文茵,你还认得出我吗?”   “怎么会认不出?实在想不到你会来。”罗文茵装做一脸惊喜,心里却紧急问系统:这位是谁,跟我什么关系?   那位夫人一边笑,一边道:“我还深怕隔了这些年,又老又丑的,你认不出我来。”   罗文茵闹不清状态,便随口道:“说笑呢,你这不是跟以前一样美貌?”   那位夫人一听掩嘴笑了,“要说美貌,我认识的女子中,谁能比过你?瞧瞧,这过了多少年了,你竟一点没变,还是那样子。”   “哪里?”罗文茵赶紧谦虚。   众人叙礼毕,分宾主坐下,丫鬟上了茶来,系统这才把该位夫人的身份简略说了。   这位夫人是江南人氏,名唤程慕雪,是罗文茵外祖母那边一位远亲的孙女。   罗文茵少女时期,曾跟随母亲到江南给外祖母贺寿,在外祖母家中住过一年,那时节程慕雪因一个原故也寄住在她外祖母家,两人便成了闺蜜。   及至罗文茵回京,还时不时跟程慕雪书信往来,互相送礼。   后来两人各自成亲,忙于家事,这才少了联系。   这当下相见,是分外惊喜的。   罗文茵了解完状况,忙装做熟人,问程慕雪道:“你这回是自己上京来,还是跟夫婿一道来的?”   程慕雪嗔怪看她一眼道:“我上回送了信给你,说道要上京的原故,你竟没收到信么?”   罗文茵马上握嘴道:“该死,我这阵事多,又病一场,竟忘了你提过上京的事。”   唐夫人打圆场道:“程夫人这次上京,是跟着夫婿和家人一起来的。将军夫人还不知道罢,程夫人夫婿吴大人在地方有政绩,这次被调到京城任京官,就在工部侍郎下面挂职。程夫人呀,这是苦尽甘来。”   系统忙跟罗文茵补充道:“这位程慕雪给你寄过信,信中有叙述,她嫁的夫婿叫吴礼辉,家道一般,亏得肯刻苦,才考了一个进士,在地方又苦熬数年,这才熬上京城来,虽说是京官,其实就一个小官儿,但在他们看来,能在天子脚下当官,是祖坟冒青烟了。”   “程慕雪初嫁时,颇在婆婆手里吃了一点苦,直至儿女长大,夫婿争气,在家中才有一点脸面。这次吴礼辉上京,本想留她在家中照料父母,只带儿女上京来,她使尽法子,才得吴礼辉同意带她上京。因此上,唐夫人说她是苦尽甘来。”   罗文茵听完系统的话,心下明了,便附和一句唐夫人的话。   程慕雪说起家中事,微红了眼眶,马上又转话题,跟罗文茵道:“一到京中,我就打听你所住的地方,本想使人先递一个消息过来给你,后来一想,多年未见,不若给你一个惊喜,便央唐夫人带我来一趟。”   罗文茵马上又装出惊喜状道:“你这番过来,我是惊喜啊!再想不到咱们还有相见之日。”   程慕雪见罗文茵表现亲热,心下稍稍松口气,自打各自成亲后,先前还一年通一次书信,后来便隔数年才互递一次消息,本以为这关系要断,不想夫婿能上京,便又忙忙递信过来,及后见罗文茵没有回信,又生了嘀咕。   现下瞧着,罗文茵还是顾念旧情的,这便好。   三人叙了一会儿话,罗文茵自然留饭,让吴妈妈去吩咐厨房的人操办酒席。   唐夫人笑向罗文茵道:“说起来呀,你们府中可有一道菜,至今让我念念不忘,不知道这次还能吃到不?”   吴妈妈骄傲道:“我们府中让人念念不忘的菜,那可不少,夫人须得报上菜名来,我们才知晓是哪一道。”   唐夫人便道:“就那道八珍素宝鸭。”   吴妈妈一听失笑道:“夫人有口福,昨儿厨娘请示,今儿早上要采办鸡鸭等,准备做这道菜呢!”   唐夫人喜道:“我果然有吃福么!”   众人都笑了。   正说着话,宝珠匆匆进来,和各位夫人行过礼,便贴到罗文茵耳边道:“老夫人,管事到白府请白御医,他们府中的人说,白御医这几日在宫中当值,要过几日才出宫,现下只好另请了外面医馆的大夫过来给二爷诊治。”   罗文茵点头道:“也就普通的发烧咳嗽,不是什么怪症,外面医馆的大夫也应付得了,你且去瞧着,有什么情况再来禀报。”   宝珠应一声,退了下去。   唐夫人隐约听得请医诸话,便问道:“府中何人生病?”   罗文茵叹息道:“是飞墨生病了。昨晚贪凉,没有盖好被子,偏生下雨,便着了凉,早起咳嗽呢!”   唐夫人笑道:“说起咳嗽,我又要推荐白马观飞尘子道长自制的止咳膏了。那回我家女儿咳了一个多月,请遍大夫皆治不好,吃了飞尘子道长的止咳膏,才五天就好了。”   罗文茵笑道:“这边请了大夫给飞墨诊治,他年轻体壮,料着几贴药就好了,若真个不好,再去白马观跟飞尘子道长要止咳膏。”   程慕雪也关怀问几句李飞墨的情况。   罗文茵应答几句,才要再说,突然发现唐夫人朝她眨眨眼,一时疑惑,便止了话,转换了话题,说起京中一些新鲜事。   一提京中新鲜事,唐夫人话匣子便打开了,说着说着甚至提到宫中事。   她兴致勃勃道:“再过两个月,便是贵妃娘娘寿辰了,各府诰命夫人到时少不得带同女儿进宫贺寿,若有机缘,还能见着皇上呢!”   唐夫人一提“皇上”两个字,程慕雪眼睛大亮,看向罗文茵道:“文茵,你可记得,皇上还没封太子时,随官员去过江南,那时你舅舅是副织造使,是你舅舅接待了皇上,你当时正好随母亲去给外祖母贺寿,跟皇上……”   吴妈妈突然“咳”了一声,打断程慕雪的话道:“程夫人,你可要换茶?这新上的茶味儿略淡,想来你是喝不惯罢?我看你只喝一口就搁下了。”   程慕雪也醒悟过来,忙端茶喝一口道:“只顾着说话,不及喝茶,这茶可是贡上的?”   吴妈妈淡淡道:“是贵妃娘娘赐下的茶。”   程慕雪忙又尝一口,笑道:“果然好茶呢!”   唐夫人最是一个爱八卦的,听得程慕雪说话只说一半就被吴妈妈打断了,心下痒得不行,一时打算着,待会回去,总要使法子让程慕雪把余下的话吐露出来。 第19章   程慕雪又问李府几位姑娘的年岁,意欲一见。   罗文茵便吩咐宝扇道:“去请三位姑娘出来,说有客到。”   宝扇应了,忙先去李飞凤院子里。   李飞凤见她来了,问道:“宝扇姐姐,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宝扇笑道:“是有客来,老夫人让姑娘出去见客。”   李飞凤忙问是什么客,自己可要换套隆重的衣裳。   宝扇道:“姑娘就按平日出门子那般装扮就好,不用太隆重。这来的两位夫人中,一位是姑娘见过的唐夫人,一位是老夫人旧日好友,从江南来的。瞧她的装扮,还跟不上京中时兴的式样,姑娘穿得太隆重反显她寒酸。”   李飞凤点点头。以她的年岁,现时若有客到,还怕别人是相看来的。听得宝扇这话,对方是纯做客来了,那便不用太费心打扮。   宝扇想了想,却又道:“不过席间有唐夫人在,姑娘还是打扮精致些罢!那唐夫人游走在各府,平日里惯会品评各府姑娘,可不要叫她小瞧了。”   李飞凤听得如此说,便喊丫鬟拣出心爱的衣裳,打算穿得清雅些。   宝扇看着丫头们给李飞凤搭配的衣裳,瞧着并没有差错,便转个头去了李飞灵院子里。   从李飞灵院子出来,再去通知李飞华。   稍迟,三位姑娘便先后到了会客厅。   罗文茵便叫她们行礼,又介绍程慕雪道:“这位是我的旧友程夫人,你们喊程姨便可。”   程慕雪待三位姑娘见了礼,忙忙示意跟来的婆子给三位姑娘见面礼。   她有备而来,婆子那里装了好几只荷包,当下遂一拿出来,给了三位姑娘,笑道:“都是江南那边所制的一些小玩意,给姑娘们玩的,且收着罢!”   李飞凤和李飞华笑着收了,交给了身边丫鬟。李飞灵却是当场打开荷包看了看,见是一只金子铸造的生肖兔子,一下喜道:“程姨如何知道我属兔?这是特意给我准备的呢!”   程慕雪笑道:“你叫得我一声程姨,我自然得知道你属兔。”   她说着,又一再夸奖李府三位姑娘,说不愧是京城贵女,相貌气质真是不凡,以后谁娶到了,那是几世修来的福份云云。   罗文茵代三位姑娘谦虚一句,又笑问程慕雪道:“你这次过来,为何不带姑娘们一道过来见见?”   程慕雪道:“几位姑娘上京时坐船,在船中吐了一路,到得京城,全失了颜色,不敢出来见人呢。异日待她们养好身子,再带她们过来拜见你。”   又叙了一会话,便有管家娘来请示,问要把饭摆在那儿。   罗文茵笑道:“摆在大厅罢!”   因只请唐夫人和程慕雪两位女客,菜式便按各人喜爱的口味略做了几样,并没有大肆铺张。   李飞白和林修雅闻得有客,自也出来相见,再上桌相陪。   主人桌这张,罗文茵坐了上首,唐夫人和程慕雪坐了客位,顺位分别坐了林修雅并李府三位姑娘。   李飞白则和两位弟弟坐了一桌。   吴妈妈见罗文茵看了看李飞白这桌,忙过来禀道:“老夫人放心,厨房已给二爷送了饭菜过去。”   罗文茵点点头道:“着人去看看他服了药没有?可有发汗?”   吴妈妈应了。   唐夫人和程慕雪一上桌,见着李府三位姑娘餐桌的举止,自又是各种溢美之词。   唐夫人重点夸李飞凤,再三道:“大姑娘当年养在太君跟前,跟着太君出门子时,那等风范谁不夸呢?若不是太君突然去了,姑娘要守孝,媒婆早挤破门了。”   李飞凤被说得飞红了脸,轻声道:“夫人莫再夸了,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夫人这是疼我,才夸成一朵花,但叫不知道的听了,怕人家会说我轻浮。”   唐夫人叹息道:“听听,这就是世家姑娘会说的话儿,守规矩,知进退,听一句夸奖也怕人说轻浮。要是我家那女儿听了夸奖呀,尾巴就翘上天去,还爱摇一摇说人家夸得极是。”   她一言即出,众人几乎喷饭。   罗文茵失笑道:“你背后这样编排自家姑娘,若叫她知道了,怕不是要恼你?”   唐夫人道:“你们若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此话一出,大家又笑了。   吴妈妈见席间气氛好,想了想便吩咐丫鬟去拿了珍藏的兰生酒出来,给各人满上一杯,另跟唐夫人和程慕雪介绍道:“两位夫人尝尝这兰生酒。”   程慕雪不和道何谓兰生酒,唐夫人却是知道的,闻言道:“自打兰生故去,他的传人酿出来的酒,却是失了那股醇香,这酒莫非……”   吴妈妈点头道:“正是兰生亲制的酒,我们府中也只剩下几坛了。”   唐夫人一听,肃然道:“将军夫人真的太厚看我们了,连兰生亲制的酒也拿出来待客,叫人不知道如何回礼?”   程慕雪一听这酒大有来历,一时去看罗文茵,坚定认为对方是为了她,才拿出这等连唐夫人也夸奖的酒来。   罗文茵听得吴妈妈极力夸这酒,便举杯,邀众人道:“来,大家干了这杯!”   酒入咽喉,虽则也算醇香绵厚,但到底比不上前世那种精制的酒。   罗文茵稍稍失望,嗯,这样的酒就很难得,要珍藏了么?   赶明儿,看我酝几坛真正的好酒给你们尝尝。   唐夫人和程慕雪尝了酒,却是一径夸好。   林修雅怀孕,不敢喝酒,见唐夫人极力夸奖,便把自己的杯子推过去道:“我不便喝酒,唐夫人再尝一杯!”   唐夫人是一个好酒的,闻言接过,又是一口干了。   大家喝了酒,气氛热闹起来,话匣子也打开了。   程慕雪是一个酒浅的,当下就开口羡慕起罗文茵的人生,说她命好,从小到大有人护着,现下家大业大,儿女又出息,在府中是当家主母,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云云。   唐夫人接话道:“程夫人,你别看将军夫人一切都好,其实也有苦处的。若是李将军能归来,这李府门前,哪会像今日这样冷清?只怕咱们马车还挤不进来呢!”   程慕雪道:“纵如此,文茵这般的日子,还是我们得不到的。”   吴妈妈听她话儿说得有些酸,忍不住代罗文茵应一句道:“各人有各人的福缘,求不得怨不得。程夫人你的日子,也是我们得不到的。”   程慕雪听得如此说,趁着一点酒意,微带恼意道:“你不过一个妈妈,如何跟我比呢?”   吴妈妈也小小郁恼了,淡淡回道:“程夫人同样比不得我们老夫人。”   唐夫人一听两人唇枪舌剑,怕闹僵了,忙打圆场道:“哟,咱们喝了人家的酒,可不能再看不惯人家的妈妈了。”   程慕雪突然呛出一句道:“也是,我如何比得文茵?文茵当年要不是太过傲气,只怕就当了娘娘呢!”   她的话一出,石破天惊,众人面面相觑。   罗文茵:要死了!这话要是被唐夫人传出去,哪不是会惹来许多麻烦?   而且听这话,原主好像跟皇上……   啊,不要啊,跟皇上也有纠缠,怕不是以后会死得很难看! 第20章   吴妈妈和田妈妈对视一眼,当机立断,双双上去扶起程慕雪道:“吴夫人怕是醉了,我们扶你去厢房歇午可好?”   程慕雪只是半醉,一时控制不住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失言,当下依着吴妈妈和田妈妈的话道:“是啊,我醉了!”   吴妈妈和田妈妈听她这样说,知道还没醉得厉害,尚有点理智,一时大大松口气,忙忙扶她出厅。   唐夫人见此,也失了兴致,告醉求卧。   罗文茵忙吩咐宝扇领唐夫人去另一间厢房歇午。   转个头,罗文茵自己回了房,见吴妈妈和田妈妈也回来了,便问道:“吴夫人如何了,还是醉得厉害吗?”   田妈妈道:“幸好不算十分醉,还听劝,在丫头服侍下,上床安歇了。待她醒来,看她惭愧不惭愧?”   吴妈妈也道:“吴夫人真是……。想当年,她家道中路,寄住在沈家,那时大家还是小姑娘,她也算规行矩步,谨慎小心,处处讨好着老夫人和各人,并不出差错。今儿见了她,想着她和老夫人多年未见,殊是不易,且大家谈兴正浓,才会给她酌酒,没想到她酒品这般差。”   罗文茵叹口气道:“她今儿说的话……”   吴妈妈接口道:“那些已过去了,老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罗文茵纠结一下道:“你们吩咐各人,今儿听到这些话的,通通忘记,也不要外传,有违的,定要重罚。”   两位妈妈应下来,只她们这会并不知道,程慕雪说的话,已全部传至周姨娘和张姨娘耳中了。   趁着歇午时间,周姨娘悄悄儿去找张姨娘,两人就这件事讨论了好一会。   张姨娘疑惑问道:“那位吴夫人说的话,可是真的?”   周姨娘点头道:“确有其事。那时节我是主母身边二等丫头,比不得吴妈妈和田妈妈那样能时时近身侍候,但也因为如此,我跟着主母到江南时,反得了空闲四处闲聊,知晓了一些主母并吴妈妈和田妈妈不知道的事。”   据周姨娘回忆,那时候罗文茵才十三岁,身段堪堪抽条,腰肢柔软,整个人像含苞待放的鲜花,我见犹怜。   她跟随母亲到江南给外祖母贺寿,外祖母一见她,疼得如珠似宝,几个亲孙女全靠后了。   因她得宠,当时寄住在沈家的程慕雪,便巴上了她,几乎成了她的跟班。   罗文茵从小到大被宠着,当时天真烂漫,并没有什么心眼,见程慕雪百般讨好,便引为知己,无话不说。   程慕雪忧心自己前路,却是四处寻机会,想给自己谋一头好婚事。   她去给沈家老夫人请安时,偶然偷听到一件事,知晓沈家任着副织造使的大爷近来忙里忙外,是因为要接待京城来的一批人,这批人中,有两个是三品大员,还有一个,是当今三皇子。   这位三皇子,名喊张子畅,是皇后所出,正是当今皇上。   程慕雪那时候自认美貌,本想设法嫁入沈家,待听得“三皇子”三个字,马上着了迷,想寻机会结识三皇子,成为三皇子的女人。   她觉得自己这番是豪赌,赌命运,赌未来,赌尽一切。赢了,一切都有了,输了……,输了再说吧!   但她不过一个寄住沈府的远房亲戚,想接近沈家大爷,再借由沈家大爷结识三皇子,难度极大。   她想来想去,便把念头打到罗文茵身上。   罗文茵身边的人也不好收买,最后,她收买了当时的周姨娘。   一番周密安排筹划后,程慕雪带着罗文茵,出现在沈家大爷和三皇子跟前。   沈家大爷也是极疼爱罗文茵这个外甥女的,当下一见,马上喊住,问她们要去何处。   程慕雪马上上前,娇滴滴代为回答,说是她们听闻沈家某新建的园子里,花儿全开了,想过去瞧瞧。   沈家大爷一听便笑了,说是那个园子今儿不得他允可,其它人进不去,不过她们实在想去么,可以求求张爷,说着指向三皇子张子畅。   沈家大爷今儿不许闲杂人进园子,也是为了接待张子畅的,张子畅见是沈家两个女孩子想跟去,自然一口应承。   沈家豪富,府中养着许多美女,这些美人见着沈家大爷,有时候看对方心情好,也会胡乱称呼,甚至呼对方为舅舅也有。   当下罗文茵喊一声舅舅,沈家大爷又没有正式介绍她的身份,三皇子便不往心上去,只以为这是人家美人儿在跟沈家大爷撒娇。   那时节沈家大爷在园子里设了酒席,搭了戏棚,请张子畅并一帮子京城来的官员欣赏江南美景美曲。   一行人进了园子,程慕雪设着法子在三皇子跟前露脸说话,以期引起注意。   在程慕雪看来,她已长开,正是堪折的时候,而罗文茵才十三岁,虽相貌极美,到底还没完全长开,三皇子若要女人,当会选她。   但她万万想不到,三皇子注意的,是罗文茵。   三皇子在江南逗留了一段时间,将要回京时,便着人去约罗文茵相见。   罗文茵当时并不知道对方身份,心下颇奇怪,但因着舅舅提过对方是贵客,不好得罪,便拉了程慕雪同去约见地点。   三皇子当年十六岁,天之骄子,看中那个姑娘了,也懒得去打听对方是何来头,因也不知道罗文茵是沈家大爷正牌外甥女,以为她是跟程慕雪一起寄住在沈家的民女。   这两位民女借着沈家大爷见到他,那般搭讪,不过想寻得贵人护估,其中一位年纪略小,但十分灵气,他瞧着也颇喜欢,约见是一番野趣,同时也可顺道问问对方要不要跟他去京城。   三人在桥头相见,三皇子也不避程慕雪,直接问罗文茵道:“这位姑娘,你想不想跟我去京城?”   罗文茵愕然道:“张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皇子也愕然,这回话不对呀!   他再一想,也是,女孩子临要离开家乡,难免矜持,也难免想得点保证。   他笑一笑,扇子在手心轻轻一拍,温柔道:“跟着我到京城,保你衣食无忧,若育下儿女,会给你一个名份。”   罗文茵见对方人物俊秀,相貌出色,举止高雅,本来心存好感,待听得这番话,这一怒非同小可,一下就骂出声来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跟你到京,保我衣食无忧?我呸,不要说什么衣食无忧,说什么名份了,你给我一个正妻当当,我也不会答应。”   她说着还不解气,突然一伸足,狠狠朝三皇子脚背上踩一脚,再一跳,跑个没影。   三皇子身边的护卫“呼啦”冒出来,想去追捉罗文茵,被三皇子挥手止住了。   一直旁观的程慕雪目瞪口呆。   三皇子看也不看她一眼,领着人走了。   这么一件事,三皇子没有告诉沈家大爷,罗文茵也没有告知长辈,因此只有程慕雪并几个心腹丫头知道。   这当下,罗文茵躺在床上,因心头有事,虽困倦,一时也睡不着,正跟系统询问原主和皇帝的事。   系统大略说了原主在江南和三皇子相遇之事,又说及三皇子回京后的事。   三皇子回京后,不久即娶了皇子妃。   在一次皇后寿宴上上,各府夫人领着及笄的女儿们进宫相贺,三皇子也领着皇子妃进宫,于是瞧见了随母亲进宫的罗文茵。   稍一询问旁边人,他这才得知,罗文茵父亲是朝中官员。   没多久,三皇子让府中长史给他谋划,说想娶罗府姑娘为侧妃。   罗文茵当时正因方若成之事生了重病,眼看药石无灵,罗府自不可能将她送进三皇子府,商量一番,就送了罗文秀进去。   长史以为三皇子要娶罗府姑娘为侧妃,是为政治原因,那只要姑娘是嫡出女儿,相貌性情过关,不拘那一房的姑娘也使得,因急急操办了。   三皇子当时理所当然认为进府的会是罗文茵,没想到新婚夜一揭盖头,新娘子不是罗文茵,而是罗文茵的堂妹罗文秀。   罗文秀相貌也极美,并不输罗文茵,但三皇子到底心有不足。   只他才娶了罗文秀为侧妃,断然不好又开口再娶一位罗府姑娘为侧妃,因忍着,想再寻机会办了此事。   他这一忍,结果便听到罗文茵嫁与李汝安为妻了。   罗文茵既嫁人,他只好稍断了念想。   待得李汝安出战不归,三皇子又燃起某些念头。   至两年前,三皇子登基为帝,马上封了罗文秀为贵妃,恩宠有加。   而贵妃娘娘,近段时间频频传罗文茵进宫。   罗文茵进宫见完贵妃娘娘后,又会被皇帝召见。   皇帝召见她时,皆是说说旧事,问问她府间事,安抚几句,言词并没有什么让人想歪的地方,但是眼神就不同了。   皇帝的眼神十分丰富,好几次看罗文茵,把她看得低了头。   罗文茵心感不安,前两次再有召要她进宫时,便托病不进。   系统说到这里,顿一下道:“得不到的,才是心头白月光,过几天,估计又会召你进宫了。”   罗文茵:“……” 第21章   罗文茵午睡醒来,一下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待意识渐恢复,想到原主竟然和皇上也有纠缠,不由心慌起来。   吴妈妈守在床边,见她醒了,便过来撩纱帐,一边禀道:“老夫人,二爷早上喝了药,退了一点烧,只是咳疾却更厉害了,刚丫头过来禀报,说午间煎了药,二爷嫌药苦,闹腾着不肯再喝药……”   罗文茵心烦,挥手道:“他也这么大了,怎么像个孩子呢?不喝药难道要我过去哄着,像待宾哥儿那般,强灌下去不成?”   虽然自己跟系统要求说穿过来要有儿有女,但这般让人操心的儿子,还真的不想要。   若不是想着自己占了人家母亲的身份,不闻不问不理不睬显着不近人情,不像母子,还真的不想理了。   宝珠端了水过来给罗文茵洗漱,也跟着道:“二爷真的太闹腾了,大爷像他这年纪,哪会让老夫人烦心?”   罗文茵一听,是哟,怎么忘记自己还有大儿子呢?二儿子这喝药闹腾的事儿,就让大儿子去管好了。   她忙唤宝扇过来道:“你去告诉大爷,说二爷这阵病了闹腾,让他多去瞧瞧,管束着二爷。”   宝扇忙应了,笑道:“说起来,二爷不怵老夫人,却是有些怵大爷的,让大爷管束,没准还听一些。”   罗文茵收拾毕,正巧宾哥儿午醒也醒了,便逗着他玩,却有婆子进来道:“老夫人,大夫人求见!”   “快让她进来!想是思念宾哥儿了。”罗文茵笑着放下宾哥儿。   宾哥儿一听母亲来了,忙飞奔到门口相迎。   林修雅进了门,牵了宾哥儿,这才福下身朝罗文茵行礼。   罗文茵笑道:“好啦,宾哥儿午睡后也精神了,你领着他出去走走罢!”   林修雅喃喃道:“媳妇这趟过来,并非领宾哥儿去玩的,实是有一事要求母亲。”   罗文茵让她坐下,问道:“何事?”   林修雅半低了头,似乎有点难以启齿,隔一会才道:“大爷午宴喝了酒,回房时怕酒气薰了我,不让我给他宽衣。媳妇想着自己怀孕,这阵不方便服侍大爷,待要指一个丫头给大爷,又怕带来的丫头有不足之处,到时服侍得不好,反是生气。因想求母亲赐一个丫头过去服侍大爷。”   罗文茵目瞪口呆,呀,这媳妇这么贤惠,自己不能和夫婿亲热,就忙忙要给夫婿选暖床的丫头?   你选暖床就选暖床,还得扯上我?   让我给丫头?   她皱眉道:“你怀着孕,夫婿不哄着你也罢了,你还要给他纳妾?贤惠过头到时吃亏的不是你?到时不痛快的不是你?且你们夫妻的事,自己解决就好,求我作什么?我的丫头啊,辛辛苦苦培养的,怎么会便宜你们?”   林修雅一听这话,不忧反喜,一下道:“母亲是不赞成大爷这时候纳妾吗?”   罗文茵叹气了,瞧瞧这媳妇,本不愿夫婿纳妾,却要矫情装贤惠。   罢了,我就为你做主一回!   她喊过一个婆子道:“去请大爷过来,说我有话说。”   李飞白很快来了,先禀报道:“母亲,二弟已喝药躺下了,待晚间,我再过去监管他喝药。”   罗文茵点点头,指着林修雅道:“你娘子想给你纳妾,你有何想法?”   李飞白吃惊道:“儿子并没有这个念头。”   罗文茵一听道:“既如此,你们就回罢,纳妾的事作罢!”   李飞白看一眼林修雅,回身就要走,却被罗文茵喊住了。   罗文茵道:“扶着你娘子回去。另外,你们夫妻若要长久恩爱,就不要再兴起纳妾念头了。”   待他们夫妻要走,罗文茵又喊过林修雅,在她耳边道:“怀孕不能服侍他,但你不是还有手,还有嘴么?”   林修雅一听,一张脸全红了。   待出了罗文茵的院落,她依然一脸娇羞,颜色动人。   李飞白看得奇怪,问道:“母亲跟你说了什么?”   林修雅瞟李飞白一眼,飞红着脸不答。   厢房中,程慕雪一醒来,便知道自己说错话,闯了祸事,一时差点想撞墙。   她见丫头端水进来给她洗漱,便问道:“可有胭脂?我这脸白得像刷了墙,走出去一脸晦气,可别冲撞了你们老夫人。”   丫头笑道:“夫人若不嫌弃,我便拿我的胭脂盒过来。若要用好的,就得过去跟吴妈妈禀了,另拿一盒。”   程慕雪道:“也不好太麻烦人,就拿你的过来罢!”   丫头应了,一会儿就拿了自己的胭脂盒子过来给程慕雪,帮着涂了一点胭脂,又贴心拿小圆镜给她照了照。   程慕雪看了看自己的脸颊,见那胭脂虽是丫头用的,洇在脸上,上色却极好,整个人看着精神好了许多。   她暗叹一声,不愧是将军府,连二等丫头用的胭脂,也胜似她这位夫人平素用的胭脂。   她真是白活了!   她又想到来将军府之前,还誓言跟夫婿保证,说和罗文茵是手帕交,这头关系只要再联系上了,以后在京城但凡有事,罗文茵看在旧日情份,定会提携一把。   如今好了,自己酒后失言,怕罗文茵再不肯跟自己交心,可怎么挽回呢?   她愁得想扯头发,又问丫头道:“你们老夫人歇午一般歇到什么时辰?”   丫头笑答道:“我们将军府事多人杂,老夫人掌着府中事,就是歇午,也歇不得许久,一般就歇半个时辰。这会子应该醒了。”   程慕雪问道:“午后是不是很忙?”   丫头点头道:“午后府中各个管事和婆子媳妇,都要跟老夫人禀事,请着决断的。再有这阵二爷生病,大夫人怀孕,请医问孕诸事,更是忙乱。”   程慕雪便道:“既这样,我便在会客厅中候一候,你跟你们老夫人禀一声,我跟她面辞。”   待程慕雪到了会客厅中,便见唐夫人也在了,两人小声说几句话,等着罗文茵出来。   候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影,唐夫人便笑着代为解释道:“想来是事多,一下走不开。”   程慕雪半咬了牙,低声朝唐夫人道:“适才午宴,我喝多了一杯,说的那些是醉话,却怕将军夫人因此恼了我呢!”   唐夫人拍拍她的手道:“将军夫人是一个大度的,若真是醉话,当不会计较。”   此时,田妈妈进内禀罗文茵道:“老夫人,唐夫人和吴夫人醒了,在会客厅候着。”   罗文茵“嗯”一声道:“她们也该告辞了。”   田妈妈斟酌言词道:“吴夫人一脸惭愧,想来不单要告辞,还要跟老夫人告罪的。”   罗文茵叹口气道:“我从前年轻不懂事,才把她当了知心人,之后通书信,也没察觉人心,是我错了。”   吴妈妈和田妈妈一听,知道罗文茵这是要和程慕雪撇清,以后不会认她是手帕交了。   吴妈妈更是大大松口气,她从前也劝过罗文茵,说程慕雪心术不正,不必深交,但那时罗文茵被程慕雪哄得心热,并不以为然。   现在好了,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手帕交,终于要从老夫人闺蜜名单上删除了。   稍迟,罗文茵领着婆子丫头过去会客厅,一边喊丫头上茶,一边笑道:“今个午觉醒来,有一堆事要及时处理,却是来迟了,这厢怠慢你们,还请见谅!”   唐夫人道:“不碍事,我们也才醒。”   程慕雪则赶紧当众道:“文茵,你们府的酒太好,我禁不住贪杯,多喝了些,因说了醉话,这厢特意给你赔个礼,还请不要怪罪我!”   各位各位,我说的是醉话,你们千万不要当真!   见程慕雪急急分辩,罗文茵轻笑道:“倒也不能怪你,要怪我们府里的酒了。”   唐夫人也赶紧打圆场道:“正是,不怪你们府里的酒太好,却又要怪哪个?”   三人说笑着,恢复了表面上的友好。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唐夫人率先站起来道:“我们叨扰这许久,也该走了。”   罗文茵也不留,笑着亲送到大门外,另有吴妈妈等人拿了回礼放到唐夫人和程慕雪来时的马车上。   唐夫人坐马车到半路,却是令车夫停了,又喊停程慕雪的马车,自己挤上去和程慕雪共车说话。   唐夫人想从程慕雪嘴里探听醉话的真相,程慕雪这回倒是闭紧了嘴,一意说自己当时醉了,说的便是醉话。   唐夫人见问不出来,却是自己脑补了一些,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是知道的,将军出战八年未归,现皇上突然再三再四发诏令,要求夫婿已亡,年未满三十八岁的妇女再嫁,这个事儿就……”   “你想想,以前若有这等诏令,都是要求年不上二十八岁的妇女再嫁,若超过二十八,已有子女,则不强求。现下竟然要求年不满三十八的再嫁!”   “诏令妇女再嫁是为了人口繁殖,三十八的哪还生得出来?”   唐夫人说着,眨眨眼睛,意谕剩下的你自己体会,我可不会再明说了。   程慕雪吓一跳,心道:天啊,莫非皇上发这条诏令,意在罗文茵?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下还没忘情罗文茵,还要设法子名正言顺把她弄进宫去?   不会的不会的,这太荒唐了!   她寻思着,一个不提防,脱口道:“文茵虽美,到底年已三十五岁,且育了两子两女,又当了祖母,皇上不会真个为她如此罢?”   唐夫人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所猜不差,一下含笑道:“难说!我们皇上呀,励精图治,开启盛世,是不世出的贤明君主,但同时,也是一个念旧情的多情种子。”   唐夫人是一个惯于从别人嘴里套八卦的,当下三言两语,就显示出自己像也知道了罗文茵和皇帝那桩旧事一样,左征右引的,又引出程慕雪一些话来。   马车一路行走,待到程慕雪住处,唐夫人已探听了七八分前情。   待程慕雪下了马车,着婆子搬了罗文茵给的回礼后,唐夫人这才回自己马车上。   马车一路走,唐夫人一路思想,自己一个小官儿的夫人,出身不高,靠着拉媒帮纤,奉承各府夫人,这才能得各府夫人多看一眼,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若皇上真个钟情罗文茵……   哪自己帮皇上达成心愿,做成这桩大事,岂不是会平步青云? 第22章   一大早的,众人来请安,依然不见李飞墨。   罗文茵皱眉问李飞白道:“飞墨那个咳疾,还是没好么?”   李飞白躬身道:“二弟退了烧,本来咳疾也好转了,偏生他不安份,嫌嘴淡,不肯听大夫的话忌口,偷偷吃了重口味的鱼虾,这几日咳疾就加重了,再如何服药也止不下去,听闻夜里咳得睡不着,因不敢过来给母亲请安,怕过了病气。”   罗文茵摇头道:“他这是活该啊!你且着人看住他,这回定要好好忌口,万不能再乱吃东西了,咳的时间长了,伤了肺那可不得了。”   旁边站着的林修雅闻言,略一犹豫,到底是上前道:“母亲,我听闻白马观新来的飞尘子道长私制的止咳膏最是灵验,要不然,着人到白马观求一瓶?二弟咳疾早些好,母亲也少些忧心。”   罗文茵闻言道:“你也知道飞尘子道长?我倒是听唐夫人提过,也说这位道长擅长医术。”   林修雅笑道:“媳妇本来不知道他的,还是娘家舅母得了咳疾,遍请名医皆止不住咳,家人怕她再咳下去没得医,因听得飞尘子道长私制止咳膏灵验,便去白马观求了一瓶,再想不到,喝了一瓶下去,咳疾果然止住了。且那止咳膏虽有一股药味,并不难喝,说是除枇杷叶和川贝诸药材之外,还加了陈皮和蜂蜜等,非但不苦,反而甜丝丝的。”   罗文茵一听,咦,这听起来极像现代的止咳川贝枇杷膏了。   那时候自己加班熬夜,常常因不够睡而喉咙痛,也经常买了枇杷膏喝一喝,以防因喉咙痛变化成咳嗽。   不得不说,一勺子枇杷膏下去,喉咙马上就舒服许多。   她心生好奇,便问道:“可知道这位道长的来历?”   听得罗文茵询问,林修雅笑答道:“我舅舅去求止咳膏之前,是先打听了飞尘子道长来历的,这一打听还唬了一跳,飞尘子道长竟然出身不凡呢!”   飞尘子道长原名赵灏然,是世家公卿之子,少年时曾是当今皇上伴读。   据闻他出生时,他父亲梦见窗外传来丝竹之声,有仙人立在窗边,说道这孩子将来是要成仙的,宜早早送到道观修道云云。   他父亲在梦中听闻修道诸话,心下郁恼,拿鞋子掷仙人,窗子一响,却是醒了。   一醒就听闻妻子生了一个男孩儿。   这个男孩儿被命名赵灏然。   赵灏然打小便极聪慧,读书过目不忘,但常常坐不住,只读一会儿就在夫子眼皮下偷偷溜走。   稍大几岁,又带着书僮在外百般胡闹玩耍,极其顽劣不听教。   后来自己在外淘了几本据说是修仙的书,在家中日夜颂读,自认为有心得,又买了丹炉在家中炼丹,说要炼出仙丹给父母吃,让父母长命百岁。   仙丹没有炼出来,家里的丹炉却炸了,死了几个家仆。   他父亲气恼之下,重重责罚了他,禁足了几个月。   待得放出来,他又变成温文有礼一个读书人,一副会好好读书上进的样子。   父亲见此,请了名师教导他。   他本聪慧,即肯好好读书,一下子又成为家中最博学的人。   不久后,便成了太子伴读,深得太子喜爱。   又几年,父母去世,他便辞了伴读之职,跟兄长说了一声,带着书僮云游四方去了。   他整十年没有消息,家中兄长以为他遭遇不测了,没想到他再出现,却成了道士,道号飞尘子。   他到白马观挂单,因其一手好医术,又擅长炼丹制药,私制的止咳膏和养血丸极其灵验,一下子名声大振。   林修雅说到这里,另又补充道:“据说飞尘子道长所属这一支道教,最擅长炼丹制药,出过许多名医,还听说这支道教除了要守一些门派规矩之外,也能和常人一样吃肉并娶妻生子。只这支道教的道长多数痴迷各种物事,极少有娶妻生子的。”   听着还挺传奇,罗文茵转头朝李飞白道:“既然如此,你明儿早上去白马观求一瓶止咳膏罢!”   李飞灵突然插话道:“母亲,您上回带我们去慈云庙上香后,隔这么长时间了,再没带我们出过门。那白马观香火鼎盛,且观前建了一个池子,养了一池锦鲤,煞是有趣味。母亲不若带我们到白马观上香,看看锦鲤,再给二哥求一瓶止咳膏?”   罗文茵这才想起,自己这阵忙于府务,确是好一段时间没有出过门子了。   她瞧了过去,见李飞凤和李飞华也是一脸期待出门的样子,便一笑道:“既是灵儿相求,母亲就答应了。”   “谢过母亲!”李飞灵大喜,又悄悄递个眼色给李飞凤,瞧,能出门了!   李飞凤嘴角噙了笑,扫一眼李飞灵,就你机灵好吧?   李飞华听得能出门,一颗心也活泛了起来,开始思考明儿早上穿什么衣裳。   待请安毕出来,李飞灵也不回自己房中,直接跟着李飞凤到她的院子。   在李飞凤房中用了早膳,漱口毕,两姐妹说了一会儿闲话,支开丫头,这才说起私己话。   李飞灵托腮看李飞凤,小声问道:“大姐,你决定了么?”   李飞凤微微红着脸道:“只是决定见见,瞧你问的,像是我要决定终身大事一样。”   李飞灵笑道:“你都肯见他了,那终身大事,也是指日可待。”   李飞凤摇头道:“没那么容易的。母亲向来不喜祖母那边的亲戚,若被母亲知道我见他,怕是……”   李飞灵也沉默了一下,复又道:“自来知心人难得,大姐你总要争取一下的。”   李飞凤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才答应在白马观见见他,看他有什么说头,有什么法子?”   姐妹俩嘴里那个他,是她们祖母叶太君娘家那边一个亲戚的儿子,名唤叶正毅。   叶太君在世时,和娘家亲戚来往密切,叶正毅常随祖母过来拜访叶太君,当时李飞凤养在叶太君膝下,便和叶正毅熟悉了。   待得叶太君过世,叶正毅随大人过来吊唁,借着机会极力安慰了李飞凤一番,丧期过后,他又常常找着机会来表达关心。   待得李飞凤出了孝,叶正毅便写信,言明想托人上李府提亲。   李飞凤见了信,忙回信阻止了,说道若这样上门,母亲定会把人打出去。   叶正毅又苦求相见,想当面商量。   李飞凤便说道若要相见,得待随母亲出门上香时,方有机会。   明儿她要随母亲上白马观,正是一个见叶正毅的好机会。   罗文茵要带三位姑娘出门的事,周姨娘和张姨娘马上知道了。   午间,周姨娘避开耳目,悄悄跑去找张姨娘,两人躲在房中商量了许久。   张姨娘:“待会儿,我便让碧儿去飞马侯府找段管家,让他明早递消息给方侍郎,再带人尾随方侍郎上白马观。”   周姨娘道:“但段管家不过侯府一个管家,纵是捉住这个把柄,主母也可以当场翻脸,再倒打他一耙,说他陷害,那时事情扬开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处。”   张姨娘打断她的话道:“咱们目的又不是扬丑,咱们是要捉住把柄分家呀!将军府要分家,除了主母之外,还得一个人同意。”   周姨娘一下子也想了起来,点头道:“确实是这样,想分家,绕不开他。”   两位姨娘嘴里说的他,是李汝安的弟弟李汝定。   李汝定娶的是勋贵之女,又在户部挂主事之职,他在将军府,自然说得上话。   现下李汝安没消息,将军府若有动静,说要分家等事,自然得李汝定同意才可行。   张姨娘道:“你也别忘了,咱们还各有一个儿子,这个时候该儿子们上了。”   周姨娘摇头道:“飞捷一直以嫡母为尊,日日过去请安,哪肯听我的话?”   张姨娘道:“哪要看你怎么说了?”   “怎么说?”周姨娘虚心请教。   张姨娘笑一笑道:“明早告诉儿子,说我们收到消息,有人想到白马观中威协勒索主母,让儿子去告诉他们的叔叔,请叔叔带人一道到白马观救主母。到时咱们儿子和李主事在段管家安排下,见到方侍郎和主母在一起,那就……”   周姨娘一拍掌道:“李主事肯定不想丑事外扬,自要掩住。咱们的儿子呢,也不会再仰望嫡母,一心尊重她了。那时咱们再撺一把,就能闹分家了。”   两人商量着商量着,两颗头越凑越近,有一股要做大事的兴奋紧张感。   第二日一早,罗文茵带着三位姑娘出门时,方侍郎就收到罗文茵的手书,上面是她的笔迹,让他拿荷包到白马观相见。   方侍郎心下叹息,这只荷包,终是要物归原主了么?   情缘已尽,无可奈何!   正思想着,门外却有婆子来催促,说是夫人和姑娘们已收拾妥当,问他是否可以出发了。   原来章冰兰也听闻白马观的飞尘子道长所制养血丸有灵效,想借着上香机会,给母亲求一丸。   正好方侍郎今儿休沐,就答应陪妻女上白马观。   稍迟,方侍郎怀揣荷包,上了马。 第23章   罗文茵坐的这辆马车宽敞,便让三个女儿跟她坐了一辆,另外一辆马车坐了婆子和丫头们。   待在马车内坐定,罗文茵打量三个姑娘的装扮。   李飞灵一如往日那般,打扮得活泼灵动,宜嗔宜喜。   李飞华也像往日那般,精心打扮,稍稍隆重华丽了些。   而李飞凤的装扮,却一改往日的低调淡雅,颇为俏丽,举手投足间,甚至有幽香暗转,想来身上藏了香包。   罗文茵瞧了瞧,便笑道:“凤儿今日打扮得好看,年轻姑娘就该这样。”   李飞凤微垂了头,低声道:“谢母亲夸奖!”   李飞华和李飞灵便也凑趣夸道:“大姐今儿像仙女!”   李飞凤被夸得红了脸,嗔两位妹妹道:“母亲不过随口一夸,你们凑什么热闹?”   三姐妹在车内笑闹起来。   罗文茵:姐妹就该这样说说笑笑!   马车到了白马观,一行人相继下车。   罗文茵一瞧观外密密的马车,不由吓一跳道:“这么多人过来白马观么?比慈云庙还热闹了。”   吴妈妈笑道:“白马观香火向来不输慈云庙,现下又有飞尘子道长坐镇,过来上香求药的自是比往日多些。”   一行人说笑着进了观内,自有小道长来引她们去上香。   上香毕,李飞灵便跟罗文茵禀道:“母亲,我陪大姐去外面锦鲤池看锦鲤。”   罗文茵便吩咐道:“带着丫头和婆子们,别走失了。”   李飞灵应一声,拉了李飞凤就走,并不招呼李飞华。   李飞华本来要跟去,见李飞灵拉着李飞凤走得飞快,根本不等她,一时赌气不跟了,吩咐丫头道:“走,我们去那边看壁画。”   蝶儿见李飞灵又是和李飞凤结伴,让李飞华落了单,心有不满,嘀咕道:“大姑娘和三姑娘仗着是老夫人亲生女儿,硬是不把二姑娘放在眼内,可气!”   李飞华沉默了一下,方才道:“怨不得她们的,只恨我没有托生在老夫人肚内罢了!”   蝶儿便忙安慰道:“二姑娘相貌才华般般不输她们,将来嫁一个好夫婿,也就压过她们了。”   李飞华苦笑道:“我也想,就怕人家不肯选我。”   蝶儿小声道:“二姑娘,这可未必呢!”   她说着,瞧瞧就近没有人靠近,便贴到李飞华耳边道:“我听到风声,说是大姑娘和叶家的叶正毅有书信来往。你想那叶家,之前不过靠着奉承太君生活,叶正毅还罢了,他家下其它人,可未必有什么前程。若是大姑娘跟了他,将来就不知道会如何了。而二姑娘你呢,只要好好听老夫人安排,怎么也能挑一个比叶正毅强的夫婿。”   李飞华听得如此说,微微吃惊,问道:“你从哪儿听来的?”   蝶儿小小声道:“从门房婆子那儿听来的,叶正毅为了给大姑娘递信,给了门房婆子不少好处,但那婆子几杯酒下肚,总会嘀咕几句。”   李飞华有些犹豫,拿不准自己该不该把事情告诉罗文茵。   若是告诉了,李飞凤会不会从此恨上她?之前一点姐妹情也断绝了?   她思来想去,决定先压着,且观望观望再说。   罗文茵那里,却是领了吴妈妈到丹房中找到飞尘子道长。   飞尘子道长一身青色道袍,黑色布鞋,身量纤长,浓眉高鼻,嘴唇偏薄,长一副眼角上挑的桃花眼。   看年纪,不超过三十岁。   罗文茵颇有些吃惊,想像中,道长应该是仙风道骨,一脸寡欲表情才是,这位道长,却长了一副招人的模样。   飞尘子见罗文茵进来,猜测是求药的,便问道:“夫人有何求?”   罗文茵双手合什道:“因儿子近来咳疾难愈,听闻道长医术超群,妙手私制的止咳膏极为灵验,外间服用过的皆大为称赞,为此特来求一瓶止咳膏。”   飞尘子含笑问几句李飞墨咳疾来历,这才点头道:“夫人请坐,待老道令小僮取止咳膏与你。”   罗文茵坐下,趁机打量丹房摆设,见丹房靠墙处放了一个一人高葫芦样丹炉,四周墙上全是柜子,放着各式坛子罐子瓶子并小葫芦药瓶,房内皆是药香,嗅着颇醒神。   一会儿,小僮便取了一瓶止咳膏出来递给罗文茵,吴妈妈忙把一早准备好的荷包递给小僮。   这个荷包,里面按林修雅意见,装了十两银子,据说是大众价。   罗文茵接过止咳膏瞧了瞧,见瓶子简陋,突然有些疑心,这位道长会不会是骗钱的?   十两银子是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了,这瓶止咳膏要价太高,普通人根本吃不起。   她疑心一起,话语便多了,含笑问道:“敢问道长,这止咳膏包含了什么成份?我是怕儿子之前服用过别的药,跟这止咳膏有冲突。”   飞尘子道长淡笑道:“枇杷叶,川贝,半夏,陈皮,杏仁,蜂蜜,另有私制药材若干。”   罗文茵一听,前面这些药材并不贵,敢情贵的是后面的所谓私制药材?   她便又随口问道:“敢问道长,这止咳膏的生产日期,保质期?”   飞尘子道长一怔,生产日期,保质期?好生新鲜啊,第一次听见人这样问。   他来了兴趣,看向罗文茵道:“夫人嘴里所说的生产日期,是指制这止咳膏的日子么?”   罗文茵点头道:“是的。”   “哪保质期呢?”飞尘子道长兴趣盈然。   罗文茵答道:“就是止咳膏能存放的日期。若存放的时间长了,过了保质期,便坏了,不能服用,不慎服用,反致病情加重。”   飞尘子道长一拍手道:“原来保质期是这个意思。夫人放心,这止咳膏特别新鲜,是昨儿制的,避光保存,能放三个月不变质。不过你拿回去是要马上给令郎服用的,料来最多十天也服用完了,不须担心变坏。”   罗文茵听得如此说,便站起来道:“如此,有劳道长了,这厢告辞。”   飞尘子道长却又喊住她道:“夫人留步!”   罗文茵站定,问道:“道长还有何见教?”   飞尘子道长道:“老道还私制了一瓶百花蜜,若是口淡,勺一点百花蜜和着水服用,能润喉清肺,这百花蜜还有一个功效,养颜。”   他说着顿一顿,“因与夫人相谈颇得益,故这百花蜜免费相赠。”   “这怎么好意思?”罗文茵一听养颜两个字,其实就走不动,特别想要了,但嘴里还要矫情一番。   “夫人不须客气,请坐!”飞尘子道长说着,吩咐小僮道:“到密室中取一瓶子百花蜜出来。”   待小僮应声出去,飞尘子道长便道:“夫人请稍候,密室在地下,要走一段路,且门厚重,推进推出锁门也颇费时间,须得等两刻钟。”   为了免费的养颜好物,等半个钟头当然值得。   罗文茵点头道:“不碍事,我等着便是。”   她话音刚落,却听门外有人带哭音喊道:“老夫人!”   罗文茵出去一瞧,见是李飞凤身边的丫头雪青,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雪青一脸着急道:“我跟着大姑娘和三姑娘去看锦鲤,一个转头,不见了大姑娘和三姑娘,正到处找呢,就有一个道士告诉我,说大姑娘和三姑娘来了这边,可这边有几间静室,皆闭着门……”   飞尘子在后面听见了,插嘴道:“丹房相隔这间静室,门是虚掩的,里面有壁画,想来小姑娘是进去看壁画,不须紧张。”   罗文茵便带着吴妈妈和雪青过去丹房隔壁的壁画间。   她推门进去,见壁画间光线有些昏暗,壁画下站着一人,一下子却分辨不出是何人。   “凤儿?”她喊了一声,有些疑惑。   猛地里,壁画下站着的人转过身来,却是方侍郎。   方侍郎疾速伸手把罗文茵拉进门内,一边对着门外的吴妈妈道:“守着门,我和你主子有话要说。”   说着再把门一关,上了门栓。   他动作太快,疾风闪电一样,罗文茵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再加上两人靠得近,她嗅得对方的呼吸,一下软了身子,竟是挣扎不得。   方侍郎半抱半扶住罗文茵,把她按到墙上,双膝抵住她双膝道:“茵儿,若不是为了讨回荷包,你也不会约见我罢?”   “当年,当年确是我负了你!但这些年,我日日后悔!只悔恨当初不敢强硬反抗双亲。若强硬些,没准我们能在一起。”   “茵儿,想到要把荷包还你,就相当于把情意一笔勾销,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么?”   “茵儿……”   方侍郎说着痴情话,呼吸热热喷在罗文茵脸上,令得罗文茵的腰身又软了几分,挣扎无力。   她开口分辨道:“不,我没有约你!”   声音一出口,又娇又软,糯糯中带点小鼻音,十分勾人。   方侍郎听得这声音,一下就忽略了她那句没有约他的话,低头看向罗文茵,近二十年的相思全涌上心头,不能把控,浑身像少年人一样火热,不管不顾,缓缓就低下头去。   罗文茵:要死了,要命了,要是被人推门进来看见,那真是……   她念头一转,就听见门响,外间有人用脚大力踹着门,其中夹杂着吴妈妈的喊声。   罗文茵:完了!   这会儿,门外聚集着三批人马。   第一批,是李汝定带着李飞捷和李飞章两位侄儿。   第二批,是段管家带着两位家丁。   第三批,是章冰兰带着婆子。   一大早的,李飞捷和李飞章听得两位生母的话,说是有人要上白马观挟持嫡母罗文茵,让他们赶紧去找李汝定相救嫡母,他们一来年纪还小,二来还没经过事,一听生母的话,便信了真,待要去找李飞白告知一声,却不见李飞白的踪影,一下顾不得许多,忙忙就出门去找李汝定了。   李汝定听得两位侄儿禀报,一下也大惊,聚集了家丁忙忙就往白马观来了。   一进观内,见四处并无异常,正疑惑,就见段管家过来禀报,说是看见罗文茵被可疑人物拉进了壁画间。   与此同时,章冰兰不见了方若成,她这段本来就疑心重重,当下马上令人四处寻找,不多时,就有人说看见方若成进了壁画间,她自领着人匆匆过来。   李汝定到了壁画间外面,眼见吴妈妈和雪青守在门外,便问道:“你们主母呢?”   吴妈妈一见他,想着罗文茵正和方若成在壁画室内幽会,若被他瞧见……,当下脸色微变,支唔道:“主母去找飞尘子道长要止咳膏了。”   段管家马上跳上前道:“说谎!明明有人看见将军夫人被人拉进了壁画室内了。吴妈妈你守在这儿,莫非是和贼人一伙的?”   李飞捷和李飞章大急,忙去拍门喊道:“母亲!”   李汝定当机立断,一脚揣向门。   只听“咯嚓”一响,里面的门栓断折,门被揣开了。   三批人一涌而入,当即被里面的场景惊呆了。 第24章   壁画室光线昏暗,众人一涌进去,便见一个男子把另外一人按在墙上,似乎在做不雅之事。   吴妈妈跟在后面进去,匆忙一瞥间,吓得魂飞魄散,待要喊一声老夫人,又不敢喊,只拼命想挤上前,却被人推向后,一跤跌在地下,好一会爬不起来。   李汝定大喝一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段管家一脸气愤,跟着大喝道:“贼子竟敢伤及将军夫人么?”   章冰兰眼尖,已是认出男子背影是夫婿方若成,当即尖叫一声喊,率先冲向前去拉男子道:“若成,你这是作什么?”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乱纷纷叫喊,声音全杂在一声,一时间成了嗡嗡响。   待章冰兰把方若成拉开,众人视线也适应了昏暗,这才看清,贴墙站着的,是一位道长,并非罗文茵。   道长在众人视线下,神情云淡风轻,动作闲闲散散,甚至略带痞意,桃花眼水汪汪的。   众人再去看方若成,好家伙,眉浸邪色,眼带媚风,一脸春意,分明是……   李汝定:什么情况?   段管家:这不对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冰兰直接哭喊出来:“方若成,你做了什么好事?你跟这位道长……”   方若成自己用手拍了一下脸,这才略清醒过来。   适才他动了情动了心,不能自控,把罗文茵按在墙上,一时听得外间声响,知道不妙,正要放开罗文茵,便觉贴墙站着的罗文茵突然随墙向后移动,未等他反应过来,墙上的罗文茵就被人一扯,扯开了,换了另一人抵在墙上,接着墙又移回原位,再接着,他就被贴在墙上的道士紧紧扣着手腕,状似缠绵。   在章冰兰哭喊中,方若成火速蹿向门,跑了。   章冰兰马上追出去,一边喊道:“你解释呀,你解释清楚呀!”   方若成边跑边暗道:这事儿再没法解释了,就这样吧!   这当下,李汝定则是去抓起地下的吴妈妈,质问道:“人家方侍郎和道长搅在一起,你为什么给他们守门?”   吴妈妈知道罗文茵没有被当场抓到,一颗心才松了下来,冷声道:“我跟雪青本来守在丹房外的,见你们来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一个转身,便被你抓住大声质问,并不知道发生何事。”   李汝定抬眼瞧了瞧,丹房和壁画房相隔,两个门距离极近,吴妈妈若是守在丹房外,一个转身,确然就变成站到壁画间门外了。   他再朝雪青问道:“吴妈妈说的可是真的?”   雪青紧张得脸都白了,胡乱点着头。   段管家则是不敢相信,明明看见罗文茵被方若成拉进去了,怎么会变成飞尘子道长呢?   一众人正吵嚷,丹房的帘子一揭,罗文茵衣冠整齐,端端庄庄走出来,喝斥道:“这是道观清修地,你们在这儿吵嚷什么?”   李汝定一见罗文茵无碍,瞬间放下心来,上前道:“给大嫂请安!”   李飞捷和李飞章也惊喜,跟着上前请安道:“母亲安好么?”   罗文茵心下全是疑惑,问道:“嗯,你们怎么来了?”   李汝定便把李飞捷和李飞章找他说的话复述了。   李飞捷和李飞章喃喃道:“我们是听姨娘说有人想对母亲不利,也是姨娘建议我们告诉叔叔,让叔叔领人来救母亲。”   罗文茵一听,心下稍一分析便明白了其中利害,看来此事跟两位姨娘脱不了干系。   她们这是使了法子,让方若成等在壁画室内,再使计让自己去推门,待自己被方若成拉进去之后,随即让李汝定等人来捉现场。   好奸计,好阴谋,好狗胆!   罗文茵想着,一下大怒道:“你们的姨娘分明是想害我!”   李飞捷和李飞章迷惑,齐齐道:“母亲此话何意?”   “你们是被你们的姨娘当刀子使了,竟还不知道么?”   站在众人身后的段管家眼见罗文茵安好,没有入圈套,还能自辩,一下忙低了头,想悄悄溜走。   正和李飞捷和李飞章说话的罗文茵突然一指他们身后道:“捉住段管家,他也想害我。”   段管家闻言,心里一慌,没有细想,一个转身,领着人就跑,瞬间跑个没影。   李汝定:难道真是段管家要害人?心里没鬼,就不会跑。   飞尘子道长这时候施施然走到罗文茵身边,桃花眼眨了眨,委委屈屈道:“老道也是被陷害的。   适才听得壁画间有动静,便推门进去,不想被方若成拖进门内,他力气大,瞬间就插了门栓,把老道按到墙上想行不雅之事。度着方若成被人下了药,脑子不大清楚,错把老道当成女人了。老道真是吃亏死了,被他……”   李汝定和李飞捷并李飞章听得目瞪口呆。   罗文茵重转向李汝定道:“今儿的事,我怀疑是段管家并两位姨娘想害我,适才,有人告知,说凤儿朝这边过来,一下又不见了,极可能是进壁画间了。我正想进壁画间呢,一时腿抽筋,就坐回椅子上稍歇,没承想飞尘子道长会进了壁画间,代我受了那一个罪。”   “若我不是腿抽筋,当场就进壁画间,则你们推门进去,看到的便是……”   “此事安排周密,亏得飞尘子道长,若不然,我跳进黄河洗不清,没准只能一死以证清白了,如此,就全了两位姨娘的心愿,府中没了主母,她们身为庶母,就能主持起府务,作威作福了。”   她越说越气愤,自己真是甜白傻,还想善待她们呢,没想到她们却……   经了这个教训,以后凡事要多一个心眼了。   说起来,今天的事要好好感谢飞尘子道长。   不知道他被方若成占了多少便宜,可怜见的。   此时,飞尘子道长已走进丹房,隔一会小僮拿了百花蜜来了,他便喊道:“这位夫人,你要的止咳膏和百花蜜。”   罗文茵忙让吴妈妈拿了,又行个礼道:“谢谢道长!”   飞尘子道长摆手道:“你给了银子的,不须多谢。”   罗文茵另又吩咐雪青道:“你快些出去找三位姑娘,尽快回府。”   她吩咐完,又朝李汝定道:“还要烦请二弟跟我们回府一趟,拿住两位姨娘问个详情,我不能白受这个委屈,也不能放任这些恶毒女人待在身边。”   李飞捷和李飞章傻了眼,双双跪地道:“母亲,姨娘或者是被蒙敝的,另有内情也未定,儿子求母亲问个清楚再处罚。”   罗文茵哼道:“自然会问清楚的,也会让你们旁听,不会冤枉她们。”   吴妈妈也在旁边大骂道:“将军八年未归,搁别人府中,早处置了两位姨娘,哪会容她们锦衣玉食,安享富贵?两位姨娘倒好,不思图报,反要陷害主母,是何道理?人心坏到这个地步,叫人心惊。”   李飞捷和李飞章弱弱分辩道:“事情还没查清楚,吴妈妈慎言。”   吴妈妈适才受了那样大的惊吓,又被人推得跌了一跤,膝盖骨正隐隐作痛,心内怒火滔天的,当下就喷李飞捷和李飞章道:“主母被陷害,差点就被捉现场,你们不思为主母找到主谋,还一心要为主谋洗脱么?主母白养你们这些年了。”   李飞捷和李飞章被骂得低了头。   吴妈妈经历的事儿多,心眼也稍多,这会儿骂完,突然又想起刚刚是雪青来找她和罗文茵,说是不见了李飞凤,罗文茵着急才会去推壁画室的门,那么雪青……   吴妈妈念头一起,当即就朝罗文茵道:“老夫人,光天白日的,就有人想来害老夫人,三位姑娘在外间,也怕不安全,还得咱们亲去寻一寻。”   罗文茵一听,脸色微变,抬步就走。   其它诸人,也忙忙跟上。   此时,李飞凤正和叶正毅在观前锦鲤池不远处一个幽静处说话。   李飞灵给他们把风,背着身子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叶正毅见李飞凤今儿打扮得俏丽,一下看得目不转睛,话都忘记说了。   李飞凤稍一抬眼,触到他的眼神,不由嗔道:“我脸上又没花儿,这么看人作什么?”   她平素端庄自持,极少有这样娇俏娇嗔的时候,叶正毅一见,魂儿差点半荡,喃喃道:“你脸上是没花儿,但你比花儿还娇。”   李飞凤一下红了脸,瞟一下叶正毅,想笑又忍住了,隔一会道:“你到底是什么想法?可得明白跟我说,若不然,母亲就要带我赴各府宴会,到时会帮我安排婚事,那时我也身不由己了。”   叶正毅回过神来,答道:“我对你自然是一片真心,昭昭日月可见。”   李飞凤忍不住一跺脚,“我是说,你对咱们的事,有什么办法?”   叶正毅赶紧答道:“这个事情,我觉着,应该由你出面,请你舅母帮你一把,别的人全不顶事。如今我若请人上你们府提亲,你母亲定要把人打出来,但若由你舅母去说项,没准有眉目。”   罗文茵当年和家婆不和睦,矛盾重重,经常回娘家哭诉,两个弟弟和弟媳尽力劝慰,处处相帮,她和两个弟媳的关系极是要好,若两个弟媳出面说要帮李飞凤说媒,则事情大有可为。   李飞凤闻言,沉默一下道:“我去求舅母倒是可行,但是这事儿……”   她虽怀着少女情意,但听叶正毅这法子,竟是自己一点不出力,却要把球推给她,让她全力去抛,一时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叶正毅见李飞凤神情略有不对,马上哄道:“凤儿,为了咱们的将来,只能让你先受一点委屈了,以后,我必百倍千倍对你好补偿回来。”   李飞凤一听,一颗心又暖了起来,低声道:“待我好好想想,改日到舅母府上,先探探口风再说。”   叶正毅伸手扯扯李飞凤的袖角,“凤儿,遇见你,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若能和你在一起,我这一辈子就值了。”   他滚烫的情话一句接一句,直烫得李飞凤双颊全是红霞。   两人正含情对视,突听李飞灵惊呼一声道:“母亲带人来了!”   叶正毅一听,疾忙道:“凤儿妹妹,我先走一步。”   李飞凤也慌了,忙道:“你快走!”   她目送叶正毅走到拐弯处,忙回过身来,拉了李飞灵,姐妹一道迎向罗文茵等人的方向。   罗文茵一见她们安好,松了口气,问道:“华儿呢?”   李飞灵笑道:“二姐并不跟我们在一起,想是在观内赏花呢!”   正说着,身后传来李飞华的声音道:“母亲,我在这儿。”   罗文茵扫了三位女儿一眼,除了李飞凤脸颊有些飞红之外,另两个女儿看着一脸平静,并无事故发生。   李飞凤等人见得李汝定等人也来了,忙上前行礼,又极是疑惑,问道:“叔叔怎么也来了?是带了婶婶和妹妹们来上香吗?”   李汝定有些尴尬,回避眼神道:“是怕你们母亲出事,特来相护。好了,天也不早了,赶紧回府!”   李飞凤等人心有疑惑,暂且忍下,想着回府再问罗文茵。   稍迟,罗文茵一行人坐了马车回府,李汝定等人骑了马在后护送。   与此同时,飞尘子道长遣开小僮,自己把丹房内一个小柜子移回原位,柜子上的坛坛罐罐也归置好,看着没有什么痕迹了,方才拍了拍手。   丹房和壁画室一壁之隔,他又耳尖,适才听得动静,再往外间一瞧,好家伙,来了三批人马,有一批正在踹壁画间的门。   若是此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他只会津津有味看戏,但是发生在那位夫人身上么,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谁叫那位夫人长得美貌,又有见识,又会说话,讨了老道眼缘呢?   他当即就移开一只小柜子,推一把墙,瞬间把壁画间那面墙转到这边来,扯开罗文茵,自己抵到墙上,再一按一转,恢复墙状,自己和方若成缠绵起来。   被方若成占了一点便宜,但也有利息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荷包,举起细看,自语道:“还挺精致!”   他扣住方若成手腕时,顺道摸了对方一把,再顺手牵羊,把对方怀里藏着的荷包摸走。   现下瞧这荷包的用料和配色及至做工等,皆是自己喜欢的那款。   既然喜欢,自然要用起来。   他解开荷包口,放进几颗药丸,再束紧了,抖开荷包带子,仔细系到腰上,招摇着走出丹房。   想当年,不知道多少姑娘送老道荷包,抽屉里都塞不下了,但自从当了道士,竟再没有姑娘送过荷包了,可叹!   现在挺好的,老道又是有荷包的人了! 第25章   周姨娘和张姨娘自从唆使儿子出门后,就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遣心腹婆子去大门外张望,看看罗文茵等人回府没有。   周姨娘胆子小些,想一想后果,又有些心悸,慌慌捂心口道:“万一事不成,哪咱们是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张姨娘“呸”一声说:“别说丧气话。事不成只要段管家守口如瓶,也涉及不到咱们身上。至于飞捷和飞章去请二老爷上白马观的事,自是咱们听到风声,说有人要对主母不利,咱们害怕主母出事,因托词让儿子请二老爷相救主母。这是咱们一片好意,主母只能怪咱们自作主张,不能随意处置吧?”   周姨娘听着这话,稍稍心安,揉头道:“希望一切如咱们所愿吧!以后,也能睡一个安稳觉,不须时时担忧被处置了。”   虽如此说,两人第一次联手办这样的大事,到底是心慌,没有看到结果之前,时间便特别煎熬。   好容易等心腹婆子进来禀报,说罗文茵等人的马车到府门口了,两人不禁齐齐站起来,问道:“主母瞧着可好?还有其它人跟随吗?”   婆子道:“马车停下来,姑娘们先下了马车,一堆人去扶老夫人,就没瞧见她神色如何。除了早上出门的两辆马车,后面还跟了许多骑马的,看样子是二老爷那边府上的人马。”   周姨娘和张姨娘对视一眼,看来李汝定是捉到现场了。   且待儿子们回来,再唆使儿子去跟李汝定要求分家,请他做主诸事。   之后,少不得要散布流言,四处抹黑等,逼使罗文茵让出管家之权,或者同意分家。   总之,第一步顺利了,后面还有许多步,步步惊心,要让罗文茵吃个大亏。   她们忙忙遣开婆子,小声商量起下一步之事。   正密议着,房门突然一响,吴妈妈和田妈妈领着一众婆子冲了进来。   吴妈妈喝一声道:“把周姨娘和张姨娘缚了,拖到大厅。”   周姨娘和张姨娘一愣,紧接着喊起来道:“敢问吴妈妈,我们犯了何事?这就要缚我们了?好歹我们给将军育了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说缚就缚,这是何道理?”   吴妈妈冷笑道:“还装无辜是吧?且自问一声,是不是做过什么亏心事。”   “我们还真不知道,请吴妈妈明示。”张姨娘心念急转,难道是主母被捉了现场,恼羞成怒,回府就要先拿我们煞性子?   周姨娘则是白了脸,不好了,难道事情坏了,主母疑心我们了?   吴妈妈又冷笑一声,喝道:“陷害主母之罪,且到厅中再自辨。”   说着话,几个粗壮的婆子已拿了绳子上前,缚住周姨娘和张姨娘,半拎半拖着走。   周姨娘和张姨娘早些年仗着李汝安宠爱,也有过一段作张作致,颐指气使,喝骂婆子的日子。及至李汝安不归,她们仗着生了儿女,依然安享富贵,使奴唤婢,婆子们对她们有意见,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这些婆子是府中的底层人物,不敢仇视罗文茵这等尊贵的主母,但是天然会仇视本来跟她们是同个阶级,却凭了姿色上位的周姨娘和张姨娘。   她们把周姨娘和张姨娘缚得结实,推搡拖拉着走,一点不手软,一点不客气。   从院子到厅中这段路,两位姨娘便先吃了一点苦。   罗文茵这会坐在厅中交背大椅上,宝珠给她揉肩膀,宝扇给她扇着扇子,宝绿泡了茶奉上,儿女们围着请安问候,体贴关怀。   她今天早上在白马观受到的惊吓渐渐消散,主母的气质又恢复了。   待见婆子缚了两位姨娘进来,便一挥手道:“请二老爷和三爷四爷进来,余者人等,皆退下去。”   方侍郎在壁画间时,问自己是不是为了讨要荷包才会约见,想来两位姨娘也知道荷包事件了。现那只荷包还没拿到手中,这会就怕又牵扯出来,周姨娘和张姨娘说的话,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李飞白却是拱手道:“母亲,弟妹可以退下,但还请让儿子留下。儿子是府中长子,没有帮母亲管好府中各人,却令得两位姨娘作恶,三弟四弟不知情还为虎作伥,容儿子将功补过。”   李飞凤也请求道:“母亲,今早女儿陪同母亲到白马观上香,竟不知道母亲差点被陷害,具体详情究竟是如何的?女儿也大了,想学着晓点世事,也请容女儿留下旁听。”   李飞华和李飞灵闻言,也要求留下。   罗文茵想了想,也罢,有些事情越要隐瞒,越让人有好奇心,与其让她们胡乱猜测打听,到时听到一些扭曲了事实的话,不如让他们留下旁听了。   至于荷包的事,也就是两位姨娘的猜测,到底没有实证,只要自己不认,就不会在儿女和李汝定面前失了颜面。   她点了头道:“既这样,你们便留下罢!”   一会儿,李汝定带着李飞捷和李飞章进来,余者婆子丫头皆退了下去。   周姨娘和张姨娘一见李飞捷和李飞章,马上嚎起来道:“儿子救我!我是冤枉的!”   李汝定沉着脸,击一下椅背道:“是不是冤枉,等会就知道了。”   他整理言词道:“今早上,飞捷和飞章到我府中,说是有人要在白马观对大嫂不利,请我救人。我马上领了家丁到白马观中,到得观中并无异状,一时却有飞马侯府的段管家指引,说大嫂被人挟持进壁画室内,我一瞧,壁画室的门还上了门栓,只得一脚踹开门。”   “门踹开了,段管家也跟了进去,当时还有方侍郎夫人在外围观,随同进去了。”   “进了壁画室,只见里面方侍郎拉着一个道长,两人状似亲热,但是并无大嫂踪影。”   “方侍郎夫人眼见夫婿和一位道长拉扯,当即质问,两人追打走了。”   “道长则说,他无意间去推壁画室的门,却被方侍郎拉了进去,欲行亲热之事,道长感觉方侍郎被下了药,遭人陷害,而他是代人受过。”   “此时,大嫂从壁画室隔壁的丹房内出来,说道雪青告知飞凤和飞灵不见了,又有人指引说两姐妹进了壁画室看画,大嫂本欲进壁画室去寻飞凤和飞灵,恰好腿抽筋,便在丹房内的椅子上稍坐,想歇一会再过去壁画室,不想听到外间吵嚷,再出来一瞧,便见着我们逮着了方侍郎和道长。”   李汝定说着,扫视全场一眼,继续道:“此事非常明显,是有人要陷大嫂于不堪境地,恰大嫂得上天保佑,逃过一劫。”   “我们回到前面来说,事情因由,是周姨娘和张姨娘让飞捷和飞章去告知我,让我领人去白马观,到了白马观,又有段管家指引,让我去踹壁画室捉现场。这件事中,周姨娘和张姨娘并段管家,敢说无辜么?”   “再说了,大嫂若被陷于不堪境地,府中谁人最得益?现大哥不归,大嫂再被陷害,两位姨娘身为庶母,是不是就要抖起来了?”   李汝定说完,再大力一拍椅背,怒声质问周姨娘和张姨娘道:“你们还有何话说?”   他心里十分生气,这些人不单陷害罗文茵,还想借刀杀人。而他,就是那把刀。   今早一切事,自己全被别人操纵了,可气!   幸好罗文茵没有在壁画室内,要不然,如何对得起大哥?   周姨娘和张姨娘叩着头,大放悲声说:“我们真的不知情,只是听闻到风声,说有人要对主母不利,这才让儿子去请二老爷上白马观救主母,只以为这番救得主母,主母回来知晓我们一片赤心,不致对我们有偏见。”   李汝定冷声问道:“听到风声?从哪儿听到的?从谁的嘴里听到的?且说清楚。”   张姨娘心一横,此事已被知晓和段管家有关,段管家总之是逃不了关系的,索性就……   她叩头道:“二老爷且听我一言,我当初是飞马侯府的人,在侯府时,曾认了段管家为干爹,这个事人人皆知。因这些年将军不归,干爹怕我身为妾侍被人欺负,时不时也会托人关怀一二。有人要对主母不利的消息,正是段管家告诉我的。我一听这消息,就想让儿子去救主母,博主母好感。万万想不到会被怀疑。”   她说着,声泪俱下,十分可怜。   罗文茵:“……”好口舌,好会分辩,若我不是当事人,差点要信以为真了。   李飞章闻得生母这番言语,忙也上前跪下道:“母亲,姨娘一向良善,平素深居简出,处处让人,她不会害母亲的,请母亲饶过她罢!”   李飞捷也上前给周姨娘求情道:“姨娘胆小,平素连蚂蚁也不敢踩,如何敢害母亲?母亲明察!”   李飞华忙也跪到地下道:“母亲,姨娘本来是母亲身边的陪嫁丫头,只有一心忠于母亲的,不会害母亲。若有错处,定是别人撺掇,请母亲饶她一次!”   罗文茵忍不住冷笑出声,“呵呵,这么说,她们并不会陷害我,却是我想借机陷害她们了?”   李飞捷和李飞章叩头道:“母亲息怒,若姨娘是无辜的,不查清楚就处罚了她们,不算公道。”   李飞华不再叩头,只回想着周姨娘这阵子的举止动作,心下也稍稍怀疑,只寻思如何帮着开脱,不致罚得太重。   罗文茵气得朝向李汝定道:“二弟,你听听他们的口吻,倒像是我要害他们姨娘一样。幸好白马观一事,你亲眼所见,若不然,还以为我捏造一个事件,为了要处罚她们。”   李汝定沉静道:“此事还有一个关键人物的,那便是段管家。”   “只要到侯府中跟侯爷说一声,请了段管家过来,当面问质,便知道张姨娘所说的风声,是不是从段管家那里传来的。也可问段管家,从何得知风声。”   “再一个,我到白马观时,段管家因何要引我去踹壁画室的门,他事先知道了什么?他是不是和张姨娘其实早有勾结?”   罗文茵拍手道:“正是这样。”   她说着传喊了田妈妈进厅道:“你拿了我的名刺,跟李管家一同到飞马侯府中,说咱们府的张姨娘指证段管家跟一事有关,请段管家过来对质。”   张姨娘一下脸白如纸,却又装做坚强,硬是挺着背。   若是段管家过来时,飞马侯也跟着过来,哪自己是不是有救了?   没错,飞马侯应该会救自己的,当年他在书房中偷偷藏了罗文茵的画像,于无人处拿出来……   那时被自己撞见了这件事,他承诺以后会帮自己一次的。   而且飞马侯送自己过来李府当妾侍,为的是离间李汝安和罗文茵的感情,现时李汝安不归,自己这颗棋子还时不时能给他传递一点罗文茵在府中的动静,他应该会帮自己一把罢?   若不帮,就不要怪自己异日拆爆他爱慕罗文茵,欺妻骗友诸事。 第26章   罗文茵正吩咐田妈妈,却见李管家进来禀道:“老夫人,崔将军提着段管家来了。”   话音一落,厅外脚步踏踏声,崔元舟提着五花大缚的段管家进来了。   他一进来,把段管家往地下一丢说:“把你做的事再说一遍,有一字不对,我就割了你舌头。放心,飞马侯不会因为一个管家跟我对恃,你也别想着飞马侯会给你做主。”   原来崔元舟怕京城有肖小之辈对李府不利,派了护卫时不时巡视李府,以保罗文茵安全,今早护卫见李府一众人出门,不久又有李飞捷和李飞章等人出门,似乎有事发生,便去禀报了崔元舟。   崔元舟一听,便问李府一众人往什么方向去了,自己领人骑马去追。   他到得白马观山门外时,恰好见得段管家领人飞奔出来,骑上马就走。   他心下生疑,再一想之前护卫禀过,说段管家和张姨娘来往频密,不知道段管家今日行径跟罗文茵有没有关系,因想了想,就拍马去追段管家。   段管家见有人追来,因心中有鬼,不由惊慌,大力拍马快跑。   可惜他遇到的是骑术精湛的崔元舟,只一会就被崔元舟追上。   崔元舟伸手臂一伸,就把段管家从马上提下来,当场审问。   他审问的方式也简单,直接道:“我知道你和张姨娘做的好事,精的就赶紧全说出来,我饶你一命,不好好说,我就割了你的头,让你去跟老天爷说。”   段管家最怕的就是这种军中不讲理的人物,当下便把张姨娘如何找到自己,让自己去给方若成送信,又领人上白马观,借机骗了方若成和罗文茵共进壁画室,再让人去捉现场诸事说了。   崔元舟听完,便令人缚了段管家,提来李府。   此时,正碰上李府在审两位姨娘,两位姨娘哭泣自辨清白中。   当下段管家看看满厅的人,看看张姨娘,再看看崔元舟,知道躲不过,到底心一横道:“没错,张姨娘是我干女儿,她来求我帮她一把,我看在她往日常礼送,对我有孝心的份上,就决定助她一把。”   “就昨儿,她托丫鬟给我送了将军夫人一封手书,让我把手书送至方侍郎手中,说到时方侍郎看了手书,自会到白马观中见将军夫人,待他们相见,我就引李主事进去捉现场。”   “将军夫人被捉现场,过后在府中定然没了威信,她们再拿着这个把柄,说不定将军夫人会同意分家,或者让出管家之权,那时她把持府中事,自会给我送大礼。”   李汝定问道:“你说张姨娘有大嫂的手书?手书是从哪儿来的?”   段管家道:“张姨娘善书,她会模仿别人笔迹。那封将军夫人的手书,其实是她仿着将军夫人笔迹写的。”   李汝定恍然大悟,又问道:“手书上写了什么话?”   罗文茵一听问到这个,也颇好奇,一边又暗暗嘀咕:好了好了,手书是不是会提到荷包的事?若提到,我要如何抵赖?且先听听如何说。   段管家复述手书的话道:“上面写着,方郎,荷包总要物归原主,白马观见!后面是今日的日期。”   罗文茵:果然避不开荷包!   张姨娘见得段管家指证她,本来脸如死灰,待一听荷包两个字,马上又死灰旧燃,喊叫起来道:“我敢问主母一声,是不是送过方侍郎一个荷包?”   罗文茵脸色如常,冷笑道:“你一个姨娘,竟敢诬蔑主母,还敢质问?奇了怪了,谁给你的胆子?”   张姨娘破罐子破摔,瞪大眼睛道:“主母敢送方侍郎荷包,就不敢认么?”   众人听着张姨娘这话,不由面面相觑,心中各各生疑。   李汝定:什么,大嫂还送方侍郎荷包?不知道我大哥当年有没有收到她的荷包?   崔元舟:表妹送过方若成荷包?我怎么不知道?我跟表妹从小玩到大,她连毛也没送我一根,方若成若有荷包,看我回头不弄死他?   张姨娘说着话,又指向周姨娘道:“此事她可作证。”   周姨娘这会缩成一团,再没了勇气,闻言喃喃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别问我。”   张姨娘火了,大声道:“又是你说的,道是二姑娘上回陪主母去慈云庙上香,在桃花坡见到侍郎夫人持一只荷包问安王妃,知否是谁人所绣。安王妃认出荷包是当年罗府姑娘所绣,便叫主母上去分辨,主母一看荷包,说荷包是贵妃娘娘所绣。可是你当年在罗府侍候主母,知道贵妃不擅长刺绣,也没有绣过荷包。那只荷包,分明是主母所绣的。”   “主母绣的荷包,自是送给了方侍郎。因此我一封手书,让方侍郎持荷包到白马观相见,他马上就上白马观了。”   众人听得惊奇,一时分不出真假,皆寂静无声。   罗文茵却鼓起掌来,“张姨娘,你果然很会编故事。但是你编的故事,漏洞太多。”   “第一,你说我送了荷包给方侍郎,哪为何荷包是在侍郎夫人手中呢?难道是方侍郎收了荷包,转送给侍郎夫人?”   “第二,你说手书一封,让方侍郎上白马观和我相见,他为何不单独上白马观,却拖家带口,领了夫人并女儿一起上白马观呢?难道我的荷包是送给他们一家人的,他要还我,就要一家人整整齐齐,一起跟我见面,然后再还我?”   “第三,安王妃让我分辩荷包是何人所绣,我瞧着荷包眼熟,一下子分辨不出来,但当场又不想让安王妃和侍郎夫人失望,便口称是贵妃娘娘所绣,这样侍郎夫人拿着荷包,便会好好珍藏,如珠似宝,一天好心情。我不过想让大家欢欢喜喜,在你这儿,却臆测出荷包是我送给方侍郎的。”   “张姨娘,你好大的脑洞!”   罗文茵的话,一句一句把自己撇清了,又句句指责张姨娘妄测。   众人一听释疑,齐齐骂起张姨娘无耻。   张姨娘不甘心,继续哭着道:“纵如此,我一个弱女子,哪有指使段管家的能力?分明是段管家害怕崔将军,崔将军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谁个又不知,崔将军是主母的表哥,最听主母的话呢?主母要收拾我,崔将军自会帮着。这番给我安个罪名,把我处置了,还要让我儿子无处申辨,认定我是罪人。”   罗文茵气笑了,这位张姨娘,果然是一位人物呢!今天不令她服服贴贴认罪,我不姓罗!   她转向周姨娘,缓一下语气道:“周姨娘,今日的事,证据已确凿,但看在你育了一对儿女的份上,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好好说出跟张姨娘所谋的事,我就不为难你,会送你到田庄上好好养老,也允许你儿女定期去看你。”   “此话当真?”周姨娘本已绝望,闻得此言,又燃起希望,抬头看着罗文茵。   罗文茵点头道:“一厅子人在此,全可作证我说的话。   周姨娘当即再不犹豫,一五一十把自己跟张姨娘所谋要陷害罗文茵和方若成的事,全说了。   张姨娘见周姨娘也指证她,指着周姨娘尖叫喊道:“你就一辈子只配当奴才,世世代代只配当奴才。”   她喊完,惨笑一声,梗着脖子朝罗文茵道:“当初飞马侯把我送给将军,如今主母不要我,便把我送回飞马侯府罢!”   李飞章也为她求情道:“母亲,姨娘虽千错万错,到底是一个弱女子,求母亲饶她一命。”   罗文茵叹了口气,朝李汝定道:“二弟,如何处置张姨娘,便由你作主罢!”   这个时代敢陷害主母的,罪名极大,自己也不可能轻饶张姨娘,但真要下狠手处置,到底又有点……   这件事,还是交给李汝定去办罢!   将来李飞章要怨,也怨不着自己,只能去怨他叔叔。   罗文茵站起来道:“我也累了,先回房!”   说着就走。   罗文茵在房中睡了一觉,至傍晚时分才醒来。   田妈妈见她醒了,忙服侍着洗漱,给她端了一碗汤道:“老夫人午间没吃什么,先喝碗汤暖暖胃。”   罗文茵就着田妈妈的手,喝了半碗汤,这才问道:“二老爷可走了?”   田妈妈答道:“他和崔将军皆未走,还在厅内。”   罗文茵一怔,“姨娘们的事没有处置完?”   田妈妈答道:“处置完了。周姨娘按老夫人的意思,着人送到田庄上养老。张姨娘则是着人领去发卖了。段管家则是被崔将军打了一顿,着人送回了侯府。二老爷还写了信告知段管家勾结张姨娘陷害老夫人之事,请飞马侯自己管教。”   “事情既然处置完了,他们为何不走?”罗文茵颇奇怪。   田妈妈听得询问,这才道:“因发生了这样的事,崔将军便说,李府不安全,他近段时间会守在李府,看护老夫人,直至确认无事,才回自己府中。二老爷不同意他守在李府,说若要守李府,他会守,不须劳动崔将军,两人说着就僵持上了,因齐齐不走。”   罗文茵愕然,还能这样?   一会儿,吴妈妈也进来了,禀道:“二老爷和崔将军今晚要待在府中,我已着人给他们备了酒菜,打扫了厢房。”   罗文茵摇头道:“府中自有飞白等人守着,何须他们?待会儿让飞白去赶客。”   吴妈妈道:“老夫人,今儿的事情确实好险,我想起来还是后怕,今晚各人怕也睡不好的。二老爷和崔将军守在府内,大家安心。”   听得如此说,罗文茵只得作罢。   她这时又想起吴妈妈在白马观被推得摔跤之事,忙问道:“当时摔了,可伤着什么地方?快些让人给你涂点药油。”   吴妈妈虽摔了,回来一堆事,到底顾不上自己的伤,当下闻得罗文茵询问,撩起裤管一看,膝盖一片青紫,一按,痛疼难忍,不由“嘶”了一声。   罗文茵一瞧,失声道:“伤得这样重,你为何忍着?快,着人去请白御医,让他过来开药诊治。“   宝珠忙忙出去,让管家去请白御医。   她出去一趟,回来便跟罗文茵道:“老夫人,二老爷跟崔将军在厅内吵起来了。”   罗文茵:“……”真是心烦,两个大男人不回自己府,偏要在这儿对吵,有什么意思?   此时厅内,李汝定冷嘲崔元舟道:“别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这不是瞧见皇上发诏令,勒令夫婿已亡,年未满三十八的妇女再嫁,因此对我大嫂动了心思么?这是想守在李府,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我告诉你,我大哥一日没有消息,就一日有生还的希望,你尽早打消心思为好。”   崔元舟也冷笑了,“你没上过战场,是不知道战场凶险处。一年未归都要当作没了,何况八年未归?你要以你大哥没有消息说项,倒不如说你自己对你大嫂也有心思,这才抢着也要守在李府。”   李汝定怒了,气道:“你以为人人像你这般么?我对大嫂只有敬重,绝无其它,你不要污蔑我!再说了,我自和夫人恩爱,哪像你至今不娶妻,整天在外浪荡,没个正经。”   崔元舟不过想以言语激走李汝定,不想李汝定言词锋利,反瞧不起他至今没娶妻,当下也怒了,拍桌道:“我不娶妻才有资格待在这儿陪着文茵。文茵只要一个点头,我马上三媒六聘,八人大桥,金银珠宝奉上,风光娶她过门。还去哪儿找我这样靠谱的人?指望你那个八年未归的大哥来保护文茵么?你也不看看,今天若没有我,差点被姨娘给害了。”   李汝定跳起来道:“这是你的功劳么?这不是我领着人上白马观救了大嫂,回来帮着审姨娘,再帮着处置了么?有你什么事?”   崔元舟冷笑说:“竟说没有我的事?不是我捉了段管家来对质,事情能这样顺利审出来?还不得被张姨娘倒打一耙?”   两人争吵着,谁也不服谁。   崔元舟最后道:“我决定了,你大哥一日未归,我就住一日李府,看你能奈我何?”   李汝定:“你这个流氓!”   崔元舟:“信不信我打你?”   李汝定:“你打呀,打呀!看我明天不上金殿跟皇上告你一状?”   崔元舟:“很好,你上金殿告状,我正好趁机求皇上赐婚。就怕你不敢去告。”   李汝定气结,指着崔元舟道:“总有人能收拾你的!”   崔元舟:“能收拾我的人在宫内。”   此时此刻,宫内的皇帝张子畅,突然打个喷嚏,自语道:“谁在骂朕不成?嗯,这阵太寂寞了,罗文茵好久不进宫了,朕明天须着人召她进宫一趟!” 第27章   不多时,人报白御医来了。   其实就吴妈妈膝盖上的伤肿,若是往日,也就自己拿点药油涂抹揉搓一番,或是请就近医馆的大夫瞧一瞧,绝不会大晚上叫人跑白府去请白御医的。   白御医是什么人?那是给宫中贵人瞧病的,各府大人和诰命夫人想请他看病,也要托人情,看情况,若不是凶险的病,也不会去请他。   但今天李府发生的事儿太多了,不单吴妈妈膝盖的伤肿要瞧大夫,就罗文茵自己,一觉醒来,也觉心慌气短,气血不继,想请白御医给瞧瞧。   另一个,却是府中审姨娘,发卖姨娘,处置姨娘身边婆子丫头诸事,闹闹纷纷,也怕林修雅受影响,动了胎气,须得诊脉瞧一下。   再一个,李飞华李飞捷和李飞章的生母,一个被送到田庄,一个被发卖,这三人今晚怕是心绪难宁,心头惊恐,难以入眠,须得请医开些安神药汤服下。   特别是李飞章,年纪不过十三岁,搁现代,也就初中生,他小小年纪,眼睁睁看着生母陷害嫡母,当众被审,再至发卖,心头伤痛难受,这个阴影怕是要跟随一辈子了。   罗文茵想着白御医不单医术超群,在询问病情,探究病因时,每每还擅长以言语安抚病人情绪,解开病人心结。若得他去给李飞章诊脉,开安神汤,还能安抚一番李飞章的情绪。   罗文茵到底心肠软,处置了人家的生母,便觉有些对不起几个孩子,想在别处照顾补偿一下。   白御医一进府,先给罗文茵把了脉,沉吟道:“你这是气血两短,须得好生休养,服些养血滋补之物。我这阵恰好制了养血丸,待会儿你着人随我回府一趟,我拿几丸给你。”   罗文茵忙道谢,又喊过吴妈妈,让她撩起膝盖给白御医瞧一瞧。   白御医瞧一眼,也给她把了脉,这才道:“就是普通伤损,并没伤着筋骨,服用几贴消淤去肿的药,伤处每日三次,用药油搓热发散,过几日便好了。”   白御医给吴妈妈诊完,便问罗文茵道:“你府中今日发生了何事?”   罗文茵笑道:“白御医,你怎么知道我们府有事发生?”   白御医笑一笑道:“我们医者,望闻问切中,这个望字排在第一位,不单望病人颜色,也望病人所居环境,所处身份地位等,如此才能更快找到病因,对症下药。适才我进来时,瞧着家下人等,神色略惊惶,也有些人躲在暗处窃窃私语,一见有人经过,又齐齐止话,惊慌四奔。此等情状,自然是府中有事发生。”   罗文茵想着系统提过,自己少女时期因为方若成之事重病,那时白御医给她诊治,探得她的心病后,便用言语抚慰,开解她心结,相当于半个心理医生。   之后她每每有事,都向白御医倾诉,并不隐瞒。   她当下想了想,便把今日发生的事简略说了,其中在白马观壁画室那一桩事,便含糊过去,并没有说真相。   白御医听完,极力安慰了几句,又道:“既是两位姨娘负你在先,你这般处置,也不算过分,不必太自责。”   罗文茵叹息一声,这才道:“虽如此,犹觉对不住飞华和飞章。也怕他们想不开,今晚难眠,还要请白御医给他们诊脉开个安神汤,言语开解一两句。”   白御医点头道:“包在我身上。”   罗文茵说着起身,让田妈妈带白御医过去给李飞华等人诊脉。   可能是今日府中气氛异常,罗文茵房中人进进进出出,神色肃杀,李宾觉察到异常,便不若平时乖巧,哭闹着要见母亲。   罗文茵忙喊乳母和婆子等人道:“你们抱了哥儿过去找大夫人,若哥儿今晚想安歇在大夫人那边,再着人过来收拾东西。”   诸人应了,忙忙哄着李宾,抱了他过去找林修雅。   隔一时,宝珠进来跟罗文茵禀道:“老夫人,大姑娘那边一个小丫头在路上拦住我,说是雪青今晚也是心神不宁,听闻府中请了大夫,想求一副安神汤。”   罗文茵突然想起来,今儿白马观之事,雪青当时说不见了李飞凤和李飞灵,神色极惊惶,还指引自己去壁画室,十分可疑。   她马上吩咐宝珠道:“你着人喊雪青过来一趟。还有,看吴妈妈歇下没有,若没有,也过来一趟。”   很快的,吴妈妈就先过来了。   她听完罗文茵的话,回忆一番雪青的举止,也点头道:“确实可疑。”   隔一会儿,丫头便报道:“雪青来了。”   罗文茵“嗯”一声道:“让她进来!”   雪青一进门,见罗文茵坐在交背大椅上,神色冷冷,吴妈妈坐在椅侧小锦凳上,神色也是严厉,宝珠一向待她和气,这会也没了笑意,一时心惊胆颤,“咚”一下就跪下了。   她边叩头边哭喊出来道:“老夫人饶命,不要卖掉我,我全说,什么都说。”   罗文茵:呵,这孩子不打自招了。这是因为府中处置了两位姨娘,这孩子吓破了胆,不待人审问,马上准备说实话了。   吴妈妈脸色则变了,大姑娘身边几个大丫鬟,当时是她们帮着精挑细选的,没料到雪青会背主。   罗文茵看定雪青道:“你别怕,好好说实话,自会从轻发落。”   雪青得了罗文茵这句承诺,身子不再抖得那般厉害,断断续续道:“老太君过世后,叶家公子许了我家一点好处,又让人带我娘去看病,过后我娘来找我,让我报恩,我问如何报?我娘说叶家公子喜欢大姑娘,让我说些大姑娘的喜好行踪,又让我帮着他们互递信息。今儿上白马观,大姑娘是和叶家公子见面……”   罗文茵等人一听,大为震惊,雪青所说的事,跟两位姨娘无关,却是跟李飞凤有关的。   罗文茵深吸一口气,很好很强大,二儿子为了一个方如心,现在还躺在床上咳嗽,大女儿更好了,身边的丫头串通外人要谋算她,她竟然还跟人上白马观相见。   怪不得她今儿出门打扮不同往常,又怪不得自己找到她时,她一脸红霞未褪。   罗文茵努力压下怒火,问道:“大姑娘到叶家公子,到什么地步了?”   雪青白着脸道:“通了近一年的书信,两相有情。”   罗文茵抚额,艰难问道:“这位叶家公子什么名字,什么来路?”   雪青忙又叩下头去,禀道:“叶家公子便是老太君娘家远房亲戚的侄儿叶正毅,先时老太君在世,叶公子随同祖母过来看望老太君,奉承得老太君极高兴的。那时节叶公子跟大姑娘也玩耍在一起,互称哥哥妹妹。”   罗文茵再问道:“哪这位叶正毅家中还有何人,家道如何?”   雪青道:“家中还有双亲,两位弟弟,一位妹妹。至于家道么……,据我娘说,家中虽比不得咱们府,也吃穿不愁。”   罗文茵再问几句,雪青把自己所知道的全说了。   罗文茵看着雪青说完话,依然抖得不行,便道:“你不用怕成这样,大姑娘的事,我会调查清楚,若你所言不虚,自然不会重罚。”   待宝珠带了雪青下去,罗文茵叹口气朝吴妈妈道:“明天着人去调查叶正毅家中一切。”   吴妈妈应下,另又愤愤,“老太君以前一味纵容着娘家亲戚,这些人多是破落户,竟然还狗胆,敢想望大姑娘!大姑娘一向聪慧,也不知道因何在此事上会被蒙敝?”   正说着,田妈妈进来禀道:“老夫人,白御医给府中各人诊完了脉,过来要跟老夫人告辞。”   罗文茵待白御医进来,便又让人上茶,一边道:“今日太劳烦你了。”   白御医温和道:“你我何须说劳烦两个字?”   吴妈妈和田妈妈见白御医似乎有话要跟罗文茵说,便朝几个大丫鬟使一个眼色,带了她们下去,守在房门外。   见房中静下来,白御医这才道:“茵儿,宫中形势只怕要变,这变化,说不好也会涉及你。”   罗文茵一惊,问道:“什么变化?为何会涉及我?”   白御医做个稍安易躁的手势,坐近了道:“太后娘娘病了一段时间,前几日病情出现凶险处,一众御医太医,全在宫中值守,守望了几日几夜,日日会诊出药案,终于稳定了太后的病情。但太后毕竟上了年纪,历了这场病,身体并不会日渐向好,只会每况愈下。照我的诊断,大约就半年时间了。众御医心照,只不会明说。”   “太后娘娘一旦病亡,皇后身为太后娘娘的侄女,怕是更要失势,到时贵妃娘娘或者能更上一步,若如此,你身为贵妃娘娘堂姐,自然水涨船高,但也怕你因此成了贵妃娘娘手中刀。”   “另一个,彼时国丧,各府儿女的婚事自然会被耽搁,你须得在此之前,为儿女们先谋划好婚事,免得到时全耽搁了。”   罗文茵听得直点头,原来这么多道道!   白御医说完,站起来道:“天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说着要抬步,又不放心,回头道:“你这阵各事宜小心谨慎,不要叫人利用了。”   罗文茵点头,亲送他到房门外。   日间发生的事情太多,罗文茵这一晚虽服了安神汤,依然睡不好,半夜醒了几次。   待得早上醒来,自觉没有精神,正想喊田妈妈去拦住众儿女,免了他们的请安,却听外间有人问道:“表妹醒了么?”   听着,是崔元舟的声音。   罗文茵:这么早他来干什么?我没醒,没醒!   田妈妈在门外拦住崔元舟道:“崔将军,老夫人昨日累了,昨晚又醒不好,今日没那么早起的。请问崔将军有何事?若有事,尽可以告诉我,我来操办。”   崔元舟笑一笑道:“昨日李二老爷不是处置两位姨娘,让人发卖张姨娘么?我看那张姨娘不是简单的,又口口声声说她是飞马侯送给将军的云云,似乎和飞马侯关系不浅,这番发卖,闹不好飞马侯听闻风声,会买了她也未定。因叫护卫跟着牙婆等人,果然,牙婆把张姨娘领走,半夜里,飞马侯的人就买走张姨娘了。”   “什么?”田妈妈气急道:“张姨娘做下这等事,飞马侯还买下她?飞马侯明知道我们老夫人要处罚张姨娘是为了何事,他买了张姨娘这不是跟我们府作对么?”   崔元舟道:“所以,我才要跟表妹见见,问问表妹意见,须不须我打上飞马侯府去,掀出张姨娘质问飞马侯?”   罗文茵本来待再睡个回笼觉,在房内听得崔元舟的话,气得一个鲤鱼打挺,在床上坐了起来。   她大喊一声道:“这日子太闹心,没法活了。”   随之,她大骂系统道:你是一个什么破系统,瞧瞧你给我找的人家?昨天那么多事,我都忍了,今天又不让人睡个好觉,这是不让我活了么?   系统待她骂完,弱弱道:昨天的事你都能解决,今天的事儿更是小菜一蝶,早些解决,晚上就能早些安歇了。   罗文茵睡不好,起床气略重,继续道:反正我不想处理这些破事了,你让我穿回去!   系统:亲,之前就跟你说过了,这是单程穿越,回不去的。   罗文茵:我不管我不管!   系统:“好了,本天爷答应你,若你以后有真正的难处,本天爷尽力帮你。”   罗文茵:你怎么帮?除了给资料什么的,你还有什么能力?   系统:你别小看资料。我们系统存着的资料,于这时代的人来说,那可全是宝贝。   罗文茵待要反驳,再回想一心,算了,跟系统争吵也不能改变事实,一时道:你可记得你的承诺,以后我提要求,你能办到的,可不能装死!   系统:“一定一定!”   系统:女人吼起来,让人头昏脑涨,宜安抚使之安静!   罗文茵又在心内吼叫几声,这才起床洗漱。   待她洗漱完,众儿女和崔元舟就一起进房了。   罗文茵正要让崔元舟出去,房门外又传来李汝定的声音道:“大嫂起了么?”   罗文茵:我不想回答,我不想说话!   李汝定也不须别人回答,自语道:“房内这么热闹,想来是起了。”   李飞白忙出去接待道:“叔叔也来了?母亲刚起,叔叔有什么事?”   李汝定道:“所以说,你们府中没个章度啊,这么一大早的,全涌来大嫂这儿,竟没一个得用人守在外面。你可知道外面来了何人?”   李飞白忙虚心问道:“来了何人?”   李汝定还没答,府中李管家已快步来了,禀道:“大爷,宫中来人,说要召老夫人进宫!”   李飞白一听,忙进去禀了罗文茵。   罗文茵:啊啊,我不想进宫,不想…… 第28章   罗文茵不想进宫,心下正寻思是不是再次托病,便听外间李管家道:“老夫人,宫中来人说,贵妃娘娘见老夫人好长时间不进宫,忧心老夫人身体,若是因不适不能进宫,自会派了御医来给老夫人诊治。”   罗文茵:“……”啊,托病这个借口也不行了么?真叫御医来诊治,便能一口揭破我托病的事。   她没奈何,只得扬声道:“且待我收拾装扮。”   众儿女见她要进宫,请安毕忙告退。   吴妈妈和田妈妈则忙着要给她装扮。   崔元舟一时在房内不走,踱一下步道:“表妹,近来宫中形势有些不同寻常,贵妃娘娘再三再四要召你进宫,你可得小心些。”   罗文茵听着崔元舟的话,分明也是知道宫中形势的,便道:“表哥,我要换衣裳,你且出去厅中坐坐。待我换好,有些话要问你的。”   崔元舟见罗文茵语气温柔,一下也温顺了,答道:“我等着你!”说着退出去。   罗文茵换好衣裳,到厢房会客厅时,便见崔元舟和李汝定皆在。   她坐下道:“二弟,表哥,我这阵府中事多,又病弱,竟是不知道宫中和朝中发生何事?这厢贵妃娘娘一再相召,也不知道有何要紧事?你们且帮我分析一下宫中和朝中诸事。”   见她相询,李汝定和崔元舟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今皇帝张子畅的生母原是普通嫔妃,难产而亡。张子畅一出生,便被抱到皇后跟前抚养。   那时皇后已育有两子一女,对张子畅不过稍尽责任。   但天不假年,皇后所育两个皇子,皆不足十岁就亡了,皇后伤痛之余,便重点培养张子畅,后来又将娘家侄女赵慧茹许给张子畅为正妃。   至立太子一事上,皇后全力以赴,终于令得张子畅封了太子,及后又顺利登基。   张子畅坐上皇位后,自是尊嫡母为太后,封了赵慧茹为皇后,封侧妃罗文秀为贵妃娘娘。   张子畅登基后一年,朝中便一直有请封太子之声。   按祖制惯例,自是要封皇后所出嫡长子张景瑞为太子。   但张景瑞性子刻板,又和皇后娘家诸外戚走得太近,便为皇帝所不喜。   再至今年,皇后的弟弟犯了一事,御史上奏,要求严惩,皇后心疼弟弟,站出来为其说情,触犯了皇帝禁忌,帝后闹不和。   皇后失宠,朝中风向突变,上奏请封太子的折子中,便不单有请封赵景瑞的,也有请封贵妃娘娘所出皇子赵景昭的。   至现下太后娘娘身体不好,宫中风向也变了,悄悄偏向了贵妃娘娘。   此等形势下,贵妃娘娘罗文秀,自要悄悄培养些心腹人,以待需要时,可以为自己说话办事。   罗文茵听完崔元舟和李汝定的话,沉吟一下道:“哪贵妃娘娘是觉得我有可利用之处,因此再三相召进宫么?”   崔元舟笑道:“表妹啊,因皇后重视娘家,因此失了圣心,贵妃娘娘不敢重蹈覆辙,便不敢明着相助娘家兄弟们,但你是李家媳妇,且李将军不归,没有威协性,召你进宫看似是闲聊,不会引人猜忌。只是你到底也是罗家姑娘,贵妃娘娘但凡有所嘱,只要交代了你,你出了宫,自然会去罗府告知罗家人,让罗家人为贵妃娘娘办事。若出了什么事,事情的责任便在你身上,与贵妃娘娘无扰。”   罗文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么!”   崔元舟摇头道:“表妹你还是太单纯了。”   李汝定也道:“大嫂,另有一事,你也得心中有数。”   罗文茵问道:“何事?”   李汝定道:“儿女们的婚事。”   罗文茵一怔,突然想起来上回去慈云庙上香,安王妃提及李飞墨去安王府求安王作主婚事,安王妃对李飞墨的婚事特别热枕,莫非此事是贵妃娘娘授意?   她儿女的婚事,也是贵妃娘娘拉笼臣子的棋子?   不会吧?   她心中疑惑,便说了出来。   李汝定和崔元舟一听,齐齐道:“这便是了,你别看方侍郎惧内,碰上妻子相闹像无头苍蝇,但于朝政上,颇有一手的。贵妃娘娘若要拉笼臣子,首要便会相中他。你是贵妃娘娘堂姐,儿子和方府结亲,方侍郎便顺理成章,成了贵妃娘娘的人。”   罗文茵不解道:“若此事你们也能看明白,难道皇上会看不明白?贵妃娘娘不怕皇上相忌?”   李汝定道:“皇上不喜皇后,对于贵妃娘娘所为,自是睁一眼闭一眼,不太出格,也就默许了。”   罗文茵受教,点头道:“我果然太嫩了。”   她再请教道:“那么,我若不想飞墨和方侍郎家联姻,能反抗贵妃娘娘吗?”   李汝定道:“若这样,你便要为飞墨另选一家,同样是贵妃娘娘属意的府第,若不然,一样有后祸。”   罗文茵发愁道:“万一选定了,飞墨又不喜欢,岂不是一辈子闹剧?”   李汝定建议道:“你可以跟贵妃娘娘明言,让飞墨在指定的人家中选一个。”   罗文茵回过神来,突然又忧虑起另一事,叹息道:“哪万一贵妃娘娘事不成,皇后又得势了,我们岂不是会被清算?”   李汝定淡淡道:“你以为你不帮着贵妃娘娘,皇后得势了,就不会清算你?”   崔元舟也道:“表妹,你和贵妃娘娘关系一向深厚,这会想撇清,也是撇不清了,还是见机行事罢!”   三人正商议,吴妈妈在门外禀道:“老夫人,李管家说,宫中来人在厅中候了良久,有些不耐烦,问老夫人能否起程?”   罗文茵忙站起来道:“告诉他,马上来。”   吴妈妈忙出去通知李管家。   这里田妈妈又再帮着罗文茵整理衣裳,拿了一些要用的物事,叫人备下马车,扶了罗文茵出去。   马车辚辚驶向宫中方向。   宫内,贵妃娘娘罗文秀一时喜一时忧。   喜者,太后娘娘一场病过后,宫内风向微妙变化,皇后娘娘门前更加冷落了。   忧者,皇上对自己越来越客气,虽维持表面的宠爱,但实际如何,只有自己知道了。   先前嫁入王府当侧妃时,那时样样不如正妃,低眉顺眼,熬尽苦楚,亏得生了儿子,方才稍有立身之地。   那么些年,她从一个烂漫少女,活生生转为一个有心计有心机的女人,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好容易熬到太子登基为帝,她也如愿封了贵妃,只以为苦尽甘来了,谁知道皇后会那般忌着她,百般手段,差点叫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亏得老天保佑,上天见怜,她踏在边缘处总能及时抽身,避过危机。   皇后既然不肯放过她,她也只能面对,相迎而上了。   在与皇后争斗中,皇帝的态度似乎略偏向她,人皆道皇帝偏宠她,荣宠加于她一身,只有她知道,皇上的恩宠,从来只是表面功夫。   她见过父亲如何宠母亲,知道一个男人宠女人,绝不是那些表面功夫,而是真正的蜜里调油,心摇神动。   她先前单纯,只以为帝皇家天生无情冷血,待得有一日,见到皇帝瞧着堂姐罗文茵那眼神,瞬间明白了过来,非是帝皇家无情,他多情着呢!   窥得皇帝心思,她方才知晓,皇帝当年娶她当侧妃,原来是把她当了堂姐替身。   初初明了这件事,她也彻底不眠,痛苦痛哭,甚至痛恨堂姐。   待得大病一场,儿女围在床前哭泣,方醒悟了过来,夫婿不爱自己,但一对儿女何辜?   为了儿女,她也得振作起来,为儿女谋得安稳富贵日子。   至于堂姐罗文茵,所嫁非良人,时不时奔回娘家哭诉,处境并不比自己好,何必恨她?   非但不恨她,还要好好利用她。   谁叫她是皇帝心头白月光呢!   若是自己助得皇帝偿了心愿,皇帝难免有愧于自己,到时自会补偿自己。   如何补偿?当然是废后,立自己为皇后,封自己儿子为太子。   此之前,要等太后病亡,要等皇后外戚倒台,要等皇后彻底失宠。   自己的心思,应该放在如何谋得皇后之位,如何为儿子谋得太子之位上,而不是去求皇帝怜爱自己。   至于罗文茵,必将为自己所用。   罗文秀坐在偏殿交背大椅上,手肘搁在椅背,托着腮想心事。   一时宫中嬷嬷进来禀报道:“贵妃娘娘,将军夫人进宫了。”   罗文秀懒懒道:“宣!”   没一会儿,宫中嬷嬷便领着罗文茵进殿。   罗文秀坐正了身子,朝外看着。   殿门口光线明亮,光照在罗文茵身上脸上,映得她眉黛唇红,肌肤若雪,美得令人目炫。   罗文秀不由嫉妒起来,这个女人明明比自己大一岁,为何保养得比自己还年轻美貌?   早起,她也照过镜子,虽还是盛年美貌,但拟心自问,到底有些不若罗文茵这样天然雕琢。   更可恨的是,罗文茵明明一把年纪,当了祖母的人,为什么脸上神色一如少女时?   是了,她那些所谓苦楚,不过鸡毛蒜皮小事,没经历真正的苦,那股子天真犹在呢!   而自己,明里艳丽,暗里早就千疮百孔,自然不可能保持什么少女神色。   罗文茵进了殿,见得大殿正中坐着一位盛装的丽人,便知道这是自己的堂妹罗文秀了,忙行下礼去道:“给贵妃娘娘请安!”   “姐姐来了!”一待罗文茵进殿,罗文秀脸上便全是笑意,温暖如春道:“快免礼,过来坐,咱们姐妹说说体己话。”   罗文茵依言上前,坐到罗文秀下首。   早有宫女奉上茶来,旁边侍候的嬷嬷又笑道:“将军夫人好久不进宫了,我们娘娘甚是想念呢!”   罗文秀便笑道:“是呢,宣了你几次,皆说病了,不肯进宫。”   罗文茵忙笑道:“确实是病了,并非不肯进宫。这不,病才好,娘娘召见,马上就来了。”   罗文秀闻言,拉起罗文茵的手看了看,又瞧瞧她的脸色,叹道:“原来是病了,怪不得又瘦了些。”   两人闲话家常中,罗文秀又问道:“我记得飞墨十七岁了罢?可说了亲?”   罗文茵当即摇头道:“本来要给他说亲的,他迷上一个姑娘,结果那个姑娘又拒绝了他,于是在家中半夜淋雨病了,至今还躺在床上咳嗽呢!”   罗文秀一听失笑道:“竟是一个多情种子呢!到底迷上谁家姑娘了?”   罗文茵答道:“就是方侍郎家的姑娘方如心。”   罗文秀似乎想了起来,说道:“我记得你和方家似乎有些旧隙的,可化解了?”   罗文茵道:“并没有。因我和方侍郎有旧仇,昨儿还差点被人设了圈套。”   她寻思着,昨儿在白马观闹腾成那样,回府又发卖姨娘诸事,且飞马侯府的段管家回府,定会禀告飞马侯夫人,而飞马侯夫人向来跟安王妃要好,定也会说道这件事。   安王妃既知这件事,若得空进宫,肯定又会说与罗文秀知晓。   与其这样,不若自己先说了,免得搬话的人扭曲事实。   她挑着能说的说了,又半埋怨道:“将军八年不归,我一个弱女子守着将军府,连姨娘也敢算计我了。”   罗文秀拍拍她的手道:“且别灰心,指不定将军突然就回来了呢!”   罗文茵又再诉苦恼道:“儿女们也不省心,特别是飞墨,令人头痛。”   罗文秀一听便道:“不若这样罢,本宫后个月寿辰,到时各府诰命夫人会带同姑娘们进宫相贺,你就带了飞墨和姑娘进宫,席间飞墨看中谁家姑娘了,本宫给他做个媒如何?”   罗文茵一听,忙站起来道谢。   如此甚好,至少能让飞墨自己挑一个喜欢的姑娘。   两人正闲话,掌事宫女进来禀道:“贵妃娘娘,养心殿的杨公公来了。”   罗文秀微微一挑眉,淡笑道:“让他进来。”   很快的,杨公公进来了,先朝罗文秀行礼,再向罗文茵道:“将军夫人,皇上知道您进宫了,特命咱家过来请夫人到养心殿一趟。”   罗文茵:啊,皇帝要见我?不要啊!我害怕!   她装做糊涂问道:“公公,可知道皇上因何召我?”   杨公公坦然道:“刚有人禀上,提及将军大人的消息,想来是为此召见夫人的,夫人过去便可和。”   罗文茵:???   有李汝安的消息了?   真的假的?   这人要回来了?   啊,怎么办?并不想要什么夫婿啊!   杨公公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将军夫人,莫让皇上久等。”   罗文茵心内哭叽叽,脸上却只能装做惊喜,跟罗文秀告别,跟着杨公公去养心殿。   待罗文茵和杨公公一出殿,罗文秀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心腹罗嬷嬷见着罗文秀的神色,知道她不痛快,心下也帮着骂了皇帝数声。   每回将军夫人来了,皇上定要一见,这回还有了借口,说什么有将军的消息了。   骗鬼呢?   贵妃娘娘也是不容易,知道皇上想见将军夫人,将军夫人不肯进宫,还得帮着召进宫来。   皇上和将军夫人相见,还得帮着遮掩,为他们两人掩人耳目。   罗文秀垂头片刻,突然抬起头喊罗嬷嬷道:“嬷嬷!”   “贵妃娘娘有何吩咐?”罗嬷嬷忙上前。   罗文秀贴耳道:“你使人去告知皇后娘娘,说皇上在养心殿私宠外臣之妇。”   罗嬷嬷吓一跳道:“这……”   罗文秀轻笑道:“皇后一听这消息,必要亲去探个究竟,这一探,必会扰了皇上的好事,皇上必然要恼她。皇后被发火,过后必要找借口为难罗文茵,而皇上心疼罗文茵,又会反过来为难皇后。”   罗嬷嬷一下听呆了,隔一会才回过神来道:“好个一石二鸟之计。帝后又闹僵了,正好方便贵妃娘娘办事,只可怜将军夫人要受点苦了。”   罗文秀弹了一下指甲套,幽幽道:“若能一世天真无忧,谁又不想呢?环境逼人,无奈何。”   这会儿皇帝张子畅把案前折子一推,站起来伸个懒腰,问在殿内当值的大太监林公公道:“林树,你觉得朕如何?”   林公公一愣,但还是赶紧答道:“在奴才眼中,皇上当然是千好万好,再无人能比得上。”   张子畅不满意这等笼统的回答,问道:“好在何处?具体说。”   林公公打小起就服侍张子畅,熟知张子畅性格,知道他这会想博得人夸奖,因打叠起精神,回答道:“第一个好,能力出众,开启太平盛世,是贤明君主。第二个好,相貌出众,貌若潘安,第三个好……”   张子畅打断他的话道:“总结起来,朕就是才貌双全是不是?”   “是。”林公公响亮回答。   张子畅点头,“朕既然如此出众,又有治世之能,又掌江山,还有哪个女子不喜欢朕的么?”   林公公当即道:“皇上如此出色,当世女子又没有瞎,怎么会不喜欢皇上?皇上没看后宫嫔妃们,全望眼欲穿,只等着皇上么?”   张子畅摇头,“嫔妃们除了朕,也没人可盼了。”   林公公马上奉承道:“皇上若私服出宫,走在宫外,也定然有一堆女子围绕爱慕,想要嫁给皇上。”   张子畅叹息道:“可惜呢,有一个姑娘,她就是对朕不假辞色。”   林公公心知张子畅是指罗文茵,偏要假做不知,气愤道:“是哪个姑娘如此不长眼?”   张子畅正要继续和林公公玩笑,却听得殿外有声音,一下便端正起脸色,恢复成那个不拘言笑,神情严肃的君主。   一时殿外进来一个太监,跪下道:“禀皇上,太后娘娘今日精神略好些,只双腿依然无力,不能下地。”   张子畅点头道:“朕知道了,晚间再过去看望母后。”   太监另又禀道:“太后娘娘说宫内这些御医和太医皆无用,因听得赵家的儿子赵灏然如今当了道长,在白马观挂单,擅长炼丹制药看病,早起便着人去召赵灏然进宫看病。现赵灏然已到宫外,正候着召见。”   张子畅一听,愕然道:“赵灏然消失了十年,竟去当了道士么?先前赵家以为他没了,还为他办了一个衣冠冢,给他在族中过继了一个儿子摔盆,每年祭拜他。他倒好,回京了,也不回家,也不进宫见朕,悄悄躲在什么白马观。”   太监道:“禀皇上,白马观现是京中除慈云庙之外,香火最鼎盛的道观了,飞尘子道长在白马观挂单才两个月,因其私制止咳膏和养血丸极灵验,已名满京城。”   张子畅晒笑道:“好好的赵家公子不当,当起道长制药来了。也罢,待他进宫给母后看完病,召他过来见朕。”   “是。”太监应一声,退了下去。   张子畅便负着手转向林公公道:“不是召了将军夫人过来么?因何迟迟不见?”   林公公忙猫着腰道:“待奴才出殿去瞧一瞧,没准已在殿外了呢!”   他话音一落,便见杨公公进来禀道:“皇上,将军夫人来了!”   张子畅“咳”一声,扯了扯龙袍腰带,又怀疑自己领口歪了,喊林公公道:“过来帮朕正一下衣冠!”   林公公忙上前帮着他扯了扯龙袍。   张子畅又瞧瞧殿内,嗯,此处无镜子,竟不能照照朕今日英俊到什么程度。   他有些遗憾,摇了摇头,这才吩咐杨公公道:“宣将军夫人!” 第29章   罗文茵候在殿外,想着即将见皇帝,有些紧张,皇帝哎,这个时代最大的BOSS,一言不合就能拉人去砍头那种人。   不等她紧张完,杨公公就出来道:“将军夫人,皇上宣您进去,请随我来!”   张子畅此会已正襟端坐在案前,神色淡淡,眼睛却定在殿门口。   随着杨公公走进来,殿门口一个女子款款提步,跨过门槛,不慌不忙走进来。   张子畅甚至看得清楚,女子一双剪水双瞳悄悄瞥过来,又迅速垂下眼,睫毛黑鸦鸦如一排小扇子,扑扇了一下,红唇微动,欲语还休。   张子畅心内叹息:好长时间不见,罗文茵非但没有变老,没有变丑,竟然变得更年轻,更美貌了!这叫朕如何能忘?如何能罢休?如何能割舍?   罗文茵一瞥间,见皇帝清长眉,丹凤眼,鼻如悬胆,相貌明明极俊,但神情偏又带着一股贵气和威压,似乎一怒能吓破人胆,一笑又能勾人神魂。   罗文茵赶紧垂眼,心里念一声佛道:不要被色相所迷,眼前这个人可是大BOSS,分分钟要人命。   她努力按捺自己慌张的情绪,款款上前,拜下去道:“给皇上请安!”   “起吧!”张子畅见罗文茵近前行礼,眼睛贪恋看她一眼。   罗文茵直起身子道:“听闻皇上召臣妇过来,是有臣妇夫婿的消息了?   张子畅一愣,哦哦,是的,适才是跟臣下谈起李汝安的消息。   他一脸严肃道:“新的消息就是,现下依然没有李将军的消息,想来没有生还希望了。”   他继续补充:“李将军八年不归,你不应该再存希望!”   罗文茵:“……”   罗文茵先是愕然,接着松口气,妈呀,没有消息最好了。我是来养老的,要夫婿干什么?   张子畅见罗文茵似乎一脸失落,便安慰道:“李将军虽不归,但你若有难处,尽可以跟朕说,朕自必助你达成心愿。”   “谢过皇上!”罗文茵行个礼。   张子畅看定罗文茵,“私底下,不必跟朕这样多礼!”   杨公公和林公公站在一侧,状如透明人,各各心道:我们不是人,皇上和将军夫人,你们请便!   罗文茵直起身子道:“皇上,若没有其它事,臣妇就告辞了!”   张子畅站起来道:“且慢!”   罗文茵只好站定等待吩咐,谁叫对方是皇帝呢!   张子畅微叹口气道:“上两次召你进宫,说是病了?”   罗文茵点头道:“是的。”   张子畅便仔细看罗文茵的脸,怜惜道:“原来病了,怪道瞧着更加弱不禁风。”   罗文茵感觉这个皇帝说话太过暧昧,心下想要找借口溜走,却见对方走出案前,挪步到旁边案桌上,抽出一副画展开,招手道:“过来看看!”   罗文茵:这举止言行,怎么很亲昵似的?我跟你很熟么?   她心里嘀咕,却不敢违抗,乖乖走过去,顺着张子畅的手看向画作。   画中一个美人穿着一件红色披风,捧着一个美人瓶,正含笑踏雪向前行。   罗文茵:唔,这个美人有点眼熟!   张子畅突然回头,问道:“朕画得好不好,像不像?”   罗文茵赶紧点头:“皇上匠心妙手,画的这个美人栩栩如生,比画师还厉害。”   她话一出口,马上又反应过来,娘呀,皇上画的这个美人,其实是我呀!我这不是夸自己美么?   张子畅眼睛一下有了笑意,笑吟吟问道:“朕很厉害么?”   这个皇帝是需要别人夸奖?罗文茵迅速判断,别的我不是很在行,拍马屁这个还是有一手的。   她一下就眨着眼睛真诚夸道:“皇上确实很厉害!”   张子畅嘴角也翘了起来,抚抚手道:“你这么欣赏朕的画作,这幅画作就赏给你了!来人,包起来,待会儿送到李府。”   杨公公忙上前卷起画,小心包好。   张子畅示意罗文茵坐到对面,又道:“朕不单画画厉害,泡茶也很厉害的,来,你坐下,朕泡一杯给你尝尝。”   罗文茵:什么情况?这个皇帝要化身茶艺师么?   张子畅一说要泡茶,杨公公和林公公马上就着人捧了茶具进来,在案前摆开,一个扇炉子,一个清洗茶具,井井有条忙碌着。   一会儿,两位公公就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张子畅和罗文茵。   张子畅提过茶炉上的提梁壶,执壶高举,壶嘴的滚水冲击着盖碗内的茶叶,茶叶在内翻滚,隔一会茶色碧绿,一股沁人茶香飘了出来。   张子畅搁下提梁壶,盖上碗盖,五指如金龙爪一般抓起盖碗,把茶倒到旁边的茶漏上过了茶渣,再倒向公道杯,接着分成两杯,推一杯给坐在对面正目瞪口呆的罗文茵道:“试试朕的手艺!”   罗文茵:这是特殊待遇,还是这位皇帝就喜欢泡茶给别人喝?   她见皇帝眼神殷切,忙端起茶,在鼻端嗅一口茶香,才凑近唇边,小小呷一口,待舌尖尝到茶味,茶入咽喉,满口茶香时,不禁夸道:“果然好喝!”   张子畅便表功道:“朕当年学会泡茶,只泡过给父皇和母后喝,你是第三个喝到朕亲手泡茶的人。”   罗文茵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忙道:“是臣妇的荣幸,臣妇受宠若惊!”   张子畅斜睥罗文茵一眼,“既然感觉荣幸,就该报答朕。”   罗文茵:……   她有点慌,忙在心内呼喊系统:系统君,我现在怎么办?   系统装死,一声不吭。   罗文茵无奈,只好道:“若不然,臣妇也给皇上泡一杯茶?”   张子畅摇摇头,突然把手伸到罗文茵跟前道:“适才水太烫,朕的手被烫伤了,你帮朕吹吹!”   罗文茵低头一看,皇帝的手白净修长,哪有烫伤的痕迹?   罗文茵是一个手控,别的犹可,当下见张子畅伸着这么一只好看的手,心头突然一跳,有一股想用手指戳一戳的冲动。   她这么一想,神使鬼差的,果然伸手指戳了一下,一下惊觉自己的举动不妥,慌张之下缩手,忙又朝张子畅的手吹了一吹,抬头道:“好了!”   张子畅的手被罗文茵这么一戳,就像心头一只泡泡被戳破了,“卜”一声脆响,涟漪圈圈层层荡开,荡呀荡呀,一直荡。   “茵儿!”张子畅声音突然带了沙哑,问道:“你还记得当年初次遇见朕的场景么?”   罗文茵很想说不记得,但又怕这样说会被掐死,便支支唔唔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老了。”   “茵儿并不老。”张子畅带着回忆道:“当年你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如今是盛放的花儿,各有美景。”   罗文茵有点心焦,话说,皇帝召我过来,就是说这些闲话的?不是听说皇帝很忙,政事一堆么?   放下朝政跟我扯淡,不是太浪费时间么?   装死的系统这时候“复活”了,突然插话道:“皇帝这是在跟你谈情,跟你培养感情!”   罗文茵:“……”   她反应过来,在心内吼道:说好的安静退休生活呢?我不要跟皇帝谈情!   系统:我还是继续装死吧!   罗文茵吼了系统数声,见这货又不吭声了,不由暗暗叹气。   这会儿,张子畅已回忆到他当年在江南见到罗文茵,印象深刻,之后约在桥头相见时那番情景。   张子畅:“那时候朕着人约了你在桥头相见,一心以为你会跟朕走,没料到你一听完朕的话,一口回绝,说给个正妻当当也不要,还伸足狠踩朕一脚,兔子似的一蹿,迅速跑了。”   罗文茵:咱能不能别回忆当年了?挺没意思的不是么?   张子畅继续回忆:“朕当时只觉得脚背一痛,但并不当一回事,待到晚上脱下罗袜,下人要给朕洗脚时,方见着朕的脚背肿了起来,肿起的地方就如一只小小猪蹄。想来你当时穿的鞋子,是江南那种有鞋跟的硬底鞋。”   罗文茵想像着张子畅脚背上有一只猪蹄状肿起物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张子畅犹自道:“那只猪蹄,一直没消。”   “一真没消?”罗文茵吓一跳,踩得这样严重么?   “怎么,你不信?”张子畅幽幽道:“每次脱了罗袜洗脚,见着脚背上的猪蹄,朕便想起你,这些年一直想一直想,不能停止。”   罗文茵:“……”妈呀,听着怎么感觉情绪很复杂?   张子畅说着,突然喊一声道:“林公公!”   殿外的林公公似乎长着顺风耳,马上就应答一声,迅速进殿。   张子畅指挥道:“脱下朕左足的鞋子和罗袜。”   林公公一点不犹豫,一点不疑惑,马上跪地,脱下张子畅左脚的鞋子和袜子。   张子畅当即把左足伸到罗文茵跟前道:“你看!”   罗文茵心内全是问号脸,但还是依言看向张子畅的脚。   张子畅左足脚背上,有一只小小梅花状的东西,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被人踩出来的什么猪蹄,而是像胎记。   张子畅指着梅花胎记道:“茵儿,这只猪蹄,便是你踩出来的。”   罗文茵:“……”   张子畅说着,眉心一蹙,“今儿感觉这只猪蹄有点痛,林公公,拿药油过来!”   林公公马上应了,在袖口一掏,就掏出一瓶手指粗小药油。   张子畅指指罗文茵,“这只猪蹄是茵儿踩出来的,理该茵儿帮我涂药油。”   罗文茵一听,差点跌下椅子,不是吧,让我涂药油?   我,我,我能拒绝么?   张子畅一见罗文茵的神情,不由叹口气道:“算了,让朕痛死吧!”   林公公却是大表心疼,跪地道:“皇上,让奴才帮你涂吧!”   张子畅摇头,“朕就希望茵儿帮朕涂!”   罗文茵大感头痛,终于狠狠心道:“皇上,臣妇是有夫婿的人。”   张子畅耍赖道:“纵然是你夫婿在这边,朕一伸足,他也会马上帮朕涂药油的,你为何就涂不得?”   罗文茵咬咬牙道:“因为男女有别。”   张子畅似乎这才想起这一茬,一下摆手道:“算了,朕好像又不痛了。”   林公公一听,忙帮他套好足袜,收走药油。   张子畅再朝林公公一摆手,“你退下!”   林公公迅速消失。   张子畅突然站起,凑近罗文茵,幽怨问道:“茵儿,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朕么?”   罗文茵见张子畅站着,自己身为臣妇,好像不能坐着,忙也站起来,躬身道:“臣妇惶恐!”   张子畅戏了罗文茵半天,见她依然端着,当下也绷不住了,一伸手,拉住她的手道:“何必一直跟朕见外呢?”   罗文茵一慌,一惊,瞬间又感觉张子畅的气息喷在口鼻间,再要屏呼吸已来不及,当即脸上一热,身子一软,整个人就站不住了。   张子畅却是同时伸出手臂,扶在罗文茵腰上,低头道:“茵儿,你真不知道朕的心思么?”   罗文茵一呛,又呛进张子畅一口气息,当即腰身更软,整个人挂在张子畅手臂上,挣扎无力,心下暗暗叫苦。   张子畅俯身看着手臂上软绵绵的罗文茵,心下大畅,哈哈,茵儿明明也爱慕朕,偏因为身份一直端着。   瞧这情状,可见心底那份爱慕压仰得太厉害了!   朕只轻轻一拉,她就红了脸站不住,整个人软成面条!   罗文茵大急,偏生越是急,身子越是发软,一时没法站起来。   张子畅怜惜,俯头轻语,“茵儿,你不用急,只管软着,一切有朕!”   罗文茵:“……”啊,要命啊!   她恳求道:“皇上,您放下臣妇!”   张子畅听着罗文茵说话带了鼻音,娇得不行,哪里舍得放,当即道:“我一松手,你定会摔在地下。”   罗文茵欲哭无泪,“皇上,你把我放到椅子上即可。”   张子畅继续拒绝,“不,朕就喜欢这样扶着你!一直扶一直扶,扶到天荒地老都可以!”   罗文茵想哭,哽着嗓音道:“皇上,若叫人看见,影响不好。”   张子畅看着罗文茵,听着她这样的嗓音,心摇神动,压着声音道:“茵儿别怕,朕的事,谁敢管?影响好不好的,也是朕说了算。”   罗文茵:救命啊!   似是听到她心内呐喊,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急着,一个女声响了起来。   “皇上好雅兴!”   女声话音一落,林公公的声音惶然道:“皇后娘娘,皇上他……”   挂在张子畅手臂上的罗文茵一听对话,马上奋力想要站起来,皇后娘娘你听我解释,我没有勾引皇上,真的没有!   我这样子挂在他手臂上,是有苦衷的!   啊摔,站不起来,也没法开口解释!   这回死定了! 第30章   皇后赵慧茹近来心绪极不佳,自打太后娘娘病了,宫中风向渐变,甚至有嫔妃都敢托病不到风仪殿请安。   弟弟赵嘉普进宫来,也说道若太后娘娘在世时,未能劝服皇上立她所出的皇子张景瑞为太子,待太后娘娘一去,谁还能劝得皇上?   且这阵皇帝借着太后娘娘病了,心情不佳等,竟是几个月未踏足后宫,致使她这个皇后想使些力气,也无处可使。   再至这个月,赵嘉普进宫又带了新消息,说道朝臣风声也渐变,不再一味劝皇帝立嫡长子为太子,请封太子奏折中,竟出现请封贵妃之子张景昭为太子的言论。   赵慧茹不由心惊,深怕皇帝真会不顾祖制,立了张景昭为太子。   她借着侍疾,在太后娘娘跟前委婉说了朝中风声,太后娘娘只让她稍安勿躁,竟再无其它话。   这么些天,她安插在贵妃娘娘朝霞殿中的宫女又有密报,说皇帝这几个月虽不进后宫,但贵妃娘娘体贴备至,常使宫内最美貌的宫女送汤水到养心殿,更常抄些诗词传递给皇帝,皇帝每每瞧到诗词,也会点评一两句,两人竟似在书信传情,虽不见面,情却烈。   赵慧茹听完沉默良久。   她犹记得清楚,初入王府当张子畅的正妃时,那时两人也柔情缱绻过一段子,不想好景不长,她一怀上皇子,张子畅便纳了罗文秀为侧妃,极尽宠爱。   那时她便在姑母跟前告过状,但姑母笑着说,帝皇家的男人,哪个没有宠妃?今天宠这个了,明天又会宠那个,让她不必放在心上,只要张子畅如常敬重她便好。   她到底吞不下那口气,借着时机想压制罗文秀,不想罗文秀也不是一个吃素的,不单避过她的手脚,还把状告到张子畅那儿了。   张子畅冷落了她半年之后,再次进她房中时,只道:“孤希望王府妻贤子孝,不希望发生鸡飞狗跳之事,若再有下次,孤便不是这样轻轻放下。”   赵慧茹至此知道,自己动不得罗文秀。   此事过后,王府便一片和谐,外人皆道张子畅妻贤妾美子孝。   赵慧茹熬着时光,想把罗文秀熬老,也想把儿子熬大,更想熬到张子畅登基之后,自己得封皇后扬眉吐气之时。   张子畅这个太子之位,是姑母为他谋得的,若他登基,要报答姑母,除了封姑母为皇太后之外,自还会封她为皇后。   只要她当了皇后,儿子到时也会顺理成章得封太子。   但她万万不想到,张子畅登基两年,迟迟不立太子,且更宠爱罗文秀,对后宫新进美人不屑一顾。   罗文秀也三十多岁了,皇帝为什么依然痴迷她呢?这女人有妖术不成?   赵慧茹熬到如今,已是不介意张子畅继续宠爱罗文秀了,但她怕张子畅因着宠爱罗文秀,爱屋及乌,会如风声所传那样,不顾祖制,封了罗文秀之子为太子。   她得赶在太后尚在世之时,为儿子谋得太子位。   或者,她要赶在太后在世时,借太后之手除掉罗文秀及其儿子。   不管想谋那一桩事,到时誓必腥风血雨。   风雨欲来之时,她得藏好心思,继续伪装自己是一个依然想望张子畅真心的蠢皇后。   如今日,宫女密报,说道皇帝在养心殿私宠外臣之妇,她一听,便装做吃醋气恨的神情,匆匆赶到养心殿。   才一进殿,便瞥见皇帝手臂上挂着的女人,却是罗文秀之堂姐罗文茵。   只一瞬间,她心思百转,竟是动了好几个念头。   罗文茵虽是当了祖母的人,但那股子妖媚,不输罗文秀,若是……   是的,若是皇帝喜欢,自己帮着把她弄进宫来,让她和罗文秀争宠去,岂不是于自己有利?   自然,为了防止她和罗文秀反过来联手对付自己,自己少不得先挟制了她的子女。   握着她子女的命在手中,不怕她不听话。   也不怕她不帮着自己弄死罗文秀。   赵慧茹转着念头,一时立在殿内,带着一点调笑口吻道:“臣妾瞧着皇上手臂这个美人,怎么感觉好生眼熟呢?”   张子畅不欲被他人看到罗文茵软绵绵的样子,当即一扶罗文茵的腰,把她搀扶着放到案前椅子上,笑向赵慧茹道:“皇后莫不是年老眼花?竟瞧不出这位是李将军之夫人么?”   赵慧茹成功被张子畅一句年老眼花激起怒气,一股子笑意消失无踪,恼道:“皇上莫不是不记得,臣妾还小皇上一岁,若臣妾年老眼花,哪皇上……”   张子畅“哈哈”一笑道:“皇后就是容易生气,容易生气的人就容易老。”   他们夫妻说话,罗文茵在椅子上终于缓过一口气,身子不再发软,心内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皇后娘娘这不是没当场发火么?皇上不是哄着她说话,转移了注意力么?我得赶紧请个安,马上溜走。   她忙忙站起,朝赵慧茹福下去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赵慧茹依然沉浸在自己“年老眼花“的不良情绪中,见得罗文茵行礼,一时忘了自己适才想好之计,冷淡道:“免了!”   罗文茵又忙解释道:“皇后娘娘,适才臣妇进来给皇上请安,听闻得夫婿八年不归,应当已亡,一时伤心过度,身子发软,头发晕,差点摔在地下,亏得皇上伸手扶了一把。待见皇后娘娘来了,那股炫晕竟没过去,不及和皇后娘娘见礼,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怪罪!”   这番鬼话骗谁呢?赵慧茹冷淡点头道:“原来是炫晕啊,本宫还以为……”   她说着,话头一转,叹息道:“可怜李将军那般英武,竟已亡了。将军夫人请节哀!”   罗文茵忙做伤心状道:“他就这样抛下我们一府的人,如今我们孤儿寡母的……”   呼,装可怜博可怜,希望这位皇后娘娘赶紧忘记刚才看见的场景,放我走!   张子畅却是道:“将军夫人节哀,朕会追封将军为英武将军,荫封其子。”   罗文茵赶紧抹眼角谢恩,做一个未亡人的伤心状,又道:“臣妇这般情状,怕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之兴,这厢向皇上和皇后娘娘告退!”   她话音一落,帝后却是齐齐道:“且慢!”   罗文茵恭谨道:“不知道皇上和皇后还有何吩咐?”   张子畅道:“李将军既为国而亡,朕当下旨让礼部助着你为其办丧事,只到底已过去八年,你们府也不必守足三年孝,只守三个月足矣,如此才不耽搁子女婚事和前途。”   罗文茵一听,忙谢恩道:“臣妇谢皇上体恤!”   张子畅说着,转向赵慧茹问道:“皇后有何话要吩咐她?”   赵慧茹笑笑道:“皇上今年不是发了好几道诏令,令夫婿已亡,年未满三十八岁妇女再择婿而嫁么?我记得将军夫人才三十五岁罢?不知道将军夫人办完将军的丧事后,想嫁哪个?”   罗文茵一听,心内狂吐槽,半晌道:“禀皇上和皇后娘娘,臣妇已是当了祖母的人,无心再嫁,还请皇上开恩,让臣妇在府中好好养老!”   张子畅蹙一下眉道:“将军夫人此言差矣,将军为国而亡,朕岂能让夫人孤独终老?那样便对不住将军在天之灵了。将军夫人不必再说,朕自会为夫人留意合适人选。”   罗文茵:“……”想掐死他怎么办?   赵慧茹突然状似开玩笑道:“将军夫人若不欲随意嫁人,哪可愿进宫?”   罗文茵呆了一呆道:“皇后娘娘折煞臣妇了,臣妇手笨嘴笨,哪堪进宫陪伴娘娘?且府中儿孙众多,刻刻离不得臣妇。”   张子畅听得赵慧茹突然询问罗文茵愿意不愿意进宫,已是竖起耳朵细听,待听得罗文茵拒绝的话,心下道:嗯,若要进宫,自然是陪伴朕,哪可能去陪皇后?   正说着,外间杨公公报进来道:“皇上,安王带同安王妃进宫求见!”   张子畅点头道:“宣!”   罗文茵听得安王和安王妃来了,稍稍松口气,好了,安王夫妇来了,自己相见毕,马上就能告退了。   安王和安王妃一进殿,拜见帝后毕,便看向罗文茵道:“将军夫人也进宫了,可巧,待会儿正好一同出宫。”   罗文茵这阵见多了美男子,待见安王是一个圆润的胖子,稍稍一愣后,这才过去相见。   安王这会正和张子畅道:“我听闻母后病体稍愈,略见精神,便领了王妃进宫,想给母后请安!”   张子畅点头道:“母后正念叨你们呢!妙儿在母后身边侍疾,现母后身子既安,你们这厢进来,且领了妙儿回府。”   安王恭谨道:“遵命!”   他们嘴里的妙儿,却是安王女儿张妙郡主。   安王心里忖度着,现时宫中风向未明,皇后一党不知道能不能坐稳位置,贵妃也不知道能不能上位?女儿再待在太后身边确实不适宜。   罗文茵见他们说话,正想候个空当告辞,才要开口,就见杨公公又报进来道:“皇上,飞尘子道长来了!”   “灏然这混蛋,十年不见,舍得来见朕了?”张子畅嘴里骂了一句。   罗文茵:不是吧?白马观的飞尘子道长也进宫?   一听飞尘子、灏然的名字,不单皇后赵慧茹,就是安王夫妃,也是齐齐一惊。   飞尘子道长原姓赵,是世家大族子弟,他的父亲,是当今太后娘娘的疏房堂弟。   他跟皇后赵慧茹论起来,要算是同族堂姐弟。   至于安王和安王妃,却是因十几年前在飞尘子手上吃过亏,一听他的名字就头痛。   飞尘子少年时仗着父兄在太后跟前说得上话,到处捣蛋,皇亲国戚里,在他手中吃过亏的并不少。   这些年过去了,安王倒还好,对当年吃亏之事已不大放在心上,但安王妃就不同了,她一听飞尘子还没死,那股恨意马上就涌上来了。   当年她二哥身体抱恙,四处求医,一时难以痊愈,不知因何,信了飞尘子的鬼话,吃了他的丹丸,结果不几日就七窍流血而亡。   那时她家人要去找飞尘子理论,一到赵府,却适逢飞尘子在府中炼丹炸了丹炉,死了几个家丁,赵父正处罚飞尘子,当众打了一顿之外,又关进了暗房。   待得飞尘子禁足期过了,她二哥的死竟也没人再提起。   但她一直记着呢!   杀兄之仇,总有一天要报的。   一时殿前人影一闪,飞尘子已踏进殿来,一见着皇帝就双手合什行个礼道:“皇上安好!”   张子畅一下摆手道:“什么安好?哪如你当道士安好?你且说说,这十年离京,到底干了什么事?好端端怎么当起道士来?”   飞尘子直起身子道:“说来话长!”   “你且长话短说。”张子畅挑眉。   飞尘子道长笑一笑道:“且待老道见过皇后娘娘。”   他说着,过去跟赵慧茹行礼。   赵慧茹一见他,却是叹了口气道:“你十年不归,你兄长以为你出了事,在家中几乎哭瞎了眼,你倒好,竟当起道士来了?”   飞尘子道长一进殿,安王妃的视线就一直冷冷定在他身上,这会突然指着他腰间的荷包道:“这荷包……”   飞尘子用手爱怜抚一下荷包道:“这荷包是老道拣的?”   安王妃当即不客气道:“这荷包分明是方侍郎夫人的荷包,我上回在慈云庙桃花坡,见她拿出来过。你莫不是偷了她的荷包?”   飞尘子听着安王妃的指责,斜睥她一眼道:“胡说!这荷包是老道在壁画室拣的,跟侍郎夫人有什么关系?”   安王妃冷笑道:“当时将军夫人也在侧,还分辨了出来,说这荷包是贵妃娘娘所绣。将军夫人,你过来认认,是不是当日侍郎夫人那只荷包?”   罗文茵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啊,不要啊,这只该死的荷包又要给我惹祸了么?   她还没开口,殿外脚步声响,杨公公进来禀道:“皇上,贵妃娘娘到!”   罗文茵:好了,贵妃到了,这只荷包,这只荷包……   该死的,我如果拿当时搪塞张姨娘那番话来解释荷包之事,殿内这些人会相信么?   啊啊,我当时为什么要说荷包是贵妃娘娘绣的?   下一刻,罗文秀进了殿,她恰好听得安王妃的话,视线也定到飞尘子腰间的荷包上,脱口道:“这只荷包好生眼熟,竟似在那儿见过一样?”   安王妃便道:“贵妃娘娘莫非忘了,这只荷包是你绣的呀?”   赵慧茹突然开口道:“本宫倒不知,原来贵妃娘娘绣过荷包送灏然,怪道你进了王府当侧妃后,灏然就性情大变,至十年前又离了京,如今还当起道士,想来情伤颇重!”   众人:……   罗文茵:好了,我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第31章   张子畅脸色乍然一变,贵妃送荷包给赵灏然这件事真假且莫说,但皇后这样不顾大体,当众捅出来,其行径实在像乡野村妇,越活越回去了。   这个皇后,不废不行了!   张子畅脸色阴沉,看向罗文秀,等着她解释。   安王则是惊呆了,皇后脑壳子莫非有病?当众说贵妃送荷包给赵灏然,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这不是说皇上头戴绿帽吗?哪个男人能容忍这样的话?若事情是真的,知道这件事的人,以后还能出现在皇上面前吗?   安王妃一样惊呆了,不是吧?自己是对赵灏然有意见,见他佩着方侍郎夫人的荷包,不管来路如何,是一定要扯一下,安赵灏然一个偷荷包的罪名,给赵灏然找一点不痛快。至于说那荷包是贵妃娘娘所绣,目的是为了证实事件,并不是要指证贵妃娘娘送赵灏然荷包。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罗文茵则恨不得自己变成透明人,谁也看不见她,她就不用想着待会又要为荷包之事绞尽脑汁。   赵慧茹不知道自己的行径在皇帝眼里落了下乘,心里犹自弹算着,凭一己言论自不能坐实贵妃和赵灏然之事,但自己不过想引贵妃慌乱,在皇帝跟前说些错话,引些猜疑,怀疑的种子一旦在皇帝心里生长,不管真相如何,皇帝都不会马上封贵妃之子为太子。   这么一点时间,正好给自己喘息,让自己能够更好的谋划某些事。   再一个,贵妃突然被诬蔑和赵灏然,心下定然愤怒,过后再被人一撩拨,说不定就不会像之前那样一直静守朝霞殿,而会选择对自己出手。   只要贵妃出手,自己那些计策才有可行之处。   也只有贵妃出手,自己身为皇后,才能借用太后之手,一举歼灭贵妃一族。   众人心思这么一转,却听飞尘子道长开口道:“皇后娘娘,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赵慧茹近年来确实怕别人说她老,今天张子畅冲口说她年老眼花,现在赵灏然又说她老糊涂了,这一番负面情绪突然爆发了,冷笑道:“怎么,做的好事不敢承认?却想指证本宫老糊涂说错话?本宫有没有说错话这个暂且不提,但安王妃说那只荷包是贵妃娘娘所绣,而你实实在在佩在腰上,这个没错吧?”   飞尘子摇摇头,叹息道:“老道又不傻,若真得了贵妃娘娘所绣的荷包,真个和贵妃娘娘有什么,哪会这样明目张胆把荷包挂在腰上进宫?不怕皇上砍老道脑袋吗?”   赵慧茹反驳道:“若是别人,那自然不会把荷包挂在腰上,但是你么,那就难说。谁不知道你最爱干荒唐事?越荒唐你越来劲!”   飞尘子正要再反驳,却听罗文秀懒懒道:“好了,你们不用争了。本宫刺绣功夫极差,从来没绣过荷包,当年在家中学刺绣时,顶多也就绣绣帕子。”   赵慧茹一下冷笑道:“适才安王妃可是说了,将军夫人认了出来,说这只荷包正是你所绣。到你这儿,你又不认,难道是将军夫人拿你当筏子撒下弥天大谎?将军夫人何苦如此?”   罗文秀惊讶看向罗文茵。   罗文茵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只得硬着头皮讪笑道:“这件事,其实是我的错,这只荷包……”   赵慧茹闻言,一下打断她的话道:“将军夫人,听你这话音,莫非想替贵妃娘娘揽下这件事,说这只荷包,其实是你绣的?也是你送给灏然的?你家夫婿的丧事还没办,你若揽下这件事,怕是要声名扫地,不利儿女婚事前途了。”   罗文茵长长叹息一声道:“皇后娘娘,你说对了一半,后一半没说对。”   算了,我还是承认这只荷包是我所绣,待会跟道士讨要回来,当场销毁,以后再不须为它费脑汁了。   罗文茵顿一顿道:“这只荷包,确实是我所绣,当年绣了这只荷包,并没有送给谁,而是丢失了。”   她见安王妃想说话,便赶在安王妃开口之前,紧接着道:“上回在慈云庙桃花坡,我见方侍郎夫人拿出荷包给安王妃分辨,安王妃说荷包眼熟,瞧着是罗家姑娘手艺,我一眼看过去,便知道荷包是我丢失那一只。”   “只是我和方家一向有旧仇,莫名其妙的,我的荷包却落在方侍郎夫人手上,那时脑子一糊涂,就不想承认荷包是我丢失的,也不想跟方家扯上一星半点关系,当即随口说荷包是贵妃娘娘所绣,想着如此说,再没有人追究这件事,方侍郎夫人也会好好藏起荷包,这件事就过去了。”   “但我实在没料到,方侍郎夫人并没有珍惜这只荷包,又将它弄丢了,落在飞尘子道长手上。”   “好了,我说完了。”   罗文茵吁口气,我承认荷包是我所绣的,接着你们爱咋编排就咋编排。   我脸皮厚,不会寻死的。   但想来原主极可能因为这些那些原因,脸皮不够厚,结果愁死了。   罗文秀听完罗文茵的话,却是帮着总结道:“将军夫人的意思是,这只荷包是她绣的,当年丢失了,落到方侍郎夫人手中,方侍郎夫人又弄丢了,落到飞尘子道长手中。”   张子畅一听,脸色稍缓,点头道:“如此,事情就清楚了。”   赵慧茹和安王妃听着这话,却又不甘心了。   什么,闹半天下来,就凭罗文茵片面之词,这件事就结了?   赵慧茹:没有泼贵妃一身污水,还显得本宫空口说白话惹人嫌,在皇上跟前丢了人。不,不能就这样算了!   安王妃:我是想安赵灏然一个偷方侍郎夫人荷包之罪,闹半天怎么就说事情清楚了?这让皇上听着,不是说我空口白牙诬陷赵灏然么?   赵慧茹率先开口道:“皇上明鉴,将军夫人明显是帮着贵妃揽下这件事,她说荷包是她所绣,证据何在?这明明是片面之词,是为了帮贵妃开脱之语。”   罗文秀听见皇后的话,当即也道:“皇上,皇后娘娘一意要诬陷我,这件事还是查清楚比较好,若不然,一身污水,以后如何安生?”   “恰好当年教导我们刺绣功夫的钟嬷嬷,现今正是宫内尚绣局的掌针嬷嬷,皇上不若宣她过来一辨,她慧眼,看见这只荷包,料着能说出道道,认出荷包到底是本宫所绣,还是将军夫人所绣。”   张子畅闻言,便吩咐杨公公道:“传尚绣局掌针钟嬷嬷!”   杨公公马上出殿,喊了小太监去传钟嬷嬷。   不过一刻钟,钟嬷嬷就来了。   钟嬷嬷拜见帝后及众人毕,便过去看飞尘子腰间的荷包,伸手道:“道长可否摘下让我一观?”   飞尘子不情不愿摘下荷包,搁在钟嬷嬷手上。   钟嬷嬷对着光线细看荷包用料配色并针脚等,眯一眯眼道:“这只荷包的用料是江南织造局特制的丝线片珠并五彩绸,因材料珍贵且不易得,也不便大量生产,当时也就宫中并罗府得了这种料,又因做衣裳太过华丽浮夸,最后罗府分给姑娘们,让姑娘们用来做些荷包并小物事。”   “这只荷包的配色可是独一无二,没错儿,正是我当年帮着将军夫人一起配的色。还有这针脚手法,也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也只有将军夫人才会绣。至于贵妃娘娘,当时不擅刺绣,只爱琴棋书画,这荷包,她绣不出来。”   罗文秀听完,拍手道:“皇后娘娘,这回没话说了罢?”   罗文茵当即吁口气,正想过去从钟嬷嬷手中拿回那只到处惹祸的荷包,不想飞尘子道长的手比她更快,已是从钟嬷嬷手中夺走荷包了。   罗文茵大急,伸手过去道:“道长,这只荷包是我的,还我罢!”   飞尘子道长道:“你说它是你的,它就是你的?老道进宫时,好好佩着荷包,结果出宫时,就要空着腰?”   罗文茵抚额,小声道:“道长,这只荷包不吉祥,到处惹祸,还我罢!你想要荷包,我让府中刺绣娘子给你绣十只八只也行。”   飞尘子一转身子,不知道把荷包藏向身上何处,手中已空空,展开双臂道:“荷包已丢失,莫问老道讨要了。”   罗文茵:老道,你还能再无赖一点吗?   这个时候,贵妃却转向张子畅,带着娇嗔道:“皇上,臣妾被这样冤枉……”   张子畅便转向赵慧茹,想要申斥几句,却听赵慧茹道:“钟嬷嬷到底也是江南人,又是罗府举荐进宫的,自是帮着贵妃娘娘和将军夫人。不若宣方侍郎及其夫人进宫分辨此事?且得问问方侍郎夫人,在何时何地拣到荷包,又于何时何地丢失?她的说辞若和将军夫人的说辞对得上,本宫便无话可说。”   安王妃则是突然想起来,昨天下午听到一件新鲜出炉的八卦,道是方侍郎带着夫人及其姑娘到白马观上香,结果在观内壁画室之内和一个道士纠缠起来,此事被方侍郎夫人撞破,闹得沸沸扬扬。   如今想起来,方侍郎纠缠之道士,十有八九是赵灏然。   至于那只荷包……   难道是方侍郎从其夫人那儿偷到手,然后送给飞尘子?   好像又说不通。难道要大胆猜测,其实是飞尘子偷方侍郎夫人,方侍郎夫人赠送他荷包?   是方侍郎捉到现场,不知因何,反转成是其夫人捉到现场?   不管如何,有赵灏然这个祸害参加的事件,事情就不简单。   罗文茵:什么,还要宣方侍郎及其夫人进宫?他们一进宫,在皇帝和皇后威压下,这么一对质,这只荷包……   啊啊啊,难道今儿不单要承认荷包是我所绣,还要承认荷包是我送给方侍郎的?   我的脸呢,要往哪儿搁? 第32章   罗文茵甚至能感觉自己的脸都痛了。   她正等着张子畅开口宣方侍郎及其夫人进宫,不想等了一会没有听见张子畅说话。   张子畅脸色一沉,所有笑意全消,手里端着的杯子掼在案几上,发出“咚”一声响。   一殿皆静,众人全失了语似的,再不敢开口说话。   罗文茵:咦咦,皇帝发威了?   张子畅先指着钟嬷嬷道:“你且退下!”   钟嬷嬷二话不敢说,恭谨行一个礼,忙忙退下了。   张子畅这才看向赵慧茹,用手指着她道:“皇后,你真是不惜手段要撕破皇家颜面呢!一个破荷包,你就能扯出一堆子虚乌有之事,硬要诬陷贵妃行为不端。你不给朕硬冠上一顶绿帽子就不甘心是不是?”   “贵妃十五岁进王府当侧妃,朕宠了她这么多年,她刺绣功夫如何,朕会不知道?她若能绣出那样精致的荷包,朕身上不早挂满她所绣的荷包了?”   “朕愿意让贵妃与你对质,也愿意传召钟嬷嬷过来分辨荷包,不过是不想撕破夫妻情面,想让你一番混话开头,未了有个台阶下,好好收场,结果你在宫中闹得不够,还想扯宫外的人进来淌这趟混水?”   “从前你也算贤惠,尚算识大体,朕也敬你几分,但你瞧瞧你现在做的什么事,说的什么话?”   赵慧茹被这样当众痛骂,一下白了脸色,跪到地下道:“皇上息怒!臣妾虽有妄度之罪,但也是为皇上着想,怕皇上被贵妃欺瞒。”   张子畅更怒了,斥道:“一派胡言!明明一心想让贵妃难堪,要给贵妃泼脏水,却说什么是为朕着想?朕又不是老糊涂,还能让贵妃欺瞒了却浑然不知,只等着你来揭破么?”   赵慧茹脸如死灰,叩头道:“皇上分明偏向贵妃,臣妾还有什么好说?”   “还嘴硬?”张子畅怒喝道:“你若安安份份,朕该你的,自然不会缺了你,你若还是这般,休怪朕无情!”   赵慧茹有些绝望,噙了泪抬头道:“皇上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可怜臣妾还一片痴心,等着皇上垂怜。”   诬陷贵妃不成功,只能打痴情牌了。   张子畅指向殿外道:“滚!”   赵慧茹只觉颜面尽失,缓缓站了起来,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挺直腰身走出殿去。   皇后刚才还威风八面,占尽上风,下一刻就被骂得花容失色,毫无颜面出殿。   众人噤若寒蝉,一声儿不敢吭,怕那股火烧到自己身上。   罗文茵更是恨不得自己是透明人。   罗文秀心内痛快,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只默默站着。   就在众人以为张子畅骂走皇后,这厢该安慰贵妃了,不想张子畅再次开口,却是骂罗文秀的。   “贵妃,今儿皇后想诬陷你,你只须令人从殿内拿出你曾给朕绣的丑荷包,跟将军夫人所绣的荷包搁一起,让人两相对比,便足以证明自己清白了,你偏不,由着皇后这样质问那般质问,在朕跟前装可怜装无辜,想激得朕怒火升腾处罚皇后,你其心也可诛。”   罗文秀大惊,忙跪下道:“皇上,臣妾一向蠢笨,一时之间就由皇后牵着鼻子走了,却想不到还能拿殿内荷包来比较之事。”   张子畅冷笑一声道:“是不想,还是想不到,这个你自己心中有数。”   罗文秀不由珠泪滚滚,哽咽道:“臣妾这些年得皇上宠爱,心里眼里只有皇上,被皇后娘娘如此一诬陷,怕皇上真的误会,心下自是慌了,哪顾得多想?”   众人看着她哭成这样,一时都心软,暗暗道:莫非真是一时想不到?   张子畅同样指向殿外道:“滚!”   罗文秀站起来,掩着脸,哭着走了。   张子畅接着看向安王夫妇。   安王结结巴巴道:“皇上,臣弟这番进宫,本是要探望母后的,现天色不早了,容臣弟带同妻子,过去给母后请安!”   张子畅不答安王的话,只看向安王妃,指着她道:“你当朕这个养心殿是什么地方呢?是你随意说话,暗打算盘的地方么?”   安王妃吓得跪下了,不敢为自己分辩,只一味叩头道:“皇上饶恕臣妇!”   安王也跟着跪下,为安王妃求情道:“臣妻愚笨,臣弟回府,定狠狠教训。”   张子畅“哼”一声道:“看在你们女儿近段时间在宫中服侍母后的份上,这厢且饶了你们,滚!”   待安王夫妇也滚了之后,殿内便只剩下罗文茵和飞尘子了。   罗文茵终是见识到天家之威,这会儿感觉到后背发寒,心下回忆:我有说错什么吗?有做错什么吗?等会将如何骂我?不管如何骂,只要一声滚字,我就可以好好滚回府,不用在这儿担惊受怕了。   张子畅且不看她,只看向飞尘子。   飞尘子不惧张子畅的威压,静静站着。   张子畅在案上拿起杯,自己斟一杯茶喝了,这才朝向飞尘子道:“你今儿进宫,本是给母后诊脉治病的,且说说母后如何了?”   飞尘子答道:“太后双腿肿胀,刺针不能恢复其状,再加久卧,气血已虚,难以恢复了。”   张子畅叹口气道:“你且说实话!”   飞尘子也不避罗文茵,实话道:“太后只有半年寿命了,皇上当心中有数。”   张子畅听完,默默无语良久。   飞尘子安慰一句道:“太后娘娘也算高寿,该享的福也享了,皇上不必太过伤心。”   张子畅长长叹了口气,朝飞尘子挥了挥手。   待飞尘子要走,张子畅突然又喊住道:“荷包拿来!”   飞尘子一捂袖口道:“皇上,这是我的。”   张子畅脸一扳道:“拿来!”   飞尘子磨蹭一下,到底不敢违抗,只得把荷包摸出来,送到张子畅案前。   也罢,没了这只荷包,异日老道再给将军夫人弄几瓶百花蜜,不怕将军夫人不帮着再绣一只。   至于这一只么,其实有些旧,有些残了,皇上喜欢,老道不必跟他争。   有将军夫人,还怕没好看的荷包么?   张子畅看了看案上的荷包,朝罗文茵道:“不是想要回荷包么?”   罗文茵惊喜,啊啊,皇帝要把荷包还我?   也是,皇帝什么宝贝没见过,怎么会稀罕一个破荷包?   她疾步上前,伸手拿起荷包,福下去道:“谢谢皇上!”   太令人感激涕零了!   这只到处惹祸的魔鬼荷包,终于回到我的手中了。   待会儿回府,得马上烧了它,再不能留着。   飞尘子本来要告辞出殿,眼见张子畅并不是自己想要荷包,而是把荷包还给罗文茵,突然停步,回身走到罗文茵跟前道:“将军夫人,老道昨儿帮了你那么大的忙,值当你一只荷包罢?”   罗文茵:啊,什么意思?又想讨走这只荷包?   张子畅已开口问道:“灏然帮了茵儿什么忙?”   飞尘子笑着指向罗文茵道:“你问她。”   罗文茵深吸一口气,昨天的事怎么好意思到处说?她支唔道:“却是府中二儿子飞墨得了咳疾,一直未能止咳,因上白马观跟道长求了一瓶止咳膏。”   张子畅看罗文茵神色,虽知对方没有说真话,但也不打算追根问底,只一伸手道:“荷包!”   罗文茵愕然,只好又把荷包呈上。   张子畅把荷包纳入怀中,看向飞尘子道:“这只荷包是朕的了。”   飞尘子:“……”   罗文茵:“……”   飞尘子无奈,只好一拂袖道:“老道告辞!”   待飞尘子出殿,罗文茵便眼巴巴看向张子畅,该把那只荷包还我了罢?   张子畅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笑一笑道:“你保不住这只荷包,不是被别人得了,就得烧了,还是放在朕这儿罢!”   罗文茵不敢强讨,只好叹息一声,福一下去道:“臣妇告退!”   张子畅却是喊住她道:“茵儿,你陪朕再坐一坐!”   他说着,站起来坐到另一侧茶几上,伸食指揉了揉头,脸上现出倦意。   罗文茵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覆盖在脸上,其中一只一动一动,揉着太阳穴,不由看住了。   “过来!”张子畅又喊一声,示意罗文茵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罗文茵只好过去坐下,眼看张子畅半闭着眼睛,依然在揉头,静默一会,便提起茶壶,给张子畅倒了一杯茶,柔声道:“皇上喝一杯茶!”   “嗯!”张子畅睁开眼睛,接过罗文茵手中的茶,轻呷一口道:“朕今儿听闻你进宫,便满心欢喜等着你过来陪朕坐一坐,不想又被这些事扰了心。”   罗文茵不知道说什么好,见杨公公进来扇炉子,净茶具,很快又退出去,便提起茶炉的水,学着张子畅适才泡茶的手势,另泡一杯茶给张子畅。   张子畅见她不插嘴,不抱怨,不讨好,不迎合,不惴度,只是静静泡茶,一时赏心悦目,因为皇后和贵妃争斗所带来的烦心感觉,瞬间消散。   两人静静对坐喝茶,一时殿内气氛极其静谧安好。   张子畅有些留恋此刻的时光,昨儿至今儿朝中休沐,百官自带着妻儿游玩拜佛诸事,他这个皇帝却命苦,只能留在殿内批折子。   还是听得贵妃召了罗文茵进宫,心头才雀跃了起来。   可怜他得了江山,至今却还没得到心爱的女人。   要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得到罗文茵呢?   他想着心事,视线却一直定在罗文茵脸上,眼神灼灼。   罗文茵被他看得低了头,心下忖度时辰不早了,便站起来告辞。   张子畅这会不再出言挽留,只待罗文茵要走出殿门口,突然问道:“茵儿,你真个不记得江南初遇之事么?”   罗文茵一惊,他怎么知道我不记得?   她回头一笑,声音婉转,“皇上不是给臣妇看过大猪蹄子么?想忘也忘不了。”   张子畅被她临去秋波这一转,又弄得差点失了魂。 第33章   罗文茵一进宫,李汝定便喊来李管家,问道:“你们主母,最近可有进你们主君的书房?”   李管家答道:“二老爷,主君八年不归,全府仗着主母打理府务,处置各事,应酬各府夫人姑娘,从早忙到晚,哪有空进什么书房?”   李汝定略有点失望,大哥以前除了练武厅,就最喜欢待在书房,书房内自收藏了许多兵书并一些心爱物事,大嫂若还思念大哥,总归会进去书房瞧一瞧,摸一摸,回忆一番旧事,可她不进去……   李汝定不甘心,再询问道:“这几年一次也没进去么?”   李管家回忆一下道:“去年底进去一次,好像是为了寻什么条幅送给蒋大人。”   他说着,忙又补充道:“主母虽极少进书房,但命下人常时打扫,四节也开窗透气,夏时也一样搬书晒书,整理一番。”   李汝定轻叹一口气,大哥再不回来,只怕李府留不住大嫂了。   大嫂纵是当了祖母的人,但那相貌和气度,实在是……   不说皇帝颁了什么未满三十八岁须再嫁的诏令,就算不颁这个诏令,那些记挂大嫂的人,也是坐不住。   但是堂堂李府,竟然留不住大嫂,由得她再嫁,传出去实在是京城大笑话,也有辱李府祖先,更对不起大哥在天之灵。   他总归要跟大嫂说说这些道理,也总归要想法让大嫂留在李府养老,提携儿孙。   挥退了管家,李汝定又踱步去练武厅。   一进练武厅,却听得一片喝采声,原来是崔元舟在厅内舞枪,李飞墨坐在旁边椅子上,一边咳嗽一边鼓掌。   几个小厮也凑趣跟着喝采。   崔元舟一套枪法舞完,收枪朝李飞墨道:“我记得你爹爹以前也教过你们舞枪,莫非全忘了?”   李飞墨沮丧道:“爹爹教导舞枪时,我那时还不足十岁,一套枪法没有练全,待他一出战,府中没有人监督,哪还练什么枪?这些年全搁下了。崔舅舅,你教教我枪法好么?”   李汝定听得崔元舟在怂恿李飞墨学枪,一下气恼,上前道:“墨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练武这种事,是要从小练起的,你现筋骨已硬,身子又弱,搁这当下来练武,有什么出息?好好读你的书,谋个出路是正经。”   李飞墨见李汝定来了,忙站起来行礼,又道:“叔叔,我也就随口一说,崔舅舅指不定也不肯教我呢!”   崔元舟一笑,不在这件事上多说,只道:“你先养好咳疾吧!瞧你咳成这样,不管是想练武,还是读书,皆不成的。”   李汝定便问李飞墨道:“你母亲昨儿在白马观求来的止咳膏,你服用了没有?也是没效果么?”   李飞墨答道:“昨晚就服了一次,早起又服一次,咳了许多痰出来,喉咙也没那么疼了,感觉好些了。若不然,也不敢跑到练武厅这儿。”   李汝定皱眉看看他脸色,摇头道:“一张脸全黄了,你小心吹了风又咳得更厉害,赶紧回房罢!”   李飞墨有些怕这位叔叔的,当下一听,带着小厮们一溜烟跑了。   李汝定看着李飞墨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李府这些儿女们中,老大李飞白虽娶妻生子了,可性格不够决断果敢,压制不住府内众人,老二李飞墨又这个飞扬性子,底下几个更不用说。   大侄女李飞凤倒是稳重,可又是女儿身。   大嫂的处境殊是不易。   崔元舟在他身后道:“怎么,住了一晚下来,是不是觉着,李府缺少一个男主人,处处不易?”   李汝定冷笑道:“再不易,也跟你无关,这是我们李家的事。”   崔元舟道:“这就要看表妹自己的意思了,你做主不来她的事。”   李汝定冷哼道:“大嫂也不是那等眼界浅的人,她自会顾着李府,会顾着大局。”   “正是要顾着大局,顾着儿女,才需要找一个人来保护李府众人。”崔元舟笑一笑道:“若真要找一个人,你不觉得,我比谁都合适么?”   李汝定拂袖,两人不欢而散。   近午,罗文茵才回到府中。   她一进府,李汝定和崔元舟已闻声而至,一起来相迎。   罗文茵且顾不得换衣裳,先到会客厅中,喝了一口茶,这才简略说了进宫诸过程,除去荷包一些细节及和皇帝相处一些闲话没有说及之外,其它基本说了。   李汝定一听皇后和贵妃在皇帝跟前争斗,安王妃也涉及其中,不由喃喃道:“真是一摊浑水。”   待听得飞尘子言道太后寿元只余下半年,不单李汝定吓一跳,崔元舟一样吓一大跳。   此事实在太过重要了。   赵太后不是皇帝生母,这个人人皆知。   但赵太后对皇帝有抚养之恩,这个也是人人皆知的。   皇帝登基以来,事母至孝,对赵家一族也极尽厚待。   无奈皇后弟兄们贪心太过,总有出格之处。   现太后在世,赵家一族自还横行京城,在朝内为官的,也依然坐稳了官位。   若太后一去,只怕京城要变天。   朝局变化,总要涉及各府兴衰。   且太子之位未决,皇后和贵妃之争也未决高下,到时……   三人齐齐思量。   罗文茵道:“我只想明哲保身。”   李汝定和崔元舟齐齐道:“贵妃在位,这个由不得你。”   罗文茵发愁道:“哪怎么办?一府大大小小,我只想保他们平安。”   李汝定不语。   崔元舟看一眼厅外,压低声音道:“若要一府平安,只能希望贵妃娘娘上位,所育的皇子被立为太子了。”   李汝定斟酌言词道:“如今形势如此,只能谨慎再谨慎,且看定了再说。”   罗文茵说完这些,看李汝定一眼,又道:“皇上道将军八年不归,应不能生还了,想下旨令礼部协助着李府办了将军的丧事。”   李汝定一听,一下跳起来道:“没有确凿消息之前,我不同意办丧事。”   罗文茵静静看着他,隔一会道:“那得进宫跟皇上说,若不然,旨意就要下来了。”   李汝定坐回椅子上,用手捶一下胸口道:“明儿早朝后,我会另外求见皇上说及此事。”   “另外,鸿胪寺卿杨世浩跟使者出使南姜国,近日将回京。因大哥失踪的地点近着南姜国地界,杨世浩出使南姜国时,我便请求他跟南姜国的国主说一声,派人在周边打探一番,此番杨世浩回京,没准有一些消息呢!”   罗文茵倒是知道鸿胪寺是接待各国使者,建立邦交诸事的一个部门,鸿胪寺卿是这个部门的最高长官。   崔元舟听得李汝定的话,倒也沉默了。   杨世浩通几国语言,能言善道,他出使南姜国,没准真能打探到消息也未定。   不管如何,且等杨世浩回来,见一面说说情况再论了。   李汝定又朝罗文茵道:“杨世浩在信中跟我说,这番回国,还接了他妹妹一同回,说是他妹妹思国,南姜国的国君充她随杨世浩回来小住一段时间。”   罗文茵还没反应,便听崔元舟兴奋道:“表妹,佩君从前和你最要好,自打嫁到南姜国,为着避嫌,你们也多年没通音讯了罢?这番她回国,须得一道见见,想当年,我们三人一起……”   罗文茵惊讶,原来除了程慕雪,自己还有别的闺中密友。   她忙询问系统道:佩君是什么来路?   系统答道:“杨佩君是你闺中密友,你少女时在闺中和她换了手帕,私底下亲密如姐妹。自打她嫁到南姜国为国君夫人,因南姜国国情不稳,为了避嫌,她便不再和你书信来往。”   “杨佩君父亲原是鸿胪寺卿,通六国语言,和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有交情,他过世后,由他儿子杨世浩任了鸿胪寺卿之位。杨世浩有其父之风,也喜结交朋友,通几国语言,常跟随使者出使各国。”   “这番杨世浩带同妹妹杨佩君回国,可能另有隐情。”   罗文茵听完系统的话,这才接上了崔元舟的话道:“我也多年不见佩君了,没想到有再见的一日。”   三人又说几句,听得厅外有脚步声,便止了话。   却是厨娘来请示,午饭要摆在何处。   罗文茵吩咐道:“摆在大厅罢!”   她吩咐完,站起来道:“我去换身衣裳!”   待得回房换了衣裳,洗了脸,罗文茵只觉困倦,怎么也撑不住,倒到床上就睡着了。   吴妈妈和田妈妈见她睡着,不忍叫醒,忙去禀了李飞白,让李飞白陪着李汝定和崔元舟吃饭。   罗文茵睡至傍晚才醒来。   丫头婆子见她醒了,忙服侍她洗漱。   吴妈妈和田妈妈又先端了参汤来给她喝下,另有厨娘忙送了饭菜过来。   罗文茵没有胃口,略吃一些就推了碗筷。   吴妈妈苦劝道:“老夫人,你得多吃些,吃这么少怎么应付得那么多事?”   罗文茵摇头道:“这会却是吃不下了,待晚间想吃,再传饭菜罢!”   她如此说,吴妈妈只得令人撤了饭菜。   罗文茵另问道:“二老爷和崔将军还在府中吗?”   吴妈妈答道:“二老爷回府了,崔将军尚在咱们府中。”   一时又有婆子媳妇积压了一些事儿要等罗文茵决断,因候在帘外等传唤。   罗文茵听得动静,喊道:“进来罢!”   待得诸人进房,罗文茵把紧急些的处理了,余者也没了精神,吩咐道:“明儿再说罢!”   等人散了,吴妈妈又有一事禀报,上前道:“老夫人,今早我叫人去探听叶正毅家事,傍晚时听到禀报,说是叶正毅家里情况有些复杂,并不如雪青说的那般好。另一个,还打探了出来,叶正毅不单买通了雪青,还买通了咱们府两个婆子。这一年的书信,先交与婆子,由婆子交给雪青,递在大姑娘手中。”   罗文茵听得大怒道:“这不是小人心术么?凤儿怎么会看上这等人?鬼迷心窍了。”   吴妈妈道:“且待明儿,再着人详细打探一番,务要起底叶正毅家里所有事,桩桩件件摆到大姑娘跟前,叫她自己看看。”   罗文茵道:“自当如此。对了,那个雪青呢?我今早起来忙着进宫,也顾不上问及她。”   吴妈妈道:“我令她跟大姑娘告病,待在房中不许出门,另叫婆子看住了她,只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处罚她。”   罗文茵点头,还没说话,外间突然一片吵嚷声,一个婆子白着脸揭帘进来道:“老夫人,不好了,雪青跳了井。”   罗文茵大惊,问道:“救起来没有?快去请大夫进府!吴妈妈,扶我一把,且过去瞧瞧!” 第34章   崔元舟听闻这边有动静,已是闻声而至,一见罗文茵好端端的,先松口气,这才问道:“表妹,发生何事?”   罗文茵指向井口方向道:“有个丫头跳井!”   “别慌,我过去瞧!”崔元舟说着话,已拎起一个提着灯笼的婆子问道:“井口在什么地方?带我过去!”   婆子忙点头,等崔元舟一松手,忙忙就跑。   崔元舟朝罗文茵做一个安心的手势,随之追在婆子身后走了。   等罗文茵带着吴妈妈等人走到井口边,借着灯笼的光亮,勉强见几个人散开站着,崔元舟蹲在地下,正用手按压着什么。   吴妈妈拦着罗文茵道:“老夫人,现不知道如何了,您且在这边站着,我过去瞧瞧就好。”   罗文茵一路走得急,正有些头晕,当下点点头,止了步。   吴妈妈小跑过去,问崔元舟道:“如何了?”   崔元舟的声音道:“死不了。”   罗文茵不远处站着,听得此话,先松了口气。   井边散开的几个人,见得罗文茵来了,已是忙忙过来行礼请安。   罗文茵见其中一个正是府中李管家,便问道:“雪青如何了?”   李管家答道:“老夫人勿担忧,因发现得早,及时捞起,崔将军又施行军中手段,用手在雪青身上挤压,刚喷了两口水出来,喘过一口气了。崔将军说,只要喷出水来,一般死不了。”   罗文茵吁了口气,死不了就好。   她扶在丫鬟手臂上,吩咐李管家道:“着人去看看大夫进府没有?进府了,就让大夫给雪青开药,叫两个婆子看着她,好好照顾着,明儿再问事。”   李管家一一应下。   罗文茵这才让丫鬟扶自己往回走。   她才到房中,还没坐下,宝珠就进来禀道:“老夫人,大姑娘来了!”   罗文茵还没说话,帘子一揭,李飞凤就进来了。   罗文茵慢慢坐到椅子上,抬眼看着李飞凤。   李飞凤也不请安,站着不动,一会才咬牙问道:“母亲因何要这样做?”   罗文茵感觉疲倦,手肘搁到椅把上,手掌托着脸,懒懒问道:“我做了什么?”   李飞凤俏脸慢慢涨红,走前两步,怒声对着罗文茵道:“母亲一向不喜祖母那边的亲戚,凡姓叶的,就遭了你的恨,现雪青不过帮姓叶的传信给我,母亲就要逼死雪青,这样不是太过分么?”   田妈妈在旁边听着,早气得直喘,嚷起来道:“大姑娘说这话还有良心么?老夫人昨晚喊雪青过来问话,本来是想问白马观之事,不想雪青自己害怕,先招出她给大姑娘和叶公子传信的事,老夫人也没难为她,只叫她回房,让婆子看着她,想待今日着人探问叶公子人品家道如何,余者再说。也不知道雪青因何就去跳井。大姑娘不问青红皂白,半夜三更就这样跑来质问自己母亲……”   李飞凤打断田妈妈的话,语气依然有压抑的愤怒,“雪青一向胆小,若不是母亲相逼,她何至于去跳井?”   田妈妈欲要说话,罗文茵抬手止住,自己答道:“胆小怎么敢帮外人私自给你递信一年?”   “且你指责我相逼,我如何相逼了?你的丫头告诉你,说我相逼了吗?还是你一听丫头出事,马上就臆测是我相逼?在你心中,我连一个丫头都不如么?”   李飞凤哑了哑,声音低下去道:“母亲何必强词夺理?雪青一个丫头,怎么配跟母亲比?”   罗文茵叹息道:“我哪一句话强词夺理了呢?你心中对我有偏见,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先往偏见里想,也是无奈。”   李飞凤咬着唇,隔一会道:“母亲说我偏见,哪母亲对叶家,不是一样偏见么?”   罗文茵冷笑,呵呵,终于说到正题了。   正好吴妈妈进来了,一听李飞凤的话,当即道:“大姑娘,叶公子家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李飞凤闻言道:“正毅哥哥的祖母,当时和祖母来往甚密,祖母对他们家,自是知根知底的。我从小便认识正毅哥哥,对他的人品,也是了解的,至于他们家其它人,听雪青说过,也是正派人。”   罗文茵冷笑一声道:“你所谓的了解,便是他人口中那些话么?叶正毅家里父母如何,兄弟姐妹如何,将来又打算如何?可有跟你提起?”   李飞凤想了想,不由沉默,叶正毅书信往来,多是情语,若见到,也只顾着说些赞美之话,竟是极少提起家中之事。   她所知道那些,不过是雪青透露的。   她心中不由忐忑起来,难道叶正毅隐瞒了她什么事不成?   罗文茵见着她的神色,便又道:“我若有什么做法,不过希望你嫁得良人而已。若叶家是良人,我怎会阻止?”   她顿一顿,举李飞墨的例子道:“你二哥为着一个方姑娘,闹得鸡飞狗跳,差点跟我反目,到头来,不还是证明他瞎了眼么?”   李飞凤一怔,随即答道:“方姑娘那般人品,如何跟正毅哥哥相比?”   罗文茵似笑非笑道:“你二哥还没看清方姑娘之前,你们劝他,他不一样说所有姑娘,全不能跟方姑娘相提并论么?可如今呢?”   李飞凤脸色阴晴不定道:“那怎么相同?”   罗文茵挪了挪身子,坐直了道:“明儿吴妈妈会和林伯出一趟门,去跟叶家有关的人打探叶正毅家的事,你若想知道叶家真正情况,便扮成丫头,跟着吴妈妈和林伯出门,一道去听听。听完了要是认为所听为虚,便用自己的法子再去探问一番。再至不管听见何等情况,你依然想嫁叶正毅,便令他托人上门提亲罢!”   李飞凤一听罗文茵的话,有些疑惑,问道:“母亲此话当真?正毅哥哥托人来提亲,您不会把他们打出去?”   罗文茵心内“呵呵”一声,正正脸色道:“你听完叶家真实情况,坚持要嫁,我不会拦着。”   “如此,母亲记着说过的话便好。”李飞凤说着,福了一福,退出房门。   吴妈妈和田妈妈齐齐被她的行径气白了脸。   罗文茵却是垂下眼,喊吴妈妈和田妈妈道:“且扶我上床罢!这厢感觉浑身无力呢!”   两位妈妈慌了,忙扶罗文茵上床,又问道:“可要去请白御医?”   罗文茵摇头道:“不用了,昨晚才请过,今晚又请,太过相扰。且我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累着了。”   她含糊说着话,闭上眼睛片刻,便睡着了。   睡梦里,却见一个女子坐到床边,跟她道:“是不是很累?太累了便想沉睡不起呢!”   罗文茵看向女子,待见女子相貌和自己一模一样,不由极诧异,问道:“你是谁?”   女子笑道:“我便是你,你便是我呀!我撑不住了,便喊了你来。你可要撑住呀!”   女子说着话,消失不见。   罗文茵喊了一句,从梦中惊醒。   房内一灯如豆,床边脚踏上坐着一个值夜丫头,趴在床边睡得正熟。   罗文茵想着梦中情景,心中有些不安,到底是喊系统道:系统君,你为什么坑我呢?我祈求过退休生活,但穿来这些时候了,天天是烂摊子,再这样下去,我没准也会像原主一样,躺下就不想醒了。   系统一惊,忙答道:“只要抗过这一阵,让子女成家立业,你就真的可以过退休生活了。   “你想啊,在现代,凭你的工资水平,加班加到老,也是买不起别墅的,到时退休了想过有钱有闲的生活,那是梦想。但在这儿,虽然也累点,已经住着大房子了,再帮着子女办了婚事,把府务分摊出去,不就可以过上老太君一样的生活了么?”   罗文茵摇头叹息道:我怕我熬不到那个时候。   系统见她今晚有点悲观,忙安抚道:“不要想太多,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低低哼起一首古老的曲子。   罗文茵听着曲子,困意袭来,很快又睡着了。   这一次,一觉到天亮。   一大早的,照样一大堆人过来请安。   罗文茵瞧了瞧,没有李飞墨的身影,也没有李飞凤的身影。   她便问道:“墨儿的咳疾还没好么?”   李飞白答道:“二弟的咳疾好多了,他今早想过来给母亲请安,被我拦下了。母亲身子弱,万一他过了病气给母亲,害母亲也咳起来,那不是大罪么?”   罗文茵点点头道:“你看着他些。”   李宾在乳母怀里挣扎着下地,也学大人的样子给罗文茵请安道:“祖母安!”   罗文茵一下露出笑意道:“宾哥儿也安!”   说着转向林修雅道:“我这阵事忙,怕是顾不上哥儿的,你自己带着哥儿罢!”   林修雅前几日因呕吐不适,深怕没精神照料李宾,这几日却是好多了,且李飞白在枕间承诺,说这几年不会纳妾,她一听情绪安定,近几日却是养得精神颇足。   她当下便道:“儿媳不能与母亲分忧,反要劳烦母亲照料宾哥儿,却是不孝。今儿正想跟母亲说,领着宾哥儿过去那边呢!”   罗文茵一听,暗道:很好,先甩掉一只小锅了!   待一群人请安毕退下去,宝珠领人摆上早膳,劝着罗文茵吃了半碗药膳,两只松卷儿。   一时吴妈妈进来禀道:“老夫人,大姑娘换了丫头装束,等着跟我们出门了。”   罗文茵点点头道:“她肯跟你们出门探听真相,还是有救的,怕的就是那等不听别人言,非得自己掉坑里之后才叫苦的。”   她说着,另又吩咐田妈妈道:“你待会儿亲去问雪青,因何要跳井?”   田妈妈自也应了。   稍迟,吴妈妈便跟林伯带着李飞凤出门了。   这里田妈妈去问了雪青一番话,回来跟罗文茵禀道:“老夫人,雪青说是惧怕因自己之事,连累了家人,也带累大姑娘受罚,想着自己一死,老夫人便会息了怒火,不会追责大姑娘和她的家人。”   罗文茵听得连声冷笑,“这个蠢丫头!”   “田妈妈,你令人好好看着她,待晚间凤儿回来,让她自己跟凤儿面对面说清楚因何跳井。再把她交给凤儿,让凤儿自己处置。”   正交代着事儿,管家娘子进来禀道:“老夫人,程夫人投了帖子,想拜见老夫人!”   罗文茵展贴一看,见是程慕雪求见,便掷下帖子道:“且说我病了,异日再见罢!”   管家娘子领命出去。   过会儿,管家娘子又进来了,禀道:“老夫人,二老爷来了!”   罗文茵看看时辰,度着李汝定是散了早朝,马上赶往这边来的。   她略收拾一下,便到会客厅见李汝定。   李汝定一见她便道:“大嫂,今日朝会后,我另求见皇上,跟皇上提及南姜国的国主也在帮忙寻大哥,让皇上收回办大哥丧事的旨意,皇上答应了。当时正要出来,恰好又听得公公禀报,说是杨世浩已回京,在宫外求见皇上。”   “我出宫后,候在宫门外,却迟迟不见杨世浩出宫,想来宫中留饭了。”   “且待明儿,大嫂宜持了帖子到杨府拜见杨世浩,亲问大哥的消息。”   罗文茵道:“自然要去拜见,亲问问才安心。”   李汝定说完,见天也不早了,便站起来道:“我先回府,若有事儿,叫人送信给我。”   说着告辞出府。   待得午后,罗文茵午睡才醒,管家娘子又来禀道:“老夫人,唐夫人持帖子求见!”   罗文茵不想见程慕雪,但是唐夫人说话风趣,又要靠她给儿女拉媒,打探各府情况等,倒不能不见,因道:“请她进来!”   不多时,唐夫人就进来了。   两人见礼毕,待会下,丫鬟上了茶退下,唐夫人才神神秘秘朝罗文茵一笑道:“将军夫人,杨世浩回京了,你知道罢?”   “嗯,刚知道。”罗文茵看着唐夫人的表情,便知道有八卦,只作洗耳恭听状。   唐夫人看着她一笑,压低声音道:“我刚听到的传言,说杨世浩一回京,听得皇上颁了诏令,说道女子亡了夫婿,年未满三十八者勒令再嫁,便在皇上跟前求赐婚,想迎娶你。”   罗文茵听得呆掉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唐夫人再小声道:“杨世浩一出宫,杨府的管家便请了我过去,问你的喜好,说杨世浩要备办礼品,明儿过府见你。”   罗文茵:这,这又是闹哪出?   我跟杨世浩又有什么关系?   这里一众人还没闹腾完,又来一个杨世浩,还直接跟皇上求赐婚?   皇上肯答应,我也不肯答应呀!   且杨世浩不是还在帮忙寻李汝安的消息么?   这厢求赐婚,是笃定李汝安亡了?   唐夫人见罗文茵脸色阴晴不定,便又道:“将军夫人,人往高处走,要嫁,也是嫁最好的。”   罗文茵脱口道:“杨世浩很不好么?”   唐夫人一听,失笑道:“将军夫人说哪儿话?杨世浩可是京中女子梦想中的夫婿人选,虽三十多岁了,只要说一声想娶妻,各府夫人还是会排队送姑娘时辰八字至杨府给他挑选的。”   罗文茵摇头道:“刚听着夫人话意,还以为杨世浩不够好,在劝我别嫁。”   唐夫人捂嘴笑道:“别的女子自然罢了,将军夫人想再嫁,自有比杨世浩更好的人选。只看夫人怎么想。夫人若愿意跟我交心,我自会帮夫人谋划一切。”   罗文茵抚额道:“唐夫人,我并无再嫁的心思,夫人不必相劝。”   唐夫人:不是吧,放着大好一个皇帝,你也不嫁么?   这事儿,须得婉转劝一劝,让将军夫人明白自己的处境,一旦证实将军亡故的消息,以将军夫人这般相貌才情,想独守空房,只怕反会招惹很多事儿出来,不得安生。   若想安生,便要再寻一个能护得她的人嫁了。   比如嫁给皇帝!   唐夫人斟酌着言词道:“将军夫人,皇上颁了诏令,总要遵守的,你不嫁这个,就要嫁那个,推托不了。不若好好选一个。”   罗文茵微恼道:“说了不嫁就是不嫁,我一把年纪了,嫁什么嫁?”   唐夫人正想再劝,却见管家娘子进来道:“老夫人,二老爷又来了。”   罗文茵惊疑道:“早上才来过,这会又来,难道有什么消息?”   她话音才落,李汝定已是跨步进厅,待见厅内有客在,一看是唐夫人,马上就怒了,喝道:“我大哥还没死呢,你就要上门保媒了?”   唐夫人吓一跳道:“李大人说哪里话?”   李汝定怒道:“别打量我不知道,刚听到消息,说是杨世浩在皇上跟前求赐婚,崔元舟听到消息,也进宫求赐婚去了。一个两个,打量我大哥回不来了么?”   罗文茵还没说话,管家娘子又进来禀道:“老夫人,京城的金媒婆上门了!”   众人:…… 第35章   罗文茵正心烦,一听又有什么金媒婆上门,马上脱口道:“打出去!”   管家娘子没有马上应下,而是劝道:“老夫人,何不请进来,看看金媒婆要为谁保媒?咱们府二爷和大姑娘,可都是适婚年龄,且金媒婆在京城向来有口誉,打出去不大好。”   罗文茵一听,蹙眉想了一下道:“请她进来罢!”   这会儿,将军府大门外,不止金媒婆一拨人,还有另一拨人。   金媒婆候在门外,见得另一辆马车停下,马车下来一位管事,一位婆子,并一位丫鬟打扮的人,她忙笑脸相迎,打了一声招呼。   婆子打扮的人瞥她一眼问道:“这位嬷嬷有何事,要见谁?”   金媒婆答道:“已递了帖子进府,求见将军夫人。”   婆子便点点头,不再多言,转头扶了丫鬟进府。   金媒婆不由惊奇,一个丫鬟这么金贵,还要婆子这样侍候?   她下足眼力瞧了瞧,跟身边的丫头道:“将军府真是不同其它地方,连一个丫鬟也气度十足,这走出去,把别人家府中的姑娘都比下去了。”   丫头答道:“嬷嬷,我瞧着那丫鬟姐姐并不像丫鬟,跟我们半点儿也不同的,没准就是将军家的姑娘扮着玩玩的。”   金媒婆见得人多,当下回忆一番丫鬟的举止和相貌,恍然道:“定然是这样的,若不然,一个丫鬟也有这般气度,那姑娘得什么派头呢?”   她们嘴里的丫鬟,正是李飞凤。   李飞凤今日跟吴妈妈和林伯出去打听叶正毅家的事,真是遭了好大一番打击,回得府来,只气恹恹的没精神,一时恨着叶正毅,一时又舍不下从前那些美好,再一时又恨自己蠢笨听信叶正毅的话,百般滋味在心头,脚步都虚浮了。   吴妈妈扶着李飞凤往里走,待见管家娘子出来,便问道:“府门外那些人要见老夫人,老夫人可愿相见?”   管家娘子看李飞凤一眼道:“老夫人已让我出去请她们进来,吴妈妈你赶紧扶姑娘进去罢!我瞧姑娘脸色不大好。”   吴妈妈点头,不再理会管家娘子,忙忙扶着李飞凤走了。   这里管家娘子出去领了金媒婆进府来。   金媒婆看着三十多岁,长得白白胖胖,嘴角上弯,未语先笑。   她领着两个丫头进了厅中,先向罗文茵行礼,再向唐夫人和李汝定行了一个礼。   罗文茵待她行礼毕,便道:“请坐罢!”   金媒婆便在下首椅子上落坐,开门见山朝罗文茵道:“将军夫人,我这番来你们府,却是为杨大人做媒的!”   “哪个杨大人?想求的是我们府何人?”罗文茵且耐着性子询问。   李汝定一听杨大人三个字,本欲发火,待见罗文茵神情淡淡,又按捺下性子,万一此杨大人不是杨世浩呢?人家是来跟飞凤侄女提亲的呢?且听听再说。   金媒婆且不答是那个杨大人,却又站了起来,让跟来的两个丫头把手中锦盒搁到案几下,她揭开两个锦盒给罗文茵瞧,笑道:“一盒子明珠,一盒子珍玩,是杨大人给夫人的见面礼。”   唐夫人瞅了一眼,左边盒中明珠温润,颗颗差不多大小,右边盒中翡翠宝石灼灼耀眼,看着都是价值不菲之物,当下倒抽一口冷气,好大的手笔,好厚的见面礼!   这个媒婆笑得这么好看,拿来的见面礼又这般实在,罗文茵便感觉自己不好伸手打笑脸人,当下脸色稍缓道:“金嬷嬷坐下说话罢!”   金媒婆复又坐下,觑一下罗文茵的神色,笑吟吟道:“杨大人便是鸿胪寺卿杨世浩大人,所求的正是将军夫人。”   她一语即出,唐夫人欲语还休,李汝定却是当即就发作道:“金嬷嬷,你也知道喊一声将军夫人,这是知道我大嫂身份的。我大哥还没办丧事,大嫂便不是未亡人,你这般上门来提亲,不是帮着杨世浩夺人妻么?还不快滚!”   金嬷嬷并不怵李汝定,依然扬着笑脸道:“李大人,这个府中,主母是将军夫人罢?你也是客罢?将军夫人还没说什么,你代将军夫人下遂客令,是不是太不尊重夫人了?将军夫人正是因为被你们这般欺负,才要速速找一个保护她的男人。”   李汝定气结,指着金媒婆道:“这里容得你胡言乱语么?滚罢!”   金媒婆依然安坐椅上,扬脸道:“李大人息怒!”   她说着转向罗文茵,笑道:“将军夫人,我今儿受托而来,总要容我把话说完吧?”   罗文茵心忖,杨世浩这是确认李汝安已死,方才又是求赐婚,又是令人上门提亲?   她心下念头微动,便道:“金嬷嬷,你说罢!”   金媒婆这才道:“杨大人一回京,便收到南姜国国主快马送来的手书,说是遍寻南姜国边界,并无李将军踪影,却在一处崖边寻到一副骸骨,经仵作细细查测骸骨诸伤口,与先前众人描述的李将军身上所受的伤口相吻合,这副骸骨,应该是李将军了。现已着人运送骸骨回京。”   罗文茵一听,失声惊叫道:“将军他……”   李汝定也哽咽了,“真是大哥的骸骨?”   金媒婆接着道:“杨大人言道,本来么,才寻得李将军的骸骨,不该这个时候上门来提亲,但他一回京,又听着另一个消息,道是皇上颁了诏令,勒令亡了夫婿,年未满三十八岁的女子再嫁,这么着,夫人却正合了诏令再嫁的条件。若等将军的死讯正式传开,只怕将军府就全乱了,李氏族中也定有人来闹腾,甚至会有人要做主夫人的婚事,就怕夫人到时身不由己。”   “再者,到时办理将军的丧事,那起原本觊觎夫人的,只怕会借机生事,闹腾得夫人不安生,这时候须得有人保护着夫人。”   “所以杨大人在皇上跟前求赐婚,又马上令我上门来提亲,为的是求一个保护夫人的机会。”   罗文茵听明白了,金媒婆的意思是,一旦李汝安的死讯正式传开来,将军府会乱,她须得赶在死讯传来之前,先寻一把保护伞。   李汝定这时冷笑了,“金嬷嬷,你说的这些理由,全是牵强之说。大哥没了,别人就敢来闹将军府?族中人就敢放肆?当我没在么?当大嫂娘家没在么?当贵妃娘娘没在么?”   金媒婆看李汝定一眼道:“若是皇后那边的兄弟借着诏令之说,也来提亲,强行要娶走将军夫人呢?”   李汝定心里“咯当”一声,一下哑口无言。   前阵子,赵皇后的弟弟赵嘉兴强娶了三品大员之女为妻,御史上折子,皇后却为其求情,后来那事也不了了之。   皇后另一个弟弟赵嘉普,去年亡了妻子,早前就放出话来,说若再娶,当娶将军夫人这般人物的。   如今这形势……   除非皇上为大嫂做主了,若不然,大嫂能抗得住赵嘉普?   李汝定虽心伤大哥之死,又一心想保住大嫂,但他本是理智之人,当下细细一想,却不得不承认,杨世浩这般赶着来提亲,确实有想保护大嫂的成分在内。   唐夫人听着这般话,却在心内大呼道:将军夫人,你还有皇上啊!为何不考虑考虑皇上?若肯考虑皇上,这个大媒,交给我就好!   罗文茵则是一片惘然,不是吧,我还招惹了皇后那边的兄弟?   这个烂摊子,如何收拾?   金媒婆见李汝定没了话,便又补充道:“杨大人生母,可是皇上的亲姨母。杨大人出面,自能护得将军夫人。”   当年张子畅生母亡了,被抱到皇后跟前抚养,那时节皇后身边有两个亲生儿子,对张子畅不过略尽责任,并不算尽心。因张子畅年小,失了生母,整夜哭闹不肯睡,皇后不耐烦,便令人召了张子畅姨母,则杨世浩之母陈梅语进宫,帮着抚养张子畅。   陈梅语有时也会带同杨世浩进宫,让他和张子畅玩在一起。   后来皇后连失两个儿子,便重点培养起张子畅,这才遣陈梅语出宫,除了年节,不许她再见张子畅。   但张子畅对这个姨母,却是极亲近的,对姨表弟杨世浩,也是恩待有加。   杨世浩有皇帝撑腰,他若和罗文茵定了名份,则赵嘉普纵有皇后撑腰,也不敢强来。   李汝定越法没了言语,只看着罗文茵,心内叹息道:大嫂,你且自己考虑罢!   一时又有人报进来道:“老夫人,京城官媒所胡嬷嬷求见!”   唐夫人一听,好么,这位是专门为权贵官家做媒的金牌媒婆,和金媒婆一样,都是京中极有口誉的媒婆,她也来了,这番热闹了。   罗文茵有些发愣,终是道:“请胡嬷嬷进来!”   指不定这一个,就是为儿子或者女儿说媒的呢!   一时胡嬷嬷进来了,后面一样跟着两个捧锦盒的丫头。   丫头们把盒子搁到案几上,胡嬷嬷揭开给罗文茵看,笑道:“这是赵大人给夫人的见面礼。”   唐夫人往盒中一瞅,左边一盒看着是银票,右边一盒看着是房契,好大的手笔,不输杨世浩那两盒珠宝。   罗文茵有些麻木问道:“哪位赵大人?请说清楚。”   胡媒婆老脸笑成一朵菊花,看着罗文茵道:“赵大人便是皇后娘娘弟弟赵嘉普大人,他一听李将军没了,怕夫人没人保护,马上请我来提亲。夫人好福气呢,若得了赵大人护佑,从此便是荣华富贵,一世无忧了。”   罗文茵仰脸,很好,这时候再来几个媒婆,相信我也不会惊讶了。   她心内正狂吐槽,管家娘子再度进来道:“老夫人,又有媒婆来了。”   众人:“……” 第36章   这次进来的共两位媒婆。   年长一点的媒婆团团行礼毕,这才跟罗文茵道:“将军夫人,我姓张,人称张嬷嬷,今日是受翰林学士张学哲大人所托,进府向将军夫人求亲的。”   说着一样令丫头放下了两个锦盒,一盒子是新写的诗,一盒是孤本美颜秘籍。   唐夫人听得张学哲的名字,不由震惊,因这位张学哲不过二十八岁年纪,他也来求娶将军夫人?   将军夫人可是三十五岁了啊,这两人如何相配?   娶了将军夫人,张学哲还延后吗?或是说,延后之事,交给妾侍?   传闻这位张学哲是江南才子,发誓要高中状元才肯娶亲。   两年前天子登基,加开恩科取士,这位张学哲一举高中状元,金殿上侃侃而谈,满腹才华深得皇帝赞叹,当即点了状元。   即中状元,按惯例,便是先入翰林院历练。   张学哲入了翰林院之后,自仗身份,又不肯低就娶妻了,想高攀京城贵女。   这么一挑二选的,便高不成低不就,至今未曾娶妻。   据闻张学哲高中状元后,在蒋府赴宴时,见过将军夫人一面,那次之后,还写了诗赞美将军夫人,诗句极尽溢美之词,并透露出生不逢时的口吻。   过后,又跟人言道,将军夫人外祖家在江南,他小时候,见过将军夫人回江南给外祖母拜寿,当时就惊为天人,只以为此生无缘再见,料不到有一日能在京城重逢将军夫人云云。   人皆想他不过是借赞叹将军夫人以传名声罢了。   实在料不到他也会来求亲。   李汝定则是气得几欲暴吼,好个张学哲,你虽在翰林院供职,不过一个小小闲职,怎么敢肖想我家大嫂呢?   真是色胆包天!   待得年轻一点的媒婆说完话,李汝定更气了。   这位媒婆自称姓孙,说她是受城守大人董万维所托,过来提亲的。   董万维年过三十,娶了两房娘子,先后皆亡了,新近正在谋划再娶一房,如今一听李将军亡了,将军夫人待嫁,便马上托人过来提亲,想抢先一步得到美人。   罗文茵听了半天,好么,四位媒婆求亲的对象,皆是她这个老婆子,竟无一人是求娶家中儿女的。   真是气炸了!   四位媒婆各自介绍完,见李汝定沉着脸,唐夫人作壁上观,罗文茵不言不语,一时便决定大展本事,吹嘘自家大人,说动罗文茵。   金媒婆先开口了,笑吟吟道:“我说,凡事有先后,我先来的,夫人当先考虑我家杨大人。”   其它几个媒婆齐齐嘘她道:“说亲这种事,哪能只论先后?要论的,当是否有缘份,是否匹配这些才是。”   金媒婆要引的,正是这句话,当下道:“说到缘份,我们杨大人,跟将军夫人的缘份深着呢!杨大人的妹妹杨佩君,和将军夫人是闺中密友,从小好到大,换一句话说,杨大人跟将军夫人,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杨大人至今未娶,也是为了等着有朝一日能名正言顺保护将军夫人。”   “至于说匹配,谁能比杨大人更匹配将军夫人呢?”   “杨大人出身世家,相貌出色,现身任鸿胪寺卿之职,双足踏过多个国土,会多国语言,见过世面,懂生存之道,这样的人,正是将军夫人的良配。”   胡媒婆等金媒婆一停顿,马上也吹嘘起赵嘉普来,扬声道:“要说良配,杨大人如何能跟赵大人相比?我们赵大人,是皇后娘娘亲弟弟,身居高位,家世显赫,人才出众,多少京中贵女想嫁与赵大人,赵大人皆瞧不上,一心只待良配。如今将军夫人要择人而嫁,当选赵大人。赵大人才有能力保护将军夫人。”   张媒婆不甘人后,马上也开口道:“要说良配,我们张状元,那才能称得上良配啊!年少多金,状元之才,供职翰林院,痴情一片,一心一意。至今未娶妻,专门等待状元夫人。”   孙媒婆最后一个开口,只看着罗文茵道:“将军夫人,城守董大人托我过来提亲时,只说一句话,道是夫人若选他,从此鞍前马后服侍夫人,凭夫人差遣,誓死相随,再无二心,绝不纳妾。”   一室皆静。   唐夫人暗暗咂舌,若是我,也难选哩,个个这么好!   李汝定看着罗文茵,沉痛道:“大嫂,大哥的骸骨还在路上,丧事未办,这起人便忙忙上门来提亲,这是视李家无人,也视大嫂为不贞之人啊!大嫂若这会就……”   罗文茵打断他的话道:“他们又不是要你嫁,你不必忧心成这样,该忧心的是我。”   她说着,站起来道:“各位嬷嬷,请回去告诉你们大人,我家将军骸骨尚在路上,未到京中,你们便上门逼亲,于人伦于天理,都太过分。且我对将军一心一意,不管他是生是死,从未变心。他生,我守着他,他死,我守着府。”   对的,他死了,我才能好好守着府,好好养老!   李汝定听得罗文茵这番话,不由感慨万分,大哥不知道从何处听到的谣言,婚后一直怀疑大嫂对他不是真心,致使夫妻关系一直不和睦,情怀难抒。可如今听着大嫂这备话,她分明对大哥有情有义,一片真心啊!若大哥能听到这番话,多年的心结定然能解开,可惜……   李汝定心中悲伤莫名。   罗文茵说到这里,悲呛万分,掩脸道:“请回去告诉你们大人,莫要相逼,再逼下去,我也唯有一死。”   李汝定见着自家大嫂掩脸放悲声,一颗心也掀痛起来,红着眼眶吼媒婆们道:“都滚!”   随着他的话声,李飞白领着家丁进来,把各个媒婆带来的东西分别捧起,塞回媒婆怀中,推搡着赶人。   厅内乱成一片。   各媒婆仗着自家大人的身份,一时还不肯走,还想把东西搁下,胡媒婆犹自朝罗文茵喊道:“将军夫人,你若不选赵大人,会后悔的。”   罗文茵这下真生气了,话说到这份上,你们还不走,真想逼嫁不成?   她一甩袖,端起案几上的茶杯,猛然砸到地下,听着地下发出“嚓”一声响,便指着厅门,喊出来道:“滚!”   媒婆们见她发火,这才不敢再相强,忙领着人,捧了东西撤走了。   罗文茵坐回椅子上,略有点喘,朝唐夫人和李汝定道:“你们也走!”   李汝定忙站起来,安抚道:“大嫂节哀!大哥的骸骨既找到,总归是魂有所归,子孙也能祭拜之,大嫂也可心安。”   唐夫人也赶紧安慰道:“将军夫人请节哀!一切是天意了,请勿太过伤心!”   他们说着,见罗文茵萎顿在椅上,一副伤苦莫名的模样,也不由伤感起来,隔一会才告辞一声,举步出厅。   众人一走,李飞白诸人便进了厅,跪到罗文茵跟前,齐齐哭起来道:“母亲,父亲是……”   罗文茵缓缓点头道:“据你们二叔提及,南姜国的国主已着人运送骸骨回京,现在途中。咱们府先张起白布,挂出孝旗,这几日闭门谢客。”   众人听得这话,全失声哭了。   虽心中早知父亲可能回不来了,但真正听到这消息,还是伤痛难仰。   罗文茵想到自己的处境,想到接下来还要办理丧事,要给子女安排婚事和前途等等,一下也伤心了,跟着哭了起来。   我的退休生活啊!   她这几日劳累,晚间不够睡,昨儿被雪青跳井之事惊扰了,今日被人上门说亲,又费了心神,再加上这一哭,一时头晕眼花,眼前一黑,突然就晕了过去。   “母亲……”   “母亲……”   儿女们发出惊叫,纷纷过去搀扶,又忙喊人去请大夫。   稍迟,罗文茵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边有窃窃私语。   宝珠的声音跟吴妈妈道:“妈妈,真不让二爷和姑娘们进来么?”   吴妈妈道:“老夫人先前也这样晕过,白御医交代了,不能让太多人围在房内,且二爷和姑娘们哭得太厉害,也伤身,须得让人领回房去休息一会,净脸换衣,平息情绪才好。”   罗文茵不想睁眼,便闭着眼睛继续装晕。   吴妈妈的声音道:“可怜老夫人这般人才相貌,将军怎么舍得抛下呢?”   田妈妈的声音道:“如今将军没了,老夫人一心要守着将军府,这以后的日子,只怕会有人不断上门相扰,寻不得一个大靠山,日子可就难了。”   宝珠的声音道:“贵妃娘娘当不得靠山么?”   吴妈妈叹息道:“贵妃娘娘只是宫内女眷,到底没有实权,之前为着避嫌,又不敢引荐兄弟任高官,没个得力外援,能保着自身就不错了,哪还有余力保咱们老夫人?”   田妈妈也叹息道:“觊觎老夫人的人太多,就怕一个不小心,中了圈套,不得不从。”   她们小声说着,听得外间有脚步声,忙止了话。   却是李飞凤进来了。   李飞凤跪到床前,握了罗文茵的手,哭得十分凄惨。   哭父亲没了,哭林正毅欺骗她。   罗文茵听她哭得凄厉,感觉魔音灌耳,有些受不住,没奈何睁开眼睛道:“你父亲没了,我还在呢!你哭成这样,太过不爱惜自己身子了。”   李飞凤见她睁眼,哭得更大声了,“母亲,你好些了么?已着人请了白御医,应该差不多到了。”   一会儿,帘外有李飞白等人的声音道:“白御医来了!”   白御医一进房便道:“开窗透气,你们全退下!”   房内静下来,白御医坐到床边脚踏上,给罗文茵把脉,一边道:“你醒了罢?这番晕倒,也是因劳累太过所致,将养几日就好了。”   罗文茵睁开眼睛,看着白御医道:“将军没了!”   白御医点头道:“我听闻了。”   罗文茵感叹道:“消息传得真快!”   白御医道:“杨世浩接到南姜国国主的手书后,无意隐瞒消息,一时间就传遍了。”   他说着,把罗文茵的手搁回被子内,低声道:“今日里几波媒婆上门向你提亲的事,只这么片刻功夫,也传出去了。我马车过来时,甚至街口处也有人在讨论,说亲眼看到你们府的人把媒婆等人打出去。”   见罗文茵不语,白御医随之又认真问道:“待一切事了了,你愿意不愿意跟我离京散散心?若愿意,我便提前办妥一切事,让你能安心离开。”   罗文茵意外,嗯,这是变相求婚?还是就字面意思,没别的?   说起来,将军府事儿太多太烦,还真想一走了之。   离京散散心,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   白御医温柔道:“不须马上回答我,好好考虑再说。不管离京不离京,我都会守在你身边。”   罗文茵有些感动,小声道:“白御医,谢谢你!”   白御医有些无奈摇头,“到如今,还是不肯喊我的名字么?”   罗文茵一愣,马上呼喊系统,有些愧意问道:这个白御医叫什么名字?   系统:“叫白凡。你可以叫他凡凡。”   罗文茵心中有愧,一听完系统的话,想也不想,便喊了白御医一声道:“凡凡!”   白御医一怔,接着脸一红,抚了抚手背,再接着表情便十分复杂难言。   罗文茵马上反应过来,娘呀,被系统坑了。这时代喊一声阿凡就好,喊凡凡可不是令人起鸡皮么?   她的脸不由也红了。   白御医却又笑了,笑容如春风拂过湖面。   他低声道:“再喊一遍罢!”   罗文茵:“……” 第37章   罗文茵自然没办法再喊出“凡凡”两个字,但却忍不住莞尔一笑。   白御医正凝视罗文茵,被她这一笑弄得心头全是涟漪,差点失态。   他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便笑着道:“你若跟我离京,为防途中惹人觊觎,我少不得还要教你易容之术,再捏个嗓音,扮成老妇。”   罗文茵怔怔道:“我都当祖母的人了,早就是老妇了。”   白御医失笑,“不同。你这模样,若不是相知的人,哪能相信你当了祖母?”   他再描绘道:“到时再带一个僮子,一个丫头,一路行去,看山观云,划舟戏水,若遇有人急疾,也可随手相医,行些善事,岂不快哉?”   罗文茵听着,突然向往起来,咦咦,有钱有闲,游山玩水,感觉很不错的样子。   白御医又温柔道:“且好好养身子,以后,全是好日子。”   白御医这番温柔抚慰下来,罗文茵感觉自己心底那股焦躁消了一大半。   是的,自己现在是有选择的人了。   可留在京中,继续为子女谋划婚事和前途,待之后认真当个老祖母,安闲养老。   也可抛下一切,跟着白御医离京,过另一种人生。   看白御医的家世和医术,就算离京,衣食也是没有问题的,甚至可以过得很优哉。   至于自己,之前看账簿等,便看到名下嫁妆商铺田庄等,罗列了好几本册子才罗列完,极其富裕了。   只要带走一点嫁妆,也足够在外面过上不错的日子。   送走白御医,众儿女又进房问候。   罗文茵摆手道:“我累了,要睡一会,你们下去罢!”   众人见她一脸倦容,也不敢再留,各各告辞。   罗文茵小睡了一会,至醒来,精神略好,这才唤进吴妈妈问道:“凤儿怎么处置雪青那个丫头?”   吴妈妈禀道:“适才已把卖身契给了那个丫头,遣了她出府,另两个帮着递信的婆子,却是遣到田庄上去了。”   罗文茵点点头,处罚虽稍轻,但李飞凤一个十五岁的姑娘,若这会就心狠手辣,那也叫人惊心。   她又问道:“叶正毅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吴妈妈道:“叶家先前得太君接济,叶正毅父亲又在城守那儿谋了一个职位,日子还得不错的。至后来太君没了,叶正毅父亲得了病,失了那个职位,家道就渐渐中落了,现全家都靠着叶正毅母亲的嫁妆在过日子。”   “大姑娘倒没有嫌叶正毅家里不如从前,却是恼叶正毅没有说实话,之前许多话,全是哄人的。”   “叶正毅每回见大姑娘,并不说家中如何,只一味言语温柔,说话多情,处处体贴,大姑娘便以为遇着知心人,心里谋划着要过一辈子呢。”   “至大姑娘暗示叶正毅上门提亲,他却又以借口推托,言道让大姑娘央了舅母过来跟老夫人说项,那般才能成事云云。大姑娘当时虽也有些嘀咕,但只以为对方真有难处。”   “这回去打探叶家情况,除了这些,还打探出另一件事,却是叶正毅除了哄着姑娘外,还哄着另一位美貌表妹。大姑娘最恼恨的,便是这件事了。”   罗文茵叹息道:“叶正毅这是想哄着凤儿,待凤儿全信了他,落入他手掌心,做出某些事来,那时他便人财两得了。咱们府投鼠忌器,也只能容下他。若不是雪青突然招供,说不好就让叶正毅得手了。”   吴妈妈点头道:“叶家真是一家子无赖。”   罗文茵道:“凤儿也算受到教训了,以后自知道要好好分辨男人。”   这会,李飞凤正在纱帐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从小养在叶太君膝下,人人夸奖她懂事,有气度,端庄云云。   那时节叶太君看不上罗文茵,背后自也说过一些嫌弃的话,甚至罗文茵的美貌,在叶太君眼里,也是轻浮大罪。   她一向敬重祖母,不知不觉,心下就偏向祖母些,也跟着对罗文茵有些偏见。   至叶太君去了,在她心中,总还觉得自家母亲不及祖母那般端庄,待人接物,也不及祖母那般宽容大度,甚至母亲看中的少年郎,她也认为不过尔尔。   若想要嫁得良人,她宁愿相信自己的眼光。   雪青一跳井,她还当即就跑去质问母亲,一心以为母亲看不惯叶家。   如今件件桩桩想起来,全是丢脸的事。   再至今日传来寻着父亲骸骨之事,那么多媒婆上门,母亲当众摔了杯子,赶走媒婆……   母亲,并不是祖母所说的那种人!   她从前对母亲,真是太不孝了。   她哭得肝肠寸断,大丫头雪梦立在纱帐外,到底还是撩起纱帐,爬进床中哄起来道:“姑娘,我的好姑娘,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李飞凤伏到雪梦肩膀上,依然抽泣着道:“我从前真是眼瞎心瞎。”   雪梦搂着她,低声道:“姑娘,你别哭了,老夫人身子不好,之后又要操办许多事,还等着你帮忙一二呢,你要是哭坏了身子,到时谁来帮老夫人?”   李飞凤听得这般说,方渐渐止了哭。   第二日她起了一个大早,先去厨房过问罗文茵的早膳,这才掐着时间去给罗文茵请安。   罗文茵也起了一个大早,待见众儿女进来请安,先问李飞墨道:“墨儿,你咳疾好利索了么?”   李飞墨点头道:“全好了,飞尘子道长那止咳膏果然灵效。”   罗文茵一听,方放下心来,又问李飞凤道:“你昨晚没睡好么?瞧你这眼睛,肿成核桃了。”   李飞凤低声应道:“昨晚上是睡不好,待午间补眠,再敷一敷,眼睛应该会消肿。”   罗文茵再瞧向李飞华,见她欲言又止,便问道:“华儿有什么想说的?”   李飞华低着头上前道:“禀母亲,周姨娘是一个可怜人,到得庄上,却是病得严重,昨儿托人给我捎信,想让我过去看看她,可府中事多,我就不敢禀母亲。”   罗文茵想了一下道:“既是病了,便让管家娘子请一个大夫过去给她瞧瞧。现府中事多,又挂了孝旗,你暂且别出府。”   李飞华听得这般说,到底不敢再求,只默默退下。   待众儿女散了,罗文茵用完早膳,默坐一会,稍有些茫然,夫婿没了,做妻子的,一般要如何做呢?   是躺下病倒,不问世事?还是哭晕过去,不理一切?   还是说,要挣扎着精神,先料理一些事,免得到时兵荒马乱,应对不暇?   她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唤进田妈妈问道:“府门口可挂了孝旗?”   田妈妈答道:“挂上了。”   罗文茵又道:“虽说到时礼部会协助着办丧事,但咱们府也得先准备起来,比如孝服,就得先做起来吧?”   她说着,想了想道:“你喊飞白过来商议。”   田妈妈忙应下,让丫头去请李飞白。   李飞白一过来,和罗文茵商量了片刻,便道:“母亲,办丧事时,还要接待女眷等,只修雅大着肚子,不便出面,少不得还要请大妹妹帮着接待了。”   罗文茵道:“这个自然。”   李飞白又道:“到时是礼部协助咱们办丧事,只咱们经验不足,怕当众失礼,还须请礼部的大人过来先指导一番,咱们之后照着做便好。”   罗文茵听得如此说,忙道:“既如此,你便持了我的名刺,去请礼部的大人过府一见。”   李飞白应下了。   待李飞白一走,田妈妈又进来禀道:“老夫人,崔将军在会客厅等着您,只说有要紧事面谈。”   罗文茵一怔道:“咱们不是挂了孝旗,闭门谢客了么?他怎么进来的?”   田妈妈略尴尬道:“老夫人,别的人自是客,但像二老爷和崔将军这些人,却是亲眷,之后办丧事,也多要依靠他们的,怎么好拒之门外?”   罗文茵闻言,再想着李汝定昨天说不单杨世浩在皇帝跟前求赐婚,崔元舟也去求赐婚了,但昨天崔元舟没有出现,至今儿才过来,莫非有什么新消息?   崔元舟在厅中候得片刻,见罗文茵出来,便道:“表妹,你还好么?昨儿可够闹腾了。”   罗文茵淡淡道:“我还好,本还以为你也会跟着闹腾呢,亏得没有。”   崔元舟苦涩道:“表妹,我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在乎这几日么?”   罗文茵不想跟他说酸话,直接问道:“表哥今儿过来,有什么事?”   崔元舟这才道:“却是对将军骸骨之事有疑惑,想跟表妹讨论讨论。”   “哦?”罗文茵落座,让人上了茶,这才看着崔元舟道:“表哥只管直言。”   崔元舟脸色凝重,斟酌言词道:“我昨儿听得杨世浩在皇上跟前求赐婚,一时怕被他得了逞,也跟着去求赐婚。皇上只说待迎了将军的骸骨再说,便挥退了我们。”   “我出宫后一想,总觉得骸骨之事,有诸多疑点,便骑了马去杨世浩府上,详细问了一番南姜王手书所说之事。”   “这八年时间,我也派了许多人在南姜国边界处寻找,南姜王手书所说的崖边,也是找过的,当时并没有见到什么骸骨,为何现在却找到骸骨了呢?”   “至于南姜王所说的骸骨诸伤处,倒是跟将军的伤印证上了,但印证的,全是旧伤,竟没有新伤。将军失踪后,若是被敌所杀,总归会添上新伤的,这是一个大疑点。”   罗文茵听完,吓一跳道:“莫非还有假冒的骸骨不成?南姜王此举,又有何好处?”   崔元舟沉吟着道:“待见到骸骨,自要将当时贴身护卫将军的诸人召来辨认伤口,到时定能确认是否将军骸骨。只是未见到骸骨之前,一切还是未料之事,表妹不用提早伤心。”   两人正说话,管事进来禀道:“老夫人,杨大人带着南姜王后过府拜候,现在府门外。”   罗文茵脱口道:“不是闭门谢客了么?”   崔元舟摇头道:“表妹,各府闭门谢客,皆是挡那些不想见之人而已。世浩和佩君来了,总要请进来一见,你自己再问问南姜王手书之事,看能不能找出疑点。”   这会儿,杨世浩站在将军府大门外,看着府门口高挂的孝旗,心下默默道:李将军,你亡后,也拖了茵儿八年,如今该安息了!茵儿便交给我罢!   杨佩君一样看着孝旗,一会转向杨世浩道:“大哥,你有多久没见文茵了?怎么如此笃定只要李将军亡了,文茵就愿意嫁你?”   杨世浩意态潇洒,轻轻一笑道:“还有比我更好的人选么?”   杨佩君道:“就怕文茵不选条件最好的,就愿意选知心体贴的。”   杨世浩一摇扇子道:“知道了,见着她,我会知心体贴的。”   杨佩君:…… 第38章   杨佩君既曾是闺中密友,现又是南姜王后,罗文茵到底不敢怠慢,还是带着婆子丫鬟亲到府门口相迎。   眼见府门大开,露出罗文茵窈窕的身姿,杨世浩和杨佩君不由看住了。   杨佩君很是惊讶,这么多年不见,罗文茵非但没有变老,竟还添了一丝风韵,看着比少女时更加引人,怪不得哥哥一至京中,闻得李将军已亡,马上就是求赐婚,又是请媒婆上门提亲。若我是男子,见了这等天生的尤物,也是难以忘怀的。   杨世浩一见罗文茵,视线便全沾着了,恨不得身边所有人全部消失,好方便他跟罗文茵再诉衷肠。   茵儿啊茵儿,那年跟你示好,你心不在焉,本以为你是欲擒故纵,也想挫挫你税气,便数日不见,没料到一个转头,你就与李汝安定了亲。这些年,我一直悔恨,若当年赶在李汝安之前上门提亲,事情是不是不同呢?   但没关系,当年的我,因要靠父亲庇护,事事只能听从父亲的话,并不能唯心意行事,纵想跟李汝安争夺你,父亲未必同意。如今的我,想得到你,只须全力前进,不必等谁的同意了。   且如今的我,才能真正护住你,带你离京,看尽五都,吃遍天下美食,过想过的日子。   杨佩君先回过神来,上前一拉罗文茵道:“文茵,真想不到,咱们还有再见之日。”   罗文茵见杨佩君浑身气度,说话举止极是高雅,这么一拉自己的手,神情极其恳切,心下便判断:嗯,这位才是真闺密,程慕雪那等跟她比,只算伪装的闺密。   她用另一只手覆盖住杨佩君的手,感慨道:“多年未见,你没怎么变呢!”   杨佩君笑道:“一见面就哄我开心呢!说起来,你才是真的没变。”   两人说着话,仿若回到少女时。   杨世浩在旁边“咳”一声道:“两位妹妹一见面就忘了我。”   罗文茵忙松开杨佩君的手,朝杨世浩点头道:“杨大人,崔将军也在府中,听见你来了,说还有事要讨论呢!”   她说着,悄悄打量杨世浩一眼。   杨世浩浓眉大眼,宽肩窄腰,因其见过多国风俗,举止里不知不觉,便有一股撇了俗礼,率性而为的潇洒。   他听得罗文茵生疏的喊他杨大人,不由怔了怔,很快回过神,也是,大门口,众目睽睽,不叫杨大人,难道还亲昵的喊杨哥哥不成?   罗文茵一边说话,一边引他们往大厅走。   才至厅中,崔元舟已是迎出来道:“杨大人,那封手书可有带来?”   杨世浩道:“自然要带来给文茵一瞧。”   待得落座,丫鬟上了茶,杨佩君却先朝罗文茵道:“府中哥儿和姐儿呢?喊出来一见罢!”   罗文茵忙吩咐婆子道:“去请三位爷和三位姑娘出来拜见南姜王后。”   杨佩君笑问道:“不是有四位爷么?”   罗文茵答道:“老大飞白,早上出府办事,现未归。”   杨佩君恍然道:“原来如此。”   一会儿,李飞墨和李飞凤等人便出来了。   杨佩君各各给了见面礼,另又拉住李飞凤,细细瞧一眼,回头笑对罗文茵道:“这模样气度,提亲的人踏破门槛没有?”   罗文茵答道:“凤儿先前为着她祖母守孝三年,不怎么出门,至现下府中事多,我带她们出门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不像其它府的姑娘在京中先扬了名,这上门提亲的人么,却是寥寥。”   杨佩君便皱眉道:“这要办起将军的丧事来,又要再次守孝,岂不是耽搁了她?”   罗文茵道:“皇上金口,令这次只守三个月的孝。再者,本朝因人口下降,皇上之前也下过旨意,家中有适婚儿女的,只须守三个月孝期,不必再像从前那样守足三年。”   杨佩君点头道:“皇上英明!”   待得众儿女退下去,罗文茵又和杨佩君说几句话,这才朝杨世浩道:“杨大人,那封手书请让我一观!”   杨世浩便从怀中掏出手书,双手递与罗文茵。   罗文茵展信细看,见手书大概内容,是说派了人马搜寻李汝安踪影,在某崖边搜到骸骨一具,已验了各处骨伤,跟李将军身上骨伤相符合,骸骨应该就是李将军云云。   她再瞧一遍,这才把手书还给杨世浩,另站起来行礼道:“谢过杨大人这番相助!”   杨世浩见罗文茵又是这般客套,便道:“文茵,你我之间,真不须如此多礼。你知道,但凡能为你做的,我都会做。”   崔元舟见得杨世浩一见面就朝罗文茵献殷勤,当下忙忙就打断他的话,冷硬问道:“杨大人,南姜国主令人护送将军骸骨,已至什么地界?我打算禀了皇上,先派一队人马去相迎。”   杨世浩答道:“昨儿才收到南姜王手书,说道寻到骸骨,着人运送回京,料着这会,最多出了南姜国边界,须得走一个月才到京城边界,崔将军要派人相迎,不必过急,隔十天再出城也不迟。”   崔元舟点头道:“杨大人说得有道理。”   杨佩君多年未见罗文茵,这会得以相见,却想单独相处,说些体己话,当下朝罗文茵道:“文茵,我瞧你们将军府地方却大,进来时见各处院落精巧,颇有讲究,不若去你院子里瞧瞧?”   罗文茵闻言,便站起来道:“请随我来!”   两人当下撇开崔元舟和杨世浩,到得荣华阁中,另在小厢房净手,整了衣,这才到小会客厅中落座。   只有两人相处,杨佩君便随意了许多,歪在椅子上道:“文茵,咱们年少时,还口口声声说待长大,必要出京四处游玩,见识世间风景,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各各被拘住了,哪得自由?”   罗文茵听得她如此说,便问道:“你不是贵为南姜王后么?因何也发此悲声?莫非也有些不如意?”   杨佩君看罗文茵一眼道:“莫说什么南姜王后了,你去问问咱们皇帝,指不定也许多烦恼呢!”   罗文茵一笑道:“也是,家家有一本难念的经。”   话匣子既开,杨佩君到底是说了自己一些难处。   当年南姜王还是太子时,随使者到访赵国,因贪玩撇开使者,单独在京城长街上逛了逛,逛到一处商铺,见得有许多精巧小玩意,寻思买些礼物带回南姜国送给母后和诸妹妹,一时进了商铺,待问价时,却因言语不甚通,和商铺老板大眼瞪大眼。   恰巧杨佩君带着丫头也来逛商铺,她在家时也跟着父亲学过一些南姜国的语言,当下一听南姜太子的口音,便上前帮着翻译了几句,又帮着讲价,让他如愿买到精巧的玩意。   南姜太子当即对杨佩君留了心,以上门道谢为由,问清了杨佩君的名姓和府第。   那时南姜太子到赵国,本欲求娶赵国公主为太子妃,待见着杨佩君,私自改了念头,到得金殿上见皇帝,便当殿求娶杨佩君为妃。   南姜国是大赵国的臣属国,每年皆朝贡,但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屏住了草原外的游离族,赵国皇帝自也有心笼络,不要说求娶大臣之女,就是求娶公主,少不得也要让公主出嫁。   当下皇帝召了杨佩君之父,鸿胪寺卿上殿,说明南姜太子求娶之事。   鸿胪寺卿本就接待着南姜太子一行人,对南姜太子印象倒是不坏,再加上知道南姜国对赵国的重要性,自是不敢推托,只说待回家劝服女儿。   杨佩君跟着父亲学各国语言时,也了解过各国情况,深知不能得罪南姜国,且得知南姜太子便是那在商铺偶遇的男子,当即就点了头。   杨佩君便这样出嫁南姜国。   但南姜王对太子没有娶赵国公主回来,只娶了一位大臣之女回归,略有微词,致使杨佩君初嫁到南姜国时,受了一些委屈。   南姜王后又指了一位侄女给太子当侧妃,再至后来,杨佩君怀孕时,被那位侧妃撞倒,滑了胎,伤了身子,此后数年未能怀上。   待得南姜王去世,太子继位,待要封王后,大臣又有一些微词,认为当封南姜国本地女为后,不该封赵国女为王后。   太子坚持己见,还是封了杨佩君为后。   杨佩君登上后位后,不久又怀孕,生下第一个儿子,但此前诸侧妃已给南姜王育了五个儿子,个个强健。杨佩君所育的儿子,年数太小,身体又弱,想求封太子,便有些难度。   眼看大臣时时要求南姜王早封太子,杨佩君趁着这回杨世浩到访,便要求回国一趟,目的便是寻机会上殿求见皇帝,要求皇帝加封她为公主,再加封她所育的儿子一个官名,给他们母子增加筹码,以便争夺太子之位。   杨佩君说到这里,握了罗文茵的手道:“文茵,贵妃娘娘是皇上的宠妃,极说得上话,我想求你带我进宫拜见贵妃娘娘,让贵妃娘娘帮着先说说话,过后我再求见皇上,这样有把握些。”   罗文茵听得如此说,只好道:“既如此,待我递折子进宫,贵妃娘娘应了话,我再带你进宫。”   杨佩君一下含泪道:“文茵,还是你最肯帮我。”   罗文茵拍拍杨佩君的手以示安慰。   这当下,皇帝张子畅问林公公道:“将军府今日是何情况?”   林公公道:“适才有人来报,说杨世浩带同妹妹进将军府了。”   张子畅站了起来,揉着眉心道:“李将军骸骨还到没京,诸人就这般坐不住了么?丧事未办,就各种求赐婚,又上将军府求亲,太不像话了。林公公,你说,要用什么法子,才能让这些人息了心思?”   林公公恭谨答道:“除非李将军复活归来。”   张子畅:“……”会不会说话?李将军复活,不单诸人须得息了心思,朕不也得息心思么? 第39章   杨佩君身为南姜国王后,跟随兄长到达赵国,鸿胪寺早就把她归来的消息奏报朝廷。   朝廷按照惯例,已定下日子召见,到时宫中也会设宴款待。   杨佩君却有顾虑,此回她到赵国,并没有带国书,也没有带南姜国使者,是以私人身份回来的,若自己不先求见皇帝,没准皇帝也不会单独召见,只会在宴间常规问几句。   因此须得先悄悄进宫,请贵妃引荐,单独求见皇帝,透露自己的处境,求取自己所需。   待得宴席时,皇帝照自己先前所求,以某名目,当众封赏,自己才能名正言顺得偿所愿。   杨佩君当下见罗文茵一口答应会带她进宫,自是感激。   她来时,已打听了赵国宫内近况,知道太后病体老迈,皇后失宠,贵妃得宠,权衡过后,便决定讨好贵妃。而贵妃是罗文茵的堂妹,罗文茵又是她旧日闺中好友,从罗文茵这边入手,将事半功倍。   说完自己的事,杨佩君这才关心起罗文茵的处境。   她问道:“将军丧事办完后,你将如何?”   罗文茵道:“我已是当了祖母的人,当然是守着将军府,守着儿孙们,安享晚年了。”   杨佩君不由反过来拍拍罗文茵的手道:“文茵啊,你这样想,那太天真了。不说皇上颁了那道诏令,强令未满三十八岁的女子再嫁,就算皇上没有颁那道诏令,将军的死讯传出来,先前那些觊觎你的,哪坐得住?不想方设法把你弄到手中,怎么肯罢休?”   罗文茵道:“我总归是贵妃娘娘堂姐,两个弟弟也在朝为官,那些人真要强来,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杨佩君摇摇头道:“就怕人家设圈套,坏了你名声和身子,到时不由你不嫁。”   罗文茵略有些郁闷,这个倒是防不胜防。   杨佩君便又试探问道:“这些求亲的人中,你就没看中一个?”   罗文茵摇摇头。   杨佩君看定她笑一笑道:“其实,我大哥是不错的选择。”   “你先别打断我的话,让我分析给你听。”   “你这般相貌,没有将军护佑,想在京中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   “我大哥至今未娶妻,他身为鸿胪寺卿,这些年踏足多个国家,见识眼界想法并不是国内这些人可比。他会爱惜你,会尊重你,会带你离京,远离这些纷扰。”   “至于你这些儿女们,有叔叔和姑姑并舅舅等人照应着,不会有什么问题。”   杨佩君又再补充一句道:“且我大哥对你一片真心,至今未变。”   罗文茵心道:我跟你大哥不熟好么?   杨佩君还要再劝说,外间婆子禀进来,说是李飞白带了礼部一位大人过府,想和罗文茵详细说说如何先准备丧礼诸事。   罗文茵趁机道:“佩君,进宫之事,待贵妃娘娘给了口信,我就着人通知你。”   杨佩君一听,知道这是遂客令了,便笑一笑道:“我等你消息。”   杨佩君和杨世浩告辞出府时,杨世浩犹自埋怨杨佩君道:“妹妹,我进得府来,还没和文茵说上几句话,你怎么就忙忙拉着我告辞?”   杨佩君道:“哥哥,有一句话叫欲速则不达。”   杨世浩一听,问道:“文茵跟你说什么了?”   杨佩君把自己跟罗文茵私底下说的话复述了,又道:“哥哥,将军丧事没办之前,文茵定然谁也不会答应,你这当下莫去碰一鼻子灰。且待形势,伺机再说。”   杨世浩想了一想,便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崔元舟待杨世浩兄妹一走,便问罗文茵道:“表妹,南姜王后有何图谋?她这当下抛下一切,急急来京,定然有事。”   罗文茵道:“她想让我带她进宫见贵妃娘娘,由贵妃娘娘引荐,私下见皇上。”   崔元舟一拍掌道:“这么说,南姜王后是想靠向贵妃娘娘这边了,将来她儿子登位,自能和贵妃娘娘的儿子交好,这是好事。”   罗文茵道:“我先去见礼部的大人,晚间再写折子,明天着人递进宫去。”   罗文茵自穿越后,虽没有原主之前的记忆,但原主拥有的技能点,却一样也没有落下,比如刺绣,比如一笔好字,比如一身娇软。   她晚上在灯下看了看旧日与人来往的信件,按着原主的口吻,执笔写了一张折子。   第二日早上,罗文秀收到罗文茵求见的折子时,不由笑向心腹罗嬷嬷道:“将军夫人说南姜国王后想见本宫。这位南姜国王后,还挺识时务,没有去求见皇后娘娘,倒想求见本宫。”   罗嬷嬷道:“她这是看好娘娘了?”   罗文秀沉吟一下道:“她哥哥是鸿胪寺卿,现时朝中风向如何,自会向她分析。她求见本宫,本宫不会让她失望。让人传口信给将军夫人,明天早上领了人进宫。”   罗文茵收到口信后,忙令人通知了杨佩君。   至第二日,天才亮,杨佩君就赶来将军府和罗文茵会合,待一道进宫。   宫中,罗文秀权衡一番形势,也深觉自己有必要笼络杨佩君,因吩咐宫女道:“且去殿外候着,若听得将军夫人来了,速来报。”   半个时辰后,宫女方进来禀道:“娘娘,将军夫人带同南姜王后来了。”   “快请!”罗文秀坐正了身子。   一时罗文茵带着杨佩君进了殿,罗文秀不待杨佩君见礼,已是站起来道:“王后莫须多礼,请坐!”   杨佩君闻言,也没有客气,在宾客位置坐了。   罗文茵却是向罗文秀请了安,这才落座。   三人才寒喧几句,就见罗嬷嬷进来道:“娘娘,杨公公来了!”   罗文秀:养心殿的消息真是越来越灵通。将军夫人这才进宫,养心殿的人就知道了!   她还没感叹完,杨公公已进了殿,朝罗文秀行个礼道:“贵妃娘娘,皇上刚下早朝,听闻将军夫人来了,特来召她过去说话。”   罗文秀脸上全是笑,朝向罗文茵道:“皇上想来是要过问将军丧礼诸般事,你且跟杨公公过去养心殿一趟!”   罗文茵不敢有违,只好站起来,跟罗文秀和杨佩君告一声罪,跟着杨公公过去养心殿。   养心殿内,张子畅正正冠带,口气严肃问林公公道:“朕今儿看着如何?”   林公公竖起大拇指道:“皇上英姿勃勃,眼神灼灼,十分招人。”   张子畅不满意这样的夸奖,摇头道:“你这些词,太过普通,听着就是形容普通男人的。”   林公公搜肠刮肚,再次夸奖道:“皇上天人之姿,真龙天子,俊得没边。”   张子畅依然不满意,叹息道:“林公公,你闲了该读点书,夸人时也有些新鲜词。”   林公公忙道:“是,奴才得空,定然多读些书。”   张子畅还待再说,听得殿外有脚步声,便朝林公公摇摇手。   林公公忙恭立到一边。   一会儿,杨公公就领了罗文茵进殿。   “皇上金安!”罗文茵款款下拜。   张子畅见罗文茵今儿打扮素净,更加衬托得肤白唇红,眉眼如画,一时就看住了。   罗文茵没有听见张子畅的免礼声,便悄悄抬眼,这一抬眼,视线正好对上张子畅的视线,不由一惊,忙又低头。   张子畅这才道:“免礼,坐罢!”说着朝林公公和杨公公一摆手。   两位公公迅速消失。   “皇上召臣妇过来,有何吩咐?”罗文茵坐到下首,见张子畅半晌不说话,只好先开口。   张子畅手指捏着自己的腰带,幽幽道:“听闻前几日,一堆人到将军府向你提亲?”   罗文茵不敢抬头,低声道:“臣妇把那些人赶出去了。”   “因何?求亲的人中,没有一个合你心意的?”张子畅试探。   罗文茵摇头道:“将军骸骨还没运至京城,臣妇哪有心思应酬那些人?”   张子畅嘴角一弯,“若待将军之事了了,再有人上门提亲,你也不答应?”   罗文茵抬眼,见张子畅定定看她,又飞速低头,“臣妇只愿意守着将军府养老,求皇上成全!”   张子畅沉默了一会,方道:“朕在宫内,宫外之事,难免照应不周。这样罢,待李将军丧事一了,你便进宫陪伴贵妃娘娘,这样贵妃娘娘和朕也可双双照应你。”   罗文茵:不是吧,让我进宫陪伴贵妃娘娘?   这事儿……   张子畅留意着罗文茵的神情,补充道:“自不会委屈你,朕会另外拨一座宫殿给你居住,服侍人手和诸般摆设,全按贵妃娘娘的品级供给,你看这样可好?”   罗文茵:不好!   她不敢直接宣于口,只站起来,柔弱道:“禀皇上,臣妇舍不得儿女们,舍不得离开将军府。”   张子畅道:“你进宫后,每月可出宫一次看望儿女。”   罗文茵快泪了,这是逼我进宫?   她心一横,抬头道:“皇上,臣妇不愿进宫!”   张子畅:朕没听错吧?许了贵妃同等品级,她还不愿进宫?   难道她想要的,是皇后的位置?   这个,朕也愿意许给她,只是要等待些时日。   张子畅思想着,再度开口道:“茵儿,你也说了,忘不了朕的大猪蹄子,那如何舍得让朕在宫中孤单寂寞呢?”   罗文茵:这什么跟什么?   她艰难开口道:“皇上,你还有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   “她们不是你。”张子畅有些幽怨,“朕心底只有你!”   罗文茵:救命!皇上这些土味情话听着让人起鸡皮!   张子畅继续进攻道:“只要你进宫,朕许你想要的位置,只是要给朕一点时间。”   罗文茵:“……” 第40章   罗文茵头大如斗,她的目标是安安稳稳过个退休生活啊!   宫中皇后和贵妃争斗,底下还有一群嫔妃墙头草,今天站皇后,明后站贵妃,她要是进宫,想不想宫斗都得宫斗,她嫌命长吗?   一个破将军府,底下一群儿女,以她为尊,就已经把她烦得够呛,这宫中以皇帝和太后为尊,嫔妃上头还有皇后和贵妃,她跑进宫,是嫌不够心烦吗?   罗文茵弯身行一个礼道:“皇上,臣妇命薄,不配进宫!”   张子畅一愣,朕能许的都许了,你还不满意?   他走出案前,伸手一扶罗文茵道:“茵儿,你到底想怎样?”   罗文茵怕嗅到皇帝的呼吸,忙退后半步道:“皇上,臣妇的夫婿骸骨尚在途中,实在无心想别的。”   她说着,不管不顾,强行告辞道:“臣妇府中还有事,这厢先告退!”   张子畅平生第一次感觉很无力。   朕被拒绝了?朕第一次被女子拒绝了!   她当年在江南,踩了朕一脚,牙尖嘴利说“许一个正妻当当也不要!”现下果然是许一个正妻当当也不要了!   罗文茵见张子畅微微愣神,趁他还没回过神,马上转身就出殿。   不管了,拒绝进宫总不会被砍头罢?但要是进宫,一个闹不好,绝对活不长。   林公公和杨公公候在殿侧,见罗文茵出来,忙行礼道:“将军夫人这便走了?”   罗文茵点点头。   候在殿外不远处的两个宫女并吴妈妈,见得罗文茵出来,已是忙忙过来接应。   一行人很快回到朝霞殿。   罗文秀见罗文茵这么快回来,略为诧异,含笑道:“丧礼诸事一向烦琐,皇上这便交代完了?   罗文茵含糊道:“皇上诸事繁忙,略交代两句就让我回来了。”   罗文秀闻言,也不再多问,转头跟杨佩君道:“趁着这个空档,本宫领王后过去养心殿求见皇上罢!再搁一会儿,若不得巧有大臣求见,便不好求见,再来是午膳时间,越法见不着了。”   杨佩君忙点头,整装起身。   罗文茵可不想跟着她们再去一趟养心殿,当下跟罗文秀道:“贵妃娘娘,臣妇府中有急事,须得先行回去。待会儿还要烦请娘娘着人送王后出宫。”   罗文秀适才已和杨佩君密谈了几句,正要继续笼络,当下便笑道:“放心罢,人在我这儿,不会弄丢的。”   杨佩君却是一副关心罗文茵的模样道:“若府中有急事,你只管回去,待我出宫,回头再找你。”   罗文茵点头,告一声退,先行出殿,领着吴妈妈忙忙出宫。   她才回到府中,李管家便上来禀报道:“老夫人,罗府两位大人并夫人过来了!”   罗文茵一听,知道是自己两位弟弟和弟妇过来了,一时忙问道:“他们人呢?”   李管家答道:“正在大厅坐着,大爷二爷并大姑娘作客。”   罗文茵便道:“你且过去跟他们说我回来了。我回房中换套衣裳再见他们。”   这会儿,罗文茵的两位弟弟罗文轩和罗文远,正询问李府最近发生的事。   李飞白遂一说了,又道:“父亲的骸骨尚在途中,已有许多人欺上门来,舅舅可要常过来走动,帮母亲震慑那些人。”   罗文轩道:“这是自然,待办完你们父亲的丧事后,诸事要如何安排,再行商量。”   罗文轩之妻夏氏并罗文远之妻毛氏,却是拉着李飞凤叹息道:“大姑娘,你先前为了祖母守孝,足不出户,耽搁了婚事,现下又要为父亲守孝,这一来二去的,过了十六岁,再要挑一个合适的人家,就怕不好挑。”   李飞墨在旁边听着,突然插嘴道:“大舅母二舅母勿忧,你们瞧母亲,当祖母的人了,一样一堆人上门提亲,可见这婚事成不成,跟岁数没关系。”   他一言即出,众人齐齐瞪他一眼。   罗文轩先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李飞墨还要驳道:“我说错了吗?”   罗文轩斥道:“不会说话就少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李飞墨在众人怒目中,只好闭了嘴。   罗文远也摇头了,合府这么多儿女中,除了飞白略能撑事之外,余者不是年纪小,就是只会捣乱,说话也没个分寸,姐姐这些年,是太累心了。   罗文轩看着众人,有些发愁,之前虽则李汝安八年不归,到底还存着生还的指望,那起觊觎姐姐的,皆按兵不动,现一传来死讯,全部蠢蠢欲动,不顾李汝安骸骨还在途中,丧事未办,这就涌上门来提亲。   待得丧事一了,将军府还能安生吗?   姐姐这般相貌气度,之后若不再寻一个得力夫婿护着,下半生如何能安生?   但纵观京城,能压制住皇后弟弟赵嘉普,能钳制住崔元舟,能震慑住城守董万维诸人的,除了皇上,还有谁?   莫非要劝姐姐进宫不成?   罗文轩长长叹了口气,此事难为。   稍迟,厅外脚步声响,众人见得罗文茵进来,忙站起来相见。   罗文轩和罗文远说起李汝安已亡的消息,又再劝慰罗文茵几句。   夏氏和毛氏也拉着罗文茵安慰,一径道:“将军虽没了,你还有这么多子女,孙儿也有了,下半生自有人照料你,倒不必太过忧心。”   罗文茵揉揉眼睛道:“儿女们孝顺,也算稍感安慰。”   接下来,诸人又问起骸骨何时到京,丧事待如何办理诸事。   罗文茵答道:“崔表哥已向皇上禀报,过十日会领人出京相迎骸骨,迎得骸骨时,先飞马使人回京传信,这边府中先准备起来,待得回京,礼部再派人过来协助办理丧事。”   罗文轩道:“既有礼部相助,倒是省了不少事,凡事按礼部指引的操办即可,到时也不会乱了阵脚。”   一行人正说着话,李飞华突然进来,跪下道:“母亲,女儿有一事相求!”   罗文茵叹道:“起来罢!有什么事?”   李飞华坚持跪着,抬头道:“周姨娘听闻父亲亡故的消息,捎信过来,求女儿在母亲跟前说情,允她回府在灵前哭丧一场。”   罗文茵问道:“不是说她病了么?这会子又有精神哭灵?”   李飞华道:“周姨娘说她贱命,虽病得厉害,管家娘子请的大夫过去给她瞧了瞧,开了几贴药服下,发了汗,第二日就好多了。现只求母亲允她回府哭一场。”   夏氏见得李飞华跪在地下十分可怜,再想起周姨娘原是罗文茵的陪嫁丫头,先前在罗府她也见过,怯怯一个丫头,没有什么胆子,当下起了怜悯之心,代为说情道:“将军没了,他的妾侍要回府哭一场,姐姐便允了罢?”   见夏氏求情,罗文茵只好点头道:“华儿,你告诉周姨娘,待将军的骸骨到京,她再过来罢!”   李飞华忙叩头道:“女儿代周姨娘谢过母亲!”   “好了,起来!”罗文茵摆手。   李飞华忙爬了起来,过去侍立在罗文茵身边,帮着丫头端茶递水。   稍迟,夏氏和毛氏要更衣净手,便拉了罗文茵一道,三人说些体已话。   夏氏道:“姐姐,将军府这些年算是太平,但是将军的丧事办完,怕是要起风波了,你须得有个算计。”   毛氏也道:“那日数个媒婆上门提亲的事,京城已传得沸沸扬扬,听说有那些无耻的文人,还编了本子,准备让人唱戏。这个也罢了,就怕还有更大的风波。”   罗文茵掩脸道:“你们教教我,该怎么办?”   夏氏和夏毛齐齐道:“真没法子了,只能挑一个最有权势的嫁了。若不然,没有人护着你,风波定然不断。”   宫中,张子畅正接见杨佩君,听完杨佩君的诉求,便道:“当日南姜太子求娶你为太子妃,当时本该封你为公主的,只那时正好有些纷扰,父皇就忽略了此事,如今这个公主之诰封,自会给你补上。至于你儿子,也会寻个名目封赏一个官位。你且放心。”   杨佩君忙拜谢,叩头道:“谢皇上恩典,异日若我儿子登位,当对赵国一心一意,不敢稍有异心。”   张子畅点头道:“记住,你是赵女,与赵国是一体,赵国好,你才好!”   “是!”杨佩君再次拜谢。   “好了,天也不早了,你且下去!”张子畅摆手。   待杨佩君退下,张子畅喊杨公公问道:“贵妃还在殿外么?宣她进来!”   罗文秀很快进殿,行个礼,笑问道:“皇上召臣妾进殿,有何吩咐?”   张子畅道:“既是你引荐南姜王后的,之后宫中设宴款待王后诸事,便由你操办。”   罗文秀一听,大喜过望,款待邦交国王后,本是皇后之事,现皇后并没有告病,皇帝却开口让她操办款待邦交国王后的事,这代表着……   不管如何,自己款待完南姜王后,朝臣当知道宫中风向如何,也知道要如何站队了。   张子畅给了罗文秀一颗甜枣之后,再交给她一个任务。   他吩咐道:“你传口谕给将军夫人,让她办完李将军丧事后,进宫陪伴你。”   罗文秀:啥,进宫陪伴谁来着?是陪伴皇上你吧?   张子畅再补充道:“就说你宫中寂寞,正好将军夫人孀居,特召进宫中相伴。”   罗文秀:很好么,借口都找好了!   将军夫人不进宫我还不算寂寞,等她进宫了,只怕我就真正的寂寞了。   不过为了儿子,寂寞就寂寞吧!   她心内暗叹一声,脸上却还有笑意,体贴问道:“可要把臣妾传将军夫人进宫这个消息,着人传播出去?毕竟觊觎将军夫人的人太多,若有这个风声镇着,皆知道将军夫人是要进宫的,便不会再肖想,也不会妄动,能让将军夫人安静一段时间。”   张子畅一听这个建议,瞟罗文秀一眼道:“不愧是朕的爱妃,果然想得周到。便这样办!”   罗文秀心内暗骂,脸上却笑意盈盈,“如此,臣妾就告退了。”   “嗯,去吧!”张子畅挥挥手。   不多时,罗文秀便令人送了杨佩君出宫,另使人传了口谕至将军府,言道待办完李将军丧事,将接罗文茵进宫陪伴她。   传口谕的太监到将军府时,恰罗文轩诸人还没告辞,当下也听见了。   送走太监,夏氏和毛氏先叫了起来道:“贵妃娘娘这口谕……”   罗文轩和罗文远神情也是变了,说什么进宫陪伴贵妃娘娘?这分明是进宫当嫔妃。   众人复又进厅坐下,议论纷纷。   罗文茵却是发愣,看来一办完李将军的丧事,马上就得收拾包裹离京,这京城没法待了。   众人心底其实明了,说是贵妃的口谕,其实是皇上的口谕。   皇上口谕一下,这事情就铁板钉钉,没法反抗了。   事已至此,只能认了。   夏氏先安慰罗文茵道:“姐姐也不必太忧心,进宫了,有贵妃娘娘护着,凡事有人做主,反倒不必自己时时操心。”   毛氏也安慰道:“进宫了,那便是宫中人,自有皇上和贵妃娘娘护着,再不必自己担着一府的事,被人任意欺上门来。”   李飞墨听得罗文茵要进宫,心思却是飘得老远,嗯,母亲要是进了宫当娘娘,我就是娘娘的儿子,即是皇子?   皇子这身份,方如心得仰望吧?   她得后悔没有选我吧?   李飞捷和李飞章听着进宫诸字眼,也是傻傻想道:母亲进宫当娘娘的话,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也有机会进宫?皇上是不是也成了我们的靠山?   以后读书不成,只要在母亲跟前求一声,母亲就会去跟皇上撒个娇,让皇上给我们封个官儿?然后我们就能像赵家子弟那样横行京城?   李飞白和李飞凤却是愕然,母亲怎么能进宫呢?这事儿传出去,会变成京城谈资啊!   李飞灵在旁边默默听着,淡淡想道:母亲进宫后,会不会再生一个小弟弟?   小弟弟以后得宠,会不会成为太子,再登基当皇上?   若这样,我以后就是皇姐了。   嗯,当皇姐不错。   李飞华脑子却是空白的,母亲要进宫,以后谁来操心我的婚事?   将军府这里炸了锅,至傍晚,各府同样炸了锅。   因为太监传口谕时,就故意将消息卖给了小太监。   小太监很快将这个消息卖给一个专门给各府传小道消息的太监。   于是各府很快知道贵妃娘娘怜悯将军夫人,待将军丧事一了,就要传将军夫人进宫。   杨世浩知道这个消息时,正和杨佩君说话,当即愣住了,隔一会才道:“贵妃娘娘真要召文茵进宫?   杨佩君也是愣一愣,想起进宫时的情形,悄声道:“贵妃娘娘这是给自己添加筹码罢?有将军夫人在身边相助,能抵得皇后那边拉拢的一批美人。”   杨世浩激动了,“不行,我怎么能让文茵成为贵妃娘娘手中刀?”   崔元舟听闻消息时,在府中暴跳如雷,“贵妃娘娘自己争宠就争宠,还要拉着表妹进宫帮她?是何居心?到时争宠赢了,得好处的是她,争宠败了,只怕表妹就会成为代罪羊。”   “不行,我得解救表妹,不能让她进宫!”   白御医听到消息,却是马上进药房写了一张药方,打算配一味新药,以备给罗文茵服下,到时可以借病不须进宫。   方侍郎听到消息时,不由黯然神伤,宫中是什么地方呢?茵儿那样的人,进了宫,到时还不得成为贵妃娘娘的挡箭牌,为贵妃娘娘挡刀挡箭。   到得第二日,方侍郎上完早朝,出来时和礼部的大人同行,却是从礼部大人嘴里听闻了另一个消息。   即是这个月十五日,罗文茵会带领府中儿女到白马观为李汝安做一场召魂法事。   李汝安亡了八年,骸骨现运送途中,但魂灵不知飘于何处,须得先召魂归乡,待得骸骨回京,也好安魂入土。   方侍郎回了府,心绪难平。待茵儿进了宫,以后再难有单独相处说话的机会,最多远远看一眼。   若是贵妃不让她露面,远远看一眼也是妄想。   当年负了她,致使她一世情缘坎坷,实是愧疚难安。   方侍郎伤怀不已,晚间难以入眠,在书房中看书,不由算了算日期,今日是初九,离十五日还有六日,到时要不要上白马观一趟,设法见见茵儿,再说几句话呢?   他只起了一个小念头,很快心底就全是一片声音道:不去再见一次,此生怕是难以安睡了。见一次虽也有被撞破的风险,但是……   但是顾不得了!   十五这一日,天蒙蒙亮,罗文茵已是沐浴净身毕,穿戴好出来,在厅中见了儿女,训了几句话,领着一众人出府门口,登马车,马车向白马观方向行驶。   与此同时,城门开了,率先进城的,是一批外地商贾,杂在商贾堆中的,另有一个驾了马车的车夫,这个车夫看着特别有气势。   兵丁见此人三十多岁模样,鼻子极高,脸上线条如雕刻,虽俊美,不言不笑间,却有一股天生威严,不由嘀咕:这是什么人?瞧这派头,当自己主子了?   兵丁留意到此人不同寻常车夫,少不得细细盘查,问及籍贯年龄,来之何方等?   此人回答自己叫顾复生。   顾复生持了官府加印的证件,一一回答兵丁的问题,又有商贾作证,却没有什么破绽。   眼见查不出什么来,兵丁也只好放人。   进了城,顾复生却是向商贾一行人道谢道:“一路走来,多得各位照应,这厢有礼了。”   为首的商贾答道:“顾兄弟不须多礼!若不是途中遇着你,得你相救,我们这一马车的货,只怕就被山贼劫夺了。该道谢的是我们。”   另一个商贾问道:“不知道顾兄弟在京中可有落脚处?要不要跟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下再说?”   顾复生答道:“我将投奔京中亲眷,就不劳烦各位了。”   他说着,侧身揭开马车一角帘子,半探头道:“兰儿,到京城了,马上就找家医馆给你看咳疾。”   其中一个商贾听得他的话,停马道:“顾兄弟,我上回在途中听闻,京城白马观有一位道长,制的止咳膏特别灵验,你不如带了夫人,到白马观求一瓶止咳膏服下看看。”   顾复生想及乌兰得了咳疾,堪堪也差不多半年了,寻了不知道多少大夫,一直未好,沿路上京,也一直打听名医诊治,却没有根治的法子,只要一不小心,咳疾又会复发。   现听得商贾的话,便动了心,白马观离城门口这儿不算远,不如先去白马观求一瓶止咳膏。   他低声跟马车内的乌兰说了。   乌兰柔柔答道:“一切听你的。”   顾复生便一拍马,朝白马观方向而去。   此时,罗文茵一行人已至白马观。   观主和飞尘子道长率了众道士相迎,带着诸人到道观外一个祭坛中。   祭坛上的祭桌已罗列了香烛瓜果等物。   罗文茵按观主吩咐,把准备好的李汝安旧物和一些心爱小件,摆放到祭坛上。   观主又稍安排一番,这才持着净瓶,领几个小道士在祭坛上洒了盐水花米,念了一遍清净咒。   接着指引罗文茵等家眷在祭坛的八卦方位上,按着方位站定。   飞尘子却又相唤罗文茵道:“夫人请随老道进静室持一只法器,余者诸人留步。”   罗文茵跟飞尘子道长进了静室,看着他拿出一个盒子,揭开了,从中取出一只古里古怪的螺壳,便问道:“这是何物?”   飞尘子答道:“这是开过光的螺壳,传闻是召魂法器,你且拿着。”   罗文茵接过,正要出静室,却听飞尘子道长问道:“夫人,听闻你要进宫?”   罗文茵答道:“不是我要进宫,是贵妃娘娘口谕,让我进宫。”   飞尘子道长摇摇头,“老道上回进宫一趟,就失了一只心爱的荷包。你若进宫,小心失了东西。对了,你若不想进宫,老道倒有一个法子。”   罗文茵一听,忙问道:“什么法子?”   飞尘子道长难得的敛了笑意,严肃道:“京城内有一个女道观,叫花冠道,里面修道的,全是有名的人物,比如前朝贵妃,前朝公主,还有一些权贵家的夫人等,你若不想进宫,也可去花冠道修道。进得花冠道,连贵妃也不能逼你。”   罗文茵:好了,除了离京,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当女道士!   待她从静室中出来,却惊见原本是几个道士站立的八卦方位,换了几个熟人站着。   这几个熟人分别是:杨世浩、崔元舟、方若成、张学哲、董万维。   李飞白过来低声禀道:“母亲,杨大人和崔舅舅等人突然来到,说是听闻母亲要给父亲召魂,特来助阵。”   罗文茵道:“他们又不是道士,助什么阵?”   李飞白低声道:“他们说,他们阳气足,又是父亲旧人,比道士更容易召到魂。   罗文茵一时无语,好嘛,李汝安真有魂灵,见了你们,不会气得魂飞魄散么?   一时飞尘子道长也出来了,一见此等阵势,再一问,也是愣了愣。   观主听得杨世浩等人之词,倒没有说什么,叫小道士给他们一人派了一只召魂幡。   罗文茵见观主没有驱遂人,想了想,也不再说什么,算了,这些人要帮着召魂,就由得他们了。   观主检看一遍众人站立的方位,确认无误,便道:“各人举起召魂幡,踏方位,跟着老道唱召魂曲。”   这是一首古老的召魂曲,只有音,没有词,观主拖长声调唱着,众人忙跟着唱。   罗文茵边唱边起鸡皮,心道:这曲子怎么好古怪呢,唱起来感觉怵心。   众人围着方位唱着唱着,突然感觉天际一暗,有一块乌云遮顶,未等他们反应过来,突然又一阵风沙扑面而来。   风袭着沙,击在面上,众人不由闭了一下眼睛。   待得耳际风声过去,杨世浩并方若成等人在召魂曲声音中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全部呆住了,唱声止了,动作止了,如木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围着的圈子中间,出现一个脸部线条如雕刻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他们认识的李汝安大将军!   大白天的,他们合伙唱一首召魂曲,召来一个活生生的大将军李汝安? 第41章   “是将军!”   崔元舟最先反应过来,当即一个鸽子翻身,跳到李汝安跟前,一拳过去道:“不管你是人是鬼,先吃我一拳!”   李汝安一个侧身避过,伸手格住崔元舟手臂,喝问道:“你们在闹什么?”   崔元舟跟李汝安对上一拳,再听得他说话,百分百确认,对方是活生生的人,当下退开一步,百感交集,拱手行礼道:“将军,我们在给你召魂。”   李汝安扫视场中诸人,心里一沉,这些人在给我召魂?   不是盼望我不要回来的?   崔元舟是茵儿的表哥,以前爱慕茵儿,这个我是知道的。   杨世浩和方若成么,听飞马侯提过,也爱慕过茵儿。   至下剩下这两人,看着眼熟,应该也是认识的,只是八年未见,一时想不起来。   看情形,指不定对茵儿也……   很好很好,一回来,就看见茵儿领着一众男人在给我召魂!   他们这么一对话,还围着圈呆站的诸人,纷纷回过神来。   杨世浩心里像有很多马儿踩踏,乱糟糟的,一壁想:原来我召魂能力这么强大,一召,召来一个活的李汝安!   方若成滋味复杂,十分心酸,又不知道酸什么,一时又暗暗自语:将军,将军活着回来了!回来也好,至少能护得茵儿,茵儿也不须进宫了。   张学哲:再想不到将军能回来!这够编一出大戏,写一出传奇了。也罢,将军夫人这样的人,也得将军才能护得住,我也只能远观了。   董万维:好了,娶将军夫人为妻之梦,破灭了,没我什么事了,还是去求娶一个贤良淑德,耐看耐用的女子罢!   这么一瞬间,李飞白也回过神来,奔上前,哽声喊道:“父亲!”   李汝安八年前出战时,李飞白十一岁,已是懂事,也清楚记得李汝安的相貌。   李汝安看着李飞白,慢慢道:“你是飞白?竟这么大了。”   李飞白激动万分,语无伦次道:“父亲,孩儿不单大了,还娶了亲,妻子是林氏,因怀孕不便出门,今日留在府中。对了,您还有孙儿了,单名叫宾。”   李飞墨也奔上前,跪到地下抱住李汝安大腿嚎啕大哭道:“父亲,您可回来了!您都不知道,这些年您不在府中,多少人上府欺负我们哪?您怎么才回来啊?”   李飞捷和李飞章对李汝安的印象有些模糊了,但听得兄长哭喊相认,自也奔上前喊道:“父亲!”   呜呜,父亲终于回来了!   这太好了!以后有靠了!   李飞捷和李飞章身为庶出儿子,姨娘被遂出府,这些日子一直不安,深怕罗文茵一旦厌弃他们,他们再没前途可言,现在父亲回来,他们终于不须再担心了。   李飞凤三姐妹也相继上前,红了眼睛喊道:“父亲!”   李汝安一一分辨,喊出李飞墨和李飞凤的名字,余者孩子,一时却是分不清谁是谁。   李飞华和李飞灵诸人见父亲认不出他们,便很心酸各自介绍自己的名字。   杨世浩诸人此时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大早上不好好睡回笼觉,跑什么白马观帮着召魂?好了,召回一个大活人,还得陪笑脸打招呼不是?   他们各各装出笑脸,上前道:“将军回来就好,合家团圆了,不枉夫人日夜盼望。”   李汝安抱拳道:“谢谢各位旧友给我召魂,异日必将上府拜谢!”   “好说好说!”诸人问道:“不知道将军这八年因何音讯全无?”   “说来话长!”李汝安道:“今日风尘仆仆,心神俱疲,容日后再说这八年之事。”   众人听得如此说,便不再问,而是回首去看罗文茵。   罗文茵自从崔元舟上前喊出“将军“两个字,再听他们的对话,便知道场中突然出现的男子是李汝安了。   当下狂骂系统,差点骂出声音来。   我当初祈求六年,是祈求来养老的,你如今给我配一个夫婿,我是不是日间打理府务,夜间还要服侍他?   系统终于委屈答道:“你也可以不服侍的,再给他配几个美貌小妾,人家就忙起来了,顾不上你。”   罗文茵狠狠道:我都够忙了,还要分时间出来给他配小妾?你就给我一个方案,如何和他撇清,各过各的?   系统叹息道:“撇不清的,除非和离。”   罗文茵忙弹算起来,嗯,和离也是一个法子,要怎么闹得对方主动提和离呢?   和离了,一府的糟心儿女和糟心事全可以甩祸给这个李汝安,自己乐得逍遥。   和离了,拿了自己嫁妆,另置宅院,是不是就能真正过起有钱有闲的日子?   她如此一想,适才那份愤怒平息了一点,脸上也活泛了。   李汝安看过去,便见他的娇妻先是呆呆的,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接着脸上表情复杂起来,似哭似笑,激动难仰,心神剧震的模样。   李汝安心里也波动起来,看茵儿这表情,到底是盼着我回来的!若如此,不枉我途中百般牵挂她,千思万想。   罗文茵见李汝安看着自己,嘴唇微动,一下想了起来,我去,我是他的妻子,八年不见,是不是要马上狂奔过去,失态抱住痛哭?   可是做不出来啊!也不想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我是一个想要和离的女子,必须从第一次见面就打下恶劣印象。   她如此一想,众目睽睽之下,冷哼一声道:“八年了,竟还知道要回来?”   说着一个转身,拂袖就走。   好了,够绝情吧?   未等她走几步,人影一闪,李汝安已疾步过来,拉住她袖角,低声道:“这不是回来了吗?待回了府,定好好跟你说这几年的事,莫要恼我!”   罗文茵想夺回自己袖子,一时却夺不回,只好停了脚步。   李汝安再低声道:“我这八年流落在外,亏得乌氏一族救了我,也亏得兰儿一直照顾,才有命回来。”   说着朝不远处喊了一声道:“兰儿!”   随着话音,不远处款款走出一个着了月白色绢衣的女子。   一个婆子跟在女子身后,十分小心看护着,一副随时会冲上前扶住女子的模样。   众人看去,见女子二十岁出头,相貌虽比不上罗文茵,但也是出色的美人,且举止柔弱,十分惹人怜惜,一时暗暗道:李汝安真是好艳福,娇妻美妾的。   乌兰慢慢走过来,捂嘴轻轻一咳,这才朝罗文茵一福道:“见过夫人!”   罗文茵:这是传闻中,男人出外,就会带来的美貌小妾?   李汝安朝她介绍道:“这是乌兰,她近年来身子不大好,犯了咳疾一直不能根治,回府后,你多担待她。”   罗文茵:“……”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失踪八年,带回一个美貌女子,如此自然介绍给妻子,再如此自然要求妻子多担待!   原主是什么神仙贤惠女子,才能忍他呢?   乌兰又娇滴滴道:“夫人见谅,因我犯咳疾一直不能见好,安哥哥带我上京,一路寻医问药,才会耽误行程,若不然,应该早几个月就到了。”   她顿一下,喘一喘,接着道:“到得京中,本要马上回将军府的,听得人说,白马观有一个道长制的止咳膏十分灵效,安哥哥顾不上回府,马上就带我来白马观求药。因道观中人指引,说道长在帮人召魂,安哥哥又带我过来,恰好就看见你们。”   “真没想到,夫人是给安哥哥召魂哩!”   乌兰说话又娇又柔,虽全程在秀恩爱,但竟没引起别人的反感。   李汝安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求止咳膏的,当下问旁边的道士:“谁是飞尘子道长?”   道士一指飞尘子道:“那个桃花眼,凤凤骚骚的便是。”   李汝安便松开罗文茵的袖子,过去跟飞尘子道长说及乌兰咳疾,想求止咳膏的事。   飞尘子道长刚才目睹一场认亲,知道了李汝安的身份,当下摇头道:“将军,这止咳膏么,今日却是没有了,须得明早现制,到时得了,你们再来取。”   听得如此说,李汝安只好过去跟乌兰说了一声道:“明日才有止咳膏,咱们且回府,先请一个大夫给你开药。”   说着话,他又去看罗文茵,问道:“怎么不见周姨娘和张姨娘?”   罗文茵似笑非笑喊过李飞捷和李飞章道:“你父亲问及,因何不见周姨娘和张姨娘?你们且告诉他。”   李汝安一惊,莫非两位姨娘亡了?   李飞捷和李飞章相对看一眼,两人简略道:“两位姨娘惹了事,被母亲发落了。”   李汝安听得没有死,只是被发落了,便不再问,点头道:“且回府再说罢!”   乌兰当即柔柔道:“安哥哥,既见夫人,我便和夫人坐一辆马车罢,车上也可给夫人说话解闷。”   罗文茵:嘿,这小妾真有意思!还给我解闷,不是想引我嫉妒,大发脾气么?   真是一个心机白莲小妾!   李汝安却是道:“兰儿你还在咳,不宜和别人同一辆马车的,还是自己坐一辆罢!”   乌兰抬起眼,仰慕地看着李汝安道:“好,我听安哥哥的!”   罗文茵抚抚手背,这个小妾说话让人起鸡皮。   稍迟,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府。   李汝安依然充当乌兰的车夫,驾起马车向前。   罗文茵一行人如上来时那般,各各坐了马车,骑了马回程。   杨世浩和崔元舟等人来助阵召魂的,这会全强装了笑脸,护送李汝安一行人回府。   杨世浩:今天的天气很好,哈哈哈!   崔元舟:天很蓝,草很绿,马很快,一切皆好!   方若成:此情此景,让人忍不住想吟一道诗了!   张学哲:今日方知,世事如棋!   董万维:……   站在祭坛上观看罗文茵诸人下山的飞尘子,手指做一个掐算的动作,自语道:“将军带美貌小妾归来,将军府要进行宅斗大戏了!” 第42章   李飞白和李飞墨率先拍马到府门口,大喊道:“开门,快开大门,父亲回来了!”   守门的本来只开着一扇中门,正坐在门内聊天,听得喊声,忙忙奔出来,问道:“大爷,二爷,谁回来了?”   “父亲活着回来了!”李飞白激动得嗓音都变了,指着大门道:“赶紧开门!”   将军府大开中门,李管家诸人听得动静,跑出来询问。   待听得是李汝安回来了,先是不敢置信,接着回过神,全部狂喜,奔出大门外等候。   李汝安的马车到了将军府大门外,才跳下马,就见府门口跪了一大片人。   李管家涕泪交加道:“八年了,将军终于回来了,不枉主母苦苦等待!”   李汝安先扶起李管家,感叹道:“你老了许多!”   李管家泪眼看李汝安道:“将军却依然壮健!”   一会儿,罗文茵所坐的马车也到了,婆子去撩车帘,准备扶罗文茵下来。   李汝安回头一看,走了过去,伸出手给罗文茵。   众目睽睽,又是将军府大门外,罗文茵到底还是把手搭在李汝安手臂上,轻巧下了马车。   将军府诸人全部老泪纵横,将军回来了,一如往昔疼爱老夫人。   正在此时,李汝安驾来的那辆马车的车帘一掀,露出一张俏脸,一个娇软的声音喊道:“安哥哥,这便是将军府么?”   众人一愣,心下道:这是谁?   罗文茵嘴角含笑,哟,小妾刷存在感了,将军还不赶紧过去?   李汝安当下答乌兰道:“是的,这便是将军府。”   他说着吩咐管家娘子道:“扶兰儿下来,给她安排厢房,拨两个丫头先侍候着。”   李汝安说着话,已是反手轻轻搀扶住罗文茵,两人并肩跨门进府。   其余诸人,纷纷跟进去。   门口瞬间少了大半人,只余守门的并收拾搬抬马车内诸物的婆子丫头们。   乌兰站在大门外,抬头看看门楣上挂着的牌匾,和跟自己来的乳母孙嬷嬷子道:“将军府好生威风!”   孙嬷嬷压低声音道:“姑娘勿妄自菲薄,该姑娘得的,可要争取,不能奉手让人。”   乌兰轻轻咳了一声,有点泪意,“嗯”一声道:“安哥哥到得府中,眼里就只有夫人了。看,把我抛在这儿,也不理一理。”   孙嬷嬷极为气愤,“适才将军不是交代一个管家娘子,让她接待姑娘么?那个娘子哪儿去了?异日地位安定,倒要收拾她,叫她知道谁是主人。”   乌兰忙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孙婆子想着新来乍到,这儿不是她们的地盘,便赶紧收敛,闭了嘴,做出老实样。   一会儿,管家娘子倒又出来招呼她们了,喊道:“姑娘和嬷嬷随我进来!”   待进了将军府,管家娘子遂一跟她们介绍道:“那边是老夫人所住的正院,叫荣华阁,靠近园子左边,是大爷和大夫人住的院子,右边是几个姑娘住的院子……”   管家娘子一路走一路介绍,又试探问道:“不知道姑娘是何方人氏?跟我们将军是……”   乌兰含笑道:“我是浣月国人。”   管家娘子也是有一点见识的,知道浣月国和南姜国一样,都是赵国的臣属国。   当下笑道:“浣月国的国姓是乌氏,姑娘莫非是王族?”   孙嬷嬷马上代为回答道:“我们姑娘的父亲是浣月国的国舅爷。”   管家娘子肃然起敬道:“这么说,姑娘的姑母是浣月国的王后娘娘了?”   孙嬷嬷骄傲点头道:“王后娘娘最是宠爱我们姑娘,常常召进宫中说话的。”   管家娘子点头,暗道:怪不得将军亲自为她驾马车,呵护备至,一至府门前就先吩咐给她备厢房,原来大有来历。   孙嬷嬷代乌兰表露了身份来历,又道:“我们姑娘在浣月国可是金尊玉贵的,为了将军,甘愿担了风霜,一路跟上京城。只是……”   管家娘子见她说话留一半,便随口问道:“只是什么?”   孙嬷嬷摇摇头,叹息道:“只是怕将军不珍惜我们姑娘。”   管家娘子不作声,心道:怎么珍惜法?抛了老夫人,正式迎娶你们这个姑娘么?既甘愿跟上京,又亲眼见着老夫人诸人,自是甘愿为妾的,自己甘愿,怨得谁来?   好好一个国舅爷家的姑娘,见着将军这样年纪的男子,当知道对方是有妻室的,何必缠上?   自愿下贱,便不必装可怜!   而且,我们将军府,难道是第一次见着权贵家的姑娘么?一听什么国舅爷的姑娘,就要跪下奉请为主子么?   想多了!   孙嬷嬷见管家娘子脸上露出恭敬的神情,说话也恭谨了许多,心下稍感满意。   乌兰听孙嬷嬷代她表露身份,却略有点心虚,只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   说起来,她并不是国舅的亲生女儿,只是养女。   这件事,浣月国大部分人都知晓,不过么,到了赵国,只要她自己不说,别人自会把她当成国舅爷的亲生女儿。   也正因为身份之困扰,在浣月国,她没法像国舅爷亲生女儿那般张扬,喜欢谁就去嫁谁。   且她深怕自己会被国舅献进宫中,与姑母一同服侍年老的国王。   八年前,她满了十五岁,正日夜担忧自己的去处,将军出现了。   乌兰回忆到这里,略为心酸。   那时候国舅一行人出去打猎,救了将军回来,国舅府众人眼见得将军虽然失忆,但武艺超群,人才出众,便极尽厚待,一心笼络。   将军既失忆,不知道自己姓名,便随口给自己安了一个姓氏,又起一个名字,叫顾复生。   浣月国的国王年老昏聩,被宠妃牵着鼻子走,在立太子一事上,百般犹豫。   国舅爷深怕国王听信宠妃之言,不立皇后之子为太子,反立了宠妃之子,便做了好几手准备,其中一手准备,便是私蓄兵将,以备必要时,将带兵进宫拥立皇后之子为王。   因此他一见顾复生这等人才,不顾他失忆,一心拉拢。   乌兰眼见顾复生相貌俊美,气度不凡,能力超群,心底便猜测对方来历不凡,因心一横,扮成了府中侍女,时不时端了酒菜过去给顾复生,有意无意用仰慕的眼神看着顾复生。   有一晚顾复生喝多了,乌兰在床边服侍了一晚,至天亮才出房。   顾复生虽忆不起自己是否有妻儿,但想及乌兰不过一个侍女,若他向国舅爷讨要,度着国舅爷也不会推拒。   因至晚上宴席,见得乌兰出现在国舅爷身边,他便借机向国舅爷道:“某身边缺少一个服侍之人,不知道国舅爷可否把身边这个丫头赐给某?”   国舅爷当时愣一愣,随即又笑道:“顾兄弟,你真是好眼力啊,谁也不挑,一挑,却是挑中我的女儿。”   顾复生一惊,忙请罪道:“某却不知道此女是国舅爷的女儿,恕罪恕罪!”   国舅爷大笑道:“你既喜欢我的女儿,我自当给你们办婚事。”   顾复生为难道:“国舅爷见爱,只是某忆不起从前之事,深怕家中还有妻儿,若如此,却是委屈了兰姑娘。”   乌兰当即款款出席,行礼道:“顾大哥,兰儿愿跟随你一辈子,不管是为妻为妾。”   顾复生闻言大为感动,叹道:“若是将来忆得从前之事,再假使有妻儿,姑娘难道不后悔?”   乌兰坚定道:“绝不后悔。”   席间众人见他们似乎早有情意,又这般当众各剖心迹,便起哄道:“好了,国舅爷,你便成全这对有情人罢!”   国舅爷当即道:“如此,顾兄弟和小女成亲之日,各位当赏面来喝喜酒。”   众人轰然答应。   乌兰和顾复生成亲后,夫妻恩爱,十分甜蜜。   这么八年间,顾复生帮着国舅爷练兵,国舅府权势日重。   至去年,国舅爷终是把持了朝政。   如今国王只在后宫和宠妃喝酒作乐,一切政事尽决于国舅爷之手。   也正是去年,顾复生当街格杀两个欲行刺国舅爷的刺客,被其中一个刺客刺中腹部,回府时昏了过去,昏迷两日才醒来。   待得醒来,却是忆起从前之事,知晓自己是赵国大将军李汝安。   也忆起自己八年前策马追敌,坠崖昏迷,被国舅爷一行人相救。   既忆起从前,便跟国舅爷直言相告,准备回国。   国舅爷眼见自己把持了朝政,大权在握,已不须依赖李汝安,便答应放他归国。   乌兰一听夫婿是赵国大将军李汝安,自然誓死追随。   李汝安感动乌兰的情意,便带她回京,一路上且想了许多说服罗文茵接受乌兰的言辞。   这当下,李汝安却是随罗文茵进了房,两人对案坐下。   众儿女也跟进房中,再次请安问好,这才各各回房去换衣。   吴妈妈和田妈妈则是上前拜见李汝安,涕泪交加道:“老夫人终于盼得将军回来了!这些年,老夫人晚晚思想将军,不得安眠,如今苦尽甘来了。”   罗文茵:什么?我晚晚不得安眠,苦苦思想他?我不是事儿太多,晚晚不够睡么?你们怎么说话的?   吴妈妈犹自抹泪道:“当时听得南姜王写了手书,道是寻着将军的骸骨,已运送京中,老夫人差点就……,也是上天保佑,老夫人才得康健,候得将军归来。”   田妈妈补充道:“老夫人也思想着,今日为将军召魂,他日办完丧事,便要开始吃斋念佛,为将军府积福。现将军归来,老夫人总算是……”   罗文茵再也听不下去了,打断田妈妈的话道:“你们起来罢!将军回来了,你们且去厨房处看看,今晚要如何整治酒席为将军接风洗尘?”   吴妈妈和田妈妈眼见也为罗文茵表过功,表过痴心了,便双双站了起来,对视一眼,是该避一避,让老夫人和将军叙叙别后离情。   两人又朝房内丫鬟们使眼色,一时间全退了下去。   房内突然静下来,罗文茵心里很别扭,房中突然坐一个男人,没法马上更衣,也没法上床躺着,到底要怎么不着痕迹翻脸,让他出房呢?   李汝安见罗文茵坐在对面,微微垂眼,睫毛一扇一扇,更衬得肤白如玉,一时间有些失神,忍不住就伸手过去,握住了罗文茵的手,低声道:“茵儿,这八年,苦了你。”   罗文茵一惊,待要夺回手,却被对方紧紧握住,奋力也夺不回,不由蹙眉道:“你捏痛我了。”   李汝安一向知道罗文茵娇皮细肉,稍一用力便会喊痛,当下松手,带笑道:“还和从前一样爱娇。”   罗文茵:你才爱娇,你全家都爱娇!   李汝安有些感慨,八年不见,他的娇妻,容貌胜往昔不说,这表情这眼神,犹若少女时,叫人心痒痒。   罗文茵一抬头,见李汝安凝视她,一下暗暗叫苦,赶紧想话题,问道:“将军这八年,到底去了哪儿?因何一点消息也没有?还有,那兰姑娘,是何来路?”   李汝安本也要告知这八年的去向,听得罗文茵询问,便详细说了起来。   罗文茵听完,吃惊道:“你说,兰姑娘和你正式拜堂成亲的?”   李汝安忙解释道:“虽如此,待我记起一切时,兰儿却说愿跟我回京,只要跟在身边足矣,并不计较名分。”   罗文茵:“……”   李汝安想着乌兰对自己的痴情,再看着眼前的罗文茵,少不得小声求恳道:“茵儿,兰儿父兄对我有恩,兰儿跟了我八年,对我一片真心,我实在不忍负她。她是一个良善的女子,与世无争,你便担待一下她罢!”   罗文茵忍不住呛声道:“我在府中苦苦支撑八年,临了你带来一个美貌女子,还让我担待她?哪谁来担待我?”   她说着,发现自己心头有火气,趁着火气赶紧再喷火道:“李将军,你既和什么兰姑娘那般深情相爱,便只管和她过日子去,何必回来呢?你既回来,还亲自为那个兰姑娘驾马车,那是打我的脸。你想娇妻美妾,两相圆满,若我不答应呢?”   好了,火气喷出来了,李汝安也该发火了罢?只要发火,正好撕破脸,当场提出和离。   李汝安脾气却比当年好了些,见罗文茵闹,并没有当场发火,犹自道:“茵儿,八年不见,咱们何必一见面就闹呢?兰儿的事且容后再说,你跟我说说将军府这些年的事。”   罗文茵一拂袖道:“没什么好说的。”   李汝安看着罗文茵,半晌不说话。   罗文茵:好了,快走罢!老娘想睡一会!   这会儿,房外却有脚步声,管家娘子的声音道:“将军,兰姑娘进了厢房,咳得厉害,让我过来禀一声,让将军莫忘给她请大夫之事。”   李汝安忙吩咐道:“你让李管家去医馆请一个大夫进府给兰儿瞧瞧,先开药服下。”   管家娘子应了,另又道:“兰姑娘嫌住的院落有些偏远,想搬到离将军书房稍近那院子,可那院子本是张姨娘住过的,我可不敢代为答应。”   李汝安道:“搬院子之事,过些时再论,先去请大夫。”   罗文茵这会已想好赶人的说辞,见李汝安转过头来,便道:“将军,你这厢回来,总得赶紧告知亲友,也得写折子递进宫,奏报这些年失踪之事罢?”   “嗯。”李汝安见罗文茵似乎又收起小性子,如从前一样识大体了,便站起来道:“我且去书房写折子,明早着人递进宫去。”   待李汝安出房,罗文茵赶紧喊吴妈妈和田妈妈进房,吁口气道:“快传水给我沐浴,今儿召魂召得一身灰,浑身难受呢!”   吴妈妈和田妈妈却是对视一笑,将军回来了,老夫人是该早些沐浴。   罗文茵沐浴完,才要上床小睡,婆子却来禀报,说是酒席已整治好,待将军和老夫人入席。   吴妈妈忙忙就喊丫头道:“快去书房请将军,说老夫人整治好酒席了,等将军入席呢!”   丫头忙忙去了。   那一头,李汝安写好折子,便见管家进来禀道:“将军,已请了大夫给兰姑娘诊过脉,大夫说,兰姑娘这个咳疾,须得好好将养,不能劳心劳力。”   李汝安点点头,又见丫头来禀报,说是罗文茵整治好了酒席,正在厅中等他,一时眉眼便有些笑意。   吴妈妈和田妈妈早就推了罗文茵到厅中,又去请李飞白诸人。   林修雅却是候着这个机会,让乳母抱着李宾进厅,待见李汝安进来,忙忙就上前行礼,口称见过父亲,又让李宾喊祖父。   李汝安见着粉团团一个小娃儿,一下就俯身抱起,问道:“多大了?”   李宾也不怕生,扳手指算自己年龄,很认真举着三只手指答道:“两岁!”   李汝安“哈哈”笑了,按下李宾一只手指,只剩下两只,点了点道:“一,二,两岁。”   厅中众人也跟着笑了,气氛一片和谐。   待乳母过来抱了李宾,李汝安便带领众人入席。   才一落座,他便吩咐管家娘子道:“去请兰儿过来一同用饭。”   管家娘娘颇有些不愿意,不由看向罗文茵。   兰姑娘算是妾罢?一家子吃饭,叫了妾过来一同入席?   一般的府第里,妾过来了,可是要侍立旁边侍候主君和主母用饭的,哪有她一席之地?   让这个兰姑娘和老夫人一同吃饭,置老夫人于何地?   这不乱套吗?   李飞凤代罗文茵抱不平了,出声道:“父亲,母亲为您接风洗尘,您叫了兰姑娘过来,这不妥当罢?”   李汝安看罗文茵一眼,转而吩咐管家娘子道:“叫厨房给兰姑娘送饭菜过去。”   管家娘子这才应了,退了下去。   因着这个插曲,适才的好气氛便消散了,众人沉默吃饭。   罗文茵更是懒待出声。   一时饭毕,才漱了口,管家报进来道:“将军,二老爷听闻将军回来了,忙忙过来,已在大门外下马。”   “汝定来了啊!”李汝安忙道:“请他到书房。”   李汝定是跑着进将军府,跑着进书房的。   他一进书房,见得李汝安立在案前,一时泪水横流,喊道:“大哥!”   李汝安指指椅子道:“坐下再说罢!”   李汝定犹自激动万分,“大哥总算回来了!”   李汝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这八年你们过得好么?”   李汝定抬袖擦掉眼泪,红着眼眶道:“大哥不归,我们哪儿能好?特别是大嫂,这些年过得可苦了。”   “哦?”李汝安一听,忙问道:“如何苦法?”   李汝定道:“大哥不归,大嫂闭门谢客,苦等大哥。那时节母亲又去世,全是大嫂一手操办丧事,府中儿女皆年小,皆要操心,拉扯了这些年,好容易拉扯大了,还给飞白娶了亲。”   “至前些时日,见得南姜王手书,说是寻着大哥的骸骨,皇上便下口谕,着礼部协助将军府给大哥办理丧事,这便坐实了大哥的死讯。一时间,各府纷纷欺上门来。”   李汝安说到这里,顿一顿,重点描述那日众人请媒婆上将军府提亲,被罗文茵喝退的情景。   他再模仿罗文茵的口吻,抖着手说:“各位嬷嬷,请回去告诉你们大人,我家将军骸骨尚在路上,未到京中,你们便上门逼亲,于人伦于天理,都太过分。且我对将军一心一意,不管他是生是死,从未变心。他生,我守着他,他死,我守着府。”   李汝安听得荡气回肠,犹自问道:“茵儿真这样说?”   李汝定答道:“大哥,大嫂这番话,我无一字添补,当时在场的,还有唐夫人等人,大哥可问唐夫人。”   李汝安心内早信了,不过多问一句而已,当下吁口气道:“这些年确是苦了她。”   李汝定道:“大哥,大嫂苦等你八年,你既回来,自要好好待大嫂,莫和从前一样只顾置气。”   李汝安点头,又伸手拍拍李汝定的肩膀。   李汝定说完,又再看李汝安,问道:“大哥这八年因何没有消息?”   李汝安便说了自己的经历。   李汝定听得李汝安还带来一位姑娘,一怔道:“大哥,这位兰姑娘既和你正式拜过堂,又是国舅爷女儿,岂甘愿为妾?”   李汝安道:“兰儿与世无争,只唯愿与我相守,名份之事,并不计较。”   李汝定闻言道:“既如此,大哥便让兰姑娘奉茶与大嫂,行一个妾侍礼,正一正府中名次。”   李汝安愣一下道:“倒也不必这样,茵儿认了兰儿身份便好。”   李汝定坚持道:“必须这样,若不然就乱了套。赶明儿,我带亲眷过来观礼,也好认认人,给兰姑娘一份见面礼。”   他说着,站起来道:“大哥,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府。你赶紧回房哄大嫂。”   李汝安送走李汝定,看看时辰,便叫小厮提了灯笼照路,往罗文茵院子里走去。   至荣华阁门前,却是一怔,院门关得紧紧的。   他便叫小厮拍门。   一会儿婆子在门后道:“老夫人已安歇了,明天再来!”   “是我,快开门!”李汝安沉声喝道。   婆子听得声音,吓了一跳,忙忙开门给李汝安进院。   他很快进房,众婆子和丫头见他进来,自是行礼,瞬间全退了下去。   罗文茵正在灯下卸钗环,见得李汝安进来,不由暗暗叫苦:我叫人闭了院门的呀,他怎么又来?怎么不去陪着那个兰姑娘?   李汝安走过去帮罗文茵取下最后一只钗子,看着她长发披散了一肩,娇艳异常,喉头不由一紧,带些鼻音喊道:“茵儿!”   罗文茵身子稍稍仰后,想避开李汝安的呼吸,心下念头急转,怎么把他轰出去呢?   李汝安见罗文茵仰身子,罗衣贴在身上,更显曲线,一时浑身热腾腾的,一伸手,已是拦腰抱起罗文茵,低下头去。   罗文茵身子一软,狂呼系统:系统君,天爷,救命! 第43章   李汝安热热的气息拂过口鼻,罗文茵感觉自己脸颊已烫了起来,全身软得像没了骨头。   李汝安怀抱软玉,那一股劲头,像是新婚当日。   他当下抱着罗文茵,快步走向床榻,手肘一撑间,已是撑开纱帐。   罗文茵心里如油煎,继续狂呼系统:系统君,系统君!   关键时刻,系统这个坑货掉链子了,一声不吭。   不能坐以待毙!   罗文茵当机立断,眼一翻,整个身子全部软下去,结结实实装了一个晕。   李汝安见罗文茵突然翻了一个眼白,接着闭了眼睛,软在他手臂上,一动不动,不由喊道:“茵儿,茵儿!”   罗文茵:大哥,你难道没瞧出来我晕过去了么?   李汝安喊了几声,见罗文茵不答,一时慌了,忙把她放到床榻上,用手翻翻她眼睛,朝外喊道:“吴妈妈,田妈妈,茵儿晕倒了,快去请大夫!”   吴妈妈和田妈妈本就守在门边,听得喊声,迅速进房,大惊失色道:“老夫人又晕倒了!”   听得这个“又”字,李汝安皱眉问道:“茵儿经常晕倒么?”   吴妈妈已是忙忙拿名刺出去喊管家,让管家去请白御医。   田妈妈则是答李汝安道:“将军,老夫人这些年拉扯子女,操持府务,心力交瘁,晕倒过许多回的。每回都是请了白御医过来诊治。”   宝珠也跑进来了,滴泪道:“老夫人这阵子忙得脚不沾地,前些日又被人欺上府来,本就心力不继,再加上今儿天不亮就起来,忙着上白马观召魂,回来又一堆事儿,可不是又晕倒了?”   田妈妈也滴泪了,“好容易将军回来,一家子团聚,老夫人却又晕倒。”   李汝安看着闭眼躺在床上的罗文茵,怜惜之心大起,叹道:“我既回来,自会护着茵儿,不使她这样劳累。”   田妈妈一边擦泪一边道:“将军,您今儿赶路,也是累了,且去书房安歇,我守着老夫人便好。   据白御医说,老夫人这晕倒之症,只是体弱所致,不会有生命之忧。”   李汝安如何肯走?只道:“不碍事,我守着茵儿罢,待她醒来再说。”   罗文茵躺在床上,却是感觉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便沉入梦乡了。   等她醒来,却见房内烛火昏暗,白御医坐在床前,含笑看着她。   “你醒了!”白御医见她睁眼,便再搭一下脉道:“不防事的,就是累着了,好好睡一觉便好。”   罗文茵疑惑道:“其它人呢?”   入睡前,可听得李汝安说要守着自己,直至自己醒来。   她话音一落,吴妈妈和田妈妈已进来了。   两人皆一脸气愤,待见罗文茵醒了,又惊喜了,齐齐上前道:“老夫人醒了就好。”   罗文茵问道:“将军呢?”   吴妈妈和田妈妈对视一眼,终是答道:“将军本来守着老夫人的,那个什么兰姑娘身边的婆子突然跑来,说兰姑娘喝了药,呕了一地,整个人虚脱了过去,看着快要不行了什么的,将军一听,匆匆就走了。”   罗文茵心内念了一声佛,暗暗松口气,很好,兰姑娘今晚应该会缠着李汝安,不令他过来了。   田妈妈却是犹豫一下,上前问道:“老夫人,可要我过去请将军回来?”   罗文茵吓一跳,赶紧摇头道:“千万别。”   田妈妈道:“可将军今天第一天回府不歇在老夫人房中,却去那个兰姑娘房中,传出去岂不是……”   罗文茵叹道:“田妈妈,我八年都能忍,一晚又有何忍不得的?你们去守在门外,我有一些话要对白御医说。”   田妈妈和吴妈妈闻言,便退至房门外。   白御医沉默看着罗文茵。   李汝安回来的消息,他下午便听闻了。   既知晓李汝安活着回来,那他悄悄安排离京一事,也只能罢休了。   只是想不到,将军府的人今晚又会请他过府给罗文茵看病。   他这会看着罗文茵,心里极是酸楚,这一辈子,注定和茵儿无缘了。   罗文茵长长吐了口气,这才道:“白御医,我今晚并没有晕倒,只是装晕。”   白御医点头道:“我知道,只是不明白你因何这么做?”   罗文茵拥被坐了起来,看着白御医道:“我不想和将军在一起。”   “为何?你不是苦等他八年么?”白御医诧异了。   罗文茵垂眼道:“苦等八年,只是表相,事实上,我只想安静过日子,不想生变。”   白御医不解,等着罗文茵解释。   罗文茵咬咬唇道:“我不喜欢将军了,不想和他有什么亲热之举。”   白御医适才也听到什么兰姑娘呕吐,叫人喊走李汝安之事,便问道:“可是因为将军带了姑娘回来,你心中不爽?”   罗文茵摇摇头道:“不管他有没有带姑娘回来,我都不想和他过日子了。”   她郑重道:“我想和离。”   白御医更不解了,“苦守八年,将军终于回来,你却说要和离?原因何在?”   他见罗文茵不说话,便又道:“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理由,你是和离不了的。将军不会同意和离,一府儿女会哭求你不要和离,你娘家会拦阻你和离。甚至贵妃娘娘,也会派人询问原因。”   罗文茵欲哭无泪,问道:“想和离这么难么?”   白御医点头道:“非常难。除非将军自己提出和离。”   罗文茵想了想,问道:“哪要是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跟他提和离,他一怒之下是不是就会答应?”   白御医叹息道:“茵儿,你若做了对不起将军的事,那将声名狼籍,不见容于世。到那时,将军想跟你分开,就不是提什么和离,而是写给你一纸休书。”   罗文茵倒是知道,和离,便是两人友好分开,自己能拿回嫁妆。   若是被休,相当于做错事净身出户,会被指指骂骂,声名全无。   哪,有什么法子能令得将军自己提和离呢?   她不由苦思起来。   白御医见罗文茵一脸苦恼,再次问道:“茵儿,你为何想跟将军和离呢?总要有一个原因。”   罗文茵揉揉脸道:“我跟他没有感情了。”   白御医怔了怔,看定罗文茵,心道:跟将军没有感情了,哪跟我呢?若以后真和离了,会愿意跟我离京吗?   他心中想法滚烫,却不敢问出口。   一来罗文茵到底还没和离,二来他怕罗文茵给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罗文茵想了一会,没有想出什么和离的好法子,便道:“白御医,我反正不想跟将军亲热,你有什么法子没有?”   白御医垂头,心中暗暗欢喜,答道:“有。”   “快说!”罗文茵大喜。   白御医抬起头,嘴角全是笑意,“我会写个医案,说你身体极度虚弱,不宜有亲热举动,一旦亲热,会心悸昏倒,以致性命不保。你这身子,须得将养一年半载,此之前,万万不能轻举妄动。”   “哈哈哈……”罗文茵不由失笑,一时忙用手捂住嘴巴,继续笑得眉眼弯弯,小声道:“这法子妙!”   白御医见罗文茵笑得开怀,神情如孩子,不由看呆了。   罗文茵笑完,抬头道:“白御医,谢谢你!”   白御医回过神来,忙移开视线道:“不须谢!对了,医案给将军瞧过之后,你便销毁,免得被他拿去询问别人,到时露了马脚。”   “另外,你身子确定也虚,我会给你开些养血的药丸,你每日一颗吃着。一来养血,二来也让将军见着你确然太弱,天天在吃药。”   罗文茵再次道谢。   白御医轻轻一笑道:“你喊我一声名字,我还有一个法子教你。”   罗文茵:咦咦,喊一声名字就能得一个法子,好生便宜呢!   她清清嗓音,温柔喊道:“阿凡!”   白御医突然调皮起来,“不,要像上回那样,叠字相喊。”   罗文茵:“……”上回是被系统坑了,没有多想,突然喊出来的,现在怎么喊得出来?   白御医见罗文茵一脸为难,到底没有真的为难她,轻声道:“你服用养血丸后,脸色会越来越红润,过一段时间瞧着,肯定更娇艳,那时就怕将军把控不住。”   “你须得好好叮嘱身边的人,若你晕到,便去请我过来,若我不在,便去请回春医馆的白大夫。白大夫是我族弟,医术也不错,我会悄悄嘱他几句话,他会帮着应对。”   罗文茵听得白御医连后面之事也帮她想好了,一时感激,呜,白御医对我太好了!   “好了,我出去写个医案,开张药方。”白御医站起来,提了医箱准备走。   “凡凡!”罗文茵突然喊了一声道:“谢谢你!”   白御医一下呆在当地,半晌才笑道:“从前不知道被叠字相喊是这般滋味,如今算是领会了。”   说着俊脸微微暗红,再不敢看罗文茵,抬步走了。   等白御医走了良久,李汝安才过来。   他一至罗文茵房中,便问道:“请的大夫可来了?怎么不见人?”   吴妈妈没好气答道:“白御医给老夫人诊了脉,开了药,已走了。”   李汝安问道:“走了多久?可有说茵儿是什么症状?”   吴妈妈便照着白御医交代的说了,又拿了医案给李汝安看。   李汝安看了看,不由呆住了,八年时间太过操劳,以致身子太过虚弱,血气不继,不能亲热,一旦亲热就会心悸昏倒,致性命之忧。   还有这种不能亲热的病?   他过去看罗文茵,见她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便悄声问道:“茵儿,你还好么?”   罗文茵不想理他,装睡中。   李汝安伸手抚了抚罗文茵的额角,心中很无奈,八年不见,娇妻却把身子熬坏了,连亲热也不能!   他坐到床边,看着罗文茵娇媚的容颜,心里煎熬极了,不能亲热,不能……   吴妈妈这会过来,口气生硬道:“将军不用去陪着兰姑娘么?”   李汝安摇摇头,适才已看着乌兰又服了药,上床安歇了。   他是忙忙过来看罗文茵的。   也不知道因何,一看到医案上说“不宜亲热”四个字,他越加想跟罗文茵亲热。   他视线扫抚过罗文茵的乌发,再扫抚一遍罗文茵的脸,只觉更难熬了。   对着娇妻不能亲热,这不是让他活受罪么?   他正烦躁,却见田妈妈黑着脸走进来道:“将军,兰姑娘那边的孙嬷嬷又来了,说兰姑娘刚刚咳醒了,想请将军过去瞧瞧。”   李汝安郁气道:“我又不是大夫,瞧了能好么?”   田妈妈马上转身,出去跟孙嬷嬷转述道:“将军说了,他又不是大夫,瞧了能好么?”   孙嬷嬷当即气呆在当地,她家姑娘不顾病体,不要名份,千里迢迢跟着将军上京,第一晚就被这样冷待? 第44章   李汝安手指轻轻抚过罗文茵的耳垂,再轻移,抚在她红唇上,一时觉着触感娇嫩,却是不舍得撤手。   罗文茵感觉到嘴唇被手指轻压,心内破口大骂,恨不得张嘴把这只手指咬一个血窟窿,但她到底没敢。   对方可是武将,也是名正言顺的夫婿,万一惹恼了,他来强的,自己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罗文茵无奈睁开眼睛,轻轻拂开李汝安的手道:“将军,你今儿风尘仆仆,赶路辛苦,明儿还要递折子进宫,诸多事情要处理,且一众亲友听闻你回来了,定会来府拜候,今晚若不好好安歇,明儿如何有精神应付这些?”   “茵儿越来越懂事了呢!”李汝安含笑说着,当即准备脱鞋上床。   罗文茵吓了一个半死,脱口道:“将军,你若在我这儿安歇,只怕今晚两人皆无法入眠,还是去书房安歇罢!”   李汝安回过神来,也是,自己碰不得娇妻,若是睡在她身侧,只怕这一晚上,会辗转难眠。   罗文茵趁机喊道:“宝珠,宝珠!”   宝珠进来道:“老夫人有何吩咐?”   罗文茵问道:“将军的书房收拾好没有?洗漱用品和被子枕头诸物,可安置妥当了?”   宝珠答道:“老夫人和将军入席那会,书房一切就收拾妥当了,也照老夫人吩咐,早早开了窗透气。”   罗文茵一听,便朝李汝安道:“将军,早些去书房安歇罢,只怕天不亮,就得起来。”   李汝安虽不舍得离开她,到底还是站了起来,低声道:“你也好好安歇!”说着方走了。   李汝安到得书房,才准备安歇,小厮就进来禀道:“将军,孙嬷嬷来了,说是兰姑娘请您过去一趟。”   李汝安今晚不知为何,对乌兰的事却有些不耐烦,闻言道:“你跟孙嬷嬷说,天也不早了,让兰姑娘好好安歇,有什么事儿明早再说。”   小厮应了,自出去回复孙嬷嬷。   孙嬷嬷气了一个倒仰,自家姑娘在浣月国时,将军从没这样冷待过的,如今一回将军府,竟是变了一副嘴脸。   她恨恨转身,吩咐领她过来的婆子道:“回罢!”   乌兰进府时,管家娘子是照着李汝安的吩咐,给她安排了厢房,也指了两个丫头并两个粗使婆子过去听使唤。   孙嬷嬷今晚又是去荣华阁,又是来书房,全靠婆子领路。   她见婆子殷勤,少不得探口风,借机攀谈起来,问些将军府旧事。   婆子原是打扫抬水做杂活的,平素近不得主子们,今天被管家娘子指到乌兰身边侍候,听得两个丫头讨论,说乌兰是将军心尖上的人,除去老夫人,府中就属她最大,说不定以后还会管理府务云云,当下心热,只恨不得马上近前讨好卖乖。   她今晚被孙嬷嬷差遣来差遣去,非但没有半点推托,反有点受到重用的兴奋感。   婆子当下听得孙嬷嬷询问旧事,便把所知道的,全说了。   孙嬷嬷一路问,一路走,不多时,就把府中人事,梳理了一遍。   乌兰咳得睡不着,拥被坐着,听得外间脚步声,一时眼睛一亮,赶紧伸手撩了撩长发,挑几缕发丝散在胸前,这才看向房门。   门帘一动,孙嬷嬷进来了,却没有李汝安的身影,她不由失望。   孙嬷嬷快步上前道:“姑娘,将军没有安歇在夫人那边,今晚歇在书房呢!”   乌兰听得李汝安没有安歇在罗文茵房中,胸中闷气稍消,点头道:“也是,明儿还有许多事要做,今晚自要好好安歇的。”   孙嬷嬷便扶着乌兰躺下,一边悄声道:“姑娘莫要灰心,将军这是多年不见夫人,今晚便殷勤些,过后定会丢开的。夫人虽美貌,毕竟也三十多岁了,比不得姑娘还是好年华。”   乌兰苦笑道:“嬷嬷,你莫安慰我了,没有见到夫人之前,我还存着念想,觉得进了将军府,将来自有我的位置,但见了夫人么,便……”   孙嬷嬷俯到她耳边道:“将军不在府中八年,夫人也是惹了一些桃花债的,只要挑起这些事,不怕将军不休了夫人。”   “你如何得知?”乌兰吃惊。   孙嬷嬷笑着道:“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且夫人这些事,也瞒不过人去,连府里粗使婆子也知晓。”   乌兰一听,便知道这些消息是刚从粗使婆子那儿打探来的,当下道:“我带来那些银票,你得空出府兑了银子,府里该打赏的打赏,该收买的收买。”   孙嬷嬷应下道:“姑娘宽心,一切有我。”   李汝安那里,虽安歇在书房,身边清清净净,但一回想罗文茵适才躺在床上的模样,便觉气血沸腾,浑身燥热,无法入眠。   好容易熬到近天亮,才小睡了一会。   天一亮,他便惯性醒了,忙着起来洗漱,到练武厅中打了一回拳,再回书房换了衣裳,这才往荣华阁而去。   荣华阁内,众儿女正齐聚给罗文茵请安,见得李汝安进来,忙纷纷起身行礼问安。   李汝安摆手道:“好了,都坐下说话。”   吴妈妈见得人齐,却是激动道:“老夫人,今儿可要把早膳摆在大厅?”   李飞白也道:“母亲,父亲回来了,不若把早膳摆在一处?”   罗文茵点头道:“也好。”   早膳桌上,自然也没有人去请乌兰。   待得吃完早膳,李汝安跟罗文茵道:“我回来了,须得让家下人等,改一下称呼,依然喊你夫人,不必这么早喊老夫人。”   罗文茵也知道,原主让家下人等喊她老夫人,其实是变相对外宣称,她已老年,只等着享儿孙福,不参与各府夫人的无谓应酬。   且各府被喊做老夫人的,多是儿孙大了,自身不须再管府务,已在安享晚年那批人。   李汝安既回来,他正当壮年,自还会复职为官,自己身为他的妻子,少不得还要继续在各府夫人那儿应酬,这当下也不宜再自称老夫人了。   吴妈妈诸人听得李汝安的话,也各各点头道:“将军回来,咱们府又有了主心骨,老夫人也不必一味装老了,是该照原先那样称喊。”   一会儿,管家娘子便通知了下去,让家下人等,以后见了罗文茵,要口称夫人,且不必喊老夫人了。   说着话,人报李汝定带同家眷诸人来了。   李汝安忙让人快请。   只一会,又有人报进来,说李氏族人听闻李汝安回归,带同家眷来拜候。   很快的,将军府大厅便坐满了人,李汝安带同罗文茵会客,跟众人说及自己八年未归诸事。   说得正甜畅,李汝定却是站了起来,拱手道:“大哥,你这回不是带了一个姑娘回来么?姑娘既愿跟你上京,且让她出来给大嫂奉茶,给她一个名份罢!”   李汝安还没答,族中众人却是纷纷道:“将军八年不归,夫人苦撑府务,日日辛劳,如今将军带了得用的姑娘归来,且让姑娘出来奉了茶,得个名份,以后也能助着夫人管理府务,减轻夫人肩上重担。”   族中这些人也是听闻李汝安带了一个姑娘回来之事,只不好一进府就探问这些,待听得李汝定提及,只以为这是李汝安先授意李汝定提出来的,为的是当众逼罗文茵喝了姑娘的茶,给姑娘一个名份。   这么一件事,他们当然乐意成全李汝安,当下就帮着起哄说情起来,纷纷劝罗文茵道:“夫人也苦了这些年,将军既带人进府,自是得用的,夫人且喝了她的茶才是正经。”   李汝安有些无奈。他本想待进了宫求见皇帝,到时为乌兰求个诰封,抬高乌兰身份,再看看能不能开个先例,让乌兰当个侧夫人,而不是沧为妾侍,但现下众人这般“说情”,却难以推托。   罢了,乌兰一再说不在乎名份,且现下无子,求诰封之事也难,且待将来育得子女再论了。   他如此一想,便吩咐管家娘子道:“请兰姑娘出来!”   乌兰很快款款来了,待听得让她奉茶与罗文茵,一时脸色就变了,转头去看李汝安。   李汝安道:“兰儿,你今儿且奉了茶,喊一声夫人,之后诸事,夫人自会安排。”   乌兰不敢置信,那日枕间,你不是说,将来会给我谋一个侧夫人之位么?言犹在耳,这会就让我奉茶当妾了?   李汝定先催着道:“兰姑娘,趁着族中诸人也在此,你快奉茶罢!”   一时管家娘子便端了茶过来,递在乌兰手中。   乌兰推无可推,只得含恨上前,跪到罗文茵跟前道:“夫人请喝茶!”   “兰姨娘既进了将军府,以后便好好服侍将军,给李家开枝散叶。”罗文茵接过茶,含笑喝一口,搁了茶杯,这才撸下一只镯子放到乌兰的茶盘上,又勉励几句。   李汝定之妻又过来领着乌兰,一一见过族中女眷,介绍这是谁家的夫人,那是谁家的夫人。   女眷也纷纷给了乌兰见面礼,喊一声兰姨娘。   热热闹闹间,管事进来禀道:“将军,夫人,周姨娘在府门口跪着,想见将军一面。”   李飞华和李飞捷听得生母来了,当即跪到李汝安跟前道:“父亲,周姨娘这八年,日日念叨您,一片真心,求父亲让她进来一见!”   李汝安便看向罗文茵。   罗文茵:嗨,我是准备离府的人,这府中多一个姨娘,少一个姨娘,也不干我事了。   她想着,便点头道:“让周姨娘进来罢!”   周姨娘很快进来了,跌撞着跪到李汝安脚前,泣声道:“将军终于回来了,妾能再见到将军一面,死也无憾。”   李汝安见周姨娘虽略憔悴,风韵犹存,便道:“起来罢!”   周姨娘听得李汝安语气温和,心内迅速蹿起希望,一时爬到罗文茵脚前,叩头道:“求老夫人让我回府当个奴婢吧!当粗使婆子也使得,只要能远远看一眼将军。”   李飞华忙也帮着求情道:“母亲,让姨娘回来罢!她先前做错事,是被人怂恿的,自己绝没有这个胆量。现父亲回来了,便可怜可怜她,让她回府当一个粗使人。”   族中众人见着李汝安的神色,知道他本人并不推拒这个周姨娘,至于罗文茵的想法,那不重要。当下便也开口帮着求情道:“周姨娘为李家育得一对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先前犯下的不算大错,夫人何防让她回来?”   吴妈妈和田妈妈诸人齐齐气愤,只是李氏族中众女眷说话,她们身为奴婢,又插不上嘴,只能去看李飞凤,盼望李飞凤能为罗文茵说话。   李飞凤还没开口,罗文茵自己先开口了,笑着问周姨娘道:“你不当姨娘了,甘愿为奴为婢?”   周姨娘听得这话,心下暗喜,叩头道:“只要让我回来,愿当奴婢。”   将军回来,府中诸事自有将军做主,且我有一对儿女在府中,就是当奴婢,也不会长久,总有机会恢复姨娘名份。   罗文茵扫视一眼诸人,慢慢道:“既这样,你便到兰姨娘身边当一个使唤人罢!兰姨娘新来乍到,身边正缺人使唤,你是府中老人,诸事熟悉,正好助着兰姨娘。”   她说着,笑意盈盈,转头询问李汝安,“将军,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李汝安懒得对周姨娘费什么心思,当下随意点头道:“便这样罢!”   他话音一落,周姨娘和乌兰脸色齐齐微变。   周姨娘:让我去给新姨娘当使唤人,这不是闹心吗?   乌兰:让周姨娘来给我当使唤人,这不是闹心吗? 第45章   乌兰一时觉得闹心,不由自主又掩嘴咳了起来。   李汝安见状,忙喊过李管家道:“你作速到白马观,跟飞尘子道长求一瓶止咳膏。”   族中女眷听得飞尘子几个字,便插嘴道:“这位飞尘子道长不单私制的止咳膏灵效,所制的养血丸,也是特别有效果的。那回我母亲体弱,气血不继,大夫说只能慢慢养着,别无他法,转个头,有人介绍了飞尘子道长的养血丸,我便去求了几丸,母亲服用之后,竟是大好了。”   李汝安听得这话,一时想及罗文茵体弱,气血不继,以致一亲热就会心悸晕倒的症状,便又喊住管家道:“你许飞尘子道长重金,请他带着止咳膏和养血丸,到将军府一趟,给夫人和兰儿瞧瞧病情。”   李管家应了,领命出府。   这里众女眷听得罗文茵体弱诸症状,便纷纷道:“将军回来了,夫人自能好好休养了。”   李汝安眼看时辰不早了,便拱一拱手道:“诸位自便,我还得令人递折子进宫,此番回来,自要向皇上交代这些年经历的事。”   众人见他忙碌,自觉不便再打扰,便纷纷起身告辞。   待送走诸人,李汝安忙忙进书房拿了折子,派了一个妥当人递进宫中。   厅中,乌兰已领了周姨娘回院子,脸上装出笑容,温柔道:“周姐姐比我早进府,又育得一双儿女,虽被夫人指派给我,但我如何敢让周姐姐服侍?周姐姐且与我做个伴,待将军来了,自要求情,让将军恢复你姨娘的名份才是。”   周姨娘见她说得动听,暂且放下戒心,答道:“我从前也服侍过夫人,是夫人身边的丫头。这些服侍人的功夫,这些年虽不曾干过,但还是容易上手的。兰姨娘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自当尽心。”   两人互说着动听的话,一路走到落梅院。   周姨娘抬头见着落梅院的牌匾,眉头就皱起来了,叹息道:“兰姨娘,你怎么住这儿呢?这落梅院离正院并书房最远,冬天想让人传个水什么的,抬到这儿水都冷了,想洗个热水澡还得自己烧水。再有,落啊梅啊,意头就不好。住进这儿的,不是病就是灾。”   乌兰一听,脸色也变了。   孙嬷嬷却是嚷起来道:“果然夫人别有用心,特意叫人分了这院子给姑娘,这是想叫姑娘不好过。”   乌兰喝止她道:“嬷嬷别胡说,或者只是管家娘子安排的,夫人并不知情呢!”   孙嬷嬷冷笑道:“将军带姑娘进府,夫人若全部不过问,只交给管家娘子,那更加说不过去。”   三人说着话,言语间,有意无意,共同讨伐起罗文茵。   待进了院子,乌兰便跟周姨娘道:“周姐姐,你坐,别提什么侍候不侍候的话,也别说生份的话。”   周姨娘虽被指来当乌兰的使唤人,但心底里却认为自己育有一对儿女,身份是略高乌兰一些的。   她听得乌兰的话,也不再客气,在乌兰身边坐了。   乌兰心内暗骂道: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这么大刺刺就坐?   她脸上却依然是温柔神色,喊丫头道:“快给周姐姐上茶!”   待丫头沏了茶奉上,乌兰便道:“这里不须你们服侍,你们且下去罢!”   丫头乐得清闲,福一福就下去了。   乌兰又使一个眼色给孙嬷嬷,让孙嬷嬷去守在房门外,这才跟周姨娘道:“周姐姐,我虽昨天才进府,但却听了许多事儿,周姐姐被罚出府之事,也听了一个大概。”   周姨娘一听,忙道:“那件事多有谬传,你别听那些人瞎说。”   乌兰便叹息道:“那起人把周姐姐说成一个恶毒诋毁主母之人,我本来是信了的,可今儿一见周姐姐,便又不信了。人说相由心生,周姐姐一脸良善,怎么会无缘无故诋毁主母呢?当中定有内情。”   周姨娘脱口道:“若没有一点凭证,我如何敢胡说?”   乌兰接话道:“这么说,周姐姐是被冤枉了?”   周姨娘惊觉自己说话太快,忙止了话,摇头道:“事情也过去了,不必再提。”   乌兰却是拍了拍周姨娘的手背道:“周姐姐这样想那可就吃亏了。”   周姨娘一怔,“怎么说?”   乌兰笑一笑道:“那些人把周姐姐说得那样不堪,若传到将军耳中,岂不让将军生厌?若事情不尽不实,周姐姐当向将军实话实说,再行查证,还你清白。”   周姨娘一听,不由沉思起来。   自己在夫人那儿,已是一个做错事的人,再想博得信任,千难万难。   但若是夫人被将军休出府去,不管将军再娶那一个,自己凭着一对儿女,在府中定然有一席之地。   她心下不由犹豫起来。   乌兰又轻声道:“周姐姐上回若是被冤枉的,这回自要再寻得新证据,到时在将军跟前呈上证据,将军自然会还你清白,恢复你姨娘身份。”   周姨娘不再出声。   乌兰见好就收,不再多说。   罗文茵这会在房中,眼见案上堆了许多帖子,不由发呆道:“还道将军回来了,我就能轻省呢,谁知更忙了。看看,一大早上来一堆人,现下又一堆帖子,全是要进府拜见,又是邀请过府一见的。”   吴妈妈和田妈妈帮着拆帖子,不须马上理会的就堆向一边,重要的便马上呈给罗文茵。   罗文茵正心烦,李汝安揭帘进来道:“茵儿,折子已令人递进宫去,料着明儿皇上就会召见,你给我准备一身衣裳。再有,后儿你得跟我去安王府上拜候,再后儿得一起去飞马侯府。”   罗文茵听得头大,什么,这么快就要到处应酬了?就不能让我好好宅着吗?   两人说着话,管家娘子进来禀道:“将军,夫人,飞尘子道长来了。”   “快请!”李汝安说着,又转向罗文茵道:“茵儿,待会且让飞尘子道长给你把把脉。你这体虚之症,不能尽信白御医的,也要听听别人怎么说。”   罗文茵:救命,若是飞尘子道长诊了脉,说我没事儿,哪今晚上……   她忙推托道:“白御医的医术是皇上和贵妃都赞叹的,我只信他,并不想让别人再诊。”   李汝安劝道:“飞尘子道长都来了,诊一诊何防?若是说得不妥当,也可以不听。”   他说着,便吩咐吴妈妈和田妈妈道:“给夫人换衣,扶她出去。”   罗文茵无奈,只能任由两位妈妈给她重新梳头,换了衣裳。   李汝安待她换好衣裳,这才一道出厅。   此时飞尘子道长手执拂尘,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他见得李汝安和罗文茵出来,便欠一欠身道:“将军金安,夫人金安!”   “道长好!”罗文茵也打一个招呼。   李汝安一落座便道:“道长,茵儿身虚体弱,昨晚还晕倒了,且给她瞧瞧,是何病症?”   罗文茵见避无可避,只好伸手出去,让飞尘子道长把脉。   飞尘子道长把完脉,沉吟道:“夫人是否常觉疲倦,常觉头晕?”   罗文茵忙道:“是的。特别是昨晚,突然就晕倒了。后来白御医过来诊治,说我是气血不继,须得静养。而且……”   她看一眼李汝安,脸带红霞道:“而且将军一旦想亲近,我便觉心悸,当即就头晕……”   飞尘子道长,希望你能听明白我的意思,帮我一把!   她看着飞尘子道长,恳切道:“道长可有药能解我之忧?”   飞尘子手中拂尘一动,看着李汝安道:“将军,夫人这病症,分明是长年累月劳碌所致,当下也只能先服用养血丸,好好将养着。这期间,将军切勿打扰,以免病症加重。”   他说着,再补充道:“顶好让府中其它人管起府务,夫人每日赏花看景,喝茶看戏,早睡晚起,如此,三五个月后,这病症便能不药而愈。”   罗文茵暗喜,听听,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哩!   她当即看向李汝安道:“将军,你看谁人能接管府务?”   李汝安愣一愣,思想了一番,乌兰初进府,不熟府中事,且也体弱,咳疾未愈,自没法管理什么府务。至于大儿媳,管理着一个孩子,又大着肚子,也没法打理什么府务。大女儿飞凤么,一个待嫁姑娘,管理府务却镇服不了下人。   这到哪儿找一个人来帮着茵儿管理府务?   倒是吴妈妈提醒道:“赶紧给二爷娶一个媳妇,便有人帮夫人打理府务了。”   李汝安一听,点头道:“如此,且着媒婆打听着,看看谁家姑娘擅长管家,又合适飞墨的。”   飞尘子听着他们说话,趁李汝安不察,桃花眼朝罗文茵飞了一个眼风,笑着道:“待夫人脱却俗务,自百病全消。”   罗文茵笑意盈盈,双手合什,看着飞尘子道:“谢谢道长!”   飞尘子本也笑着,视线和罗文茵视线一触,一时脱口道:“要谢老道,便给老道绣一只荷包罢!夫人上回那只荷包,被皇上强索了,可惜!”   罗文茵:老道,你在说什么?我全部不知道,娘的,全部不知道……   李汝安:荷包……,皇上……,强索……   这会儿,养心殿中,张子畅看完李汝安求见的折子后,把折子甩在案上,喊过林公公道:“林公公,你自掌嘴巴,朕没有喊停,不许停……”   林公公:我这是犯了什么事吗?   他不敢多问,只能“啪啪”赏自己嘴巴子。   张子畅待他扇了好几下,这才喊停。   林公公壮着胆子问道:“皇上,奴才犯了何事?”   张子畅心头懊恼,瞪林公公道:“你犯了口疾之罪!” 第46章   李汝安听得飞尘子的话,看住他道:“道长,我家夫人怎么可能给外人绣荷包?另外,你说的上回那只荷包,是什么荷包?”   飞尘子抖了抖手中拂尘,清咳一声道:“上回那只荷包可惹了许多事,你家夫人没告诉你么?”   李汝安满腹疑惑,转向罗文茵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文茵淡然道:“说来话长,待会儿再告诉你罢!”   李汝安想着自己八年不归,这中间自然有许多故事的,罗文茵可能来不及告诉自己,一时便又释然。   飞尘子道长说着话,便站起来准备告辞。   李汝安忙拦住道:“道长,你还没给我家夫人开药。”   飞尘子道长道:“你家夫人的病,只要静养即可,不须再开药了。”   李汝安忙又道:“家中还有小妾得了咳疾,昨儿向道长讨要止咳膏未得,今儿还要烦请道长给小妾诊诊脉,看看是不是开一瓶止咳膏服下?”   他说着,喊过一个婆子道:“领道长过去给兰姑娘诊脉。”   婆子应了,领了飞尘子下去。   这里李汝安当即问罗文茵道:“荷包到底是什么故事?”   罗文茵斟酌着言词,答道:“我丢失了一只荷包,被方侍郎夫人拣到了,方侍郎夫人在白马观上香时,又丢失了这只荷包,被飞尘子道长拣到了。”   “上回贵妃娘娘召我进宫,皇上因要问你消息,召我到养心殿问话,当时正好安王夫妇进宫给太后请安,也到养心殿见皇上,同时,太后娘娘又召了飞尘子道长进宫看病,飞尘子到养心殿禀报太后娘娘的病情……”   “安王妃见他腰间挂着的荷包很眼熟,误认为荷包是贵妃娘娘的,引致皇后娘娘指责贵妃娘娘送了荷包给飞尘子道长,我只好出来作证,说荷包是我丢失的。”   “皇上见荷包惹了太多事,就让飞尘子道长呈上,这便是道长所谓的强索。”   李汝安脸色阴晴不定,“所以,你绣的荷包,落在皇上手中?”   罗文茵冷冷道:“一只破荷包,皇上还会稀罕么?拿了也就随手一搁。你若觉得皇上不该拿我的荷包,见到皇上时,便跟他讨回这只荷包罢!”   李汝安见罗文茵一脸不高兴,说话有点呛,反而暗暗松口气。   这口吻,料来她跟皇上没什么瓜葛才是。   而且宫中有贵妃娘娘在,也不容许自己堂姐占了皇上视线罢?   李汝安脸色稍霁,沉声道:“我去看看道长给兰儿诊脉诊得如何。”说着抬步走了。   吴妈妈和田妈妈见李汝安走远了,这才齐齐道:“将军还是如从前一样爱疑心,这毛病不改,夫人还是要吃苦。”   罗文茵冷笑道:“他自己左一个妾,右一个妾,不知道检讨,还要怀疑别人行为不端,可笑了。”   吴妈妈和田妈妈听得这话,不由暗暗发愁,将军好容易回来,夫人要是又跟他杠上,这不是跟从前一样鸡飞狗跳么?   李汝安到得落梅院,便见飞尘子已给乌兰诊脉完毕,不止开了止咳膏,还另开了药方。   见得李汝安过来,飞尘子神色凝重道:“将军,兰姑娘这咳疾,拖的时日太长了,恐怕肺腑间也受了伤,现还得用药慢慢调理,另外,兰姑娘应该是儿时受了极重风寒,体内寒气未能全部出清,以致后来行经不畅,难以有孕。”   乌兰一听,讶然道:“道长好脉息,竟连我小时候受寒也诊出来了,那这寒症,能治好么?我还能怀上么?”   飞尘子道:“先吃几贴药看看,吃完再诊脉,若到时有改善,则还有救。”   乌兰大喜,忙站起来行礼道:“谢过道长!”   飞尘子摆手道:“不要谢得太快,等服了药,有效果再说。”   他说着,提了药箱告辞。   李汝安忙让人给他拿诊金,一路亲送至厅外。   乌兰则是扑在孙嬷嬷身上大哭道:“八年了,一直未能怀上,我还以为这辈子无望了,现听着道长的话,我还有希望的。”   孙嬷嬷拍着乌兰的背,低声道:“姑娘小时候受寒这一桩事,暂且不要告诉将军,免得言多必失。”   乌兰哽咽道:“我自然知道暂时不能说,若说了这桩事,誓必牵出我不是国舅爷亲生女儿的另一桩事。”   孙嬷嬷又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好好养身子,若得了一儿半女,下半生也有靠了,再不必想着从前之事。”   乌兰点头,听得外间有脚步声,忙收了泪。   一时李汝安进来,乌兰眼眶略红,神态却恢复了平静,扬声喊道:“人呢?将军来了,也没人上茶。”   李汝安皱眉道:“我来了还如此,我不在,这些丫头和婆子是不是更加怠慢你?”   乌兰便垂头道:“倒也没有怠慢,只是此院子离主院太远,饭菜端过来时,全冷了。我有疾咳,吃不得冷饭的。”   李汝安一听道:“既如此,便搬到香雪院罢。”   乌兰大喜,忙起身道谢。   她听周姨娘提过,香雪院本是张姨娘所住,因张姨娘名字带一个香字,李汝安当时便给院子取了这个名,令人做了牌匾挂上。   将军府各院落中,除了罗文茵所住的荣华阁之外,便要数香雪院布局最精致了。   而且香雪院近着书房,想见李汝安极为方便。   他们说话间,这才有人端了茶上来。   李汝安接茶时,方发现端茶的人是周姨娘,一时道:“怎么是你?”   周姨娘小声答道:“丫头和婆子都是府中最胆小的,听得将军来了,并不敢进房,无奈何,我只能端茶进来了。”   李汝安一听,不由皱眉了,看来管家娘子阴奉阳违了,不单把乌兰安排在偏远的落梅院,还净分给别人不要的丫头和婆子。   他喝了一口茶,又发现茶水半温不冷的,茶味还没泡出来,不由摔杯道:“连泡茶的热水也没有么?”   乌兰忙道:“将军息怒,众人并不知道你会突然过来,便没有准备热水。”   李汝安更生气了,“若不是我突然过来,倒不知道府中人是这样对你的。”   他马上便要令人去传唤管家和管家娘子。   乌兰忙拦阻道:“将军不可,我昨儿才跟将军进府,今儿就为着我责罚管家等人,只怕众人不报,过后夫人也会厌我,更令我难以在府中立足。”   李汝安一听,只得作罢,郁恼道:“待明儿,且叫牙婆上门,另给你买几个丫头婆子,你自己培养几个得用的人罢。”   他说着,见周姨娘犹立在旁边,想起一事来,便问道:“周姨娘,你当时是犯了何事被送到田庄的?”   周姨娘正等着这句话呢,当即跪下道:“将军,我是冤枉的,求将军做主。”   “事情要从华儿跟夫人到慈云庙上香说起了……”周姨娘先是说了罗文茵故意指认荷包是贵妃娘娘所绣之事,接着道:“那时节我是夫人身边的丫头,自知道那款荷包,是出自夫人之手,只不知道因何到了方侍郎夫人手中。”   她说着,觑一下李汝安的神色,又道:“我将这个疑惑跟张姨娘说了,张姨娘认为,那只荷包当是夫人送给方侍郎,侍郎夫人不知道是何人所赠,特意拿出来给安王妃分辨的。”   “我们猜测着,一时猪油蒙了心,便想查证事实,张姨娘因此模仿夫人笔迹,写了一封手书约方侍郎持荷包至白马观相见。若方侍郎不至,自然是我们猜错了,结果方侍郎却如约到了白马观,进了壁画室。”   李汝安听到这里,脸色阴沉得可怕,手指捏得“咯咯”响,沉声道:“岂有此理!”   周姨娘见着李汝安的神色,吓得发抖,却硬是挺着腰身,颤着嗓子道:“据飞马侯府的段管家说,他瞧见方侍郎进壁画室,夫人也跟了进去的。待得二老爷踹门进去时,壁画室内,却只有方侍郎和飞尘子道长,并无夫人踪影。”   “而原本该在方侍郎夫人手中的荷包,却落到飞尘子道长手中。”   “夫人回府后,跟二老爷一起,责罚了我和张姨娘,赶我们出府。我到田庄上时,前前后后想了好多遍,总觉得事情有蹊跷,夫人明明进了壁画室,怎么变成飞尘子道长呢?后来便想,莫非壁画室跟丹房相通?莫非夫人进去时,听得踹门声,就跑过去丹房,换了飞尘子道长至壁画室?”   “此事疑点重重,还要请将军悄悄查证,还我一个公道。”   周姨娘说着,再次叩下头去。   李汝安手掌紧紧掐住椅手,半晌道:“你起来,若你说的事情是真的,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周姨娘慢慢站起,想起什么来,又道:“将军,张姨娘和段管家也尽知此事的,可找他们询问。”   李汝安问道:“张姨娘到了何处?”   周姨娘便答道:“夫人让人卖了张姨娘,飞马侯听闻了,怕张姨娘流落到那等不堪之地,便悄悄买了张姨娘,另外安置了。现张姨娘应是苦苦等着将军的。”   罗文茵这会在房中,突觉眉头乱跳,不由用手按了按,跟吴妈妈道:“眉头突然跳成这样,莫非有灾事?”   吴妈妈想着适才李汝安质问荷包之事,当即也忧心起来,低声道:“夫人,那只荷包之事,只怕还有后继,都怪飞尘子道长,提什么荷包?唯恐天下不乱。将军自来对夫人有疑心,八年不归,回来一听荷包故事,不寻根问底才怪?夫人得想一个对策。”   罗文茵:想什么对策呢?索性撕破脸,趁着这件事提和离好了。 第47章   李汝安出了落梅院,直接到练武厅,舞了一会儿枪,心中烦躁稍减。   他看看时辰,便一路回了书房,在窗下坐了一会,这才吩咐小厮道:“喊李管家过来。”   李管家很快过来,恭身问道:“将军有何吩咐?”   李汝安道:“着人安排,把兰姑娘移到香雪院中,再另买两个婆子和两个丫头给她使唤。”   李管家应下,才要走,却被李汝安喊住了。   李汝安沉着脸道:“我八年不归,府中大大小小的事,你且一件一件说给我听。”   李管家不敢有违,把能想起来的事,遂件说了。   李汝安见他说得琐碎,便敲敲桌子道:“重点说那些跟夫人有关的事。人来客往,无甚紧要的,可以不说。”   李管家恍然,便把罗文茵初期几年如何闭门谢客,后来如何为叶太君操办丧事,如何操心府中儿女婚事等,一一说了。   再至说到今年传来李汝安死讯,众媒婆上门提亲的事,他的说辞和李汝定一模一样。   李汝安再次从李管家嘴里听闻罗文茵是如何赶走媒婆,如何发愿要守着将军府的,脸色渐渐和缓。   李管家说完,又补充道:“将军,夫人这些年守着将军府,真是操碎了心。大爷和大姑娘还罢了,二爷到处惹事,每回都是夫人去收拾烂摊子。”   李汝安问道:“我不在府中,真有人敢欺上门?”   李管家笑道:“说欺上门,也就是不够恭敬,言语怠慢而已,哪敢真个欺上门?贵妃娘娘时时召了夫人进宫,谁不知道夫人有靠山呢?再说了,崔将军也常常过来走动,若在肖小之罪敢无礼,也就被崔将军收拾了。”   李汝安点头道:“崔元舟和茵儿情同兄妹,自是会照应的。”   李管家道:“且二老爷和夫人娘家兄弟,也是常来往,常帮着夫人镇压二爷的。”   李汝安再问几句儿女之事,这才道:“周姨娘和张姨娘被夫人赶出府之事,你且再详细说一遍。”   李管家便把知道的说了,又气愤道:“将军不在府中,夫人锦衣玉食供着两位姨娘,从无苛待,对两位姨娘所出的子女,待若亲生,没料到两位姨娘心毒,却想陷害夫人。”   李汝安听完,有点意外,若李管家说的属实,那周姨娘说的就是假的。   但周姨娘那个胆子,敢在自己跟前撒谎么?   至于李管家,本是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一直忠心,断不会在自己跟前说假话。   他挥退了李管家,且在书房思索着。   至晚,他让人端了饭菜到书房,只说自己要写奏报,以待第二天见皇帝时呈上。   罗文茵眼见李汝安见完乌兰后,一直待在书房,当晚也在书房安歇,并没有过来看自己,一时松了口气。   吴妈妈和田妈妈倒是嘀咕了一声道:“定是那兰姨娘使狐媚子手段,哄得将军又一心朝着她,今晚也不跟夫人一同用膳,又不过来看夫人。”   罗文茵只在心内念佛,永不过来才好,一时吩咐人关了院门,安稳上床睡了。   至第二日一早,宫中传召李汝安,李汝安便忙忙进宫了。   待午间,跟随李汝安出门的护卫先拍马至将军府,进去跟罗文茵报喜道:“夫人,将军使我过来禀报,说皇上准将军官复原职,领征西兵马,任征西大将军。料着过几日文书就下来了。”   众人听了,皆脸有喜色。   李飞白和李飞墨更是欢呼道:“父亲果然又得了皇上重用。”   李飞捷和李飞章也是暗喜,父亲官复原职了,我们身价又高了,再到书院读书,看那些小崽子还敢笑话我们?   李飞凤三姐妹也是暗松一口气,父亲回来,又重获大将军之职,自己诸人的婚事自要比先前容易些,也更能说上好人家。   罗文茵问道:“将军现在人在何处?”   护卫答道:“将军一出宫,便被众位大人围住,已拉至酒楼喝酒。”   李汝安在酒楼和同僚喝完酒出来,看看天色,却是策马至李汝定府中。   李汝定听闻他来了,忙至大门亲迎,兄弟并肩进府。   李汝定一边走,一边恭喜李汝安道:“大哥一回来,皇上便让大哥官复原职,可知皇上跟先皇一样,对大哥十分信任。”   李汝安道:“皇上心有雄图大志,更胜先皇当年。”   两人说着话,进得厅中,姜氏带同儿女来拜见李汝安,也是一直恭喜,笑道:“大哥既官复原职,料着很快有人上门向飞墨和飞凤提亲了。大嫂这些年为着儿女们的婚事,操碎了心,左挑右挑,皆没有十分如意的,如今倒怕会挑花眼。”   姜氏说着,又向李汝定使眼色。   李汝定便笑呵呵道:“昨儿回府,便有董家娘子来访,探问飞墨的婚事,有意和将军府联姻,我说大哥刚回来,且等几日再论婚事。”   他嘴里这位董家娘子,是姜氏的表嫂。   李汝安不置可否,随意道:“儿女婚事,自有茵儿操办,过些时日再说。”   他沉声道:“我这番过来,有些话要问汝定的。”   姜氏听得如此说,忙带领儿女们避开了。   李汝安这才跟李汝定说及周姨娘所提荷包诸事,阴郁着眼神道:“据周姨娘说,茵儿当年,送过一只荷包给方若成。上回在白马观,段管家目睹茵儿进了壁画室。只不知道因何你一踹门进去,壁画室的人却换成了飞尘子道长?”   李汝定听得呆住了,喃喃道:“这不可能罢?大嫂言行一向端庄,怎么会和方侍郎有瓜葛?”   李汝安道:“此事总要查清楚,若不然,我夜不能成眠。”   李汝定回过神来,问道:“大哥,你待如何查?”   李汝安便道:“你着人持了贴子,至飞马候府,请了段管家和张姨娘过来,我先行询问一番。”   李汝定当即点头,“查清楚也好,免得枉了大嫂。”   至午后,段管家骑马至李汝定府门前,他一落马,身后一辆马车也紧跟而至,车帘一揭,露出一张俏脸,正是张姨娘。   段管家殷勤伸手,扶了张姨娘下马车。   两人一路进去,段管家压着声音道:“张姨娘,我可是为你受了一顿打,这些时候又一直在侯爷跟前帮你说话,如今将军回来了……”   张姨娘打断他的话道:“我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待将军接了我回府,异日必厚报你。”   段管家这才笑了,“记住你说过的话。”   张姨娘觑他一眼道:“我虽是女子,言出必行。”   段管家叹息道:“也是,可惜你身为女子,若是男子,定然比我强多了。”   张姨娘心内哼一声道:若我是男子,有你什么事?   两人进了李汝定府中,直至傍晚时分才出府。   当晚,李汝安回了府,依然安歇在书房,既不见罗文茵,也不见乌兰。   罗文茵见李汝安不来纠缠,反心生不安,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她早早躺到床上,心内呼喊系统道:系统,原主和李汝安,一直是这样互相猜疑过日子的么?   系统很快答话道:“初时倒也还好,后来才互相猜疑的。”   罗文茵问道:原主为什么选李汝安呢?我和他才相处两天,就感觉受不了啦!   系统答道:“那时节,李汝安少年成名,一身武艺,身世显赫,相貌出众,本也是京中少女梦中的夫婿人选,这般俊秀人物上门提亲,罗家如何不答应?”   “原主初嫁,和李汝安也是恩爱过一段时间的,只后来被飞马侯挑拨离间,李汝安回府质问,原主因着之前受过情伤,言语间掩饰不当,便引致李汝安疑心。”   “且原主是赵国第一大美人,名声太响,每逢赴宴席,总还有那些浪荡少年,不顾李汝安杀人的眼神,硬是借着机会敬献礼物。这般下来,李汝安疑心便越来越重,脾气也开始阴晴不定,总想让原主证实心中只有他一人。”   罗文茵抚抚手背道:“起鸡皮了!我听着这样的话,没有感动,只感到恶心怎么回事?”   系统叹息道:“李汝安对原主,其实是情深太过,才会……”   罗文茵怪叫一声道:打住打住,左一个妾右一个妾,这也叫情深太过?我呸!   系统道:“这个你就不懂了,男人对妾侍再喜爱,其程度也就像你喜欢猫儿那程度,人和猫,不能相提并论。”   罗文茵:“……”一派胡言!   她哼一声道:听你这言论,我终于确定,你的性别是男!”   系统语气严肃起来,辩白道:“我们系统,没有性别!”   罗文茵又再质问道:系统,说好的有儿有女有钱有闲的退休生活呢?先前李汝安未归,府中虽乱糟糟,我到底存着一点希望,认为只要操办完子女的婚事,便能过上想要的生活了。如今李汝安归来,直接打破了我的希望,这日子还怎么过?”   系统突然“咳”一声道:“有儿有女,有钱有闲,你已实现前面三条,只余有闲这一条没有实现而已。假以时日,你就能实现的。”   罗文茵:……   罗文茵第二日一早起来,依然没有见到李汝安,忍不住喊吴妈妈道:“你去瞧瞧将军是不是还在书房?不是说今日要一起上安王府么?”   吴妈妈去了一会,回来道:“夫人,将军一早就带着护卫出门了。”   这会儿,李汝安带着一众护卫,策马直奔白马观。   护卫中,有两个擅长查探暗门机关。   若白马观壁画室有暗门,护卫一查探,便能查探出来。   傍晚时分,李汝安带着护卫回了府。   他一进门,便直奔罗文茵的院落。   吴妈妈和田妈妈正和罗文茵说话,见得李汝安突然进房,忙行礼喊了一声。   李汝安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挥手道:“你们下去,我有话要跟茵儿说。”   吴妈妈诸人一听,忙退下了。   罗文茵看着李汝安的神色,莫名觉得不安。   李汝安坐向椅子上,自己伸手斟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完了,这才搁杯道:“茵儿,昨天周姨娘跟我说了荷包之事,我今儿见了段管家和张姨娘,也带人上白马观壁画室查探,那壁画室跟丹房之间,有一道暗门,只要摸着机关,人贴在暗门上,瞬间就能移到另一个房间。”   罗文茵一听,脸色全变了,冷声道:“好么,你查得挺清楚嘛!周姨娘和张姨娘合伙陷害我之事,你一并查清没有?”   李汝安道:“她们模仿你的手书,约方若成至壁画室之事,确实是陷害你之举,过后自会罚她们。但我这会想听的,是你跟方若成的故事,还有那只荷包之事。”   罗文茵心内痛骂:一只破荷包怎么就纠缠个没完呢?   她抬眼道:“你既不信我,就算没有这只荷包的事,也会有别的事。”   李汝安声音乍然冷下去,带着一点嘶吼,“你只问你,你是不是送过一只荷包给方若成?”   罗文茵听得这声调,见得这表情,心内乍然一惊,自己这会要是承认送了荷包,他是不是会掐死自己?   太可怕了!   但是荷包事件不解释清楚,分分钟会被打杀。   罗文茵叹了口气道:“将军,荷包这件事,我想当众解释。”   “明儿,你请段管家张姨娘二老爷、安王妃并方侍郎夫妇、还有飞尘子道长等人,全部至将军府中,我会把这件事情从头至尾全说清楚。”   “对了,还要请我两个弟弟和弟妇至府,也好给我做个证。”   李汝安一怔,听她这口吻,莫非是冤枉了她?她没有送过荷包?   那方侍郎为何会珍藏着她的荷包呢?   李汝安沉声道:“你现下答我一句有何难?何必请一干人来府相扰,惹人讨论?”   罗文茵道:“我答你一句,是片面之词,你未必会信。若不然,你何至带人去白马观查探壁画室暗门之事?且所请这干人,除了我娘家人,其它全跟荷包事件有关,彼时当众解释,当众对质,三口六面,再无从抵赖,岂不是最好?”   李汝安看定罗文茵,心下又是爱又是恨,“你真要这样方肯解释?”   罗文茵点头道:“必须这样才能解释清楚,也唯有这样,这件事才能告终。”   请人到府,当面解释荷包事件,分明是授人笑柄,予人谈资。李汝安并不愿意这样做,但听着罗文茵这口吻,非如此是不肯解释了。   他稍微想了想,一时狠下心来,与其让人暗暗笑话,不如让她当众解释清楚。   “既如此,我明儿就着人去请他们过府。”李汝安说着,站了起来,转身出房。   罗文茵吁一口气,倒在床上,抹了抹额角,发现全是汗。   李汝安回来几天,自己这几天就像在坐过山车,天天处于惊险中。   若不赶紧和离了,自己迟早会像白御医诊断那样,心悸而死。   第二日一早,李汝安果然使人去请了诸人进府。   段管家和张姨娘也罢了,安王妃并方侍郎夫人接到帖子时,却是愣怔住了。   待得来人解释说是李汝安有事情请教,务必到府一趟云云,便暂且按下疑惑,坐了马车到将军府。   飞尘子道长倒是很痛快,马上就骑马至将军府。   最后进将军府的,是罗文茵两位弟弟和弟妇。   罗文茵一见罗文轩,却是拉住至一边,悄声问道:“文轩,若我和离,娘家能容我小住一阵么?”   她名下虽有田庄宅院,但乍然去住,却怕护院等人不得力,护不得她周全。   相较来说,两个弟弟的府第安全一些。   罗文轩听得她这样问,却是大惊,问道:“发生何事?将军才归来,怎么就扯到和离一事上?”   罗文茵压着声音道:“今儿请你们过来,便是要和离的。你只答我一句,府中能否容我小住?”   罗文轩虽惊疑,到底是答罗文茵道:“你是我嫡亲姐姐,我府中,一直备着你的厢房,你要过去小住,随时可以。”   罗文茵一听,方放了心。   先备个落脚点,待会如果要离府,也有一个去处。   李汝安见诸人到齐,便屏了家下人等,一并子女也不许进厅。   待家下人和子女退下后,他才喊罗文茵道:“夫人请上座说话!”   罗文茵便过去,坐在李汝安旁边的椅子上。   李汝安这才道:“今日请诸位过来,是夫人有一事要当众解释,当众对质。”   他说着,转向罗文茵道:“夫人,你可以开始了!”   罗文茵便看向周姨娘,指一指她道:“周姨娘上前!”   周姨娘战战兢兢上前,跪到罗文茵脚前,叩头道:“夫人有何吩咐?”   罗文茵一笑,手肘托在椅背上,闲闲道:“你把跟将军说的荷包事件,从头至尾,再说一遍。”   周姨娘闻言,不由惊怕,不由去看李汝安。   李汝安便以眼神安抚,点头道:“夫人让你说,你便照实说。”   周姨娘咬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并且也不是我要当众说的,是你们非让我说的,那就恕我大胆说了。   她便从李飞华跟罗文茵至慈云庙上香,在桃花坡见到章冰兰手持荷包给安王妃分辨开始说起。   待她说至段管家在白马观壁画室前亲眼见着方若成和罗文茵先后进了壁画室,结果发现里面的人换成飞尘子时,众人齐齐变色。   安王妃一脸惊讶:这,将军夫人不是一向和方侍郎有仇?难道不是有仇,却是有情?   罗家兄弟很想掩脸:姐姐当年和方若成这桩事,只有家下几个人知晓,怎么就……   方若成到处找地缝:怪不得早起跌碎了玉葫芦,原来今日有祸!   章冰兰一颗心碎成片片:所以,那只荷包,是将军夫人的?她和若成……   诸人中,唯有飞尘子道长一脸淡然,作壁上观。   待周姨娘说完,罗文茵神色未变,转向飞尘子道长道:“请道长说说当日壁画室之事。”   飞尘子道长当即站了起来,如实说了当日发生的种种。   他说完补充道:“方侍郎当日像是中了迷香,神智有些乱,举止不合常理。至于将军夫人,分明是中了他人圈套,被引至壁画室内的。”   张姨娘和周姨娘脸色一白,今日不是要披露夫人和方侍郎那桩事么?怎么又扯到陷害一事上?   罗文茵含笑朝飞尘子道:“道长当日救了我一回,免我当众出丑,这厢多谢了!”   飞尘子举着拂尘道:“夫人无须客气,老道不过是路见不平,拨刀相助而已。”   罗文茵再转向李汝定道:“二弟,你且说说,当日是何情形?”   李汝定心下惊疑,不知道罗文茵葫芦里卖什么药,当即也站起来,把当日李飞捷和李飞章至府,请他领家丁到白马观救罗文茵的事,细细说了。   罗文茵听完点头,转向李汝安道:“将军,荷包之事,我待会儿再重点解释。当下只想问,抛开荷包事件,张姨娘和周姨娘,是不是犯了陷害主母之罪?人证物证皆在?”   张姨娘和周姨娘脸色不由更白了,求救的看向李汝安。   将军,今日不是只说荷包事件么?陷害主母之罪,上回已罚过了,这回……   罗文茵看定李汝安,“将军,两位姨娘是否有罪?”   众人也齐齐看着李汝安,两位姨娘陷害主母之罪,确实人证物证俱在,且两位姨娘自己亲口诉说事件经过,再无可反驳了。   李汝安冷淡道:“两位姨娘确实犯了陷害主母之罪!”   罗文茵拍拍手道:“当日她们犯下罪行,看在他们子女面上,只轻罚了事,没料到她们不知悔改,待将军回来,倒打一耙,又告我一状,如今是罪上加罪了。”   她说着,妙目四顾,问众人道:“若是你们府中姨娘犯下这等罪行,该如何处罚?”   方侍郎答道:“杖责三十,着人发卖。”   安王妃也最恨妾侍搬弄是非的,当下道:“搁在我们安王府,是打死了事。”   罗文轩道:“我们倒不致打死,最多也就仗责五十,拖出去扔了。”   张姨娘和周姨娘齐齐大惊,双双跪到李汝安脚前道:“将军,我们虽有错,但看在我们也有功的份上,饶过我们罢!”   “呵呵,你们有什么功?”罗文茵冷笑道:“今日若轻饶你们,将军府威信何在?”   张姨娘和周姨娘齐齐叩头,泣道:“将军,看在我们为你育了子女的份上,饶过一回罢!”   罗文茵喝道:“有你们这样的生母,是华儿和章儿之耻。今日将军若不处罚你们,如何服众?”   众人也齐齐道:“也是将军夫人心善,才容你们到今日,搁在别的府,早八年就处理了。”   李汝安终是扬声喊道:“李管家!”   李管家应声而进。   李汝安指着张姨娘和周姨娘道:“两位姨娘犯下陷害主母之罪,杖责四十,着人远远发卖了,永世不得回京。”   罗文茵抚掌道:“将军英明!”   两位姨娘还要哭泣相求,却被李管家往嘴里塞了布条,带人进来拖了下去。   罗文茵吁了口气,自己斟茶喝了,这才笑吟吟看向方若成道:“方侍郎,你是如何得到我那只荷包的,实话实说罢!今日有安王妃在,有飞尘子道长在,也有我两个弟弟在,你只管说实话。”   是的,你只管说荷包是我送你,有安王妃诸人在,李汝安也不能把你如何。   至于说了之后,你家夫人晚上要如何罚你,之后会否要求和离,会否影响你官途,且自己去考虑罢!   我么,承认当年送了你荷包,承认当年对你有情,待李汝安发怒,正好当众求和离。   从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章冰兰狠狠瞪着方若成,一颗心碎了又碎,若不是在将军府,这会就要扑上去跟方若成拼命了。   果然,他珍藏的那只荷包,是将军夫人的。   如今回忆起来,每回赴宴,若有将军夫人在,他誓必打扮得油头粉面,时时心神不属……   她心里酸楚,眼眶一红,禁不住滚落下泪水,一时抬袖擦了,安慰自己道:莫哭,莫哭!   方若成脸色本来乍阴乍晴,见众人视线聚在他身上,脸上神色突然平静了,走到厅中央,朝四面拱拱手,这才道:“那只荷包,是我拣的!”   罗文茵:“……”   众人:骗鬼呢! 第48章   在众人诡异眼神下,方若成淡然一笑道:“那年我十七岁,已和章家女儿定了亲,两家正待过聘礼,母亲心中欣喜,特意要往慈云庙上香还愿,我便护送母亲至庙中。”   “因母亲虔诚,上了香,又要在静室中抄经,我观看一会,却是坐不住,悄悄溜到庙后桃花坡。”   “那时节正值桃花盛开,坡上到处一片红灼灼,蜂蝶四舞,一个少女背对着我,站在桃花树下,正奋力抻腰,伸手要折桃花,她踮脚时,足间一滑,其中一只绣花鞋脱了出来,她又伸足去套绣花鞋,不想足尖一碰绣花鞋,那鞋在坡间一个打横,直滑向后。”   方若成回忆着彼时情景,仿若回到少年时,脸上犹带笑意,“那只绣花鞋,刚好滑到我脚前。”   “我当时便拣了起来,喊了一声姑娘,待要上前递还绣花鞋……”   方若成闭一闭眼睛,又睁开了,看向罗文茵道:“那姑娘转过身来,容颜比桃花更娇艳,刚好有花瓣落在她头脸,一只彩蝶在她腰间绕了绕,我便呆了。”   “我不记得是如何上前搭话,也不记得是如何上前递还绣花鞋的,只记得,那个姑娘套好绣花鞋,向我道了谢,手拿桃花枝,在坡上渐行渐远。”   “直至姑娘的身影完全不见了,我还呆在坡上,半天没有动弹。心里不敢相信世间有这样美貌的姑娘,一时竟以为自己遇着桃花仙子。”   “待母亲身边的侍婢在不远处喊我,我才回过神来。正准备回庙内,踏一步时,方发现脚下有一物,拣起一看,是一只五彩绸所绣的珠丝荷包,十分精巧。”   “我度着荷包应该是那个姑娘抻腰折桃花时,不慎从怀内跌下来的,便收好了,只寻思有机会再见到姑娘时,便把荷包还她。”   “也是有缘,隔得没多久,我随父亲赴蒋府宴会,却在席间见到那个姑娘,一打听,方知道姑娘是罗家女儿罗文茵,之前去了江南给外祖母贺寿,久不在京中露面,却是回京没多久,随同母亲出来赴宴的。”   “我到底是寻着机会拦住了罗姑娘,说得两句话,想要把荷包还她,方才想起荷包没带在身上,只得作罢!”   “后来,又有数次碰着罗姑娘,我处处寻机会跟她说话,想着法子撩惹她,到底是惹恼了她,她从此一见我便避走,我苦恼之余,却禁不住想她,渐渐的,我们在别人眼中,像是有仇。”   “再后来,我和罗姑娘各自成亲。”   “但自从见过罗姑娘之后,我的绮梦里,全是罗姑娘。那只荷包,被我珍藏着,不舍得碰一丝儿,只在夜深人静时,拉开抽屉瞧一瞧,回忆当时见着罗姑娘的情景。”   “至上回有人递了手书,是罗姑娘的笔迹,让我拿荷包在白马观相见,我当时便失了魂,带着荷包至白马观,后来的事,你们便知道了。”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方若成说到这里,看向珠泪滚滚的章冰兰道:“冰兰,这些年,我对不住你。我心中确实深藏着别的女人,至死不渝。待回了府,你尽可以打骂我,也随时可以和离。”   罗文茵也听呆了,这个,这个就真的有点像情深了!   一番诉说,把荷包说成是自己拣的,不涉及她半点,又当众尽诉心中情,多年悔,再跟妻子表达了歉意。   除李汝安黑了脸之外,其余诸人不由暗道:方侍郎原来这般爱慕着罗文茵!   方若成看向罗文茵,藏于唇舌之间那声昵称,终于公然大胆脱出口,喊道:“茵儿!”   他密密收藏多年的情意,一旦表露,难以再次掩饰,当着众人表白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无一日能忘记你,无一日不后悔当年怯懦,没有不顾一切退婚,向你提亲。”   众人:“……”   罗文茵:“……”   李汝安终于大喝出口道:“方侍郎,你自有妻室,茵儿是我妻子,你敢无耻肖想,不要命了么?”   方若成冷笑道:“李将军,你为了一只荷包,百般怀疑,兴师动众,喊了一众人到将军府和茵儿对质,可有顾及茵儿体面?可有视她为妻,保她尊严?你甚至为着两个姨娘一面之词,伤尽茵儿的心,你可配为人夫?”   “你自己不珍惜,就不要怪他人肖想。”   李汝安是武将,口舌之争不如方若成,当下气得只会暴喝,“方若成,谁借你的胆子指责我?”   方若成冷笑道:“胆子这个东西,不须谁来借我,我只恨自己当年不够胆,如今有胆了,茵儿却是他人妇。”   李汝安一怒转向罗文茵,“你便是这样到处招蜂引蝶的么?”   罗文茵不怒反笑,站起来道:“是,我便是这样到处招蜂引蝶的。你我之间,早没感情了,何不和离?”   “什么,方若成三言两语下来,你便要为了他跟我和离?”李汝安怒极跳脚。   罗文茵一晒道:“我早就想和离了,忍到今日才出声而已。跟方侍郎无关。”   众人皆惊,将军夫人苦守八年,待得将军回来,却开口提和离,这分明是气话,不是真的罢?   安王妃先开口劝道:“将军夫人,你可三思。现你儿女已大,孙儿也有了,将军又官复原职,正是享福的时候,和离了可再寻不着这样的夫婿。”   罗文轩也劝道:“姐姐,气头上的话不算数的,跟姐夫说句软话,这件事就揭过罢!”   李汝定也向李汝安道:“大哥,大嫂就是说气话,你不在京中时,府中何事不是她的操持?这些年都熬过来了,哪有因两个姨娘说三道四就和离的?”   李汝安看着罗文茵,只等她说软话,心下暗道:只要她肯说两句软话,今日之事就算了。   罗文茵却是清清嗓子,朝众人道:“诸位给我做个证,我今日确实是铁了心想和离的。”   “昨晚上,将军质问我荷包之事,怀疑我不忠,当时的眼神特别可怕,我当时一个答不好,没准就会死在他手中。像他这等整天疑心妻子之人,我再不敢跟他在一起了。”   李汝安一张脸成了猪肝色,只觉一世尊严,被罗文茵狠狠踩踏在地,一时竟觉无颜见人。   罗文茵说着,转向罗文轩,“文轩,我适才问你,府中可否让我小住,你是答应了的。今儿将军愿和离,我便拿了和离书跟你回罗府。将军不甘愿和离,我也只能离家出走了。”   旁观的飞尘子突然道:“夫人,你和离后,若无处可去,我们道观欢迎你!”   众人齐齐啐他道:“道长少说一句罢!白马观不是只收留男道士么?”   飞尘子道:“为了夫人,白马观可以连女道士也收。”   “啐!”众人又齐齐啐他一口。   这会儿章冰兰泪眼问方若成道:“待回了府,你就要跟我和离,等着娶将军夫人么?”   方若成摇摇头道:“将军夫人当年都瞧不上我,如今岂能瞧上我?我只觉这些年对不住你,你若想离,便离,我会尽力补偿你的。”   “谁要你补偿?”章冰兰当众哭了起来。   罗文茵回头安慰章冰兰道:“侍郎夫人,你放心罢,我若和离,也不会嫁方侍郎的。”   “此话当真?”章冰兰突然止了哭,拿眼觑方若成。   看吧,人家搁话了,和离也不会嫁你呢,你还要跟我和离么?   罗文茵再激李汝安一句道:“将军莫非怕跟我和离后,再找不着像我这样好条件的女子?还是说,将军怕和离被人取笑?将军是宁愿日夜怀疑我,也不愿和离的么?”   被妻室当众这样羞辱,李汝安只觉热血冲顶,暴声道:“罗文茵,你欺我不敢跟你和离么?你一个当了祖母的女人,以为还像当年那样吃香么?你以为自己离了将军府,还有人高看你一眼么?”   罗文茵道:“我只知道,自你回来,我无一刻不担心吊胆,怕你怀疑,怕你冷眼,怕你……”   她说着,咬牙道:“不管你再如何说,我只想和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劝起了。   李汝安突然冷静下来,问道:“你铁了心要和离,是不是真个心中有别人?那人能为你撑腰么?”   罗文茵“哈”一声道:“瞧吧,又怀疑了!你就从来不相信我。”   李汝安冷声道:“没有人护着你,你以为你能过得好?”   飞尘子突然又开腔道:“夫人若愿意,我可护着夫人。”   李汝安一股怒火朝飞尘子身上喷,“你以为你是谁?她出了将军府,就不知道会惹来多少肖小觊觎之辈,你能护得她?”   飞尘子打个“哈哈”道:“好教你得知,我是赵家的儿子赵灏然,十年前离京,贪玩当了道士,挂了一个道号而已。若夫人愿意,我当然能护得她。”   李汝安一惊,“太后是你什么人?”   飞尘子道:“论起来,我要喊太后一声姑母,皇后娘娘是我堂姐。”   厅中众人,除了安王妃和罗文茵,其余诸人第一次得知飞尘子真正身份,当下齐齐一惊。   原来是赵家的公子,这……   这么论,他确实能护得罗文茵。   飞尘子又道:“将军,夫人铁了心要离,你何必厚脸皮挽留?就放她一条生路吧!   李汝安怒道:“这是我们将军府的私事,轮不到你一个道士来说三道四。”   飞尘子摇摇头道:“老道再告诉你一件事罢!那日老道腰间挂着荷包进宫,到得养心殿见了皇上,也是因为荷包事件,在养心殿上目睹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吵了一架,后来皇上把她们斥走了。”   他看向安王妃,“再后来,皇上又斥走了安王妃。当时殿中只剩下老道和夫人。皇上便向老道索了荷包,还给了夫人。老道不甘心,又向夫人讨要。皇上见了,收起了荷包,说夫人既护不得荷包,便由他护着了。”   “将军,夫人离了你,不单老道想护着,皇上也想护着的。倒是将军你,未必能护得夫人。”   “赶紧和离罢!”   罗文茵趁着这个时候,也再次道:“将军,与其日日怀疑痛苦,何不放彼此一条生路?”   李汝安听得飞尘子的话,心内悚然一惊,若别人肖想罗文茵,他自能挥拳,也能质问罗文茵,若是皇上肖想,哪……   皇上要给他戴帽子,哪他……   他瞬间觉得脑袋嗡嗡响,失声喊出来道:“李管家,拿笔墨来!”   李管家应声进来,很快拿了笔墨。   李汝安在众人围观下,一挥而就,写了两张和离书,签好名,按了指印,递给罗文茵道:“你签字,一张你留着,一张官府备案。”   罗文茵讶异不得行,自己这里说了半天,谋划了好多,李汝安不松口,飞尘子只说了几句话,李汝安就答应了!   众人听完飞尘子的话,再见李汝安已写下和离书,一时面面相觑,也没有再劝了。   罗文茵当即签了名,按了指印,过去朝罗文轩道:“我又是罗家女了。”   稍迟,罗文茵便喊进吴妈妈和田妈妈道:“你们留下,拿着嫁妆名册,收拾好我的嫁妆诸物,清点完毕再来罗府找我。我先跟文轩回府了。”   她说着,长长吁口气,很好,今晚能好好睡一个安稳觉了,不须再担惊受怕。   她一出府门口,众儿女却是哭着追来,纷纷挽留。   罗文茵道:“你们父亲虽写下和离书,但我一日是你们母亲,一世便是你们母亲,你们过后,可来罗府找我。”   她才要上马车,飞尘子也出了府,凑近道:“夫人是自由身了,随时来白马观找老道赏花喝茶下棋看画。”   罗文茵笑道:“明天就去找你!”   飞尘子一喜,“那老道明天扫榻以待夫人!” 第49章   李汝安这一晚安歇在书房,难以入眠。   至半夜,他披衣起床,掌了灯,喊小厮泡了茶,自己在灯下翻看兵书,看得一会,终是抛下兵书,又去开了暗格,抽出一卷画来。   他在灯下看画,手指抚过画中美人的鬓发,神情渐渐苦涩。   画中美人,正是罗文茵。   八年才归来,途中千思万想,只以为一见面,罗文茵必然扑进他怀中,痛哭流涕,尽诉别后情,抚慰他一路风霜之苦。   谁知道白马观祭坛见面,她神情似是激动,接着却是掉头就走,一副无情模样。   那时心里就打了一个结,莫非她并没有盼望自己归来?   八年不归,所爱的人并不盼望他归来,这是何等钻心之痛?   及至回府,晚间用膳,罗文茵并不像从前那样让厨娘做他爱吃的菜,也并没有关注他吃得好不好,只埋头吃完自己的,作速就回房了。   完全不想和他待在一起的模样。   待他见完弟弟,进荣华阁时,明明时间尚早,阁门却紧闭,一副拒他于门外的模样。   他还安慰自己,茵儿在使小性子,只须进房去,好生哄哄,便好了。   待得进房,他情难自禁,伸手抱起她……   结果,她晕倒了。   李汝安手握成拳头,抵在嘴边,闷闷咳了一声。   想起当晚情景,心内犹自难堪。   他是武将,在战场不知道见了多少生死,哪会分不出罗文茵是真晕倒还是假晕倒?   一个普通女子若晕倒了,呼吸脉搏等,自与平素不同。   他不戳破,只着人去请大夫,心内甚至寻思,或者是八年未见,罗文茵想使些花招,欲迎还拒,让他受些煎熬。   谁知转个头,白御医的医案上,写了什么体弱不能亲热诸语。   这明明是罗文茵不想和他亲热,叫白御医写上的话。   他还犹存希望,或者罗文茵想试探他的真心,且看他关心不关心她的身体。   因第二日,又请了飞尘子道长来给她瞧病。   她虽推托,到底还是让飞尘子把脉了。   但把脉期间,她便急急把白御医说过的体弱不能亲热诸话,透露给飞尘子知道。   飞尘子也配合,说出和白御医一样的话。   至那时,他便知道,罗文茵确实不想和他有任何亲热举动了。   八年不归,一朝归来,妻子如此排斥他,除了心中另有他人,还有何原因?   他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他调查府内一切事,他问她送了荷包给谁……   她说要当众解释。   于是召来满厅的人。   李汝安捧着头,只觉太阳穴隐隐抽痛。   她不想单独的、私下的跟他说这件事,她要当众解释。   她明显是想跟他撕破面子,明显不想跟他过了。   他能做的,也就听听她如何解释罢了。   她借着解释荷包之事,让他亲手处置了两个姨娘,再提出和离。   他平素也是理智之人,但只要一碰到她,理智就全失,暴怒之下,没法说出一句圆转的话。   她当众踩踏他的尊严,当众步步进逼,要求和离。   他一个堂堂大将军,被妻子当众逼着和离,难道还能跪下求她回心转意不成?   待听得飞尘子道长说了一句皇上也愿意护着她的话,他方恍然大悟,明白了过来,原来罗文茵心中那个人,是当今皇帝。   至此,他还有何话说?还有何面目挽留她?   在写和离书时,他的心在滴血,手在抖,但她只急于得到和离书,根本不再多看他一眼。   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全成了笑话。   李汝安伏到案上,伸手一揩眼角,发现手指有湿意,不由唾弃自己道:李汝安啊李汝安,她都弃你而去了,你竟还为她流泪?   书房不远处,孙嬷嬷手持灯笼,正在劝乌兰道:“姑娘,虽已入夏,夜间到底风凉,你若不去书房找将军,那便回房罢!小心吹了风,咳疾又加重了。”   乌兰低低咳一声,有些气苦道:“想从前,将军与我,何等亲密无间?如今一回将军,他却把我抛在脑后。今日夫人求和离,弃了他而去,他竟还为着她,彻夜不眠,半点没想起我。”   孙嬷嬷低声劝道:“姑娘,将军一回来,夫人便当众要求和离,到底是伤了将军颜面。想来将军要自个儿静一静,待平息了心思,才能好好对姑娘。且夫人既去,府中没了主母,不是有利于姑娘么?待得明日,只怕府中各娘子,就该来巴结姑娘了。”   乌兰听得如此说,方稍稍好受些,叹道:“我也不大爱理这些俗务,只想和将军一直厮守。”   孙嬷嬷道:“姑娘可别傻,不理俗务,到时府中管家之权落在别人手中,多有不便。”   乌兰点点头道:“也是。”   孙嬷嬷趁机道:“姑娘也须得养好身子,才有气力管家。现下天凉,还是回房罢!”   乌兰闻言,把手搭在孙嬷嬷手臂上,慢慢走回房中。   罗府中,罗文茵洗漱毕,躺在床上跟宝珠道:“明儿不准叫醒我,让我自然醒。”   宝珠笑道:“夫人,虽则到得罗府,不须早起训导几位爷和几位姑娘,可也不能睡太晚,会被人取笑的。”   罗文茵“哼”道:“谁敢取笑,我让两位弟妹卖了她。”   宝珠吓得不敢出声,隔一会才小心翼翼问道:“夫人,您不会卖我吧?”   罗文茵故意镇吓道:“不乖就卖,乖乖听话就不卖。比如让你不要早早叫醒我,你要是叫了,就是不乖。”   宝珠只好委屈道:“知道了。”   罗文茵有些愉快,好了,穿到这儿这么些时间,终于能睡个懒觉了!   她一觉到天亮,却是惯性醒了,一时装睡,赖在床上不起来。   纱帐外有窃窃私语。   宝珠小小声道:“夫人昨晚叮嘱,说让她自然醒,万勿叫醒她。”   宝扇也压着声音道:“可是两位舅夫人一再派人来询问夫人醒了否?又说早膳准备好了,只待夫人一道过去用膳,这可怎么回复?”   宝珠道:“就说夫人昨日累着了,昨晚又晚睡,今早起不来,请舅夫人先行用早膳,不须等夫人。”   宝扇低声应道:“也只能这样了。”   罗文茵听到这里,翻个身继续睡。   夏氏和毛氏用完早膳,闲话家常,又理了家事,见罗文茵还没出现,只好又使人去探听。   丫头隔一会来禀道:“夫人刚起,正在洗漱。”   夏氏一听松口气道:“起了便好,快着人另外准备早膳。”   罗文茵慢吞吞洗漱完,用了早膳,便又有人来报道:“夫人,唐夫人来见!”   “咦,她消息很灵通么!这便知道我回罗府了。”罗文茵说着,吩咐道:“请唐夫人进来!”   很快的,唐夫人便进来了,等丫头上完茶退下去,她才笑向罗文茵道:“夫人回了罗府,可住得惯?”   罗文茵道:“两位弟妇体贴备至,自是住得惯的。”   唐夫人且先闲话几句,这才道:“夫人,罗府是您娘家,并不能长久居住,夫人可有别的打算?”   比如想再另外嫁人啥的,交给我来办就好。定给你找一个最大的靠山!   罗文茵听得如此说,却是道:“我嫁妆名下也有田庄宅院,就是京城内,也有一处颇宽敞的宅院,只是平素不去住,怕有些荒凉,还得使人先去修缮一番,四处通风,再多种些花草,弄得像样些,我再搬过去。”   唐夫人含笑道:“夫人单独居住,总归不安全。”   罗文茵呷一口茶道:“到时多请些护院就好了。”   哈哈,修缮好宅院,我就能过去安闲养老了。   唐夫人见罗文茵竟是一心要独居,只好又道:“夫人还是好年华,就不考虑再找一个人么?”   罗文茵摇摇头道:“不了,我是当了祖母的人,宜修心养性,宅在家中好好养老,不宜再去找什么人折腾。”   唐夫人绞尽脑汁,想要再劝。   一时婆子又进来禀道:“夫人,南姜王后来访!”   “快请!”罗文茵又转向丫头道:“快多备些茶果上来!”   哈哈,睡个懒觉,起来有人服侍着用早膳,然后闺蜜来闲嗑牙,日子挺美好。   杨佩君一进来,见罗文茵笑得没心没肺,反是吓了一跳道:“文茵,我听得你和离,还以为进来时会听见哭声,瞧你,还有心情笑?”   罗文茵拉她坐下,笑着说:“我现在不用管家理事,想睡到多晚都行,有钱有闲的,为什么要哭?”   杨佩君发怔道:“但没有人照顾你……”   罗文茵摆手道:“算了吧,我嫁到将军府,将军照顾我了?日常难道不是我在照顾他?这八年他不在,还不是我自己照顾自己?到得他归来,还带了美貌小妾,倒又叮嘱我担持他的妾呢,还照顾我?不把我气死就好了。”   唐夫人这会已忙着站起来向杨佩君行礼道:“见过王后!”   杨佩君忙道:“皆是客,不须多礼。”   她说着,又转向罗文茵,“既和离了,可有什么打算?”   罗文茵嘻嘻一笑道:“就是宅着养老,没别的想法。”   杨佩君摇摇头,“只怕由不得你。”   罗文茵不以为然,“现在还有谁能做主我的事?我不愿意的事,两个弟弟也不会相强。”   杨佩君一笑道:“且瞧着罢!”   说着话,正好丫头端了新鲜果瓜上来,罗文茵忙劝杨佩君和唐夫人多吃些。   她们这里笑闹,丫头便去禀了夏氏和毛氏道:“夫人自和南姜王后和唐夫人笑谈,唐夫人说了笑话,夫人可乐了。”   夏氏和毛氏互视一眼,本以为姐姐和离,回至罗府,须得消沉一阵子,她们做弟妇的,这阵子怕也得打起精神安慰,没料到罗文茵这么快活?   这是一早就盼着和离?如今得偿所愿?   夏氏和毛氏又摇摇头,不管了,姐姐开心就好。   将军府那边。   李汝安一早如常起床,到练武厅中练了一会剑,喊过儿女们训了几句话,一道用了早膳,便又回了书房。   稍迟,他喊了李管家进去道:“去崔府请崔将军过来说话。”   李管家应了,退了下去。   当年李汝安失踪,崔元舟身为副将,领着兵马回京奏报,皇帝大加封赏,让崔元舟暂接手征西大将军之职。及至北边有战事,崔元舟领兵去支援镇北大将军,镇北大将军战死沙场,崔元舟收拾残局,暂接手镇北大将军兵马,苦撑三个月,等得粮草至,终于大捷。   待回京,皇帝封赏崔元舟,正式任他为镇北大将军,征西大将军的职位暂空,兵马由另一个副将接管。   如今李汝安归来,便又接掌征西大将军之职。   论起来,崔元舟已不是李汝安副将,而是平级,并不能随意召唤。   但李汝安和崔元舟当年在战场上培养出来的情谊比较深厚,他令管家去请崔元舟,崔元舟一下早朝,马上就来了。   两人见面,分宾主落座。   崔元舟先禀报道:“将军,你归来的消息已传了出去,一众老部将只等你召见。另有,我已去信给南姜王,告知你归来之事,并让运送那具骸骨之人,收到信时,将骸骨当地埋葬了。”   李汝安点头,问及这些年部将诸事,又道:“我不在八年,人事变迁,部将也有告老的,并有许多新面孔,且得遂个熟悉。”   崔元舟知无不言,言无不归,且又提了一些建议,最后道:“当今皇上登基后,也颇看重武将,不管大小战事,封赏极厚。将军此番归来,正好大展鸿图。”   李汝安道:“昨日与皇上一番深谈,知道皇上心有雄图大计,不甘愿一直受制北边和西边两国,此后应有新布局,正要你我效力。”   当今三大强国并立:赵国、游离国,元国。   三大国中,以赵国最强,且有数个臣属之国。   游离国处于西边,以游牧为主,遂草而居,部将多勇武善战。   李汝安当年,正因游离国犯边界,领兵出征,及后追敌以致坠崖失忆。   游离国和赵国中间,隔着浣月国和南姜国两个小国。   赵国大力笼络浣月国和南姜国,也是因为两个小国屏住了游离国。   若被游离国夺取了两个小国,则赵国失去重要的屏障。   而元国,处于北边,对赵国也是虎视眈眈,不时侵犯,试探赵国底线。   谈毕朝局,崔元舟略犹豫,终是问道:“将军如何舍得和表妹和离?”   李汝安苦笑道:“她一心求去,我也留不得。”   崔元舟百思不得其解道:“将军未归来时,表妹明明苦等将军,不管谁示好,皆拒之。”   李汝安:“她如何想的,我也不得而知。罢了,且不谈此事。”   崔元舟马上闭嘴。   李汝安想了想,却又吩咐崔元舟道:“你且拨一小队人马,时不时巡一下罗府四周,若有敢偷鸡摸狗的,当即收拾了。”   崔元舟问道:“将军何不自己派了人马去护卫,也好博得表妹好感,没准异日回心转意呢?”   李汝安摇头道:“她既当众铁了心求和离,当不会回心转意了。我也不便公然示好。只是忧心她此番回罗府,一众觊觎之辈得知她和离,会蠢蠢欲动,到时生了事端,惹得烦恼。”   崔元舟忙拍胸道:“此事包在我身上,定叫人密密看住罗府。”   李汝安又留崔元舟在将军府用午膳,崔元舟自欣然应了。   午膳毕,两人正说话,管家进来禀报道:“将军,杨大人来了!”   一听杨世浩来了,李汝安忙道:“快请!”   杨世浩很快进来,眼见崔元舟也在,便拱手道:“崔将军也在,倒省得我再跑一趟。”   “有何事?”崔元舟便问一声。   杨世浩待和李汝安见过,落了座,这才道:“两位将军,我们鸿胪寺收到消息,元国并游离国,不约而同派出使者,领了他们皇子,即时出发至赵国,要拜见咱们皇上。此事大有玄机,怕来者不善。”   李汝安皱眉道:“当日游离国犯边,我领兵出征,一场大战,游离国死了将军,国力大伤,这几年应该不敢妄动才是。至于元国,我在浣月国时,听得暗探说,元国十几年前因争储位内乱,数位皇子和公主被杀害扔下河,部将和家族之间死伤无数,也是国力大伤,至今未恢复至全盛时期,这会难道敢动妄想?”   杨世浩道:“如此说,他们两国使者到来,是为示好?”   崔元舟道:“或者是借机来示好,并察看我赵国虚实。”   李汝安道:“待使者和皇子来了,自要密切监视之,看看他们有何图谋。”   傍晚时分,杨世浩和崔元舟便告辞了。   众婆子候在外间,见得客人告辞,便齐齐进来拜见李汝安道:“将军,主母离府,如今府中各事有些乱纷纷,无人决断,可如何是好?”   李汝安便吩咐婆子道:“去请了兰姑娘并大姑娘过来!”   婆子应了。   待得乌兰和李飞凤过来相见,李汝安便道:“府中各事,你们且协同管理着,若有不明白的,循例就好。”   乌兰和李飞凤忙应了。   待她们下去了,又有吴妈妈和田妈妈来求见。   两位妈妈进得书房,便禀道:“将军,我们按着夫人的嫁妆单子,已把各物整理了出来,现还要请将军派人去清点,对照毕,我们也好请人抬走。”   李汝安便喊进李管家道:“你且跟管家娘子一道,跟吴妈妈和田妈妈清点一番。”   他才吩咐毕,却有婆子慌张来报道:“将军,兰姨娘和大姑娘起了口角,大姑娘一时气愤,扇了兰姨娘一巴掌,兰姨娘晕了过去。”   李汝安一听,忙跟婆子出去。   这会儿,乌兰躺在地下,脸色青白,一动不动。   孙嬷嬷哭喊着道:“姑娘若有一个好歹,老婆子也不能活了。”   李飞凤则是茫然站着,她刚才有扇得那么大力么?这就把兰姨娘扇晕了?   雪梦则是惊惧,夫人和离出府,若将军要责罚大姑娘,谁来求情?   李汝安大步出来,后面又有婆子追来道:“将军,二爷打了三爷和四爷,说若不是周姨娘和张姨娘陷害夫人,夫人绝不会气愤和离。”   “这个孽障!”李汝安头大,喝道:“喊管家过去,把他们拉开,等我过去再说。”   管家很快跑来,张惶道:“将军,厨房着火了!”   李汝安当即道:“快喊人灭火!”   他说着,马上跑往厨房方向。   真是太糟心了!   罗府中,罗文茵沐浴毕,拖着一头长发让宝珠给自己擦干,一边问道:“吴妈妈和田妈妈可来了?”   宝珠答道:“还没来呢!夫人嫁妆多,今晚未必能清点完。”   一时却有婆子在外道:“夫人,晚膳备好了,各人正在大厅等着夫人一同用膳。”   罗文茵道:“知道了。”   她摸了摸头发,还是湿的,便吩咐宝珠道:“拿条帕子来给我包住头发,待会儿吃完饭,回来再散开晾晾,也就干了。”   自穿来后,她方才知道,这里的人,因头发太长,梳洗不便,平素一至两个月才洗一次头。   她怎么也没办法隔那么长时间洗头的,最迟,也得一周洗一次。   可在将军府中,各事繁忙,想洗个头还经常不得空。   现在可爽了,随时洗头。   待得晚膳吃完,天还没黑,罗文茵领着宝珠去罗府园子里散步,至亭子中,便拿下帕子,散了头发道:“晚风吹一吹,干得快些。”   宝珠嗅着罗文茵的发香,夸道:“夫人这头发,又黑又密,洗完像绸子似的……”   她话音才落,园子墙角突然人影一闪,有人跌了进来,接着又有人喊道:“别跑!”   宝珠吓得大叫道:“夫人,咱们快走!”   那一追一跑的两人,瞬间又翻墙而去。   罗府管事听闻,忙忙领人去追。   稍迟,管事去禀了罗文轩道:“大老爷,翻墙进来的是蒋家侄子,他听闻夫人和离,现在罗府暂住,想进来偷看一眼,追打他的,是崔将军的护卫。”   罗文轩还没说话,夏氏先叫了起来道:“姐姐才回来,就惹得浪荡子翻墙,这以后还不知道要出现多少故事?相公,还是抓紧把姐姐嫁掉罢!我看崔将军就挺好,要不,杨大人也行。”   罗文轩:“……” 第50章   李汝安赶到厨房处,便见众家丁已提了水,淋灭了厨房的火。   厨房一片狼籍,烧毁了几张案几,半边墙也乌黑一片,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厨房怎么烧起来了?”李汝安喝问厨娘和诸下人。   厨娘和几个婆子颤抖着,互相指认对方生事云云。   原来罗文茵昨日离府,带走了两个烧菜颇合她口味的大厨,厨房剩下的厨娘便各各想上位,顶了大厨之职,因各自施展功夫烧了菜呈至李汝安跟前,想博得赞赏。   只是李汝安用完晚膳,却无一字言语,管家娘子也没有什么话下来。   至今早,厨娘们天还没亮就起来,各各施展功夫,精心做了早点呈上,李汝安依然无一字评价。   午间,将军府来客,厨娘们兴奋了,洗切烧煮蒸炒,压箱底的手艺全用上,做了一桌子好菜送至大厅,只等着李汝安并宾客吃完赞赏,到时好分出高下,指定谁当大厨。   宾客吃完菜,散了,没人说菜好不好的事。   几位厨娘心中郁闷,至晚膳时,便各各有些堵气,都抄着手不想动。   待管家娘子让人来催菜,几个人又互相推托,推着推着就各各骂了起来,最后不知道谁先抄了菜刀要吓唬人,就有另一个人从灶底抽出一支正燃着的柴摆舞着和菜刀互格。   乱糟糟中,火种洒在旁边的柴草堆上,一下就燃了起来,又有人踩翻了一瓶料酒,洒在地下,一时火势更盛,几个人扑了一会儿,竟没扑灭,只好跳出厨房外呼救。   李汝安听完,气得指着跪在地下的厨娘们道:“好一帮狗奴才,若是真烧了整座宅院,你们多少条命也赔不起了。”   他喊过李管家道:“拖出去杖责,另外再罚她们三个月的月银。”   处理完厨娘们的事,他跑到香雪院。   院内,众人正给乌兰掐人中,灌水,待见李汝安来了,忙行礼道:“将军可来了,兰姨娘有些不好呢!”   李汝安忙上前去看,喊道:“兰儿,你如何了?”   孙嬷嬷哭道:“大姑娘一言不合,就扇了我们姑娘一个大巴掌,我们姑娘体弱,哪禁得住?当下就晕倒了。现下可是……”   “去请大夫!”李汝安忙吩咐婆子。   “将军,不用请大夫,我只是一时闭气而已。”乌兰睁开眼睛,拉了李汝安袖角道:“不碍事的,躺一躺就好了。”   李汝安叹了口气,转身喊婆子道:“去请大姑娘过来!”   李飞凤一至香雪院,见李汝安端坐在房内,心内知道一场责罚免不了,也不跪,也不喊人,只梗着脖子站着。   李汝安气道:“你一个姑娘家,且说说,因何伸手打人?”   李飞凤冷笑道:“父亲也知道我一个姑娘家,平素不会轻易伸手扇人的,若不是兰姨娘太过不堪,我何至动手?”   乌兰在床上呜咽道:“大姑娘,我进府才几天,也没得罪你,甚至也没跟你说过几句话,你为何就评判我不堪呢?就算不堪,也有将军呢,又哪轮到你动手?”   李飞凤讥道:“也是你身边的嬷嬷,在府中到处跟人说,道你是浣月国国舅爷的女儿,身份尊贵,因对父亲一见钟情,千里迢迢跟着上京,宁愿为妾什么的。这不是不堪么?你好好一个国舅爷的女儿,明知道父亲已有妻室,为何硬要跟上京?”   “父亲八年不归,一回来却带了你这个美貌小妾,如何不伤了母亲的心?母亲一心求和离,难道不是因为你?”   李飞凤说着,转向李汝安,“兰姨娘气走了母亲,父亲竟还让我和兰姨娘共同管家,那一巴掌,是我代母亲扇的。”   “不打也打了,父亲要责罚,便责罚罢!”   李汝安气得拍椅背道:“你母亲平素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兰姨娘好不好的,轮得到你扇巴掌?你这样目无尊长,传出去,谁敢娶你?”   李飞凤冷冷道:“父亲一回来,就气得母亲提和离,这样乱糟糟的府第,本就没人敢娶我了。”   她说着,一拂袖,转身就走了。   李汝安气怔在当地。   这是女儿,又不是儿子,他也不好追出去打,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办了。   还是乌兰劝道:“将军莫要生气,大姑娘只是一时想歪了,过后慢慢教导,自会好的。”   李汝安叹道:“兰儿,她打了你,你还为她说话?”   乌兰含泪道:“谁叫她是将军的女儿呢?我又哪忍心因着我,惹你们父女反目?”   李汝安一时伸手帮乌兰擦泪,又低声道:“兰儿,是我亏欠你,以后当补偿你。”   乌兰拉着李汝安的袖子道:“只要将军长长久久待我好,别的,我并不计较。”   两人说着话,管事在帘外禀道:“将军,三位爷到书房了。”   李汝安便又安抚乌兰一句道:“你好好安歇,我出去一下。”   他出了院子,至书房中,见李飞墨三兄弟散开站着,各各鼻青脸肿,衣裳全是泥土和污迹,不由拍案道:“孽障,你们便是这样当兄弟的?”   李飞捷先开口哭诉道:“父亲,我好端端在房中,二哥突然使人来唤我至园子里,一到园子里,他挥拳就打,我一跑,他又追着来,没奈何,只好还手了。”   李飞章也哭诉道:“二哥喊了我至房门外,一见面就打。”   李汝安便喝问李飞墨道:“你为何打他们?”   李飞墨斜着眼睛道:“若不是他们的姨娘陷害母亲,伤了母亲的心,母亲何至抛下我们,跟父亲和离出府?”   “胡说什么?你母亲和离出府,跟两位姨娘有什么相干?”李汝安怒喝一声。   李飞墨嚷起来道:“母亲在府中熬了八年,偏父亲一回来就带了美貌姑娘,扫了母亲的颜面,不单如此,父亲还许周姨娘又进府来,昨日又接了张姨娘回来,母亲一气之下,自是要离府。若没有这些姨娘,母亲就不会抛下我们。我打不着两位姨娘,就打她们的儿子。父亲要罚,只管罚!”   李汝安气得当即站起,飞起一脚要去踏李飞墨,斜地里,一个人影飞扑过来,跪地抬住了李汝安的脚道:“父亲息怒,饶过二弟这一回。”   李汝安定神一看,来人是李飞白。   他抬脚本就是作个势而已,也没有真个出力,被李飞白一抬,便放下脚,质问道:“你们母亲平素是这样教导你们的?姑娘打庶母,哥哥打弟弟?”   李飞白站起来,拂拂衣裳道:“父亲这样说母亲,怪道母亲要和离了。”   “你也来气我么?”李汝安气得想捶胸。   李飞白退后一步道:“父亲拟心自问,八年不归,一回便带了一个姑娘上门,又让母亲多担待,叫母亲如何自处?母亲守着将军府熬尽心血,却是不如一个兰姨娘?大妹妹和二弟如此做派,不过为母亲鸣不平而已。”   李汝安怒道:“这么说,一切全是我的错?”   李飞白勇敢对上他的眼睛道:“正是。”   李汝安气得没了言语。   见李汝安不言,李飞白悄悄一拉李飞墨,两兄弟当即就溜走了。   这一晚,李汝安管理府务,分派人手,训斥下人,至半夜才在书房安歇了。   罗文茵那儿,因在园子里受了一点惊吓,至回房,就有丫头端了安神汤过来道:“夫人,这是大老爷叫人熬制的安神汤,让夫人喝下,今晚才能安稳睡一觉。”   罗文茵忙喝了,打赏了丫头,又道:“过去告诉大老爷,说我没事儿。”   丫头得了打赏,喜翻了天,忙忙应了。   宝珠忙帮罗文茵换衣裳,扶她上床道:“夫人喝了安神汤,便早些安歇罢!”   罗文茵点头,才上床,却听帘外一个丫头问道:“宝珠姐姐,夫人歇下了吗?”   罗文茵听出对方是夏氏身边的丫头,便答道:“还没安歇,进来罢!”   丫头进了房,笑向罗文茵行个礼,这才道:“大夫人说明儿要和二夫人带姑娘们到白马观上香,让我来问夫人,要不要一道去上个香,求个保佑?”   罗文茵想起自己离开将军府时,答应飞尘子说去道观找他喝茶看画,一时便道:“回去告诉你们夫人,说我明日定当早起,跟她们一道上白马观。”   丫头得了话,这才告退。   至第二日,罗文茵起了一个大早,打扮完毕,跟着夏氏和毛氏一道上白马观。   上香毕,夏氏和毛氏带着女儿们去观外看锦鲤,罗文茵便带着宝珠去丹房找飞尘子。   飞尘子正在配药,听得门外声音,回头一瞧,见是罗文茵,便笑道:“夫人来了!”   罗文茵道:“陪两位弟妇来上香,顺道来看看你这儿还有什么好东西”   飞尘子道:“好东西可多了,且看你要什么?”   罗文茵便笑着道:“自是要养颜安神那类的好东西。”   飞尘子便喊进一个小道童,吩咐道:“去密室那儿,把我新制的百花蜜拿来给夫人。”   罗文茵忙喊宝珠道:“荷包呢?”   宝珠从身上解下一个荷包,摸摸里面的银子,笑道:“这么些,够了么?”   飞尘子一听荷包两个字,本来眼睛一亮,待见宝珠拿的,便是平素那种装银角子的小荷包,不由失望,朝罗文茵道:“夫人什么时候给老道绣一只荷包呢?”   罗文茵一笑道:“你要荷包,我让府中刺绣娘子绣一只给你罢!你要什么式样的?”   飞尘子道:“老道想要夫人亲手绣的荷包,就上回被皇上强索去那种式样。”   罗文茵一摊手道:“这就难了。我多年不动针线,手艺已生疏不说,就是上回那只荷包的料子,如今也不可得了,至于式样,太过繁复,我现下也没耐心绣那样的。”   飞尘子一听,叹口气道:“若不然,你就找出好些的料子,只管用心绣一绣,绣出一只来送老道便好。”   罗文茵摇摇头道:“委实没耐心绣这些了,过些时日,我买一只送你好了。”   飞尘子不再说什么,提了一罐子东西,拍一拍道:“这是新得的好茶,须得到观外树下,拿山泉水煮水,好好泡一泡,才能喝出味道来。夫人跟老道来,叫你尝尝什么叫好茶。”   罗文茵好奇道:“比宫中的茶还要好么?”   飞尘子道:“自然比宫中的茶好,若不然,哪敢跟夫人夸口,说这是好茶?”   两人说着话,出了观外,到得锦鲤池前不远处一株大树下。   飞尘子让道童把茶具茶炉诸物放到树桩上,又请罗文茵在另一个树桩上坐了,一边说话,一边煮水。   他跟罗文茵道:“去年,老道要寻炼丹的物事,爬了无数高山,无意间,却在一处崖下见得一株茶树,因摘了茶叶,回去晒干了,再一炒,拿山泉水一泡,一室皆香。过后便又去寻这株树,把茶叶皆摘了。待要离开那地方,老道特意给了当地人一些银钱,让那人每年照着时候,去摘了这茶叶,晒干炒好了,密封之,飞马送来。”   罗文茵惊叹道:“这么说,这茶叶确实难得了?”   两人说着话,茶炉的水开了,飞尘子自己动手泡茶。   罗文茵嗅得茶香扑鼻,再看茶色青碧,不由道:“还没喝,只嗅一口,就觉着好茶呢!”   飞尘子笑道:“待夫人尝了,只怕就要每年求见老道喝这茶了。”   此时,夏氏和毛氏正带着姑娘们赏锦鲤,一时凑在一起,悄悄讨论起罗文茵来。   毛氏忧心道:“姐姐那样的人,搁在罗府,直让我担惊受怕呢!”   夏氏点头道:“所以,宜速速给她谋一个婚事,尽早嫁走,咱们也好睡一个安稳觉。”   两人说着,一个转头,见到罗文茵和飞尘子坐在树下喝茶,不由对视一眼。   夏氏:“姐姐和这位道士,相谈甚欢,看着极投缘呢!”   毛氏:“那日在将军府,这位道士自报家门,不是自称赵家公子,名叫赵灏然,姑母是太后娘娘么?他这般的身世,是配得上姐姐的。”   夏氏道:“若不然,咱们撮合撮合,让姐姐嫁了这个道士?”   毛氏道:“这主意甚妙!” 第51章   树下凉爽,罗文茵边喝茶,边听飞尘子说些京城外见闻,一时感叹:这就是“闲”的感觉啊!   什么也不须负责,就纯粹闲喝茶,闲坐,闲聊!   人生真美好!   她听飞尘子说及途中一些趣事,好几次被逗笑了。   飞尘子搁茶杯,抬眼,见着罗文茵的笑脸,不禁愣了愣神,心下暗道:须怪不得方侍郎诸人为她痴狂,实则这么一笑,老道一颗心也乱跳。   罗文茵听飞尘子说及如何寻找炼丹的五色土,炼丹过程中如何几次炸了丹炉,险些丢了性命诸事,大感兴趣,问道:“道长炼出了什么丹?”   飞尘子答道:“炼了这么多年,只炼出三种能用的丹,一种大力丹,一种正气丹,一种金丹。”   罗文茵好奇,“这些丹有何效用?”   飞尘子笑道:“大力丹顾名思义,服用了便化身大力士,当即觉得自己力能扛鼎,平素一天挑两担水便觉累的,服用大力丹后,当天挑二十担水,也不觉累,还尚有余力。”   “服用正气丹,一刻钟后便觉自己浑身正气,全是热血,忍不住要出门,见着不平事,就拨刀相助。”   “若病恹恹,提不起精神,又诊不出何毛病者,只要服用金丹,即刻精神百倍,浑身发热,脸颊酡红,兴奋异常。”   罗文茵听完道:“这些丹有毒性没有?副作用大不大?会不会伤人根本?”   “何谓副作用?”飞尘子听到一个新鲜名词,大感兴趣。   罗文茵便解释了一通。   飞尘子一听,笑道:“原来如此!”   “身体强健者,服用一颗丹,第二日就恢复正常了,并没有什么副作用,身体虚弱者,服用一颗丹,有三至四天会喘成老狗,浑身失了力气。”   罗文茵一听道:“若这样,这些丹实则就是提前使用了之后几天的力气,除非当天有特殊事件要提高自己能力,否则没必要服用。”   她说着,娇眸一转,笑道:“道长不如专门炼一些炸丹,没准能派上大用场。”   “何谓炸丹?”飞尘子赶紧请教。   罗文茵笑道:“就是你炼丹配方错了,结果炸了丹炉那些丹,便是炸丹。”   “那些丹随着丹炉一并炸毁了,倒从来不知道它们叫炸丹。”飞尘子惊奇道:“夫人因何知道这些丹的名字?”   罗文茵掩嘴一笑道:“是我刚起的名字。它能炸了丹炉,顾名思义,叫炸丹挺好。”   飞尘子“哈哈”笑了,“炸丹这个名字起得好。只不知道它有何作用?因何夫人让老道特意去炼这种丹?”   罗文茵故意压低声音,开玩笑道:“炸丹作用可大了。你想啊,这炸丹连丹炉都能炸毁,哪是不是说,谁个得罪你了,你扔出一颗炸丹,就能把这个人炸飞?”   “咦?”飞尘子摸摸下巴,想及自己扔炸丹的情景,感觉十分威武,不禁笑道:“挺有道理。”   罗文茵继续压着声音道:“若你能炼成炸丹,异日有强敌来犯,进逼京城,犯下滔天大罪,无可饶恕,众人无法抵抗时,你便扔出炸丹,炸死敌人,救民于水火。自然,这种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意动用,但备着,总能防不时之需。”   飞尘子听得怔住了,这……   他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站起来行一个礼道:“夫人妙思,老道自愧不如!”   罗文茵回礼道:“好说好说!”   两人相视一笑,瞬间感觉拉近了距离,像是老熟人一样了。   飞尘子再咀嚼罗文茵的话,越想越觉得,自己将要做下一件旷世大事,指不定之后,就名留青史了,一时兴奋得直摇拂尘。   罗文茵便指指他的拂尘道:“道长,你这拂尘摇起来,特别像我们府一只狗儿的尾巴。”   飞尘子便又再摇几下拂尘,随口问道:“夫人,老道这尾巴摇得好看么?”   罗文茵莫名脸一红,想也不想,“啐”一口道:“呸!”   飞尘子回过神来,慌忙道:“夫人莫恼,是老道唐突夫人了,这厢赔个礼。这样,老道赠夫人两粒金丹罢!”   他说着喊道童道:“拿一瓶百花蜜,一瓶止咳膏,两粒金丹给夫人。”   罗文茵见飞尘子适才之言,不似有意,倒也不恼了,只道:“金丹就免了,我也用不着。”   飞尘子道:“夫人今儿对老道启发颇多,这两粒金丹,一定要拿着。就算现下用不着,没准以后就用上了呢!”   罗文茵见对方盛情,只好道:“那便先放我那儿罢,异日道长要用,再索回也可。”   稍迟,罗文茵和夏氏并毛氏诸人回了罗府。   一进府,还没换衣裳,便有人来跟罗文茵报道:“夫人,崔将军来了,说要见您。”   “请他进来罢!”罗文茵忙去会客厅中候着。   崔元舟少年时经常在罗府进出,当下熟门熟路,先进去给夏氏和毛氏见了礼,问得罗文轩和罗文远并不在府中,便道:“表弟妹见谅,我有事要和表妹说,这厢失礼了。”   夏氏笑道:“崔将军又和我们客套起来了?姐姐在那边厅中候着呢,你且过去罢!”   崔元舟便转身出去,往罗文茵所住的院落走去。   一路走,一路感叹,少年时进出这地方,只以为能娶得美人归,谁知道后来……   如今表妹和离了,自己又有机会了。   他进得厅中,见罗文茵俏生生坐着,便喊道:“表妹!”   “表哥,你来了!”罗文茵忙请他坐下,又让丫头上茶。   崔元舟待丫头下去,细瞧一眼罗文茵,叹道:“这才几日不见,表妹又瘦了。”   罗文茵摸摸脸道:“瘦了么?我自己并不觉得。”   崔元舟又以一种怜惜的眼神看她,问道:“在罗府住得惯么?”   罗文茵点点头道:“挺好的。”   崔元舟再闲话两句,这才道:“表妹,我昨儿晚上听护卫禀报,说是捉着蒋家一个侄儿,那是一个浪荡子,他听闻你和离回罗府,度着罗府守卫不如将军府森严,就想翻墙进来想偷窥你一眼。只怕之后这种事不会断绝。”   罗文茵托头道:“两位弟弟昨晚已吩咐了下去,这阵子夜间轮值,全部要警醒精神,另外,会多请护院进府。”   崔元舟道:“虽如此,罗府围墙不及将军府高,护院们身手也不如将军府的人身手那般厉害,且怕有一些不怕死的,依然跑来翻墙。”   他顿一下又道:“表妹先前在将军府,也不时有人想翻墙,我就捉了不少。如今住罗府,总归不够安全,也让罗府诸人为难。”   罗文茵怔一下道:“罗府若不安全,还有哪儿安全?”   崔元舟看定罗文茵,严肃道:“崔府就比罗府安全。表妹,你若肯,让我保护你吧!”   罗文茵苦笑道:“表哥,我和李将军才和离,怎么可能马上就跟别人呢?而且,罗府是我娘家,两个弟弟保护我,理所应当。”   崔元舟不敢催逼太多,当下道:“表妹,你须记着,若有什么需要,我定随叫随到。”   罗文茵站起来行一个礼道:“多谢表哥!”   待送走崔元舟,罗文茵进房换了衣裳,才收拾好,又有婆子进来禀道:“夫人,杨大人求见!”   罗文茵待要说不见,转念一想,对方是杨佩君的哥哥,还是要给一个面子的,当下道:“请他进来罢!”   宝珠便又帮罗文茵整理衣裳,一边道:“南姜王后昨儿过来,今儿换了她哥哥过来,一家子都来跟夫人示好呢!”   杨世浩进厅见了罗文茵,只寒喧几句,便直奔主题道:“夫人既和离,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罗文茵道:“这才和离呢,我总要休养一段时间,平复心情,以后的事,见一步行一步了。”   杨世浩看着罗文茵,低声道:“夫人,我先前托人上将军府提亲,是真心的。如今夫人若肯点头,我马上让人来提亲。成亲后,我带夫人离京,游天下名胜,吃天下美食,岂不快哉?”   罗文茵听得“美食”两个字,倒是动了心,一时又回过神来,笑道:“谢谢杨大人美意,只是我现无心再婚,此事不须再提。”   杨世浩失望,“夫人不须这么快下定论,可以再考虑考虑,我等夫人回心转意。”   罗文茵见天也不早了,便站起来道:“我送杨大人出府罢!”   杨世浩见罗文茵赶客,只好告辞。   这一晚,夏氏却是跟罗文轩道:“相公,今日姐姐随同我们去白马观上香,在树下和飞尘子道长喝茶闲聊,瞧着极是投契,不若……”   罗文轩打断她的话道:“姐姐才和离,这厢就要给她说亲,也太伤她的心了。”   夏氏低声嚷道:“姐姐这样的人,若久留罗府,只怕生事端,也不利我们女儿的婚事。”   “如何这样说?”罗文轩诧异。   夏氏道:“因各府夫人听闻姐姐在罗府,便不想令儿子娶了咱们家女儿,怕以后会因姐姐之事,累极儿子儿媳。”   罗文轩怒道:“姐姐又没有做下什么恶行,能连累谁了?”   夏氏叹道:“虽没做恶行,但她的相貌,就是会惹事。”   罗文轩闻言,一时无语。   夏氏再接再励道:“我看飞尘子道长不错。他是太后娘娘侄儿,相貌出众,擅制药,有名气,姐姐嫁了他,他定能护得姐姐。”   罗文轩哼道:“一切是你自说自话罢?姐姐未必瞧上他,他也未必就喜欢姐姐。”   夏氏道:“那明儿便去问问姐姐?若问得准了,是不是就让飞尘子道长托人来提亲?”   罗文轩不满,“何必这样急?过一段时间再说不行么?”   夏氏叹道:“迟早要再嫁,自要赶紧挑定了人,作速准备起来,这样也不耽误我们女儿的婚事。”   听得后面半截话,罗文轩虽皱眉,到底没有断然拒绝夏氏。   罗文茵不知道弟弟和弟妇为她的婚事吵上了,这晚上床,想及吴妈妈和田妈妈还没回来,不禁道:“嫁妆要点两天这么久么?”   宝珠笑道:“夫人,若要细细点,两天也未必够。好在吴妈妈和田妈妈一向经手着夫人的东西,知道何物搁于何处,何物赠了何人,找起名册时,容易对上号,清点起来总是略快些的。”   罗文茵道:“若她们明儿再不回来,你便去瞧瞧,看看需要不需要派罗府的人过去帮忙搬抬东西?”   宝珠应下,又笑道:“说起来,夫人该先向舅夫人提一声,让舅夫人派人清理出一间大些的库房,到时好搁夫人的嫁妆。”   罗文茵点头道:“且待明早跟她们说。”   第二日用完早膳,罗文茵便跟夏氏提出要一间大库房的事。   夏氏当即答应,喊过婆子道:“拿锁匙开了西厢那边的库房,把里面一些杂物搬至东厢,打扫清洗一番,待给姐姐放嫁妆。”   她们这里打扫库房,人便报吴妈妈和田妈妈来了。   一会儿,数十个家丁抬了箱笼诸物进罗府,搁到地下。   吴妈妈和田妈妈见完夏氏毛氏并罗文茵,过去算完箱笼件数,让家丁下去领赏,又揭开几个箱子,跟罗文茵道:“夫人,这几箱细软,是不是抬进房中?”   罗文茵点头道:“也好。”   夏氏听说罗文茵当年出嫁时,十里红妆,嫁妆名单列了好几本册子,比一些亲王侯府之女出嫁时,还更风光,今日一见嫁妆把厅堂塞得满满当当,不禁暗暗惊叹:名不虚传呢!   毛氏一眼瞧去,见吴妈妈打开的箱子内全是名贵物事,价值不菲,也是暗暗道:当年罗府,到底陪嫁了多少东西啊?单单这几箱的东西,就够普通人家吃喝几辈子了。   田妈妈又跟罗文茵道:“夫人,除了一些粗笨之物,其余的,全数在此了。”   至晚,吴妈妈和田妈妈终于把罗文茵的嫁妆又清点一遍,令人搬进库房,这才进房跟罗文茵禀报。   罗文茵略看几页嫁妆单子,便搁下了,笑道:“吴妈妈和田妈妈办事,我自是放心的。”   田妈妈道:“夫人,今日要搬东西,那些粗笨之物没有搬出来,还得明儿再去将军府一趟。”   罗文茵便问道:“是何物事?”   田妈妈答道:“一套紫檀木的椅子,几架玉石屏风,另有十对名贵花瓶,并一些房内壁挂和摆件。”   罗文茵一听,马上道:“那必须去搬。”   说是粗笨之物,但我听着都是好东西,不能便宜李汝安。   吴妈妈则是跟罗文茵道:“夫人,你一离府,将军府可热闹了。”   她把李飞墨打了两个弟弟,李飞凤打了乌兰,厨房失火诸般事,一一描述给罗文茵听。   罗文茵听得目瞪口呆,半晌道:“飞墨和飞凤没有被罚罢?”   吴妈妈道:“暂时没有,就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吃亏。”   罗文茵沉默了下来,这几个子女虽不省心,但日日到自己房中请安,母亲前母亲后的,且现下听得他们为自己出头去抵抗李汝安,心下总有些不是滋味,像是欠了他们一份情。   待得上床安歇,罗文茵想着李飞凤和李飞墨,又是轻轻叹了口气,希望李汝安能为他们谋得好婚事吧!   到时李飞墨娶妻,自己当然要给一份大礼。   李飞凤嫁人,自己自也要给她备下厚厚嫁妆。   算是给他们一点补偿罢!   这会儿,李飞墨却是去了李飞凤房中道:“妹妹,母亲实则是被父亲气走的,我想明儿去罗府,求母亲回来,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李飞凤“嗤”一声道:“你去求,你能求得回来?除非父亲赶走那个兰姨娘,再去罗府门前跪下,还有指望。”   李飞墨沮丧道:“让父亲去跪是不可能的。”   至第二日,李飞墨要出府门,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喊道:“二哥!”   他回头一瞧,却是李飞灵,便问道:“三妹妹有什么事?”   李飞灵眼眶微红,轻声道:“听闻你要去罗府求见母亲?带我一起罢!我想母亲了。”   李飞墨便停下脚步道:“若你也要去,便让管家备一辆马车,我跟你坐一起,不骑马了。”   “嗯!”李飞灵轻轻点头。   稍迟,两兄妹便到了罗府,让人进去通报。   罗文茵听得李飞墨和李飞灵来了,忙喊吴妈妈道:“你出去迎一下。”   李飞墨和李飞灵进了厅,一见罗文茵就跪下哭了。   李飞墨哽咽道:“母亲,您怎么能狠心抛下我们呢?我求求母亲了,跟我们回将军府可好?”   李飞灵则是抽泣道:“母亲,您不在府中,府中乱成一团了。”   罗文茵忙喊婆子道:“扶他们起来!”   李飞墨和李飞灵顺势起了,在罗文茵身边坐下,说着将军府这几日的事,又齐齐求道:“母亲,您回府吧!”   罗文茵苦笑道:“墨儿,灵儿,我和离了,便跟将军府无关了,不可能回府的。”   李飞墨问道:“是不是要父亲来求,母亲方肯回去?”   罗文茵抚抚李飞墨的头道:“若是你父亲一求,我就肯回去的话,哪会和离?这件事,没有转圜余地了。”   李飞灵哭道:“可我想母亲了,怎么办?”   罗文茵便转过来抚她的头道:“想我了,便过来罗府看我。”   李飞灵不甘心,又道:“要不然,我和哥哥就留在母亲身边,不回将军府了?”   夏氏正好进来,闻言道:“说什么傻话呢?你们自姓李,若是硬留在罗府,只怕将军就要杀上门来讨要子女了。”   李飞墨和李飞灵忙起身,行一个礼道:“舅母!”   夏氏摆摆手道:“坐下说话。”   她说着,又吩咐丫头,“去打了水来给二爷和三姑娘净脸。”   待得李飞墨和李飞灵净脸毕,夏氏便问道:“你们出府,可有禀告将军?”   李飞墨摇头道:“府中各事乱纷纷,父亲没空理我们。”   夏氏便教训道:“以往你们父亲未回府时,你们要出府,不管府中如何乱纷纷,是不是一定会禀告母亲,得母亲允许了,才出府?现你们出府,不禀告父亲,便算是私自出府。你们父亲追究起来,便要说他不在时,你们母亲没有好好教导你们礼数,致使你们这样目无尊长。”   李飞墨和李飞灵对视一眼,父亲这两日,确实一直说他们目无尊长。   夏氏又道:“你们也见过母亲了,现天也不早了,我着人送你们回府罢!”   李飞墨便求道:“我们既来了,便让我们在罗府中陪母亲一晚。”   夏氏摇头叹道:“若是将军准你们来的,住多久都没问题,现你们私自跑来,就怕将军这会正找你们,待找到罗府来,那时大家脸上不好看。”   李飞灵嘟嘴道:“我们又不是去找别人,我们是来找母亲,这也不许么?”   夏氏叹道:“说了这么多,为何就不懂呢?你们现是将军府的儿女,自姓李,不姓罗,并不能随意来找母亲,除非将军允许。”   罗文茵也听得有点惊心,这么说,一和离,这些孩子就不能随便见自己了?   夏氏左劝右劝,终于劝走了李飞墨和李飞灵。   罗文茵回房时,想及李飞墨和李飞灵依依不舍的眼神,不禁有点伤感。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道:“夫人,你当初祈求六年,想要的是有儿有女有钱有闲的生活,所以我们系统给你设定的,也是最后能过上这种生活的结局,可如今……”   罗文茵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如今怎么了?”   系统叹口气道:“你初初穿越,在有儿有女有钱有闲四个条件中,完成了初始三个条件,只要处理完一切杂事,待儿女长大成亲,担了府务,你要求的四个条件便能全部达成,我也能功成身退,但如今你虽得了“闲”字条件,却损失了前面两个条件。”   “现下四个条件中,你是有钱有闲了,却失去了有儿有女这两个条件。”   罗文茵疑惑道:“那又怎么啦?现下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我觉得挺好。”   系统无奈道:“夫人,你祈求的四个条件,已在主系统备案,如今无法更改了。不管你如何折腾,最后定要完成四个条件,走完一生的。”   罗文茵道:你就一次性解释清楚吧!   系统清清嗓子道:“是这样的,你现在有钱有闲,却没儿没女了……”   罗文茵打断系统的话道:“飞白飞墨等人还在世,我怎么就没儿女了?”   系统道:“我们给你设定的有儿有女,是指你亲自生养,要你操心一切,跟你关系亲密,以后能给你养老送终的那种儿女。你一旦离开将军府,在系统设定的细则中,李飞白诸人便不算你的儿女了。”   罗文茵惊呆了,还能这样?   她想了想问道:哪又如何?   系统道:“你后两个条件提前完成了,如今缺少前两个条件,按设定,命运会动用一些不可抗力事件,令得你重新拥有子女,最后达成四个条件,完成人生。”   不可抗力事件?罗文茵惊疑道:你举个例子吧!   系统迅速道:“我给你计算了一下,共有三种可能性。”   “第一,不可抗力事件,会令得你跟李汝安复婚,回到将军府,在有儿有女有钱的情况下,继续过糟心日子,待得老了,得闲了,便完成四个条件。”   “第二,不可抗力事件,会令得你在某个环境下,不得不再嫁,与所嫁之人,育下儿女,完成四个条件,走完一生。”   “第三,不可抗力事件,会令得你在某时某地,莫名被某男子掳去,不甘不愿生下儿女,之后完成四个条件,有儿有女有钱有闲,却不开心,悲伤的走完一生。”   罗文茵叫起来道:“若我接了飞墨和飞灵过来一起住,也不行么?”   系统冷笑道:“你以为这是现代,还能争着抚养权么?醒醒,这时代中,就算李汝安死了,子女也是李家的,跟你无关。除非你回将军府,继续当将军夫人。”   罗文茵吼叫起来:你怎么能这样坑我呢?   系统道:“你先不要生气,虽有不可抗力事件存在,但只要你自己奋力争取主动权,便可破之。”   罗文茵努力令自己平静下来,咬牙道:你说!   系统道:“你现下不就是缺少亲生儿女么?且走出去,自己瞧中什么男人了,就和这个男人生下儿女,赶在不可抗力之前,自己完成四个条件则可。”   罗文茵喃喃:反正就是要找一个男人生下儿女么!   系统答道:“没错。”   罗文茵欲哭无泪道:我一把年纪了,在这个时代生小孩,还不得难产而亡呀?   系统安抚道:“这个且放心,你若生小孩,自有我们系统金手指加持,保你顺利。”   系统说着,又再道:“另外,友情提示,你和李汝安生的儿女,并不算优秀,如今要择人再生育,须得擦亮眼睛,挑一个顶级基因的男人生下孩子,如此方能保证孩子聪明健康,也更能保障你的养老质量。”   罗文茵有气无力问道:据你看,我接触的这些男人中,哪个最优秀?   系统道:“我又没睡过他们,怎么知道谁更优秀?”   罗文茵:“……”   系统说着,又体贴道:“你不确定谁更优秀,就先挑一个生孩子,看着孩子不够好,赶紧再挑另一个生,多生几个,总能生到优秀孩子的。”   罗文茵:你这个沙雕,这个坑货!   系统声音低下去,“别骂了,你抓紧时间去搞男人,因不可抗力只怕就在路上了。”   罗文茵:啊啊,想撞墙,想捅死这个破系统!   系统:捅死我不如赶紧去搞男人!   罗文茵:摔! 第52章   罗文茵想哭,在罗府才过了两天早睡晚起,不用管事,随意吃吃喝喝的悠闲好日子,破事情又来了。   这回不是什么府中杂事,也不是儿女婚事,这回是要去找男人生孩子。   摔,还让不让人活了?   豆腐在哪儿?让我撞死算了!   罗文茵心内哭哭唧唧,待晚上躺到床上,到底只得按下情绪,思考如何面对现实。   要是李汝安没有回来就好了,将军府虽然破事多,自己好歹是一府主母,儿女虽有时不听话,总体不算坏。只要操办完他们的婚事,基本也能养老了。   但是李汝安他回来了,破坏了一切。   据系统分析,不可抗力第一条,便是被逼着回将军府,和李汝安复婚,继续过糟心日子。   这一条是自己万万不能接受的。   李汝安那眼神太吓人,且自己也不想跟他的小妾宅斗,太掉身份。   更更重要的,自己并不想跟李汝安有任何亲热举动。   第二条不可抗力是被逼嫁人生孩子,万一嫁给一个比李汝安更讨厌的人怎么办?   那时不是更糟心么?日子不是更难过么?   第三条不可抗力是被人掳走,不情愿的情况下生下儿女,这一条比上两条更惨。   罗文茵在枕头上辗来辗去,湿了眼眶,当今之计,只能听从系统的建议,自己找一个男人生孩子了。   她一时浮起崔元舟和杨世浩的身影。   嗯,崔元舟说,不管什么情况,若是需要他,他随叫随到。   那让他跟自己生一对儿女,再叫他滚?   只是有了亲密关系,有了儿女,他肯滚么?不得纠缠至死?   再说了,原主对崔元舟,只有兄妹之情,自己对崔元舟,好像也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那种波动。   还是再想想吧!   杨世浩倒是见识多,但说话圆滑,总感觉还不如崔元舟真诚。   要挑他吗?   再想想,且再想想!   若不然,在张学哲和董万维这两人中挑一个?   张学哲年轻,相貌好,有才,看着基因不错。   董万维么,听闻只要一娶妻子,就对妻子一心一意,言听计从,似乎能考虑一下。   罗文茵举着手指算了算,有多少人选呢?   她数着数着,又数到飞尘子和白御医身上。   嗯,飞尘子说话风趣,见过世面,不拘俗礼,跟他在一起,挺愉快的。   白御医么,体贴温柔,知情识趣,照顾自己的感受,跟他在一起,如沐春风,非常舒服。   哪,要挑哪一个呢?   这些人中,谁的基因最好?   谁最优秀?   据系统那个坑货透露,好像还得睡过才能知道谁最优秀?   这个,这个,应该是坑货乱编的吧?   应该有别的法子知道吧?   罗文茵烦得睡不着,只好坐起来,准备下地倒水喝。   宝珠听得动静,忙进来问道:“夫人怎么起来了?”   罗文茵招手道:“你进来,陪我聊聊。”   宝珠忙进房,给罗文茵倒了水,问道:“夫人是忧心二爷和姑娘么?待明儿,叫人去打听一下,看看将军有没有罚他们?若是罚了,看能不能叫舅老爷过去帮着说情?”   罗文茵点头道:“明儿确要叫二弟过去瞧瞧他们,安抚几句。”   宝珠便又给罗文茵捏肩揉头,低声道:“夫人从前睡不好,只要揉一揉头,便能好睡些,我给夫人好好揉一揉。”   罗文茵闭着眼睛问宝珠道:“宝珠,若你是我,在那些来提亲的人中,会选哪个?”   宝珠悄悄觑一下罗文茵的脸色,见她问得认真,便也认真答道:“夫人,在我看来,提亲的人条件一个比一个好,若是按着相貌和条件去挑,实难决择。若真的非得挑一个,自然要挑一个喜欢的。”   罗文茵想了一会,喜欢的?这些人中,自己更喜欢哪一个呢?   从前一心想养老,只想避开这些男女情事,对谁也不上心,至现在真要挑一个,倒是犯了难。   她再思索一会,叹气摇了摇头,挥退了宝珠,上床安歇。   夏氏那儿,至第二日一早,用完早膳后,却是酝酿了一番话,想找时机跟罗文茵谈一谈。   好容易理完府务,遣了下人,夏氏便过去找罗文茵。   罗文茵正闲坐看书,见夏氏过来,忙请她坐下。   夏氏笑道:“姐姐倒有闲心看书。”   罗文茵道:“我现在单独一人,不须管理什么府务,也不须理一日三餐,自是悠闲。”   夏氏含笑道:“我今早上打发人过去将军府瞧几位爷和几位姑娘了,想来将军不会乱罚他们的。   只听说将军府这几天乱纷纷的,辞退了几个厨娘,新招了几个厨娘,偏新招的厨娘做的饭菜又不合几位姑娘口味,闹腾腾的呢!”   罗文茵道:“除了华儿,凤儿和灵儿吃饭一向挑,若不合口味,一筷子也不进口的。”   夏氏便叹道:“实在没法,姐姐只能把带来的两位厨娘,送一位回将军府了,总不能叫姑娘们饿着。”   罗文茵也知道,自己带了太多人过来,这些人可能跟罗府原来的人有冲突,特别是厨娘。   她便笑道:“待我问问厨娘,看她们愿意不愿意回将军府?若愿意,自要送回。若不愿意,也没法。”   夏氏便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又闲聊一会儿府务,夏氏便作不经意道:“姐姐,那日在将军府,飞尘子道长不是自报家门,说他是赵家公子,太后娘娘是他姑母么?这身世来历不凡哪!”   罗文茵“嗯”了一声道:“他少年时还是皇上伴读,跟皇上也颇有情谊的。”   夏氏不由一抚掌道:“这么说,若他不是道士,提亲的人就要踏破门槛了?”   罗文茵闻言,觉得夏氏定然还有别的要说,便不再接话。   夏氏又自顾自道:“昨日在白马观观外树下,我看姐姐和飞尘子道长相谈甚欢,极是投缘呢!”   她说着,做一副玩笑口吻问道:“若是飞尘子道长上门来提亲,姐姐答应不答应?”   罗文茵心中“咯当”一响,若真是飞尘子提亲,哪自己要不要答应呢?   夏氏见罗文茵没有立马喷自己,心下暗喜,莫非有戏?莫非姐姐跟飞尘子道长,互有意思了?   罗文茵半晌方道:“提亲的人太多,哪能一提就答应?这桩事,以后再说吧!”   夏氏不死心,追问道:“姐姐就没一个中意的么?”   罗文茵拿起书,不再理夏氏。   夏氏无趣,只得出房,一路走,一路暗暗道:罗府只是你娘家,你这副打算长住的样子做给谁看?若是害得我家姑娘误了婚事,那就……   夏氏回了房,正在生闷气,却听得声响,原来是罗文轩回来了。   她忙出门相迎,帮罗文轩脱了官袍,换上常服,一边问道:“今儿早朝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被同僚拉去喝酒了。”   罗文轩道:“今儿下了早朝,被皇上喊至养心殿问了几句话。”   夏氏大感兴趣,问道:“皇上问什么了?这么些年,皇上可极少单独召见你了。”   罗文轩坐到案前,拂拂袖子道:“皇上问了姐姐和将军和离的事,我一一禀了。”   夏氏跟到案前道:“皇上怎么问的,你怎么答的?”   罗文轩不耐道:“还得一句一句跟你复述不成?”   夏氏看看房内无人,便赖上前道:“跟我说说不行么?”   罗文轩无奈,只好道:“皇上问姐姐因何铁了心要和离?我便把将军怀疑姐姐送了荷包给方侍郎,众人当面对质,姐姐气恼之下,提了和离诸事一一说了。皇上又问姐姐现在何处?我便说住在咱们府中。皇上便叫我善待姐姐,我说我是弟弟,自然会照应姐姐。”   夏氏听到这里,问道:“就这样么?再没说别的?”   罗文轩想了想道:“待要告退时,皇上又喊住我,说明儿会召姐姐进宫,让我告诉姐姐一声。”   夏氏眨眨眼睛道:“相公,你说,皇上会不会让姐姐进宫?”   罗文轩吓一跳道:“胡说什么?宫中已有贵妃娘娘在了,姐姐怎么好进去?而且姐姐这年纪,何必进宫?”   夏氏压低了声音道:“相公你不知道的,每年贵妃娘娘寿辰,众夫人进宫贺寿,我跟姐姐坐一处,总感觉皇上的视线粘在姐姐身上,那感觉……”   这会儿,张子畅正召了罗文秀说话,吩咐道:“明儿前将军夫人进宫,你留她陪着你罢!你这阵实在太寂寞了!”   罗文秀:到底是谁寂寞呢? 第53章   罗文秀回到殿中,且不更衣,懒懒倚在榻上,眉眼下垂,美艳的脸有浓浓倦意。   罗嬷嬷侍立在一边,半晌劝道:“贵妃娘娘何必伤感?男人不都一样么?得不到的,便会心心念念,日日挂怀,以为至宝,待得到了,三五个月,新鲜劲过了,也就丢开了。到时又会觉得娘娘才是最好的。”   罗文秀懒懒道:“嬷嬷何必安慰本宫?皇上这些年看似宠爱本宫,实则如何,嬷嬷又不是不知道。皇上他,不过扶持本宫对抗皇后罢了!”   “皇上不欲赵家势大,不喜皇后自专,但太后撑着赵家人,皇上又事母至孝,不好违了太后娘娘之意,也只能扶本宫跟皇后打打对台,挫一挫皇后锐气。”   “皇上只怕从来未曾真正喜欢过本宫。”   “或者说,皇上从来就未曾喜欢过宫中任一个嫔妃,就是皇后这个结发妻,在皇上跟前,也未曾讨过什么欢心。”   罗文秀发了几句牢骚,闷气散了少许,坐正了身子道:“传水沐浴罢!”   一时宫女鱼贯而入,有的抬了水,有的拿了香膏巾帕诸物。   待罗文秀沐浴完,又有宫女进来给她按摩背部,另有宫女拿特制润白膏给她涂手足诸位置。   待收拾完,众人下去,罗文秀依然懒懒的,托腮道:“本宫日日这般精心养护身体,可皇上久未踏足后宫,如此折腾,似乎也无甚意思了。”   罗嬷嬷上前道:“娘娘可不要丧气,没准皇上今晚就来了呢!”   罗文秀轻轻摇头,“皇上不会来的。”   算了罢,谋不得皇上的情爱,只能为儿子谋太子之位了。   明儿待罗文茵进宫了,自要留她在宫中先住下。   到时少不得帮皇上传情达意,助皇上得偿心愿。   皇上若得到罗文茵,自要补偿自己。   而自己现下所求所愿,便是儿子得封太子了。   罗文茵不知道自己在他人算计中,这晚早早躺到床上,一时却睡不着,不由自语:“好么,现下闲了,想睡就睡,却睡不着了,贱命啊!”   她坐起来正要唤宝珠,却听宝珠在帘外低声训斥一个小丫头。   宝珠的声音道:“现下天热,叫你去要点冰,怎么就要不来呢?”   小丫头带着哭音道:“我去要冰,罗府的婆子先是爱理不理,后来便叫我等着,直等至现在,天都黑了,也没给我,我只好回来了。”   宝珠问道:“你没说是夫人要用?”   小丫头答道:“说了。”   宝珠一下气恼了,低声道:“待我过去问。”   罗文茵忙扬声喊道:“宝珠进来!”   宝珠忙进房,问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罗文茵道:“既不给冰,也不须去问了。明儿去催修缮宅院的人,加快进度,待搬到咱们自己的地儿,想用多少冰就用多少。”   宝珠回过神来,气道:“夫人是说,这边故意不给冰?这才住几天呢,就这样了,打量夫人好欺负么?”   罗文茵不语,心道:在罗府一干人眼里,可能觉得自己是一个被休的弃妇,不值得巴结,连冰也不想给了。   为这事儿去找弟弟和弟妇说,也太掉面子。   当今之计,当然是要想法作速搬走。   宝珠犹自不忿,“夫人住几天,上上下下都打赏了,没亏着她们呢,这就敢不给冰了?我还是得找舅夫人说说。”   罗文茵阻止道:“算了,非得用冰,便拿银子出去买,不要去打扰舅夫人。”   她虽如此说,心里也是郁闷的。   以为回了娘家,有两个弟弟护着,能住得畅怀呢,谁料到才住几天,便如此了   若是再住下去,岂不是要天天看别人脸色?   果然这时代的妇女,一旦和离或者被休,日子不好过。   之前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一会儿吴妈妈和田妈妈进来,也是一脸恼色。   罗文茵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吴妈妈恨声道:“适才要给夫人找一只玉瓷枕出来,去库房一瞧,一地狼籍,一只箱笼翻倒,碎了两只瓶子,一只猫儿钻了出来,从猫洞中溜走了。可我明明记得早上出来,是检查了一遍,关严了猫洞的,不知道谁去拨开猫洞的板子,放了猫进去。”   “那两只瓶子,可是官窑制的,名贵着呢,本想着待几天再摆出来的,现下就这样碎了,响儿也没听着。”   田妈妈也怒声道:“之前在将军府,夫人掌着府务,哪件事不是井井有条?这罗府看着有规矩,实则全是乱套的。夫人才住几天,这些人嘴脸已有些变了。”   罗文茵叹气了,“若不然,先搬到田庄去住,待宅院修缮好了,再行搬过去?”   吴妈妈和田妈妈一听,齐齐阻止道:“夫人,万万不可。”   宝珠也插嘴道:“夫人,您住在罗府,犹有人要翻墙进来,若是住到田庄去,也不知道会碰见什么事?这可万万使不得。咱们宁愿在这儿看罗府诸人的脸色呢,也好过去田庄担惊受怕。”   罗文茵想一想道:“罢了,待我明儿跟两位弟妹说一说,咱们自己弄一个小厨房,自己开火煮饭,一应开宵,皆自己出,不麻烦他们。”   待众人下去,罗文茵重躺回床上,一时感觉心累,怅然道:“有钱有闲了,却没有安全感,还要受气呢!”   系统的声音响起来道:“所以,你宜速速找一个能保护你的优秀男人。”   罗文茵捶打一下枕头,难道真要找崔元舟么?   也只有他领着兵,手下护卫手身厉害,有他护着,那些什么想翻墙的,是找死。   但是,自己只当崔元舟是兄长啊!   系统再次提示道:“夫人,夜长梦多,只恐不可抗力已在路上,找男人的动作,须得加快,不能光躺着想想。”   罗文茵欲哭无泪,我倒想加快,但总也得找一个有点感觉的吧?   系统:那你须得找到人,上手了,实实在在的拥住,听听自己的心跳,跳得特别快的,就是有感觉。这般躺着想像,哪来的感觉?   罗文茵:“……”   张子畅这会在养心殿批折子,一时觉得倦了,便站起来舒展一下手臂,负着手站到墙边,仰头看墙上新挂的地图。   这地图是杨世浩新献上的,绘得赵国地理位置,并周边一些小国位置,及至游离国和元国的位置皆在列。   张子畅在心中描绘一遍地图,朝身边的杨公公道:“游离国和元国狼子野心,时不时侵犯边界,试探赵国底线,若得机,自要打服他们,令得他们不敢再犯。”   杨公公赶紧道:“皇上英明神武,假以时日,自能收服他们。”   张子畅笑骂一声道:“只会拍马屁!想收服这两个国家,哪有这么容易?若他们肯安安份份,签个和约,让边境安宁数年,都求之不得了。”   杨公公赶紧附和道:“皇上说得是。”   张子畅摇摇头,不再和杨公公讨论此等事,只自己默默思索之前看过的呈报。   呈报里说游离国自八年前那场大战,被李汝安杀了数名大将之后,后继将领青黄不接,暂时安份了几年,只这几年又开始蠢蠢欲动,只怕不久又要生事。   至于元国,却是十几年前皇子争位,宠妃所育的皇子巴昱宁在将军扶持下登位,虐杀皇后所育的几位皇子和公主,以致内乱,大家族也被血洗了一场,国力大伤,这些年尚算安静。   张子畅回身去案上拿起新近呈上来的奏报,奏报里详述元国这两年发生的事。   去年,元国再次内乱。   这一次,同样是皇帝重病,几位皇子争位,不同的是,皇子们皆没有如愿,皇位落到了另一人手上。   这一人,是皇帝的异母哥哥巴昱贤。   巴昱贤即当年元国皇后的嫡长子。   当年巴昱宁在将军和母舅的扶持下登位,追杀几位异母兄弟,其中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巴昱贤和嫡次子巴昱新出逃,失了踪迹,数年无音讯。   巴昱宁先期还令人继续追查,之后几年渐渐坐稳了帝位,便放松了警惕,认为巴昱贤和巴昱新逃亡在外,应该不堪其苦,早就死了。   至去年,巴昱宁突然重病,皇子争位,朝局突乱。   巴昱贤和巴昱新便联结旧部,再加上几位朝臣和先皇后族中人里应外合,兄弟俩突袭京城,杀进了宫中,当场杀死皇帝巴昱宁和皇子们,软禁了众宫妃。   众朝臣见是先皇后之嫡子归来,且形势已不可逆转,随之便拥簇了巴昱贤登基为帝。   巴昱新则领了将军位并尚书台职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张子畅再拿起另一份奏报,这一份,是说巴昱新以皇弟身份,随同元国使者,一同出使赵国,正在途中。   张子畅搁下奏报,元国新帝登位,位置未稳,现让皇弟随使者访赵,应是意图向赵国示好。   至于游离国的太子这番也随同使者访赵,则意图未明。   张子畅思索着,抬头要茶,见又是杨公公侍候,便问道:“林公公呢?”   杨公公忙禀道:“适才寿春宫的宫女过来了,说太后娘娘要问林公公一些话,林公公来不及跟皇上禀报,随宫女走了。”   张子畅皱一皱眉,母后病卧在床,却不肯好好静心安养,犹自要打探自己的一切,也是无可奈何。   张子畅吩咐道:“待林公公回转,即刻叫他进来。”   杨公公应下,又问张子畅道:“皇上可要传宵夜?”   张子畅摇摇头。   杨公公有些急,“皇上晚间只用了半碗汤,半碗饭,若不进些宵夜,怎有精神继续批折子?”   张子畅依然摇头,“朕不饿。”   杨公公更急了,“皇上,可要传御医来瞧瞧?”   张子畅失笑道:“现下大夏天,胃口差些也属正常,何必如此紧张?”   寿春宫中,赵太后正问林公公道:“林公公,你说实话,皇上因何数月不进后宫?”   林公公暗汗,恭谨答道:“禀太后娘娘,皇上勤于政事,实不得空儿进后宫。”   赵太后一拍案道:“再不说实话,叫人打断你的腿。”   林公公吓得跪下道:“太后娘娘饶命,皇上不去后宫,奴才也不敢多问啊,若多问,皇上一样要打折奴才的腿。”   赵太后“哼”道:“哪你说说,皇上不去后宫,可有传召宫女之类的服侍?”   林公公摇头道:“皇上每晚批折子到深夜,只让奴才和杨公公服侍。”   赵太后皱眉,她可是听到流言,说张子畅不进后宫,是因近来变了口味,已不喜女子云云。   她再问道:“皇上可有特别喜欢传召哪个大臣晋见?”   林公公叩头道:“并没有。”   赵太后沉思一下,“可有特别喜欢传召哪位夫人晋见?”   皇帝喜欢传召前将军夫人罗文茵晋见,这个事儿在宫中不算秘密……   林公公不敢再隐瞒,只好如实禀道:“先前将军夫人进宫拜见贵妃娘娘时,皇上曾召见。”   赵太后一怔,“皇上依然喜欢那个罗文茵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未曾放下?”   赵太后再问几句,这才挥退了林公公。   林公公回至养心殿,忙进去见张子畅。   张子畅见他进来,便问道:“母后传你过去,问了何话?”   林公公禀道:“太后娘娘听闻皇上长达数月不进后宫,怕皇上是身体不适,特传奴才问了几句,奴才说皇上壮健着呢,太后传御医问话,待御医证实皇上龙体康健,方让奴才回来。”   林公公说着,又再斟酌言语,劝张子畅道:“皇上数月不进后宫,为防流言,今晚是不是翻个牌子?或者去贵妃娘娘处?”   张子畅一摔折子道:“狗奴才,是收了谁的好处?敢来管朕的事?”   林公公吓得跪下道:“奴才不敢!”   “不敢就滚一边去!”张子畅喝一声。   林公公赶紧躺到地下,滚到殿角。   张子畅见他如此,倒又消了气,哼一声道:“滚回来!”   林公公赶紧滚到他脚前。   张子畅便伸足踏踏林公公道:“滚得全身脏兮兮,还怎么侍候朕?”   林公公忙爬起来,叩头道:“待奴才去沐浴换衣裳,再来服侍皇上。”   张子畅这回笑骂道:“滚!”   林公公站起来,飞也似出殿了。   这一晚,张子畅躺在龙床上,一时燥热睡不着,只让林公公打扇子。   林公公见着他的模样,问道:“皇上,可要传嫔妃?”   咳,那个,皇上毕竟正当壮年,数月不近女色,可不要憋伤了!   张子畅坚决摇头道:“不,朕要守身如玉!”   林公公:“……” 第54章   张子畅第二日上完早朝回养心殿寝室,待林公公和杨公公帮他脱下龙袍,换上平素所穿的常服,一时又去镜前照了照,问林公公道:“朕这模样,能引得女子芳心骚动吗?”   林公公极认真端详张子畅一番,答道:“禀皇上,若奴才是女子,见着皇上这模样,不光芳心会骚动,身子还会酥软。”   “去!”张子畅伸足踏一下林公公屁股,转向杨公公道:“杨公公,你来说说!”   杨公公便做女子娇羞状,扭捏道:“禀皇上,若奴才是女子,见着皇上的模样,会自惭形秽,不敢抬头,实则芳心一片全是皇上的影子。”   “去!”张子畅又踏一下杨公公的屁股,笑骂道:“全部不着调。”   他自己再照镜子,终是不满意身上的常服,喊林公公道:“另换一件,这件看着不稳重。”   林公公忙忙去开衣柜,提溜了几件衣袍过来,让张子畅自己挑。   张子畅看了一眼各式衣裳,纳闷道:“朕平素没觉得这些衣裳有何不妥,现下瞧着,怎么没一件像样的。”   林公公和杨公公对视一眼,这些衣裳还不像样?皇上您想要什么样的?   张子畅摇着头,最后叹口气,指指刚脱下来的龙袍道:“还是穿着这件吧,显得稳重可靠。”   林公公:……   杨公公:……   待换好龙袍,张子畅继续照镜子,问林公公和杨公公道:“你们说,罗夫人会喜欢朕穿着龙袍的样子么?”   林公公忙道:“皇上天人之姿,罗夫人自然喜欢的。”   杨公公也道:“皇上穿着龙袍特别神武,罗夫人定然喜欢!”   张子畅扯扯腰带道:“好了,是你们说罗夫人会喜欢的,若回头罗夫人不喜欢,朕就打断你们的腿。”   林公公和杨公公不由自主瞧了瞧各自的腿,有些感叹:这双腿能保到如今不断,实则幸运。   张子畅看看时辰道:“摆驾御花园!”   林公公一怔,问道:“皇上,咱们不是去贵妃娘娘的朝霞殿么?”   杨公公也道:“皇上,贵妃娘娘召了罗夫人进宫,现正在朝霞殿闲话家常呢!”   张子畅点头道:“朕知道,摆驾御花园!”   林公公和杨公公看看各自的腿,不敢再多问,忙忙让小太监抬了龙辇,待张子畅坐上去,他们便一人执了大扇子,一人举着罗伞,陪张子畅去游园。   到得园子里,张子畅四处瞧瞧,指指不远处道:“那边的花开得极好,就到那处的凉亭内坐着。”   林公公忙跑前几步,先至凉亭,推了门和窗透掉浊气,让小太监再抹一遍案几和椅子,这才跑下去迎张子畅。   一行人进了凉亭,张子畅坐到椅子上,看看景色,感受一下凉亭的轻风,点头道:“今儿虽炎热,这凉亭倒是凉爽,正合适纳凉。”   林公公指挥太监们布置茶具,安置瓜果诸物,又拿扇子给张子畅扇风,笑道:“皇上,这个园子里,就数这处风景最好,坐在这儿看过去,荷叶田田,赏心悦目。”   张子畅带笑道:“看来林公公最近看书了,都知道荷叶田田这种四字句了。”   林公公讪笑道:“皇上吩咐奴才要多看书,奴才硬是每晚省下睡觉的功夫,看了一些书。”   张子畅点头道:“怪不得你最近瞧起来,面目没有那么可憎,原来读书了。”   众人皆偷偷掩嘴而笑。   张子畅这才吩咐杨公公道:“去朝霞殿跟贵妃娘娘说,今儿御花园的花儿开得极好,请她带罗夫人过来赏花。”   杨公公马上去了。   罗文秀早早召了罗文茵进宫,这会两人正闲话着。   罗文秀拍拍罗文茵的手道:“既已和离,也不必再挂着前事,且谋及后之路罢!”   罗文茵道:“谢贵妃娘娘安慰!”   罗文茵点点头,“哪你之后有何打算?”   罗文茵便说自己且先住在罗府,待京城内一处宅院修缮完毕,再搬过去居住。   罗文秀摇头道:“纵是普通女子,和离也得有父兄诸人护佑一二,才不被人欺负。你这般的,若是独居,只怕不上几日,就要生事。”   罗文茵怔怔道:“虽这样,我到底没法在罗府长居,总要自己住的。到时多请些好身手的护院便是。”   罗文秀便笑道:“说起来,我在宫中也颇寂寞,你今儿进宫了,且留下陪我住几日再走罢!”   罗文茵忙推拒道:“娘娘要处理宫务,我在这儿相扰,不大好的。”   罗文秀一执她的手道:“我这段子常常睡不好,确需有人陪伴,说说闲话,解解闷气。殿中虽人多,到底全是奴才,不好说交心的话。你留下住几日罢!”   罗文茵听得如此说,不好再推辞,便道:“那就住两日罢!”   罗文秀一下欢喜起来,喊过罗嬷嬷道:“姐姐要留在宫中住几日,你着人赶紧收拾侧殿,布置一下,另有,姐姐身段跟本宫差不离,且把本宫那些新衣裳拿出来给姐姐替换。”   罗嬷嬷一一应下,笑道:“贵妃娘娘好久不曾这样高兴了。”   罗文秀道:“姐姐答应留下陪本宫,本宫倒想起旧日闺阁的欢乐时光。那时年少,兄弟姐妹在一处玩耍,无忧无虑的。本宫犹记得,那时不喜刺绣,可至年节又得敬献帕子荷包诸物给父亲母亲,不得已,就央了姐姐帮忙,又怕人看出来,让姐姐不必做得太精致。”   罗文茵笑道:“娘娘向来喜欢琴棋书画,那时节其实可敬献书画给长辈,不必拘定刺绣的。”   罗文秀一笑道:“罗府教女,就喜欢朝贤淑方面教,刺绣是必须学的,学得不好,便会被责骂。本宫那时因着刺绣功夫差,可没少被骂。姐姐因着刺绣好,却是时时被夸奖,合府皆赞姐姐的。”   “那时节三皇子府的人至罗府提亲,若不是姐姐恰好病了,便是姐姐给三皇子当侧妃了,至如今,坐在贵妃位置上的,自然是姐姐了。”   罗文茵不知道接什么话好,便不出声。   罗文秀说着又怅然,“如今想出宫去罗府瞧瞧,却是不便。且物是人非事事休。”   罗嬷嬷便安慰道:“贵妃娘娘如今安享富贵,锦绣人生,人皆羡慕,倒不必一味回顾从前。”   罗文秀便回过神来,笑向罗文茵道:“人老了,爱回忆过去。”   罗文茵失笑道:“贵妃娘娘说笑呢!瞧贵妃娘娘这模样,瞧着也就二十出头,跟老字一点不沾边。”   罗文秀听得如此说,看定她道:“本宫若是看起来二十,你看起来就是十八。”   她一言既出,满殿的人全笑了。   正笑谈,就见杨公公来行礼请安,禀道:“皇上请贵妃娘娘带同罗夫人到御花园赏花。”   罗文秀有些发怔,大热天的,去御花园赏花?   罗文茵倒有些雀跃,传闻中的御花园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进宫几趟,还没去瞧瞧呢!   罗文秀回过神来,却是让人执了扇子诸物,领着罗文茵,先坐上肩辇,又吩咐吴妈妈和宝珠道:“你们且在殿内候着,不必跟去。放心,有本宫在,会服侍你们夫人的。”   吴妈妈和宝珠去看罗文茵,见她点头,便进了殿内候着。   御花园里,张子畅翘首以盼,待见不远处来了两顶肩辇,上坐着罗文秀和罗文茵,这才装做淡然,复坐回椅子上。   一时肩辇停下,宫女扶着罗文秀和罗文茵上了凉亭。   张子畅待她们行礼毕,便笑道:“此处凉爽,贵妃和罗夫人且过来朕身边坐下。”   罗文秀闻言,笑着携了罗文茵的手,安排她坐到张子畅左侧,自己在右侧落座。   罗文茵落了座,只顾朝亭外看,嗯,御花园其实不大啊,一眼能望到边呢!   园内这些花花草草,也没想像中好看,只能算普通。   那前世看电视剧中时,御花园怎么那么大,花又开得那样灿烂呢?   她胡思乱想着,却见张子畅起身,走出亭外,在她视线停留处折了两朵花,拿进亭中,递一朵给罗文秀,再递一朵给罗文茵,笑道:“女子皆喜欢花是么”   罗文秀接过花,心下暗骂道:我陪驾在御花园赏了不知道多少次花,没见你折过一朵给我。如今罗文茵才坐下,你就折花相送……   张子畅见罗文茵接了花,视线定在茶炉上,忙又问道:“夫人一路过来,可是渴了?”   罗文茵回过神,答道:“在贵妃娘娘殿中喝了茶,这会并不渴。”   罗文秀见得张子畅视线全粘在罗文茵身上,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道:“我去年亲手在园子里种了一株花儿,上回过来,还没开花,且去瞧瞧它。”   她说着,朝罗文茵道:“外面有些晒,姐姐别出来,且坐一坐。”   说完就领着嬷嬷和宫女出了凉亭,朝荷花池方向过去了。   林公公又识趣,朝亭内几位服侍的公公使一个眼色,齐齐悄无声息退至亭外。   罗文茵一抬头,见得亭内只剩下她和张子畅,不由吓一跳,这是……   张子畅提了茶炉的水,泡了两杯茶,推一杯给罗文茵道:“朕记得茵儿很喜欢喝茶的,且尝尝这杯。”   “谢皇上!”罗文茵有些坐立不安,寻思找个什么法子出凉亭才好。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道:“夫人不是在找优秀男人?这时机会就在眼前,因何想溜?”   罗文茵怔一怔,回系统道:皇上三宫六院,又是堂妹的夫婿,并不是良配。   系统道:“你竟没瞧出来,你堂妹一心要撮合你跟皇上么?”   罗文茵吃一惊,不敢置信:不会吧?哪有把夫婿推给别人的?而且,我又不想进宫。   系统道:“你现在的目标是找个优秀男人生孩子,不是非得嫁进宫。怀上他的孩子,任务就完成一半了,若不然,分分钟会有不可抗力在等你。”   罗文茵心内哭哭唧唧:我还有别的选择吧?   系统:“比如?”   罗文茵迅速把求亲人选在心中再比较一遍,还是没法选定一个。   系统叹气道:“再次友情提醒,不尽快定下人选生孩子,下场会很惨。”   罗文茵挣扎道:总还有时间再思量的吧?   系统道:“不可抗力程序已在启动,已在启动……”   罗文茵差点哭出声来,问系统道:再等几天也不行么?   系统道:“你再不定人选,等会走出亭外,就可能会跌入荷花池,被走过来的将军所救,抱回将军府。待你醒了,就失忆了,在将军殷勤下,答应复婚。之后恢复记忆,又闹和离,却闹不成,糟心一辈子。”   罗文茵听得目瞪口呆。   她隔一会道:我不信,将军这会怎么会来御花园?   系统没答她,远远的,却有一行人朝这边走过来,为首的,正是李汝安。   跟在李汝安后面的,是杨世浩和崔元舟。   张子畅这会用手剥了一只葡萄,喂至罗文茵嘴边,含笑道:“新贡上的,极甜。”   罗文茵不由自主含了葡萄,想及系统的话,眼眶不由湿了。   张子畅一瞧罗文茵的模样,不由抬手轻轻去擦她眼角道:“不过剥一颗葡萄,怎么感动成这样呢?朕再给你剥一颗?”   “不用了。”罗文茵避开张子畅的手,低声道:“有人来了。”   张子畅朝外一看,见是李汝安一行人,便也收敛了举止。   李汝安一进亭内,见罗文茵坐在张子畅身边,不由滋味复杂,和离才几天,这就进宫了?还陪在皇上身边,简直……   杨世浩和崔元舟见罗文茵坐在张子畅身边,也是齐齐一呆,心道:怪道我们上门提亲被拒,原来是准备进宫?   张子畅好容易得了机会和罗文茵单独相处,正要使出温柔功夫讨佳人欢心,待李汝安一行人突然来了,略有不快,待他们见了礼,便问道:“众卿有何要事?”   崔元舟禀道:“皇上,据暗探禀报,元国皇叔巴昱新此回随使者访赵,却是有意跟赵国联姻。他带了元国一位公主过来,准备献给皇上,另外,想给新皇求娶赵国公主为妃。”   张子畅皱眉,元国公主什么的,他并不稀罕,到时巴昱新想带回也可,不带回便配给臣子,至于赵国公主,年岁皆小,怎么可能远嫁至元国,给年已三十几的巴昱贤当妃呢?   他道:“朕知道了。”   杨世浩则是禀道:“皇上,游离国狼子野心,已派了使者去南姜国和浣月国,想跟这两国联姻,一边又让太子随使者来赵,居心叵测。”   李汝安则是禀道:“皇上,让臣领兵马,到边境巡游,若是游离国有妄动,便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张子畅道:“游离国既派太子随使者过来,当不会在这时候启动战端,或者另有打算,且等他们到赵,看是何说法再论。”   罗文茵听他们说着国事,忙站起来道:“皇上,臣妇过去找贵妃娘娘。”   张子畅点点头道:“下台阶小心些。”   李汝安诸人:皇上对她,还真是温柔!   罗文茵便提了裙角,款款下台阶,瞧了瞧,见罗文秀一行人在荷花池不远处,便小心绕着荷花池走过去。   哼,我离荷花池这么远,怎么可能跌进池内?   系统这个坑货的话,怎么能信?   还让我赶紧定人选?   选个屁?   她一路暗骂,一路朝罗文秀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林公公却是追了过来,喊道:“夫人稍等!”   罗文茵一回头,见林公公举着大圆伞,忙站定了,笑道:“有劳公公了!”   林公公拿伞遮住罗文茵,一路护送,一路殷勤道:“夫人小心脚下。”   那头罗文秀已瞧见罗文茵过来,便挥挥手道:“姐姐快过来,我去年种的花儿,今日恰好开了,吉祥呢!”   罗文茵见罗文秀俏脸掩在花丛中,娇艳异常,心道:我怎么好意思抢她夫婿呢?   她正想着,突觉脚背有物事爬过,滑溜溜的,当下低头一看,这一看魂飞魄散,尖叫起来道:“啊,蛇!”   林公公也看见了,忙用脚去踩,一边喊道:“夫人别怕,别怕,这蛇应该没有毒。”   罗文茵平素最怕这些软体动物,惊惧之下迅速逃离林公公伞下,一边尖叫一边朝前飞奔。   那蛇蹿起,追在她后面游动。   罗文茵回头一看,脸都吓白了,不管不顾朝前飞跑,一边叫道:“救命!”   她一跑,却是直朝荷花池跑过去,瞬间到了池前。   满池荷花恍在眼前,罗文茵惊觉,却是来不及收步。   她左足踩到裙角,右足再一绊,朝前摔了出去,直栽进池中。   凉亭内,张子畅和李汝安诸人全奔下来,眼见罗文茵栽进了池中,齐齐喊了一声,先后跳进池中,伸手去捞罗文茵。   罗文茵本来会水,但被蛇吓破了胆,一摔进池中,脑子却是晕乎乎的,整个身体向下沉,心下喃喃道:系统这个坑货说的是真的!   李汝安进御花园了,不可抗力让我跌进荷包池了,接着,我是不是就要晕过去,待醒来,就在将军府了?   不,我不甘心!   在晕过去那一刻,她心内喊道:我先定一个人选,先定一个…… 第55章   张子畅在凉亭内听着李汝安诸人禀话,偏一时心神不属,视线忍不住移向亭外的罗文茵。   待见她绕着荷花池走,正不明所以,突见她一跳,向前乱蹿,尖叫了一声“有蛇”,当下抛下李汝安诸人,率先冲向罗文茵,一边喊道:“茵儿莫怕,朕来了!”   他赶至荷花池边,还没伸手,便见罗文茵栽进了荷花池,当即也跳进池内,只一伸手就捞起罗文茵,托住了她的头,不让她呛到水。   罗文茵一入水,却是惊吓过度,已晕了过去。   同个时刻,李汝安诸人也赶至,跟着跳进池水中,见张子畅托着罗文茵,他们三人便合力,上去把张子畅托至池边,举上岸。   林公公也赶至荷花池边,迅速把手中的圆伞遮到张子畅和罗文茵身上,挡住众人视线,一边伸手探一下罗文茵呼吸,安抚张子畅道:“皇上,夫人只是吓晕了,料着没有大碍的。”   张子畅已是吩咐下去道:“唤龙辇,移驾养心殿,传御医!”   小太监迅速抬了龙辇过来,李汝安诸人,又把张子畅抬上龙辇。   张子畅紧紧抱着罗文茵,心内道:茵儿,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朕好容易等得你和离,想着照料你下半生,若你有什么闪失,朕岂不是……   李汝安诸人看着龙辇消失在视线内,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情绪极复杂。   李汝安:皇上对茵儿这般紧张,想来之前就……,茵儿茵儿,你逼着我跟你和离,是早有打算了么?你抛夫弃子,为的是皇上?   崔元舟:往日种种,是我等痴心妄想么?果然表妹这般的人,我等配不上,只有皇上才能消受?但是宫中皇后和贵妃争斗不休,表妹进了宫,一个不小心,便会成为贵妃娘娘手中刀,异日怕没有好下场啊!得空,还是要劝劝表妹,让她三思。   杨世浩:茵儿单纯,若进宫,能活得长久么?这事儿,不能草率。   罗文秀目睹得发生的事,也忙忙喊了肩辇,跟在龙辇身后过去。   龙辇至养心殿,张子畅抱了罗文茵至偏殿,搁到床上,同时问林公公道:“御医呢?”   林公公跑得一身一脸全是汗,当下答道:“禀皇上,已让人去传御医了,即刻就来。”   他说着,建议道:“还得先帮夫人换了湿衣裳,衣裳这般粘在身上,也容易得病。”   张子畅便道:“唤宫女进来,给茵儿换了衣裳。”   林公公忙又道:“皇上龙袍湿了水,贴在身上不舒服罢?还请皇上换了干净衣裳再过来,这边有奴才守着呢!”   张子畅道:“朕待会过来,若茵儿有何闪失,唯你是问。”   林公公赶紧道:“皇上放心!”   一会儿宫女进来,林公公吩咐一番,这才避开。   只一会,罗文秀也领着宫女来了,一进殿一迭声问道:“皇上呢?姐姐呢?”   林公公忙应声道:“禀贵妃娘娘,皇上在殿中换衣裳,罗夫人在侧殿,宫女正给她擦洗换衣裳。”   罗文秀忙朝侧殿走。   这番罗文茵突然落水,希望皇上不要疑心是自己做了手脚。   也希望罗文茵不要有什么好歹,若不然,皇上定然怪责自己。   她进了殿,正好宫女帮罗文茵换下衣裳来,忙上前察看,轻轻喊道:“姐姐,姐姐!”   正喊着,外间有人报进来道:“白御医到了!”   白御医背着药箱,跑得一头一脸全是汗,一进殿不及跟罗文秀见礼,先趋前去看罗文茵脸色,再伸手搭了一下脉。   罗文秀问道:“怎么样了?”   白御医松口气道:“只是吓晕了,不算大碍。”   罗文秀也松口气,问道:“何时能醒?”   白御医答道:“惊吓过度晕过去的,一般不可强行弄醒,待她自己睡一会,调整过来了,自然就醒了。”   罗文秀吁口气,喊过一个宫女道:“你守着夫人,待夫人醒了,即刻令人通禀本宫。”   她说着,出了殿,往正殿去找张子畅。   至正殿大门,太监却是拦住她道:“贵妃娘娘稍等,皇上叮嘱过,没有允许,嫔妃不得进殿。”   罗文秀冷笑一声道:“那还不进去通禀?”   她话音一落,却见张子畅出来了,一时忙行下礼道:“皇上可吓死臣妾了!御花园一园的人,皇上怎么能亲自下池呢?若有一个好歹,太后娘娘不剥了我们的皮才怪?”   张子畅看一眼罗文秀道:“贵妃仪容不整,还是回殿换衣裳罢!”   罗文秀至此也发现自己跑得钗散发乱,衣裳不整,一时脸色一变,忙忙道:“臣妾失仪,皇上恕罪!”   张子畅摆摆手,自顾自往偏殿走。   罗文秀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移开视线,黯然跟宫女道:“回朝霞殿。”   罗文茵醒过来时,有片刻愣怔,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弹墨纱帐外有人影绰绰,帐内香薰球轻晃,幽香微微。   这不是罗府的大床,也不是将军府的大床。   这是哪儿的床呢?   罗文茵意识渐渐恢复,想起自己在宫内御花园落水了,一时慌张起来,想弄清自己身在何处,忙轻轻“哎”了一声。   她一发声音,纱帐迅疾被撩开,同时探进两张脸。   吴妈妈的声音道:“夫人终于醒了,上天保佑!”   宝珠的声音道:“醒了,醒了呢!白御医,白御医,我家夫人醒了,你快进来瞧瞧!”   罗文茵问道:“我在哪儿呢?”   吴妈妈喜极而泣答道:“夫人,咱们在养心殿侧殿,皇上特许您在这儿养病。”   罗文茵先是松口气,不是将军府就好,接着一惊,什么,在养心殿?   宝珠也随之道:“夫人落了水,是皇上把您捞起来,抱到养心殿的。宫女给您换了衣裳,刚白御医也给您诊过脉,说只一落水就捞了起来,并没有呛到水,之所以晕了,是因为惊吓。”   说着话,白御医就进来了,坐到床边含笑道:“夫人莫慌,这回没呛到水,喝一贴药就行了。”   罗文茵听着白御医的声音,见着他的人,一下安心了许多,问道:“你怎么在宫中呢?”   白御医笑道:“恰好今儿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平安脉,听闻你落水,忙忙就过来了。”   他说着,又再给罗文茵搭一下脉,安慰道:“不防事的,莫怕!”   罗文茵点点头,正要说话,殿外脚步声响,张子畅进来了。   白御医和吴妈妈并宝珠忙行礼。   张子畅顾不上他们,只先去看罗文茵,见她醒了,忙问道:“你觉着如何?可有何不适?”   罗文茵动了动身子,答道:“有点累,没别的不适。”   张子畅松口气,这才回头问白御医道:“罗夫人如何了?”   白御医见得张子畅这般紧张罗文茵,神色变了变,很快恢复平静,答道:“罗夫人只是受了惊吓,喝一贴药,好好睡一觉,明儿也就恢复正常了。”   张子畅点点头,喊吴妈妈和宝珠道:“领白御医下去开药!”   吴妈妈和宝珠悄悄对视一眼,应了一声。   白御医再看一眼罗文茵,这才随吴妈妈和宝珠下去。   张子畅坐到床边,握住罗文茵一只手道:“这是养心殿侧殿,殿外自有人守着,没有朕的准许,其它人不敢进来打扰你,你只管安心静养。”   罗文茵待要挣回手,一时挣不回,只好由得张子畅握着,一边低声问道:“适才是何情形?皇上怎么亲自下水了?”   张子畅道:“朕在凉亭听得你一声惊叫,就率先往下冲了,才到池边,便见你栽进池中,随之就下水捞起你,把你抱至养心殿。”   罗文茵忙道谢。   张子畅温柔道:“茵儿走个路也能跌进荷花池,没有朕护着,怎么成呢?”   他说着,低头看罗文茵,眼神全是怜惜。   罗文茵又悄悄抽一下手,还是抽不回来,不禁暗暗叫苦。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道:“这位夫人,你抽什么手呢?这当下,不是应该把皇上拉进去么?”   罗文茵:我没经验!   系统叹口气道:“若不然,你闭一下眼睛,我调一个片子给你看看,你看完照着做?   罗文茵惊了,恼道:我一把年纪,还能没看过片子?我说的是没有实战经验。   系统道:“你没有实战经验,但是皇上有啊!你只须轻轻一拉,皇上就知道如何做了。   罗文茵:我刚刚跌入池中,这才醒来,惊魂未定,仓促行事,怕是……   系统幽幽道:“夫人,再次友情提醒,你在池中晕倒前一刻,念叨要选定一个,但心中闪过一串名单,系统当即就备案了人选。这次不可抗力的范围缩小了,只会发生在名单内。但是么,你自己不主动上一个,到时不可抗力就会随机进行,随机让你和某一个名单上的人选……”   罗文茵大惊,欲哭无泪,这么说,今儿不管如何,只能壮起狗胆,上了……   系统再叮嘱:“夫人莫忘了,你心中闪过的名单有点长,有几个可能是你本来不会考虑的,当时心中太慌张,却在脑内闪过,现下若不主动,之后可能随机跟这几个人的其中一个,那可后悔莫及。”   罗文茵想哭,当时跌下池,脑子肯定进水了,才会闪过那么多个人名,而不是果断选定一两个。   系统再劝道:“皇上几个月没进后宫了,素质基因又杠杠的,正是最佳时刻,最容易怀上,也最大机率能生下优质宝宝。”   罗文茵痛下决心,来吧,今番做个女壮士,准备!   系统:“那你赶紧拉皇上吧!一,二,三,拉!” 第56章   罗文茵壮起胆,鼓起勇气,手指悄咪咪勾了勾,做了一下准备动作,在系统数到三时,闭着眼睛正想一拉,张子畅却突然松开她的手,双足一伸,下了地,站至床边。   罗文茵一愣,在被窝里悄悄伸长手,抻了抻,惨,够不着张子畅的衣角啊!   张子畅看着罗文茵一脸少女娇羞状,却是爱怜交加,茵儿这般怯弱,朕哪里忍心强来?   自要待时机成熟了,给了她名份,再行……   他正寻思,殿外有脚步声,吴妈妈的声音禀道:“皇上,白御医开好了药。’   张子畅便道:“跟着白御医去抓药,回来煎了赶紧给茵儿服下。”   罗文茵略有些不好意思,无名无份的,住在人家养心殿内,还让人家照料自己。   她低声道:“皇上国事繁忙,不须陪着臣妇的。这里有婆子和丫头守着就行了。”   张子畅闻言便站起来道:“适才李将军诸人禀话,还没禀完,朕去去再来。”说着出殿。   李汝安诸人身上湿淋淋的,在御花园候了良久,才有太监来请他们道:“三位大人,皇上有请!”   三人忙忙跟太监至养心殿,一见张子畅就问道:“皇上安好么?”   张子畅答道:“朕没事。”   崔元舟壮着胆子问道:“罗夫人安好么?”   张子畅看他一眼,答道:“茵儿醒了,御医说只是受了惊吓,略休息一晚就没事了。对了,你们适才说元国和游离国的事,说到哪儿了?”   三人便忍着湿衣裳贴在身上的不适感,又继续禀了起来。   张子畅待他们说完,点头道:“朕会着人密切关注这两国使者的动向,待他们来了,且听听有何说道再论。”   李汝安诸人禀完了事情,便齐齐告辞出宫。   张子畅便又过去偏殿中看罗文茵。   罗文茵那股惊吓劲已过去了,坐了起来,正让吴妈妈扶着下地走了走,一边描述当时御花园发生的事道:“那条蛇突然蹿出来,真的吓死人了。”   吴妈妈忧虑道:“夫人,蛇性怕热,大夏天的,通常就躲在阴凉处,怎会突然出现在御花园呢?莫不是有人看不惯夫人,故意吓唬夫人的?”   罗文茵怔一怔道:“应该不至于吧!纵有人想吓唬我,总也得花功夫准备准备,哪有我一进宫,蛇就备好了?”   吴妈妈道:“这没准是早早就准备好,要对付的,是贵妃娘娘,恰好夫人进宫,就用来对付夫人了。若是夫人受惊过度有个好歹,贵妃娘娘也要担责,如此那人不就一石二鸟了么?”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道:“妈妈分析得极有道理。”   随着话声,张子畅进了殿。   罗文茵和吴妈妈忙行礼。   张子畅招手道:“茵儿过来朕身边坐下。”   罗文茵想及系统的话,便过去张子畅身边坐下了。   张子畅见罗文茵没有像以往那样推拒他,心下暗喜。   今儿朕在御花园跳进池中,英雄救美,果然颇有成效。   瞧,历了这一遭,茵儿知道危急关头,朕自会护着她,这便对朕亲近多了。   一时林公公也进来了,禀道:“皇上,已令人捉住了那条蛇。”   张子畅便问道:“可有查清蛇的来历?是本来藏伏在御花园内的蛇,还是有人故意放的蛇?”   林公公道:“暂时还没查清,且再给奴才一点时间。另有,那条蛇看蛇体,似乎无毒,实则却是一种极毒的蛇,被咬得一口,半个时辰则会丧命。”   张子畅和罗文茵闻言,齐齐脸上变色。   罗文茵:好险,差点没命!   张子畅:看来事情并不简单,莫非真是针对贵妃的?   待林公公下去,张子畅转向罗文茵道:“茵儿莫怕,待朕查清真相,定给你一个公道。”   那头,罗文秀也听闻蛇有毒的事,不由吓得花容失色,和罗嬷嬷道:“若是姐姐被咬得一口,有个闪失,皇上这辈子休想再原谅本宫。”   罗嬷嬷也大惊道:“这分明是有人要害贵妃娘娘啊!若不查清楚,后患无穷。”   罗文秀咬牙道:“必须彻查,不能姑息。”   她说着站起身,“本宫过去见皇上,分说这件事。”   罗嬷嬷拦住道:“贵妃娘娘这时刻何必过去养心殿凑个没趣?”   罗文秀闻言,止了脚步,闷闷道:“也是,姐姐在偏殿中,皇上一颗心只怕全系在她身上,最不欲别人去打扰的。”   罗嬷嬷赶紧岔开话题道:“虽则皇上定会派人查清毒蛇的事,但娘娘也不能一事不做。”   罗文秀一时沉思起来,是的,不管这件事跟皇后那一边的人有关没关,这件事,要想法烧到皇后那边去。   若真是皇后派人做的,这一番,皇上定然更厌弃她了。   彼时再借机送姐姐至皇后跟前,让皇后发作一番姐姐,皇上知道了,那便……   罗文茵嘴角噙一点冷笑,自己可以助姐姐得到皇上的宠爱,但是姐姐这把刀,也须得助自己斩杀了皇后,这样才是相得益彰,互惠互利,姐妹情深。   罗文茵和张子畅说了几句话,见罗文秀没有过来,便站起来道:“臣妇不便再打扰皇上,这厢告辞。”   张子畅一怔道:“你要去哪儿?”   罗文茵答道:“臣妇过去朝霞殿找贵妃娘娘。”   张子畅忙摆手道:“在没有查清那条蛇的真相之前,你不能出宫,也不能去别的殿中,只能待在养心殿,待在朕的身边。”   罗文茵为难道:“但是贵妃娘娘那边……”   张子畅打断她的话道:“今儿这条毒蛇的事,宫内诸人脱不了干系,贵妃娘娘也不能既刻排除嫌疑。”   罗文茵便为罗文秀分辩道:“皇上,蛇若咬伤了臣妇,对贵妃娘娘一点没处也没有,相信这件事跟贵妃娘娘没有关系。”   张子畅道:“若真如此,也说明贵妃娘娘身边不安全,她召你进宫,却不能护住你,险些让你被蛇咬了,这等情况下,你更不能再去她殿内。万一她殿内又有别的东西出现呢?”   罗文茵一听,有些惊吓,要是那条蛇真是有心人放的,且不单在御花园放了,又去贵妃娘娘殿内放了,那岂不是太危险了?   张子畅见她吓得一张俏脸发白,忙又安抚道:“别怕,你住在养心殿,朕会护着你的,且这边若敢乱放什么东西,查出来会诛族,一般没人有这个胆量。”   罗文茵闻言,只好息了要搬至朝霞殿的心思。   心下且暗暗叹息,进一趟宫就惹一桩事,我这体质真是够了!   张子畅便又令人传晚膳,朝罗文茵道:“茵儿别拘着,陪朕用晚膳吧!”   折腾一天,罗文茵也饿了,待得晚膳上来,见是八菜一汤四碟点心,色香味俱全,瞬间又开心了。   哎,在罗府住了几日,自己带的厨娘只上灶煮了几个小菜,就跟罗府厨娘有了矛盾,致使自己也只能吃罗府厨娘煮的东西,但罗府厨娘那手艺,真的不合自己口味啊!   如今一瞧宫中这菜式,还没吃呢,就感觉会合口味。   张子畅举筷,挟了一只水晶糕给罗文茵道:“且试试口味。”   罗文茵一尝,点头道:“好吃!”   张子畅笑道:“喜欢就多吃点,你太瘦了。”   罗文茵一则太饿了,二则菜式和点心确实合口味,不知不觉就多吃了。   张子畅见她吃得欢,眉眼不由也带了笑,转头喊林公公道:“且把养心殿那边的茶炉先备起来,待会儿朕带茵儿散步消消食,再过去殿内喝茶。”   林公公应下,忙忙下去。   罗文茵心内有些感叹,被皇帝照顾着的感觉还真的很不错啊!   若他不是三宫六院,还娶了堂妹,那就更完美了!   如今且看看能不能悄悄怀上他的娃,悄悄溜走,到时生下娃儿,完成任务好养老。   他们吃毕晚膳,在殿外踏着月色走了走,便进了正殿。   罗文茵进了殿,见墙上挂了地图,一时过去细瞧,问道:“皇上,这是新绘的地图么?上回过来,没瞧见呢!”   张子畅答道:“是杨世浩新献上的地图。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踏足多个国家,也是为了绘制地图。”   罗文茵看着地图上的线条,过一会道:“皇上,这地图全是黑色,看久了容易糊成一团,且难以分清地界,何不令人用彩色笔重绘一遍?一个国家绘一种颜色,山川河流紧要地界等,也绘上不同颜色,这样容易分辨。”   张子畅眼睛一亮道:“茵儿果然聪明,朕明儿便令人用彩色笔再绘一遍。”   罗文茵又道:“这地图上的路线,有用比例尺吗?我看着,咱们赵国跟游离国这条线,也太短了。”   张子畅一怔,问道:“何谓比例尺?”   罗文茵答道:“就是按实际距离缩小比例,再绘到图上,叫比例尺。”   她见张子畅还有些不明白,便举了例子说明。   张子畅一听,眼睛灼灼道:“原来这种叫比例尺。杨世浩绘制这地图,是有比例尺的,只是他没法准确测量,只能估摸大概,难免有些差错。”   张子畅说着,看定罗文茵,心下道:朕的茵儿,不单美貌,还聪慧,若得了她,自要立为皇后!   罗文茵见张子畅视线灼热,不敢对视,忙忙低头。   系统的声音响起道:“夫人,如此良辰美景,你可以动手了。”   罗文茵:是这样靠过去,还是要?   系统道:“你随意走一步,假装跌倒,待皇上过去扶你,他有经验,会把你扶到案前,气氛如此良好,正合适这个那个,如此,你就能揣上一个优质宝宝了。”   想及今儿在御花园跌入荷花池的场景,罗文茵感觉不可抗力太邪门了,当下便挪了挪步,软了软腰身,打算跌倒。   她还没跌下去,突然一阵头痛,似乎有人锤打自己的头,双手不由自主便扶住案角,额角微微渗出汗来。   张子畅大惊,扶着罗文茵坐下,问道:“茵儿如何了?来人,传御医!”   “头好痛!”罗文茵靠坐在案边,有气无力。   系统叹气道:“夫人,事情似乎复杂了,刚主系统发出警告,说刻意主动,非本人动情动心,是逆天行为,将被锤头。”   罗文茵:啊啊,这么说,我还不能硬来,得待对方主动?或者我自己动心了才行?   感情的事儿果然太复杂! 第57章   罗文茵哭哭唧唧:主动不了,那接下来会如何?   系统叹道:“接下来,你可能会跌入赵嘉普的怀中。”   罗文茵大惊,叫起来道:我那名单上有赵嘉普?怎么可能?   系统道:“所以说你当时晕了头,脑子进了水,才会闪过那么多人名。识得的男子中,你一瞬间想了一遍。”   罗文茵更惊了,问道:名单有多长?除了赵嘉普,还有谁?   系统沉痛道:“名单极长,甚至你才听到名字的元国皇叔巴昱新,游离国太子,皆在名单内。”   罗文茵不敢置信:我当时怎么会想到那么多人?   系统道:“自作孽啊!”   一会儿,御医便来了,给罗文茵诊了脉,沉吟道:“夫人身体太虚,头痛只是暂时的,好好休息便是。臣给夫人开些药丸,若还觉得头痛便服用一颗。”   罗文茵也跟张子畅道:“皇上,臣妇的头好像又不痛了。”   张子畅这才松口气。   待御医下去了,殿外又有声音禀道:“皇上,查到放蛇的人了。”   随着声音,杨公公走了进来。   张子畅一下坐到案前,沉声问道:“是谁放的?人呢?”   杨公公禀道:“皇上,奴才诸人在一处废弃殿内寻得一只蛇笼,嗅得还有腥味,度着不久前还养着蛇,便着重查了近几日谁出过宫,谁买了蛇药和谁熟习蛇性诸事,后来便查到三皇子近侍海儿的房中。海儿床底下有一股未散的蛇腥味,柜子藏了蛇药,一经查问,不可抵赖。海儿承认自己前几日出宫买了蛇,养在殿内,待得今儿,便拿去放在御花园内。”   杨公公嘴里的三皇子,是皇后所出的第二个儿子李景阳,在兄弟中排行第三。   张子畅拍案道:“海儿因何如此做?是谁指使的?人呢,传他过来,朕要亲自审问。”   杨公公为难低下头,“皇上,奴才一问完,海儿就撞墙了,没救回来。”   张子畅大怒道:“你是怎么办事的?”   杨公公跪下道:“奴才该死,皇上罚奴才吧!”   张子畅指着殿外道:“再去查一查还有什么线索,回头再来领罚。”   杨公公当即退下了。   罗文茵听得惊心,宫内太可怕了,赶明儿赶紧回罗府是正经。   回了罗府,便足不出户,赵嘉普总不会翻墙吧?再不然,就随身带一把刀,有谁敢不规矩的,叫他吃一刀。   张子畅似乎知道罗文茵吓着了,回头道:“茵儿,人坐高位,自然会有诸般事相随,有好,也有坏。只要能力足够,随手就处理了,不必太忧心。”   罗文茵道:“臣妇只想平平淡淡,安安稳稳,过完一生。”   张子畅一笑道:“那是庸常人。不凡的人,哪有平平淡淡过完一生的?”   “人活在世,不能居高位,俯首看人间,只求平平淡淡,何必来世间一遭?”   罗文茵道:“人各有志,臣妇就想平平淡淡。”   张子畅看着罗文茵的俏脸道:“茵儿长成这样,又这般聪慧,注定没法平淡了。”   罗文茵看看时辰不早了,站起来道:“皇上,臣妇先回侧殿安歇了。”   张子畅站起来,柔情款款道:“朕送你过去!”   罗文茵没有拒绝,两人并肩出殿。   这一晚月色极好,张子畅佳人在侧,禁不住来了诗兴,站定道:“茵儿,朕得诗一首,要吟给你听。”   罗文茵惊奇道:“皇上还会做诗?”   张子畅失笑道:“茵儿难道以为朕只会批折子么?朕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   罗文茵忙做洗耳恭听状道:“臣妇等皇上的诗。”   待张子畅吟了诗,罗文茵怔一怔,这诗听着很普通啊,并没有什么惊艳感。   隔一会却又反应过来,哎,怎么能拿皇帝的诗去跟李杜相比呢?他这水平,其实算不错了。   罗文茵这么一想,忙抚掌道:“皇上真是才貌双全,臣妇回了殿,定当抄录下这首诗,好好珍藏。”   张子畅笑吟吟道:“茵儿喜欢就好。”   只一会,就到了侧殿,吴妈妈和宝珠听得声响,忙忙出来相迎。   张子畅吩咐道:“好好服侍你们夫人,万勿使人再惊扰了。”   吴妈妈和宝珠赶紧应了,扶了罗文茵进殿。   张子畅一回到正殿,即刻就召见护卫和林公公,再次询问毒蛇之事,又道:“召三皇子来见,海儿是他的近侍,他脱不了干系。”   不多会儿,三皇子张景阳便来了。   张景阳今儿十七岁,乍眼一看,却是俊俏少年,气度高华,只神色之间,却有一股阴郁,令人不欲亲近。   他一进殿,跪下道:“父皇相召,有何吩咐?”   张子畅下巴朝林公公一抬道:“你告诉他。”   林公公便说了海儿承认出宫买蛇之事,且房内搜出蛇药诸物。   张景阳一下喊冤道:“父皇,此事跟儿子没有关系,不知道海儿因何要这么做,且喊海儿来对质。”   张子畅冷冷道:“海儿撞墙死了。”   张景阳一惊,跌坐在地下道:“死了?”   张子畅道:“是的,死无对证了。”   张景阳便又嚷起来道:“父皇莫非疑心是儿子指使的?儿子放蛇有何好处?”   张子畅看着他道:“海儿到底是你的人,这件事,你很难洗脱嫌疑。这样罢,给你一个洗脱的机会,你跟着杨公公和林公公一起查找线索,若能查清,朕自会封赏你。”   张景阳没有犹豫,马上应下道:“儿子遵命!”   待张景阳下去,张子畅面无表情喊过林公公道:“着人看定皇后那边的动静。”   林公公小声道:“皇上认为此事跟三皇子无关,却极可能跟皇后有关?”   张子畅摆手道:“查一查再说。只怕一切,其实是冲着茵儿来的。”   张子畅叹息,后宫争斗,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越来越大胆,手段越来越下作了。   皇后那儿,只怕是想赶在太后病亡之前,扶得儿子当上太子,为此,不惜走险步。   贵妃这儿则想趁机诈皇后一把,让皇后完全失宠。   这两个女人,越来越让人头痛了。   罗文茵这一晚,自然睡得不甚安稳,天一亮就起来了,一边洗漱一边跟吴妈妈道:“待用了早膳,咱们便过去朝霞殿跟贵妃娘娘说一声,赶紧告辞出宫罢!”   她话音一落,一个声音问道:“这么早就想谋算出宫?”   罗文茵一抬头,见是张子畅,不禁一愣,“皇上,臣妇还没换衣裳,这……”   张子畅心里感叹:朕的茵儿,晨起未梳妆,也这般美貌惹人怜!   他思想着,笑道:“是朕唐突了。”说着退出房门外。   吴妈妈和宝珠赶紧帮罗文茵换上正装,给她梳了头,打扮妥当,这才出殿朝张子畅道:“皇上,夫人打扮好了。”   张子畅复又进殿,笑着喊人传早膳,一边跟罗文茵道:“朕是特意过来陪茵儿用早膳的,待用完,再去上早朝。”   罗文茵道:“臣妇用完早膳,便要告辞出宫了。”   张子畅低声道:“待朕上完早朝回来,你再出宫好么?”   他晨起嗓音低沉磁性,又带着一点恳求的口吻,罗文茵一时竟无法拒绝,只好点头道:“好,臣妇等皇上。”   张子畅这才眉开眼笑,看着罗文茵道:“茵儿,朕之前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和你一起用早膳,待朕下了早朝,一回宫殿,又见着你含笑相迎,则不负一生。”   罗文茵:咦咦,听着这样的土味情话,竟有点受用呢!   系统出声道:“你对皇帝的好感度大大提升中。”   罗文茵:经过相处,感觉这个皇帝还不错呢!   系统:“既然不错,今日不要出宫,今晚再相处相处,多培养一番感情,早些动心。”   罗文茵沉吟一下道:这几日宫中事情太多,我还是先出宫吧,免得又惹上什么事。   系统着急道:“你以为出宫就安全了,天真!出了宫,有你哭的。”   罗文茵:好了,系统君,你不要一味吓唬我。   系统哼一声,不再说话。   待张子畅去上早朝,罗文茵便带着吴妈妈和宝珠过去朝霞殿见罗文秀。   罗文秀问道:“姐姐昨晚睡得可好?”   罗文茵答道:“不是自己睡惯的床,总有些难以入眠。”   罗文秀看一眼罗文茵的眼睛道:“怪道眼皮有点浮,原来是睡不好。”   罗文茵便用手去揉了揉眼皮,一边问罗文秀道:“贵妃娘娘可知道那蛇是谁放的?”   罗文秀道:“听闻是三皇子身边的近侍放的,你放心,皇上会彻查的。”   罗文茵抚抚罗文秀的手道:“贵妃娘娘在宫内一切须小心,别叫人害了。”   罗文秀一时垂眼,反过来抚住罗文茵的手道:“我知道。”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殿外有人进来禀道:“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召见罗夫人。”   罗文秀诧异一下,却又不便帮罗文茵推拒,只好道:“且稍等!”   罗文茵听得皇后要见她,也是愕然。   罗文秀安抚道:“这般公然召见,料着不会为难你,你且过去,本宫这儿也会令人禀了皇上,皇上自会派人过去接你。”   罗文茵一听,这才稍稍放心。   罗文秀又吩咐人备下肩辇,让罗文茵坐上去,一边道:“若有什么不妥,你尽可以自己坐了肩辇,作速回朝霞殿。”   罗文茵点头。   皇后所住的凤仪殿,离朝霞殿其实并不远,肩辇走了一刻钟左右,便到了。   罗文茵才下肩辇,猛地里一只手过来相扶,笑道:“原来夫人也进宫了!”   罗文茵抬头一看,见是一个方头大耳油腻中年男子,不禁愣了愣,这是谁?   吴妈妈和宝珠已是行礼道:“见过赵大人!”   罗文茵这才反应过来,哦,此人便是皇后的弟弟赵嘉普。   她忙忙要避开赵嘉普的手,右足绕向左足后面,一时绕得急,身子一晃,向后就跌。   系统的声音响起来道:“好了,随机不可抗力,赵嘉普在后面了,你只管跌,正好入他怀中!”   罗文茵瞬间双腿一劈,狠狠道:跌什么跌?老娘就一字马劈个叉给你们瞧瞧? 第58章   罗文茵为了不想跌入赵嘉普怀中,瞬间伸开双腿,一字马坐到地下。   系统啧啧道:“你这是逆天而行啊!”   罗文茵:呼,这回逆天,没被锤头哟!   众人见罗文茵突然一滑,劈坐在地下,都是大惊,忙忙去扶。   赵嘉普更是伸手过来,想要扶罗文茵。   罗文茵忙紧紧抓着吴妈妈的手,奋力站了起来,一时只觉双腿内侧抽痛,心知是适才劈得太猛,恐怕是拉伤了筋,只咬牙忍着,朝吴妈妈和宝珠道:“我的腿恐怕伤了,你们紧紧扶着我,片刻不能离手。”   我就不信吴妈妈和宝珠这样子扶着我,还能再跌入赵嘉普怀中。   吴妈妈和宝珠听得罗文茵的话,却是忧心,一再问道:“夫人还能走得动么?”   赵嘉普在旁边道:“夫人拉伤了腿么?可要我抱夫人进殿?”   罗文茵定定神,悄声跟吴妈妈道:“快进殿!”   吴妈妈看一眼赵嘉普,忙忙和宝珠架着罗文茵进了凤仪殿。   她们一进殿,便见皇后赵慧茹已端坐在殿内正中的交背大椅上。   罗文茵忙带着吴妈妈和宝珠行礼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赵慧茹还没说什么,她身边的孔嬷嬷先喝道:“罗夫人,皇后娘娘召见你,你为何衣裳不整,钗发散乱?这可是殿前失仪之罪。”   罗文茵忙告罪道:“皇后娘娘恕罪,则才要进殿,在殿外滑了一脚,跌了一跤,这才失仪的。”   孔嬷嬷又斥道:“你自己举止不端,言行轻浮,倒要怪凤仪殿地下路滑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罗文茵心内轻叹一声,又告罪道:“不敢!”   赵嘉普立在皇后身边,这会开腔道:“嬷嬷不须咄咄逼人,凤仪殿前的路确实有些滑,我刚走过来,也差点滑一脚,莫说是罗夫人了。”   孔嬷嬷见赵嘉普为罗文茵说话,便看赵慧茹一眼,不再出声。   罗文茵不想和孔嬷嬷在言语上太多纠缠,忙忙朝皇后道:“不知道皇后娘娘召臣妇过来,有何吩咐?”   赵慧茹冷冷一哼道:“本宫听闻你昨儿进宫,在御花园遇了蛇,过后却在皇上跟前诬告,说那蛇是三皇儿令人放到御花园的,可有此事?”   罗文茵一惊,答道:“皇后娘娘,臣妇确是遇了蛇,还落了水,但是诬告一事,从何说起?再说了,皇上英明,岂能听信无证无据之词?”   赵慧茹一挑眉道:“这么说,你是指本宫冤枉你了?”   罗文茵听着皇后这番话,悚然而惊。   本来以为自己既有皇帝和贵妃撑腰,皇后召她过来,当是循例问问话,不会太为难她,没料到皇后言语带着恶意,似乎要安自己一个罪名。   她恭身道:“皇后娘娘掌着一宫之事,凡事当讲证据,若没有证据,凭借几句言辞,便要定臣妇之罪,那臣妇确然是冤枉的。”   赵慧茹见罗文茵不惊不惧,随口反驳,一时更是大怒,拍椅背道:“好一张利嘴,怪道皇上被你迷惑了。”   罗文茵忙又道:“皇后娘娘息怒,皇上如此英明,岂会被人随意迷惑?”   孔嬷嬷当即道:“罗夫人,皇后娘娘训话,你句句顶撞,是为不敬。”   赵慧茹便喝道:“罗夫人,你殿前失仪,言语冲撞本宫,可知罪?”   赵嘉普见罗文茵要见亏,忙道:“姐姐息怒,罗夫人也是无心之失,且饶她一次罢!”   赵慧茹要处罚罗文茵,见自家弟弟反去帮着对方,心头更是火起,冷声道:“怎么,你也被她迷惑了?”   赵嘉普见赵慧茹满脸怒容,不敢再火上浇油,一下止了声气。   赵慧茹瞧着罗文茵俏生生站立的身姿,那股厌憎厌恶嫉恨在心头绞成团,瞬间理智丧失,喊道:“来人,把这个冲撞本宫的贱妇拉下去,杖责三十。”   她一言既出,满殿皆惊,罗夫人这样娇怯怯,不要说杖责三十了,杖责二十,只怕也没命了。   皇后娘娘这是想弄死罗夫人?   吴妈妈和宝珠已是吓得跪下去求饶道:“皇后娘娘息怒,我们夫人身子不好,当不得三十杖责,求皇后娘娘饶我们夫人一回。”   说着又双双去扯罗文茵的裙角,求道:“夫人跪下求皇后娘娘饶过这回罢!”   罗文茵心内暗叹:今儿之事,岂是求饶就能幸免的?   自己果然太天真了!闻得皇后召见,不曾思谋前后,就这样过来了。   至于贵妃娘娘……   她在宫内日久,难道不知道皇后心性?   皇后相召,所为何来,她会一慨不知?   既然知道,却任由自己过凤仪殿,没有一字提醒,没有喊人相护,其心……   可叹自己还怕贵妃在宫中吃亏呢!   到最后吃亏的,原来是自己。   随着赵慧茹的喊声,已进来几个孔武有力的嬷嬷,上前就反剪了罗文茵双手,正待拖下去。   罗文茵忙喊道:“且慢!”   几个嬷嬷手间动作稍松,看向赵慧茹,等着指示。   赵嘉普不忍罗文茵当殿丧命,忙帮着道:“姐姐,且听罗夫人还有何话说?”   赵慧茹此刻倒有一种猫戏老鼠的快感,也不忙让人拖罗文茵下去了,瞥着她道:“你有何话说?要说自己冤枉吗?你们罗家女,最擅哄诱男人,可惜本宫不是男人,不吃你那一套。”   罗文茵听着这话,心知皇后这是极度厌憎罗文秀,厌憎罗家女了。   她心知,若是皇后之子立了太子,不说贵妃罗文秀之后没有好下场,就是罗家人并自己这个罗家女,也会一并被踩踏成泥。   她念头急转,嘴里已是道:“皇后娘娘,你今儿杖杀了臣妇,贵妃娘娘自要向皇上哭诉,求一个公道,皇上会如何做,皇后娘娘当心知。适才皇后娘娘令人召臣妇过凤仪殿,贵妃娘娘并不拦阻,想来这回正去求见皇上呢!待会皇上过来,正正好看见臣妇咽下气……”   她话锋一转,“打杀了臣妇,皇后娘娘固然消了一口气,然而有何益?倒是贵妃娘娘,失了臣妇这个堂姐,皇上自会厚厚补偿她。”   “皇后娘娘要杖杀臣妇,请三思!”   赵慧茹听得这番话,理智稍稍回复,是的,今日杖杀了罗文茵,得利的,只怕是罗文秀。   她心念一转,冷笑道:“你以为如此说,本宫便不会罚你了么?”   罗文茵听着这话,似乎有点转机,赶紧道:“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要罚臣妇,臣妇哪敢不认罚?”   赵嘉普已是接着开口道:“姐姐,罗夫人当殿顶撞,自是该罚,不若就罚扇两巴掌罢?”   赵慧茹这回认可了他的话,吩咐孔嬷嬷道:“罗夫人当殿顶撞,罚二十巴掌,孔嬷嬷当殿行罚。”   孔嬷嬷马上应了,撸袖子准备上前。   皇后娘娘如此厌憎罗家女,今儿老身上前,自然要把罗夫人这张脸扇肿,扇出血来,再扇得毁容。   孔嬷嬷在扇人方面,极有经验,曾扇得宫女半边脸偏瘫,从此失语。   她今日有把握,只要出手,必扇得罗文茵牙口松动,嘴歪目裂,花容不再。   吴妈妈见孔嬷嬷要上前行罚,知道无可挽回,忙朝宝珠使一个眼色。   宝珠知机,悄悄后退,正想溜出殿去求救,却被宫女拦住了,一时欲哭无泪。   罗文茵瞧着孔嬷嬷上前来,索性闭了眼睛,今日总算拣回一条命,别的,且忍着。   孔嬷嬷伸出手,运足了力气,“啪”一声朝罗文茵脸上扇去。   罗文茵被这一扇,身子不稳,趑趄了一下,一时觉得眼冒金星,脑袋“嗡嗡”响,心道:这位孔嬷嬷这么孔武有力,二十巴掌下来,只怕小命同样不保。   孔嬷嬷见罗文茵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极是满意,再次运掌力,准备扇第二巴掌。   “住手!”一个声音传进来,随着声音,张子畅大踏步进了殿。   “见过皇上!”赵慧茹没料到张子畅这么快过来,不由一惊,忙起身行礼。   张子畅冷笑道:“皇后好威风啊,一言不合,当殿就扇打臣妇。”   他说着已是过去扶住罗文茵,见得她半边脸高高肿起,鬓发散乱,脚步不稳,当即朝赵慧茹道:“若罗夫人有个好歹,朕自会跟皇后细细清算。”   他接着再转向林公公,吩咐道:“把孔嬷嬷缚了,查一查她做了多少不堪之事,待查清了,一并处罚。”   林公公应了,孔嬷嬷跟在皇后身边,哪儿干净得了?若要查,自然能查出许多事来。这一番,孔嬷嬷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张子畅说完,当着众人的面,抱起罗文茵出殿。   待上了龙辇,张子畅低声安抚道:“茵儿别怕,待会御医来了,自会给你敷药,料着明儿就能消肿的。”   罗文茵只觉头脑发晕,闻言低声“嗯”了一句。   这当下,她心里有一个声音道:罗文茵,别再蠢了!这世道,李汝安能要你的命,皇后能要你的命,许多人能要你的命。   你事事不争取,却想过上有儿有女有钱有闲的退休生活,难比登天!   从前种种退让,不过蠢笨行为。   从今往后,你还是拿出当年加班加点的劲头,拼一条血路吧!   今日这一巴掌,当让你时时警醒!   系统的声音道:“夫人如此想,那就对了!”   罗文茵凶狠喝斥道:你闭嘴吧!   系统不再出声。   罗文茵想一想,却又问道:若我没有完成任务就死了,你会如何?   系统答道:“会被格式化,消亡。”   罗文茵当即搁狠话道:那从今往后,你好好配合我完成任务,若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第59章   张子畅抱着罗文茵到了养心殿侧殿,把她轻轻放到床上,一边问身边的太监道:“御医呢?怎么还不来?”   他话音一落,外间就有公公禀道:“皇上,白御医来了!”   白御医一进殿,向张子畅行了礼,再去看罗文茵,这一看,饶是他一向含蓄,脸上也现出怒容来。   茵儿进了一趟宫,昨儿落水,今儿被扇脸……   他问道:“是谁扇的?下这样的重手?”   吴妈妈立在床边答道:“皇后娘娘令身边的孔嬷嬷扇的。”   白御医听得是皇后所为,只得敛了脸上怒容,把脉之后道:“今晚敷药膏,再吃一贴消肿的药,明儿只需敷药膏即可。”   吴妈妈便道:“夫人适才还在凤仪殿前跌了一跤,拉伤了腿,白御医再给开点药油。”   张子畅闻言,即刻上前问道:“伤在何处?”   罗文茵没肿的半边脸一下微烫,小声道:“只是小拉伤,晚上吴妈妈帮着按摩一下就好了。”   张子畅闻言,便不再询问。   待白御医下去,张子畅上前握了罗文茵的手道:“茵儿,皇后找借口掌打你,朕会给你找回公道的。”   罗文茵低声道:“皇上,皇后娘娘本来要杖杀臣妇的,还是臣妇说道若是臣妇死了,皇上当会为臣妇找回公道,皇后娘娘才改为掌打。臣妇进了宫,昨儿险被蛇咬死,今儿险被杖杀,竟是时时刻刻会丧命的节奏。臣妇心中害怕,想及早出宫。”   张子畅抚了抚罗文茵的头发,怜惜道:“茵儿的脸肿成这样,总也得脸上消了肿才出宫。你这两日且在养心殿住着,除了朕,谁相召也不必见。”   他又保证道:“皇后之事,朕会处理,总叫她不能再作恶行凶,及后也不能再欺负你。”   罗文茵听到这句保证,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一时殿外有人禀报道:“皇上,贵妃娘娘来了!”   张子畅当即喝道:“她来干什么?”   他话音才落,罗文秀却已进了殿,带着哭音道:“皇上,臣妾听闻姐姐被皇后娘娘打了,这便赶来……”   张子畅冷笑道:“你也知道茵儿是你姐姐,因何推她去皇后殿中送死?若不是朕及时赶到,茵儿的脸就毁了。”   罗文秀叫冤道:“皇上,皇后娘娘召见姐姐,臣妾哪儿敢阻止?且又想着姐姐也没犯什么事儿,皇后娘娘总不能乱安罪名,至多就责问几句有的没的,当会放人。哪料到皇后娘娘今儿气性这么大?”   张子畅喝道:“你心里是什么想法,别当朕不知道?”   罗文秀一下珠泪滚滚,哭着跑至床边,朝罗文茵道:“姐姐,你一向知道我的,你说说,我哪会害你?”   她说着,瞧见罗文茵高高肿起来的脸,又惊叫道:“怎么伤成这样?皇后娘娘好狠毒啊!”   罗文茵叹口气道:“贵妃娘娘在宫中和皇后娘娘相处日久,竟不知道皇后娘娘的手段么?”   罗文秀一怔,立即又接着落泪道:“都怪我,一时大意,任你自己过去凤仪殿,没有相陪。”   她又再泪眼对着张子畅,“臣妾今儿没有护着姐姐,请皇上恕罪!”   张子畅指着殿门道:“滚!”   罗文秀哭着跑了。   罗文茵心下感叹:皇上还是门儿清的嘛!   待张子畅走了,吴妈妈拿了药来给罗文茵敷上,一边滴泪道:“夫人今儿险些没命呢!若命丧皇后之手,罗家甚至也不敢为夫人叫屈的。到时会为夫人哭的,只有将军府几位爷和几位姑娘了。”   宝珠一边给罗文茵抻腿,一边也哭了道:“皇后娘娘看着端方,没想到这样草顾人命,说打就打。若不是皇上及时赶到,夫人这张脸只怕会被扇瘫。”   罗文茵安抚道:“好了,这不是没死么?别哭了!”   吴妈妈收了泪道:“夫人不能一直被人这样欺负,总要有一个成算。”   宝珠也道:“我瞧皇上对夫人极好,夫人何不……”   罗文茵打断她的话道:“这才进宫两天,就生了许多事,件件凶险致命,你们还敢建议我进宫来?”   吴妈妈驳道:“瞧夫人说的,好像在宫外就一件事没发生,天天安静似的?不是一样鸡皮狗跳,提心吊胆么?”   宝珠附和道:“就是。先前在将军府那些事且不说了,就是现在住在罗府,一有风吹草动,就怕是有人要翻墙,吓得睡不好。宫中虽有凶险事,今儿也确实差点被杖杀,但晚上至少睡个安稳觉。”   至晚,罗文茵用完晚膳,又让吴妈妈给自己再敷上药膏,便早早躺到床上想心事。   如今要找一个男人生孩子,得那个男人真心喜爱自己,也有能力保护自己。   另外,自己也得有自保的能力。   若那个娃儿的爹护不得自己,自己自保能力又差,一朝怀上娃儿,遇见皇后这样的人物,还不是任打任杀么?   她在心中把一众名单人选列了列,假若选了崔元舟或者杨世浩,这两人能护得自己么?碰上皇后也杠得住么?   答案是:杠不住。   假若选了白御医,作速出京,在京外遇到事儿,白御医能护得自己周全吗?碰上地头蛇权贵大盗诸人要相欺,白御医那个性子,能杠得住么?   答案是:很难说。   假若选了飞尘子,那就相当于靠向赵家一族,皇后诸人要打杀自己,飞尘子难道能弃族灭性,不管不顾护住自己?   答案是:不好说。   她再把名单上绝不会去嫁的人选也删除了一遍,最后人选只剩下张子畅。   她要嫁张子畅么?   可是宫中皇后贵妃争斗,情况复杂,自己再掺和进来,一个不小心,一样会死。   除非自己当上皇后,那便……   罗文茵轻叹,闭上眼睛,把人选在心中再遂个过一遍。   先不去管各种条件,也不去管谁能不能护住自己,且问问自己的心,对谁有感觉?   罗文茵贝齿轻咬,自己有感觉的,似乎便是白御医和皇帝这两人了。   系统的声音响起来道:“要不,今晚再试试身手,看看皇帝会不会主动?你这肿着半边脸,丑爆了,皇上若还睡得下,证明对你是真爱。”   罗文茵怒道:又出馊主意?今日的事情算是打醒了我,没名没份怀孩子,皇后贵妃之流能任由我顺利生下孩子?不弄死我和孩子才怪?   真要跟皇帝生孩子,那必须先当上皇后。   坐上皇后位置,那时再生孩子,才有能力保住孩子。   至孩子将来大了,得封太子,及后登位,自己便是合宫最尊的太后,那时才真正能过上有儿有女有钱有闲的生活。   系统惊奇道:“你怎么突然这么会谋算?”   罗文茵没好气道:我之前在职场拼杀,没一点谋算能当上部门主管?只是祈求了六年,一朝穿越,一心以为能躺着享受了,便不想再动脑子。至今日,差点被皇后弄死,这不是不敢再让脑子糊涂着吗?对了,我糊涂多久了?   系统沉默一下道:“你穿过来,也就两个月时间,糊涂,也只糊涂了两个月。”   罗文茵惊讶道: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我竟以为穿来好久了。   系统道:“两个月,可以做很多事的。”   罗文茵冷笑:是可以做很多蠢事。   系统:“……”   一时殿外脚步声响,却是张子畅进来了。   他一进殿,挥退了吴妈妈和宝珠,自己坐到床边,温柔问道:“茵儿,感觉如何,可还难受?”   罗文茵向里缩了缩身子道:“皇上,臣妇敷着药,一床全是药味,可别薰着您。”   张子畅笑道:“朕不嫌。”   他说着,又向里挪了挪,伸手捉住罗文茵的手道:“听林公公说,你晚间只吃了一点东西就推碗了,可还要再传膳?朕陪你吃怎么样?”   罗文茵摇头道:“皇上,我不饿。”   张子畅一笑道:“茵儿不再自称臣妇,朕觉得挺好。”   他又再往里挪了挪,大半个身子都坐到床上了,对着罗文茵的脸看了看,笑道:“也是怪了,朕本来不喜这些药味,可是这些药敷在茵儿脸上,朕嗅着也没觉得如何。”   他说着,伸手抚了抚罗文茵的发丝。   这么一凑近,却忍不住笑了笑。   罗文茵嗔道:“皇上这是瞧着我的脸肿成猪头,感觉好笑么?”   张子畅终于笑出声来道:“茵儿,朕真没有想到你的脸,有朝一日会是这模样,瞧着便想笑。”   罗文茵一时试探问道:“皇上,若我的脸一直肿着,并不消退,皇上还会喜欢我么?”   张子畅立刻答道:“朕喜欢茵儿,不单是喜欢茵儿的脸,还喜欢茵儿的兰心慧质,喜欢茵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喜欢茵儿所有。”   罗文茵:妈呀,皇帝这些土味情话真让人起鸡皮,不过又有点受用呢!   她感觉耳根子烫了烫,低声道:“皇上对我这么好,就怕宫中皇后贵妃并嫔妃们会嫉恨,寻机不让我好过。”   张子畅沉默一下方才道:“茵儿放心,朕对你好,自要保你安全。宫中这些事,朕会好好处理。”   他说着,察觉罗文茵今晚语气似乎松动,不像从前那样一味躲闪,便俯下头,嘴唇在罗文茵额角轻轻一碰。   罗文茵鼻子里嗅到的,全是药味,一时倒没有被张子畅的气息所扰,只是失声道:“皇上,我额头全是药味,这……”   张子畅柔情款款道:“这些药敷在茵儿脸上,并不难闻,朕感觉还有些甜甜的。”   罗文茵:救命!我听着怎么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   张子畅只一触,却又离开床边,并不打算对罗文茵动手。   罗文茵不由稍失望。   系统却是欣喜:“夫人,你对皇帝已有感觉!” 第60章   罗文茵在宫中休养了两日,脸上的红肿消了,这才告辞出宫。   她被皇后掌打一事,并没有传出宫外,罗府诸人自然也不知道。   待见她回府,夏氏和毛氏忙迎进去,笑道:“姐姐还没出宫,宫中就先赏赐了许多东西下来,这出宫了,皇上和贵妃娘娘又各自赏赐了东西,这会儿库房怕是不够放姐姐的东西了。”   罗文茵笑道:“我住在罗府,宫中赏赐下来的东西,自然是给罗府诸人,你们且拿去分了罢!”   夏氏和毛氏惊喜,笑道:“这怎么成呢?全是名贵东西,瞧着就是专门赐给姐姐的。”   罗文茵笑一笑道:“府中几位姑娘也该说亲了,当是我先给姑娘们添妆。”   夏氏和毛氏一听,齐齐道:“姐姐既如此说,却之不恭!”   待她们走了,吴妈妈不由哼道:“明明惦记夫人的东西,还做状呢!”   田妈妈也道:“宫中赏下来的,全是好东西,夫人该留几件给将军府的姑娘添妆才是。”   罗文茵道:“我那么些嫁妆,将来自然要挑出一些给将军府的姑娘添妆,不会少了她们的。”   田妈妈倒又跟罗文茵说及一件事道:“夫人这几日进宫,罗府舅夫人带了姑娘们去赴蒋府宴会,回来提起将军府的大姑娘,说因将军府没有主母,大姑娘也没有出门赴宴会。大姑娘十五岁了,再不说亲,怕挑不到好的人家了。”   吴妈妈一听,着了急道:“将军竟没有为大姑娘盘算么?夫人一离府,二爷和大姑娘的婚事,就没人打理了?这可怎么办?”   因着罗文茵跟李汝安和离,当下这身份却不便带将军府的姑娘去赴各府宴会的。   吴妈妈和田妈妈齐齐着急,大姑娘要是找不着好人家,夫人岂不是多添一桩愁事?   且二爷和大姑娘的婚事不顺,传出去也不好听。   罗文茵也皱眉了,毕竟是原主的儿女,自己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他们的婚事,是要上心的。   至第二日,罗文茵便着人请了唐夫人过罗府说话。   唐夫人一听罗文茵是为李飞墨和李飞凤的婚事着急,便道:“夫人不须忧心,将军前几日也请了我过府,让我留意合适的人家,且那日还请了二老爷并二夫人一道,二夫人细细问大姑娘的心事,又告诉了我,说大姑娘喜欢读书人家,顶好家中没有姨娘之类的。我正给大姑娘打听着。”   罗文茵一听李汝安并没有丢开儿女婚事,这才稍稍安心。   唐夫人看看罗文茵,又笑道:“因着前几日跑了几趟将军府,倒又听闻了一件事,不知道夫人听闻了没有?”   罗文茵摇头道:“前几日进了宫,昨儿才出来,将军府的事并不知道。你倒是说说,又发生什么事了?”   唐夫人便说了。   原来将军府没有主母,一片乱纷纷,李汝安便请了李汝定之妻姜氏到府管了两日,姜氏本是勋贵之女,自有一套管家手段,只两日将军府就井井有条了许多,不再一片乱糟糟。   李汝安见此,深觉府中没有主母不行,又和李汝定并姜氏商议,想扶了乌兰当正妻,好名正言顺管家。   不想他才一提,李汝定并姜氏齐齐反对,后来李飞墨和李飞凤听闻,也去李汝安书房闹腾了半天,说休想他们认乌兰为母亲。   很快的,林修雅娘家的女眷也上门了,去跟李妆安请了安,说若是将军府扶了一个姨娘为正妻,林修雅这个当儿媳妇的,就没法当了,飞墨诸人也没法说亲了。   李汝安没法,只得暂搁下扶正乌兰的念头。   只是乌兰听闻此事,却是哭了一天。   罗文茵听完,摇头道:“将军府还是这么乱啊?哪不立乌兰为正妻,该去外头再娶一个名门淑女当正妻,才有人管家。”   唐夫人道:“二老爷和二夫人也是这样说的,将军却不置可否。”   送走唐夫人,罗文茵又喊了吴妈妈道:“妈妈,你去白府请白御医过来!”   吴妈妈一惊,问道:“夫人是哪儿不适吗?”   罗文茵道:“并不是,只是我思及自己无一技之长,想跟白御医学点医术,先请他过来谈一谈,看看他肯收我为徒弟不?”   吴妈妈怔一怔,半晌方道:“夫人学医术作什么?莫非将来要当医女?”   罗文茵道:“学点傍身之技,没准将来有用。”   很快的,白御医就到了罗府。   他听完罗文茵的话,失笑道:“没有数十年功夫,休想学得精医术,且学医术最考耐心,也最磨时间,茵儿有这个耐心和时间吗?”   罗文茵道:“白御医肯教我,我自然用心学,能学到多少算多少,不求精通,只求紧急关头,我能自救。”   白御医听得如此说,便道:“既如此,我便收下茵儿为徒弟了。”   罗文茵问道:“可要行拜师礼?”   白御医笑着摇头道:“你又不继承我的医钵,行什么礼呢?”   罗文茵笑道:“那我就如常喊你白御医,不喊什么白师父了。”   白御医也松口气道:“你若坚持要行拜师礼,我还怕你学艺不精,坏了白家的医术名声呢!”   罗文茵掩嘴笑了,另又道:“我上回听你说以后若得机会,要教我易容术的,我现下可是闲着的,不若先教我易容术?”   白御医严肃道:“易容术,是用药物和了一些泥膏,做成各式泥饼,在脸上涂涂抹抹,把自己改装成另一人。你要学这个,一样得先学点医术,才能自己制作泥膏,且还得熟悉自己脸上各处骨头位置和大小,到时易起容,才能天衣无缝。”   罗文茵忙点头道:“还请白御医教我。”   白御医道:“明儿给你送一本医书过来,你先精读,其余的慢慢来。”   第二日,白御医不单给罗文茵送了一本医书,还送了一本卜算的书。   罗文茵惊奇道:“还要学卜算么?”   白御医点头道:“我们白家学医者,须得学会卜算。卜算并不是帮人推测未来,而是望病人气色,推测病人心事,对症下药。”   罗文茵一一记下,“唔”一声道:“怪道说什么医卜不分家,那些帮人卜算的,也是要观人气色,才好侃侃而谈骗钱。没准我这一通学下来,医术不到家,却可以出门帮人卜算呢。”   白御医被逗笑了,摇头道:“望是观病人气色并居住环境等,你闲时可以观观府中各人气色,判断他们吃了何物,晚间安歇得可好,可有跟人吵架等等。观后自己可以抄录,再去问证。”   白御医又翻开医书,略解说了几条,又指着描红的地方道:“这是我初学时读过的书,当时描红的,都是要再三研读的,你也好好研读。”   至傍晚,白御医才告辞回府。   此后数日,罗文茵一直在房中看医书,足不出户。   系统倒是有些着急,再三提示道:“夫人,你心中虽定了皇上这个人选,但只要一日没有怀上宝宝,这事儿就不算作实,还会有随机不可抗力出现。”   罗文茵道:“我知道,所以在学些救命功夫,以便不可抗力出现时,我能暂时逆之。”   系统:“凭你这几日学的医术么?”   罗文茵道:自然不止。   她说着,喊了宝珠道:“去崔府请崔将军过来,说我有事求他。”   宝珠应了,忙忙出去。   稍迟,崔元舟就到了罗府,一见着罗文茵就忙忙问道:“表妹,你这阵还好么?”   罗文茵答道:“挺好的,天天闲在房中看书呢!”   崔元舟看看罗文茵的脸色,见她气色确实不错,便松口气,又问道:“叫我过来,有什么事么?”   罗文茵答道:“我以前听闻你认识一位花大娘,说是使一手软鞭,会一手袖箭,女扮男装上过战场,特别厉害。这位大娘还在京城么?若在的话,我想请她到罗府,专门教我一些防身功夫。”   崔元舟听着,点点头道:“你学些防身功夫也好,像上回在御花园,若有功夫在身,当场也就斩杀那条蛇了,哪会跌进荷花池中?”   他说着,方道:“那位花大娘现时正在京中,我明儿过去请她至罗府。”   罗文茵大喜道:“谢谢表哥!”   崔元舟有些欲言又止,到底还是问道:“表妹,你跟皇上是怎么回事?宫中皇后和贵妃争斗不休,你何必去掺合?”   罗文茵叹息道:“表哥,你觉着,皇后争赢了,会放过贵妃娘娘,会放过我吗?”   崔元舟摇了摇头。   罗文茵再问道:“若是贵妃娘娘争赢了,会放过我吗?”   崔元舟一怔,半晌道:“这么说,你掺合不掺合,那两人都不会放过你了?”   罗文茵点头,“所以,我还是赶紧学些防身功夫吧!”   第二日,花大娘便到了罗府,罗文茵一瞧,见花大娘浓眉方脸,膀大腰圆,单瞧模样,极像男子,不由笑道:“大娘,你真是女子么?”   花大娘失笑道:“夫人可要验身?”   罗文茵再细看她一遍,乐道:“亏得没有喉结,若不然,真的要验过才敢相信你是女子。”   说笑着,两人便算熟悉了。   花大娘道:“夫人要学袖箭和软鞭子,须得先有兵器。咱们今日且到兵器铺中寻一寻,看看有没有趁手的。”   罗文茵点头,忙吩咐人备马车。   稍迟,她带着两个丫头,跟了花大娘出府去兵器铺。   她们的马车在兵器铺门前停下,花大娘先跳下马车,揭帘子伸手去扶罗文茵。   这个时刻,有两行异族打扮的人骑了马过来,同时下马,准备进兵器铺。   老板听得动静朝外一望,见着罗文茵的花容月貌,双腿差点软倒。   正要进兵器铺的两行人马,也齐齐看着罗文茵,全呆在当地。   花大娘见势不妙,马上一拉罗文茵又上了马车,喊车夫道:“快走!”   两行人马直至罗文茵的马车走远了,才回过神来,为首的两人进去跟老板打听道:“适才那美人是谁?”   老板喃喃道:“她是贵妃娘娘堂姐,李将军前妻,赵国第一美人罗文茵。”   年约三十岁的异族男子道:“如此说来,她现在没有夫婿?那正好配本王。”   另一个看着才二十多岁的异族男子道:“此等大美人正该配本太子,将来本太子登位,当立她为皇后。巴王爷你最多许她一个王妃之位,想必大美人不会稀罕。”   巴昱新哼一声道:“且瞧着罢!”   兵器铺老板听他们相争,暗暗哼道:你们问过我们赵国人,问过我们皇帝,问过我们将军了么?就想娶我们第一美人?真是想得太美! 第61章   巴昱新今年三十岁,他少年时和哥哥巴昱贤在外逃亡,受尽苦楚,待去年随巴昱贤杀回元国京都,封了王爷,再掌了尚书台和将军职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奉承者众,渐渐有些忘乎所以。   他重掌权力,重享富贵,却有一件不足之事。   当年尚未逃亡时,父皇本给他择定了一位未婚妻,那未婚妻是绝色美人。   至他逃亡,未婚妻便被新登位的皇帝纳入后宫。   待他去年杀回京都,进得宫中时,未婚妻着了宫装,杂在众嫔妃群中,见得他来了,当即一头撞向墙上,血染宫墙,气绝身亡。   巴昱新命人厚葬未婚妻,此后遍寻全国,想寻一位绝色美人为王妃,至今未偿所愿。   今日一见罗文茵,心内一个声音道:这便是上天赐给本王的王妃了,本王非她不娶!   游离国太子淳于明今年二十五岁,已娶了太子妃,育得儿女,但今日一见罗文茵,心下便道:原来世间还有此等绝色,孤这番定要求娶回国才罢休。   当下巴昱新和淳于明向兵器铺老板打听得罗文茵的身份,挑了几件兵器买了,便各各骑马回驿站。   巴昱新一进驿站,使者巴图忙相迎,一边道:“王爷可回来了,我们昨日递交了国书,刚刚鸿胪寺卿杨大人来访,让我们做好准备,明早进宫见赵国皇帝。”   巴昱新点头,一边问道:“青儿如何了?”   他嘴里说的青儿,便是元国新帝巴昱贤的女儿巴青。   巴图禀道:“公主水土不服,现请了大夫,服了药,适才令人去探望,说是好些了。”   巴昱新便道:“明儿要带她上金殿见皇帝,若一脸病色,那便不好看。”   巴图道:“待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看看情形,若还是不好,只能暂留公主在驿站中,待过几日再送进宫。”   巴昱新道:“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日一早,巴昱新起身,洗漱完毕,便有丫头来禀道:“王爷,公主今日精神稍好,已进了一碗粥水。”   巴昱新一听,忙随丫头过去瞧巴青。   巴青见他来了,便起身道:“皇叔,是今日要进宫么?”   巴昱新瞧了瞧她的脸色道:“你若有精神,便今日随我们进宫见赵国皇帝,若没精神,便过几日再进宫。”   巴青道:“还是今日跟皇叔进宫罢!”   巴昱新闻言道:“既如此,你且好好准备,另换一套衣裳。”   巴青当即点头。   待巴昱新走了,巴青的心腹丫鬟冷琴一边帮巴青重新梳妆,一边用安抚的口吻道:“公主,我悄悄问了驿站的人,说是赵国皇帝才貌双全,体恤百姓,公主嫁得此等郎君,将来育得儿女,胜似在元国熬日子了。”   巴青轻轻道:“未见到皇帝,一切还是未知数,说这些为时尚早。”   巴昱贤在外逃亡时,娶得几位夫人,其中一位是出身低微的农女。   巴青的生母,即这位农女。   巴昱贤去年杀回京城,成功即位后,便迎了京城权贵之女为皇后,再令人去接当日在外所娶的几位夫人回宫。   巴青随母回宫后,因生母身份低微,受尽冷眼,新皇后也不待见她们,日子极难过。   正值这回巴昱新要随使者访赵,又议选一位公主送来跟赵国联姻,巴青听闻,便求见皇帝,说为了元国和赵国两国邦交,世代交好,她愿远嫁赵国。   巴昱贤见巴青自愿远嫁,遂嘉许,又许诺,说会善待其生母并母舅诸人。   巴青目的也在此,闻言自拜谢,此后刻苦学赵国语言并风俗诸事。   现至赵国,巴青水土不服,却是挣着力气,想要跟巴昱新进宫见皇帝。   她心下寻思着,跟巴昱新在金殿见皇帝,当殿或能马上得封妃位,若是过几日再进宫,就怕事情有变。   宫中,张子畅已下了口谕,让杨世浩出宫宣巴昱新并淳于明晋见。   张子畅和众臣议事毕,便听人报进来,说巴昱新并淳于明已至宫外,一时道:“宣他们进殿!”   很快的,杨世浩领着巴昱新并淳于明进殿。   众臣抬眼,各各扫视巴昱新并淳于明。   待见巴昱新浓眉大眼,气概不凡,各各心道:闻得此人骁勇,助其兄杀回京城,夺得皇位,如今见到人,倒是名不虚传。   至于游离国这位太子,相貌俊秀,倒看不出是身经百战的人物。   巴昱新和淳于明一进殿就行礼道:“奉国主之命,拜见陛下!”   巴青跟在巴昱新身后,也赶紧跪地行礼。   张子畅道:“免礼,赐座!”   待落座,巴昱新忙表达了元国愿和赵国邦交的友好愿望,又道:“此番国主还让我们带了公主至赵,希望陛下把公主纳进后宫,两国联姻,世代友好。”   随着他的话声,巴青忙重新跪下,用赵国语,娇声沥沥道:“陛下金安!”   张子畅看着跪在殿下的巴青,淡淡道:“抬起头来!”   巴青缓缓抬头,大胆去看张子畅。   她这一看心下乱跳,原来赵国皇帝这样俊俏!   张子畅随意看一眼巴青,却是跟巴昱新道:“贵国公主妙龄,合该配一个年岁相当的,恰好朕第三皇子年已十七,未曾婚娶,便择吉日,让三皇子迎娶贵国公主为皇子妃罢!”   巴昱新一听,忙当殿拜谢道:“陛下英明!”   巴青一听,却是一阵失望。   嫁不得当朝皇帝,若嫁得大皇子,没准也有贵为国母的一天,但嫁与三皇子么……   巴昱新又再禀道:“还有一事要求陛下恩准!”   张子畅颔首道:“王爷请说!”   巴昱新便清清嗓子道:“既是联姻,自是有来有往,在下想求娶赵女为王妃。”   张子畅略一皱眉道:“此事却是为难。朕的姐妹们中,皆已婚嫁生儿育女,至于朕的女儿,年纪却小,不能匹配王爷。”   巴昱新忙道:“陛下不须为难,在下求娶的,非是赵国公主。”   张子畅一怔,问道:“那是求娶何人?”   巴昱新拱手道:“在下想求娶罗家女罗文茵为王妃,求陛下恩准!”   他一言既出,满殿哗然。   李汝安一阵一阵的郁闷,恨不能把巴昱新叉出殿去。   杨世浩却是皱着眉,巴昱新才至赵,怎么就识得茵儿了?   崔元舟狠狠瞪着巴昱新,这蛮子倒是敢开口,不怕出殿被戳个血窟窿?   张子畅还没说话,淳于明也当殿拱手道:“禀陛下,游离国和赵国纷争数十年,如今却有求和之心,此番只求陛下将罗文茵嫁与在下为妻,共建和平友好。”   张子畅拿起元国和游离国的国书看了看,淡淡道:“巴王爷,淳于太子,你们一个年纪三十,一个年纪不过二十五,可罗家女年已三十五,并不是你们的良配。朕另选美人配与你们罢!”   巴昱新马上道:“陛下,在下自兵器铺门前见过罗文茵一面,惊为天人,非此女不娶,求皇上成全!”   淳于明也扬声道:“陛下,在下并不计较罗家女年龄,只想求娶回国,立为太子妃,游离国从此与赵国成为兄弟国。”   张子畅把手上的国书拍在案上,扫视巴昱新和淳于明一眼道:“婚姻一向是结两性之好,联两国邦交,只是有一个前提,须得你情我愿,方成佳话,若有一方不情愿,将来成为怨偶,则变成家国情仇,于两国邦交不利。”   他顿一顿,“为此,朕自当召见罗家女,当殿询问,可愿嫁与你们其中一位,若愿意,朕自当赐婚,若不愿意,朕也不能相强,到时自会另选美人配与两位。”   他说着,不待殿中诸人再说话,就摆手道:“今日至此,退朝!”   张子畅下了早朝,至养心殿,一下摔了两只杯子,怒声道:“元国那位蛮子浑身野毛,也敢来求娶茵儿?游离国太子獐头鼠目,一开口就说为着两国邦交,想求娶美人,不怕闪了那嘴丑牙?”   林公公听得不敢笑,巴昱新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哪儿浑身野毛了?至于游离国太子,相貌虽不及皇上,但也绝对说不上什么獐头鼠目。皇上看他们不顺眼,就这样编排他们。   张子畅在殿内生气,一会儿杨公公进来禀道:“皇上,杨大人和崔将军求见!”   “宣!”张子畅坐到案前,心道:杨世浩和崔元舟当有办法断绝巴昱新并淳于明的念头才是。   李汝安这会出宫,思想着一国王爷并一国太子当殿求娶罗文茵的事,再瞥见朝臣似乎带了嘲笑的眼神,心下极是不痛快。   罗文茵啊罗文茵,你既求和离,就该安安份份待在罗府,为何又招摇过市,引惹得元国王爷和游离国太子注目呢?   如今这麻烦太大了,也不知道皇上有何法子解决?   若没有法子,你岂不是要远嫁?   将来儿女想见你一面也难。   他心中叹气,至回府,却见孙嬷嬷站在门外,便问道:“可是兰儿不适?”   孙嬷嬷一脸激动道:“将军,姑娘听闻元国使者并王爷巴昱新访赵,有一事要禀王爷。”   李汝安诧异,“何事?”   孙嬷嬷道:“此事跟姑娘有关,还请将军移步,姑娘会当面禀告。”   李汝安闻言,突然想起在金殿见着元国公主巴青那一幕。   兰儿相貌跟那位元国公主,倒有几分相像。   乌兰此会却在房中呜呜哭着,听闻此回访赵的,是二皇兄,自己真的苦尽甘来了。   那时宫中大乱,自己随大皇兄二皇兄出逃,却在半途失散,以至掉落水中,好在被孙嬷嬷所救,共同逃至浣月国,被国舅爷收养为义女。   还以为此生回国无望,以为和大皇兄二皇兄从此天人永隔,没料到还有再见的一日。   恢复元国公主身份的那一天,当是自己成为将军府正妻那一天。   至于罗文茵,从此要仰望自己了罢? 第62章   罗文轩和罗文远一下早朝,回至府中,即刻去见罗文茵,齐齐道:“姐姐,这回事情不大好了,只怕难逃劫数。”   罗文茵见得他们神情张惶,心下“咯当”一响,忙问道:“发生何事了?”   罗文轩便把巴昱新和淳于明金殿求亲的事复述了,懊恼道:“他们开口闭口说是为了两国邦交,皇上也没法当殿拒绝,只说到时召你当殿询问,看你自己愿意不愿意远嫁。只是怕到殿问时候,众人要套你一个道德枷锁,非得逼你点头远嫁不可。”   罗文茵呆住了,这么说,昨日在兵器铺门前见到那两行人马,便是元国王爷并游离国太子了!   这便是系统所说的随机不可抗力?   太坑人了!   罗文远搓手道:“姐姐,你得心中有数,想想看到时如何应付殿问,一个不小心,怕被话语引诱,不得不远嫁。”   罗文茵捶一下椅背,郁闷道:“两国邦交之事,非得靠我这个小女子去帮着完成么?没有我,两国就邦交不成了?若这样,那就是纸做的邦交,随时可以撕破。”   罗文轩道:“两国的人,一心要娶到姐姐,只是不肯说是看中姐姐美貌,偏要一副道德口齿,叫人无可反驳。”   罗文茵道:“单是应对殿问倒不怕,我就怕他们还有别的动作。”   罗文轩和罗文远齐齐道:“早知如此,姐姐当初就不该跟将军和离,若还是将军夫人,现下至少不须远嫁。”   罗文茵有气无力道:“你们不是女子,不明白我的苦楚。当时必须要和离的。”   罗文轩叹息道:“罢了,不说当时的事,只说如今怎么应付?”   罗文远想一想道:“要不然,姐姐赶紧定亲嫁人。”   罗文轩摇头道:“这主意不好。谁都知道姐姐跟将军才和离没多久,待在罗府中并未婚嫁,突然说定亲,那明摆着是为了不想远嫁,到时诸人定会说姐姐破坏赵国和他国邦交之事,是一个罪人。且这当下,谁敢娶姐姐,谁就是赵国罪人。”   罗文茵也摇头,哪有为了不想远嫁他国,随意定亲嫁人的?   她想了片刻道:“见一步行一步罢!”   待罗文轩和罗文远下去了,花大娘却进来了,递给罗文茵一条软鞭道:“夫人使使这条,看看趁手不趁手?”   罗文茵接过,甩了椅子一软鞭,喝一声道:“打死你这个不可抗力!”   花大娘见罗文茵使起鞭子有架有势,不由拍手笑道:“夫人这姿势倒是对了,就是力道太小,连一条鞭痕也没有。”   说着教罗文茵使软鞭的方法。   将军府中,乌兰呜呜哭了半天,待听得房外脚步声响,便抬起泪眼,喊道:“安哥哥!”   李汝安进房,在案上扯过帕子给她抹了泪,叹息道:“好好的,怎么又哭了?”   乌兰把脸伏到李汝安大手上,蹭了蹭道:“安哥哥,我今日这一场哭,却是喜极而泣。”   李汝安问道:“为何?听孙嬷嬷说,元国王爷跟你有干系,是为此事么?”   乌兰抬眼道:“安哥哥,我若跟你说,我是元国公主,你会惊讶么?”   李汝安一惊,细看乌兰,半晌道:“你不是浣月国国舅爷的女儿么,几时又变成元国公主了?”   乌兰含笑带泪道:“我是元国先皇后之女,跟大皇兄二皇元一母同胞,那时三皇兄在将军扶助下夺位,欲杀我和大皇兄二皇兄,亏得太监通报,我们及时出逃,只是半途失散,我落了水……”   乌兰把自己身世说了,又道:“今日听得人说,元国使者并王爷巴昱新访赵,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便叫孙嬷嬷去打听,孙嬷嬷回来跟我道,大皇兄和二皇兄去年便回国夺回了皇位,三皇兄已被杀,再无人会追杀我了……”   乌兰说着说着又哭了,“这些年我一直想跟将军说我的身世,每每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深怕一说会给将军惹麻烦,甚至暗暗打算着,若有麻烦上身,马上离了将军……”   李汝安拥了乌兰入怀,拍着她的背道:“好了,现在没事了。”   乌兰在李汝安怀中哭着问道:“将军会不会因为我是元国公主而不要我?”   李汝安摸摸她的头道:“说什么傻话呢?”   乌兰又在李汝安怀中拱了拱道:“哪将军肯不肯带我去见二皇兄?”   李汝安道:“当然。”   第二日,李汝安却是先去求见了张子畅。   张子畅听得乌兰的身世,也颇为惊奇,一时道:“你的小妾既然是元国公主,那自要请元国王爷进府,让他们兄妹相见,此是人情。”   李汝安恭身道:“臣也是如此想的。再一个,元国一心要跟赵国邦交,如今他们一个公主将嫁三皇子,长公主却在臣府中,自要约定世代友好了。”   张子畅点头道:“元国皇帝去年才夺回皇位,想来欲待时间休养生息,不想起纷争,是一心要邦交的。你请了元国王爷进府,且好好款待。”   李汝安当即应下。   将军府中,乌兰跟孙嬷嬷道:“嬷嬷,你说,待得我见了二皇兄,揭了元国公主身份,将军府这些人会如何?”   孙嬷嬷带笑道:“当然要三叩六跪,口称见过公主殿下了。”   乌兰摇头道:“我是说,他们还会口口声声说我不配当将军正妻么?那几个孩子,还会不肯认我为母么?”   孙嬷嬷道:“那就是一些不知好歹的。待知道姑娘是元国公主,不怕他们不肯喊姑娘一声母亲。”   乌兰道:“这些日子,非是我多心,不单那几个孩子,就是将军,也是惦念着罗文茵的。那晚进书房,我可瞅见将军正看一幅画,画中是罗文茵。”   孙嬷嬷安抚道:“如今知道姑娘身份高贵,想来将军会收心,一心一意待姑娘的。”   乌兰“嗯”一声道:“希望如此罢!却不知罗文茵是不是懊悔当日和离,想回将军府?若如此,倒又怕将军他……”   孙嬷嬷道:“姑娘且放心,这些日子,我悄悄买通了罗府一个婆子,让她留意着罗文茵的动静,那边有个动静,自会过来告诉我的。”   主仆说话,便有婆子在外边帘子喊道:“孙嬷嬷!”   孙嬷嬷应声出去,低声问道:“何事?”   婆子小小声道:“后门有一个婆子说要见你,只说有重要事。”   孙嬷嬷忙至将军府后门,待开了角门,却见门外站着的,正是她买通的罗府肖婆子,一时问道:“有什么消息么?”   肖婆子看看四周无人,这才贴到孙嬷嬷耳边道:“罗夫人请了一位花大娘在府中教软鞭,一时不察,自己甩了自己一鞭子,腿上出了血痕,因怕留疤,便去请白御医,却没请到,说白御医进宫了。当下令人出门请大夫进府配药膏呢!”   她说完,摊手道:“是你说的,只要有动静就来告诉你,这也算动静么?”   孙嬷嬷笑道:“算!”说着在肖婆子手里放了一块银子。   肖婆子手掌一拢,感觉到银子的大小,喜不自胜,忙忙道谢。   孙嬷嬷又道:“你且回去,若她们要出门之类的,速速来报。”   肖婆子应下了。   孙嬷嬷看着肖婆子走了,嘴角噙了笑,这个肖婆子如此贪财,今日的消息虽不值钱,且给她一锭银子,异日不管有什么动静,不怕她不马上跑来禀报的。   罗文茵这几日却是不敢出门,深怕又有什么不可抗力事件发生。   这一天早上正练软鞭,夏氏却跑来道:“姐姐快回房换衣裳,宫中来人,说皇上召姐姐进宫。”   系统的声音响起来道:“夫人,为防又有不可抗力事件,你这厢进宫,还是想想如何令自己动心动情吧,待揣着一个宝宝,不可抗力事件自然消失。”   罗文茵问道:元国王爷和游离国太子想要联姻的事儿也会消失么?   系统道:“已发生的事,自不可能消失。常理会发生的事,也仍然会发生。只是说不会发生太过诡异之事。”   罗文茵叹气道:我还以为怀上宝宝,一切糟心事全消失了呢!   系统:“醒醒,不要做梦。”   张子畅下了早朝,在养心殿批折子,待听得罗文茵来了,忙令人快请。   “给皇上请安!”罗文茵行礼。   张子畅摆手道:“快过来坐在朕身边。”   待罗文茵落座,张子畅便道:“茵儿,元国王爷并游离国太子求亲之事,你知道了罢?”   罗文茵点头道:“两个弟弟说了,外间也传得沸沸扬扬了。”   张子畅道:“朕若这当下接你进宫,封你为妃,又怕太过招人非议,于你不利,现下正为难。”   罗文茵道:“我倒是想过了,这当下只好去花冠道当女道士了。”   张子畅沉吟一下道:“且待殿问过后,看看元国王爷和游离国太子肯不肯息了心思,若不肯息,再做打算。”   张子畅说着话,伸手抚了抚罗文茵的鬓边,凝视她道:“几日不见,甚是思念。”   罗文茵觉得他眼神太过火热,心头一跳,不由自主低头。   系统的声音响起来道:“夫人,你似乎心动了,这么一个时候,不考虑顺势靠到皇上肩头么?”   罗文茵:单靠一下肩头又不能揣上宝宝。   系统马上道:“你靠肩头了,皇帝这个闷骚不会斋坐,马上会行动的。如此,这趟就能揣上宝宝了。”   罗文茵闻言,缓缓倾了倾身子,准备靠向张子畅肩头。   她才一动,突觉头一痛,只好又坐正。   系统:“你还没有动心?”   罗文茵:呜呜! 第63章   殿外突然脚步声响,杨公公的声音禀道:“皇上,太后娘娘听闻罗夫人进宫,特令人过来,要召罗夫人一见。”   罗文茵一惊,忙坐正了身子。   张子畅也皱眉道:“母后怎么突然要见茵儿了?”   他说着,吩咐杨公公道:“你送茵儿过去寿春殿,若有什么不妥,即刻令小太监过来通报。”   杨公公应了,朝罗文茵道:“太后娘娘的人等在殿外了,夫人请!”   罗文茵有点嘀咕,太后突然召见,怕没有好事罢?   她一壁想,一壁随杨公公出了殿。   寿春殿中,赵慧茹正和赵太后说这些天的事,又道:“如今元国王爷和游离国太子提亲,两国皆想迎娶罗文茵,却不知道皇上作何想法,没有当殿答应,只说待到时殿问,看看罗文茵自己的意思。”   赵太后倚坐在榻上,腰间塞着枕头,指点嬷嬷给她捶腿,一边道:“元国既送了一位公主过来,这是一心交好了,礼尚往来,赵国本当也嫁一位公主过去,但人家没有强求娶公主,只说要娶一位和离之妇,皇上还不肯松口,这就过了。”   赵慧茹叹息道:“说起来也可气,皇上不肯答应让罗文茵远嫁,景阳一听皇上让他娶元国公主,竟在殿中发性子,说他不想娶。臣妾可掩着这件事,不敢让皇上知道呢!若皇上听闻景阳不想娶元国公主,也不知道会如何处罚他?且又怕这事会让元国王爷不快。”   赵太后闻言,问道:“景阳这是喜欢谁家姑娘了不成?”   赵慧茹道:“臣妾也问过,他说他并没有喜欢谁家姑娘,但也并不想娶什么元国公主。”   赵太后训斥道:“你就是平素性子太软,不肯在儿子们面前威严,纵得他们一个两个坏脾气,凡事只顾自己,不肯顾大局。”   赵慧茹低声道:“姑母,臣妾想着宫中日子艰难,帝皇家不能随意玩笑,若再对儿子们威严,他们便太苦了,没料到反纵了他们脾气。”   赵太后哼一声道:“教子当张弛有道,你一味慈母心肠,反是坏事。”   赵慧茹当下苦恼,儿子不肯娶元国公主,这事儿若闹开了,可如何收场?   彼时听得皇帝让张景阳娶元国公主时,她还暗喜了一下,想着有一个儿子娶得邦交国公主,也算立功,却不料儿子会如此闹腾。   赵太后道:“事已至此,你只能想法说服景阳了。你已不得圣心,儿子们再闹,有一日我不在了,你们将如何?”   赵慧茹不由叹息。   一时殿外有声响,宫女报进来道:“罗夫人到!”   罗文茵在宫女引领下进了殿内,见得赵皇后坐在榻边,榻上倚坐着一个气色不佳的老妇人,便知道对方是赵太后了,当即拜下去道:“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坐罢!”赵太后淡淡道:“哀家喊你过来,是想问问你,你是欲在赵国搅得风雨不宁,家族灭亡,还是欲要远嫁他人,异日当上他家皇后,让家族得你护荫,子孙繁荣昌盛?”   罗文茵一时不知道作何回答。   半晌方道:“太后娘娘,家国重事,岂能全部压在小女子身上?两国邦交,是缔结友好条约,相强小女子远嫁,并不是大国之道。”   赵太后冷笑道:“果然一张巧嘴。”   她随之喝斥道:“你既和李将军和离,远嫁他国,正是一个好选择,且嫁过去了,不是王妃就是太子妃,身份高贵,坐享荣华,因何不嫁?”   罗文茵低声道:“人各有志。”   赵慧茹在旁边一下冷笑道:“怕不是肖想进宫当皇上的嫔妃罢?”   赵太后便道:“你一个和离之妇,若进宫不怕御史参你一本?不怕天下人非议?不怕你的儿女们难堪?”   她说着,摆摆手,“哀家言尽于此,你退下罢!”   罗文茵出了寿春殿,不由长叹口气,这厢不答应远嫁他国,异日情况也特别复杂。   这个时刻,李汝安请了巴昱新进府,在厅中落座,这才吩咐管家道:“去请兰姑娘出来!”   乌兰很快至厅中,先是呆呆看着巴昱新,随之哭了起来,喊道:“二皇兄!”   “妹妹!”   巴昱新虽有十几年未见到乌兰,但这一见面,也是马上把她认了出来。   李汝安见他们兄妹泪眼相认,便站起来道:“你们且说话,我去去就来。”   巴昱新眼有湿意,感叹道:“再想不到还能见着妹妹的,那时失散,我们也派人四处找你,找了一阵没找着,以为……”   乌兰哭道:“孙嬷嬷救了我,我们逃至浣月国,隐性埋名,并不敢泄露身份,深怕三皇兄的人会追来。”   兄妹两人诉说一阵别后离情,巴昱新便问乌兰道:“将军待你好吗?你可要随哥哥回元国?”   乌兰低声道:“将军待我极好,若二皇兄能设法让赵国皇帝给我一个诰封,再让将军扶我当正妻,一切就更好了。”   巴昱新便道:“既如此,待我面见皇上,禀了你身份之事。两国邦交,赵国皇帝自愿意厚待你。到时我回国,再让大皇兄恢复你公主身份,一应策封书并嫁妆诸物,自会让人送过来,以高你身份。”   乌兰忙道谢,另问道:“听闻二皇兄要娶罗文茵?”   巴昱新一笑道:“莫非你不愿意她成为你嫂子?”   乌兰一咬贝齿道:“倒没有。只是听闻游离国太子也求娶罗文茵,两国相争,二皇兄能如愿吗?”   巴昱新道:“我也为此忧虑,正欲找机会上罗府拜候罗夫人,动之以情,让她选了我。”   乌兰听得此话,只好道:“这厢祝愿二皇兄抱得美人归!”   她虽如此说,却颇遗憾,本以为待自己恢复了公主身份,能让罗文茵仰望自己,现下瞧着,只怕日后相见,自己还得跟罗文茵行礼,喊一声二嫂呢!   巴昱新在将军府盘桓了一个多时辰,便起身道:“妹妹,你如今还不是将军府主母,行事不便,我也不便多逗留,这厢先告辞,待你正了名份,我再过来将军府做客。”   乌兰便依依不舍相送。   巴昱新出了将军府,骑着马,领着属下一行人沿大街往驿站方向走。   至一处街市,却突然勒住马,看向前方一辆马车。   若没有认错,那辆马车是罗府的标志。   里面是坐着罗夫人吗?   巴昱新轻轻拍马上前,拦住马车,扬声问道:“可是罗夫人?”   车夫见他拦马车,只好勒马停下,转个头朝马车内道:“夫人,有人相拦。”   罗文茵正心烦,听得有人拦马车,便一揭车帘问道:“何人?”   巴昱新见得马车内果然是罗文茵,瞬间下马,至马车前道:“夫人,是我!”   罗文茵问道:“巴王爷有何事?”   巴昱新看着罗文茵的俏脸,有片刻痴迷,待回过神方道:“夫人这是从哪儿来?怎么只得两个护卫?本王送夫人回府可好?”   罗文茵放下帘子道:“巴王爷好意,心领了。”   马车内还坐着吴妈妈并宝珠,两人齐齐嘀咕道:“这位巴王爷当街拦下夫人,也太无礼,怪道说他们元国人是蛮子呢!”   罗文茵竖一下手指道:“少说些话,速回府才是。”   她话音才落,却听得马车外一阵吵嚷,车夫吼了一声道:“让开!”接着马车颠了一下,却没有往前行驶。   罗文茵忙揭帘子朝外看,这一看吓了一大跳。   马车外,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奔来一大群浪荡子,这些人手持刀剑诸物,把巴昱新一行人团团围住,叫嚷道:“这位蛮子,浑身野毛,怎么配得起我们赵国第一美人?识相的,赶紧滚出赵国!”   随着话声,就有人朝巴昱新一行人砸石头和菜皮诸物。   巴昱新躲闪不及,一摸头发,摸下一片发臭的黑色物事,也瞧不出是何物,瞬间便怒了,抽出腰间的剑喝道:“让开!”   他不抽剑犹好,这一抽剑便触了众怒,一群浪荡子瞬间发一声喊道:“呵呵,蛮子跟我们叫板了,上!叫他知道厉害!”   巴昱新今儿出门,只带了十个护卫,当下被一群人围住,眼看要在罗文茵跟前出丑,一时跳上马,想拍马冲出人群,又怕踩伤了诸人,过后不好交代,一时只喊道:“让开!”   浪荡子中,却有一个拿着一块扎满长针的木板,当即挥手,把木板拍在巴昱新一个护卫的马屁股上。   马吃痛,横冲了一下,数位护卫瞬间被冲向一边。   又有浪荡子在街口端起一盆东西朝巴昱新泼去,巴昱新头脸中招,只觉一股腥臭扑鼻而来,顿时无法忍了,挥剑朝浪荡子刺去。   浪荡子只会耍花招,并没有真本事,巴昱新这么一刺,他闪避不开,当即被刺中倒地,胸口的血溅了出来。   一地的血激起众人的仇恨。   “蛮子杀人了!”一群人发一声喊,冲了上去,围住巴昱新就打。   巴昱新举剑抵抗,一时又刺中两人,一边朝护卫喊道:“撤!”   至此,他也顾不得伤人不伤人之事,拍马朝诸人踩过去。   马蹄扬起,踏开了面前几个人,疾冲向前。   猛地里,却有一支箭破空而来,射中了巴昱新的手臂。   巴昱新手臂吃痛,身子一晃,却硬是稳住了,嘶喊道:“出城出城,作速回国,此地不能再留!”   今天这番事故,分明是赵国有人要取自己性命。   巴昱新拍马狂奔,身后一群人发一声喊,相继追了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吴妈妈和宝珠吓愣了。   罗文茵倒是比她们先回过神,喊车夫道:“快走!”   马车辚辚,罗文茵有一股灭顶之灾的感觉。   巴昱新在赵国境内被人刺伤,两国休想再谈什么邦交之事,说不定,还会引发两国大战。   而适才这场混乱,是在自己马车前发生的,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不远处屋顶上,一个身穿褐布衫的汉子跳下暗巷,把手中的弓箭丢在暗巷内,低声跟一个贴墙站着的年轻人禀道:“箭头淬了毒,巴王爷想保命就得斩下手臂,这番不死也得残。”   年轻人点点头道:“太子殿子命你作速回驿站,扮作赵国浪荡子,杀了那个巴青。”   褐布衫汉子点头,飞速走了。   年轻人也潜出暗巷,慢慢朝杨世浩府中过去。   今日太子殿下在杨大人府中作客,饮酒作乐,跟巴王爷这桩事故,是毫不沾边的。   这番,巴王爷不管是死是伤,元国皇帝定不能隐忍,只能发兵攻打赵国了。   而游离国,正好坐收渔翁之利,太子殿下还能顺利收了美人。 第64章   杨世浩正在府中和淳于明饮酒,忽有侍卫跑来禀道:“大人,不好了,巴王爷在街市遇见罗夫人,当街拦马车,被一众浪荡少年围打,手臂中了一箭,已飞速出城。”   杨世浩惊得站起来,问道:“可抓捕了浪荡少年?”   侍卫答道:“浪荡少年围打巴王爷时,死了三人,十几人受伤,余者追至城外,作鸟兽散。已告知城守,正令人追捕。”   杨世浩马上道:“你速带人出城,护卫巴王爷。”   说着忙站起来,朝淳于明一拱手道:“太子殿下,我这厢须作速进宫跟皇上禀报此事。”   淳于明也一副惊讶状,站起来道:“杨大人请便,孤自行回驿站罢!”   杨世浩又喊出几名护卫道:“护送太子殿下回驿站,这段时间轮值守着驿站,万不能再出事故。”   护卫应了,送了淳于明出去。   杨世浩才至宫门前,又有驿站的官员飞马来报,哭丧着脸道:“杨大人,元国公主巴青在驿站被杀。元国使者并一众属下,不顾拦阻,飞马出城。”   杨世浩拍着额道:“元国公主死了?赵国和元国这番结下仇了。鸿胪寺也要落一个保护不力之罪。”   杨世浩飞奔进宫跟张子畅禀报事件。   那一厢,罗文茵回到罗府,惊魂未定,忙忙喊出花大娘道:“大娘,你速速出城,打探看看巴王爷如何了?”   她说着,又喊吴妈妈道:“速去崔府,告知崔将军适才发生之事,请崔将军作速出城去护卫巴王爷。”   说完再吩咐田妈妈道:“速去请两位舅老爷过来,说我有要事相商。”   罗文轩和罗文远很快来了,听得事情经过,齐齐变了脸色道:“巴王爷因着拦下姐姐的马车而和浪荡少年起冲突,姐姐这番怕是脱不了干系。”   罗文茵道:“如今只能希望巴王爷伤势稍轻,不伤性命。若伤了性命,两国不单失了邦交,只怕还会大战。”   诸人齐齐发愁。   罗文茵思索一番,吩咐罗文轩道:“你派人去查一查,是谁挑拨那些浪荡少年行事的?怎么恰好我在街口经过,那些人就出现了?再有,查问是谁射了巴王爷那一箭?”   罗文轩马上领人出门去调查。   罗文茵说着话,心中突然一跳,巴王爷在赵国出事,对谁最有利?   很明显的,对游离国最有利啊!   一旦赵国和元国失和开战,游离国便能渔翁得利。   莫非今日这事,是淳于明捣鬼的?   但是证据呢?   罗文茵定一定神,跟罗文远道:“你速去将军府上,跟李汝安说,我怀疑这件事跟游离国太子有关,请他悄悄带人彻查游离国太子身边的人。”   罗文远道:“李将军能信你的话么?且这件事不能光凭怀疑和猜测,得有一点说道,或者一点证据。若不然,李将军也不好浪费时间,且怕一个调查错了,又得罪了游离国。”   罗文茵沉吟一下道:“就说赵国和元国撕破脸,对游离国最有利。且巴王爷撤走回国,之前提亲的事自然作废,游离国没了竞争对手,便以为我只能嫁去游离国了。”   罗文远一听,也忙忙出门了。   罗文茵依然心焦,总感觉事情正在朝不可控制的方向走。   她问系统道:今儿这事,算不可抗力吗?   系统答道:“不算。今儿的事,就是国与国之间常规的碰瓷事件。”   罗文茵道:我只怕我是被算计者。   系统答道:“不用怕,你一直就是被算计者。”   罗文茵:“……”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罗文远很快回府,跟罗文茵道:“李将军听完姐姐的推测,即刻就带人去调查了。”   罗文茵吁口气,李汝安愿意相信自己就好。   至晚,罗文轩也回了府,跟罗文茵道:“查到挑拨浪荡少年行事的人了,是驿站一位官员的亲属,我刚捉了人,正好崔将军从城外回归,便交给崔将军了。”   罗文茵忙问道:“崔将军可有说巴王爷如何了?”   罗文轩道:“说是巴青在驿站也被杀了,元国使者带着一众人出城和巴王爷会合,已去得远了,崔将军没追上。”   听得巴青被杀,罗文茵脸色变了,跌坐在椅子上道:“人家送一位公主过来,结果还没成亲就被杀了,这次真是家国情仇,化解不了啦。”   很晚的时候,花大娘也回来了。   罗文茵一见她,便问道:“可知道巴王爷如何了?”   花大娘脸色极不好,答道:“巴王爷手臂那支箭,箭头是淬了毒的。巴王爷当机立断,在城外自断手臂,敷了金创药,带着护卫跑远了。这番伤残,回至元国,怕命不久矣。”   罗文茵喃喃道:“看来两国要交战了。”   她说着,问花大娘道:“可拣到淬毒的箭头?”   花大娘点头,把手中一个大包裹搁到案上,层层抖开给罗文茵看,“巴王爷在半途停下自断手臂,让人把发黑的手臂埋到土里,待他们走远了,我去刨了手臂出来,在这儿了。这手臂中了毒,血都凝了,也并不腥臭,只有一股焦土味。”   罗文茵忍着恶心去瞧手臂,见手臂肿胀,上面插着箭,忙道:“快收起来!”   花大娘忙又包好,问道:“待如何处理这手臂?”   罗文茵定定神道:“得请白御医过府,看他能不能验出这是什么毒?”   说着话,她喊过田妈妈道:“去请白御医。”   待白御医来了,罗文茵便说了今日之事,又道:“你且看看这只手臂中的是什么毒?还有,这支箭有何特殊之处?”   白御医听得罗文茵的话,忙在手中套了布条,翻看一下手臂道:“这是蛇毒,并不罕见。就是这支箭,也是普通箭矢,特殊之处么……”   他观看箭支在手臂的位置,神色凝重道:“射箭之人乃左撇子。”   罗文茵一听,眼睛一亮道:“这也算一条线索。”   待白御医走了,罗文茵喊住花大娘道:“你今晚就守着手臂睡觉,寸步不要离,明天这手臂能派上用场。”   花大娘应下了。   这一晚,罗文茵自然睡不安稳,连着醒了好几次。   她待天亮,马上就起床,出去查看一番,见花大娘也起了,手臂且好好在案底下,便松口气。   一时却有人报进来道:“夫人,崔将军来了!”   罗文茵忙道:“快请他进来!”   崔元舟一进厅内,先朝罗文茵看一眼,见她无恙,方才放心,一时道:“表妹,巴王爷之事,没法善了,今日只怕宫中要传召你责问。”   罗文茵却是令花大娘抖了包裹的手臂给崔元舟看,又复述白御医之话道:“射箭之人乃左撇子。”   崔元舟检看一遍手臂箭支位置和角度,点头道:“瞧着确实是左撇子射的。”   罗文茵道:“表哥,我昨儿已请李将军帮忙查淳于明身边的人,只是才一晚功夫,未必能查到什么。现还要请表哥再协同李将军,查一查淳于明身边可有左撇之人。若有,说不定我能逃过一劫。”   崔元舟满口答应。   此会早朝,金殿上却是为着巴王爷昨日被攻打之事争论得脸红耳赤。   有说此事是巴王爷之错,不该当街拦罗文茵马车,引致浪荡少年冲动失手的。   有说此事是罗文茵之错,若不是她揭帘子,让人看见了脸,何至让浪荡少年心情激荡之余去打巴王爷。   也有说现下巴王爷愤而出城回国,两国失了邦交,源头在罗文茵身上,罗文茵是罪人。   赵氏一族的人更是纷纷奏道:“皇上,罗家女引致赵国和元国失了邦交,是一个祸害,还请皇上下旨责罚她。”   正吵嚷着,殿外有人报进来道:“皇上,游离国太子求见!”   张子畅听着众人争论,只觉头痛,听得淳于明求见,便道:“宣他进来!”   淳于明一进殿,行了礼,便道:“陛下,昨日巴王爷之事,已传得沸沸扬扬。虽说此事因罗夫人而起,实则罗夫人无辜。”   “现巴王爷回国,元国公主死在驿站,元国和赵国邦交之事只能作罢,且说不定元力很快会发兵攻打赵国。”   “当下游离国却犹自想与赵国世代友好,还请皇上当殿赐婚,让罗家女嫁给在下为妃。这番联了姻,签了和约,异日元国攻打赵国,游离国自当出一番力。”   他说着,又补充道:“请皇上速下旨,在下也好带了新太子妃速速回游离国,调兵布将,以助赵国抵抗元国。”   淳于明这番话一出口,殿中几位老臣便纷纷奏上道:“皇上,如今赵国和元国已失和,游离国太子一心与赵国交好,还请皇上当机立断,赐了罗家女给淳于太子为妃,作速缔结两国和约。”   正说着,殿外有人报进来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一时赵慧茹进了殿道:“皇上,臣妾奉母后之命过来传话,罗家女是一个祸害,万不能再将她嫁至游离国,若不然,在游离国惹起祸端,则是赵国之责。”   “如今且将罗家女缚了,派人送至元国,交到巴王爷跟前,不管巴王爷是杀是剐,赵国无二话,只求巴王爷消了这口气。”   众臣一下点头,太后娘娘言之有理。   牺牲一个罗家女,若能消得巴王爷之气,自然消祸。   没准巴王爷见着罗家女,不单消了气,还依然要纳她为妃呢?   如此,两国岂不是又能继续友好?   赵慧茹道:“请皇上下旨!”   众臣附和道:“请皇上下旨!”   张子畅还没说话,殿下有人报进来道:“皇上,罗夫人求见!”   赵慧茹:很好,你来了,不是当殿被杀,就是当殿被缚! 第65章   罗文茵款款进殿,众人的视线全定在她身上。   赵慧茹:自投罗网就是你!   淳于明:罗文茵这等相貌,孤怎么舍得让赵国君臣缚了她送至元国呢?自当保下她,娶至游离国,好好宠着。   众臣:罗家女长成这样,天生就是一个祸害!今日不灭她,她明日就能灭了赵国!   罗文茵旁若无人走至殿前,拜下去道:“皇上金安!”   “免礼!”张子畅面无表情道:“罗夫人求见,是为了巴王爷之事么?”   “正是。”罗文茵站直身子道:“皇上,昨日巴王爷和浪荡子起冲突之事,全是淳于太子一手操纵安排,为的是离间赵国和元国,他好从中得利。”   说着转过身,指着淳于明。   群臣哗然。   淳于明一惊,恼声道:“罗夫人为了不想远嫁,这般血口喷人,实是不妥。”   罗文茵扬声道:“我有人证,有物证。”   说着朝张子畅道:“请皇上宣李将军和崔将军进殿!”   李汝安和崔元舟候在殿外,待得林公公出来宣他们进去,便一个提了包裹,一个押了两个人,一道进了殿。   淳于明本来笃定,待见得李汝安押了两人进殿,脸上乍然变色。   李汝安指着押进殿其中一人禀道:“皇上,此人乃驿站官员亲属蔡武,经臣查问,承认得了淳于太子好处,听命于淳于太子,昨日特意在罗夫人经过路上,煽动浪荡子攻打巴王爷。”   崔元舟也当殿翻开包裹,现出一条中了箭的手臂,禀道:“皇上,此是巴王爷手臂。”   “巴王爷中了毒箭,自断手臂而走,被罗夫人派人拣得此手臂。”   “经白御医查验,手臂上箭矢淬了蛇毒,臣恰好在淳于太子身边护卫身上搜得蛇毒筒子,且经臣查验,这支箭所射方向并力度角度,乃左撇子才能射出之箭,而淳于太子身边这个护卫正是左撇子。”   罗文茵扬声道:“淳于太子着人煽动浪荡子攻打巴王爷,再让护卫站在高处用毒箭射中巴王爷,令得巴王爷自断手臂逃离赵国,意图离间赵国和元国,从中混水摸鱼,用心歹毒。”   群臣脸现惊异,窃窃私语。   淳于明心内暗暗吃惊,这位罗夫人不单美貌,还如此聪慧。才一晚功夫,竟让人查得如此清楚!也是孤大意了,没有令这护卫先行出城,没有让人及时杀了这位蔡武。   他心下思索自辩之词,脸上便现怒意道:“罗夫人,你也素不简单,巴王爷在你马车前被浪荡子围攻,你自知脱不了干系,却让李将军和崔将军为你出面,硬绑了两人进殿,自说自话,说这两人是本太子所指使。本太子身在赵国,不保自己安全,却去做这等事,不怕身死赵国吗?”   罗文茵指责道:“淳于太子非是不怕身死赵国,而是欺我赵国无人,以为如此做,能瞒天过海。只料不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凡走过路过做过,必有痕迹。现下人证物证皆在,何必再诡辩?”   淳于明冷笑道:“夫人不想远嫁直说便可,何必害了巴王爷之后,又来害本太子呢?挑得元国和赵国不和,现又陷害本太子,想让游离国和赵国离心,夫人其心可诛。”   罗文茵叹息道:“淳于太子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这会还嘴硬,想要陷我于不义境地。”   张子畅在上面听他们争论,终于开口道:“宣杨世浩!”   很快的,杨世浩便带了五人进殿。   淳于明一瞧,脸色终于灰败了起来。   这五人却是游离国安置在赵国的奸细。   杨世浩行过礼之后,方道:“元国之前内乱,新帝去年才登基,国力大大不如以前,这番前来赵国,确有求和之心,但游离国八年前和赵国一战之后,这几年一直试探赵国,突然访赵,自令人警惕。”   “在两国使者进赵国前,皇上便命臣诸人先行安排布置,撒网放饵,想借机挖出元国和游离国安放在赵国的奸细。”   “巴王爷带了公主巴青前来赵国,一心联姻,行为便谨慎许多,虽派人递了消息给奸细,却没有打算祸乱赵国。淳于太子就不同了,自以为聪明,不把诸人放在眼里,让身边的人递了消息给奸细,吩咐这些奸细四处刺探各府消息,监视罗夫人和巴王爷,煽动浪荡子闹事。”   “如今臣已捉住游离国这些奸细,证据确凿,可当殿再行审问。”   “罗夫人因美色,数次被指责乃是祸乱源头,实则不过是被算计的棋子。”   群臣闻言,瞬间肃静。   赵慧茹也哑口无言。   待杨世浩禀完,张子畅这才看向淳于明,冷声问道:“淳于太子还有何话说?”   淳于明知道大势已去,再多的诡辩也无用了,当即叹道:“陛下好手段!”   张子畅淡淡道:“淳于太子若愿伏罪,当殿写下悔过书,朕可保你全尸,到时着人把你尸体送归游离国安葬。”   淳于明神色渐渐恢复正常,“陛下,巴王爷已回国,料着很快会发兵攻打赵国,如今陛下杀了我,将会引致游离国也发兵攻打赵国,两国夹击之下,赵国焉能抵抗?”   “若陛下放我回国,我可劝说父皇和赵国交好,助赵国一把,联手打下元国。”   淳于明拱一拱手,“国势如棋,当以大局为重,陛下说呢?”   张子畅看淳于明一眼,这才道:“淳于太子果然擅长攻心,一番话下来,颇让人动容。只是可惜,朕并不愿放虎归山。”   淳于明听着这话,忙又道:“陛下,用我一人,换两国安宁,有何不可?陛下执意杀我,换得的,却是战乱。”   张子畅斥道:“淳于太子,游离国无时无刻不骚扰边境,探试赵国虚实,朕放你回去,游离国为了你一人性命,便愿从比俯首称臣,不再发动战争么?你这是高估自己的价值了。且,你为了保命,自不惜许下诺言,但朕岂会信你?”   他说着,突然提高声音,“金殿护卫何在?”   “臣在!”数人从殿角涌出,至殿中央听命。   张子畅一挥手:“把淳于太子拉出殿外,砍了,即刻呈上头来。”   “领命!”金殿护卫瞬间上前,反剪淳于明双手,倾刻就拖了出去。   淳于明叫骂声不断传来。   满殿静寂,群臣不敢出声。   张子畅再令人把游离国奸细诸人押下去,这才看向一边的赵慧茹,冷肃道:“皇后还要令朕缚起罗夫人,送至元国任巴王爷或杀或剐么?”   赵慧茹低头道:“臣妾不敢!”   张子畅冷笑道:“皇后有什么不敢的?适才不是当殿传话,让朕听从母后之命么?朕一时有些错觉,还以为母后垂帘听政,皇后是辅政大臣了?”   赵慧茹微微发抖,恭身道:“母后还等着臣妾回话,臣妾这便告退。”   张子畅冷淡道:“告诉母后,朝政诸事,朕自会决断,以后无须费心。”   赵慧茹张惶下去了。   赵氏一族全部垂着头,心下暗惊,皇上今日当殿发作皇后娘娘,又让太后娘娘无须费心朝政,是不是说明,风向真的要变了?   此时却有老臣突然跪地,泣道:“皇上,这番杀了淳于明,只怕游离国很快会攻打赵国,赵国又要陷入战争中了。”   张子畅斥道:“卿是说,朕不杀淳于明,游离国就不会攻打赵国了?此前数十年,游离国何时不在准备攻打赵国?淳于明这番到赵,卿以为他真是和谈而来么?不过试探赵国虚实,察看赵国京都一切罢了。”   老臣泣道:“可若不杀他,或能再保赵国几年安宁,如今杀了,倾刻就是战争。”   张子畅冷笑道:“卿确实老了,只会存妄想,以为不杀淳于明就天下太平了?殊不知,淳于明本就打算一回国,即时就攻打赵国。”   说着话,金殿护卫捧了一只木头匣子上来,揭开放在殿中,禀道:“皇上,淳于明的头在此!”   张子畅便环视群臣道:“封锁淳于明已死的消息,若消息泄露,唯众卿是问。”   “扣押游离国使者诸人,封锁诸人消息来路。”   “向外传消息,说淳于明在金殿求娶罗夫人,朕已允之。朕特许淳于明宿于宫内,只待择了吉日,就让他和罗夫人成亲,彼时再送他们夫妇出城回国。”   他再喊了一名善仿书的大臣上前,吩咐道:“模仿淳于明手书,照常递书信往游离国。”   大臣应下,退到一边。   张子畅又喊一声:“李将军!”   李汝安上前道:“臣在!”   张子畅沉声道:“李将军听命,即刻整顿兵马,以待讨伐游离国。”   李汝安恭身应下,“遵命!”   张子畅再喊道:“蒋大人上前!”   户部侍郎蒋大人忙上前听命。   张子畅道:“即日备办粮草,配合李将军行军所需。”   蒋大人苦着脸,却不敢违抗,只能应下。   罗文茵静静站在殿角,看着张子畅华倾刻间杀了淳于明,发作皇后,驳斥老臣,指派李汝安等准备出战,一派英姿,一时心摇神驰。   没错,她喜欢的,是这样子有决断的皇帝。   她处境如此,若要育宝宝,当挑当世最优秀之人。   若不然,异日下场更惨。   之前一直犹豫不决,是因为只看到皇帝柔情一面,未知他威武一面,总无法真正爱慕。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锁定了目标。   皇帝相貌俊俏,殿后体贴柔情,殿前杀伐果断,外貌基因性格全无问题。   若与皇帝相合,相信能育得优质宝宝。 第66章   下了朝,张子畅把李汝安喊至养心殿,另外商议排兵遣将诸计划。   李汝安至此才发现,皇帝陛下并不是临时起意要攻打游离国,在淳于明入赵之前,张子畅就已有所计划,只差一个说服群臣的借口而已。   游离国狼子野心,数十年如一日骚扰赵国边境,隔几年便发动一次战争,从不肯消停。   八年前李汝安领兵攻伐游离国,当时大胜,本可以继续进攻,一举歼灭游离国残余兵马,令得游离国真正臣服,却因李汝安追敌失踪,让游离国残部得了喘息之机,得以逃潜。   当时崔元舟身为副将,临时掌了兵马,未敢继续追打,而是领了兵马回京复命。   恰好先帝身体渐渐不如前,群臣不和,党派纷争,国力不继,再伐游离国之计划便搁下了。   之后数年,游离国得了时机休整,渐渐又再萌生野心,不时试探赵国底线,在边境发动大大小小数场战争。   张子畅两年前登位,便开始计划再伐游离国之事,因派了杨世浩出使南姜诸国,绘制游离国周边地图,以备出战时有个战线参考。   李汝安上次归来,进宫和张子畅一番深谈,便知皇帝心有雄图大略。   皇帝正当壮年,一心要在自己有生之年,平息边境数十年纷争,让元国并游离国臣报纳贡。   只是此等雄心,须得国库盈满,大将在侧,时机契合,方能实行。   当下张子畅把地图摊在案上,和李汝安讨论进攻游离国的路线。   李汝安指着浣月国的位置道:“皇上,臣在浣月国八年,帮着国舅练兵,扶植了几个得力之人,且又探得浣月国有一条小路,直达游离国京都。彼时大军出发,臣会派心腹人,暗召彼日扶植那几个人相见,若得他们之助,可让小队人马入浣月国,从浣月国潜入游离国京都。待臣大军至,里应外合,则事半功倍。”   张子畅抚掌道:“此计妙,正是天时地利人和,只是须防走漏了消息。”   李汝安点头,君臣直讨论到晚膳时分,还未说完。   张子畅便留李汝安在宫中用饭,又道:“李将军,你带兵攻打游离国,一旦得胜,降服了游离国,却不能马上回京,须得绕道至元国后方,跟崔将军夹击元国。”   李汝安正寻思着此事,此番巴王爷回国,不日定会发兵攻打赵国,而自己却要先去打游离国……   现下听皇帝这话,却是准备派崔元舟去打元国了。   他略有些忧虑道:“同时打两国,国库方面……”   张子畅道:“朕自登位以来,节衣缩食,国库略有盈余,正好够你攻打游离国之费用。另外么,有一派人,这些年帮朕敛了一笔财富,朕会设法把这笔财富取回,彼时正好用来打元国。”   李汝安吃惊,“还有一笔财富?”   张子畅抬眼笑了笑道:“李将军以后便知。”   说罢国事,张子畅又道:“李将军,你府中小妾是元国公主,到时赵国和元国开战,可有想过如何安排这位小妾?”   李汝安道:“臣也正想跟皇上禀及此事。到时臣出战,想把小妾送至鸿胪寺卿杨大人府中,由杨大人看管。若臣不归,或是国事不容小妾活着,小妾便由杨大人处置。”   张子畅听至此,叹口气道:“李将军小妾若不生异心,朕自让杨大人尽力护着,候将军归来。”   李汝安点头,家国面前,他跟乌兰那点情事,轻若鸿毛。   兵贵神速。   半个月后,粮草齐备,李汝安便领大军出发了,想赶在游离国未得到淳于明死讯之前,打游离国一个措手不及。   罗文茵这半个月时间,却一直窝在罗府,寸步不敢出门,深怕又惹上什么事。   至这天夏氏却是跑来找她道:“姐姐,李将军领了大军出行,你道将军府那位小妾如何了?”   罗文茵好奇问道:“如何了?难道李汝安还舍得杀掉她不成?”   夏氏摇头道:“自然不舍得杀掉的,听闻他把小妾送给了杨大人。”   “不是吧?”罗文茵惊了,“李将军带着乌兰回京那时,我可亲眼见了,他们两人情深着呢!现下要出战,就把小妾送人?杨大人也敢要?”   夏氏叹息道:“男人啊,凉薄着呢!小妾在他们眼中,就如猫儿狗儿,随时可以送人。”   两人正闲话,外间有人报进来,说唐夫人来了。   唐夫人进了罗府,也是要跟罗文茵说些八卦事的。   唐夫人一落座就笑道:“夫人可知,将军府的兰姨娘跟杨大人走了?”   罗文茵点头道:“刚刚听闻。”   唐夫人便斟酌一番言词道:“夫人,实不相瞒,我这番过来,是为将军府当说客的。”   罗文茵惊讶道:“李将军出京,兰姨娘跟杨大人走了,将军府谁能派你来当说客?”   唐夫人道:“是二老爷和二夫人。”   原来李汝安临走,拜托李汝定并姜氏帮忙管理将军府。   姜氏在将军府坐镇了两日,便请了唐夫人进府,托她来当说客,想请罗文茵回将军府管理府务。   唐夫人整理言词道:“二老爷并二夫人说,将军离京,不知几时归来,兰姨娘反正是跟人跑了,不算将军府的人了。现下几位爷和几位姑娘思念夫人,盼望夫人回将军府主管府事。且几位爷并几位姑娘婚事未着落,还盼夫人能帮着操持婚事。”   “夫人在罗府也是客居,不若回将军府,继续当将军府的主母。”   罗文茵听完,晒笑道:“我既和离,自不可能再回将军府。至于将军府的府务,尽可以叫林氏并凤儿协同办理。婚事么,二夫人是勋贵之女,交游甚广,可帮忙做主。”   唐夫人便凑前道:“夫人真不回将军府么?二老爷可是说了,若夫人肯回,一切如常。待将军归来,那时也没有一个兰姨娘梗着,自可以跟将军复合。”   罗文茵摆手道:“唐夫人不须再说了,回将军府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唐夫人讪讪,稍迟便告辞了。   罗文茵继续窝在罗府不出门。   又过半个月,朝中突然传来一件爆炸性大事件。   罗文轩这天下了早朝,回得罗府,便进去跟罗文茵道:“姐姐,赵氏一族倒了。”   罗文茵极是惊异,赵氏一族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撑腰,一向强硬得很,怎么说倒就倒?   罗文轩道:“群臣也是惊异,当下纷纷惶然,深怕祸及自身。”   罗文茵问道:“是什么罪名呢?事前没有一点风声么?”   罗文轩便把所知道的,并道听途说的,掺合在一起,说给罗文茵听。   皇帝登位后,感念太后养育之恩,事母至孝。   而赵太后却有偏心,纵着赵氏一族。   这两年赵氏一族诸人侵占田地,贪墨财产,接受贿赂,御史参奏了不知道多少回,皇帝次次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助赵太后纵着赵氏一族。   至今年,赵氏一族又敛了许多财产,简直人神共愤。   上个月,又有赵氏族人侵占了他人的田产,恰此人是安王一个远亲,便求到安王府上。   安王本不想理会,不料皇帝却知道了这件事,特意召安王并此人进宫询问。   后来事情便闹大了。   御史趁此时又参奏赵氏一族。   皇帝这番却似乎不打算再纵容,斥令京兆尹调查赵氏子弟侵占田产一事。   墙倒众人推。   不几日,又涌出许多状告赵氏一族的人。   不几天,京兆尹便查出赵氏一族许多罪名,奏报了皇帝。   皇帝当即令京兆尹禀公办理。   一夜之间,赵氏一族,包括赵皇后两个弟弟,全部被抄家,投入牢中。   罗文轩说到这里,感叹道:“姐姐,你且猜猜,赵氏一族这两年贪得的财产有多少?”   罗文茵问道:“有多少呢?”   罗文轩双手合拢了一下,惊叹道:“他们贪得的财产,比国库的财产还多。”   罗文茵也吓了一跳,“这么多?”   罗文轩道:“是的。皇上抄了赵氏一族的家,所得财产充入国库,听闻清点财产的官员,光是抄财产名单,就抄录了几日。”   这当下,林公公呈上厚厚几本册子至张子畅案前。   张子畅翻开册子看目录,再翻至最后看了看名单上所列物事总价值,拍案道:“赵氏这帮狗奴才,竟贪了一个国库的财产,该杀!”   林公公和杨公公侍立在一旁,不敢出声。   张子畅再骂道:“朕的好皇后啊,纵着两个弟弟行凶贪财,这番还想帮着两个弟弟求情,该死!”   骂了半晌,张子畅这才吩咐林公公道:“召崔元舟进宫!”   林公公低眉顺眼,肃声应了。   皇帝跟你玩笑时,你就要凑趣跟着玩笑。皇帝办大事时,就要谨记自己是奴才,好好守着本份。如此,才能在皇帝身边侍候得长久,也能活得长久。   林公公一边感叹着,一边退出殿外。   稍迟,崔元舟便进宫了。   张子畅挥退了林公公诸人,这才跟崔元舟道:“崔将军,攻打元国的费用有了,你即日整顿兵马,准备出战。”   崔元舟早就收到线报,知道巴昱新回国后,陷入昏迷中,元国皇帝大怒,已派了将军,准备攻打赵国。   赵国再不整顿兵马准备迎战,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当下崔元舟听得张子畅的话,大大吁了口气,恭身道:“臣领旨。”   张子畅站起来,负手走到墙下,看着墙上挂的地图,心下感叹:朕为了筹得这笔攻打元国的费用,可是准备了两年,纵容了赵氏一族两年。   这两年里,朕纵容赵氏一族敛财,为的,全是今日。   可怜赵氏一族,当了替罪羊。   现下朕抄了他们的家,满京欢庆,盛赞朕英明。   朕,是不是有点坏呢? 第67章   赵太后听闻赵氏一族被抄家,惊怒交加,引发旧疾,卧床不起。   张子畅事母至孝,连着数日,早晚皆到寿春宫请安问病,亲自侍疾。   太医们轮番在寿春宫值守,亲自煎药看火候,不敢稍有松懈。   如此过得数日,赵太后病情渐有起色,待见张子畅又来侍疾,便道:“国事繁忙,且皇帝也要顾惜身子,不必每日亲至。”   张子畅叹道:“母后卧床,儿子不亲来侍疾,于心何安?”   赵太后咳嗽一声,摆手道:“皇帝是一国之君,当以国事以重。且哀家已觉着好些了,身边又有皇后诸人侍疾,皇上放心去吧!”   张子畅闻言,这才告辞出去。   待得床前只剩下心腹赵嬷嬷,赵太后便叹问道:“皇帝是真孝还是假孝?”   赵嬷嬷安慰道:“太后娘娘这番病了,皇上连日过来侍疾,自是真孝了。”   赵太后晒笑道:“这不过表面功夫。若真孝,哪会一举歼灭赵氏一族,连哀家亲弟弟亲侄儿也不放过?”   赵嬷嬷低头不敢多言。   赵太后又道:“皇后不争气,也保不得两个弟弟,这番赵家已被连根拨起,再无翻身可能了。想我们赵家,本来是国性,当年……”   嬷嬷是自小就服侍赵太后的,自也记得当年事,一时道:“不过几十年功夫,世人已淡忘当年坐帝位的,本是赵家。”   创下赵国的,是赵氏一族,彼时坐帝位的,自是赵氏。   到得赵太后父亲那一代,朝政混乱,百官贪腐,民不聊生,彼时且有游离国并元国齐齐伐赵,眼看灭国在即,却有一个不世出的少年将才领了兵马,打败了游离国并元国,回到京城又助着赵帝收拾朝中残局,当了镇国大将军。   这位镇国大将军,姓张。   张将军手握兵马,回京数年,便把持了朝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此期间,赵帝几个儿子相继因各种事故身亡。   赵帝无子,朝臣便奏请,让他过继侄儿,封为太子。   赵帝正犹豫,天降暴雨数月,天灾人祸,乱民四起。   赵帝让钦天监预测国事,钦天监说赵氏一脉坐位数百年,天数已尽,若不想赵氏一脉全数覆亡,只有一计。   赵帝问计。   钦天监说道唯有把皇位禅让给张将军,让张将军坐帝位,此祸方可解。   赵帝在宫内痛哭得数日,便写了罪己诏,再召群臣,拟将帝位禅让给张将军。   张将军便在殿前求娶赵帝女儿为妻,许诺若登位,会封赵帝女儿为皇后,让赵帝外孙登帝位。   于是赵帝便把公主,即如今的赵太后,许配给张将军。   张将军登基当日,也是大婚之日。   张将军登位后,和皇后极恩爱,且宽待赵氏一族。   赵氏一族得以继续享受富贵。   赵太后忆及旧事,滴下泪道:“父皇当年为了保住赵氏血脉,不惜禅让帝位,一心承望哀家生得儿子承了帝位,不想哀家的亲生儿子却早夭,不得不扶助了陈妃的儿子上位……”   她声音一哽,“没料到赵氏一族,会覆亡在哀家亲手养大的儿子手中。皇帝到底不是哀家亲生的儿子啊!”   赵嬷嬷也心酸,却振作起情绪,安慰道:“太后娘娘且休伤心,皇后娘娘所育两位皇子,不是还流着赵家的血么?且待大皇子封了太子,异日登位,自会再度振兴赵家。”   赵太后摇头,“皇帝既对赵氏一族下手,只怕待哀家一去,就要废后,那时大皇子能获封一个闲散王爷,就要烧高香了。”   赵嬷嬷着急道:“那可怎么办?”   赵太后闭着眼睛养了一下神,方睁眼道:“哀家现下还活着呢,自不能眼睁睁看皇后母子坐以待毙。”   过得一会,殿外有脚步声,宫女在帘外禀报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赵慧茹进了寿春宫,到得赵太后床前,跪下泣道:“姑母,嘉普和嘉兴被流放了,赵氏一族,如今只有赵灏然兄长一家尚安然在京中,余者不是身死牢中,就是被流放。”   赵太后有气无力道:“嘉普和嘉兴能保得性命,已属万幸,你也别哭了。”   赵慧茹泪流不止,“皇上太过无情,不管我如何哭求,都不肯对嘉普和嘉兴网开一面。”   赵太后道:“哀家活到这个岁数,却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求人不如求己。不知道皇后几时能明白这个道理?”   赵慧茹叩头道:“姑母教我!”   赵太后示意赵嬷嬷扶她坐起来。   待在榻上坐好,她才拍拍榻边道:“皇后起来说话。”   赵慧茹忙站起来,坐到榻边,拿过赵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泪,方道:“我如今能仰仗的,只有姑母一人了。”   赵太后苦笑一声道:“哀家拖着病体,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年,你又能仰仗多久?”   赵慧茹一听又流泪了。   赵太后摆手道:“如今你只能破釜沉舟了。”   赵太后斟酌着言词道:“听闻皇上已令崔元舟整顿兵马,不日将奔赴边境,攻打元国。你须得舍下景瑞,让他随军出行,趁机夺取崔元舟手中兵权,再打个胜仗。彼时回京,大臣自会奏请皇帝,求封景瑞为太子。只要景瑞手中握着兵马,再当了太子,何愁大事不成?”   赵慧茹咀嚼一遍赵太后的话,摇着头道:“姑母,景瑞年轻,没历过事,甚至没出过京,他怎么可能夺得崔元舟手中的兵权呢?且他又没打过仗,怎么能打赢元国呢?”   赵太后斥道:“糊涂啊!景瑞没历过事,你难道不会挑两个历过事的下属跟在他身边,随时出主意,帮扶着他么?他没打过仗,你难道不会说动两个副将,先许以高位,让副将助着景瑞么?”   她喘一喘气道:“而且,只要景瑞出京,你至少就保住了一个儿子。”   赵慧茹听得怔怔的。   赵太后见她还不解,叹气道:“你附耳过来。”   赵慧茹忙凑近赵太后。   赵太后在她耳边道:“皇帝不是事母至孝么?哀家病了,他每日必过来侍疾,有时还会尝药。只是哀家喝的这些药中,难保没有毒性。皇帝多尝几回,也难保不出事。”   “皇帝一中毒,合宫也逃不出干系去。一声清查,不管是你,还是皇子公主们,皆要禁足。待闹一场,哀家借着一点余力,先除了贵妃并她的儿子……”   “到时景瑞再从京外回转,他是清白之身,自能登上帝位。”   赵太后低声,授了许多机宜。   赵慧茹先是惊惶,接着点头。   赵太后再道:“崔元舟不是喜欢罗文茵么?你悄悄派人去缚了罗文茵,剥了衣裳,趁崔元舟不在府中,便把罗文茵搁到他床上。待得他回府,一揭被子,再有人当场见了,自会把事儿扬开来。皇帝听得此事,定对崔元舟有意见。”   “君臣既生隙,崔元舟要领军出行,景瑞自请随军,没准还能得个监军之职。”   赵慧茹听完,拜谢道:“若没有姑母,只怕我们就任人宰割了。”   赵太后道:“记着,凡事要考虑周全,走一步思三步。”   赵慧茹点头。   赵慧茹从寿春宫出来,疾速回了凤仪殿,马上召见三皇子张景阳。   张景阳很快来了,问道:“母后召见,有何要事?”   赵慧茹问道:“上回皇上让你助着林公公诸人清查是谁指使海子在御花园放蛇的,你可查清了?”   张景阳恼火道:“至今没查清。但儿子怀疑,此事跟二哥有关。”   他嘴里说的二哥,是罗文秀所出的儿子张景昭。   赵慧茹问道:“因何这么怀疑?”   张景阳道:“有小宫女瞧见,海儿曾半夜里悄悄去见二哥,隔几日,海儿便出宫买蛇,顺道回了一趟家,给了父母一笔钱,让父母拿去养老。”   赵慧茹问道:“你有没有将此事奏报皇上?”   张景阳道:“林公公也知道此事,不须儿子再奏报,料着父皇已知道了。只是没有拿到实际证据,不好去拿下二哥质问。”   赵慧茹冷笑一声道:“罗家诸人,皆装腔作态,一肚子坏水,你要小心他们。”   她说完,招手让张景阳近前,低声道:“有一件事交给别人去办,母后不甚放心,却要交给你。”   张景阳忙道:“母后只管吩咐。”   赵慧茹压着声音道:“你今儿出宫,去见刘松明,递给他几句话,他自知道要如何做。”   说着在张景阳耳边低语。   张景阳听完赵慧茹的话,面现诧异之色,低声问道:“母后,刘松明不是只效忠崔元舟么,肯听咱们的话?”   赵慧茹道:“你只管跟他说那么几句话,他肯不肯听,是他的事。另外,你行事须得守密,万不能露了行踪,也不能让人知道你去见过刘松明。”   张景阳点头道:“母后放心。”   待张景阳退下,赵慧茹便暗暗自语:刘松明,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她嘴里的刘松明,是崔元舟身边的副将。   刘松明的父亲刘瀚,当年本是赵帝为女儿钦点的驸马。   赵帝禅位,让女儿和新帝成亲,刘瀚便出京,移居乡野。   二十几年前,赵太后听闻刘瀚病亡,剩下幼子刘松明无人抚养,便特意派人去接了刘松明进京,托在刘氏一族中养大。   刘松明长大后,从了军,在崔元舟帐下听命,于今已升为副将。   刘松明跟赵太后这层关系,十分秘密,赵太后除了赵慧茹外,并没有告诉过他人。   罗文茵并不知道危险将近,这一晚捏了一些药饼,在灯下对着镜子左涂右涂,涂完转过头问宝珠并吴妈妈诸人道:“你们瞧我现下像谁?”   吴妈妈诸人齐齐惊奇道:“夫人,你这模样,不是跟宝珠一样么?”   宝珠也跑上前,凑近罗文茵站着,一起去照镜子,惊叹道:“真的好像!白御医教的这个易容术,夫人这是学会了?”   罗文茵笑道:“还不算学会,也就你脸型跟我差不离,才能画得像,要是我画成吴妈妈,那肯定不像。”   众人一听全笑了。   宝珠笑着问道:“夫人能不能把我易容成您?”   罗文茵笑道:“你过来坐着,我试试看!”   半个多时辰后,宝珠从镜子前转过头来,众人惊呆了,隔一会喊起来道:“灯下瞧着,这模样就是夫人啊!”   罗文茵笑道:“且待我和宝珠换了衣裳,出房去走一走,看看家人下等,可认出我们来?”   众人嘻嘻哈哈应了。   罗文茵便拉了宝珠进里间,找了一套衣裳给她换上。   宝珠迫不及待要出去让吴妈妈诸人瞧瞧自己的“花容月貌”,笑道:“夫人,我先出去,您慢慢换。”   罗文茵笑着应了一声,脱下衣裳,换上宝珠的衣裳,待她整理好裙带,推开门出去,一下惊呆了。   屋子里一众人全倒在地下,不见了宝珠踪影。 第68章   室内残存着一股异常的香味。   罗文茵迅速掩了鼻子,大喊一声道:“来人,有贼!”   花大娘率先跑了进来,一进房扫视一眼,失声问道:“宝珠,夫人呢?”   罗文茵忙抬袖一抹脸道:“是我。”   花大娘惊异一下,一手拉着罗文茵,一边去开窗透气,又大喊道:“进贼了,快来人!”   管家很快带着护院跑来,一进房见婆子丫头倒了一地,再一嗅房内残香,气恼道:“好一个贱贼,还用上了迷香。夫人没事么?”   罗文茵喊道:“我没事,贼人掳走了宝珠,你们快去追!”   待管家带着护院追出去,花大娘忙拿水泼地下的吴妈妈诸人。   吴妈妈一醒来,先是茫然,再一看站在身边的罗文茵,猛然回过神,惊惶问道:“夫人呢?夫人呢?”   罗文茵忙安抚道:“吴妈妈,是我。我刚抹掉脸上的东西。”   吴妈妈一听是罗文茵的声音,这才略略镇定,紧接着又喊起来,“那个贼人,拿着一管东西从窗边吹进来,我才要张口喊,就晕了过去。他是不是掳走了宝珠?若是的话,那定是冲是夫人来的。”   罗文茵紧紧抿着嘴,心内翻腾着,是谁要掳自己?   这人能避开护院诸人,悄无声息进罗府,自然不是那等三脚猫的浪荡子,而是身手极好之人。   现下推测不出对方是那一方人马,但能知道的是,自己处境极危险。   很快的,罗文轩和罗文远也过来了,见得罗文茵好端端在房中,这才松口气。   稍迟,管家带着护院回至罗府,进去跟罗文茵禀道:“夫人,那贼人身手极快,却是跑得没影了。现下可要报官府?”   罗文茵摆手道:“官府动作慢,还是去崔将军府上,请崔将军帮忙找人吧!”   管家领命下去。   一个多时辰后,管家喘着气跑进来跟罗文茵禀道:“夫人,找到宝珠了。”   罗文茵惊喜,问道:“在何处找到的?人呢?”   管家答道:“在崔将军府上找到的,崔将军亲驾了马车把人送过来,我先骑马过来禀报。”   众人齐齐诧异,贼人掳了人,怎么是在崔将军府上找到人的?莫非……   众人又不敢猜测了,只去看罗文茵。   罗文茵定定神道:“且待崔将军到了,听听他作何解释?”   一会儿,婆子揭了帘,宝珠冲进来,一见罗文茵好端端的,犹带了哭音道:“夫人没事就好。”   罗文茵忙站起来拉住宝珠的手,看了看她,见她没有受伤,一时也松口气道:“你没事么?谁掳走你的,可看清楚了人?怎么会在崔将军府上?”   宝珠惊魂未定道:“我换好衣裳出来,嗅到一股异香,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至醒来,却在被窝内,听得外间有脚步声,心里一急,想要起来,一摸身上,却只有里衣,只好又缩回被窝内。”   “没料到一群人进了房,其中一个来揭被窝,还笑说什么崔将军是不是金屋藏娇了,房中一股香气什么的。”   “我当时大惊,死死拿被子蒙着头,还是,还是被人揭了被窝……”   “我闭着眼睛,听得揭被窝的人啊哈了一声,其余的人也啊哈一声,还有一人嘀咕说,是谁说崔将军房中有绝世美人的?这不是瞎说么那些人说着,全退出去了。”   “接下来脚步声响,是崔将军进了房。”   “崔将军让婆子拿衣裳给我换上,外间又有人说罗府管家来求见,崔将军就送我回来了。”   罗文茵听得暗惊,这是一个阴谋!   来人应该是想掳走自己,送至崔元舟床上,再让人揭了被窝,让自己身败名裂。   是谁这么恨自己?   乌兰?赵皇后?   赵皇后的可能性比较大。   她不希望自己进宫,才做下这等事?   罗文茵正分析,崔元舟也进来了。   “表妹,你没事么?”崔元舟看一下罗文茵,松口气道:“没事儿就好。今晚我会派人在罗府值守,你且放心。”   罗文茵点点头,跟吴妈妈诸人道:“我跟表哥说说话,你们且下去。”   待众人退下去,罗文茵便把自己分析的说了,又道:“表哥,今晚这桩事,透着古怪。是谁有这么好的身手,避开护院进了罗府,又能避开崔府的人,扛着宝珠进了你的房?”   崔元舟道:“我一路过来,也想着此事,寻思着府内必有内奸。好端端的喝酒,一群人突然就要进我的房,说我房中藏了女人,待揭了被子一看,见是宝珠,又齐齐嘘一声跑了,似乎挺失望的。”   “待我回去,定要查问,他们说我房中有女人,是从哪儿听来的?又为什么失望?是不是心中想着我房中之人是你?现下这事,定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除了针对你,怕也是要针对我的。”   “我不日将领兵出征,若和你有个什么谣言,皇上听了,岂不是……”   他顿一下,“亏得掳错了宝珠过去,宝珠拉被子蒙着脸时,又把脸上涂的东西蹭掉了,没让人误会是你。”   罗文茵咬着牙道:“表哥,你明天进宫,将此事禀了皇上。说不定,是宫中有人要针对你我呢!”   崔元舟应下。   张子畅第二日听得此事,掼下杯子道:“看来有人不安于室,又想搞事情了。”   崔元舟道:“皇上,臣即将领兵出战,这当下要是府中或是军中有内奸,须得早些把人诱出来,不能留着祸害。”   张子畅点头道:“朕派两个人给你,助你调查。”   待得崔元舟告退,林公公禀进来道:“皇上,大殿下求见!”   “宣!”听得张景瑞求见,张子畅眉头微微一蹙。   若儿子此番过来,又是为赵氏一族求情,定当喷他一脸,再不容情。   张景瑞进了殿,行礼毕,便道:“父皇,儿臣今早听得传言,说崔将军府中或是军中,藏有内奸,不知道此事真假?”   张子畅淡淡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张景瑞便有点慌张,低头道:“儿臣是想着,父皇苦心谋划攻打元国,若是崔将军府中或军中出现问题,岂不误事?因想帮父皇分忧。特来请父皇恩准儿臣随军出行。到时崔将军部将有什么不妥,儿臣也好及时使人飞马奏报父皇,也能以皇子身份,助崔将军镇服部将。”   张子畅盯着张景瑞道:“你要随军出行?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母后的主意?”   张景瑞直起身子道:“父皇,此事是儿臣自己的主意。儿臣想着自己身无寸功,如今已娶妻生女,为着妻女,也该立些功业。且李将军攻打游离国,带走了大部分能征惯战的部将,剩下给崔将军的部将,不是浪荡之人,就是出身权贵之家,这些人并不容易降服。若儿臣随军,身份在此,关键时刻总能起降服作用,助崔将军一臂之力。”   张子畅听至此,脸色大大和缓,点头道:“你今番倒是长进了。”   张景瑞便问道:“哪父皇是恩准儿臣随军了?”   张子畅摆手道:“你且下去,此事容朕想想。”   待张景瑞下去了,张子畅站到地图前,自语道:“朕谋划了这么久的事,岂能坏在他人之手?要随军,那朕自己随好了。”   “御驾亲征,打得元国屁滚尿流,跪地叫爹?嗯,这主意不错!”   想当年,父皇以手中一支兵马,打得游离国和元国哭爹喊娘,好几年不敢异动,想想就令人激动!   且那时,父皇也是凭借着兵马,令得臣民顺报,得了皇位。   现下朕正当壮年,总要御驾亲征一回,打下元国。   张子畅坐回案前时,便开始思谋着御驾亲征的话,要如何安排朝事,让谁监国,让谁辅政诸事。   他思考了一会,一时想起罗文茵,蹙一下眉:朕御驾亲征,留茵儿单独在京城,只怕她会被皇后拆骨吃肉……   要不,也让她随军?   张子畅又想了想,便喊道:“杨公公,你速去罗府,召罗文茵进宫。”   等杨公公应声下去,张子畅又喊进林公公问道:“罗夫人有多久没进宫了?朕怎么感觉好几年没见她了。”   林公公暗汗,答道:“皇上,罗夫人上回在殿上指证淳于太子之后,便再没进宫。算算日子,大概就是一个多月。”   张子畅仰头道:“只过了一个多月么?朕以为过了几个春秋。怪道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林公公腹诽:奴才不是罗夫人,不大敢听这些骚话!   张子畅回过神来,突然站起,伸足踏一下林公公屁股道:“就你这个奴才,也配听朕发这些感悟?”   林公公捂着屁股,揉了揉,媚声道:“奴才确实不配!”   张子畅:“嗯哼!”   张子畅说着话,复又坐回案前批折子,再召见两个朝臣,待朝臣告退,不由伸脖子看看殿外,问林公公道:“罗夫人呢?这多长时间了,还没进宫?”   林公公安抚道:“皇上,杨公公出宫去召,一来一回,总要一个多时辰,看这时候,也差不多了。”   正说着,杨公公就进殿道:“皇上,罗夫人来,候在殿外。”   张子畅忙整整衣冠,悄问林公公道:“朕今儿看着怎么样?憔悴了没有?”   林公公满脸景仰之情道:“皇上今儿浑身都是男子气慨,正是女子最爱的模样。”   张子畅略略满意,“这话朕爱听。好了,宣罗夫人进殿!”   罗文茵款款进殿,一抬头,便见张子畅视线扫过来,粘在她身上。   张子畅:朕真的只有一个多月没见茵儿?   这怎么像隔世相见?   真令人情思激荡啊! 第69章   张子畅心里一堆念头,脸上却云淡风轻,笑道:“茵儿来了,过来朕身边坐!”   罗文茵行毕礼,便不再矫情,依言走过去,坐在张子畅身边,低声问道:“皇上召我进宫,有何要事?”   张子畅挥退了林公公和杨公公,这才道:“茵儿,朕打算御驾亲征,想着朕若出京,怕你在京中不安全,因想问问你,可要随朕出征?”   罗文茵大吃一惊,印象中,那些御驾亲征的皇帝,都是因朝中无人,逼于无奈才出此下策的。   她定定神道:“皇上,战场凶险,就怕有个闪失,御驾亲征之事,须三思。”   张子畅收起脸上的笑意,严肃道:“这番攻打元国,不容有失。偏生李汝安已带走大部分得力部将,崔元舟手中的人马,并不算精良。只有朕御驾亲征,方能增加胜算。”   他说着,看定罗文茵,“朕自然知道,战场刀枪无眼,但朕意已决,这一番必须御驾亲征。茵儿若害怕上战场,朕安排护卫送你至江南避一避,等朕回京,再令人去接你。”   罗文茵摇摇头道:“皇上决定要上战场的话,我还是跟着皇上吧!”   张子畅闻言,心头狂喜,脸上且不表露,凝重问道:“茵儿可想清楚了?”   罗文茵:不跟皇帝去战场还能咋的?京城一群虎狼,京外有不可抗力。   她认真点头道:“想清楚了。”   必须得跟在皇帝身边,出事的机率才少啊!   张子畅一下握住了罗文茵的手,低语道:“茵儿,你肯跟着朕上战场,朕甚是欢喜。”   罗文茵低头看着张子畅那只修长好看的手,轻轻反握,迅速问系统道:系统君,你说过,若我还没完成任务就死了,你就会被格式化是不是?   “嗯!”系统疑惑问道:“你不会想死吧?”   罗文茵道:非但不想死,还想好好活着,所以,你得配合我!   系统:“怎么配合法?你说!”   罗文茵抬头看向养心殿墙上挂着的地图,沉吟着道:你复制一张这地图,调整出最正确的比例尺,标注最佳进攻路线,最佳袭击地点,最佳逃跑路线……   系统惊讶:“你这是作弊。”   罗文茵:不能作弊吗?还是作弊会死?   系统:“查询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系统漏洞,目前对于这种作弊,并没有任何惩罚说明。”   罗文茵松口气:那太好了,你赶紧调整地图。   张子畅见罗文茵一脸娇羞垂着头,没有像以前那样缩手,忍不住又再凑近一点。   罗文茵却一下抽手,一脸端庄道:“皇上,咱们说点正事吧!”   张子畅一怔,朕跟你说的,难道不是正事?   罗文茵严肃道:“皇上要御驾亲征,可叫工部特制了御车?御车可有防箭矢装置?”   张子畅惊讶道:“茵儿还知道御车要特制?”   他说着笑道:“御车一向有特制的,这个无须忧心。茵儿到时跟朕坐在御车内,只要不探头,不会有事的。”   罗文茵点头,又站起来道:“兵贵神速,皇上既决定亲征,当有许多要紧事须得处理,我先告辞。”   张子畅这回没有挽留,点头道:“朕让林公公送你出宫,这几日凡事小心,除非朕相召,否则不要出门。”   罗文茵应了,也低声叮嘱张子畅道:“皇上也不要太劳累,须得养精蓄锐,上了战场,才能旗开得胜。”   张子畅似乎误会了罗文茵的话,低声道:“朕已好久不去后宫,茵儿放心!”   罗文茵一怔,瞬间又回过神来,不由微红了脸,轻轻啐一口,这才跟林公公出了殿门。   罗文茵回至罗府,马上就喊田妈妈道:“备墨,拿纸,再给我拨几根鹅毛,拿一把戒尺过来。”   田妈妈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备办了。   罗文茵拿着鹅毛,试画了几笔,嗯,不错,这个用来画图挺清晰的。   系统不待呼喊,已默默显示绘制好的地图。   罗文茵遣开众婆子和丫头,拿戒尺充当制图的尺子,手执鹅毛笔,从系统那儿把地图复制了出来。   地图标注极详细,罗文茵绘到晚上,还没绘完。   第二天早上又花两个时辰的功夫,方才一一绘制完毕。   待绘好,她拿着地图细看,不由啧啧声。   房中无人,她问出声音来:“系统君,这是高德地图吗?”   系统骄傲道:“高德地图算什么?我这一张地图,是连敌人军营布置也绘出来了,高德地图能绘制到别人房中的摆设吗?”   罗文茵拱手道:“厉害了,我的系统君!”   系统:“嗯哼!”   罗文茵兴奋搓手,“凭这张地图,我就感觉到,这次打仗,赵国会很快拿下元国,让元国俯首称臣。”   系统:“你倒是赶紧喊崔元舟来领取地图,别光在这儿感觉了。”   罗文茵:听你的!   系统:“哦豁,第一次这么听话,神奇了!”   罗文茵托腮笑一笑,喊进管家道:“速去崔府请崔将军过来一趟,说我有要紧事儿要跟他说。”   管家领命去了。   午膳时分,管家回来了,跟罗文茵禀道:“夫人,崔将军正在查府中内奸,这会不得闲儿,说晚间再过来。”   罗文茵便挥手让管家下去了。   系统的声音响起来道:“我这儿还有一张这时代最精良的投石机制图,另有一张强大杀伤力的弩弓制图,几件小暗器设计图。”   罗文茵一听,喊起来道:给我给我!   系统便显示了几张图纸。   罗文茵顾不上午睡,忙忙又拿鹅毛笔把图纸复制了出来。   至晚,罗文茵终于绘制完图纸,正让吴妈妈给她揉手腕,管家便报进来道:“夫人,崔将军来了!”   “快请!”罗文茵坐正身子,喊吴妈妈诸人道:“待会崔将军来了,你们去守在房门外,不要让人靠近。”   吴妈妈诸人一一应了。   一会儿,崔元舟便进来了。   罗文茵待崔元舟落座,便把地图摊到案上,展开给他看。   “表哥,这是新制地图,今番行军打仗,照着这地图的路线进行,定能打赢!”   崔元舟一看地图,震惊万分道:“这,这是何人所绘制?如此详尽!”   罗文茵笑吟吟道:“表哥不必问是谁绘制的,只须知道,这张地图,举世无双,是最详尽的地图了。这番攻打元国,有了这张地图,必定能速战速决。”   崔元舟试探问道:“地图是谁人给你的?”   罗文茵不答,只道:“表哥,你相信我么?相信这张地图么?”   崔元舟看着地图各处详尽的标注,有几处小地方甚至是自己曾到过,但印象已模糊的,当下如何不信?   他点头道:“这地图,必是大能人所制,此人太厉害了!”   罗文茵道:“因着一个原故,我不能告诉你地图是谁给我的。我还有一个请求。”   崔元舟道:“表妹请说!”   罗文茵斟酌言词道:“到时军前会议,你只管拿自己手中那份地图出来给众将参详,但真正行动时,你要用我这份地图。”   崔元舟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份地图要保密,只能我自己看,到时口头告诉众将如何沿地图路线前进。”   罗文茵放下心来,崔元舟是一个明白人就好。   她又再展开投石机和弩弓两份制图,小声道:“表哥请看这两张图!”   崔元舟略略一瞧,当下再次震惊,指着图喃喃道:“是谁绘制的此人,此人……”   他一时竟想不出要用何言语形容绘图之人。   罗文茵再给崔元舟看几张暗器图。   崔元舟惊呆了,半晌无言语。   罗文茵把图一拢,用红绳缚了,拿一个大长条盒子装了,递在崔元舟怀中道:“表哥,地图你留着,另几份图,你亲自拿到工部给方侍郎,让他亲自监工,尽速制出投石机和弩弓并各式暗器。”   崔元舟喃喃道:“工部就是日夜不休赶制,也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制成,中间还要试用看效果。可我这里,等不得一个月了,这几日已在整顿兵马,很快就要发兵。”   罗文茵道:“那便先发兵,着令工部制完投石机和弩弓,随后送至战场。”   两人说完地图诸事,罗文茵便问道:“表哥可查出府中内奸?是谁掳走宝珠的?”   崔元舟道:“才查到一人有嫌疑,恰巧的,那人便醉酒掉入茅厕内,已断了气。现下线索断了。待会回府,再令人继续追查。”   他说着,紧了紧手中的盒子,“如今行军在即,内奸诸事还没一个头绪,着实有些犯愁。”   崔元舟说着,站起来告辞。   他出了罗府,才要上马,却见一辆马车驰过来,车门揭开,白御医提着药箱下来了。   崔元舟拱手道:“白御医!”   白御医也跟崔元舟见了礼,这才提着药箱匆忙进罗府。   罗文茵听得白御医来了,忙令人快请。   白御医进得房中,见罗文茵好好坐着,不禁一愣道:“我还以为茵儿又病了。”   罗文茵笑道:“白御医请坐,这番请你过来,是有几张药方,要请你照着药方制几味药丸,到时带在身边备用。”   她说着,把系统适才显示给她,让她抄录的药方递到白御医跟前。   白御医仔细看了看,嗯,这一份,是安胃丸;这一份,是镇痛散;这一份,是活血的……   等等,这一份配方瞧着,全是助情作用的,这……   白御医且不动声色,问道:“这一张药单怎么只有药方,没有药名?”   罗文茵还没答,便听见系统的声音道:“这一份,有安神作用,药名叫君子丸。”   罗文茵不疑有它,便照着系统给的名字道:“这份叫君子丸。”   白御医:“……”好吧,你高兴就好! 第70章   早朝,张子畅在殿上宣布要御驾亲征,群臣大惊,纷纷劝阻。   崔元舟也吓住了,跪地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战场何等凶险,若有一个闪失,可如何是好?且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离京,谁人理政?”   张子畅摆手道:“众卿无须再劝,朕意已决。至于朝政之事,朕自有交托之人。”   他环视群臣道:“朕离京后,便让大皇子监国,安王辅政,此期间,望诸位大人协力扶助大皇子。”   众臣一听,悄悄思量:让大皇子监国,这是说,之后会封大皇子为太子了?   还以为皇上铲除了赵氏一族,会废后,另立罗贵妃为皇后,封二皇子为太子呢!   没料到……   既让大皇子监国,朝内有人理事,也算安稳。   安王倒有些心惊,他先前押宝在罗贵妃身上,没想到这厢大皇子要监国,皇帝让他辅政。   大皇子能让他好过么?   他惊慌一会,一时却又回过神来,赵氏一族已倒,大皇子就算监国,也无人可倚仗,这番自然要厚待自己,笼络自己,所以,自己有什么可怕的?   帝皇心术,果然是……   赵氏一族既倒,太后娘娘病卧在床,皇后娘娘失宠,大皇子如无牙的老虎,让他监国,自折腾不出什么花儿来。   张子畅下了早朝,却又另宣尚书令和几位侍郎,交代了一些事。   待诸位臣子告退,他再喊林公公道:“宣赵灏然进宫!”   如今赵氏一族中,可能还会折腾的,就是赵灏然了,余者不是死就是流放,已不足为惧。   这番离京,要么就处决了赵灏然,要么就让赵灏然随军。   飞尘子很快进了宫,到得养心殿,行毕礼,便问道:“皇上召老道过来,有何吩咐?”   张子畅盯着他,半晌道:“朕先前听闻,你离京十年期间,还去过元国?可熟悉那边的路线?朕今番准备御驾亲征攻打元国,正需要元国的地图。”   飞尘子一听,马上道:“皇上既要御驾亲征,老道请求随行。沿途何处有险地,何处有溪流,老道也知道一二。”   张子畅一听满意了,“既如此,回去准备一番,待得传召,即时随军。”   飞尘子恭身道:“遵命!”   皇帝要亲征的消息传出来后,罗文茵便喊了花大娘道:“大娘,我到时会随军出征,想请大娘随军护卫,不知道大娘可愿意?”   花大娘道:“好久没上战场了,还以为没机会上了。这番夫人要随军,我自当跟去护卫。”   罗文茵大喜道:“那便这样说定了。”   大军出行这一日,罗文茵易容成一个普通相貌的老夫子,上了张子畅的御车。   张子畅见着她的模样,有些不敢确认,喊道:“茵儿?”   罗文茵掩嘴一笑道:“皇上,是我。”   张子畅这才放心了,笑吟吟道:“茵儿随行,朕便觉着这趟打仗,定然会赢。”   系统的声音响起来道:“夫人,皇帝把你当成锦鲤了!”   罗文茵:咳,闭嘴吧!   系统又道:“其实,有我在,你确实能当锦鲤。”   罗文茵:呵呵,试目以待!   大军行至傍晚,在一处山脚下扎营。   扮成男子的花大娘过来扶罗文茵下御车,一边悄声问道:“夫人可要方便?”   御车内隔间虽有马桶,马桶内且搁了辟臭丸等物,但罗文茵总不好意思当着张子畅的面,频频蹲马桶。   听着花大娘的话,她当即道:“要。”   花大娘便带着她至营后一处小树林中,帮着把风,一边笑道:“好在夫人扮成老夫了子,若不然,凭着夫人的相貌,一下御车就要被各种视线粘着,哪得轻轻松松找地方方便?”   罗文茵方便完,系统的声音响起来道:“前行五步,左绕,拨开草丛,岩石下有一处甘泉可用。”   罗文茵忙带着花大娘前行,依言去拨草丛,果然听得泉水声淙淙。   她蹲下洗了洗手,再捧一点水喝了一口,不由道:“好生甘甜!”   花大娘也跟着喝了一口气,惊喜道:“此处劣山,却有此等甘泉,实在令人意外。”   稍迟,便有军士拿桶来取泉水。   此次行军,因皇帝亲征,自是带了许多活鸡活猪活羊等出行。   当晚众军士烧烤活羊,用泉水煮羊骨头并野菜,饱餐一顿,纷纷满意。   张子畅和罗文茵饭毕,林公公又用泉水泡了茶敬上。   张子畅一尝茶,惊喜道:“朕一心想着,这次出征,在途中定是要吃苦的,没想到一路安稳,晚上还能吃得喷香的饭菜,喝到如此清洌的茶。”   林公公道:“亏得夫人随意转转,就找到甘泉,皇上才有口福。”   罗文茵笑笑不语。   令张子畅想不到的是,这一路上,罗文茵总能找到甘泉,吃饭喝茶沐浴,竟无一丝影响,晚上还常能坐在营内闲聊。   而崔元舟用上罗文茵给的行军图,大军所走道路,也是平坦且易走的路。   至这一日下午,离天黑还有颇长时间,罗文茵却是突然跟张子畅道:“皇上,过半个时辰就要暴雨了,不若令军士安营扎寨,早些安歇。”   张子畅撩帘子看看车外,见艳阳高照,并没有暴雨的迹象,不由略犹豫道:“瞧着不像有雨的样子。”   罗文茵道:“就算没雨,连日赶路,今日早些安营也不防碍什么。”   张子畅见罗文茵似乎疲倦,想了想便同意了。   令他想不到的是,军士才扎好营,果然就暴雨了。   他不由拉着罗文茵道:“茵儿,你竟真的会看天气不成?军中也有擅长看天气的,可没呈报说会下雨。”   罗文茵笑一笑道:“是那年到江南,外祖父教我看的天气。”   张子畅忆起,罗文茵的外祖父,似乎会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包括看天气。   系统却是幽幽道:哈,我成了夫人的外祖父了?   罗文茵:要不然,如何托辞?   系统:“唔,也是。对了,待会雨后有彩虹,你可携皇帝一道观赏。”   待得雨散,山脚下果然有一道七色彩虹。   此后一路前行,每碰当日有暴雨,罗文茵总是在暴雨前就要求张子畅安营扎寨。   如此,大军一路没有淋着雨,吃得饱,喝得足,精力全部杠杠的。   罗文茵也有些想不到,一路前行,张子畅虽和她同营,但一直以礼相待,并没有像在宫中那般摸头捉手。   系统倒有些着急了,一再道:“夫人,眼看快到边境了,你们晚晚睡同营,两床相隔,依然没有进展,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罗文茵也有些犯了嘀咕,张子畅说他已好久没进后宫,现下又这般守规矩,莫非他不行了?   要这样的话,哪自己就要另外寻人生宝宝了?   天啊,完成任务怎么这么难?   崔元舟一路领着大军,顺风顺水的,却是惊喜异常。   这一晚和飞尘子并白御医在帐内闲聊,拍腿道:“说起来也太神奇,皇上不愧是真龙天子,一旦御驾亲征,飞虫鸟蚁全回避不说,只要一扎营,必能找着甘泉,大军行至一半路途了,没吃着什么苦头,还能天天睡饱吃饱。”   飞尘子也是以为异常,叹道:“确实神奇了,老道离京时,在外晃荡十年,行走过无数地方,每趟出行,也没有一趟如此顺利的。”   白御医则道:“可知天也帮着皇上了。”   因着出行顺利,军士们也纷纷讨论,认为天助赵国,这趟必能打败元国。   一个多月后,大军较预计的早十天到了边境。   恰好遇上元国大军正要安营,两军相逢,便是一场恶战。   赵国军士一路饱食饱睡,此时像猛虎下山,一场战役下来,大获全胜,歼敌数万,拣得许多辎重。   当晚众人安营庆功,纷纷道:“实在想不到元国大军这般不堪一击!”   崔元舟却是感叹:这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诸将军又纷纷到御前敬酒道:“皇上亲征,果然不同凡响。”   张子畅高兴得多喝了两杯。   待众人一退下,张子畅便去拉罗文茵道:“茵儿,咱们旗开得胜呢!”   罗文茵笑道:“恭喜皇上!”   张子畅突然双手一拢,拢住罗文茵的腰,后退着走至床边,低语道:“茵儿,朕这一路上,忍得太苦。”   罗文茵一颗心“嘭嘭”乱跳,今晚难道要成事了?   张子畅退至床边,却突然松手,倒在床上睡着了。   罗文茵懵了,坐到床边看着张子畅,伸手去抚了抚他的脸,一颗心犹自跳得厉害。   她俯下头去,发现没有头痛,没有被人锤打的感觉,一时松口气。   待要行动,莫名又有点慌!   系统安抚道:“若是太慌,便让人点一支君子香吧!”   罗文茵这才想起,上回白御医拿了药方,要帮她制一些常备药丸时,系统临时又开口,让她要求白御医用君子丸的配方,制了几支线香。   正好营外有脚步声,罗文茵便喊了一声。   林公公瞬间钻了进来,待见得营内情形,忙不迭又要避出去。   罗文茵便喊道:“林公公,你喊花大郎进来点一支线香。”   待线香燃上了,罗文茵发现自己不单心慌,还脸红心跳,浑身躁动。   她有点急:要命了,是不是突然生什么病了?要不要召白御医过来把脉?   躺着的张子畅突然睁开眼睛,伸手一拉罗文茵,把她拉到身上。   这一晚,林公公守在帐外,捂着耳朵不敢多听,却还是听到许多异响。   他仰头:战况好激烈哩!战争时间比赵国战元国还要长哩! 第71章   天蒙蒙亮,张子畅醒了。   他鼻端嗅得一股馨香,一时缓缓转头,便见罗文茵躺在身边。   此刻,美人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枕间,更加映得雪肤玉颜,勾得人清早又是蠢蠢欲动。   张子畅强忍着没有伸过手去,只静静看罗文茵的睡姿。   他想及昨夜里的情景,心情愉悦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思想了那么多年,终于拥在怀中时,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的视线轻轻抚过罗文茵的额头,鼻子,嘴唇,下巴,最后停在她脖颈上。   脖子那边,有好几处草莓印。   张子畅不由自责起来,昨晚如何那般不知深浅,下这么大的力气?   也不知道茵儿醒了之后,看见这些印迹,会不会嗔怪他?   张子畅如少年人那般,心情起起伏伏。   帐外有轻悄的脚步声,窃窃私语声。   张子畅再深看罗文茵一眼,便轻轻起床,自己穿好衣裳,走到帐门外,朝几个正巡守的部将比一个轻声的手势。   稍迟,张子畅到了崔元舟的帐内,在他帐内洗漱用早膳。   崔元舟不解问道:“皇上因何非得到臣这儿用早膳?”   张子畅牵牵嘴角,瞟崔元舟一眼,愉快答道:“茵儿还在睡,朕怕吵醒她。”   崔元舟:“……”   罗文茵虽易容成老夫子模样,每日躲在帐内,极少露面,但崔元舟诸人经常进出张子畅帐内禀事,早已知道他帐内老夫子是罗文茵。   知道是一回事,从张子畅嘴里听到是一回事。   崔元舟有些感伤,情绪复杂极了,一时就闭了嘴,不愿意说话。   我的表妹啊,就这般……   张子畅偏还要秀恩爱,感叹道:“朕昨晚有些不知道轻重,怕茵儿责怪朕呢!”   崔元舟:你再秀,再秀……。若你不是皇帝,真想锤爆你的狗头!   张子畅说着,喊进林公公道:“召白御医过来!”   待白御医来了,张子畅便道:“白御医,你可备有消红肿去红痕的药膏?”   白御医禀道:“回皇上,臣带了。只不知道是谁人要用?顶好让臣瞧瞧伤口。”   张子畅便“咳”一声道:“是茵儿要用,伤口么,不须瞧了。你且把药膏呈上来,朕回去时帮茵儿涂上。”   白御医:“……”我,我听到什么了?   昨儿过去请平安脉,茵儿不是好端端的?   今儿早上,她就伤了?   还伤在不能让我瞧见的地方?   我瞧都不能瞧的地方,皇上却要亲手涂上药膏?   白御医瞬间觉得自己一颗心被锤子锤得扁扁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没错,是他教罗文茵易容术的,在皇帝帐内见到罗文茵第一眼时,便认出她来。   但是那会只一径安慰自己,茵儿待在京中不安全,也只能随军,陪在皇帝身边才能保平安。   至于其它,根本不愿意去深想。   但是皇帝,在此刻用一句话,硬生生告诉他,别再肖想了。   白御医深呼吸,努力镇定心神,不让自己露出异样。   但,一颗真心已碎成渣渣。   多年的想望,如今彻底却落了空。   他瞬间又告诉自己道:虽不能如何,但还能看见她,能给她诊病。   且放下妄想,放下……   一会儿,飞尘子也进了崔元舟的帐内,待见得张子畅在帐内,忙行礼,又道:“皇上这么早便过来议事么?”   崔元舟和白御医齐齐看着飞尘子,心道:你为什么非得嘴贱多问?说安完毕悄悄吃你的早膳不好么?   他们不敢在张子畅跟前皱眉,一颗心却皱成团,痛苦的等着张子畅再述说昨晚如何如何。   张子畅不负众望,果然开口道:“茵儿昨晚累着了,朕早起怕吵着她,便过来崔将军这处用早膳。”   飞尘子:“……”   他不怕死,故意开口道:“皇上嘴里说的茵儿,是罗夫人吗?罗夫人几时随军了?”   张子畅笑得甜蜜,“不瞒你们,朕身边那个青衣老夫子,便是茵儿。这番攻打元国,朕怕她在京城没人看顾,不安全,便让她易容随军了。”   飞尘子心内狂吐槽,嘴里却疑惑道:“罗夫人随军这么长时间,从没累着,因何昨晚就累着了?她又没去打仗,不就待在帐内吃吃喝喝么?这般也能累着,也太娇贵。”   张子畅一下就板起脸,斥道:“大胆,茵儿娇贵不娇贵,是你能随意点评的?”   飞尘子马上拱手道:“老道嘴快,皇上恕罪!”   张子畅“哼”一声,转过头吩咐崔元舟道:“今日只给老道干粮,不许供给甘泉。”   飞尘子大惊,忙请罪道:“皇上饶过老道吧,若没有甘泉,只有干粮,岂不得噎死?”   张子畅:“你口水那么多,哪还需要甘泉?”   崔元舟和白御医忙也求情道:“皇上,边关这儿特别干燥,若没有水,确是难熬。”   张子畅闻言,这才道:“饶你一回,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待张子畅出帐,飞尘子和崔元舟并白御医互看一眼,齐齐清“咳”一声,各自转头面对帐角,心情复杂。   罗文茵那儿,待得醒来,一睁眼,却是发现自己浑身酸痛,骨头像散了架一样。   且嗓子干哑,脖颈有微微刺痛,还有一处地方辣痛辣痛的。   她不由把头埋进枕头内,呜咽一声:偏体受伤了啊!皇上也太……   花大娘听得动静,却是端了水进来,准备服侍罗文茵洗漱。   她进帐放下水盆诸物,扶罗文茵起来,正要服侍她穿衣,一眼扫得她脖颈红痕,脱口道:“瞧夫人这脖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遇着吃人的。”   罗文茵幽幽道:“已经被吃了!”   花大娘摇着头,拿衣裳给罗文茵穿上,一边道:“还得召白御医过来瞧瞧才好。”   “嗯!”罗文茵点头。   她才洗漱完,帐外有脚步声,帐帘一揭,张子畅进来了。   花大娘机灵,忙忙端着水盆诸物下去。   张子畅两三步,便走到罗文茵身边,一手揽住她的腰道:“茵儿还好么?”   “啐!”罗文茵满脸红霞,嗔道:“皇上瞧瞧我这一身的伤,能好么?”   张子畅见着她娇嗔的模样,心口又一跳,心道:茵儿纵是生气,也是让人心动的模样。   他忙赔罪道:“是朕的不是,今晚让你掐回来好么?”   “哼!”罗文茵转开脸去。   张子畅已忙忙喊林公公道:“呈上早膳来。”   待得早膳来了,张子畅亲自端着碗,凑近罗文茵嘴边道:“茵儿累着了,不须动手,朕来喂你就好。”   罗文茵到底是自己接过碗,吃了半碗肉粥,便搁了碗表示不要了。   张子畅有些忧心,“茵儿用这么少,今晚如何有力气?”   罗文茵失声道:“今晚还要……”   张子畅俯耳过去道:“自然是要的。茵儿放心,朕今晚定当温柔些,绝不会弄痛你。”   罗文茵再次脸红如三月桃花。   张子畅看呆了,当下恨不得马上天黑。   一时帐外却有声音禀道:“皇上,白御医来了!”   张子畅回过神道:“让他进来!”   白御医背着药箱进帐,行了礼,看一眼坐在张子畅身边的罗文茵,见她今早不及易容,素着一张脸坐着,那模样儿十分……   他不敢再看,忙移开视线,揭了药箱,拿出两瓶子药膏递上去道:“皇上,白色瓶的,是去红肿的,棕色瓶的,是清凉止痛的。”   张子畅接过,挥手道:“下去罢!”   白御医一边退下,一边幽怨:竟不让我多看她一眼!   张子畅举着药膏道:“茵儿,朕帮你涂一涂伤处罢!”   罗文茵一把夺过药膏道:“我自己来。”   看你这眼神,万一涂着涂着,又……   还是自己涂比较保险。   她另问道:“皇上,今日不须拨营行军么?”   张子畅道:“昨日一场胜仗,接下来两日须得打扫战场,拣回敌人辎重,清点物资,不须拨营。”   他说着话,却有部将在外求见。   罗文茵忙自己扶着腰,拿药膏进了用帘子隔开的更衣间。   她胡乱涂了一点药膏,再拿出泥饼和小镜子,依然把自己易容成一个老夫子。   待她出来,禀事的部将已告退了。   张子畅忙扶着她坐下,给她揉了揉肩膀。   一时看着她柔若无骨的双手,想起这双手昨晚环在自己腰上的情景,简直不知道如何疼她才好。   张子畅不由自主贴近了,低声说着情话。   稍晚些时候,张子畅带着罗文茵出帐外散步,指点风景,时不时扶她一把,极尽温柔体贴。   不远处瞧见这一幕的部将,全惊呆了!   皇上帐中养着的老夫子,是何来头?   瞧皇上对他……   至晚间,便有各种传言出来了。   “你们可知道咱们这趟顺风顺水,是托了谁的福?”   “没错,就是托了皇帝帐内那位神仙老夫子的福。”   “这位老夫子可厉害了,能找得甘泉,能观测天象,能算准敌人来向。”   “那真的是神仙了!”   “我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位老夫子会变化。”   “就前几天,我见到花大郎扶他出帐,因跟花大郎打招呼,上前时偶然一瞥,老夫子双手如玉,嫩滑娇柔,简直魅人心神。至昨日见到他,耳际一颗痣不见了,双手黄皮,和他脸上肤色一致。”   “……”   张子畅很快听到传言,笑跟罗文茵道:“这位神仙老夫子,朕失礼了。”   罗文茵不由失笑。   张子畅在灯下瞧着她的笑容,一个没忍住,已是伸手过去,揽住道:“神仙老夫子,可怜可怜朕吧,再不安歇,朕就要坏掉了!”   罗文茵一下又被推倒了。 第72章   这天早上,张子畅召集了诸部将,在营帐内开会议。   却是哨探来报,说元国大军一路败退,已向元国京都请求支援。   崔元舟的意思是,趁着元国京都援军未至,赵国兵马应该作速追杀残兵,一路攻城掠地,直打进元国京都。   刘松明诸副将的意思,却是说御驾在此,不宜再追敌,宜见好就好。让人去说动元国来求和,两国签了和约,各自收兵。   张子畅听着两派部将争论不休,便道:“诸位,只是签个和约,各自收兵,待过了这一阵,元国休养生息后,又生异心,那朕这番亲征又有何意义?如今形势大好,自要打进元国京都,让元国称臣纳贡。”   刘松明依然坚持道:“皇上,待过了边境,处处是险地,且现下很快就要冬天,待一下雪,行军更难。就怕还没到元国京都,军士就会冻死冻伤大半。到时元国兵马再反攻,我们想撤退就难了。”   崔元舟道:“刘副将无须忧心,我请工部制的投石机和弩弓,已是制好,正在运送途中,过几日投石机和弩弓到了,有了这两项大杀器,不须一个月,就能攻下元国京都。未等大雪结冰封路,咱们就能回赵了。”   刘松明讥笑道:“崔将军,咱们军中现在就有投石机和弩弓,何须等工部所制的投石机和弩弓到达?且这两样东西效果如何,又不是不知道?单靠它们,能一个月打下元国?”   崔元舟道:“刘副将,咱们这番一路前行,是不是如有神助?我相信,待投石机和弩弓一到,定能打下元国。”   他说着,见刘松明没有应声,便又道:“而且,我请工部所制的投石机和弩弓,跟之前的不同,工部使人飞马来报,说这次所制的东西,杀伤力特别强,举世无双。”   张子畅便趁机拍扳道:“好了,这次依然让崔将军领头阵。崔将军按着行军路线,只管排兵布局。”   崔元舟忙道:“遵命!”   过得几日,工部运送的投石机和弩弓便到了。   崔元舟当即派兵将在营前试用。   看着投石机精准无误投出石头后,众人一阵欢呼。   “厉害厉害,这次工部请到大能人不成?投石机投石竟这样准,还能投这么远这么高!”   众人齐齐感叹。   崔元舟站到战车上,照着罗文茵先前在图纸标注的角度,亲自调试弩弓,待调试好,一拉弩弓绳子,只听“弦”一声脆响,三排箭便射了出去,准准射倒远处立着的三排稻草人,把稻草人狠狠钉在地下,入地三分。   兵士过去检看,惊得目瞪口呆。   这次工部所制弩弓的杀伤人,也太大了!   众副将看过投石机和弩弓杀伤力之后,不再反对崔元舟攻打元国京都的计划。   崔元舟自己则比众人更有信心,因为他手握着一份元国精细地图。   只要按地图标注的路线进军,不须一个月,就能杀至元国京都的。   如崔元舟所料,接下来一个月功夫,赵国兵马一路攻城掠地,很快到达元国京都城外。   元国京都军民,这回倒是万众一心,死死守住城。   赵国兵马攻打了十天,毫无进展。   眼看天气渐渐变冷,即将大雪,赵国诸人不由着急起来。   飞尘子这天进崔元舟的营帐道:“老道有一个法子,或能一试。”   崔元舟道:“是什么法子?快说!”   飞尘子此前在白马观听罗文茵提过,说丹炉也可以炼炸丹。   他之后数次试验,没有炼出炸丹,却又炸飞了几次丹炉。   亏得算准了时间,知道大概何时会炸,令丹僮早早走远,才没有炸伤人。   他这番随军,带不得大丹炉,却带了几只小丹炉过来。   依他的意思,是按着之前炼炸丹的丹方,放了矿土诸物进小丹炉内,算准将要炸的时间,便用投石机把小丹炉射进元国城墙内,丹炉一震荡,落地时必爆。   丹炉爆炸杀伤力比炸弹还要厉害的。   飞尘子说着,叹息道:“只是此举有点伤天和。”   崔元舟听得这个法子,却是嚷道:“为何不早点说?这阵子攻城,可是折损了一些人马。早些攻下城来,死伤反倒能少些。”   飞尘子想了想道:“这法子虽然伤天和,倒确实能早些结束战争。”   他说完,便去准备了。   过得两日,崔元舟便和飞尘子一起,领着兵士,用投石机投了几只小丹炉进元国城内。   丹炉落地,很快爆炸,死伤无数。   崔元舟又领人在城下喊道:“元国诸人听着,赶紧让你们皇帝开城门投降,若不然,明天会炸平你们整个京都。元国从此将湮灭在历史中。”   第二日一早,罗文茵醒来,不见张子畅在旁边,不由伸个懒腰,问花大娘道:“皇上呢?”   花大娘一脸激动道:“夫人,刚崔将军令人来报,说一早起来,元国城墙兵士举了白旗,接着城门大开,元国皇帝巴昱贤捧着降书,率众出城。现下皇上正领人去纳降呢!”   罗文茵一下坐起,惊喜道:“这么说,战争结束了?”   花大娘点头,“很快可以回京了。”   至晚,张子畅才回营帐,一揭帘子就喊道:“茵儿!”   罗文茵笑着相迎道:“皇上回来了 !”   张子畅执住罗文茵的手,大笑道:“元国皇帝降了,拟定每年进贡,将送各种牛羊马匹至赵国。”   他跟罗文茵说及元国降书条款,笑道:“元国现下国力弱,再加上每年进贡,国库空虚,此后数年,应无余力再折腾了。起码朕在位时,元国是不敢再起异心了。”   罗文茵也代为欢喜,笑道:“恭喜皇上!”   张子畅说着,突然拦腰抱起罗文茵,耳语道:“咱们好好庆贺一番!”   罗文茵这些日子下来,颇有些吃不消,当下道:“皇上,元国初降,今晚难道不召部将彻夜议事?”   张子畅“哈哈”笑着放下罗文茵,“那上半夜跟部将议事,下半夜跟茵儿庆祝!”   罗文茵:“……”   不过数日功夫,元国就答应了赵国提出的要求,正式签下降书。   张子畅拿到降书时,真是志得意满。   那一头,李汝安攻打游离国却是折了几个副将,进展不快。   他怕误了张子畅这边的战事,忙令人来递消息。   张子畅收到消息时,喊过崔元舟道:“崔将军,李将军在游离国战事不利,你领了兵马,带着投石机和弩弓过去驰援。”   崔元舟恭身道:“皇上,让副将领着兵马,带弩弓诸物过去驰援罢!臣想护着皇上安全抵京!”   张子畅想了想,点了头。   这一番张子畅领着人回京时,又是一路锦鲤。   如前一样,一路前行,总能找到甘泉,也能及时避开暴雨。   有几次,张子畅见得途中风景颇好,还特意让兵马走慢些,他带着罗文茵沿途看风景,写了好几首风骚的诗送给罗文茵。   晚间,张子畅又是痴缠无度。   罗文茵甚至怕他伤了身子,一再相劝道:“皇上,来日方长!”   张子畅笑道:“茵儿,此前多年,朕常梦见你,却因你是李汝安之妻,动不得你,现下你是朕的人了,哪儿还能忍?”   两人一路恩爱缠绵,待得近了京城,罗文茵却有些厌食,嗅得肉味便想吐。   张子畅见了,忙令人去召白御医,一边道:“想是路上食物太过粗糙,伤了肠胃。”   白御医很快来了,细细诊完脉,一脸平静道:“恭喜皇上,恭喜夫人!”   张子畅一怔,瞬间又想到什么,大喜问道:“茵儿有喜了么?”   白御医点头,“夫人有孕,已一月有余。”   张子畅喜翻了天,过去轻轻牵了罗文茵的手,“茵儿,你听到么?你有喜了,你有朕的孩子了!”   他说着,复又忧虑,问白御医道:“茵儿体弱,且又三十几了,怀了孩子,会不会……”   白御医答道:“皇上放心,夫人这一路随军,情绪放松,吃得好睡得好,身子却是比之前好得多。现下气色就极好。这番有喜,只要再细细调养,好生看着,自能顺利。”   张子畅说了半天话,见罗文茵无一声言语,忙又回头去看她。   这一看吓了一跳,罗文茵珠泪滚滚,正无声抽泣着。   “茵儿,你是不是害怕怀孩子?”张子畅不顾白御医在侧,把罗文茵拥进怀中,柔声道:“别怕,一切有朕呢!”   罗文茵不答,继续滴泪。   张子畅又着慌道:“是不是害怕回京后,被皇后和贵妃欺负?朕会护着你的。你就跟朕住在养心殿,直至生下孩子。”   他又再贴到罗文茵耳边,“好茵儿,朕此后,只守着你一人。”   “不哭了好不好?”张子畅细意哄着。   白御医再也看不下去了,收拾药箱出了营帐。   罢了,茵儿怀了皇上的孩子,皇上对茵儿又这般温柔细意,我确实该放下了!   罗文茵这番滴泪,却是喜极而泣。   她心下喃喃道:终于有了,终于有了!   终于要完成一项任务了。   她问系统道:孩子都怀上了,那些不可抗力是不是消失了?   系统答道:“恭喜你,不可抗力已消失,另外系统赠你一条锦鲤。”   罗文茵不解:系统赠我一条锦鲤?   系统道:“即是此刻起,你开始走锦鲤运。”   罗文茵一听,简直想尖叫,哇呀,倒霉了这么久,终于要走锦鲤运了!   她把脸伏在张子畅手上,泣道:“皇上,臣妾是高兴的呀!”   张子畅一下吻她的发丝,耳语道:“异日,朕会废了皇后,让你当皇后!”   罗文茵:呜,果然要走锦鲤运了! 第73章   这一晚,张子畅躺在床上,把罗文茵轻轻拥进怀中,吻着她的额角道:“茵儿,你是朕少年时一个美梦,朕真个没想到,有朝一日,美梦成真了。”   张子畅轻轻喟叹,自己虽贵为帝皇,也总有些不如意之事。   嫡母霸道,生母早亡,皇后离心。   这些年在宫中,事事烦心。   没料到这番,能这样顺利铲除了赵氏一族,再御驾亲征,大胜归朝,拥了心爱之人在怀。   张子畅心中还有另一件窃喜之事。没错,罗文茵是他少年时的美梦,但总怕一旦接近这个美梦,梦中人会如皇后之流,空有美貌,没有慧心。   这么几个月接触下来,却是发现,他的茵儿,不单美貌无双,更是兰心慧质。   若说初遇时,是喜欢她的美貌,那么现在,喜欢的便不是美貌这么简单了。   张子畅甚至觉得,纵罗文茵以后失了美貌,他也会一如既往喜欢她。   罗文茵听得张子畅的话,却是好笑,原来皇帝也有觉得像做梦的时刻。   她伸手捏了捏张子畅的耳垂,微微用力,问道:“痛吗?有真实感吗?”   “非但不痛,还很舒服。”张子畅要求道:“茵儿再帮朕捏一下,还有这边的耳朵。”   罗文茵便伸手,帮张子畅按揉两边的耳朵。   张子畅舒服得喟叹一声,投桃报李,也轻轻帮罗文茵揉了一下耳朵,揉着揉着,手掌忍不住向下。   罗文茵捉住他的手,嗔道:“就不能好好躺着吗?”   “能。”张子畅这般说着,却又反捉住罗文茵的手,放到嘴边轻轻一吻。   他有些感叹,从小到大,自己力求做到让嫡母赵太后满意,待得登上皇位,外有元国和游离国虎视眈眈,内有赵太后和赵氏一族不时干扰,后宫又有皇后和贵妃日夜争斗,刻刻不得安宁。   环境如此,他便以为自己这一世,只有功业,再难得到知心人了。   没想到,有一日能得到心上人,还和心上人如民间夫妻般亲密无间。   两人狎昵了一会儿,罗文茵拿张子畅的手放到脸上蹭了蹭。   张子畅抚罗文茵的脸,含笑道:“茵儿,即将到京,这番你自要直接跟朕进宫的,朕打算先策封你一个妃位,以正名份,你想要什么封号?”   后宫中,除了皇后,下来便是四妃之位。四妃以贵妃为首,另三个是淑,贤,德。   这三个妃位,至今空悬。   按张子畅的想法,策封罗文茵为妃,不过暂时之举,喜欢什么封号,便先封她一个。   罗文茵眨巴着眼睛,想了想道:“皇上,臣妾进了宫,别的人可以不见,可是贵妃是堂妹,之前对臣妾也算照顾,不可能拒不相见。若要相见,臣妾封号比她低,少不得时时行礼,这个就有点烦了。”   张子畅笑道:“且忍一忍,过些时候就不用跟别人行礼了。”   罗文茵便撒娇,在张子畅耳边吹气道:“皇上不如封臣妾做皇贵妃,皇后之下,贵妃之上,这样,臣妾就不须跟贵妃行礼了。”   咳咳,先争取一个最高妃位吧!   张子畅一听,不由失笑,当即捏捏她的鼻子道:“朕的茵儿,竟这般有才,自创出一个封号了。也罢,朕一回宫,就让人起诏书,封你当皇贵妃。”   张子畅说着,心下却知道,若罗文茵身无寸功,他这般带她进宫,自创一个封号,封她为皇贵妃,必然风波不断,太后和皇后也必不罢休。   就是百官,只怕也有许多话要说。   倒得想个法子止了这些人的口舌。   罗文茵却是心满意足,嘿嘿,原来争取当皇贵妃,不用血流成河,也不用宫斗得死去活来,只要吹吹枕头风就行了。   感觉好爽!   第二日一早,张子畅便先召了崔元舟并飞尘子进帐内说话。   隔一会,他又召了诸部将进帐内说及进城诸事宜。   待说完正事,张子畅便朝隔间喊道:“茵儿!”   罗文茵依然易容成老夫子模样,这会闻声而出,也不再捏嗓子了,直接用自己的声音笑道:“皇上有何吩咐?”   除了崔元舟诸人,余者部将听得罗文茵的声音,不由惊诧。   皇上身边这位老夫子不单会变化,还会变声?   这回直接变成女声了?   张子畅笑对罗文茵道:“调皮,还不把脸上的东西擦掉,来见过诸位将军!”   罗文茵手中正捏着一块白泥,闻言便抬一只袖子遮脸,拿白泥去擦掉脸上的易容泥。   她擦了一会儿,便放下袖子,笑着朝诸部将道:“见过诸位将军!”   众人震惊,老夫子胡乱擦一下脸,竟变成一个女子。   虽则此女子眼角和额角并鼻子还没擦干净,依然可以看出,是一个大美女。   此美女,跟罗夫人有些肖似呢!   花大娘此时已是走过来,接过罗文茵手上的白泥,又再帮她擦一遍。   等花大娘退开,诸部将齐齐惊住了,原来跟在皇帝身边的老夫子,实则是罗夫人。   张子畅笑对诸人道:“朕这番御驾亲征,一路这般顺当,全托了茵儿的福运。”   “茵儿总能找到甘泉,也总能提前知道暴雨将至……”   “诸位将军,咱们这番只些须折了一点兵马,便打降了元国,茵儿功不可没。”   “若她不是女儿身,便能记一个头功了。”   张子畅环视众人一眼道:“朕思想回宫,便要给茵儿一个名份,封她为妃。只是四妃之位,贵妃居首,朕又不忍心让她屈居贵妃之下。”   说着做出沉吟状。   崔元舟已是开口道:“皇上,罗夫人身为女子,记不得军功,这番封妃位,若是位份太低,便是对军功的不敬。”   飞尘子也慢吞吞道:“皇上,老道阅过古书,先前倒有一个朝代,宫中不单有贵妃,还设有皇贵妃封号。皇贵妃位份在皇后之下,贵妃之上。皇上若不想委屈有功之臣,不若封罗夫人为皇贵妃?”   这番出征,诸部将时时进张子畅帐内议事,早就把他身边的“老夫子”视为自己人,当下见得“老夫子”竟是罗夫人,皇帝又苦恼如何给她一个恰当的封号,当即齐齐附和飞尘子的话道:“道长言之有理。皇上自当封罗夫人为皇贵妃!”   崔元舟听得如此说,却是朝众部将道:“待得进城,吾等自当上折子为罗夫人表功,陈说这番大捷前前后后之事,让诸人知道罗夫人之功绩。如此,皇上封罗夫人为皇贵妃,臣民自然庆贺。”   众部将齐齐点头。   待诸人退下去,张子畅便笑向罗文茵道:“这番虽还未能让茵儿当上皇后,但这个皇贵妃,也必要当得风风光光的。”   罗文茵笑着道:“谢谢皇上!”   过了几日,大军便到了城外。   大皇子张景瑞并安王早已接到消息,忙率百官出城相迎。   一众人翘首以盼,待得近午,才见到御林军排成两列,井然有序过来,站立到城门外,接着才是御车。   百官一见御车,却是齐齐惊住了。   御车两侧车帘撩起,露出里面坐着的两个人。   一个是皇帝,另一个,瞧着却是罗夫人。   罗文茵见黑压压一群人过来御车前行礼,不由略略紧张。   张子畅却是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茵儿且得习惯,以后,这些也是你的臣子。”   罗文茵忙挺直腰,装出严肃样子。   张子畅待众臣行过礼,便摆手道:“且进城再说!”   崔元舟早催马过来,跟张景瑞并安王低声说了罗文茵随军之事,又道:“待回了宫,皇上便要封罗夫人为皇贵妃了。”   安王还罢了,张景瑞却是恼道:“父皇为了封她为妃,硬是安了这许多功劳给她,说出去岂不是……”   崔元舟冷声道:“殿下,这些功劳,不是信口胡侃的。殿下不信,随意问一下军士便能证之。”   说着拍马过去随在御车侧边。   待御车进了城,两侧民众夹道相迎,虽有军士相拦,众人看得不甚清楚,依然还是发出一片赞叹声道:“皇上好神武啊,娘娘好生端庄啊!”   此时几个扮成民众的小兵便挤进人群中,开始说及罗文茵的功绩,又道:“罗夫人如此美貌聪慧,凡人谁配得上?也只有咱们皇上,才配得到罗夫人。现下还听说,皇上想封罗夫人为皇贵妃。但据说,宫中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对罗夫人不满,此举怕是……”   民众最爱听八卦的,当下纷纷道:“这可怎么办呢?”   小兵叹道:“我倒想明儿一早,去皇宫前呈血书,要求封罗夫人为皇贵妃。”   众人一听,纷纷起了血性,呈血书啊,这个好,得凑一凑热闹。   “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   御车进宫门时,罗文茵不单已得了军心,还得了民心。   赵嬷嬷听得张子畅回宫的消息,忙忙进房,到床前跟赵太后道:“太后娘娘,皇上回来了!”   赵太后“嗯”了一声,睁开眼睛,“咳嗽”一声,这才道:“还以为哀家死了,他也未必能回来,没想到回来的却快。”   赵嬷嬷忙扶赵太后坐起来,一边道:“太后娘娘可觉好些?要不要再召御医过来瞧瞧?”   赵太后略略苦笑道:“嬷嬷何必瞒哀家?这阵子御医给哀家把脉,那些神态已瞒不过哀家了。他们不过用药吊着哀家的命罢了,哪还治得病?”   她说了一串话,略有些气喘,待喘过气来,才道:“皇上回宫,誓必来见哀家,待他来了,再召御医罢!”   说着,又看定赵嬷嬷,“这阵子,你亲自煎药,不能假手他人。哀家病得如此严重,皇上要亲自侍疾尝药,便由得他尽最后的孝心。”   那一厢,张子畅已携罗文茵进了养心殿,一边问道:“可要即刻召你用惯的那些嬷嬷和丫头进宫?”   罗文茵点头道:“自然要。还有,臣妾养的那只猫,也要带进宫来。”   张子畅失笑道:“什么猫,值得茵儿这样记挂?”   罗文茵笑道:“是表哥从前送的一只波斯猫,通身雪白,极为粘人。”   张子畅也不以为意,“想要什么猫,朕送你便是。”   罗文茵道:“现下有孕,倒不便再养猫,把猫带进宫,也只能让宫女养着,远远瞧一瞧罢了!”   凤仪宫那儿,赵慧茹听得张子畅回宫,便朝身边的严嬷嬷道:“带出来!”   严嬷嬷应声,很快便牵出一个年约十六的绝色少女。   赵慧茹心下道:皇上不是喜欢绝色美女么?罗文茵虽美,到底有年纪了。陈心怡不单美,还正值妙龄,待设法子送她至皇上身边,倒要看皇上是宠爱陈心怡,还是记着罗文茵? 第74章   “什么,罗文茵跟着皇上同坐御车,一道进城,受万民瞩目?”   罗文秀听到这个消息,一张脸变了颜色,气得捏紧椅手。   罗嬷嬷又低声道:“不单如此,还有风言风语,说皇上准备封罗夫人为皇贵妃,到时要骑在贵妃娘娘头上呢!”   罗文秀一下拍着椅背,咬牙道:“她果然有野心呢!从前想让她进宫,她百般矫情推脱。原来是看不上普通嫔妃的位份。如今却让她谋了一个高的位份,越过本宫了,好得很啊!”   罗嬷嬷见罗文秀气得不轻,忙劝道:“娘娘不要气坏了身子,罗夫人位份越高,皇后娘娘越容不得她。只怕很快就会动手了。娘娘且坐收渔翁之利。”   罗文秀一听,火气渐渐熄了,点头道:“有道理。既这样,便要助高罗文茵的火焰,让她更风光一些。在皇上那儿,本宫也能讨个好。”   她说着,吩咐罗嬷嬷道:“且备了礼物,待本宫先过去拜候这个‘皇贵妃娘娘’。”   罗嬷嬷应了,忙喊进宫女,备了一份礼物。   稍迟,罗文秀便坐了肩辇,带着罗嬷嬷诸人到养心殿门外。   守在殿外的杨公公见她来了,笑道:“贵妃娘娘来迟了,皇上刚刚换了衣裳,已过去寿春宫见太后娘娘了。”   罗文秀一笑道:“本宫是来见罗夫人的,不是见皇上。你且去通报!”   杨公公一听,忙喊了小太监过来道:“进去跟娘娘禀报,说贵妃娘娘来了!”   罗文秀一听杨公公一再称呼罗文茵为夫人,而是含糊称了娘娘,不由暗暗冷笑道:好呀,已经喊上娘娘了!也不知道沿途回来,诸人是不是早就改口了?罗文茵这个贱人,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在宫中活多久?”   一会儿,小太监便出来跟罗文秀道:“贵妃娘娘,罗夫人请您进去!”   罗文秀见罗文茵没有亲迎出来,脸色又是乍然一变,马上又恢复正常,带着嬷嬷和宫女进了养心殿偏殿。   罗文茵听得脚步声,这才站起来相迎,一边道:“贵妃娘娘来了!我一路颠簸,刚刚又吐了,不及相迎娘娘,还请见谅!”   罗文秀一笑道:“自家姐妹,何必见外?”   她说着让人放下礼物,一一指给罗文茵看,笑道:“你这阵在外,餐风露宿,定然辛苦,这些给你补身体用的。”   两人说着落座。   早有宫女上了茶。   罗文秀便问道:“你因何跟着皇上出征?却是不怕死。亏得好端端回来,若不然,岂不叫罗府诸人伤痛?”   罗文茵含糊道:“实是那回宝珠在罗府被掳,吓怕了我,因想离京避一避,正好皇上要出征,就跟着御车出城了。”   罗文秀拍拍她的手道:“你既跟着皇上出生入死,情份自与别人不同了,如今且在宫中安心住下,等着皇上策封你罢!”   她说着,又指两个宫女道:“本宫看你这边殿中冷清,怕没有趁手的使唤人,这两个宫女倒是伶俐,就让她们服侍你吧!”   罗文茵笑道:“谢谢贵妃娘娘好意,皇上已令人出宫,去召吴妈妈诸人进来服侍我,待她们来了,人数都超额了,倒不须再借用娘娘的人。”   罗文秀一听,便不再提这事,另笑问道:“上战场是何情状呢”   罗文茵稍微说了几句,一时又跑进里间去呕吐。   花大娘怕宫女不知道轻重,忙跑进去服侍。   罗文茵出来时,便一脸歉意道:“贵妃娘娘,我这样子……”   罗文秀忙问道:“可请了御医?”   罗文茵答道:“御医适才诊了脉,我这里正让人煎药。”   罗文秀见此,便站起来道:“你且好好休息,本宫明儿再来看你。”   罗文秀回到朝霞殿内,一落座便疑惑道:“罗文茵一进宫便有人动手了不成?瞧她适才吐成那样,脸色也不好。皇后的手伸得这样快么?”   罗嬷嬷在旁边低声道:“贵妃娘娘莫要忘记,罗夫人这年纪,也还是能生育的。”   罗文秀闻言悚然一惊,“什么,嬷嬷是说,她可能有喜了?”   罗嬷嬷点头,蹙眉道:“瞧着,是有喜的模样。”   罗文秀一下把背靠向椅子,闭着眼睛,心累得不行。   怪不得皇上让她同坐御车呢!原来有喜了!   有喜了啊!   当祖母的人了,说有喜就有喜!   皇上不宝贝她才怪!   怪不得自己过去看她,杨公公一脸紧张,养心殿宫女一脸警惕。   想来皇上是令人好好看顾着的。   若让她生下龙子,哪……   罗文秀抚着胸口,只觉一口气堵着,好一会出不来。   养心殿中,罗文茵呕一阵,喝了药,却是感觉好多了。   一时太监又报进来道:“娘娘,罗府嬷嬷等人来了。”   很快的,吴妈妈和田妈妈诸人便进了殿内。   她们一见着罗文茵,纷纷哭了。   “夫人没事儿么?”   “这一去几个月,可担心死我们了。”   “战场刀枪无眼,夫人又一向体弱,且路途遥远,若有个什么,岂不让人痛心?”   罗文茵忙安抚众人道:“我这不是没事么?好了,不要哭了,这番进宫,就要长住了。”   吴妈妈小心翼翼道:“夫人,若在宫中长住,总要有一个名份。”   罗文茵笑道:“皇上拟封我为皇贵妃,待见过太后娘娘之后,便会召翰林学士起策封诏书。你们安心罢!”   众人纷纷松口气,又纷纷恭喜。   罗文茵笑向吴妈妈道:“可有带银锞子进宫,若有,拿出来打赏。”   吴妈妈道:“宫中公公至罗府召我们进宫,也没细说什么,我们忙忙来了,便没有带什么银锞子。”   众人笑道:“夫人的打赏且欠着便是,还怕夫人赖掉不成?”   说笑着,罗文茵便又清清嗓子道:“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们。”   众人忙做洗耳恭听状。   罗文茵稍稍难为情,但怀孕这件事,总要跟身边人说清楚,她们也好有个防备。   “进城之前,白御医给我诊脉,脉出有喜,已一月有余。”   众人听着这话,全怔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夫人都三十几了,当了祖母的人了,还能怀孕?   宝绿最先嚷起来道:“恭喜夫人,这番定是皇上太厉害,夫人才能怀上的。”   她的话音一落,众人回过神,纷纷失笑,又忙着恭喜罗文茵。   吴妈妈倒有些忧心,悄悄问道:“夫人体弱,这番怀孕,白御医如何说?”   罗文茵道:“白御医说好好将养,无碍的。”   吴妈妈一听,稍稍松口气,另又道:“夫人既怀孕,一切便不能大意,咱们住的殿中,不能让外人进来。殿内使唤诸人,也只能用自己人,宫中分配的,安排在殿外干些杂事便好。”   罗文茵道:“这宫中,是比将军府要复杂许多的,一切要十分小心。你跟田妈妈分派人手,时时警醒着才好。”   吴妈妈应下。   说完自己这些事,罗文茵便问吴妈妈,她离开这段时间,京中有何新闻,罗府有何动静。   吴妈妈道:“夫人离京,两位舅夫人过后悄悄欢庆呢!再至今日听得夫人跟皇上同坐御车,一道进宫,却又忙忙来跟我们说些讨巧的话,说夫人极可能要走运了什么的。”   田妈妈却是说起将军府的事道:“夫人离京这些时候,将军府的几位爷和几位姑娘,常过来打听消息,怕深夫人有个不测。三姑娘有两次还哭了。”   一提起将军府那些儿女,罗文茵不由沉默。   到底是原主的儿女,异日有能力,自要帮着他们得一个好婚事,奔一个好前程。   宝珠倒是说起乌兰的情况,道是乌兰听闻赵国打败了元国,巴昱新回国后昏迷不醒诸事,便从杨府逃脱,想要偷偷出城回元国,却被城守发现,扭住送回杨府。   一会儿,林公公又来禀道:“皇贵妃娘娘,宫中设宴为皇上接风洗尘,皇上命奴才过来接娘娘去赴宴。”   罗文茵摆手道:“一路奔波,现下却累了,不想动弹。”   咳,封妃诏书还没下来,这会过去赴宴,也不知道如何跟众人行礼,若是席间皇后说重话,也不便回嘴,还是不去的好。   林公公听着她的话,却是小心翼翼问道:“娘娘是不是又不适?若不适,可要再传御医?”   罗文茵道:“御医已诊过,不须再诊了。”   林公公见她脸色似乎比之前差点,马上道:“奴才马上去禀报皇上。”   “嗯,去吧!”罗文茵懒懒的。   待林公公下去了,吴妈妈诸人惊喜万分问道:“夫人,皇上要封你当皇贵妃?这封号听着怎么比贵妃还要高的样子?可是宫中有这个封号吗?”   罗文茵手臂搁到椅背上,把脸伏在手臂间,笑跟吴妈妈诸人道:“是皇上新设的封号,在皇后之下,贵妃之上。以后见了贵妃,不须行礼。”   众人又有点呆呆的,这么说,她们家夫人,不单怀了龙子,还得了一个比贵妃还要高的位份?   罗家这回真是登天了!   吴妈妈诸人又兴奋道:“夫人,看来宫中全知道您要封皇贵妃了,公公们都口称娘娘呢!”   罗文茵笑一笑道:“你们且莫改口,待明儿诏书下来再改。”   稍迟,御膳房又送了膳食过来。   吴妈妈诸人揭开食盒,一一摆上膳食,看了看菜式,再数了数碟子等,互相对视一眼,这饭菜规格,是皇后的规格啊!   她们忙忙服侍罗文茵进膳。   罗文茵本来没有胃口,但一见呈上来的饭菜糕点等,极为精致,且全是她爱吃的,一下便有了食欲。   待用了膳,漱口毕,外间有公公报进来道:“娘娘,皇上来了!”   罗文茵忙站起,领着众人相迎。   张子畅进殿,早就扶住罗文茵道:“茵儿不要乱动,小心动了胎气。”   说着扶她过去椅上坐下。   吴妈妈诸人跪了一地,一抬头见皇上当他们不存在,忙互视一眼,悄悄退了下去。   张子畅坐到罗文茵身边,问道:“还是不适么?”   罗文茵应道:“用过晚膳,好多了,就是有点累。”   张子畅一听便道:“既如此,晚间早些安歇,朕给你揉肩膀。”   罗文茵想到他每回说揉肩膀,其实揉着揉着就揉到别的地方去了,一时红了脸,轻“啐”一口道:“我叫吴妈妈揉一揉就好。”   张子畅见着她这轻笑薄嗔,眸子汪着水的娇样,一下心头乱跳,恨不得马上就上手揉肩膀,一时凑近,低声道:“吴妈妈哪有朕手势好?朕每次帮茵儿揉,茵儿不是很……”   罗文茵便伸手捂实他的嘴,嗔道:“还说?”   张子畅一下轻吻罗文茵的手心,罗文茵忙又把手缩回。   两人对看一眼,又齐齐笑了。   张子畅又拉了罗文茵的手道:“茵儿,这段时间朕亲征,日夜与你一处,同行同止,像是已习惯如此了,适才去见母后,皇后又请宴,一时没见着你,却是坐立不安。”   罗文茵听着这样的表白,心里酥酥麻麻的。   之前,一心想要完成任务,却不想付出什么真心。   但是现在好像陷入其中了。   而且,这是她实际意义第一次谈恋爱。   有时候,她也会突然警惕,告诫自己不要陷太深。   但是张子畅以帝皇之尊,这般深情款款,温柔体贴,叫她如何抵得住?   且不说现在腹内还怀了他的孩子。   好像一怀上孩子,一颗心便特别柔软,也想对张子畅好些。   张子畅环视一遍殿内,却又道:“茵儿,你这偏殿有些冷,现下冬天,不若就跟朕住在正殿罢!”   罗文茵低声道:“这不大好吧?怕人非议呢!”   张子畅瞪眼道:“谁敢非议?不怕朕剪了他的舌头?”   说着又是劝道:“现下你肚子月份还小,就怕有那个不长眼的,冲撞了你。还是跟朕住在正殿比较稳妥。”   罗文茵也战战兢兢,怕这次任务有一个闪失,闻言道:“那皇上得保证不乱来。”   张子畅一下道:“茵儿,朕又不是柳下惠,保证不了。只能保证,会好好护着茵儿。”   罗文茵一听,心头又一甜,不由抬眼看张子畅。   张子畅也正看她,两人视线胶在一处,难解难分。   张子畅实实想不到一旦罗文茵回应自己,自己竟还有少年情怀,一颗心会如少年时期那样乱撞。   罗文茵也有些感叹,原来谈恋爱是这样的。   两人对视片刻,张子畅先忍不住,拥了罗文茵入怀,低声道:“茵儿,你叫朕如何疼你才好呢?”   罗文茵在张子畅怀中扭了扭,用手在他胸口画一个圈圈道:“皇上以后,只能对茵儿这么好!”   张子畅第一次听罗文茵在他跟前自称茵儿,且用这种娇娇的口吻,一时差点把控不住,搂实了罗文茵的腰道:“茵儿,茵儿……”   罗文茵听着他的语调不对,忙轻轻一推道:“皇上不要走火入魔了。”   张子畅捉实她的手道:“茵儿会帮朕度过难关的是吧?”   罗文茵脸颊酡红,嗔道:“我可是累了呢!”   张子畅便耳语一句,罗文茵一听,不由捶打他一下。   隔一会,罗文茵终于答应暂跟张子畅住在正殿,待开了春,天气和暖了,再搬至偏殿。   张子畅心满意足。   这段时间出征,已习惯晚晚同房,一想到回宫反而要独宿,如何忍得住?   现下好了,又能和茵儿晚晚在一处了。   这段时间自要哄得茵儿离不开自己,待开了春,相信她就不舍得抛下自己搬去偏殿了。   罗文茵见张子畅似乎满心满眼全是她,心下也极是甜蜜。   完成任务之余,还谈个恋爱,挺好的嘛! 第75章   大皇子张景瑞这几个月监国,谨慎小心,宽待臣子,体恤下民,深觉自己纵无功劳,也有苦劳,一心以为张子畅回朝,必会嘉奖于他。   他料不到的是,张子畅上早朝第一天,便发作了他。   说他监国期间,凡事不决断,不求有功,只求无过,没有皇子之风。   又说他没有上位者威严,太过宽厚官员,以致某地天灾,当地官员禀报不及时,死数人伤超过往年云云。   张子畅发作完张景瑞,再发作安王。   说安王辅政,一味附和张景瑞,没有提出有效建议。   接着,他又发作老臣。   说老臣在其位,不谋其政,大皇子监国,他们没有尽心尽力。   众臣惴惴。   他们发现,皇帝陛下这趟亲征,打败了元国回赵,威严更胜往日,坐在御座上痛斥他们时,谁也不敢抬头反驳。   张子畅骂完,这才朝众人道:“众卿还有何要事,速禀上来。”   这一天的早朝,延至近午膳时分才结束。   各人出殿时,憋尿憋得脸都青紫了。   张景瑞一出殿,便有公公悄然上前道:“大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张景瑞点点头,稍迟才到凤仪殿。   赵慧茹一见张景瑞便问道:“听闻皇上要封罗文茵为皇贵妃?早朝可有议及此事?”   张景瑞挥退身边的宫女,一脸难看道:“母后,早朝上,父皇斥了众人一通,及后众武将奏请,说罗夫人此番随军有功,当封一个军功,只是女子当不得将军,请父皇封她为皇贵妃。”   “文臣辩驳,说道本朝以来,只闻贵妃,哪有什么皇贵妃?如今四妃之位,空悬三个,若要封,当在三个妃位中择一个册封罗夫人便是。”   “武将却又吆喝了,说罗夫人这备功劳非同小可,若不是本朝已有皇后,罗夫人皇后也当得的,如今册封普通妃位,如何抵得军功?”   赵慧茹听到这里,气得掼杯子道:“罗文茵一个被李将军休弃的弃妇,皇上还当宝了?这些武将是喝了她迷魂汤么?她一个弱女子随军,不拖累众人就好,还能出军功?笑死人了。”   张景瑞叹气,继续道:“文臣也是指出质疑,不料宫外传来消息,说京中民众闻罗夫人有功于国,聚集在宫前血书求封罗夫人为皇贵妃。”   赵慧茹此刻只气得喃喃道:“还煽动民众上血书了!她何德何能啊?”   张景瑞沉痛道:“母后,那些文臣一听民众上血书,便不再反驳了。父皇已令翰林学士起了诏书,决意册封罗夫人为皇贵妃。料着这会已令公公持了诏书至殿中宣读了。”   赵慧茹差点背过气去,自己捶胸口道:“好呀,太好了!罗家出了一个贵妃,现在又出一个皇贵妃,两姐妹联手,还有本宫的位置么?”   张景瑞忧虑的,还有自己的位置,当下道:“母后,罗家女得宠,就怕父皇于太子人选上,又……”   赵慧茹一听,当即站起来道:“本宫须得去禀太后娘娘,不能让罗家女这般坐大。”   张景瑞也站起来道:“儿臣先告退。”   稍迟,赵慧茹便到了寿春殿。   赵太后正在喝药,见得赵慧茹来了,淡淡道:“莫非是为着册封罗家女皇贵妃之事而来的?”   赵慧茹恭身道:“姑母消息极是灵通呢!”   赵太后哼一声,虽则赵氏一族倒了,这天下,之前本是赵家的,宫中朝中,也还是有几个忠心她的。   早朝诸事,早有老太监悄悄来禀告了。   赵慧茹接过赵嬷嬷手中的药碗,亲自侍候赵太后喝药,待赵太后喝毕,在嘴中塞了蜜柑,这才道:“姑母,眼看罗家女将坐大,皇上又宠着,这可如何是好?”   赵太后蹙着眉道:“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没长进呢?皇上再宠罗家女,还能封她皇后不成?你要思谋的,是太子之位。   “至于罗家女被封皇贵妃,又能算得上什么大事呢?她是荣是宠,系于皇上之手。一朝你儿当了皇上,罗家女还不得跪伏在你跟前,任你踩踏?”   赵慧茹还是急,“可皇上宠着罗家女,说不定在罗家诸人怂恿下,却去封贵妃的儿子为太子,而不是封瑞儿为太子呢?”   赵太后慢慢道:“你不用急成这样,哀家也没多少日子了,最后会助你一臂之力。到时能成,也是赵家血脉还有一点气数在,不能成,便认命罢!”   赵慧茹听着这话,又有些心惊肉跳,喃喃道:“可万一……”   赵太后瞥她一眼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活该一辈子被罗家女压着。”   赵慧茹还待再说,赵太后却是摆摆手道:“哀家也累了,你且下去罢!”   赵慧茹只好告退。   罗文茵那边,因晚间被张子畅揉肩膀,折腾了一番,再加上有孕嗜睡,这一天却是睡到近午膳时分才醒。   她一起来,众人忙上前侍候,纷纷笑道:“娘娘大喜呢!”   吴妈妈一边帮她梳头,一边道:“夫人,林公公过来了几次,说是皇上已令翰林学士起了封皇贵妃的诏书,度着待会儿就来宣读了,请夫人早做准备。”   罗文茵打个呵欠道:“为何不早点叫醒我?”   吴妈妈笑道:“皇上早上出殿,一再交代我们,说不要叫醒您,让您只管睡,睡到多晚是多晚。皇上搁话了,我们哪敢叫您?”   罗文茵不由甜笑,能睡到自然醒,心情真的好呀!   吴妈妈又再道:“夫人,罗府两位舅夫人,一早就来了,候在殿外等着召见。”   罗文茵一听,忙道:“请她们进来!”   很快的,夏氏和毛氏就进殿了,一进殿马上跪下道:“给姐姐道喜了!”   罗文茵笑道:“起来说话罢!你们说我有喜,喜从何来?”   夏氏笑道:“外间早传遍了,说姐姐有功于国,将封皇贵妃。咱们罗家,除了贵妃娘娘,又出一位皇贵妃,可是祖坟冒青烟了。”   罗文茵道:“诏书还没下来,你们也别这么口快。”   夏氏道:“皇上都让姐姐同坐御车进城,受万民景仰了,这皇贵妃之位,跑不了的。若不是皇后之位……”   她说着,赶紧止话。   毛氏便接上话道:“我一直都说,姐姐这般才貌双全的,也只有帝皇家才配得到。如今好了么,姐姐果然就当了贵人。待日后生下皇子来,那不得……”   吴妈妈打断她的话,笑吟吟道:“好教舅夫人得知,我们夫人,已有喜一月有余了。”   夏氏和毛氏齐齐一愣,接着忙又恭喜,惊叹道:“姐姐果然是一个有大福运的。”   她们一想到罗文茵跟皇帝同坐御车,现又住在养心殿,且有孕,听闻还要封皇贵妃,一时那些奉承话,全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罗文茵听了半晌,忙止住道:“两位弟妹用过午腾没有?”   夏氏和毛氏道:“一早就进宫来,未曾用过。”   罗文茵便喊吴妈妈道:“传膳罢!”   她说着,又朝夏氏和毛氏道:“并不知道你们要来,没有及时吩咐御膳房备膳,好在我的份例却是多,一个人用不完的,你们跟着我随意用些。”   夏氏和毛氏忙不迭道:“姐姐说哪儿话?能跟着姐姐用膳,是我们的福份。”   吴妈妈诸人暗骂道:那时在罗府,你们还嫌夫人呢?这会又这副模样。   待午膳摆上来,夏氏和毛氏悄悄一看,暗暗对视一眼,心道:这午膳的份例,可是皇后的份例啊!   因着张子畅登位后,提倡后宫节俭,皇后和嫔妃按品级每月领俸禄,膳食服饰诸物,也按品级配给,若想另外吃好的,便得自己出钱。   再有命妇诸人进宫,宫中设宴,也按惯例赐宴,并不奢侈。   夏氏和毛氏之前进宫,除了宫宴之外,也在朝霞殿跟着罗文秀用过膳,知晓皇后和贵妃每餐的份例。   她们当下惊讶:还没册封皇贵妃呢,用的饭菜规格就是皇后的规格,待得册封了,之后再生下皇子,闹不好就越过皇后的份例了。   皇上提倡后宫节俭,在姐姐这儿,倒不节俭了,看这使的东西,上的饭菜……   罗文茵和夏氏并毛氏用毕午膳,林公公便又来了,行了礼道:“皇上命奴才过来瞧瞧,看夫人醒了没有?若醒了,就要叫人来宣读诏书了。”   众人笑道:“林公公,你赶紧的吧!今早可跑了多少趟寝殿?”   林公公笑着退下。   隔得一会儿,他手捧诏书,身后跟着一行人,各自捧了衣料诸物,遂一站定。   罗文茵忙领着众人跪下,待林公公读完诏书,这才谢恩,接过诏书。   林公公待她站起来,忙率先恭喜道:“奴才这厢贺喜皇贵妃娘娘了!”   众人也纷纷恭喜。   林公公又朝身后一行人喊一声,众人遂一把箱笼诸物打开,笑道:“这是按娘娘品级配给的服饰诸物,请娘娘点阅。”   又有针工局的绣娘捧上一套服饰,禀道:“皇贵妃娘娘,因着时间太紧,来不及给娘娘做新衣裳,这是针工局诸人,昨晚连夜改小的一件衣裳,请娘娘先将就穿穿,过些时日,新衣定当奉上。”   林公公又把一份清单递给吴妈妈。   吴妈妈一看,好么,清单上还有一箱子赏钱,这明显是皇上特意备着,给夫人打赏人用的。   她拿着清单给罗文茵瞧一眼,又耳语一句。   罗文茵笑着朝吴妈妈道:“赏!”   吴妈妈便开箱子遂一打赏。   夏氏和毛氏看得眼花缭乱,一时又悄悄对视一眼,皇上这是多宠爱姐姐啊?   竟然体贴到赏钱这等小事,也帮姐姐想到了!   罗文茵心内也是甜蜜,决定晚上张子畅又要帮她揉肩膀时,便由得他揉。   一时殿外脚步声响,杨公公的声音道:“皇上到!”   罗文茵一听,忙忙迎出去。   张子畅一见罗文茵,不待她行礼,早就一把拥住,问道:“茵儿,昨晚睡得可好?林公公宣读诏书了没有?茵儿怎么还没换上新做的衣裳?”   夏氏和毛氏诸人见皇帝一进殿就抱住了罗文茵,一时目瞪口呆。   这,这大白天的……   罗文茵一一答了,另问道:“皇上理完政事了么?”   张子畅道:“一堆事,一时之间哪理得完?朕只是怕茵儿单独在殿内太冷清,特意过来陪陪茵儿的。”   众人:殿内太冷清?我们不是人?   张子畅又道:“茵儿午膳用得惯么?若是嫌宫中的厨子不好,便把你的厨子召进宫来,专门做菜给你吃。”   他说着,环视殿内诸人,“咦,你们怎么还不退下?”   众人忙忙退下了。   夏氏和毛氏步出殿门时,悄悄一回头,恰好见得张子畅拦腰抱起罗文茵,朝大床走去。   两人吓得加快了脚步。   一时又担忧起来:瞧这情形,姐姐很像戏文所唱的那等误国妖姬啊! 第76章   张子畅把罗文茵抱在膝上,坐到床边,小声道:“茵儿,想朕了没有?”   罗文茵失笑道:“皇上说这话,倒好像跟我分开好长时间似的?”   张子畅低头道:“朕上早朝时,可是一边骂大臣,一边想着茵儿的。想着朕不在京中时,那些老不休尸位素餐,只会领俸禄,却没办实事,心中就生气。再想着茵儿跟朕出行时,一个弱女子,办了多少事啊,可一分钱俸禄没拿。”   他说着,贴在罗文茵耳边道:“皇贵妃娘娘,每年一千两的俸禄够用么?若不够,朕私下再补贴你一些。”   罗文茵倒是知道,宫中按品级领俸禄,皇后是超品,每年领俸禄一千两,贵妃是一品,每年领八百两,余者嫔妃依次递减。   张子畅让她领年薪一千两,这是按着皇后的品级给了。   她忙道谢,一时悄悄算一下自己的嫁妆银子,这么说来,自己很有钱啊!   光田庄的田租和商铺的红利等,一年就好几千两的收入了,有时候收成好,再加上商铺红利多,一年能有近万两的收入。   至于宫中这一千两……   唔,这是俸禄,要好好收着。   稍迟,罗文茵喊进吴妈妈和田妈妈,让她们领着人跟夏氏和毛氏回罗府,把自己的嫁妆诸物搬进宫。   夏氏和毛氏回到罗府,看着吴妈妈拿着清单,遂一清点罗文茵的嫁妆时,皆是羡慕嫉妒恨。   怎么就有人这样好命呢?   跟将军和离了,还能再嫁给皇帝?   而且,嫁妆这么多?   夏氏咬着牙,婆母当时怎么就把嫁妆全给了女儿,不留一点给儿子呢?   瞧瞧夫婿,当着朝中三品官,若不是节俭着,日子早就入不敷出了。   但是瞧瞧罗文茵,这么多嫁妆,几辈子也花不完。   毛氏也是嫉妒,她听闻过,说罗文茵出嫁时,婆母把自己嫁妆给她当陪嫁,江南的外祖父母并舅舅诸人,也送了许多首饰银子等过来给罗文茵当陪嫁。   当时出嫁,十里红妆,让许多女子嫉妒。   如今当了皇贵妃,怀了龙子,嫉妒的人怕要更多吧?   吴妈妈清点完嫁妆,又朝夏氏道:“舅夫人,皇贵妃娘娘当时从将军府带来的两位厨娘,我们也是要带进宫的,请喊她们出来。”   夏氏忙让人去请厨娘。   罗文茵待吴妈妈诸人把自己的嫁妆搬进宫中,看了看清单,心下暗道:我如今算是有钱有闲了,再有儿有女,就能完成任务了。   若是腹中是一对龙凤胎就好了!   吴妈妈待罗文茵看完清单,便问道:“娘娘今日册封,不须去拜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么?”   罗文茵道:“皇上说明儿朝中沐沐,不须早朝,他会陪我去拜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吴妈妈小声道:“皇上这是怕娘娘在太后和皇后跟前吃亏,特意挑日子陪着去。”   田妈妈也凑上来道:“娘娘,皇上真的太体贴了,对娘娘太好了,从前将军……”   她一说,马上又止话,自己轻扇自己一巴掌道:“多嘴!”   罗文茵和吴妈妈齐齐笑了。   罗文茵也回忆起从前,那时在将军府,天天一堆事,鸡飞狗跳的。待得李汝安回归,以为有人帮着撑一撑了,结果李汝安一见面就跟她说,让她多担待乌兰一些,待得回将军府……   她拉回思绪,心道:皇帝三宫六院,皇后风韵犹存,贵妃美艳,但他视而不见,只对自己好,还真的让人感动。   只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像他承诺的那样,一直对自己好呢?   不行,自己得防备着,万一事情有变呢?   这一晚,张子畅回殿,见罗文茵有些心神不宁,便问道:“茵儿怎么了?”   罗文茵见着张子畅,热恋中的人,又有些憋不住话,一下便道:“我怕皇上不会一直对我这样好,心中忧虑。”   张子畅一怔,旋即笑了,揽了罗文茵入怀道:“茵儿放心,朕保证,一直对你好!”   罗文茵伸手指抚在张子畅唇上道:“且听着,若是做不到,我就……”   “你就如何?”张子畅含住罗文茵的手指,含糊问道。   罗文茵装出凶狠的模样道:“我就抛弃你!”   张子畅忙装出可怜样,求道:“茵儿不要抛弃朕!朕全听茵儿的!”   两人笑闹了一会,这才入帐。   第二日,张子畅领着罗文茵去寿春殿见赵太后。   赵太后等他们行礼毕,便抬眼道:“坐罢!”   张子畅拉罗文茵一道在赵太后床前坐了,一边问道:“母后这几日觉着如何?宫中御医的药吃着不好,可要召民间游医进宫一试?”   赵太后闻言点头道:“也好,说不定民间有高人呢!”   张子畅马上道:“朕待会就让人去访寻民间名医。”   说着话,赵太后才转向罗文茵,淡淡道:“听闻皇贵妃已有孕?”   罗文茵忙恭声道:“回太后娘娘,已有孕一月有余。”   赵太后便朝张子畅道:“皇上册封了她为皇贵妃,理当赐宫殿,让她领一殿主事,搬出去养胎。”   张子畅道:“茵儿体弱,又这个岁数了,现下有孕,儿子怕她有闪失,便特让她在养心殿住着,也可照应一二。”   赵太后冷笑了,“皇上是九五之尊,心思精力不放在家国大事上,倒要分心照料一个娘娘,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张子畅应道:“母后,古语有云,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儿子若连妻儿都没能力照料,又有何能力照料天下百姓?”   赵太后一噎,心下道:哪怎么不见你这样照料皇后呢?   从寿春宫出来,张子畅抚抚罗文茵的头发,压着声音道:“寿春宫中药味重,茵儿以后不须来了,免得被药味薰得动胎气。”   罗文茵牵一下张子畅的袖角,轻轻摇了摇道:“谢谢皇上!”   张子畅知道罗文茵这是谢他在太后面前,为她说话,帮她挡了刀箭,一时笑道:“要谢,晚上再谢朕!”   罗文茵微微红了脸,这个皇帝真是的,无时无刻不撩啊!   两人说着,各自上肩辇,到了凤仪殿。   这会儿,一个太监正在凤仪殿内禀话,悄声道:“皇后娘娘,刚刚听到的消息,说皇贵妃娘娘,跟皇后娘娘一样,一年是一千两的俸禄银子。”   “什么?本宫领一千两,她也领一千两?她配么?”   赵慧茹一听大怒,当即气得摔了两只杯子。   太监听着杯子“咣当”一响,也不惊惧,继续禀道:“还听闻,皇贵妃娘娘令人从罗府搬进了许多嫁妆,据看到的公公说,那些嫁妆诸物,件件价格不菲。”   赵慧茹一张脸都狰狞了。   她一个皇后,一千两哪够用?要打赏上上下下,要买通一些人,要补贴儿子,每年都入不敷出。   若不是赵氏一族时不时孝敬些,简直快露出穷相来了。   现在赵氏一族倒了,没人孝敬银子,这些时日办事,内囊都尽了。   正在发愁年俸太少,猛然的,就有人告诉她,说罗文茵一年也是一千两的俸禄,还搬了许多嫁妆进宫,看着阔气得很。   怎么不令人愤怒?   赵慧茹咬牙,殿外却有人报进来道:“皇后娘娘,皇上来了!”   赵慧茹一听,脸上一喜,旋即一黯,皇上好久没来了,现下过来,难道还会是好事?   禀话的太监已悄悄缩到殿角,又有宫女上来收拾地下的杯子碎片。   赵慧茹却是领着嬷嬷和宫女出殿去迎张子畅。   肩辇在凤仪殿前停下,张子畅伸手去扶罗文茵,一边道:“小心些!”   赵慧茹正好出殿,见得这一幕,眼睛差点喷出火来,好容易才忍住火气,上前行礼道:“皇上来了!”   罗文茵待赵慧茹行了礼,也忙行礼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赵慧茹理也不理她,只朝张子畅道:“皇上突然过来,有何要事么?”   张子畅领着罗文茵进殿,一边道:“朕册封茵儿为皇贵妃,按礼,茵儿该过来拜见你这个皇后,但朕刚好想起来,茵儿上次过来凤仪殿,差点被皇后仗杀,这会倒不放心她单独过来了。”   “即是说,茵儿是朕的心头肉,若有个闪失,朕定要剥了那人的皮。只是母后病着,朕剥皮又怕惊扰母后。为此,倒要陪着茵儿来一趟,以免出事。”   他的话说完,赵慧茹的脸不由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这是特意带了罗文茵过来自己面前说这番话的?   意思是,若是自己敢动罗文茵,就要剥自己的皮?   赵慧茹差点憋过气去,一时却不敢发作,只能咬牙血忍。   张子畅在凤仪殿落座,又让罗文茵坐在他身边,环顾一下殿内道:“皇后从前不是喜欢摆些花花草草么?如今怎么空荡荡的。”   赵慧菇心下冷笑:从前是知道你喜欢花花草草,天天摆着,就盼你过来一趟,这几年,你根本不踏足凤仪殿,我还摆什么花草呢?   张子畅说着,站起来朝罗文茵道:“好了,回养心殿罢!”   赵慧茹心下难受,但待见张子畅才落座,还没上茶又要走,不由脱口道:“皇上这么快就走了?”   张子畅觑一下她的脸道:“你一副别人欠了你银子的模样,朕怎么还坐得下去?”   赵慧茹:气煞我也!   罗文茵:哎,皇后气成这样,瞧着还真是……   赵慧茹直气了一晚,第二日一早起来,便吩咐严嬷嬷道:“去,让人告诉御史,说罗文茵骄奢,入宫自带了嬷嬷丫头并厨娘,越级享用一千两俸禄,不顾祖宗规矩住在养心殿,种种迹象瞧着,跟前朝一个误国妖姬一模一样。”   说罗文茵举止言行跟误国妖姬一样,不怕众人不警惕!   待御史参罗文茵一本,看皇上还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宠爱她? 第77章   罗文茵这一晚,却是睡了一个好觉,至第二日一早起来,神清气爽的,就开始思考自己现下的身份和处境。   宫中形势复杂,太后一股恶意,皇后虎视眈眈,贵妃意图不明,底下低品级的嫔妃虽龟缩着不出头,也不知道何时突然就使阴招。   皇帝心系家国大事,每日繁忙,不可能时时照应到自己。   自己揣着娃,要想平安生下娃儿,还得小心谨慎,想法保护好自己。   现下宫外么,两个弟弟并崔元舟自会给自己通些消息。   至于宫中诸事,反而一抹黑。   殿内用着诸人,是原来就服侍着自己的,并不是宫中人,安全是安全了,可她们对宫中诸事,一无所知,跟宫中人,暂时也没有交情,想知道宫中各类消息也不容易。   罗文茵想了好一会,便喊进吴妈妈和田妈妈道:“咱们不能光用自己的人手,还得用几个宫中的人,再笼两个公公当自己人,这样子,宫中各类消息,便能及早知道,若有什么事儿,也好最快做出应对。”   吴妈妈和田妈妈各各点头道:“娘娘忧虑的极是。”   正说着,宝珠进来禀道:“娘娘,尚绣局掌针钟嬷嬷求见!”   吴妈妈一听便道:“哟,钟嬷嬷啊,莫不是原先在府中教导过娘娘刺绣那个钟嬷嬷?我可记得,那时候宫中要找擅长刺绣的嬷嬷,是罗府举荐了钟嬷嬷进宫的。她刺绣功夫了得,进宫二十年,竟没当上总管,还只是尚绣局掌针嬷嬷么?”   罗文茵一听钟嬷嬷三个字,便想了起来,自己那回进宫,因为皇后诬陷飞尘子腰间所挂荷包是贵妃所绣,是钟嬷嬷出来分辨荷包,证实荷包是自己绣的。   当时瞧着情形,这位钟嬷嬷好像不是皇后的人,也不是贵妃的人。   她当下道:“请钟嬷嬷进来!”   钟嬷嬷很快进了殿内,行礼道:“见过皇贵妃娘娘!”   罗文茵忙道:“钟嬷嬷起来说话!来人,赐座!”   宝珠忙端了锦凳过来,请钟嬷嬷坐下。   钟嬷嬷道谢坐下,这才道:“这厢过来求见皇贵妃娘娘,却是因为尚绣局要给娘娘做新衣裳,待要刺绣图案,便得知娘娘有喜。我便想着娘娘有喜,给娘娘做的衣裳,针工便不能太过繁复,丝线颜色不能太过艳丽,一时又怕娘娘误解,说我们尚绣局不尽心,一味敷衍,因先过来说一声。”   吴妈妈随口问一句道:“因何有喜穿的衣裳针工就不能太过繁复,丝线颜色不能太过艳丽?娘娘先前也怀过,可没这么多讲究?”   钟嬷嬷“咳”了一声道:“吴妈妈,这是宫中,一切小心为好。一件衣裳针工太过繁复,表面好看,内里线头总难免有些扎皮肤,若是皮肤太过娇嫩的,被扎出红点也难说。”   “至于丝线,本是棉花土色的,还是经过多次染色,方才染成那些艳丽的色彩。丝线太过艳丽,就怕其中有毒性。那毒性极弱,平素倒没有影响,但有喜了,总还是避忌些才好。”   罗文茵听完,点头道:“钟嬷嬷说的有道理。”   钟嬷嬷禀完,便站起来准备告辞。   罗文茵却又道:“钟嬷嬷且坐下,本宫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钟嬷嬷便又坐下道:“娘娘只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罗文茵点点头道:“嬷嬷刺绣功夫,当年就极为出色的,因此罗府才会举荐了你进宫。只是嬷嬷进宫也二十年了,因何还只是掌针嬷嬷?莫非贵妃娘娘没有照应你一二?”   钟嬷嬷闻得此言,不由长叹一声道:“当年进宫,上头还有老嬷嬷压着,自是难以出头。待得皇上登基,封了侧妃为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她……”   钟嬷嬷看一眼罗文茵,索性说了实话,“那时罗府着人到江南聘请我至京,进了罗府当刺绣嬷嬷,教导罗府诸位姑娘刺绣。记得那时,皇贵妃娘娘喜刺绣,我自也尽心教导,时不时赞赏。贵妃娘娘却因不喜刺绣,时时偷懒,我总忍不住要斥几句,又在老夫人跟前斥过她不尽心学功夫。为此,贵妃娘娘一直记仇。”   钟嬷嬷顿一下,接着道:“尚绣局呈上的衣裳,贵妃娘娘若有一回不挑剔,我便松口气了,哪还敢想望她照应一二呢?”   罗文茵听到这里,叹道:“想不到嬷嬷一手刺绣好功夫,却在宫中受这些委屈!”   钟嬷嬷听着罗文茵这话,苦笑一下道:“非但贵妃娘娘不给尚绣局好脸色看,就是太后娘娘并皇后娘娘,因我是罗府举荐进宫的,也是时时防备着,不肯给个好眼色。这些年,在宫中委实难过,只想再熬几年,到了年纪好出宫。”   罗文茵是听闻 ,宫中这些老嬷嬷,年五十便可出宫。   钟嬷嬷看着也就四十几岁,想要出宫,除非有主子特意放行,否则便要熬至五十才行。   吴妈妈倒是知道,钟嬷嬷当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进了宫,其实有个大原故的。   钟嬷嬷自小父母双亡,是兄长并一位姐姐,一起抚养她长大。   那时候兄长从军,在战场亡了,留下嫂子并一位侄儿。   姐妹俩帮着嫂子一起抚养侄儿,日子太过艰难,钟姐姐为了生计,只好跟人进宫当针线娘,攒下银子,每年托人带出宫给嫂子并妹妹用。   过得几年,钟姐姐便音讯全无。   钟嬷嬷疑心姐姐在宫中出事,只是无处打听。   待得到了罗府教导罗家姑娘做刺绣,便托了罗家夫人,求着帮忙打听姐姐消息。   罗家夫人倒是帮着打听了,却没有打听出什么来。   后来宫中缺少针线娘,钟嬷嬷便求罗家夫人举荐她进宫,想着自己进去了,总能探问到姐姐消息。   吴妈妈想起这桩往事,便问道:“钟嬷嬷,你进宫后,可有查到姐姐下落?”   钟嬷嬷脸上现出怒色来,一瞬间又遮盖了,淡淡道:“我进宫后打听,方知道姐姐已死了几年。”   吴妈妈觑着她神色,心道:这是死于非命了?   一时便不再问了。   罗文茵却是对吴妈妈使了一个眼色。   吴妈妈会意,朝钟嬷嬷道:“嬷嬷在宫中没有依仗,才会受委屈。不知道嬷嬷肯不肯投效我们娘娘?若肯,以后再有委屈,我们娘娘自会为嬷嬷做主。”   钟嬷嬷想着姐姐之死,一直求告无门,当下听得吴妈妈的话,眼睛大亮,马上跪至罗文茵跟前道:“若皇贵妃娘娘不嫌弃,愿听差遣!”   罗文茵笑道:“快起来!”   吴妈妈便扶了钟嬷嬷起来,笑着道:“嬷嬷何必大礼?我们娘娘可是极宽厚的。”   罗文茵便让宝珠上茶,一边道:“嬷嬷不必拘礼,本宫还有事要请教嬷嬷呢!”   钟嬷嬷道:“娘娘只管说。”   罗文茵便问及各宫情形。   钟嬷嬷在宫中二十年,为各宫主子做衣裳,时不时进出各宫,且因为要查姐姐之死,也着力摸着各方情况,当下便把所知的,一一说给罗文茵听。   罗文茵越听越惊心,原来宫中除了皇后和贵妃,还有几位极为厉害的主子,只是平时低调,不肯出头。   钟嬷嬷压着声音道:“娘娘当知道,本朝之前是赵氏坐位,至皇上登基,宫中至朝中,总还有许多赵氏之人把权。就算皇上之前清算了赵氏一族,但那只是清算了大人物,至于角落的小人物,哪清算得尽?这些人中,还有很多忠心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如今太后娘娘尚在,余威也犹在。”   “再说了,宫中除了皇后娘娘,还有两位嫔妃,一个是梅嫔,一个是杨昭仪,这两人虽不姓赵,但父母娘家却深受赵氏之恩,也不得不防。”   钟嬷嬷又说了片刻功夫,眼看时间不早了,便站起来告辞道:“娘娘 ,这趟出来时间太长,怕人嘀咕,我且先回去。”   罗文茵便让吴妈妈送她出殿。   吴妈妈隔一会才回来,跟罗文茵耳语道:“娘娘,我悄悄问了钟嬷嬷,她姐姐是怎么回事?钟嬷嬷说她姐姐当年在宫中被人当枪使了,当了替罪羊,被杖责而死,死前极惨。”   罗文茵叹气道:“适才你问她一句,看她神色,也知道是死得极惨的。对了,可有问及,她姐姐死于何人之手?”   吴妈妈道:“问了,她不肯说,道此事已无可作为,不想再说。”   罗文茵一听道:“如此说,那极可能害她姐姐之人,位高权贵,她扳不得。”   吴妈妈道:“瞧她神色,她甚至不认为娘娘能帮她做主。”   罗文茵一听,沉吟道:“这么说,害她姐姐的,不是太后,就是皇后。”   说着又道:“她既投效本宫,若还想为姐姐讨个公道,本宫异日自会帮她。”   吴妈妈一听便道:“娘娘既有此心,我若见着钟嬷嬷,便将此话传达了,也好让她更安心为娘娘效力。”   说着话,人报张子畅来了,罗文茵忙去相迎。   张子畅一进殿,不待罗文茵行礼,又是一把揽住,笑问道:“在干什么?整天待在殿内,可闷了?正好今日阳光好,可要朕陪你到御花园走走?”   罗文茵也正想出殿逛逛的,有张子畅陪着,那自然是安全的,当下点头。   稍迟,两人便坐了肩辇到御花园中。   正值冬日,园子里百花已肃杀,但两人志不在赏花,只不过找个地方随便走走,谈谈情说说爱而已。   冬日暖暖照在身上,罗文茵心情也极好,朝张子畅道:“皇上,我想跟你讨两个人用。”   张子畅闻言,笑道:“茵儿想讨谁?这般郑重,莫非想讨朕身边的林公公和杨公公?”   他说着,觑一下身后的林公公和杨公公一眼。   林公公和杨公公不敢表露什么表情,只在心内“嗬”一声。   罗文茵便也去看林公公和杨公公,撒娇道:“我要是真讨他们,皇上舍得吗?”   张子畅一下捏罗文茵的鼻子道:“朕连自己都给你了,区区两位公公,有什么不舍得的?”   林公公和杨公公大惊,暗暗叫苦,却又不敢出声。   在皇上跟前服侍,和在娘娘跟前服侍,地位相差太多了。   罗文茵回头一看林公公和杨公公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完道:“林公公和杨公公太老了,我看不上,还是留给皇上自己用吧!我想要的,是林公公的两个徒弟,一个唤小桂子,一个唤小福子的。”   林公公马上上前道:“娘娘好眼力,小桂子和小福子可是两个鬼灵精。”   张子畅“哈哈”一笑,吩咐林公公道:“回头便让他们到皇贵妃娘娘跟前听使唤。”   说着话,两人停下来,一时却听得园子不远处的亭子有悠扬萧声,夹杂着柔柔的江南唱腔声。   张子畅驻足听了听,朝罗文茵道:“茵儿,你听这唱腔,是不是跟你舅舅当年园子里养那些美人,唱的一样?”   张子畅当年到得江南,在沈家园子里听了那些靡靡之音,及至遇见罗文茵,之后回京,对靡靡之音并美人,皆是念念不忘。   现下美人在侧,园子又突然传来当年梦中那唱腔,一时兴趣大起,让林公公诸人不要出声,他自己携了罗文茵,漫步上台阶,打算去瞧瞧是谁在亭子吹萧唱歌。   罗文茵听着歌声柔媚,不由暗道:美人不知道在亭子里等了多久,才等到皇上过来的?刚刚进园子时,可没听着歌声,想来是才知道皇上进园了,赶紧的唱起来!   这么费尽功夫,一定要看看是何方美人!   林公公和杨公公却是对视一眼,皇上私底下,是喜欢召人唱这些江南小调。   如今听着这歌声,正正是皇上最喜欢的调调。   不知道唱歌的美人是谁?   若不是恰好皇贵妃娘娘在侧,没准这美人今儿就要走运了。   正在亭子轻歌漫舞的美人,听得一点动静,腰肢越加柔软,一个旋步,抖出手中两股青绸。   青绸甩出,正好拂在踏上亭子门的张子畅身上。   张子畅随手一拉青绸,美人旋得急,被这样一拉,整个人直扑向张子畅,眼看就要扑进他怀中。   张子畅瞬间丢下青绸,往旁边一避,再伸手一拉身后的罗文茵,把她揽进怀中。   美人一个收势不及,一脚在青绸上踩了一个滑,在地下扑了一个狗吃屎。   张子畅:大冬天的在亭子里跳舞唱歌,专门等着朕过来的么?跌这么一下,该破相了,可怜!   罗文茵:咦咦,美人心计,扑了一空,可惜!   美人鼻子在地下叩了一下,伸手一摸,一手血! 第78章   旁边正吹萧的乐师已是过来跪下道:“皇上金安!皇贵妃娘娘金安!”   摔在地下的美人呜咽出声,两行泪,一手血,犹自挣扎着爬起来行礼道:“给皇上和皇贵妃娘娘请安!”   罗文茵忙喊林公公道:“快带这美人去找御医止血,瞧这鼻子,全毁了,破相了。”   美人一听,一下失声哭出来,又抬袖子去遮鼻子。   罗文茵摇头,瞧这模样,最多十六,是谁派她出来勾引皇上的?失算了啊!   林公公正要带美人下去,张子畅却是喊住道:“慢着,你是哪个宫殿的?叫什么名字 ?是谁让你在亭子里唱这江南小调的?”   美人听得张子畅询问,不敢不答,只好放下袖子行礼道:“禀皇上,臣女是杨昭仪的表妹,叫陈心怡。因昭仪娘娘过几日生辰,臣女想讨她欢心,打探得昭仪娘娘喜欢听江南小调,便悄悄喊了乐师,到这亭中练声,不想冲撞了皇上和皇贵妃娘娘。”   “唔,杨昭仪呀!”张子畅摆摆手,“好了,鼻子都破相了,赶紧下去吧!”   陈心怡至亭外不远处,忍不住大哭,一边问林公公道:“公公,我的鼻子真的破相了么?”   林公公有点小小可怜她,哎,皇上适才说了,你鼻子破相了,那只能破相了!   好好一个美人,就这样毁了。   杨昭仪正在殿中等着陈心怡的好消息,很快的,就有一个公公来禀道:“昭仪娘娘,陈姑娘在亭子跳舞,不慎跌了跤,鼻子破了相,御医正给她诊治。”   “什么?”杨昭仪慌了,忙忙站起来道:“陈姑娘在何处?快带我去瞧瞧。”   杨昭仪一边往殿外走,一边心急如焚。   没错,陈心怡是她表妹。   但这回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进宫的。   皇上御驾亲征那会,皇后娘娘还秘密召了陈心怡至凤仪殿,亲自教导,就指着她能勾得皇上的心,谁知道……   杨昭仪心酸不已,陈心怡鼻子若破相,这人就毁了。   而自己,必被皇后责罚。   她才出殿外不远,便见林公公领着陈心怡过来了。   陈心怡鼻子上敷着草药,眼眶含泪,看着极是狼狈。   “表姐!”陈心怡一见杨昭仪,眼泪滚落,滴在鼻子的草药上,瞬间涸出一个洞。   杨昭仪忙道:“快别哭,小心鼻子的药全冲走了。”   陈心怡强忍了眼泪,跟着杨昭仪进殿。   稍迟,赵慧茹也知晓陈心怡鼻子破相之事,不由摔了杯子,在殿内破口大骂道:“杨昭仪这个贱人,自己不得皇上的喜欢,表妹花容月貌,不好好看护着,竟让她跌破了鼻子!”   “本宫亲自教导陈心怡,费了许多心血,这还没争上宠,竟就破了相。”   赵慧茹一股怒火升腾,“底下那些人又是怎么做事的?怎么由得她摔至地下?”   赵嬷嬷劝道:“皇后娘娘,陈姑娘既破相,让她争宠之事只能作罢,且得再想别的法子。”   赵慧茹坐回椅子上,问道:“让御史参奏罗文茵之事,办得如何了?”   赵嬷嬷道:“来人说,要让御史参奏这个容易,但须得拿着实证,证实皇贵妃确实误国,或者误了皇上某事,御史当殿上奏时,才能逼皇上处罚皇贵妃。”   赵慧茹冷笑道:“既这样,传话杨昭仪,让她将功折罪,想法让罗文茵误一误皇上之事。”   赵嬷嬷应下。   罗文秀听得有美人在张子畅跟前跌破鼻子之事,不由在殿内笑得打跌。   “什么美人啊,能美过罗文茵?”她边笑边问罗嬷嬷。   罗嬷嬷也失笑道:“是杨昭仪的表妹陈心怡,上回娘娘也见过的。”   罗文秀一听道:“她呀,那倒是挺美的,但也没法跟罗文茵比。罗文茵那股子妖媚味道,谁人比得过?”   罗嬷嬷道:“听闻当时皇贵妃娘娘也在场的。有公公私底下说,若是皇贵妃娘娘不在场,没准陈姑娘就不会摔了。”   她说着,描绘当时的场景。   罗文秀是深知道张子畅喜欢了罗文茵多少年,又深知道张子畅为了得到罗文茵,是费了多少心思的,现下才得到手,哪会马上去宠别的美人?   她叹息道:“是谁这么傻啊?要让人勾引皇上,那也得等皇贵妃临盆坐月子才能得逞。现下皇贵妃进宫没多久,皇上还新鲜着,竟就……”   罗嬷嬷道:“既是杨昭仪的表妹,也只有一人能指使得动了。”   罗文秀一听,又笑了,“原来是皇后。皇后近来越法等不得了,心急成这样。”   罗嬷嬷道:“皇后如此,是深怕太后娘娘一去,再没人撑腰,因此急急动手脚,不择手段了。”   罗文茵回至殿中,小桂子和小福子却是马上来见。   罗文茵吩咐道:“你们以后放机灵些,宫内有什么事,速来禀报。像今儿这样,大冷天有一个美人在亭子唱歌之事,也不能等我们走到亭子才知道,总要提前知道方好。”   小桂子和小福子应了,笑道:“娘娘放心,那美人破了相,相信再没人敢去亭子唱歌了。”   当晚,张子畅却是拥着罗文茵,问道:“茵儿会不会唱江南小调?”   罗文茵摇摇头道:“不会。”   张子畅不甘心,又问道:“会跳舞么?”   罗文茵再摇头。   张子畅便不满道:“还哄朕?朕可是知道茵儿能歌善舞的,这会儿哼一哼,让朕过过耳瘾也不肯么?”   罗文茵:咳咳,这些闺房情趣,若是能的话,自然要满足他。   但是唱歌跳舞么……   她有些懵,现代人唱那些,在古代能行?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道:“我这儿有一首古风歌词,你跟着曲子哼一哼即可。”   罗文茵抬眼看着张子畅,清清嗓子,跟着系统的调子哼唱起来。   她嗓音柔媚,只哼唱了两句,便见张子畅作一副我要酥软的模样,一时失笑破了功。   张子畅不由凑近,揽住道:“茵儿,朕真的觉得,如今才是好日子!”   罗文茵伸手抚抚他的脸,怜惜道:“皇上从前过的什么日子啊?只是这样就觉得是好日子了?”   张子畅低声道:“朕生母早亡,那时被抱到母后跟前抚养,乳母诸人,皆战战兢兢,朕的日子么……”   他接着道:“待得两位皇兄相继亡了,母后亲自教导朕,却又极是严厉,错得一星半点,一殿的人皆要被罚,朕不想连累他人,只能尽力不出错,日夜不敢松懈。”   “后来,将大婚,朕并不喜欢赵家姑娘,可是母后执意让朕迎娶赵家姑娘,朕只能照做。婚后,朕也曾掏心肝,想跟赵家姑娘做一对贴心夫妻,可惜……”   “再之后,赵氏一族把权,朕在朝中,处处被制掣,不得欢颜。”   “那时唯一能让朕开颜的,便是见到茵儿时……”   “朕时时令贵妃召茵儿进宫,总设法撩逗茵儿一番,过后,便觉着,一切还是能忍的。”   张子畅说着,把头趴到罗文茵肩上。   罗文茵听着这番话,鼻子有点酸,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在他耳边轻轻哼唱。   张子畅听着听着,搂着罗文茵滚在床上,执起她的手,嗓音微沙喊道:“茵儿!”   罗文茵红了脸,啊,又是这结果! 第79章   张子畅下了早朝进寝殿时,见罗文茵还在睡,便挥退了众人,自己坐到床边,轻轻喊道;“茵儿,茵儿!”   罗文茵听得喊声,努力睁开眼睛,捶一下枕头,不满道:“我还没睡够呢!”   张子畅便刮她的鼻子,“这都快午膳了,怎么还睡?快起来,朕陪你用膳。”   罗文茵便瞪他一眼,“谁叫你昨晚……,我可是累着了。”   张子畅不由低笑,牵起她的手,轻轻揉了揉,安抚道:“今晚让你早点睡!”   罗文茵挣脱他的手,翻个身想继续睡。   张子畅却是一伸手,把她抱到膝上,俯下头道:“再不醒来,朕可就要……”   罗文茵吓得叫道:“马上醒!”   两人正闹腾,殿外传来林公公的声音道:“皇上,太后娘娘那边有公公来传话,说太后娘娘今早呕药,御医束手无策。”   张子畅忙放下罗文茵,揉揉她的脸道:“茵儿且起来用午膳,朕过去看看母后!”   待张子畅走了,罗文茵才慢吞吞起床,喊人进来服侍她洗漱。   吴妈妈悄悄道:“娘娘,小桂子去打听过了,说太后娘娘这几日似乎不大好,每次喝药都要呕些出来。只怕……”   罗文茵一听,瞬间坐正了身子。   自从和钟嬷嬷深谈过一番,她对宫中形势也算了解些。   赵太后本是赵帝的公主,当时嫁与张将军,一心要生一个儿子继承皇位,可后来亲生儿子相继而亡,只得扶助了张子畅为帝,让亲侄女嫁与张子畅。   赵太后虽不言明,宫内诸人皆知她心思,只有赵慧茹所育的儿子,才是赵家血脉,才配坐上皇位。   张子畅并不是赵家血脉,这个江山,只是暂时让他坐着的。   如今张景瑞未封太子,赵太后却时日无多了,这个情况下……   罗文茵虽只见过赵太后几次,却是深深相信,赵太后不是一个未完成心愿,甘心就死的老人家。   赵太后会如何做呢?   临死前求张子畅封张景瑞为太子?   还是……   罗文茵突然不安起来,总觉得太后死前,要闹一场大事。   她定定神,吩咐吴妈妈道:“喊小桂子进来!”   小桂子很快进殿,恭身道:“皇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罗文茵道:“你这段时间,盯着寿春殿的动静,有什么人进出寿春殿,在殿内待了多长时间,一一来报。”   小桂子道:“奴才早就盯着了。这段时间进出寿春殿的,多是御医们。皇后娘娘早晚进出一次,大殿下和三殿下隔天进出。还有其它宫殿的娘娘们,隔几日会去请安一次。”   罗文茵点点头,“若有谁在殿内待的时间过长,速来报。”   小桂子应了,这才告退。   吴妈妈压着声音道:“娘娘是怕这当下有人在太后娘娘跟前说些什么,太后娘娘会让皇上封大殿下为太子么?”   罗文茵摇摇头,就算张子畅封张景瑞为太子,以后不满张景瑞了,随时可废掉。   怕的是,赵太后会有什么不利皇帝的后着呀!   若是皇帝有一个不好,宫中大权自然落到皇后手中,皇位自然是落到张景瑞手中。   至于自己,肯定是一个死字。   罗文茵想了想,又再吩咐吴妈妈道:“你去喊钟嬷嬷过来!”   待罗文茵用毕午膳,钟嬷嬷便到了。   吴妈妈自领人守在殿门口,让罗文茵安心和钟嬷嬷说话。   罗文茵说了自己的隐忧,低声道:“现如今,皇上早晚必过去寿春宫侍疾,本宫却怕皇上在那边有个什么。可太后娘娘病成这样,本宫也不能拦阻着不让皇上过去寿春宫。”   钟嬷嬷是在赵太后手中吃过好多次亏的,一提起赵太后,眼神就变了。   她压着声音道:“皇贵妃娘娘,太后娘娘是赵氏的公主,她一生的心愿,自是让赵氏血脉继位,如今……”   她说着,突然豁了出去,凑到罗文茵耳边道:“若我是太后娘娘,临死定要拉皇上垫背。如此,自可以让皇后娘娘掌权,让赵氏血脉继位。”   罗文茵惊得浑身一颤,这么说,皇上每日过去寿春宫侍疾,都是在涉险?   太后娘娘会如何做呢?   宫中埋伏死士?这个会留下嫌疑和诟病,应该要排除。   让身边的嬷嬷假装发疯突然捅皇上一刀?皇上正当壮年,身边又一直有两位公公随侍,嬷嬷应该不好下手。   下毒药?   罗文茵悚然而惊。   要是太后娘娘在自己所喝的药中下毒药,待皇帝过去侍疾,让皇帝如往常那样尝药,岂不是……   事后还能把毒药事件栽到御医身上,皇后和张景瑞还能洗脱嫌疑,掌了宫中大权。   罗文茵坐不住了,正要站起来,就听殿外有人禀道:“娘娘,皇上来了!”   罗文茵松口气,忙起身去迎张子畅。   钟嬷嬷见张子畅进来,便行礼告退。   罗文茵见张子畅好端端的,先是松口气,接着不由自主拥住他,把头埋进他胸口。   张子畅有些意外罗文茵的主动,笑吟吟问道:“朕才离开一会儿,这就想朕了?”   罗文茵欲待张口说赵太后可能有所行动,一时又想起自己不过推测,并没有证据,想了想便忍下了,只低声道:“皇上若过去太后娘娘殿内,可否答应我,不要试药?”   张子畅怔一怔,问道:“茵儿为何这样说?是有人提及什么了吗?”   罗文茵叹道:“却是适才突然打了一个盹,梦见皇上侍疾,为太后娘娘试药,结果那药却有毒。”   张子畅一听失笑,拥住罗文茵道:“茵儿不须忧心,母后近来所服的药,皆是御医亲手所煎,亲自端至母后床前,除非御医不要九族了,否则哪敢下毒?”   罗文茵脱口道:“哪若是太后娘娘自己下毒呢?”   张子畅闻言,脸色微变,隔一会道:“母后不致如此。朕虽不是她亲生儿子,总归是她苦心养育大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微微闭眼,眉心蹙起。   罗文茵抚抚他的眉心,低声道:“皇上明儿过去侍疾,带了我同行可好?做了这样的梦,我总归不能放心让皇上自己过去寿春殿。”   张子畅拉下罗文茵的手,扳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轻轻细抚,低声道:“好。”   第二日,罗文茵挣扎着起了一个大早,陪着张子畅过去寿春殿,一进殿,见赵太后躺在床上起不来,一脸腊黄,赵嬷嬷诸人守在床边忙忙碌碌,御医轮值,殿内全是药味,一时却又恍神,莫非一切是自己疑心而已?   因殿内药味太重,她站了一会却有些想呕吐,一时只忍着。   张子畅一回头,见她脸色不好,便交代殿内诸人小心侍候,这才带着罗文茵出殿。   一出了殿,张子畅便低声道:“茵儿,母后病成这样,就算想如何,也有心无力了。且朕也放了人在寿春殿内中,若有异动,朕也能知道的。”   罗文茵犹自不放心,轻轻道:“皇上答应我,不要试药!”   张子畅点头,抚抚罗文茵的头发道:“寿春殿内药味重,茵儿有孕,嗅着这些味儿对胎儿不好,以后莫要跟来了。”   罗文茵点点头。   两人正说话,却有一位公公过来禀道:“皇上,宫外有人揭榜,自称是民间名医,想进宫给太后娘娘诊脉开药。”   张子畅一听道:“请了人进来,让他和御医一道诊脉,开的药方交与御医,御医若认为可一试,便试一试。”   说完带着罗文茵回养心殿。   接下来两日,罗文茵打听寿春殿的消息,小桂子来禀道:“娘娘,前两日进宫那名民间名医,还真的有一手,听闻太后娘娘服了他的药之后,今儿却有了精神,已能坐起来了。”   罗文茵惊讶道:“真是高手在民间?”   正说着,人报钟嬷嬷来了,小桂子忙告退。   罗文茵待钟嬷嬷进殿,便挥退了殿内其它人。   钟嬷嬷上前,压着声音道:“皇贵妃娘娘,前两日进宫那名民间名医,有些问题。”   “今早,我亲自给寿春殿送衣服,一进殿,恰好撞见那个民间名医给太后娘娘诊脉。那人伸手时,袖角卷起,露出里面一截衣袖,那衣袖绣了药草纹。”   “若是别的人见了,定然不知道那药草纹代表了什么。”   “恰好我是知道的。”   “那药草纹,是赵氏坐位时,宫内一位李姓御医家族的标志。”   罗文茵听到这里,问道:“你是认为,这位民间名医,是赵氏坐位时宫内御医的后代?”   钟嬷嬷点点头。   罗文茵恍然道:“怪道说医术高超,太后娘娘服用他开的药后,才两天就有起色。”   钟嬷嬷又补充道:“我早前听宫中老宫女闲聊,可是提过,这位李御医,曾得罪过宫中嫔妃,是太后娘娘当时救了他一命。”   罗文茵手指在椅背上轻叩,这两天,得跟着皇上过去寿春殿才能放心了。   寿春殿内,御医给赵太后诊脉,讶然道:“李大夫果然高手,才两日功夫,就让太后娘娘有了起色。我等自愧不如!”   待御医下去,赵嬷嬷扶着赵太后坐起来,眼眶有点湿意,小声问道:“太后娘娘觉得如何?”   赵嬷嬷心下全是哀伤,太后娘娘服用李大夫的药丸后,虽提了神,但李大夫也说了,如此一来,太后娘娘的寿命却缩短了,就是这几日之间。   赵太后环顾一下殿内,见别的人皆已退下去了,便道:“强弩之末,须得李大夫妙手,才能回光,让哀家有精力做最后一件事。”   “今晚,待皇帝过来,最后这碗药,须得让他尝尝!” 第80章   张子畅才和罗文茵用毕晚膳,就有公公来禀道:“皇上,太后娘娘又有些不好了,说道怕自己熬不过今晚,想见皇上最后一面。”   张子畅微微诧异道:“早上见过母后,精神还稍好,晚上又不好了?”   他漱了口,站起来朝罗文茵道:“朕去瞧一下母后再回来。”   罗文茵跟着站起,低声道:“我跟皇上过去。”   张子畅一按她的手道:“晚上风冷,寿春殿又全是药味,你莫要过去了。”   罗文茵攥住张子畅的袖子道:“便让我跟过去罢,若不然,总是坐立不安。”   张子畅无奈,只好命人拿出狐皮斗篷给罗文茵围上,牵着她的手出殿。   两人到得寿春殿,早有公公进去通禀。   一会儿,张子畅便带着罗文茵进了殿。   赵太后听得声响,便让赵嬷嬷扶她坐起来,喘着气道:“皇上,你来了!”   “母后觉着如何?”张子畅见着赵太后这般模样,想及多年的养育之恩,到底是有了悲意,上前问道:“母后服用李大夫的药,不是好转了么?”   赵太后摇头道:“那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哀家今晚觉着心跳加快,有些喘不过气来,怕是熬不过去了。”   张子畅道:“若不然,再换御医的药?”   赵太后闭一下眼睛道:“御医的药更没用。”   罗文茵趁机过去请安,一时侍立一边,悄悄观察殿内诸人神色。   一会儿,殿外有人禀道:“皇后娘娘和大殿下到!”   稍迟,赵慧茹和张景瑞进来了。   他们见张子畅也在,便行了礼,又去问候赵太后。   赵太后嗓子微哑,叹着气道:“都来了啊!”   赵慧茹含泪问道:“姑母,你觉着如何?”   赵太后斥她道:“到如今,还喊什么姑母?该谨记你的身份,跟着皇上一道,喊哀家一声母后。”   “是。”赵慧茹改口道:“母后觉着如何?”   赵太后这才满意了,只是适才话说得太多,便摆摆手,指了指殿外。   赵嬷嬷会意,已扬声喊道:“传药!”   随着话声,李大夫端了一碗药进来,递到床前。   赵太后攒了攒力气,看向张子畅道:“皇上,你已好些日子不帮哀家尝药了,莫非怕药下了毒?也是,虽养育你一场,到底不是亲生,你防着哀家也是应该的。只是哀家临死,依然舍不下你。”   张子畅想及赵太后之前虽一心撑着赵氏一族,但表面上,还是和他母慈子孝,那些年纵然严厉,到底也是扶助了他当皇帝,一时悲从中来,低声道:“母后说哪儿话?儿子如何会怀疑母后?”   赵太后牵牵嘴角道:“既如此,今晚再帮哀家尝一次药罢!”   张子畅点点头,从李大夫盘子里端起了药。   罗文茵见状,心下大急,脱口道:“皇上今晚匆忙过来,还没漱口呢!若要尝药,还须先漱了口才尝,以免口中余味撞了药味。”   张子畅闻言,便又搁下药,吩咐宫女道:“端茶来给朕漱口!”   早有宫女端了茶并茶盅过来。   张子畅端起茶漱口,放下茶杯时,这才端起药,却没有喝,而是递到赵慧茹手中道:“皇后先尝一口,朕这会嘴里全是茶味,恐茶味冲了药味。”   赵慧茹一怔,看向赵太后,见赵太后正看着她,眼神含意未明,一时心头一悸,欲待放下药碗,又太着迹,便端着药轻吹,心下念头急转。   张景瑞在旁边见赵慧茹捧着药,一只手似是怕烫,有些捧不住药碗,忙伸手过去,接过药朝赵太后道:“皇祖母,孙儿还没帮您尝过药呢!这一次,待孙儿帮您尝一口。”   他说着,不待众人反应,已是喝了一口药。   赵太后愕然看着,接着猛然仰高头,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指着张景瑞道:“真是一个好孙儿!”   笑声毕,头一垂,歪在床边。   “母后!”   “姑母!”   “太后娘娘!”   众人大惊,纷纷喊了起来。   李大夫却是悄悄后退,想跑出殿外。   罗文茵在旁边看得清楚,喝道:“李大夫,还不上前帮太后娘娘诊脉。”   张景瑞已是上前,掀住李大夫的领口,把他掀到床前。   李大夫骑虎难下,伸手过去搭在赵太后手腕上,只一搭便道:“节哀,太后娘娘没了。”   赵慧茹率先放出悲声,却听得旁边“轰”一响,回头一瞧,张景瑞倒在地下,口鼻流出黑血来。   “瑞儿,瑞儿!”赵慧茹魂飞魄散,抛下赵太后,奔过去扶张景瑞。   张子畅见状,也过去看张景瑞,一时只觉手足发冷,心头发颤,那碗药果然下了毒!   瑞儿纵有各种不是,罪不致死!   可这回,却死在最疼爱他的皇祖母手中!   而那碗药,本来是要毒死自己的!   他再一站起,脸色便极肃杀,喊道:“来人,捉住李大夫,捉住赵嬷嬷!清查寿春殿!”   赵慧茹眼见一瞬间,依仗的姑母死了,疼爱的儿子也死了,眼前一黑,已是昏了过去。   张子畅百忙中,犹自关注到罗文茵,喊林公公道:“此间血腥,先送皇贵妃回养心殿,着人好生守着,万勿出差错。”   林公公应下,忙忙上前朝罗文茵道:“娘娘请!”   罗文茵看着殿中发生的事,心中滋味复杂,看一眼张子畅,知道他今晚定是无法回养心殿了,便先跟林公公走了。   待回到殿中,罗文茵见林公公要走,忙喊住道:“林公公,你着人去看住杨昭仪和梅嫔,不让她们和皇后接触。”   林公公有些惊讶,但还是应下了。   近天亮时,张子畅才回到养心殿。   罗文茵整一晚,都半梦半醒,并没有睡实,听得声响,便撩开帐子道:“皇上回来了!”   张子畅“嗯”一声道:“朕浑身血腥味,且得去沐浴更衣,你再睡一会。”   罗文茵便乖乖躺了回去。   张子畅沐浴完,换了衣裳,坐到床边道:“茵儿救了朕一命!”   罗文茵睁开眼睛道:“是皇上自己命大!”   张子畅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叹息一声道:“朕以为,是朕在护着你,却没想到,其实是你在护着朕。”   罗文茵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了张子畅的手进被窝中暖着,一边道:“皇上一晚没睡,不睡一会儿吗?”   张子畅摇摇头道:“还有许多事儿要忙。”   说着缩出手,给罗文茵拢好被子,自己出殿了。   待罗文茵起床,用毕早膳时,小桂子便来禀道:“娘娘,那位李大夫一口咬定,说是他自己下毒药的,与他人无涉,说完就死了,原来嘴里已含了毒药。赵嬷嬷趁人松懈,一头撞墙死了。现昨晚那碗毒药之事,就这样断了线索,再无涉他人。”   罗文茵叹息,或者是张子畅知道此事是赵太后所为,不想再细查,由得李大夫和赵嬷嬷寻死的。   母子一场,赵太后临死却要毒死张子畅,这到底是让他伤心且寒心的。   且此事也不宜外传。   至晚,张子畅回殿,跟罗文茵道:“茵儿,国丧期间,朕倒不便再让你住在养心殿,待明儿,让人收拾了明翠殿,你搬过去罢!那处离养心殿近,朕去看你也方便。”   罗文茵拉住张子畅的手,低声道:“在养心殿住了这些日子,已是习惯朝夕见到皇上,如今要搬走,还真的不舍得。”   张子畅反握住罗文茵的手道:“国丧一百天,待丧期过后,你若还想住养心殿,再搬过来。”   罗文茵点头,只到底有些伤感。   两人说着话,外间太监禀道:“皇上,皇后娘娘硬要揭棺木,说大殿下还没死,闹个不休。”   张子畅叹口气,拍拍罗文茵的手道:“朕去去就来!”   永和宫那头,赵慧茹又是要揭柜木,又是要撞柜木,众人只好一边拦着,一边令人去报张子畅。   严嬷嬷力气大,好容易抱住了赵慧茹,哭着求道:“皇后娘娘,大殿下已没了,您倒是清醒一下!”   赵慧茹挣扎着道:“你们把瑞儿放进柜木,就说他死了,本宫不信,本宫要揭开来唤醒他。”   严嬷嬷到底是狠狠掐了赵慧茹人中一把,俯到她耳边道:“皇后娘娘,您还有三殿下,若您也出事了,叫三殿下如何是好?现下三殿下可是赵家皇室唯一血脉了。”   赵慧茹听得赵家皇室唯一血脉这几个字,突然就安静了,喃喃道:“是啊,本宫还有一个儿子呢,还有一个……”   严嬷嬷贴在她耳边道:“娘娘还得扶待三殿下登位呢,怎么能出事?若皇上来了,娘娘要拢住他才是。”   赵慧茹听着,突然又疯笑起来。   张子畅进殿时,便见赵慧茹在严嬷嬷怀中挣扎着,发出疯狂大笑,不由上前喝斥道:“皇后又在闹什么?”   赵慧茹听得张子畅的声音,从严嬷嬷怀中挣出来,扑到张子畅身上,哭道:“瑞儿是咱们第一个孩子啊,那时生出来,小小一团,皇上抱着他,说他软软一团……”   张子畅也忆起张景瑞小时候的事,一时伸手拍赵慧茹的背,半晌无语。   赵慧如趁势揽住他的腰,喃喃道:“皇上今晚陪着我好么?我一闭眼便见着瑞儿,他,死得好惨!”   张子畅没有出声,眼神沉沉。   那头,有一个小公公在养心殿外喊住小桂子道:“皇上让皇贵妃娘娘过去永和宫一趟。”说完就跑了。   小桂子忙进去禀了罗文茵。   罗文茵一听,忙换了衣裳,准备出殿。   永和宫的路上,三皇子张景阳带着凤仪宫两个力大膀圆的嬷嬷,站在阴影处静静候着罗文茵出现。 第81章   罗文茵坐在肩辇上,吴妈妈和宝珠随行在两侧,前头两个太监拿着宫灯照路。   夜暗沉沉的,罗文茵正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肩辇突然一慢,宫灯余光处,有一个白色影子飘过。   抬肩辇的几个太监瞬间吓把肩辇一放,四处逃散,尖叫道:“有鬼!”   拿着灯笼的两个太监丢下灯笼,摊软在地爬不起来,只会尖叫。   吴妈妈和宝珠倒是壮着胆子,迅速扑过去搂住罗文茵,一边颤抖着道:“娘娘别怕!”   罗文茵这会却是醒悟了过来,大半夜的,皇帝怎么会召她过去永和宫呢?   这分明是一个圈套,想引她出来,好就地解决。   她念头一起,马上就喊起来道:“是谁半夜三更装神弄鬼吓人呢?看,都有影子。”   她这么一扬声,声音却是传得极远。   正四处奔逃的太监一怔,齐齐停下脚步,朝罗文茵方向看。   罗文茵声音带着怒火,喝道:“你们跑什么呀?还不快过来抬肩辇?本宫出了事,你们只有一死,这装神弄鬼的,可弄不死你们。”   站在阴影处的张景阳却是一怔:白影都没飘到宫灯前,怎么有影子的?   还没跑多远的太监们,听得罗文茵的话,便颤抖着身子,又跑回肩辇旁边。   罗文茵见太监们又过来了,稍稍松口气,吩咐道:“回养心殿!”   众人抬起肩辇飞跑。   张景阳眼见功亏一篑,不由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罗文茵回到养心殿,这才后怕,自己还是不够谨慎啊,差点着了道。   小桂子见得罗文茵回来,一问原因,也吓死了,忙忙道:“不知道是谁要害娘娘?奴才这便去禀皇上。”   张子畅闻得有人装鬼吓唬罗文茵,却是当即抛下赵慧茹,回了养心殿。   赵慧茹见赵子畅走了,又哭倒在地。   严嬷嬷硬是叉起她,扶到侧殿中,压着声音道:“皇后娘娘,您不能再这样哭了,得振作起来。太后娘娘去了,大殿下没了,你再失了圣意,如何护住三殿下?”   赵慧茹哭道:“皇上早早就厌弃了本宫,如今瑞儿没了,本宫这样软求,他也不肯陪本宫一晚,叫本宫还有何法子?”   严嬷嬷长叹一声。   赵慧茹又哭道:“赵氏一族被铲除,姑母去了,凭本宫一人,是护不住儿子的。只怕待国丧一过,罗家女一联手,本宫和阳儿就得任人鱼肉了。”   她擦一下泪,想起什么来,一时止了哭,吩咐严嬷嬷道:“快去找阳儿,让他来一趟。”   张景阳很快来了。   赵慧茹一见他便抱怨道:“大半夜跑那儿去了?你大哥死了,你还不知道收敛行为,还乱跑?”   张景阳叹口气道:“儿子想着父皇如今宠爱皇贵妃,只有弄死皇贵妃,父皇的心思才会落到母后身上,不想……”   赵慧茹怔一怔道:“是你装神弄鬼吓罗文茵的?你这厢没有得手,她有了防备,又有你父皇护着,再不会中圈套了。”   张景阳有些懊恼,“儿子会再想办法的。”   赵慧茹摇摇头,“来不及了。”   她说着,俯到张景阳耳边道:“阳儿,我跟贵妃娘娘在宫中争斗一辈子,这仇怨,是没法解的了,但跟皇贵妃之间,仇怨尚小,你跟皇贵妃也没有正面冲突,若我有个什么,你便投靠了皇贵妃,当她手中刀,帮她解决掉贵妃和贵妃的儿子。”   张景阳惊讶得张大嘴,待要说话,却被赵慧茹用手止住了。   赵慧茹继续道:“皇贵妃这个年纪怀着孩子,未必能生下来,就是生下来了,未必是儿子,再一个,就是儿子了,未必能长大。”   “到时贵妃的儿子死了,皇贵妃的儿子不能长大,那么,你就会是太子人选。”   “且皇贵妃得宠,定会封皇后,你投靠她,她自会扶助你登位,就像当年太后娘娘扶助皇上登位一样。”   赵慧茹一口气说完,问道:“记着我的话没有?”   张景阳怔怔点头,又回过神来,问道:“母后,你想做什么?”   赵慧茹不答他的话,只是摸摸他的头道:“我累了,你回自己的宫殿罢!”   那一头,张子畅回到养心殿,见罗文茵好端端的,这才松口气,上前握了手问道:“可有吓着?”   罗文茵摇摇头,拉着张子畅道:“皇上,你昨晚没睡,今晚一定要睡一觉才好,若不然,身子熬出病可如何是好?”   张子畅也觉疲倦,当下点点头,自进去沐浴更衣。   罗文茵便令人重新铺床叠被,又准备了宵夜,想着待会劝张子畅用一些。   张子畅出来时,见着烛火盈盈,罗文茵坐在灯下仰头看他,心头一暖,温声道:“睡罢!”   罗文茵低声道:“皇上饿不饿?我叫人备了热粥,不若用半碗再安歇?”   “也好!”张子畅点了点头。   一时粥上来了,张子畅才接过碗,外间就有公公惶急的声音道:“皇上,永和宫的公公过来禀报,说皇后娘娘触棺而亡。”   张子畅手里的碗掉在地下,发出“咣当”一响,粥水溅了一脚。   张景阳比张子畅早一步到永和宫,这会抱着赵慧茹的尸体大哭。   严嬷嬷跪伏在旁边,也哭得喘不过气来。   张景阳边哭边问严嬷嬷道:“母后可有留下什么话?”   严嬷嬷道:“皇后娘娘只留了一句话,让殿下记着她跟你说过的话。”   张景阳再度失声哭起来。   罗文秀听得赵慧茹触棺而亡的消息,却是失声道:“她这是何苦?”   罗嬷嬷低声道:“闻得血溅了一地,三皇子抚尸大哭,洇了一手臂的血,触目惊心的。”   罗文秀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跟皇后相斗这么多年,乍闻她触棺而死,自然是感觉到痛快的,可是这痛快里,总是夹杂了一点伤感,怕自己异日也没有好下场。   罗嬷嬷在旁边道:“皇后一亡,三殿下虽是嫡子,只怕也要靠后了,如今宫中是二殿下为长了,娘娘还须得为二殿下谋算一番。”   罗文秀点点头道:“且等着,看看罗文茵能不能平安生产再论。”   罗嬷嬷道:“皇贵妃娘娘这样的年纪,想要平安生产,难啊!”   罗文秀托腮道:“是啊,怀上未及三个月,最怕惊扰的了。对了,她将军府那些儿女,至今竟没生事的么?”   罗嬷嬷道:“待安王妃进宫了,可问一问。”   罗文秀点点头。   第二日,却有公公悄悄来跟罗文秀禀道:“贵妃娘娘,皇上让皇贵妃娘娘搬出养心殿,迁到明翠殿那边了。”   罗文秀不由和罗嬷嬷对视一眼,很好么,搬到明翠殿了,离了皇上的视线,还不怕她……   这会儿,吴妈妈诸人也是略忧心的,悄和罗文茵道:“虽则皇后娘娘没了,娘娘是宫中位份最高的,没有人敢来压着娘娘,可娘娘在宫中根基浅,乍然离了养心殿,就怕着了别人的道。”   罗文茵笑道:“也别太忧心了,咱们深居简出,不去招惹是非便好。”   她这里正说着,小桂子便进来禀道:“各宫娘娘听闻皇贵妃娘娘迁殿,纷纷来贺,正候在殿外。”   罗文茵吃一惊,太后和皇后并大皇子新丧,这些人不在殿内假装悲伤,忙忙跑来贺自己迁殿?   这要传出去了,不怕皇帝发火么?   她定定神,吩咐小桂子道:“就说本宫昨晚惊吓着了,现正静卧,没精神见人,让她们先回去,异日得空再走动。”   小桂子领命下去了。   各宫嫔妃是想着皇后一去,皇贵妃不定就封后了,因忙忙来见,待被拒见,一路回去时,忍不住便嘀咕起来。   杨昭仪和梅嫔同住双雪殿,两人却是忍着不说话,直至进殿,方才彼此对视一眼。   稍后,梅嫔进了杨昭仪的殿内,看着众人下去了,这才道:“姐姐,你说,皇上真会封皇贵妃为皇后么?她本是李将军的弃妇,将军府还有一窝亲生儿女,这般前情,怎堪为后?”   杨昭仪沉吟一下道:“难说。论起来,贵妃娘娘在宫中时日长,根基厚,又有儿子,要封,也是封贵妃娘娘为皇后了。但皇上如此宠爱皇贵妃,说不定就为她铺路扬名声,设着法子封她为皇后了。”   梅嫔闻言,突然冷笑一声道:“反正就是在罗家女中挑一个封后了,没我们什么事。”   杨昭仪笑吟吟道:“一切还是未知数,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   梅嫔素知杨昭仪多智,闻言眼睛一眨,想了想道:“也是,罗家女没准内斗呢?要是她们姐妹俩斗个两败俱伤,那轮下来,便是姐姐位份高了。”   杨昭仪忙摆手道:“快别说了,小心被人听去,惹了祸事。”   梅嫔闻言一笑,止了声。   宫中连失太后皇后并大皇子,朝臣诸人议论纷纷,一时各府忙忙准备孝服。   李汝定并其妻姜氏也忙着准备服国丧,两人且一边打听李汝安的归期。   姜氏问道:“大哥比皇上早出发,领的还是精兵,皇上都得胜回朝这些时候了,大哥竟还没有消息,到底是攻下游离国没有呀?”   李汝定答道:“收到消息,大哥连下八城,已逼近游离国京都,不过,游离国诸将强悍,并不好打。这一仗,怕要打到明年去了。”   姜氏叹息了,“将军府至今没一个主母,林氏又临盆在即,大姑娘年纪小难以服众,一团乱的,只盼大哥早些归来,再娶一房妻子,也好管起将军府。”   李汝定知晓她这段时间隔日过去将军府,极是劳累,便安抚道:“且再辛苦几个月,待大哥归来,一切就好了。”   姜氏看看房中无人,遂低声道:“如今皇后娘娘去了,皇贵妃娘娘在宫中位份最高,是不是会被封为皇后?若封了皇后,当了一国之母,那墨儿和凤儿的是不是可以求她赐婚?”   “亲生母亲赐婚,定会挑一桩好人家的。”   李汝定摆手道:“国丧期间,皇上和嫔妃须得服丧一百天,民间禁婚娶一个月,这些事儿,一个月后再论。”   连着数日,各府的人皆要进宫服丧,且因近着年头,虽则国丧期间不能屠宰,但年货总要备办一些,小孩子的新衣也要备起来,便全部忙得不可开交。   宫内诸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且又悄悄观看风向,暗暗猜测皇帝会封谁为皇后。   张子畅因罗文茵怀孕,便不让她主持丧事,喊了罗文秀主持。   嫔妃们见此,又有些嘀咕,想着罗文秀得宠多年,又有年长皇子,莫非会封后?   吴妈妈听得各式猜测,略为忧心,悄悄跟罗文茵道:“娘娘如今搬离养心殿,就怕跟皇上疏远了,可得使些法子,让皇上照常记着娘娘才好。”   田妈妈也道:“娘娘搬来明翠殿后,皇上还没来看过娘娘呢。”   罗文茵安抚道:“莫担心,现是国丧,皇上百事繁忙,不得空儿罢了。若得了空,自会来看本宫。”   田妈妈叹道:“娘娘,皇上若还如以前一样把娘娘放在头一份,就是再忙,也能抽出空儿来看娘娘的。”   吴妈妈接嘴道:“是这个理儿。”   罗文茵被她们一说,也略略有些愣怔。   正猜疑,小桂子跑进来道:“禀娘娘,皇上来了!”   众人齐齐一喜,忙出去相迎。   张子畅进殿见了罗文茵,便挥退了众人,把罗文茵抱到膝上,低声问道:“自己一个人住着,可习惯?”   罗文茵见他一如即往缠绵,便放下心来,俯耳道:“不习惯,天天晚上想念皇上!”   张子畅心情本来闷闷的,一听这话,瞬间拥紧了罗文茵,低语问道:“怎么个想法?说说看!”   罗文茵:“……” 第82章   国丧期间,宫中守丧一百天,京城四十九天不许屠宰,民间禁一个月婚娶喜庆之事。   因国丧过后,紧接着是过年,各府虽不敢明着吃肉,到底还是借着祭拜祖先神明等,要奉上金猪牺品之借口,分了一些猪肉,得以过年。   待过了年,边关又传来李汝安大捷的消息,京城再度有了喜气。   张子畅接到捷报,知道李汝安连下游离国十八城,已逼近对方京城,对方正派人议和,便连忙修书,派人传话给李汝安,让他趁胜再击,不留余地,这回须得让游离国俯首称臣,每年纳贡。   李汝安人在边关,待过了年,却是写了信给李汝定,让他待国丧过后,帮府中儿女择定婚事。   李汝定接到信,看看离国丧已过了一个多月,各府却是可以议亲了,便和姜氏商议起来,让她先给李飞墨择一位名门淑女。   姜氏道:“大哥在边关大捷,或能令游离国递上降书,俯首称臣,这番功劳,却能载入史册,说不定还能封侯。现下墨儿要议亲事,自是比之前容易些。但有一个,墨儿的亲生母亲现是宫中皇贵妃,咱们要给墨儿议婚,总要进宫跟皇贵妃娘娘说一声吧?”   李汝定想了想道:“既这样,你择日带了墨儿进宫求见皇贵妃娘娘,看看娘娘是何说法。”   姜氏应了。   待过了元宵,姜氏便递折子进宫,求见罗文茵。   吴妈妈看见折子时,递给罗文茵道:“娘娘,是二夫人求见。”   罗文茵对姜氏印象尚好,看了看折子道:“传口谕,让她明天进宫。”   姜氏接到口谕,忙忙去告诉李飞墨道:“你父亲来信,让我们给你择一位妻室,只是你生母如今是皇贵妃,这事儿须得皇贵妃娘娘同意。明儿进宫,你有何想法,尽可以跟皇贵妃娘娘说。娘娘自会为你安排。”   李飞墨好长时间不见罗文茵了,一直甚是想念,闻得能进宫,一下就跳起来道:“母亲肯让我进宫相见么?还以为她不要我们了。”   姜氏道:“你总归是她腹中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会不要你?”   李飞墨又紧张起来,“母亲现如今是皇贵妃,不同从前,我进宫要准备一些什么若说话又冲撞了她,该如何是好?”   姜氏摇头道:“你从前若也这般听你母亲的话,早就娶亲生子了,何至于耽误到如今?”   李飞墨叹道:“从前还不是因为方如心……”   姜氏冷笑一声,故意道:“方如心如今还待字闺中呢!你这番若还要娶她,保她马上答应。”   李飞墨脱口道:“她不是跟飞马侯的世子在议婚么?”   姜氏“哼”一声道:“本来是跟飞马侯府在议亲了,但是飞马侯府一听你母亲进宫,即刻封了皇贵妃,想着方家之前跟你母亲有隙,怕得罪你母亲,一下又推托了婚事。现下么,方如心成了众人的笑柄了,谁敢要她?”   李飞墨一下沉默了,隔一会方道:“她想攀高枝攀不到,该伤心了!”   姜氏道:“方侍郎和夫人倒还好,他们这个女儿,却因之前养在祖母处,被养歪了,如今这岁数了,还一心要挑好人家。素不知道京城的好人家,一听方侍郎之前曾爱慕过你……”   她后面一口话,忙忙就止了。   李飞墨犹自问道:“方姑娘除了飞马侯家,就没跟别家议亲了么?”   姜氏摇头,一时不想再议论方如心,吩咐李飞墨道:“明儿进宫,想跟你母亲求些什么,今晚且好好想一遍,莫白白进宫一趟。”   李飞墨应了。   待送走姜氏,李飞墨忙忙去见李飞白和林修雅,说了姜氏将带他进宫之事。   李飞白道:“这番进宫,是为着你婚事的,你现下想娶那一家府上的姑娘,只管告诉母亲,想来母亲会帮你保媒,助你成就心愿的。”   林修雅却是拿了一只手编的草介指,递在李飞墨手中道:“这是宾哥儿编了要送给祖母的,二弟进宫了,烦请递到母亲手中。”   李飞墨应了,忙用荷包装好。   第二日一早,李飞墨便赶至李汝定府中,跟姜氏会合了,一道进宫。   罗文茵近来更加贪睡,这一日却是睡至晨时末方才起床。   待用毕早膳,便有公公来禀道:“娘娘,李主事夫人带着将军府二爷进宫了。”   罗文茵便道:“请他们进来!”   一时公公引进姜氏和李飞墨。   姜氏倒是恭谨行礼了,李飞墨却是一下就扑至罗文茵脚下,眼泪全出来了,哽咽道:“母亲,儿子想得您好苦!”   吴妈妈见状,忙忙去扶李飞墨,一边道:“二爷,你且起来说话。”   罗文茵已吩咐道:“赐座!”   宝珠忙端了锦凳给姜氏和李飞墨坐下。   李飞墨瞧了瞧殿中诸人,见全是将军府旧日服侍罗文茵的,一下感叹:母亲是一个念旧的,连服侍的人也是旧日的人,那么对我这个亲儿子,应该也照旧搁在心上罢!   他进宫门时,本来有些胆怯,这会瞧得满殿熟人,胆子又渐渐壮了。   姜氏已禀话道:“娘娘,此番进宫,实是为二爷的婚事而来。将军虽来信,交代我们夫妇为二爷择定婚事,但这事儿绕不过皇贵妃娘娘,特来请娘娘示下。”   罗文茵见着李飞墨,想着在将军府时,这个儿子虽然百般惹事,让自己头痛,但他确实依恋自己,母子情份也还是有的,当下便温声问李飞墨道:“墨儿,你可有看中那家府上的姑娘?”   李飞墨期期艾艾道:“有倒是有的,就是不知道母亲还能不能帮儿子做主?”   “是谁家姑娘啊?还怕皇贵妃娘娘不能做主了?”姜氏略略诧异。   进宫时,她可是探问过李飞墨口风,他并没说喜欢谁家姑娘,现下这是?   吴妈妈诸人却是悄悄对视一眼,哎,这位二爷一向不着调,莫非是瞧中皇亲国戚家的姑娘了?   罗文茵倒是笑吟吟问道:“是谁家?”   李飞墨有些难为情,回避罗文茵的视线,喃喃道:“儿子说了,母亲是不是就帮儿子做主了?”   罗文茵一挑眉,“你这么难以出口,难道是瞧中公主了?”   李飞墨吓一跳,慌忙摆手道:“我没有那么大的脸!”   “还算有自知之明。”罗文茵松口气。   姜氏也催道:“墨儿,大家都在等你说是谁家呢!”   李飞墨终于说出一个名字。   众人瞬间面面相觑。   姜氏呆住了。   罗文茵表情也差点崩了,失声道:“你还要娶方如心?” 第83章   李飞墨见着罗文茵的表情,一下跪伏到她脚前道:“母亲,虽然方姑娘伤过儿子的心,但儿子一直忘不掉她,求母亲成全儿子吧!”   罗文茵好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李飞墨又道:“母亲,现下男未婚女未嫁,你就成全儿子吧!”   姜氏震惊过后,回过神来,帮着罗文茵斥李飞墨道:“方如心挑三拣四,品行不端,之前又嫌弃过你,你还对她痴心不改?你就不怕她日后又负你么?这满京城多少姑娘,你挑谁不好,偏还要挑方如心?”   李飞墨紧紧抿着嘴,一副愿意为了方如心,被千夫所指的模样。   罗文茵抚额,这熊孩子就是贱骨头,若不答应赐婚恐怕还会闹得鸡飞狗跳,不让人安宁。   她叹了口气道:“让我赐婚也可以,但有几个条件,你得遵守。”   李飞墨马上道:“母亲只管说,儿子愿意遵守的。”   罗文茵口气冷淡下来,“第一,赐婚之后,不许再进宫找我,除非我召你进宫;第二,你成亲之后,不管过得如何,不许找别人哭诉;第三,以后不管人前人后,不要称呼我母亲,要喊娘娘。”   李飞墨听完,呆了一呆道:“母亲不要儿子了么?”   罗文茵不答他的话,只道:“你还非要方如心不可吗?”   李飞墨挣扎犹豫了一下,还是抬头道:“儿子求母亲成全!”   罗文茵长长叹口气道:“如此,本宫自当禀了皇上,为你赐婚,你且回府等着罢!”   李飞墨大喜,忙跪下谢恩。   姜氏带着李飞墨从宫中出来时,几乎悔青了肠子,早知道就不带李飞墨进宫了,看看现在……   待回至李府,姜氏自行下马车,朝后面骑马的李飞墨道:“不用进来了,且赶紧回将军府,等着迎娶方姑娘吧!”   至晚,李汝定也知道了李飞墨进宫见罗文茵,求娶方如心的事,失声道:“娘娘就这样答应了墨儿?”   姜氏冷笑道:“你是不知道当时那情景,墨儿跪在地下,一口一个求母亲成全儿子,皇贵妃娘娘脸色都变了,墨儿还一径苦求。后来皇贵妃娘娘提出三个条件,让墨儿以后要遵守。”   她复述了罗文茵的话,又道:“听皇贵妃娘娘那口吻,却是不欲飞墨再认她为母了,可怜飞墨只顾着要娶方如心。”   李汝定摇头,叹口气道:“娘娘既已答应赐婚,咱们也得帮着墨儿操办起来。”   李飞墨回至将军府,便先去见李飞白和林修雅,说了见罗文茵求赐婚的经过。   李飞白一听完,当即拍了桌子,吼道:“二弟,你为何这样糊涂呢?现下有母亲做主,要娶什么姑娘不能得?为什么偏还要娶方如心?那次父亲回府,叫了一众人对质荷包之事,方侍郎在厅内当众说了,他年轻时曾爱慕过母亲。为着这事,你也得避开方家。如今倒好,你还到母亲跟前求她赐婚,说要娶方如心,这叫母亲如何想?”   李飞墨嘀咕道:“方侍郎爱慕过母亲,那是他痴心妄想。这跟我想娶方姑娘,大大不同。”   李飞白拍额,气得团团转。   林修雅倒是想起一事来,问李飞墨道:“二爷可将宾哥儿编的草戒指给了娘娘?”   李飞墨“啊哟”一声道:“我竟忘了这事。”   说着掏出荷包,把草戒指还给了林修雅。   林修雅不由叹气,本想借宾哥儿献草戒指之举,让娘娘想起宾哥儿,不想……   罢了,异日自己当求一个机会带宾哥儿进宫见娘娘,若得娘娘照应,宾哥儿何愁没有前途?   宫中,罗文茵待李飞墨一告辞,马上喊过小桂子道:“召安王妃进宫!”   待安王妃来了,罗文茵直接道:“本宫记得,你曾想撮合飞马侯家的公子和方侍郎家的大姑娘?”   安王妃有些不明所以,等着罗文茵示下。   罗文茵道:“飞墨刚进宫,求本宫为他赐婚,他不改初心,依然想娶方如心。但本宫觉得,方如心跟飞马侯家那位世子爷更为合适。”   安王妃怔一怔,这才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吴妈妈代为答道:“娘娘的意思,是让安王妃继续撮合方姑娘和飞马侯世子,要快,最好明天就撮合成功。”   安王妃这才明白过来,恭身答道:“臣妇自当为娘娘效劳,定然妥当办了此事,让将军府二爷彻底对方姑娘死心,从此好好过日子。”   罗文茵点头,笑道:“安王妃办事,本宫自然放心。”   待安王妃告退,罗文茵心情颇好,哎,有权势有地位,有许多事儿还是能顺心的嘛!   瞧,不想让李飞墨娶什么方如心,并不用撕破母子情面,闹得难看,只要吩咐安王妃一声就得了!   安王妃一出宫,马上赶至飞马侯府。   良久,她才出来,回了安王府。   第二日,飞马侯夫人便请了媒人上方侍郎府中,正式为儿子向方如心提亲。   方如心听到消息,喜极而泣。   还以为再也议不到好婚事了,没想到飞马侯府又来提亲,这回上门的,还是京城出名的官媒。   因为方如心的婚事实在一波三折,这回官媒一上门,章冰兰马上答应,当场就收了礼。   李飞墨是傍晚时分听到消息的,不由呆住了。   他不顾一切跑到方府后门,让婆子去请方如心出来说话。   方如心听得李飞墨求见,心下惊慌,怕他会闹事,坏了她的好姻缘,一时忙悄悄出去后门见面,问道:“二爷有什么事?”   李飞墨着急道:“方姑娘,我昨儿进宫求见母亲,母亲已答应给我们赐婚,你这厢且莫答应飞马侯家的婚事,等着宫中赐婚罢!”   方如心极为惊异,隔一会道:“李公子,将军府和方府,一向有旧怨,咱们的事,是不可能的。且我母亲今日已接了飞马侯家的礼,两家议定了过聘礼的日子,不可能再变动。”   李飞墨嚷道:“我明儿再进宫求母亲,定当让你嫁与我。”   方如心急了,一把扯住李飞墨袖角道:“李公子,算我求求你了行么?不要再破坏我的婚事了。我已十七,不能再等了。”   李飞墨转而想去握方如心的手,却被她拂开,只急急道:“方姑娘,你听我说,我母亲昨天真的答应赐婚了,你只要……”   方如心打断他的话道:“李公子,你不须再说了,我一直没有喜欢过你,你真不必如此。”   李飞墨:“……”   方如心狠狠心,继续道:“我只倾心飞马侯世子,请你莫要再纠缠!”   说着转身进内,让婆子关了后门。   李飞墨站在风中,整个人傻傻的。   第二日,安王妃再次进宫,跟罗文茵禀道:“皇贵妃娘娘,方府已接了飞马侯府的礼,很快会正式议亲,将于三个月内成亲。”   罗文茵一听,松了口气道:“辛苦你了!”   安王妃恭谨道:“娘娘说哪儿话?为娘娘办事,是臣妇的荣幸!”   罗文茵点头道:“飞墨失了婚事,自然还要再议。本宫先前听唐夫人提过,许翰林家的姑娘会持家,极是不错,你且在安王府办个宴会,让飞墨过去一趟,看看他和许翰林家的姑娘能不能对上眼?若能对上眼,这头婚事,由你保媒。本宫异日自会谢你!”   安王妃一口答应道:“此事包在臣妇身上。”   待安王妃告辞,吴妈妈“啧啧”道:“安王妃之前在娘娘跟前,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呢,如今却这般乖顺听话。”   罗文茵也有些感叹,是啊,真的想不到,有一天安王妃在自己跟前,会这般低眉顺眼呢!   安王妃这回出宫至府,才进门,便有婆子悄悄禀道:“王妃,宫中来人,正候在小会客厅中。”   安王妃吃一惊,自己刚刚从宫中出来,怎么宫中又来人?   她一进会客厅,罗嬷嬷便站起来道:“见过王妃!”   “是罗嬷嬷,可是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安王妃心内暗暗叫苦,自己从前自然是依附贵妃娘娘的,可现在皇贵妃吩咐自己办事,也不能不办。   罗嬷嬷待安王妃遣开左右的人,这才道:“王妃,贵妃娘娘有年长皇子,皇贵妃娘娘只是大着肚子,你该向着谁,心中当有数。”   安王妃叹道:“罗嬷嬷,皇贵妃娘娘召见,我也不能不见啊!”   罗嬷嬷道:“贵妃娘娘也并不想为难你。”   她说着,在安王妃耳边说了几句话。   安王妃听完,心下略错愕,什么?让她想法撩拨得李飞墨闹上方府和飞马侯府?最好闹个身败名裂,横死街头?   安王妃忍不住问道:“贵妃娘娘因何要费这个苦心?李飞墨虽无足轻重,到底是皇贵妃娘娘的亲生儿子。”   罗嬷嬷淡淡道:“王妃只管按贵妃娘娘吩咐的去做,无须知道太多。”   李飞墨进宫求赐婚,结果方姑娘转头许了飞马侯府,若李飞墨因着此事死了,罗文茵身为生母,自会内疚伤痛。   一旦伤心,动了胎气,再被惊扰一番,那胎儿还能保住么?   罗嬷嬷自不会跟安王妃说这些,只又耳语几句,这才告辞。   安王妃送走罗嬷嬷,在厅中静坐良久,便去见安王。   安王听得她的话,沉吟片刻道:“贵妃娘娘在宫中根基极深,且又有两个年长皇子,皇贵妃娘娘虽得宠,未必是她对手。”   安王妃问道:“这般说,我须得为贵妃娘娘办事了?”   安王点头,低声道:“两头都应付着。至于飞墨,谁叫他倒霉呢?” 第84章   一大早的,吴妈妈满脸喜色,匆匆进殿,见宝珠在服侍罗文茵梳妆,便上前禀道:“娘娘,宫外刚传来消息,将军府大夫人昨晚喜得贵子!”   “哦,林氏生了!”罗文茵有点恍然若梦,那时初穿越,因府务太多,想让林修雅分担些,就听得她怀孕,还帮她带了一阵子宾哥儿。   宝珠诸人却是忙忙福下去道:“恭喜娘娘!”   罗文茵回过神来,哦,自己又当祖母了!   她吩咐吴妈妈道:“备一份礼,着人送到将军府,贺林氏喜得贵子!”   吴妈妈忙应了,笑道:“大夫人第二胎又是儿子,将军府人丁兴旺呢!”   田妈妈一下也想念起宾哥儿,念叨道:“宾哥儿当哥哥了,这么段时间不见,料着长高了。”   罗文茵倒不怪她们想念将军府诸人,毕竟这些人在将军府生活了近二十年,而到宫中,不过几个月时间。   且宫中规矩总归是比将军府多,众人并不敢像在将军府那般随意走动,随意说话。   许是白日众人念叨了将军府几句,至这晚,罗文茵便梦见自己出宫,到将军府看了看。   一时醒来,却有些愣怔,忙喊了宝珠一声。   宝珠上前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满头汗的。”   说着忙忙拿巾帕来给罗文茵抹汗,又拿了衣裳过来,在床上给她更换了。   罗文茵换好衣裳,喝了半杯水,这才道:“适才梦见回将军府,见着飞墨停尸在前厅。”   宝珠听完,吓一跳道:“好端端的,娘娘怎么会梦见二爷这般?这是日间有事惊忧了?可要传御医来诊脉,开一贴安神汤?”   罗文茵摆摆手道:“这么晚了,不要惊动别人。”   吴妈妈警醒,听得殿中有动静,忙忙进来,问道:“娘娘可是睡不安稳?”   罗文茵便把梦中情景说了。   吴妈妈一听道:“娘娘如今在孕中,最怕惊神的,做了这样的梦,须得叫人去看好二爷,以防二爷真的出个什么事。”   罗文茵点点头道:“吴妈妈,你明儿出宫去崔将军府中,让崔将军派人看好飞墨。”   吴妈妈应下,另道:“虽则皇后娘娘不在了,娘娘现下在宫中位份最高,但总还要防着别人一些。不若再叫了花大娘进宫,让她在娘娘身边随侍?她会功夫,若有事儿,却能护住娘娘。”   宝珠道:“花大娘是一个坐不住的,上回正因宫中规矩太多,她守不住才出宫的,这回叫她进宫,未必肯来。”   吴妈妈道:“这个你就不懂了,上回娘娘跟皇上住在养心殿,那里到处是护卫和公公,铁桶似的,花大娘自感有些多余,这才出宫的。现下娘娘住明翠殿,正需要人,花大娘会来的。”   罗文茵听着她们讨论,便道:“本宫近几天也有些心神不定,叫花大娘进来护卫也好。”   第二日,吴妈妈便出宫,至午后,才带了花大娘进宫。   一见着罗文茵,吴妈妈便道:“娘娘,可不得了,二爷今日去飞马侯府门前吵嚷,说是飞马侯世子抢夺方姑娘,坏他姻缘,嚷得府门前围了一堆人。”   原来吴妈妈出宫时,多了一个心眼,先去见了花大娘,让花大娘去一趟将军府,看看李飞墨如何了,她自己便去崔将军府上。   待她见过崔元舟,转述了罗文茵的话,花大娘便匆忙来了,说是李飞墨不在将军府上,不知道去了何处。   崔元舟闻言,便叫人去打听。   一会儿,来人禀报,说李飞墨在飞马侯府门前闹事,并且扬言说自己母亲现是宫中皇贵妃,飞马侯世子敢娶他心上人,他异日必叫母亲灭了飞马侯府云云。   崔元舟一听,马上就吩咐护卫道:“去缚了李飞墨过来!”   吴妈妈说到这里,喘口气道:“护卫缚了二爷到崔将军府,崔将军当即就甩了二爷几鞭子,并且说这是代李将军教训儿子的。”   罗文茵听得抚额,问道:“哪飞墨现下如何了?”   吴妈妈道:“崔将军说这段时间会看着二爷,不让他闹事,直至将军回来,再把二爷交给将军。”   这会儿,飞马侯夫妇却是进了宫。   林公公进殿跟张子畅禀道:“皇上,飞马侯夫妇求见!”   “宣他们进来!”   飞马侯夫妇一进殿,便齐齐跪下。   飞马侯先开口道:“皇上,有一件事,臣颇困扰,求皇上做主!”   张子畅抬头问道:“何事?”   飞马侯叹口气道:“此事,关系到皇贵妃娘娘。”   张子畅一听,看定飞马侯夫妇道:“有话便说。”   飞马侯便接着道:“臣的大儿子和方侍郎的女儿正议亲,两家已交换了庚贴,不想李将军的二儿子李飞墨到臣府门前吵嚷,说道臣的儿子抢了他的心上人,他异日必叫皇贵妃娘娘灭了飞马侯府。臣惶恐,只好进宫求皇上做主。”   飞马侯夫人也叩下头道:“皇上,李将军的儿子如此嚣张,到处吵嚷,说道皇贵妃娘娘是他母亲,谁敢如何她,就叫皇贵妃娘娘灭了谁,这实在……”   张子畅一张脸沉了下来,恼声道:“你们且下去,这件事,朕会处理。”   飞马侯夫妇一听,这才告退。   待出了宫,飞马侯低声道:“本不想得罪皇贵妃娘娘的,无奈李飞墨太过不着调,这番没奈何,只好靠向贵妃娘娘了。”   飞马侯夫人压着声音道:“贵妃娘娘有两个年长皇子,咱们靠向她,不会有错的。”   飞马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人一路再无话。   当晚,罗文秀听得罗嬷嬷的话,却是含笑道:“李飞墨果然不负众望,这么一撩拨就闹上飞马侯府了?”   罗嬷嬷道:“只可惜,崔将军令人缚走了他,要不然,还能再闹腾一场,彻底激怒飞马侯。”   罗文秀拈起一颗蜜枣放进嘴里,把背靠向椅子上,想了想道:“你明儿着人悄悄去一趟飞马侯府,安抚飞马侯夫人一番。还有……”   罗嬷嬷等着罗文秀的话,见她半晌没有说出来,不由问道:“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罗文秀回过神来道:“李将军不是还有两个庶子么?那两个儿子虽不是罗文茵亲生,但也是罗文茵抚养长大,听闻之前对罗文茵极是孝顺,早晚请安,不敢中断。这两个儿子,年纪不大不小,也该出来露露脸了。”   罗嬷嬷小声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罗文秀道:“李将军只顾着打仗,却没有时间安排儿女的前途和婚事,这两个庶子不是在书院求学么?年轻孩子,跟人打架斗欧是常事。没准就会打伤人或者打死人呢!这么一出事,李将军不在府中,他们小孩子一慌,就会抬出皇贵妃的名号吓唬人,那就热闹了。”   罗嬷嬷一听,抚掌道:“如此一来,皇贵妃娘娘的名声就臭了。”   罗文秀又补充道:“打架时,最好打的是某位大人之子,这样子,某位大人才可进宫求皇上做主。皇上也好去斥一番皇贵妃娘娘……”   罗嬷嬷笑容满面道:“娘娘好思谋!”   罗文茵那头,知道崔元舟看着李飞墨,倒是稍稍放心了一些。   不想过了两日,姜氏便进宫求见,一见到她,马上跪地道:“娘娘,将军府的孽障,怕是要连累娘娘了。”   “快起来!”罗文茵令吴妈妈扶起姜氏,一边问道:“又出了何事?”   姜氏叹息道:“飞捷和飞章在书院读书,无意间听得户部侍郎蒋大人的儿子抵毁将军府,便去理论。双方吵了起来,那蒋大人的儿子也是一个愣头青,一人说不过飞捷和飞章两人,脱口就说他们生母不过是姨娘,怎么敢这样嚣张?飞捷和飞章恼怒之下,便回了一句,说嫡母是皇贵妃,蒋府的人见了他们的嫡母皇贵妃,也须得乖乖跪至皇贵妃脚下……”   “这般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蒋大人的儿子便被飞捷和飞章联手打伤了。”   “现下蒋大人怕是要进宫求皇上做主了。”   罗文茵一下坐直了身子,拍椅背道:“这对孽障!”   同个时刻,蒋大人已进宫,正跪在张子畅跟前,把自己儿子被打的经过说了,又道:“皇上,犬子顽劣,被李飞捷和李飞章打了,若是平时,臣也只会责打儿子一番而已。但现下李飞捷和李飞章开口闭口拿皇贵妃娘娘压人,臣怕此事影响皇贵妃娘娘声誉,特进宫跟皇上禀一声。”   张子畅听完,皱眉道:“李将军在边关打仗,将军府何人主事?”   蒋大人禀道:“是李将军之弟李汝定带着其妻在将军府主事,只是李将军几个儿子不听教,却是四处惹事。臣甚至听闻……”   张子畅见他急急吞话,却是道:“听闻了何事?但说无防。”   蒋大人这才道:“听闻将军府诸儿女,一径说皇贵妃娘娘怀了龙子,将来是要当皇后的,只要皇贵妃娘娘当了皇后,他们便也算是皇子皇女云云。”   张子畅闻言大怒,拍案道:“还真敢说!”   蒋大人见张子畅震怒,不敢再多说,忙告退了。   张子畅喊进林公公道:“将军府诸人的事,你着人细查是何因由,即日来报。”   林公公忙应了。   张子畅又问道:“国丧之期是否过了一百天?”   林公公答道:“今日恰好过了一百天,皇上可要过去见皇贵妃娘娘?”   张子畅摇头道:“且过几日再说。”   当下,明翠殿诸人却是算着日子,认为皇帝今晚会过来见罗文茵,不想左等右等,却不见皇帝人影。   吴妈妈有些慌了,悄对罗文茵道:“娘娘,皇上是不是忘记今日已过一百天?娘娘可要自己过去养心殿一趟?”   罗文茵摇摇头道:“若是从前,他早来了,今日既不来,自是有事牵绊住了。”   说着话,小桂子报进来道:“娘娘,三殿下求见!”   罗文茵极是诧异,大晚上的,张景阳有何要事?   一会儿,张景阳进殿,跪地道:“儿子有一事要禀母妃!”   待他说完,罗文茵脸色不由变了。 第85章   张子畅沐浴完毕,躺至龙床上,好半晌却睡不着。   他喊进林公公问道:“明翠殿可有派人送汤水过来?”   林公公摇头道:“并没有。”   张子畅“哼”一声道:“看来茵儿并不牵挂朕,这已经满一百天了,也不来看看朕!”   林公公暗汗,赶紧道:“皇上,皇贵妃娘娘怀着龙子,大晚上的,不好随便走动的。”   张子畅一听,一跃坐起道:“这么说,还得朕去看她?”   林公公:适才是谁说今晚不见,要隔几天才见的?   好吧,皇上想见皇贵妃娘娘,还用找什么借口么?   “摆驾!”张子畅披了衣裳,忙忙出殿。   明翠殿中,张景阳悄悄看一眼罗文茵神色,又禀道:“儿子所说,无一字虚言。贵妃娘娘命了罗嬷嬷出宫,儿子派人跟着,是亲眼看见罗嬷嬷进了飞马侯府并安王府,这当下,飞马侯府和安王府,自是站向贵妃娘娘那边,为贵妃娘娘谋事的。”   “皇贵妃娘娘在将军府的儿子们,这番出事,是被人撩拨着上钩,为的是坏了皇贵妃娘娘的声誉,再令父皇厌弃皇贵妃娘娘。”   “而这一切,全是贵妃娘娘的手笔。”   罗文茵听完,颦眉问道:“三殿下,你因何要告诉我这些呢?”   张景阳叹息一声道:“母后在世时,最厌贵妃娘娘。若父皇定要挑一人封皇后,儿子自然不希望贵妃如愿,宁愿是皇贵妃娘娘当皇后了。”   罗文茵才要说话,小桂子报进来道:“娘娘,皇上来了!”   小桂子话音一落,张子畅已进了殿。   张景阳来不及避走,只得忙忙跪迎道:“见过父皇!”   张子畅脸色一沉,问道:“大晚上的,你来明翠殿做什么?”   张景阳便把刚刚禀过罗文茵那番话,又禀了一遍。   张子畅听完,脸色稍缓,却还是喝斥道:“你已年长,以后若不是皇贵妃娘娘相召,不得私自求见。”   张景阳心里慌了一慌,忙叩头道:“儿子谨听父皇教导!”   张子畅一挥手,“下去吧!”   张景阳如释重负,忙忙告退了。   张子畅再朝明翠殿诸人挥手,“都下去!”   吴妈妈诸人悄悄对视一眼,暗暗替罗文茵欢喜,国丧满一百天,皇上第一时间便赶来明翠殿,证明还是宠爱娘娘的。   自打张子畅进殿,罗文茵行过礼之后,就安静坐在椅子上,也不叫人上茶,也不再看张子畅一眼。   待感觉张子畅坐到她身边,她垂着眼,也不抬头,只管想心事。   “茵儿,你这是不喜欢朕过来吗?”张子畅伸手去牵罗文茵的手。   罗文茵冷冷“哼”一声,大力抽回自己的手,抬眸道:“皇上国事繁忙,竟有空过来明翠殿,叫人惊奇呢?”   张子畅便又重新牵起罗文茵的手道:“茵儿这是怪朕没有早早过来?”   “哼!”罗文茵这回没有抽回手,却别开了脸。   张子畅见她一脸娇嗔,且又隔了一百天没有亲热,这番一牵手,再也控制不住,另一只手揽过去道:“茵儿,朕这不是来了么?”   罗文茵回眸横他一眼,又转过脸去。   张子畅双手同时一伸,把罗文茵抱坐到膝上,一边抚她的肚子道:“咱们儿子如何了?”   罗文茵的肚子突然起了一圈涟漪,震动了一下。   张子畅先是吓一跳,接着惊喜道:“儿子跟朕拍掌了!”   罗文茵道:“没准是女儿呢!”   张子畅不由俯头到罗文茵耳边道:“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是茵儿生的,朕都喜欢。”   罗文茵趁机道:“皇上,说起儿子,李飞墨那个孽障被人挑拨着,到处胡说八道,皇上会如何罚他?会不会因为他的话,跟我生疏?如了某些人的意?”   张子畅便揽紧了她,低声道:“因着飞马侯夫妇并蒋大人进宫告状,朕便觉着此事或者是有人从中作梗,本想待林公公查清楚是谁人在背后操作的,到时处理了,再过来明翠殿见你,不过今晚却是没法独睡……”   他贴在罗文茵耳边说了几句情话,这才接着道:“朕想着此人挑拨你在将军府的儿子生事,是想引你伤心,让你坐不住胎儿。不过,刚刚咱们的儿子这么凶猛震了朕一下,朕倒知道,儿子强壮着呢,坐得稳稳的。”   罗文茵这才转嗔为喜,主动贴到他胸前,小声道:“我这些天一直想着皇上,又算着日子,早早就等着皇上过来,不想皇上直至此时才出现……”   张子畅贴到她唇上,含糊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   罗文茵硬是推开他,嗔道:“我的话还没说完!”   张子畅又贴过去道:“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贵妃捣鬼么?”   罗文秀那里,听得张子畅进了明翠殿,不由摔了杯子,气得道:“纵然她将军府的儿子这般闹事,皇上还是要进她的殿中,太可气!”   罗嬷嬷劝道:“娘娘息怒,皇上进她的殿中又如何?只要她一日没有生下儿子来,娘娘的位置就稳稳的。”   罗文秀还是生气,“她大着肚子呢,能好好服侍皇上吗?饶是这样,皇上还宁愿去见她,就不愿意来见见本宫。”   罗嬷嬷到底还是安抚了两句。   罗文秀恨恨道:“且等着,待本宫的儿子登位……”   话至一半,她又忙闭了嘴。   她这一口闷气,直至第二日傍晚还没散。   看看近晚膳时分,她又吩咐罗嬷嬷道:“你且着人去瞧瞧,看看皇上今晚是不是到明翠殿中用膳?”   罗嬷嬷应下,才要出殿,猛然的,却听得殿外有脚步声,一时且停了脚步。   数位公公进了殿,林公公打头拿着一份圣旨,一进殿便朝罗文秀道:“贵妃娘娘接旨!”   罗文秀忙跪下,心下略有些发愣。   待听完圣旨,罗文秀瞬间瘫软在地。   很快的,各宫便得了消息,知道罗文秀因指使罗嬷嬷出宫挑拨李汝安三位儿子闹事,被贬为嫔,禁足三个月。   梅嫔忙忙去见杨昭仪,问道:“姐姐可知道贵妃娘娘被贬为嫔的事?”   杨昭仪才刚得了消息,看看左右无人,小声道:“刚听小太监禀报了。说是皇上申斥,道是李将军在外舍命打仗,贵妃娘娘却令人去撩拨他的儿子闹事,其心可诛云云。”   梅嫔定定神,小声道:“这么着的,皇贵妃要封皇后了么?”   杨昭仪道:“十有八九了。对了,还听说,三殿下投靠了皇贵妃娘娘,一口一个母妃,喊得亲热。”   梅嫔失声道:“皇后娘娘才去了多久?三殿下这么快就认皇贵妃娘娘为母了?他也喊得出来?”   杨昭仪叹道:“三殿下这才是明智之举呢!皇贵妃娘娘未必能顺利产子,就是顺利生下来了,未必是儿子。三殿下认母,有的是好处。”   梅嫔一听,点头道:“若是三殿下登位,看在咱们以前和皇后娘娘的情份上,应该会让咱们安稳度过余生吧?”   杨昭仪苦笑道:“你在这宫中待了这些时间,何必还对别人抱着指望呢?三殿下现下就能喊皇贵妃为母妃,别的什么事做不出来?若有一天,咱们碍他的眼了,他才不会记着什么情份。再说了,你以为咱们跟皇后娘娘是情份么?若不是咱们听话,皇后娘娘会另眼看待?”   梅嫔听得一声不出,好半晌道:“那该如何呢?”   杨昭仪道:“与其投靠三殿下,不如投靠皇贵妃娘娘。咱们也不争宠,还能为她分忧,异日她自己有儿子也好,扶助了三殿下登位也好,咱们或者还真能得个安稳呢!”   梅嫔听着这话,咬咬牙道:“那便这样吧,反正皇上好几年没正眼看我了。现下有了皇贵妃,更加不会看我。”   这个时刻,张景阳和身边的宋公公道:“母后那一晚触棺之前,让严嬷嬷喊了我过去,说了这么一番话。”   宋公公是打小就进宫的,少年时便服侍着当时本是公主的赵太后。   后来一直在赵太后殿中服侍,对赵太后极是忠心。   赵太后丧事后,他设了法子调到张景阳身边,表了自己的忠心。   张景阳素知他是赵太后身边的心腹人,当下也不隐瞒,复述了赵慧茹当时说的话。   宋公公听完,点头道:“三殿下如今要得到皇贵妃娘娘的信任,还须得联姻。”   “皇贵妃娘娘弟弟罗文轩有一个女儿,今年刚好十五,正在挑夫婿,待她下回进宫,三殿下便借机接近,待娶得皇贵妃娘娘侄女为妻,皇贵妃娘娘自会视三殿下是自己人。”   张景阳怔怔问道:“皇贵妃娘娘的侄女,有皇贵妃娘娘那般美貌么?”   这么一个晚上,罗文茵正抚着肚子,猜测里面是男是女,一时问系统道:系统君,我肚子里面,会不会是龙凤胎?大家都说,五个多月的肚子,瞧着有点大,可能是装了两个宝宝呢!   系统懒懒答道:“生下来就知道了。”   罗文茵发一下呆,又道:就不能提示一下么?我这个年纪了,一胎完,再一胎,有点受不住。   系统道:“你怀上那时,我们系统都赠送过你锦鲤了,还待如何?”   罗文茵试探问道:这么说,我能心想事成?   系统打个呵欠道:“这位娘娘,你自从怀上孩子,哪件事不顺利了?瞧现在,各宫娘娘也不敢争宠了,只想对你献媚。三殿下一口一个母妃,贵妃也被贬了。你简直是一个福运娘娘了!”   罗文茵还待再说,殿外已有脚步声。   系统感叹道:“好了,皇帝又来了,天天晚上过来,也不腻!” 第86章   “娘娘,舅夫人带着柔姑娘进宫了!”宝珠进来禀报,笑着道:“柔姑娘眼看已长开了,瞧着有几分像娘娘,她一路进来,那些小公公小宫女忍不住都去偷瞧她。”   宝珠嘴里的柔姑娘,是罗文轩的大女儿罗心柔。   吴妈妈也笑道:“说起来也奇怪,凤姑娘灵姑娘相貌虽也好看,但并没有像娘娘,反是柔姑娘相貌有些随了娘娘。我可听闻,国丧过后,上罗府提亲的就有好几家,舅夫人统统没有答应,只说还小,过些时日再考虑。”   宝珠接口道:“舅夫人这是挑花了眼,不知道要选谁了”   吴妈妈点头道:“舅夫人心气自然是高的,等闲人家已入不得她的眼。”   说着话,宫女引了夏氏和罗心柔进来。   “给娘娘请安!”夏氏和罗心柔一进殿,忙朝罗文茵行礼。   罗文茵摆手道:“自家人何必多礼?快坐!”   夏氏落座,和罗文茵说些罗府并将军府的家常事,又提及乌兰,小声道:“听闻兰姨娘在杨府中,病得极重,都咳出血来了,却又不肯喝药,料着时日无多了。”   罗文茵听着,并不作评价。   夏氏忙又转了话题,笑问道:“娘娘怀孕也快六个月了罢?到时是初秋生产,不冷不热的天气正好。”   罗文茵应答几句,一时见罗心柔坐得拘谨,便喊过宝珠道:“领柔姑娘到殿外逛逛!”   夏氏却又笑着朝罗心柔道:“在府中不是时时念叨着姑母么?到了宫中你又一声不吭了?”   罗心柔脸一红,低低一笑,朝罗文茵行一个礼,跟了宝珠出殿。   待她们出殿,夏氏这才道:“不瞒娘娘,这厢进宫,却是为着柔儿的婚事,想请娘娘示下。”   罗文茵怔一怔,这才道:“柔儿的婚事,你们做父母的自己拿主意便可。”   夏氏笑道:“娘娘,若是以前,柔儿的婚事,那自然由得我们做主,如今却不同,须得娘娘做主才好。”   “这是怎么说?”罗文茵略有些发愣。   夏氏小心翼翼看一眼罗文茵,“哎呀娘娘,您现下可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又最得宠,瞧着指日就会封后,怎么还像从前一样天真烂漫来着?娘娘这身份地位,不知道多少人想巴结呢?这些日子上罗府提亲的,好几波人家,实则是冲着娘娘的地位,才想跟罗府结亲。这几波人,从前要结亲,眼里只有侯府和王爷,哪看得见罗府?我心中明灯似的,自是遂一推拒了。”   “但那些不够显贵的,可又不敢上罗府提亲。自然,有先前那些人比较着,我也不可能再将柔儿许配给普通人家。”   夏氏说到这里,又看罗文茵一眼,“既然总要在权贵中为柔儿择一头婚事,那自然是要择一头对娘娘也有利的婚事了。如此,柔儿的婚事,只能让娘娘做主了。”   罗文茵一听,想了想道:“你回了府,且将那些曾提过亲的人家,一一禀上,本宫着人查一查这些人家儿子的人品相貌,不能委屈了柔儿。”   夏氏忙拜谢。   待夏氏领着罗心柔出宫,宝珠却是来跟罗文茵耳语。   “娘娘,适才领了柔姑娘出殿,去御花园那边走了走,恰好碰见三殿下,我就领着柔姑娘行了礼。柔姑娘一弯身行礼,腰间的荷包掉到地下,我还没来得及帮柔姑娘拣起,三殿下倒是手快,已是拣了起来,递到柔姑娘跟前。”   “柔姑娘接过荷包,看看一张脸全红了。三殿下就这样站定看住了柔姑娘,好半晌没有移视线。还是我拉走了柔姑娘,三殿下才回魂的。”   “我刚刚送舅夫人和柔姑娘出殿,这么巧的,三殿下又在殿外不远处路过,再次跟柔姑娘对上了视线。”   罗文茵才要说话,便见小桂子进来禀道:“娘娘,安王妃求见!”   罗文茵冷笑一声道:“她还敢来?让她给墨儿牵一牵婚事,没牵成,还挑拨着墨儿去飞马侯府门前闹事,现下倒若无其事来见本宫?”   小桂子禀道:“安王妃言道,这回是为着凤姑娘的婚事而来,求娘娘准她进殿详说。”   吴妈妈低声道:“娘娘,安王妃既是为凤姑娘而来,总要听听她说什么。”   罗文茵叹了口气,将军府那些儿女,毕竟是原主亲生的,自己确实没法撇清。   她懒懒道:“宣安王妃进殿!”   安王妃一进殿,马上跪下道:“皇贵妃娘娘,之前的事,实则是贵妃娘娘相逼,非是本意,还请皇贵妃娘娘息怒!”   本来按安王妃的品级,是不须一进殿就行大礼的,可她心中惶然,不由自主就跪倒了。   罗文茵看着她,冷冷道:“前事且搁开,你既为凤儿的婚事而来,便直接说这件事。”   安王妃叩头道:“因着上回之事,臣妇心中有愧,自知唯有将功补过,才能消了娘娘之怒,便请了凤姑娘到安王府做客,又在府中设宴请了许翰林夫人诸人,一来二去的,许翰林夫人便瞧中了凤姑娘,想为她儿子求娶凤姑娘。臣妇这便进宫请示娘娘。”   罗文茵之前听唐夫人提过,许翰林一家书香门第,子女教养极好。各府夫人皆想争夺他家儿子为女婿。   现下听安王妃口吻,这是费了许多心血,才为李飞凤谋划到的好婚事了。   罗文茵轻轻抚了抚肚子,罗文秀被贬,这些墙头草就全倒向自己这头了,倒也要给他们一点机会,让他们为自己办事。   她脸色稍和缓,“起来说话。”   安王妃落了座,定定神,知晓自己应该是逃过一劫了,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实在想不到以贵妃娘娘根基之深,还会因这么一件事,说倒就倒啊!   现下瞧来,皇上是把皇贵妃娘娘宠在手心,不日定会封后的。   现下定要消了娘娘的怒火,夜里才能睡得安稳。   安王妃思虑着,趁机表忠心,说自己以后会唯罗文茵马首是瞻,尽力为罗文茵分忧云云。   罗文茵也知道自己在宫中根基薄弱,两个弟弟官位不算高,平素只会埋头做事,没有什么心计,紧要关头也帮不上自己,现下倒不宜再树敌,因静静听安王妃说完,便道:“你若真能为本宫分忧,本宫前事不计,以后也不会亏待你。”   安王妃忙谢恩,这才道:“凤姑娘和许翰林家的婚事,若娘娘同意,臣妇便去跟李主事夫妇提一提,让他们和许翰林夫妇商议婚期。”   罗文茵道:“本宫明儿会召了姜氏和唐夫人进宫,且看她们如何说,若也看好许翰林之子,那时再论。”   安王妃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道:“娘娘若还信得臣妇,臣妇倒还有一件事想向娘娘提个建议。”   “你说罢!”罗文茵点点头。   安王妃便斟酌言词道:“娘娘虽则怀着龙胎,但这以后的事情也难说。如今听闻三殿下倒是亲近娘娘,娘娘应该笼住三殿下。毕竟三殿下是先皇后之子,他又有赵氏血脉,朝中有些老臣还是心系赵氏的,笼住了三殿下,便是笼住了老臣的心。”   待安王妃告退,吴妈妈悄问罗文茵道:“娘娘真的饶过安王妃了?”   罗文茵点点头道:“她之前犯的又不是死罪,且到底是王妃,本宫就算要罚,也不能太重罚,现下看在她为凤儿谋了一个好婚事,又一再表忠心的份上,且观后效看看。”   第二日,姜氏进了宫,她听得罗文茵询问许翰林之子,马上道:“娘娘,若是别家,自还要再查问查问,若说是许翰林第二子,那就是一个才貌皆佳的儿郎,无须再查问了。”   罗文茵一听,便道:“如此,你出了宫,且跟凤儿透一透口气,看看她是何想法?若也中意许翰林之子,这桩婚事,便议起来罢!”   姜氏忙点头道:“娘娘放心,既是许翰林之子,料着凤儿会答应的。”   待姜氏告退出宫,人又报唐夫人来了。   唐夫人第一次进宫,简直眼花缭乱,只努力按捺着那一股激动,待听得罗文茵询问,便描述了许翰林之子的一些言行,又道:“论起来,是一个人皆夸奖的儿郎。但这也要看凤姑娘自己中意不中意了。有些人人说好的,姑娘家自己不喜欢,那也白费。”   罗文茵点头,确定是这个理儿。   待明儿,还是得召李飞凤进宫,自己亲自问问她才是。   唐夫人又有一些八卦分享给罗文茵,笑着道:“娘娘,自打你随军出征,跟皇上坐了御车进城,又进宫封了皇贵妃,及至有喜诸事,京城茶馆可是讨论得厉害,还编戏唱了 。”   “娘娘还没生呢,但那些人编的戏文里,娘娘已经生出龙凤胎了 。”   罗文茵一听失笑道:“还真敢编?不怕宫中追究么?”   唐夫人笑道:“如今边关战乱已平,正值太平盛世,京城民众总要听听戏的,娘娘不会真的追究吧?”   罗文茵一笑道:“那倒不会。”   唐夫人这才松口气,又再跟罗文茵分享各府一些小八卦。   罗文茵听得好笑,唐夫人真的是一个收集八卦小能手。   唐夫人说到最后,又压低了声音道:“还有一个八卦,有关娘娘的。”   罗文茵很感兴趣,问道:“是何八卦?”   唐夫人悄悄看一眼殿外,这才道:“传闻,皇上准备御驾亲征时,骗了娘娘同行,又让娘娘怀上龙胎,这才顺利哄得娘娘进宫。又说皇上每日必见娘娘,若有一日不见,当晚便睡不宁。”   罗文茵:“……”这些人知道的太多了! 第87章   罗文茵是赵国第一美人,先是嫁与李汝安,育得两子两女,以三十多岁的年纪和离,和离后求亲者众,及后进宫封了皇贵妃,得皇帝宠爱。   有关她的这些事,每一桩,都是令人啧啧称奇的。   编戏的,已是据此编了好几个剧本。   每回新剧本上演,场场爆红。   各府夫人和姑娘每次看完新戏,必要回府讨论一番的。   李飞凤和李飞灵跟姜氏赴宴时,自也悄悄去看了戏,看完回府却是黯然。   这一天两姐妹坐着闲谈,各各唏嘘。   李飞灵叹道:“姐姐,我今儿出府,去银楼看首饰,碰见方如心的庶妹方如芬,你道她怎么说?”   李飞凤揉揉她的头发道:“她又说什么了?”   李飞灵嘟嘴道:“她拿着钗子要插头上,我也拿钗子插头上,就同时去照了镜子,互相在镜中瞪了一眼。然后她就说,咱们两姐妹没一个长得像母亲,要不然,早嫁掉了什么的。又说罗府的罗心柔表妹因长得像母亲,上门提亲的快踏破了门槛。”   李飞凤叹口气道:“她说的这些,不过表面上的事。母亲跟父亲和离了,现母亲是宫中皇贵妃,人人都要巴结皇贵妃,自也要巴结皇贵妃的娘家,这么着,就一窝蜂上罗府提亲了。至于咱们府,那些人只怕母亲跟父亲和离后,结着仇,就不大敢上咱们府说亲了。”   李飞灵听着这话,气道:“可咱们是母亲亲生的孩子啊!母亲怎么一进宫,就像忘记了咱们呢?若她记挂一二,还有谁敢欺负咱们?咱们还用发愁婚事么?”   李飞凤轻声道:“母亲从前在府中,你我一心只记挂着祖母,母亲有话训咱们,咱们还要抬祖母的话出来对扛母亲,那时便伤了她的心。后来这些事,是父亲伤了她的心。她不想管咱们,也情有可原。”   两姐妹正说着,丫鬟进来跟她们禀报,说是姜氏来了,已进了厅堂,喊她们出去相见。   李飞凤和李飞灵一听,忙忙整理衣裳,各各检看一遍,这才出去见姜氏。   姜氏瞧她们一眼,有些感叹,果然还是罗心柔长得更像皇贵妃娘娘,这两姐妹,相貌在京城贵女中自是排得上号的,但跟罗心柔一比,却分明是比不上的。   怪道那些人都跑罗府提亲去了。   李飞凤和李飞灵却是忙忙行礼,问道:“二婶有什么吩咐?”   姜氏回过神道:“我昨日进宫见了你们母亲,你们母亲搁了话,让我明儿带你们进宫一趟,我先来跟你们说一声。另外,把你们明儿要穿的衣裳拿出来,我先看一遍,进宫是大事,可不能乱穿衣,也不能让你们母亲看了碍眼。”   李飞凤和李飞灵一听能进宫见罗文茵,却是惊喜异常,喃喃问姜氏道:“母亲还记着我们呀?”   姜氏横她们一眼道:“这不是废话么?你们到底也是她生的,自然记着。只是你们也要记着,万不能像你们二哥那般,给她惹事。”   李飞凤和李飞灵应了,一时忙带了姜氏进房,拿了近日新做的衣裳给她过目。   姜氏查看一遍,帮着两姐妹挑定了进宫要穿的衣裳,又叮嘱几句道:“明儿早些起来打扮,晨时初,我便到将军府门前,带了你们一道进宫。”   正说着,一个声音响起来道:“二婶,母亲可有提起我?”   姜氏回头一看,见是李飞华,便答道:“未曾提起你。”   李飞华伤心欲绝,之前在母亲跟前,她可是最孝顺那个,也是最听话那个。   “二婶,你明儿带大姐和三妹进宫,可否把我也捎进去?我好久不见母亲了,甚是想念。”李飞华求着道:“我一定乖乖听话,绝不给二婶惹麻烦。”   姜氏摇头道:“二姑娘,不是我不想捎你,是宫中规矩森严,皇贵妃娘娘说了带谁进去,就只能带谁进去,多一个也不行。”   李飞华滴下泪来,“父亲不在府中,母亲进宫又忘了我,我可该如何是好?”   姜氏一听,便喝斥道:“说什么话呢?没人管你,你能安生在将军府锦衣玉食么?你大哥大嫂不是管着,我不是管着?你若是忧心婚事,待办了大姑娘的婚事后,便轮到你了,也不用哭。”   李飞华一听,止了泪,递过一套婴儿衣裳并虎头帽虎头鞋道:“这是我熬夜做的,二婶帮我捎进宫给母亲。”   姜氏接过细看,见针脚细腻,确然用了心,便点头道:“你如此用心,你母亲见了,定会记得你。”   第二日,姜氏便带了李飞凤和李飞灵进宫。   一时进殿,李飞凤还好些,李飞灵却是扑到罗文茵跟前,哭着道:“母亲,女儿一直想着母亲,母亲怎么到现在才记起女儿呢”   “起来罢!”罗文茵温声道:“宫中事多,之前又国丧,自不便召你们进宫的。”   李飞凤也上前行礼,见罗文茵气色颇佳,便道:“母亲安好!”   众人落座,吴妈妈诸人又上来见李飞凤和李飞灵,各各笑道:“姑娘都长开了呢,这越来越水灵了!”   李飞凤和李飞灵进宫本来略略紧张,待见满殿全是旧日将军府的使唤人,一下又放松了。   罗文茵问她们几句近况,便朝李飞凤道:“上次安王妃进宫,说是许翰林夫人想为二儿子向你提亲。我现下叫你进宫,是要亲自问问你意见,可中意这桩婚事?可喜欢许翰林二儿子?”   李飞凤瞬间红了脸,低头道:“一切全凭母亲做主!”   罗文茵道:“也得你自己喜欢,我才好做主。”   她说着,再看李飞凤的神色,不由摇头,之前都敢和叶正毅私相来往一年,又敢为了叶正毅跟长辈对抗,现下提起正经婚事,却又半天吭不出自己的意见来。   “凤儿,你若喜欢,便点点头,若不喜欢,便不用动。”罗文茵到底想让李飞凤自己确认一下是不是喜欢许翰林之子。   李飞凤一听,一抬眼见着众人全看着她,一下忙低头,又忙再点点头。   罗文茵吁口气,好了,敲定一个了。   她再转向李飞灵道:“灵儿,你也十四了,我会让你二婶帮着留意人家,若有好的,会给你也定下亲事。你若有喜欢的,也可告诉你二婶,让你二婶帮你掌眼。”   李飞灵含羞应了一声。   姜氏倒是记起李飞华交托自己的事,忙把婴儿衣裳诸物交给吴妈妈检看,又说是李飞华捎进来的。   吴妈妈看过一遍,点头道:“是用心做的。”   罗文茵一时也想起李飞华来,便跟姜氏道:“华儿虽是庶出,先前养在我膝下,凡事还算有分寸。你出府后,也帮着掌眼,尽快给她找一门婚事罢!”   姜氏忙应了,点头道:“娘娘,三位姑娘都到了说婚的年纪,若不是因为国丧,大姑娘早该出嫁了,二姑娘也早该定下婚事了。如今自然要抓紧。”   罗文茵便道:“三位姑娘的婚事,你都帮着抓紧吧!”   稍迟,姜氏便带着李飞凤和李飞灵告退出宫。   傍晚时分,花大娘却从宫外进宫。   她一见罗文茵,便禀道:“娘娘,崔将军这阵子,无论去那儿,都带着二爷。刚听崔将军说,二爷跟他一同去沈副将家中蹭了几顿饭,和沈副将家的姑娘比划功夫,被沈姑娘给打败了。二爷为了此事不甘心,天天跑沈副将家去缠着沈姑娘要重新比划。”   “昨儿崔将军就跟沈副将说,若这样下去,没准二爷和沈姑娘就成一对了,沈副将说他家姑娘是一个粗笨的,二爷不嫌,就只管下手,听着是乐意的。”   “崔将军便让我回来问问娘娘的意思,若是不嫌武将家的姑娘不够文雅,他就要催着沈副将,让沈姑娘着速拿下二爷。”   罗文茵一听,笑道:“你明儿出宫,去跟崔将军说,将军府也是武将之家,墨儿也不是什么文雅人,只要沈姑娘能管得住墨儿,不令他再惹事,那就是良配。”   花大娘点头,另又压着声音再禀了一事道:“娘娘,崔将军还说,他听闻三殿下对柔姑娘有意,这几日出宫跑罗府,悄悄去约见柔姑娘了。崔将军的意思是,娘娘在宫中虽得皇上宠爱,可是根基太弱,一旦风雨飘摇,就怕被挖了根。若是三殿下真个看中柔姑娘,结了姻亲,他便成了娘娘的助力。”   “崔将军还说,若是娘娘能生下皇子,也不用怕三殿下想谋夺太子之位,一来三殿下失了赵氏一族的扶持,二来三殿下不得皇上之意,并无竞争力。”   罗文茵“唔”一声道:“今儿议的,全是各人的婚事了。只要他们自己看对眼,本宫不会拦着的。”   至晚,张子畅进了明翠殿,把罗文茵抱到膝上,下巴去抵她额头,纳闷道:“朕听闻,外间有人开了赌盘,赌你这一胎是男是女,还有赌龙凤胎的。”   罗文茵贴到他耳边道:“小桂子也悄悄告诉我,说宫中也开了赌盘,赌我这一胎是男是女,听说赔率是一比十。”   张子畅“哼”道:“待咱们生一对龙凤胎出来,让他们血本无归。”   他说着,伸手去抚罗文茵的肚子,低下头做叮嘱状道:“孩儿们要争气,一出来就通杀!”   罗文茵见得他的神情,不由笑得花枝乱颤。   张子畅在灯下看着罗文茵的笑脸,早忍不住了,一把抱了起来,问道:“茵儿,朕一人抱三人,是不是很勇武?”   罗文茵攀住他的脖子,娇娇道:“皇上太勇武了!”   张子畅得了夸奖,这一晚,比别晚更加勇武。 第88章   在安王妃和姜氏共同协力之下,李飞凤很快和许翰林的二儿子定了亲。   罗文茵听得消息,松了口气,很好,终于为原主的女儿找了一门好亲事,终归没有负了原主。   她喊出吴妈妈道:“妈妈,你且把本宫的嫁妆单子拿出来,挑一部分拿出宫,送到将军府,给凤儿当陪嫁,另有,皇上赏赐那些东西,也整理一些出来,给凤儿添妆。”   吴妈妈应下,先拿嫁妆单子给罗文茵过目,再挑了东西出来。   过得几天,姜氏却又进宫求见,这番是为李飞墨婚事而来的。   “娘娘,墨儿近段时间和沈副将家的女儿走得近,沈家托人来暗示,让将军府去提亲。我问了墨儿的意思,他并不推拒,瞧着是同意的。”   罗文茵闻言道:“那便着速去提亲罢,也好赶在凤儿出嫁之前,先给墨儿娶了亲。”   说着又道:“聘礼诸事,你且帮墨儿备着,本宫也会添几件有看头的大件东西给墨儿。”   姜氏忙代李飞墨谢恩。   隔得半个月,姜氏又帮李飞华相看一户人家,进宫禀了罗文茵之后,便帮李飞华定亲了。   这一晚罗文茵坐在灯下,想着原主四个亲生儿女,一个成婚有子,两个定了亲,只剩下李飞灵还没挑定人家,便跟吴妈妈道:“灵儿明年才十五,她的婚事倒不急,且慢慢挑罢!”   吴妈妈笑道:“大姑娘跟许翰林之儿定亲,三姑娘无论如何,也得挑个相当的人家。不过有娘娘做主,还怕没有好人家么?”   说笑着,张子畅进了殿,吴妈妈忙带人退下去。   张子畅先跟罗文茵温存一番,听罗文茵提及儿女婚事,便也道:“景阳跟朕提过,说想娶你家侄女罗心柔。朕还没有应承他,想着此事须得问问你的意见。”   罗文茵攀在张子畅脖子上,低声道:“此事须得问过我弟弟和弟妹,若他们同意,我便也没有意见。”   张子畅双手放在她肩上搓揉,一边道:“朕还怕你顾忌景阳是先皇后之子,不肯答应呢!”   罗文茵偎进张子畅怀中道:“我最心善心软的,怎会不答应?”   张子畅失笑道:“且待朕看看茵儿的心是如何软法?”说着双手滑到罗文茵肩下。   两人打闹了起来。   罗文茵到底是拍开他的手,嗔道:“小心孩子踏你一脚。”   张子畅怪叫一声道:“敢踏朕,出来了,看朕不揍他们?”   吴妈妈诸人候在殿外,听得殿内一片低低笑声,不由悄悄对视一眼。   田妈妈感叹道:“再也想不到,娘娘进宫后,皇上只独宠她一人,这些日子了,竟未踏足其它嫔妃宫殿一步。”   吴妈妈压着声音道:“连我也没有想到的。本想着娘娘怀孕,如今肚子显怀,不大方便服侍皇上,料着皇上会到别的嫔妃殿中过一晚两晚,没想到国丧之期过后,皇上晚晚都往明翠殿来了,对娘娘是一心一意呀!”   宝珠凑过来道:“咱们娘娘这般的人,自值当皇上一片真心。”   吴妈妈和田妈妈齐齐道:“你还小,不知道男人……”   她们说着,却又对视一笑,“不过呢,娘娘如此的妙人,男人一粘上,确实离不开。”   张景阳想娶罗心柔的消息,很快传至罗文秀耳中。   罗文秀一听,长长叹息一声,跟身边的嬷嬷道:“三殿下这是彻底靠向皇贵妃娘娘了,他倒是有了保命之道,若皇贵妃娘娘生不下儿子,他便能得机会。”   说着又吩咐嬷嬷,“这几日悄悄托消息出去,让昭儿到御前自请出京至封地罢!”   嬷嬷一惊问道:“娘娘舍得二殿下出京么?”   罗文秀苦笑道:“我如今自身难保,也助不得他了。他若不出京,只怕要丢命。”   隔几日,张景昭便求到张子畅跟前,自请出京。   张子畅听完,淡淡点头道:“你也大了,是该至封地了。朕会派两个得力的臣子跟你一道至封地,助你打理政事。”   他隔一会又道:“出京之前,准你见你母妃一次!”   张景昭忙谢恩。   张景昭去见罗文秀这一日,恰好下了雨,母子两人心情也颇阴郁。   罗文秀遣开左右,叹道:“我也想明白了,之前得宠,是因皇上要抬我分走皇后之势,不让皇后专权,如今皇后没了,飞鸟尽,良弓藏,皇上对我也就这样了。我先前那些想法,如今细细想来,多是妄想。”   “一切恩宠,皇上可以随时给予,也可以随时夺走。”   “皇上现宠着罗文茵,我们只能暂避锋芒,才能保命。”   张景昭哽了声音道:“儿子离京之后,还望母妃保重身体!”   罗文秀道:“你且放心,世事难料,我会好好活着。”   张景昭离京这一天,自有亲友相送,令他想不到的是,张景阳也来了。   “二哥,此去不知道何日再见,我敬二哥一杯!”张景阳从身边人的篮子提了酒壶,倒了两杯酒,递一杯给张景昭。   张景昭默然接过,一饮而尽。   待张景昭上马,张景阳默默看他的背影,心内也有些悲凉,生在帝皇家,注定兄弟情薄。   张景阳一行人回转时,宋公公凑上前道:“三殿下,听闻李汝安大军即日将到京,这番打了胜仗,功劳甚伟,三殿下须得着意结纳。”   张景阳摇摇头道:“宋公公,李汝安一心忠于父皇,我去结纳,只会碰软钉子。且他又是皇贵妃娘娘的前夫,还是避忌些好。”   宋公公一听,便不再相劝。   七月初,李汝安便领着大军到了京城,在金殿呈上游离国的降书。   张子畅看完降书,“哈哈”大笑道:“爱卿辛苦了!”   李汝安另又禀道:“皇上,游离国凶悍,此番亏得刘副将领着人带了工部新制的投石机和弩弓过去增援,若不然,这场仗,只怕还要再打半年。臣认为,工部也有功劳。”   张子畅便道:“工部是谁人监制投石机和弩弓的?朕领着人打元国时,也觉着工部新制的投石机和弩弓比以往所制的要厉害许多。”   工部侍郎方若成上前道:“禀皇上,是臣领着人监制的。但臣也不敢领功。”   “为何?”张子畅颇奇怪,还是第一次碰到臣下不敢争功的场景。   方若成道:“臣是按着图纸领人监制的。那两份图纸,是崔将军送来的。当时工部诸人见了图纸,纷纷惊叹,那并不是普通人能画出的图纸。因此这份功劳,臣不敢领。”   张子畅便看向崔元舟,问道:“崔将军还会画图纸?”   崔元舟当即上前跪下道:“禀皇上,那两份图纸,是皇贵妃娘娘给臣的,臣也不敢领功。”   众臣:“……”   皇贵妃娘娘会画图纸么?   当即就有老臣出列指责崔元舟道:“崔将军纵要给皇贵妃娘娘揽功,也不该用这些蹩脚的借口。一个女子,一向养在深闺,如何就会画图纸了?还画的让工部诸人惊叹,还借此打了胜仗?满朝文武,不如一个女子了?”   又有几位看不惯崔元舟的老臣,也出列道:“崔将军好不荒唐,硬把功劳安到皇贵妃娘娘头上,这是欺君之罪了!”   “皇上须得治崔将军一个妄言之罪!”   崔元舟见文臣纷纷落井下石,便冷笑一声,把当日见罗文茵,罗文茵如何给他图纸的场景,一一描述。   张子畅略有些发愣,茵儿还认识画图纸的大能?可她从未跟朕提起过。   崔文盘见张子畅似乎不信,便又道:“皇上若不信,可宣皇贵妃娘娘出殿对质。”   稍迟,罗文茵便到了殿前。   她听完诸人的话,便福一福道:“回皇上,那时臣妾在罗府,有人求见,献了那两份图纸,臣妾见是投石机和弩弓的图纸,自是请了崔将军过去,把图纸交给了他。”   她一说完,马上就有老臣出列道:“皇贵妃娘娘说是有人献了图纸,请问有何人证?再有,献图纸那人是何模样,什么年纪?”   罗文茵只能胡乱侃道:“那人仙风道骨的,六十岁左右年纪。当时给图纸时,是甩在窗前就走的,并没有人证。”   老臣便驳道:“皇贵妃娘娘此言漏洞甚多。一来,那人要献图,为何不直接献给皇上,或者献给将军,反要献给一个女子?二来,皇贵妃娘娘说没有人证,那此事就是皇贵妃娘娘一家之言了。”   他说着,再转向张子畅道:“皇上,诸武将为了给皇贵妃娘娘揽功,说出这些荒唐言语,请皇上治罪他们!”   罗文茵冷笑一声道:“普通人想献图给皇上,也得见到皇上呀!再有,想献图给将军,也得进得将军府呀!他献图给本宫,本宫再给将军,可比他自己找将军献图,要快捷得多。”   老臣被噎了一噎,但无论如何不相信罗文茵的话,便又道:“据皇贵妃娘娘所言,献图的是一个大能人了。这样子的大能人,万不能让他流落到元国或游离国去,若被别国得了,制出厉害兵器来,则赵国大祸。还请皇贵妃娘娘画出他的模样,全力寻访得此人才好。”   老臣此言一出,倒有大部分臣子附和道:“此言甚是,请皇贵妃娘娘画出献图之人模样。”   罗文茵:“……”   又有老臣道:“若寻不到画图之人,则崔将军所言,还待商榷!皇贵妃娘娘之言,也……”   罗文茵:呵呵,没有寻到画图之人,你们就要定我一个揽功之罪是么?   她有些烦这些老臣了,当即道:“取纸笔来!”   哼,就画一个给你们瞧瞧! 第89章   张子畅一声令下,早有内侍搬了小案几并椅子,放到罗文茵跟前,又有内侍取了纸笔过来奉上。   罗文茵待内侍铺了纸,便道:“要鹅毛,纸镇,一把戒尺。”   内侍忙拿了纸镇来压纸,再取了戒尺过来,再去拨了鹅毛奉上。   张子畅坐在御座上,饶有兴趣看着罗文茵,心下道:朕从没见过茵儿画画,现下倒要瞧瞧她会画出什么来。   罗文茵坐到椅子上,顺手托了托肚子,心内道:孩子啊,待为娘大展身手,镇一镇这些老臣,以后看他们还敢不敢倚老卖老?   众臣见罗文茵在纸上画了起来,不由悄悄探头,一时却是瞧不清,只是暗暗着急。   罗文茵一边画,一边朝系统道:上次那两幅图纸之外,请再给我一幅这时代最精良的织机图,一幅改良的水车图。   系统:“你使唤起我来,越来越熟练了么!”   虽抱怨着,还是给了图。   众人等了约小半个时辰,才见罗文茵把两张图呈到御前。   张子畅一瞧,怔怔道:“这是投石机和弩弓的图纸,并不是什么献图人的画像……”   罗文茵笑道:“皇上且看这两张图,若不会绘图的人,凭借看一眼,能丝毫无误画出来吗?”   张子畅:“……”   罗文茵笑一笑道:“所以,根本没有什么献图人。投石机和弩弓图,是臣妾所绘,只是臣妾不想扬这些技能,便没有实话实说。”   张子畅失声道:“茵儿还有这等才能?”   罗文茵硬头皮解释道:“以前在江南时,臣妾对织机感兴趣,曾跟着师傅画过织机图,后来回京,得了一本工籍百事图,就尝试着画织机图,再后来,就画了投石机和弩弓图。只是臣妾拿不准画的图制出来的东西顶不顶用,一直没有献给皇上。直至上回要打仗,臣妾便把图纸给了崔将军,想着总要试试制来的东西能不能用。”   呼,就这样解释了,爱信不信!   张子畅听得惊住了,朕的茵儿,竟有这样的大才!   众臣一听,皆惊了,纷纷要求看图纸。   候着众臣传阅图纸时,罗文茵又坐回椅子上,再绘制了织机图和水车图。   众臣刚传阅完投石机和弩弓图,心下有点相信图纸是罗文茵所制,再一看织机图和水车图,便完全信了。   这一看,就是擅制图之人才能绘制得出来的,且又是当殿绘制,再无做假的可能。   李汝安心内惊涛骇浪,罗文茵不单貌美,还有如此才能,我先前因何不察呢?可见我对她了解太少了。   崔元舟很是骄傲,表妹不单倾国倾城,还有绘图之才,你们这些庸才还有脸指责她?   方若成和工部几位臣子看着织机图和水车图,震憾极了。   这,这可比现时在用的织机和水车更精良啊!若是推广了……   方若成心内柔肠百结,只知茵儿貌美心慧手巧,却不知她还有大才。我从前真是瞎了狗眼啊!那时节父母拦得一拦,就没胆子退婚,如今真是悔一辈子。   众臣窃窃私语,终于有一个老臣惊叹道:“娘娘如此大才,先前因何不显露?”   张子畅也问道:“茵儿之前为何要藏掖着自己的才能呢?”   罗文茵这会扬起脸,大言不惭道:“臣妾怕扬了才能,又多一波人来争夺臣妾。”   张子畅:“……”   众臣:“……”   崔元舟却是脱口就道:“没错,表妹没显露才能之前,就不知道多少人觊觎着,要是显了才能,只怕不单京城这些人,就是各国的皇帝,也要想尽办法来掳走表妹为其所用了。”   众人一听,可不是么?先前单是貌美,就引得元国王爷和游离国太子当殿相争,若再传出有此等才能,那更加争破头。   罗文茵笑吟吟道:“本宫现下有皇上护着,便可以尽情施展才能了。各位大人还有什么疑问?”   却有一位老臣心下道:焉知她不是早早就等着今日,先前已悄悄绘熟了图,只等着上殿演示呢?得再试试她。   老臣如此一想,便道:“娘娘能画画殿内这些物事么?”   罗文茵想了想,嗯,自己素描十级的,画殿中之物有何难?   她吩咐内侍道:“给本宫十支炭笔,就是灶下那种木炭,要一头大,一头削尖。”   待内侍按要求端来一盆子炭笔时,罗文茵取出笔,看了看殿中人和物,很快就绘画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她便让内侍把画举起给众人看。   众人一看,比看见投石机图更震惊。   这一幅图,着笔并不算多,有些地方甚至只是涂了涂线条,但是殿中御座御桌,皇帝身影并诸臣的身影十分清楚可辨。   这个时代画的,多是泼墨风景画,像这种西洋素描手法的画,诸人还是第一次看见,一时啧啧称奇。   隔一会,众人齐齐恭身道:“娘娘大才!”   “嗯哼!”罗文茵鼻孔里哼一声,又回了小案几,三两笔绘了一张子畅的头像,呈上去道:“皇上看看像不像?”   张子畅一瞧,惊叹道:“这么几笔,形神皆备呢!”   他举起来给众臣看一眼,问道:“是不是很英武?”   众臣:……   罗文茵折腾了这些时候,却有些累了,朝张子畅道:“皇上,臣妾累了,想回殿中。”   张子畅便吩咐林公公道:“快,扶着娘娘,好生送回殿中,万不能有闪失。”   待罗文茵一走,便先有工部的臣子跪下道:“皇上,皇贵妃娘娘是国母之才啊,臣请皇上封娘娘为皇后!”   工部的臣子话音一落,马上就有其它臣子附和道:“臣请皇上封皇贵妃娘娘为皇后!”   这一番,众臣难得异口同声,没有什么争论之处。   张子畅下了朝,回到后宫时,直奔明翠殿,喊道:“茵儿,茵儿!”   吴妈妈等人忙相迎,禀道:“皇上,娘娘正在睡觉。”   张子畅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众人下去,自己坐到床边看着罗文茵。   嘿,朕的茵儿,貌美就算了,还有大才!不枉朕那些年牵肠挂肚!   也亏得朕手段好,才能把她拐进宫中。   像茵儿这样才貌双全的,朕以后越加要看好了。   可不能像老臣所说那样,不小心被别国掳走了什么的。   罗文茵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注视着自己,挣扎着睁开眼睛,一下对上了张子畅傻乐的脸,不由怔怔问道:“皇上怎么乐成这样?”   张子畅摸一把脸道:“朕笑得很傻么?”   罗文茵不由闷声笑了,“也不是很傻,就是很像拣到金子的模样。”   张子畅终于笑出声来,双手撑到罗文茵身侧,俯下头道:“朕拣的不是金子,拣的是一个无价之宝。”   罗文茵伸手去抚张子畅的脸。   张子畅忍不住也伸了手,一边道:“老实招来,你还压了什么技艺没有展示?”   罗文茵扳手指头道:“好多的,数也数不完……”她假装数着,却有点心虚,嗨,好像没别的技能了。   张子畅却去捂她的嘴,“不许再说了,再说朕怕守不住你了。”   两人笑闹一阵。   隔一会,张子畅道:“茵儿,众臣皆请封你为皇后,朕已当殿答应了。这番着工部给你制新的凤辇和仪仗,再着针工局制新衣裳,诸事齐备,料着要三个月后。那时节刚好是你生产后,出月子的时候了。”   罗文茵便揽住张子畅的脖子道:“谢谢皇上!”   转眼到了八月,罗文茵临近了产期。   这几日众御医轮着给她把脉,深怕有一个闪失,又有产婆来摸腹。   产婆摸了摸,笑道:“胎儿头部已入骨盆内,这两日就要生了。另有一事,要跟娘娘道喜!”   “娘娘怀的,是双胎,这一把已明显摸出来了!”   罗文茵惊喜道:“真的么?”啊啊,会是龙凤胎么?要是龙凤胎,一次性儿女双全,就不用再生了。   张子畅晚间过来,听说产婆摸出是双胎,不由也惊喜异常,笑道:“朕怎么这么厉害呢?竟让茵儿怀上双胎了!”   罗文茵:“……”   很快到了八月初八日,罗文茵这晚却是发动了。   张子畅被拦在殿外,一直问道:“茵儿如何了,生下来没有?”   嬷嬷们拦着他,一再道:“皇上且回养心殿,生孩子没那么快,这会发动,可能要明早才生。”   张子畅紧张道:“要痛一晚么?茵儿会不会有事?”   嬷嬷们道:“皇上放心,我们会看着的。”   张子畅如何能放心,硬是守在殿外不肯走。   至凌晨,殿内传出罗文茵惨叫,接着嬷嬷喊道:“恭喜皇上,是一个皇子!”   张子畅忙问道:“茵儿如何了?”   嬷嬷们禀道:“娘娘喝了汤,还要攒力气再生一个!”   罗文茵这会心内默念着,啊,第二个一定要是一个女宝宝啊!   天将亮时,罗文茵又生下一个。   她撑着一口气,虚弱问道:“男还是女?”   产婆把孩子举到她眼前,笑着道:“恭喜娘娘,这一个是位公主。龙凤呈祥呢!”   罗文茵听完,“哈”一声,很放心的昏睡了过去。   张子畅在殿外熬了一夜,听得是龙凤胎,不由负着手“哈哈”大笑,笑完就闯进殿内看罗文茵和宝宝。   罗文茵生下龙凤胎的消息迅速传出宫外。   各府纷纷惊叹道:“娘娘有貌有才,不想还好运,这一胎竟是龙凤胎。自古以来龙凤呈祥啊!”   京城民众听得皇贵妃产下龙凤胎,纷纷上街庆祝,又打算在中秋节灯笼上绘画龙凤宝宝,以求吉祥。   京城到处一片喜气洋洋! 第90章   罗文茵醒来时,已是午后,她一时盯着纱帐看,有些茫然,闹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嬷嬷和宫女听到动静,却是轻轻撩开纱帐,笑道:“娘娘醒来了呢!”   罗文茵听得声音,这才完全清醒过来,记起自己生了一对龙凤胎宝宝。   “宝宝呢?”她问了一声。   乳母忙忙去抱了龙凤宝宝,一左一右举到床前,笑吟吟道:“娘娘,小皇子和小公主可乖了,吃饱了就睡。”   罗文茵瞧一瞧宝宝,见两小只在乳母手臂中睡得极香,还时不时“啧”一下小嘴巴,一时心都融化了,伸手指戳了戳其中一个,问道:“瞧着一模一样,都是皱巴巴,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妹妹呀?”   站在左边的乳母笑着道:“禀娘娘,穿蓝色襁褓的是小皇子,穿粉红襁褓的是小公主。”   她说着,又微微侧转身子,给罗文茵看小皇子的耳朵,指点道:“小皇子左耳轮内,有一颗痣,小公主就没有。”   站在右边的乳母不甘落后,也禀道:“小公主眉毛淡一点,清秀一点。”   罗文茵怔怀的,瞧起来一模一样两小团,亏你们分得这么清楚。   她忍不住道:“给本宫抱一抱!”   说着张开两只手臂。   乳母见她的意思,是想同时抱住小皇子和小公主,便小心翼翼,一左一右,把孩子递到她手臂上。   罗文茵躺好姿势,一左一右抱住两个孩子,感觉温软软在两团在身侧,心下大笑:哈哈哈,有儿有女,真幸福!   两个乳母站在床边,突然同时惊喜叫起来道:“小皇子(小公主)有酒窝呢!”   罗文茵忙侧头去瞧,左边的小皇子“啧’了一下嘴巴,左边脸颊上果然现出一个浅浅梨窝。   她再赶紧去看右边的小公主,这娃儿也在“啧”嘴巴,右边脸颊上同样有一个浅浅梨窝。   床前一众嬷嬷和宫女全被萌化了,小声讨论道:“小皇子和小公主相貌随了皇上和娘娘,再长了酒窝,天啊,这长大了,要迷死多少人啊?”   田妈妈此时却是端了汤过来,劝道:“娘娘,且先喝了汤,吃点东西再逗孩子!”   罗文茵正觉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且又倦又饿,虽不舍得孩子,还是让乳母把他们抱走了。   一时众嬷嬷服侍罗文茵漱口,洗了手和脸,再服侍她喝了汤,用了膳。   罗文茵又躺一躺,喊过吴妈妈道:“本宫觉着全身沾糊糊的,有些不舒服,且传水来沐浴。”   吴妈妈吓得直摆手道:“娘娘,这可使不得,哪有刚生完孩子就沐浴的?若是着了寒可该怎么办?”   罗文茵无奈道:“哪传水来,给本宫擦擦身子,换一套衣裳?”   吴妈妈勉强答应了,又忙忙拿了头巾给罗文茵缚住头发,小声道:“坐月子时,可得千万小心,若是落个月子病,那以后就麻烦了。”   才擦洗完,换了衣裳,便有公公在殿外禀道:“皇上驾到!”   吴妈妈便小声跟罗文茵道:“娘娘生产后睡过去时,皇上进来瞧了娘娘,又去瞧小皇子和小公主,出殿时,脚步都是飘的,似乎还哼着小调。”   罗文茵不由失笑。   一时张子畅进来了,先到床前瞧罗文茵,问道:“茵儿感觉如何?可是极累?”   罗文茵撒娇道:“一口气生了两个,自然极累!”   张子畅坐到床边,拉起罗文茵的手轻揉,小声道:“辛苦茵儿了!待孩子大了,定让他们好好孝顺茵儿!”   罗文茵“嗯”了一声,又觉困倦,一合眼又睡着了。   张子畅轻轻抚她的头发,又俯下头,在她额角一亲,这才站起,招手喊过一众嬷嬷,小声叮嘱道:“好好守着,寸步不要离,若是醒来,速来禀朕!”   众人应了,跪送他出殿。   宝珠悄悄问田妈妈道:“皇上昨晚守了一晚,今早又频频跑过来,应该没怎么睡觉,他难道不困?”   田妈妈戳一下她的额角道:“娘娘生了龙凤胎,皇上这是兴奋得睡不着了。”   宝珠不由抿嘴笑了,“咱们娘娘就是福运好!”   罗文茵再次醒来,已是晚上,一睁眼,却又见张子畅坐在床边,她有些愣怔,问道:“皇上不用上朝么?”   张子畅笑道:“现下是晚上,自然不用上朝。且茵儿生了龙凤胎,宫内宫外皆要庆祝,从今儿起,休沐五天,朕足有五天能一直陪着茵儿。”   说着话,他又吩咐人抱了娃儿过来。   两个乳母抱娃儿过来时,又再禀了龙凤胎有酒窝的事。   张子畅忙去看龙凤胎,可这回两小只睡得香,连嘴巴也懒得“啧”,他一下没瞧到酒窝,便有点着急道:“怎么不笑呢?”   乳母笑道:“皇上,这么小的娃儿还不会笑的,只有动嘴巴时才能看到酒窝。”   乳母话音一落,怀中的娃儿似乎被声音骚扰了,极为不满意,扁了扁嘴,一下就现出左边脸颊的酒窝来。   张子畅一眼看到了,声音兴奋得颤抖,叫道:“朕看到酒窝了!”   他声音太大,龙凤胎被吵了好梦,齐齐哭了。   罗文茵忙吩咐道:“好了,抱下去吧!让他们好好睡觉!”   两个乳母便一边安抚龙凤胎,一边轻脚轻手,抱着娃儿下去了。   张子畅另跟罗文茵道:“钦天监给小皇子和小公主排了时辰八字,按着五行吉凶,起了几个名字,朕挑了两个,小皇子叫张天曦,小公主叫张天玉。”   罗文茵念了一遍名字,点头道:“这两个名字好。”   张子畅笑道:“朕也觉得不错。”   一时田妈妈又再端了汤过来道:“娘娘,御医交代过,产后须得少食多餐,好好养身子,这是补血的汤,还得再喝一点。”   张子畅便扶罗文茵坐起来,看着人给她腰间塞了枕头,他又从田妈妈手中接过碗道:“朕来喂茵儿就好!”   罗文茵却嫌张子畅不会服侍人,摇头道:“我要田妈妈喂!”   张子畅只得把碗递给田妈妈,挪到一边,看着田妈妈熟手熟脚喂罗文茵,一边记下田妈妈喂汤的手法。   吴妈妈和宝珠站在一边,悄悄对视一眼。   宝珠:皇上盯着田妈妈的手干什么?   吴妈妈:在学喂汤手法!   宝珠:不是吧?难以置信!九五之尊在学服侍人的手法?   吴妈妈:所以说,咱们娘娘真是太幸福了!   罗文茵坐月子期间,工部已照着她的图纸,制出新的织机和水车,在民间推广。   不到一个月时间,京城各处,已用上新的水车。   作为这时代最精良的水车,一经推广,马上好评一片。   民间已给水车命名罗氏水车。   因着水车图纸是罗文茵所绘,工部诸臣商量了一番,便禀了张子畅,让罗文轩的儿子到工部挂职,负责处理一些水车推广事宜,也让罗家分一点功劳。   消息传到将军府,李飞白和李飞墨却不满了,这可是他们母亲绘制的水车图纸,要分功劳,难道不是让他们这些亲生儿子去分?为何要让侄儿去分?   李飞白现下只借着李汝安的功劳,荫封了一个散官,当下听得表弟在工部风生水起,不由心焦。   林修雅见他如此,便道:“相公,皇贵妃娘娘到底是你的亲娘,若能见着面,求一求,还怕皇贵妃不照拂你一把么?还不是你们拉不下脸,不肯去求?罗家频频进宫,你瞧,好处全得了。罗心柔许了三殿下,罗思行又进了工部。”   李飞白叹道:“母亲跟父亲和离,将军府诸人总归要避忌些的,不能像罗家那样贴上去。”   林修雅恼声道:“既这样,你又何必长吁短叹,说自己只是一个散官,没有出息?”   李飞白一时沉默了。   林修雅又不满道:“娘娘能写会算,还会绘图,当初在将军府时,怎么就不肯教一教你们呢?”   李飞白摆摆手道:“好了 ,你若也不甘心,便去罗府见见舅母,让舅母过段时间带你和宾哥儿进宫一趟,没准母亲看见宾哥儿,便想起我们这些儿子来了呢?”   林修雅一听,这才道:“你总算说句人话了。”   过得几日,林修雅去罗府拜访夏氏,至晚方回。   她一到家,脸色便极不好。   李飞白一见,问道:“怎么,舅母还给你气受么?”   林修雅道:“舅母倒和气,是罗家一众下人,气焰太高了。他们从前见了我,哪个不是夫人前夫人后,忙忙来服侍的?现下眼高于顶了。就是柔姑娘,还没跟三殿下成亲呢,已是一副皇子妃的态度,见着我不冷不热的。”   正说着,有嬷嬷来道:“大爷,夫人,将军让你们到厅中!”   李汝安负着手在厅中踱步,待见一众儿女到了,便肃声道:“罗府门庭太过热闹,今日御史已上折子弹劾,此事还恐累了皇贵妃娘娘。你们这阵子不要去罗府。”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   罗文茵也闻得罗府被弹劾的事了,当下和花大娘道:“你出宫去一趟罗府,告诉文轩和文远,让他们收敛些,不要闹得被罢官,不要忘了赵氏一族是如何覆亡的。”   花大娘应了。   至晚张子畅到明翠殿,见罗文茵脸色不好,便问道:“可是因为你两个弟弟被弹劾之事?”   罗文茵点点头道:“我还没出月子呢,他们就闹出事了,将来也不知道如何,皇上还该先给他们一个警告。”   张子畅摸摸她的手道:“朕明儿让公公出宫去申斥他们,申斥后,料着会闭门谢客,不给你惹事。”   罗文茵这才放下心来,轻声道:“我本还怕皇上会因为罗家之事,怪责我呢!”   张子畅笑道:“朕的茵儿是什么人,朕最是清楚的。罗家的事,是历来外戚会犯的一些事,朕若不纵容,他们也闹不出什么来。”   罗文茵便把头伏到张子畅手臂上。   张子畅抚着她的手道:“工部已制好了凤辇并仪仗,凤冠也制好了,钦天监也择好吉日,如今只待你出月子,便要行封后大典了,你这阵且好好养身子,别的事儿,自有朕呢!”   待张子畅出殿,明翠殿诸人不由欢呼起来,纷纷上前道:“娘娘一出月子就要封后了,这厢先恭喜娘娘!”   罗文茵抚抚脸,有些得意,哎呀,这阵子真的太顺利了,有锦鲤在身果然不一样。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道:“在娘娘产下龙凤胎宝宝后,锦鲤时限已到,如今已没有锦鲤护身了。”   罗文茵不由失声道:什么?我以为锦鲤是一辈子的,原来有时限?   系统声音转为磁性,带着沙沙音道:“此后一切,就凭娘娘自己经营了!”   罗文茵一慌,问道:哪你呢?不再帮我了?   系统叹一口气道:“因为私自给了你图纸,总系统责罚我,从明天起,禁言三个月。这三个月,娘娘好之为之!”   罗文茵:…… 第91章   钦天监择了九月十五为封后大典的吉日。   这一日子时才过,明翠殿诸人便全爬了起来, 忙忙收拾着, 点亮了殿内各处的灯, 又去叫醒罗文茵。   罗文茵用手遮着眼睛问道:“什么时辰啊?”   吴妈妈上前道:“娘娘,已是丑时,可该起来了。还要沐浴、梳妆、穿凤袍、戴凤冠,待会还得再背一背要对百官说的话。”   罗文茵一听才丑时,就没细听吴妈妈后面的话,只呢喃一声道:“还早呢!”   说着翻一个身, 又睡着了。   吴妈妈没法,只好上前去掀被子道:“娘娘, 今儿是封后大典, 万不能误了吉时,起来吧!”   罗文茵回扯被子,卷着身子道:“让我再睡一小会,只要一小会。”   田妈妈此时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块湿毛巾。   吴妈妈接过,一摸湿毛巾冷冰冰,马上就朝罗文茵脸上敷了下去, 一边道:“娘娘不要怪我无礼!”   湿毛巾一上脸, 罗文茵一下清醒了,只好拿开毛巾,认命地爬了起来。   众人已是团团围了过来,有的扶着她, 有的拿衣裳给她披上,喂她喝一口参汤,再架去里面隔间净手漱口,又传水给她沐浴。   罗文茵把头架在浴桶边,又打起瞌睡来,任众人给她擦洗身子。   宝珠拿着香膏站在一边,看着罗文茵白细的肤色,极是羡慕道:“娘娘这样子的人,真正是天生丽质。这才出月子没几天,肚子那一圈松松的肉竟全缩了回去,瞧这身材,比我这等没生过的还要紧致。”   吴妈妈一边给罗文茵擦身子,一边道:“娘娘每日午后都有做收缩功夫,说是白御医教导的,叫什么瑜来着?那个功夫可古怪,在床上又是叩又是拜,隔一会又是仰躺着拱起腰,向后踏腿什么的。我瞧着不太雅观,每回都放了纱帐,不许你们看。可也没想到,这功夫却是灵效,娘娘一出月子,身材就恢复了。”   几个人说着话,便扶起罗文茵,把她抱出浴桶,用大巾帕包了放到旁边的榻上,宝珠忙拿了香膏过去给她涂抹,另喊了张嬷嬷进来给她修甲涂指甲油。   张嬷嬷捧着罗文茵的脚,一边修一边“啧啧”赞叹道:“娘娘这双足,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双足了。就是罗嫔娘娘的双足,也没这样精巧的。瞧这指甲盖儿,一只一只像石榴,又有光泽又有形状,叫人瞧着就想尝一尝。”   吴妈妈听她说成这样子,忙“咳”一声道:“张嬷嬷,你赶紧的吧,再耽搁下去,就寅时了。”   张嬷嬷忙专心修起甲来。   等众人侍弄完,吴妈妈忙又喊醒罗文茵,把她扶到外间梳妆台前,开始让宫中的梳妆嬷嬷给她梳妆。   几个嬷嬷围着罗文茵,一边给她梳妆一边夸道:“娘娘这头发缎子似的,又黑又亮,真是羡煞人了。”   “娘娘这肌肤儿,合宫上下,再没人能比得上的。”   吴妈妈在旁边道:“好了,娘娘又不是以色事人的,你们别净夸这些。”   几位嬷嬷一下笑了,忙换了调调,夸道:“娘娘那是有大才能的,就是那些大人们,也不得不服,不得不夸的。听闻水车一经推出去,大家都在地下跪叩,说有了这水车,省时又省力,谢娘娘大恩呢!”   吴妈妈道:“怎么净夸水车的,就没人夸织机么?”   几位嬷嬷道:“那自然也夸的,只是买得起织机的人,多是有钱的人家,他们在家中夸,外间的人听到的就少些。”   罗文茵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道:“那织机是比较复杂,能织出花纹来,想来是比较贵。待本宫得空绘一个简易些的织机图,只织平针的,应该就便宜些,普通人家也能买得起。”   以前在公司时,她领着员工去少数民族区购买织品,看过一些极简易的织机,当时来了兴致,还画了简易图呢!这些简易的东西,给这时代的人用一用,倒也不错。   几个嬷嬷听着罗文茵的话,对视一眼,忙忙跪伏道:“如此,我们先代那些草民谢过娘娘大恩!”   “哎,起来!”罗文茵被她们这样一闹,倒是完全清醒了,一时来了兴致,喊宝珠道:“上回本宫给宝宝画像,殿中不是剩了炭笔么?且拿来!”   宝珠道:“娘娘要画这些也不急于一时呀!”   吴妈妈也劝道:“娘娘,且待大典过后再画不迟。”   罗文茵摇头道:“本宫现下记得极清楚,若过后再画,就怕记不清楚了。”   吴妈妈一听,便不好再劝。   宝珠忙去拿了炭笔和纸过来。   罗文茵便让几位嬷嬷暂停梳妆,她过去案几上,闭眼想了想,迅速画出简易织机图。   一时想了想,又再画了一把弯弯的、带了锯齿的镰刀。   虽然还没有看过农民收割,但是感觉时代的镰刀,应该不如前世看过的弯镰刀。   都要当人家的国母了,还是先做点贡献,给小民们带点福利吧!   她画完,拿给田妈妈道:“且收着,待大典过后,就献给皇上。”   田妈妈如获至宝,忙忙捧着,小心翼翼拿到殿内收好。   几位嬷嬷重新帮罗文茵梳妆,小心捧着凤冠和凤袍给她穿上。   待收拾好,殿外便传来张子畅的声音道:“茵儿,准备好了么?”   说着话,他便进了殿。   众人忙行礼。   张子畅摆摆手,示意免礼,视线却粘在罗文茵身上。   朕的茵儿,穿起凤袍来,更加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殿中人太多,罗文茵被他这般看着,便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偏开头道:“好看么?”   张子畅这才回神来,上前挽了罗文茵的手道:“朕的茵儿,是天下最好看的,最美的!”   罗文茵脸上一热,笑道:“听着皇上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没见过美人。”   张子畅俯耳过去道:“朕实在没有见过比茵儿更美的美人了!”   明翠殿诸人之前也见过他们的恩爱状,这会见着倒还好,几个来殿中梳妆的嬷嬷,见着张子畅对罗文茵的情形,全呆若木鸡。   天哩,皇上对娘娘也太痴缠了!   一行人出了殿,张子畅带着罗文茵坐了肩辇,一道到了皇宫大殿前。   百官已早早齐集,一见他们出来,便齐齐跪下行礼。   张子畅又让人捧了册封皇后诏书出来,当众宣读。   罗文茵在礼部官员指引下,跪下听宣,接了册封诏书,再接过凤印,交给身边的嬷嬷。   张子畅待她站起来,便带着她面向百官。   百官此时又再隆重行礼,山呼见过皇后娘娘。   接着百官再上表称贺,极尽赞美新皇后罗文茵。   待得百官朝贺完,张子畅这才坐上御车,罗文茵坐上工部已备好的凤驾,齐齐去太庙。   到得太庙中,罗文茵在礼部官员指引下,跟着张子畅一一祭拜过祖先。   待礼毕,两人回到皇宫前,罗文茵又上了凤仪楼,在楼上受京城百姓朝拜。   百姓们远远看着凤仪楼上的身影,纷纷热泪盈眶拜了下去。   罗文茵朝楼下百姓挥手,心下感慨:哎,以后就要对他们负责了!   待凤仪楼上的身影消失了,百姓们回到家,谈兴依然极浓。   “知道不?皇后娘娘在凤仪楼上看了我一眼,我从此就要腾飞了。”   “皇后娘娘真的太美了,远远这么一瞧,我竟喘不过气来。”   “我不敢抬头瞧,我只知道,皇后娘娘绘了水车,咱们明年收成一定很好。为了这个,我就要朝皇后娘娘多叩几个头,祈求她长命百岁。”   “我可听唐夫人提过,说先前打仗那个投石机和弩·弓图,也是皇后娘娘绘制的,因为有了那两种东西,李将军才能打下游离国。皇后娘娘天纵之才啊!”   “我也听沈副将军家的人提过,说是皇上亲征那一会,带了皇后娘娘随行,一路上,皇后娘娘总能发现甘泉,也能提前知晓何时暴雨,因此一路上行军,竟没有受过苦,很顺利就到了战场,又很顺利打下了元国。”   “皇后娘娘……”   罗文茵折腾了一天,却是感觉骨头快散架了,凤冠顶在头上,快把她的脖子压弯了。   一回到明翠殿,她忙忙就让人摘下凤冠,换了凤袍。   宫内诸人早捧上热水巾帕等,服侍她洗漱。   又有御膳房诸人抬了膳食过来,禀道:“皇后娘娘,皇上还要见几位大人,说先让娘娘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待会儿皇上再过来陪皇后娘娘用晚膳。”   罗文茵点点头,用了半碗汤,再吃了两只点心,便道:“撤了罢,本宫太累了,要躺一躺。”   她一躺下,又想起今日还没见过龙凤宝宝,忙喊人去抱宝宝过来。   很快的,乳母抱了龙凤宝宝至她跟前,笑着福下去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免了!”罗文茵见两个宝宝醒着,便先抱了张天曦,逗了一下,笑着说:“瞧这模样,越来越像皇上了!”   乳母凑趣道:“小皇子才满月,这小脸已舒展开了,瞧着就是龙子凤孙,天人之表。”   罗文茵捏一下张天曦的小脸,暗暗道:瞧这模样,长大定跟皇上一样帅!   她把张天曦放到乳母怀中,又抱过张天玉逗弄,笑道:“玉儿这模样,就随了本宫。”   乳母闻言,笑道:“皇后娘娘,小公主虽还小,但是这模样儿,不用猜,也知道长大后是倾国倾城的,奴婢有些忧心,怕小公主长大后,没人配得上她。”   她的话音一落,一殿的人全笑了,“你忧心的极是!”   罗文茵也撑不住笑了。   待乳母抱了龙凤胎下去,罗文茵却感觉有些头痛,忙喊吴妈妈道:“快去召白御医过来,本宫今日在外折腾太久,有些不妥!”   吴妈妈忙忙应了。   很快的,白御医就带了一个药僮进殿。   白御医给罗文茵把完脉之后,脸色有些凝重,低声道:“娘娘遣了殿中的人,臣有话要私下跟娘娘说。”   罗文茵最是信白御医的,当下就朝吴妈妈诸人道:“你们且退下!”   吴妈妈诸人素知白御医为人,见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跟罗文茵禀告,罗文茵又让她们退下,一时便全部退下了。   白御医待众人一退下,喊了药僮至跟前,突然一弹手指,药僮便软软倒向地下,他且用脚一勾,勾住药僮的身子,慢慢搁到地下,不令药僮发出撞地的声响。   罗文茵见了他的举动,极是诧异,“白御医,你这是?”   白御医上前一步,淡淡一笑道:“茵儿,我这是为了你好!” 第92章   白御医笑得温柔,语气一如即往的温和。   罗文茵莫名感觉不对劲,张开嘴正要喊人,不想一张嘴,白御医的手指就捅向她嘴里,卡住了她的话音,接着喉咙头一甜,眼前一黑,瞬间昏了过去。   白御医手臂很自然就扶住了栽向床上的罗文茵,轻悄无声。   他把罗文茵揽到怀内,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脸,这才放平,开始除下她外衣。   一会儿,白御医便调换了地下药僮和罗文茵的衣着。   药僮身高和罗文茵差不多,这一换衣裳,一下子瞧着,并无不妥。   白御医再从药箱中拿出几块药泥,分别在罗文茵和药僮脸上涂抹。   很快的,药僮和罗文茵也对换了外貌。   白御医再端详一下,又在药僮并罗文茵手上涂了一层药泥,看着手部的肤色跟脸上的肤色也差不多了,方才收起药泥。   他再把药僮抱到床上,轻轻放好,接着把罗文茵抱下床,给她戴上药僮的帽子,套上药僮的鞋子,这才架住她的手臂,半抱半拖着出殿。   白御医动作极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做完这一切。   殿外诸人见得白御医架了双眼紧闭,身子发软的药僮出来,不由大为诧异,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白御医清浅笑了笑,温声道:“这孩子身子不舒服也不知道说,硬是跟着我过来诊脉,一进殿就撑不住了,待我给皇后娘娘诊完脉,他却晕倒了,传出去可是笑话。”   他说着,摇了摇头,另叮嘱吴妈妈诸人道:“皇后娘娘今儿是累着了,我给她扎了针,她现下正在睡觉,你们且放轻声音,待她醒来唤人,再进去侍候罢!”   一边说话,一边已是架着药僮走远了。   宝珠略略有些疑惑,朝吴妈妈道:“适才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怎么觉着药僮胸前鼓了两团,像是偷偷塞了东西?”   田妈妈失笑道:“瞧你说的,难道还怀疑药僮偷了皇后娘娘的东西塞在胸前?”   宝珠释然道:“也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样做。况且还有白御医看着呢!”   吴妈妈已是朝她们摇手道:“小声些说话,莫吵了皇后娘娘!”   罗文茵是被马车颠醒的。   她一醒来,发现车声辚辚,周围黑漆漆一片,不由张口就喊,这一喊,却发现自己嗓子干哑,只发出一声闷咳。   她这么一动,一只手已是按住她的肩头,一个声音温和道:“怎么了,不舒服么?别急,很快就到城外了,明儿定能找到那个专治你这种病的大夫。”   罗文茵听着这声音,虽然杂了一点苍老感,但分明是白御医的声音。   她心里一急,想要挣扎着坐起来,这么一挣,发现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手脚也抬不起来。   白御医又温语安慰着,给她拢了拢被子道:“再睡一睡,睡醒就到了。”   前面驾马车的老汉听到声响,犹自感叹道:“老丈对尊夫人真体贴!”   老丈?尊夫人?罗文茵疑惑一下,很快便醒悟过来,白御医和她,应该都易容了。   她被白御医绑架了?   没等她再想,便感觉白御医的手在她肩膀按了按,很快的,一股困意袭来,又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发现天已亮了,她躺在车厢内,另一侧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头。   她一动,干瘦的老头就凑了过来,小声道:“醒了!”   老头的声音略略苍老,但能听得出是白御医的声音。   罗文茵又发现,这次换了马车,不再是之前那个老汉。   她一时想小解,只是发不出声音来,只好又闷咳一声,挪了挪身子。   白御医一见她的动作,便让马车停下,抱了她下车,走到一处小森林内,柔声道:“可在这儿解手。”   罗文茵抖着手,好容易解开裙带,回头一瞧,见白御医站在几步远,背对着她,一时稍稍放心,只是憋得太急了,反而解不出来。   她正羞急,就听得一阵鸟鸣,不由扭头瞧了瞧,发现是白御医拿了一片树叶子放唇边轻吹,吹出一阵鸟鸣声。   鸟鸣阵阵,罗文茵终于解了手,轻轻系好裙带。   她四处瞧了瞧,正要挣出力气站起来好偷跑,不想还没直起腰,一个人影已是过来了。   白御医伸手一抱,把她抱了起来,一边低低道:“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偷跑成功,反会被野兽吃掉。”   罗文茵想要喝骂,却提不起力气,只好软在白御医手臂上,任他把自己抱向马车内。   驾车的大汉见他们回来,笑着打趣道:“倒看不出老丈一把子好力气,轻轻松松就抱起尊夫人了。”   白御医用苍老的声音道:“庄稼人,平素砍柴做粗活,别的没有,就有一把力气。”   大汉不疑有它,笑着和白御医扯了几句家常。   白御医手脚也没闲着,拿着葫芦喂罗文茵喝水,又撕了馒头喂她。   罗文茵饿得狠了,也顾不上许多,就着白御医的手,吃了一个馒头。   绝食这些,她不会考虑的。   只有吃饱了,才有精力思考,也有力气逃跑。   白御医不知道从那儿又掏出来一只山果子,喂在她嘴里。   罗文茵嚼了嚼,酸酸甜甜,却是合胃口。   白御医见她喜欢,又喂了她一只。   罗文茵一吃饱,却是困意袭来,又睡着了。   这次再醒来,是在客栈内,天已黑了,房内掌着灯。   白御医见她醒来,喂她喝了水,吃了东西,扶去茅房,又扶了出来,抱着放到床上。   罗文茵这会没有再睡着,一时清咳了一下,发现自己嗓子虽然还是干干的,但好像能说话了,便怒声开口道:“白御医,你为何要这么做?”   白御医坐到床边,小心翼翼伸手,握了她的手道:“茵儿,你听我说!”   罗文茵想甩开他的手,一时甩不开,只得任他握着,拉着脸道:“你说呀!”   白御医握着罗文茵的手,像是握住了一切,缓缓开口道:“我只有三年寿命了。”   白家男子到了四十岁左右,多数会得一种病,只要得病,不到半年便会亡故。   因着此事,白家历代钻研医术,想要找到医治这种病的药,直至白御医这一代,他更是专心于医术,无心婚娶。   白御医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了下去,“我父亲也是四十岁就得病亡故了,及至几年前,我大哥上了四十,却没有得病,合家便以为,我也应该能幸免。不想上个月,我堂哥满了四十岁,却得病了。我问及他前几年的身体情况,豁然发现,跟我这几年的身体情况一模一样。料着,我上了四十也会得病而亡。”   罗文茵怔怔看着白御医,因为再过三年就要得病而亡,所以绑了她,到时同归于尽吗?   白御医拢了拢罗文茵的手,继续道:“我回顾自己的一生,唯一的心愿,便是得到你,因此想在有生之年,带你出京,和你游山玩水,过想过的日子。”   罗文茵听到这里,怒火沸腾,“白御医,你想带我出京,问过我同意了吗?你这是强人所难。”   白御医温柔一笑道:“茵儿,我正因知道你不会跟我出京,才会出此下策。只如今你已在我身边,便陪着我过上几年吧!”   罗文茵气道:“你强绑我出京,不怕皇上诛你九族么?”   白御医笑一笑道:“本朝律法,除非谋逆大罪,否则罪不累及家人。皇上要降罪,也只能降罪我一人。”   罗文茵只觉心口发堵,冷声道:“你让我陪你过上几年,那么几年后呢?你亡故了之后,我该如何?”   白御医低声道:“我自然会在病发前,送你回京。你自可以继续当皇后娘娘。”   罗文茵脱口道:“我都跟你出京了,皇上还会让我继续当皇后?”   白御医笑道:“你跟李将军生儿育女,皇上不一样不计较,迎了你当皇后么?皇上只要寻到你,定不会计较你跟我离京几年之事。”   罗文茵:这什么逻辑?   白御医又道:“茵儿,就算不提咱们之事,你就甘心一辈子待在京城内,屈于皇宫中,为皇上生儿育女,操持宫务,了此一生么?你就不想出京看看大好河山,游历人间么?”   “且我虽不如皇上拥有天下,但我对你,一颗真心,可倾尽一切。”   “茵儿,你看在我命不久长,便陪我几年好吗?这几年,我绝不强人所难,只会好好待你。你就答应我好么?”   罗文茵张张嘴,一时把“不好”两个字吞了回去。   要从白御医手中逃脱,还须得令他放松警惕。   白御医见罗文茵没有开口拒绝,脸上现出喜意来,小心翼翼问道:“我让人打水来给你沐浴好么?”   罗文茵点了点头。   宫中,张子畅手捧着罗文茵用炭笔用的简易织机图和镰刀图,眼眶发红,朝御卫吼道:“寻了一晚,竟无所踪么?”   御卫跪了一地,叩头道:“皇上,京城内几乎掘地三尺,皆不见娘娘踪影。出城去查的兄弟们还没回报消息,想来是走远了。”   张子畅暴怒,“白府诸人呢?一一查问了没有?”   御卫禀道:“已全部查问,皆不知白御医所踪,现已押扣白府全部人,等着皇上发落。”   张子畅闭了闭眼睛,睁开道:“把白府诸人放了,令人监视着他们便好。”   就怕白凡听闻白府诸人如何,会对茵儿不利,如今投鼠忌器,还得让白府诸人好好活着。   待御卫应了,张子畅又道:“宣崔元舟进宫!”   很快的,崔元舟便进了宫,他一听罗文茵被白御医掳走了,不由变了颜色,豁然站起来道:“素知这厮觊觎表妹,却不料他胆敢掳人,待我寻到这厮,便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   张子畅见着崔元舟的怒容,反倒冷静了下来,吩咐道:“崔将军,你带着人悄悄出京去寻,如今只希望白凡那厮不伤害茵儿。”   崔元舟郑重道:“皇上放心,臣定当全力寻访,一定要找到皇后娘娘!”   待崔元舟下去了,张子畅又去看罗文茵画的图,良久喊人进来道:“宣工部侍郎方若成进宫。”   待方若成进了宫,张子畅亲手把图纸交到他手中道:“这是皇后所绘,你拿回工部,着人赶紧制出来,全国推广。”   方若成一看图纸,惊喜万分道:“皇后娘娘大才啊!”   张子畅挥挥手道:“下去罢!”   待方若成告退,张子畅去明翠殿看龙凤胎,看完出来,心下涌起一股凄凉孤独感。   茵儿,你在哪里? 第93章   “白御医,你给我用了什么药?这几日身上一直发软,会不会损害身体?”   罗文茵见白御医在灯下看医书,便问了一句。   白御医抬起头答道:“茵儿,你毕竟才出了月子没多久,我怎么会乱用药损你身子呢?用的药虽令你身子发软,却有温养之效,能让你身体休养生息。待过几日,你就不会发软了。”   罗文茵一听,这才放下心来。   她一时又想起白御医的病,问道:“令你家多数男丁病亡的病症,到底是如何的?”   白御医描述一遍,又补充道:“到了最后,便是胸口痛,一口气喘不上来,就没了。”   罗文茵听完道:“这应该是一种遗传基因病,传男不传女。”   白御医怔一怔,问道:“何谓遗传基因病?你从何处得知?”   罗文茵便讲述了遗传与基因的问题,再道:“这是从宫中一本珍藏秘籍中看到的。”   白御医一听是宫中珍藏的秘籍所记载之事,忙拿纸笔记录了下来。   罗文茵问道:“你要编医书吗?”   白御医点点头道:“这次出京,一来想带你游历游历江南美景,二来却是想编一本医书,把我毕生所学,全记录下来,到时传给后人。希望后人能从书中得益,也希望我死之后,有点东西留下来。”   罗文茵有些难过,说到底,白御医除了掳她出宫这件事太过份之外,别的事儿,却一直是为他人着想的。   而且相处这几日,白御医确实以礼相待,温柔体贴备至,她一时竟无法恨他。   白御医得到罗文茵关怀,却是喜悦,神采飞扬起来,笑道:“有茵儿相伴一段时间,我便不虚此生。”   罗文茵叹道:“你喜欢的,不过是我的相貌。若我变丑了,你还会喜欢吗?”   白御医坐到她身边道:“茵儿何出此言?你这几日易容成老婆子进进出出,又有谁不喜欢你了?”   罗文茵想了想,好像这几日客栈诸人,见到她也极是和气的。   白御医道:“你纵是易容成老婆子,瞧着也是气度非凡,这是骨子里的东西,比相貌还重要了。有些人光有美貌,没有气度,也吸引不了人。我是大夫,虽也喜欢皮相好的,倒不至于只痴迷皮相。”   罗文茵听他表白着,不由暗叹了口气,隔一会道:“白御医,你不若送我回京罢!宫中没准有秘籍记录了治疗你这种病的办法呢!只要回京,我自会向皇上求情,免了你死罪。”   白御医摇头道:“一来,宫中若有秘籍记录这种病的治疗方法,我们几代人在宫中当御医,一定会知道的。二来,我掳走你,回京必死,就是你求情,也没用。”   罗文茵只好止了话,心下却在思索,若是系统能说话,倒要问问白御医这种病有没有药方能治。   她想着心事,一时抬头道:“我要沐浴!”   白御医忙放下书,出去喊人抬水进来。   罗文茵待白御医出房,她却不忙着解衣袍,而是去解开白御医的包裹,拿出一面小镜子并两块药泥,在脸上涂涂抹抹,把自己装扮成中年瘦弱男子。   易容好之后,再解了外衣,用白布紧紧包实了胸口,另换上一套男子所穿的青袍。   白御医在房外候了良久,怕罗文茵在里面出事,便拍门喊了一声,一时没有听到回答,再也顾不得许多,推门而进。   门一推,他不由呆住了。房内空空的,窗子推开了,窗边放着一只椅子。   白御医走过去朝窗外一看,一下就踏上椅子,跳出窗外,追了出去。   罗文茵躲在床底下,听得窗边声响,这才爬出来,从床边拿了一把伞当拐仗撑着,再背了包裹,慢慢出房门,小心避开人,走到柜台处,用中年男子的声音道:“给我一间上房!”   现下身子还发软着,只能在这儿再住两天,两天过后,再悄悄溜走。   待店小二领她到了上房,她忙忙关严了房门,抱着包裹坐到床上,闭上眼睛想后路。   她正沉思,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道:“我能说话了。”   罗文茵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一时吁口气,问道:上次不是说要禁言三个月么?这还没一个月时间,你就解禁了?   系统答道:“你被掳出京,我若再不出声,没准你会死在京外,到时我也会被格式化。看着实在没办法,我只好用一个条件跟主系统交换,提前解除禁言。”   罗文茵听系统解释得仔细,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系统君,能说说你用什么条件跟主系统交换解除禁言的么?   系统沉痛道:“用的,是一个很重要的条件。”   罗文茵:你倒是说啊!只要不让我再生孩子便行。   系统终于吞吞吐吐道:“你如今离了皇宫,那些嫁妆不是没带在身边么?我想着你暂时失了有钱这一项了,就用这一项跟主系统交换了解禁。”   罗文茵怔怔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系统只好明明白白道:“即是说,如今主系统备案,你那些嫁妆不算你的钱了,之后要全部花到你子女身上。你想要达到有钱这一个条件,必须自己赚到钱。”   罗文茵先是一愣,随之破口大骂:你是什么破系统烂系统?你这不是坑人么?我当初祈求有儿有女有钱有闲的退休生活,你许诺说有这个条件,我才答应穿越的。结果一穿,将军府一堆烂事,闹得和离,又让我跟皇帝生了一对儿女,现在再告诉我,钱也没有了!   罗文茵越想越气:如果不给一个说法,就一起消亡吧!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终于道:“事到如今,只能跟你说实话了。”   罗文茵没好气: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系统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直接显示了两页文字给罗文茵看。   罗文茵看了资料,震惊不能言。   原主即是她,她即是原主。   原主长了一副倾国倾城貌,命运却多舛,所嫁非良人,子女又不省心,再加上烂桃花纠缠,种种烦心事加在一起,三十五岁年纪就香消玉殒了。   她死后却是投胎为现代的罗文茵。   现代的罗文茵日夜念叨要过有儿有女有钱有闲的退休生活,而赵国这儿,却可能因罗文茵之死,变了国运,最后系统便决定达成罗文茵的心愿,把她送回古代这具身体中……   只是原主命运太过多舛,罗文茵穿过来想好好活着,必须改变命运轨迹。   不想走原主的道路,便也不能享受原主原来拥有的东西。   所以罗文茵想达到有儿有女有钱有闲的生活,全部要靠自己。   如今她自己已生育了一对儿女,接下来就必须自己赚钱了。   等三个条件全达到了,自然能安享悠闲时光,同时达到四项条件。   罗文茵:天上果然没有掉馅饼这件事,一切还是要靠自己!   亏得自己以为穿过来能拣现成的,一直咸鱼着,被推一步才走一步,如今想来真是……   自己真是傻啊!   系统见她情绪不稳,忙安慰道:“你现代学得那些知识,在这儿也能用,算是一个福利。现下要想赚钱的法子,也不会太难。”   “再一个,你别看皇帝宠你,其实打下两个国家,国库已空,你回了京,那些嫁妆不补贴子女也要补贴到宫中,不会剩下的。现下赶紧赚钱吧!”   罗文茵:所以我就是一个命苦的,这趟出京其实不是被绑,是来赚钱的吧?   系统给她安一个高帽子道:“你这是为国为民为君!”   罗文茵想哭:想不到当了皇后,还要赚钱养皇帝那个小白脸!   系统补充道:“还要养那对龙凤胎!”   罗文茵:…… 第94章   罗文茵坐在床上思考了良久,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既然也是原主,你便恢复我之前的记忆罢!我有了原主的记忆,也好入乡随俗,屏了现代一些不合适的想法。   系统问道:“你想好了么?原主虽有倾城貌,心中却常有一股不平意,也即怨气。你恢复了记忆,也得接受这股怨气,并想法化解,若不然,之后也会跟原主一样,郁郁而亡。”   罗文茵点头道:想好了,恢复吧!   她话音一落,脑子瞬间便涌进了许多记忆,一时间只觉酸甜苦辣,悲喜交加,怨怒嗔。   原主,是一个感情丰富细腻的大美人!   相较之下,罗文茵感觉自己之前像个糙汉。   系统见她沉默,问道:“你还好么?”   罗文茵低声道:“还好。倒是想不到,嫉妒我的人这么多,原先想让我出丑的人也这么多,怪不得我之前一直不开心。”   她这番开口说话,语调略慢,听着却是柔媚了许多,光听声音,便令人迷醉。   系统道:“你是赵国第一美人,不管出现在那儿,都是焦点,其余的人全成了配角,那些人自然嫉妒你。像现下这般,跟将军和离,却又一跃成为皇后,别看那些夫人表面上恭敬,实则上可是恨不得你马上毁容。”   “甚至也有悄悄说你是以色侍人,过几年皇帝自然厌弃你。”   罗文茵淡笑道:“纵不比较相貌,只比较能力学识,她们又有哪一项比得上我?”   系统听着她的口吻,点头道:“很好,你现在和原主相结合了,相貌气度见识能力全有了。”   罗文茵轻轻一笑,另问道:若我不去赚钱,直接回京,会如何?   系统道:“赵国举全国之兵和国库所有钱打服了元国和游离国,虽则是威风了,也令边境安定了,但是现下国库空虚,至今年年底一旦下雪,各处天灾人祸全要钱,朝廷却拿不出来,可能引致内乱。”   “再一个养兵要钱,另一个官员得不到补贴,也会贪腐。”   “一个闹不好,国力衰弱,被打服的两国会又起异动,之前努力则付之流水。”   “最后交到你儿子手上的,可能是一个残破之国。”   “你想要的有钱有闲退休生活,也不可能实现。”   罗文茵苦笑一声,“原来如此啊!”   系统道:“天上确实没有掉馅饼之事,若有,那定是饵料,引鱼儿上钩的。那些相信平白能得到好处的,最后都上当受骗了。”   罗文茵冷硬道:很好,系统君你给我上了一节血淋淋的人生课程。   她语气这么一冷,整个人便发出一股冷气场,跟之前柔媚说话的模样完全是两样。   系统静了一静,隔一会才问道:“接下来,你将如何做?”   罗文茵道:送信回京报平安,让皇帝暂不要找我,就说若硬要找,我反而会死,不找,我三年后就平安回京。这三年,自然要想法赚到钱。   系统赞叹道:“娘娘,你现在已是自己的主人了!”   罗文茵不再理会系统,开门喊了一声小二。   小二很快过来听吩咐。   罗文茵便报了白御医住的房号,用中年男子淡漠的口吻道:“便说有一个姓罗的故人要见他,请他过来一趟。”   小二应了,忙忙下去。   系统倒是一怔,问道:“怎么,你还要跟白御医在一处?”   罗文茵冷笑道:我是要做大事的人,身边正需要一个管家,白御医有貌有才有医术有钱,极合适帮我办事,自然要唤他过来。   系统:“原来是要先赚一个壮劳力!”   罗文茵:本来么,我是皇后,他是臣子,他也只能听我的。   白御医踏着椅子跳窗追出去,绕了一圈没找到罗文茵,一下醒悟过后,忙又飞速回了房间,只一查,便知罗文茵适才是躲在床底下,现已溜走了,一时想着她身子还发软,应该走不远,便出房门去找,又问别人可有见到罗文茵。   他正四处找着,却有店小二来转达了罗文茵的话,请他务必过去一趟。   白御医一听对方姓罗,再也顾不得多想,忙忙就跟店小二过去了。   罗文茵听得脚步声,便打开门,待白御医走近,开口道:“阿凡,进来吧!”   白御医见对方虽是一副陌生相貌,但一口喊出他的名字,一时惊疑,便进了门。   罗文茵关上门,恢复自己的声音道:“是我!”   “茵儿!”白御医失而复得,又惊又喜,差点失态。   罗文茵坐到床边,下巴朝椅子上一抬道:“坐吧!”   白御医不由自主落座,视线粘在罗文茵身上,深怕她又消失了。   罗文茵道:“白御医,你有心愿,我却也有心愿,你可愿助我达成?”   “茵儿只管说,只要我办得到,一定帮茵儿办到。”白御医赶紧保证。   罗文茵点点头道:“我想到江南去,召集了织户,采买织机,织一些新式的布,让全国各地都能穿上罗氏布。你陪我过去,充当我管家可好?”   白御医是记得,那时罗文茵因方若成之事病倒在家,他去帮她诊治,她吐露过心事,说自己曾经想过和方若成私奔,一起到江南去,男耕女织。到时她就采办织机,织出新式的布云云。   白御医想着自己只有三年寿命了,这三年只要能陪在罗文茵身边,当管家便当管家。   他一时点头道:“茵儿吩咐,自当相从。”   罗文茵道:“如此,你回房休息罢,明儿结了账,再雇马车出发。”   白御医低声道:“茵儿,你单独一人不安全,我今晚还是陪你住着罢!”   罗文茵摇头道:“白管家,请谨记你的身份,若不然,我就不用你了。”   白御医想着罗文茵适才逃跑之事,心中一凛,艰难道:“可是……”   罗文茵道:“你也不须担心我会自己走,若要自己走,这会早走了,不会又让店小二喊你过来。”   白御医虽还担心,到底还是起身出房了。   罗文茵便又喊店小二,让店小二送水进房。   一时沐浴完毕,便上床安歇了。   这一晚,她梦里光怪陆离,全是原主的记忆。一时是小时候和父母在一起的事,一时是众家公子围着她转的事,一时又是李汝安一去八年不归,她在将军府苦熬时光的事。   再后来,便是病中各种念想。   一时希望自己是男子,可以为官作宰,不须被拘于府内操持烦琐的府务。   一时又希望自己相貌只是中等,能力却出众,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至于男子情爱,向来只拖累了她。   待得天亮,罗文茵醒来,伸手抹额头,一手汗,不由喃喃道:“好啦,咱们现在起,屏了男子情爱,一心一意赚钱罗!”   她才洗漱完,白御医便来了。   白御医进门,便见罗文茵今日恢复了女装,只是脸上稍做修饰,瞧着却是一个肤色白细,略有姿色的中年妇女。   罗文茵道:“此后三年,我便是这容貌了。”   白御医点头道:“这容貌不算引人注目,瞧着舒服。且每早起来只须略做修饰,并不须再涂黑皮肤,手足也不用再费事,颇好!”   罗文茵道:“还得多谢白管家先前教导易容之事。”   说着话风一转,“今日不忙着走,还要请白管家先在此处采买一个婆子并一个丫头,一路上,才有人服侍,不致事事要自己动手。”   白御医一听,自然应了。   罗文茵又交代道:“白管家,以后不可再喊我名字,以防露馅,被人识破。你喊我夫人罢!我的新名字也有了,跟你姓如何?就叫白素素!”   白御医听着罗文茵口口声声喊他白管家,心中略有不适,再一听罗文茵说要跟他姓,也姓白,一时心头又狂喜。   下午时分,白御医便带着一个看着干练的婆子并一个俏丽的丫头过来交给罗文茵。   婆子和丫头知道罗文茵便是主人了,一时纳头就拜,口称见过夫人。   罗文茵点点头道:“叫什么名字?”   婆子赶紧道:“禀夫人,奴婢叫肖云。”   丫头也禀道:“奴婢姓刘,原名仙桃。”   罗文茵听着名字尚可,便道:“也不须改名了,起来罢!”   肖嬷嬷和仙桃见罗文茵还算亲切,一时松了口气。   罗文茵一时又转头跟白御医道:“白管家,你且扯了胡子,洗一把脸吧!我想看你原来的面目,不想看这干瘦的老脸。”   白御医有些愕然,这……   罗文茵招手,待他上前,便压着声音道:“要相处三年呢,我可不想到最后,忘记了你原来的样子。”   白御医一听,马上点头道:“我听夫人的。”   第二日,一行四人坐上马车时,白御医因露了真面目,引得肖嬷嬷和仙桃不时偷瞧他。   这个白管家,原来这么俊俏啊!真想不到!   仙桃瞧着白御医,却是时不时走神,小脸桃红,心中做了许多绮梦。   待车子走了半天,趁着罗文茵打瞌睡,仙桃便悄悄递给白御医一只果子道:“路上摘的,白管家试试。”   白御医看她一眼道:“你是夫人的奴婢了,不管摘了什么,都是属于夫人的。这果子,也得先奉给夫人。”   仙桃被这一训,脸一红,低了头,小声嘀咕:“还真是榆木脑袋!”   白御医再训斥道:“以后须得对夫人一心一意,不能有什么异心,若不然,会卖了你,另换别人侍候。”   仙桃一听,这才慌了。   好容易跟一个看着还算好相处的主人,可不想又被卖掉啊!   白御医见仙桃惶恐,这才满意了。   罗文茵闭着眼睛,心下暗笑:挺好的,白御医现下特别像管家了! 第95章   半个月后,一行人便到了江南。   马车在客栈前边停下,白御医先从马车下来,再揭车帘扶罗文茵,温柔道:“夫人小心!”   肖嬷嬷和仙桃随后下马车,心下各各感叹,夫人到底是修了什么福缘,才能找到像白管家这样的管家呢?   她们一路上可真是长见识了。   夫人一说不适,白管家马上给夫人诊脉,随之下马车,在山边采摘药草,拿出一只小炉子和炭等,在路边就煮起了药草,熬了药汁端给夫人喝,夫人喝完出点汗,身子马上就好了。   夫人一说坐得腿酸,白管家拿出一套木制的小锤子,给夫人锤各处穴位,锤过之后,夫人便说不酸了。   夫人一说坐车闷,白管家还能马上编出许多趣事,逗得夫人哈哈笑。   夫人一说路上干粮难吃,白管家便让马车停下,他端出小炉子,在路边用炉子煮粥给夫人吃。   关键是,白管家还长得如此之俊俏。   进了客栈,白御医要了两间上房,随之交代肖嬷嬷和仙桃道:“进房后,先喊小二抬水给夫人沐浴,待夫人沐浴完,再一道出来吃饭。”   肖嬷嬷和仙桃忙忙应了。   罗文茵却是喊住白御医道:“白管家,我记得沈家织坊离这儿不远,待明儿,咱们去周围看看。”   江南最大的织坊,自然是御办的织造司。   另有各种大大小小民间织坊,其中以沈家织坊最大型最出名,织的布质量最上佳。   这沈家,便是罗文茵外祖家。   如今她的外祖父母诸人已去世,尚有一个舅舅在世。   现任江南织造使的,是罗文茵大舅的大儿子沈一程,主持沈家织坊的,是二舅的儿子沈一龙。   白御医听得罗文茵的话,自是应了。   肖嬷嬷和仙桃跟着罗文茵进房,安置完行李,便喊了小二抬水进去。   罗文茵照惯常那样,遣开她们,自己沐浴洗脸穿衣,再修饰一番脸,这才喊她们进房。   肖嬷嬷和仙桃之前认为罗文茵不要她们服侍沐浴,可能是身体有什么不妥,不欲别人瞧见,之后慢慢就习惯了。   这一晚三人在灯下说话,肖嬷嬷忍不住夸白御医,又试探问道:“白管家是夫人的家生子么?”   家生子便是世代奴婢之子。   罗文茵淡笑道:“家生子能有这样的气度?”   肖嬷嬷讪讪笑了。   仙桃却是天真道:“白管家可比我从前在通城见过的世家公子,还要好看,气度还要足呢!”   罗文茵一笑,吩咐道:“好了,铺被子安歇了。”   第二日,白御医带了罗文茵诸人到沈家织坊附近逛了逛。   罗文茵站定在沈家织坊前,看着上面的牌匾,极是感叹。   少女时期跟随母亲到江南给外祖母庆寿的事,历历在目呢!   记得舅舅和舅母对她这个外甥女是极好的,还动了念,想让她嫁与大表哥沈一程。   如今沈一程在织造司当织造使,也是一方人物了。   肖嬷嬷见沈家织坊大门口不时有女子进进出出,不禁道:“这些是绣娘不成?怎么让她们随便进出呢?”   白御医答道:“织坊内,分为织娘和绣娘。织娘是织布的,绣娘自然是绣花。这绣娘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沈家长期雇佣的,早起至织坊内绣花,傍晚才出坊门。另一种是走动的绣娘,每日上午至织坊内,让织坊的小头目登记,领了布和线回自己家绣花,绣好了再交回织坊内,得一点工钱。现这进进出出的,便是走动的绣娘。”   肖嬷嬷惊讶道:“白管家,你连这个也知道?”   白御医答道:“夫人说今儿要过来织坊四处瞧瞧,我昨晚便跟客栈内的人打听了织坊的一些事。”   他说着,又跟罗文茵禀道:“这周围还有许多小织坊,多数是依榜着沈家织坊的。这沈家织坊有时候做不完的单子,便分派出来给小织坊做。过那边的桥,另有几家织坊,却各有特色技能,因能特立生存。”   罗文茵点点头,看了看周围,问道:“白管家,你还剩多少钱?够买一处小庭院,再买一个小织坊吗?”   白御医答道:“夫人,我手底剩下的钱,买庭院自然是够的,买织坊就怕不够了。且江南这边的织坊,多是祖辈几代一起做的,极少有人会卖。真要买,怕要花大价钱。”   肖嬷嬷听得一愣一愣,什么什么?我没听错么?白管家说他手底剩下的钱……   这是他的钱,不是夫人的钱?   他自己有钱,为什么要当夫人的管家?还打算白给夫人买庭院和织坊?   仙桃也听得愣愣的,有些不明所以。   罗文茵这会道:“既这样,先买一处庭院,再看看什么地方可以当织坊,先租下来,咱们自己买织机,请绣娘。”   白御医当即道:“夫人喜欢什么样的庭院?我明儿便去打听,看看何处合适。”   罗文茵道:“顶好是闹中取静的地方,生活便利,离街面近,方便进出,却又不吵闹。”   白御医应下了。   过了几日,白御医便找到符合罗文茵要求的庭院,早起带了罗文茵去看。   罗文茵瞧了瞧各种,见果然闹中取静,点头道:“便是这里了。”   白御医于是和卖家张怀讨价还价起来。   张怀不肯让价,他便温和道:“你这庭院夏天还好,冬天却对女眷不利,料着家中有女眷正病着,还是赶紧让点价,另搬一处罢!再拖下去,女眷就不好了。”   张怀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女眷病着?”   白御医指指庭院内一颗树道:“树下传来药渣味。”   肖嬷嬷插嘴道:“白管家可是晓得医术的,经常帮我们夫人诊脉。”   张怀一听,眼睛一亮,问道:“白管家可否帮外子诊一下脉?”   张怀的夫人病了近一年,请遍大夫,皆医不好,他想带她上京寻大夫,便打算卖了庭院。   如今听白御医会医术,自然开口相求。   罗文茵在旁边听见了,开口道:“白管家,你便帮张织机的夫人诊一诊罢!”   罗文茵是听白御医介绍过,说这位张怀也办着一家织坊,因他会修织机,人称张织机,因此便这样相呼。   白御医当即答应,随着张怀进内。   隔一会张怀送他出来,嘴里千恩万谢的。   白御医道:“且照着药方,先喝三贴看看,若有起色,我再开三贴。”   张怀感激道:“白管家也不须问病情,只诊了诊便知是何症状,可比之前请的大夫还要高明。这厢便去抓药。”   他喊人去抓药,一边又想起什么来,为难道:“这庭院的价位,你看,我减掉三百两好么?”   白御医一怔,刚才是让他减一百两不肯答应,现下自己减三百两?   他摇了摇头道:“不须,只要减一百两便好,这一百两,其实是准备请人来砍了庭院这颗树,另外植些花草的。这颗树太高太茂盛,遮住了阳光,使得室内阴暗,阴物暗生,不利身体。”   张怀恍然大悟道:“原来外子身体抱恙,是因为这颗树!”   白御医道:“你如今知道因由,若不想卖的话,我们便再寻别处。”   张怀摇头道:“既已说定了,自然要卖的,我还有一处庭院,地方小些,过几日便搬过去。”   待白御医和罗文茵要走,张怀又追出来,塞了一个荷包在白御医手中道:“诊金。”   白御医也不看,随意塞在怀中。   过得几日,张怀便来客栈拜谢白御医和罗文茵,说他的夫人喝了白御医开的药,已大大好转。   他说着,又诚恳朝罗文茵道:“白夫人,白管家此等医术,该当放他坐医馆,当一个管家太过屈才。”   罗文茵笑道:“待我之事办妥,自会放他去坐馆。”   白御医一听,微急道:“夫人,我只想跟随在你身边。”   罗文茵笑道:“此事且再论罢。”   嗯,白御医医术好,我是该弄一家医馆,让他坐馆赚钱交给我呀!   谁叫他绑我出京呢?他该当赚钱赎罪的!   罗文茵说着话,想起什么来,问张怀道:“你可知道谁家想卖小织坊的?我想买一家,苦于找不到门路。”   张怀一听便道:“我倒是知道一家要卖,但那家织机破裂,请的绣娘皆是亲友,若是买了,怕是难管。”   罗文茵道:“无防,你且帮我问问价,若是合适,我们再去瞧瞧。”   待张怀告辞走了,罗文茵便在灯下画了一只机梭,交给白御医道:“你明儿拿着这张图到沈氏织坊去,高价卖给他们。得了图纸钱,再凑一凑你的钱,没准能买一家小织坊。”   白御医看着图纸,劝道:“夫人的心血,不能这样卖了,还是留着吧!至于买织坊的钱,我再想想办法。”   罗文茵道:“咱们人生地不熟,有什么办法可想?至于这机梭,你放心,不是什么重要物事。只是我料着沈家织坊应该买了新织机,那新织机若配着旧的机梭,会不时断钱,只有用这新的机梭,才能顺畅。”   白御医一听这是新的机梭,并不是特别重要之物,这才放下心来,一时又疑惑道:“沈家肯出高价买么?”   罗文茵笑道:“你拿去了便知。”   第二日,白御医拿了机梭图去沈家织坊,到午间回来,一进门便笑吟吟道:“夫人料得不差,沈家果然肯花一千两银子买了图纸。”   肖嬷嬷和仙桃一听,齐齐张大嘴。   夫人拿着纸笔在灯下涂画了几笔,拿去就能卖一千两!   夫人这是仙笔不成?   跟着夫人,我们是要过上神仙日子不成? 第96章   这时代,二十两银子便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   一千两,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在肖嬷嬷和仙桃听来,更是天文数字。   白御医当下把银票搁到案几上,推至罗文茵跟前道:“夫人,这笔钱你留着当私己,买织坊的钱,我会想办法的。”   罗文茵按住银票道:“本来就是为了买织坊才卖图纸的,你拿着。若不拿,买织坊的事,就不用你劳心了。”   白御医一听,便默默收起银票。   晚间,罗文茵静静躺在床上,想起白御医的行径,心里也不知道是何滋味。   少女时代重病,是白御医给她诊治并言语安慰,才渐渐好转的。   之后,对他自有一份感激之情。   这些年,白御医对她的好,也点点滴滴在心头。   他虽绑了她出京,一路上以礼相待,并没有任何惹她不快之事。   待她说一声让他当管家,他又全心全意效力。   如此种种,她真的不希望他英年早逝。   罗文茵思索着,便把白御医所描述病症跟系统说了,问道:系统君,你有办法治他这病么?   系统答道:“一来,他这是基因遗传病,须得先做个基因检测才行,这儿明显做不到。二来,他说的自己那些症状,多是推论,并没有真正犯病,且过几年瞧瞧,或者只是他自己疑心呢”   罗文茵叹道:“我总归希望他平安的。他若能活着,就是绑架我出京之罪,我也会尽力帮他开脱的。”   白御医这会也躺在床上想心事,自己只有三年寿命了,这三年,能伴在茵儿身边,能帮她达成心愿,其实也算没有遗憾了。   但是……   梦里曾梦到那种旖旎,那种亲密无间,真的没法实现么?   他忙翻个身,捶打一下自己的头,自语道:“睡吧,能这样已是福份,莫要贪心。”   至第二日一早起来,他洗漱毕,便直接出门去找张怀。   张怀听了他的来意,便带着他去看那家想要出售的织坊。   织坊老板方世维忙忙带着他们进去,遂一介绍织坊内的织娘和织机。   白御医看完,再问了价位,计算一下自己共有多少银子之后,这才道:“这价位稍高,我还得回去跟夫人商量商量。”   方世维一听,忙拦住道:“既是张织机介绍的,自不会乱开高价,这已是公道价了,你问一下张织机是不是?”   张怀便道:“这价位虽算公道,但你不是还没给绣娘和织娘结算工钱么?可不要过后把这笔工钱赖到白夫人头上,让织娘们来闹事。”   方世维一下涨红了脸,有点恼火道:“怎么会呢?我自会结算完工钱的。”   张怀道:“不是听闻你没钱结么?你不若再让点价,让白管家给你定金结了工钱?”   方世维脸一沉道:“张织机,压价不是这样压的。”   张怀一下止了话,略有些讪然,自己为了讨好白管家,对方世维说话,是有些过份了。   白御医没做过生意,听着方世维的话,感觉有点复杂,便道:“我们夫人也不是非买不可,方老板考虑清楚再说。”   说完却是转身走了。   张怀忙跟上。   到了织坊外,张怀小声道:“白管家,方老板也是急用钱才要卖织坊,论起来,他开的价位,极是公道了。至于欠下的工钱么……”   他笑了笑,“方氏织坊也才二十个织娘,一人欠了一两,就是二十两。跟买织坊的钱比起来,这简直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白御医一听,停了步子,想一想道:“此事待我禀过夫人,看夫人怎么说。”   白御医回到客栈,把事情跟罗文茵说了。   罗文茵听完道:“方老板既然连工钱也结不出了,那是走投无路了。且等着罢,他会主动上门的。”   白御医听着罗文茵口吻,略略感慨道:“听夫人的口吻,像是做过生意一般呢!”   罗文茵一笑,转了话题问道:“张怀的庭院搬得如何了?这阵子住客栈,凡事不便,得催张怀早些搬完。”   白御医答道:“说是今日便搬清楚,待明儿着人打扫一番,用柳枝四处洒一下盐水,后儿便可以把庭院交给我们。”   仙桃问道:“为何要洒盐水?”   白御医答道:“他夫人在宅子里病了一段时间,怕留了病气在宅中,便要洒一下盐水,去一下病气。”   正说着,店小二进来禀道:“白夫人,外间有一位方老板说要见您。”   罗文茵惊讶道:“竟等不到明儿,现下就来了?”   她说着,朝店小二道:“请方老板进来。”   待店小二出去,她又问白御医道:“你本来想压多少价?”   白御医低声道:“方老板开的价位,刚好是咱们全部的家当。若答应了他,咱们之后连购置家具的钱都没有了。须得压低三百两,留点钱在手中才好。”   罗文茵点点头道:“这样啊,我知道了。”   待店小二领了方世维进来,罗文茵忙道:“请坐!”   方世维拱拱手道:“见过白夫人!”说着方落座。   他见罗文茵姿色虽不算特别出众,但肤色极白细,自有动人之处,一时态度也温柔了许多。   仙桃忙提水壶泡了一杯茶递给方世维。   方世维且接过,随意呷了一口茶,这一呷却是一惊,脱口道:“好茶!”   他原也是公子哥,曾有过好日子,品尝过好茶。   只是自打父亲亡后,一间织坊交到手中,却是经营不善,连年亏本,再加上家中用度日紧,这才不得以要卖织坊。   仙桃听他夸好茶,便笑着道:“我们夫人喝的茶,自然是好的。只是我手笨,泡不出味道来。”   方世维见仙桃俏丽,说话趣味,一时便道:“你这泡茶的手势,瞧着极不错,并没有糟蹋了好茶。”   仙桃笑着道:“方老板不知道哩,我们夫人平素都不肯喝我泡的茶,说我泡得不好,定要白管家泡的,夫人才肯喝。”   方世维一时心中便了然,想来这位白夫人出身不凡,连喝茶也这样讲究。   他态度又再恭谨了一些。   罗文茵见他没有像进来时那般紧绷着嘴脸,这才笑问道:“不知道方老板此来,有何要事?”   方世维:这是明知故问了!   他放下茶杯道:“自是为织坊之事而来。今日白管家随着张织机过去我的织坊瞧了瞧,问了价便走了,我想了一番,此事还须亲自来跟夫人谈一谈。”   罗文茵做一个手势道:“请说!”   方世维斟酌言词道:“夫人是外地人,想来不知道本地之事,若不是不得已,断不会卖织坊的。至于我开的价位,真的非常公道了。夫人若不买,自有别人买。”   “今日亲自上门来,是因为张织机提过,说夫人已购了他的庭院,接触间,发现夫人和白管家都不像普通人,若购了我的织坊,定不会亏待坊内原来的织娘和绣娘,能给她们一口安生茶饭吃。”   方世维说着,又觑一下罗文茵的神色,“我亲来谈,并不是要降价,而是想来看看夫人是何等人,也是来劝夫人买下。”   罗文茵听着他的话,倒有些意外了,一时笑道:“你劝我买,却又不降价,这倒有些难为了。”   方世维起身行一个礼道:“我若卖的太低价,会被其它织坊主骂的。且这价位,夫人不买,明儿自有别人买。”   罗文茵笑吟吟道:“既这样,我也不压价了,就照方老板的价位罢!但有一个条件。”   方世维一听,喜笑颜开道:“夫人请说!”   罗文茵道:“因听得你发不出工钱,怕接手织坊后有些事儿扯不清,因此若照你的价位,却须得扣下五百两银子,过三个月再还你。”   “这三个月内,若你织坊内有织娘和绣娘闹事说及工钱未结清诸事,再有织机不像你所描述那样,而是老旧残坏,需要购置新的,这钱便用来善后。若一切如你所描述,这钱到时便归还你。双方签字做实,你看这样可好?”   白御医在旁边听着,一下点头:扣下五百两,倒正好购买家具诸物,到得三个月后,自然能赚得银子还给方老板。   方世维听着罗文茵的话,想了一会道:“那便照夫人说的罢!”   罗文茵一笑道:“如此,明儿请了张织机做证,给你定金,待办完过户手续,再把剩下的银子给你。”   双方又谈了一番,方世维便站起来告辞。   罗文茵却又喊住他道:“方老板卖了织坊后,会做何营生?”   方世维叹气道:“因早前不争气,却没有学得一技之长,待卖了织坊,倒不知道要做何事了。”   罗文茵道:“方老板若不嫌,不如到时留在织坊内当一名管事?”   自己是外地人,若得一个本地人当管事,到时办事方便许多。   方世维一听,极是意外,半晌问道:“夫人放心我么?毕竟我是原织坊主,不怕我到时捣鬼么?”   “方老板,今日虽只谈了几句,但我却愿意信你。”罗文茵笑道:“只看方老板愿意不愿意当管事了。”   方世维忙点头道:“自然是愿意的。”   罗文茵便道:“工钱会比照其它织坊的管事,加厚一成。”   方世维一听,这又是意外之喜了,便道谢。   待方世维告辞,罗文茵转过头朝白御医道:“好了,织坊有了,管事也有了,只等开业了。”   肖嬷嬷和仙桃:夫人好厉害!   白御医:茵儿之前确实屈才了!如今出京,展露的种种才能,连男子也拍马难追。 第97章   白御医等张怀搬完,却是请人去砍了庭院的大树,重新植了花草,另买了家具诸物,布置一番才回客栈跟罗文茵交代。   罗文茵吩咐道:“既是新买了家具,且每日过去开窗透风,散了味儿再搬。”   白御医略惭愧道:“还要委屈夫人在客栈再住几日。这几日可把夫人闷坏了吧?”   罗文茵道:“我忙着呢,并不闷。”说着递了一份合约给白御医看。   白御医仔细看了看,惊讶道:“这是雇佣合同?我第一次看见这样详细清楚的雇佣合同,还如此优待织娘们……”   罗文茵道:“织坊共有二十个织娘,你须得抄二十份,到时遂一跟她们解释清楚条款,签了合约,拿回来备档。”   此时织坊请织娘,只是让她们在纸上印一个红泥,口头说了条件,便让她们进织坊了,并无这些合约。   白御医越看合约越惊奇,合约内把雇佣双方的责任和义务全标清楚了,若有一方违反合约,该如何处罚也写得极为清楚,且极为公平。   罗文茵见白御医研究合约,便道:“你可有觉得不妥之处?”   白御医一时抬头道:“没有找到不妥之处,只是稍稍觉得条约对织娘们太优待。”   正说着,店小二来报,说是方世维来了。   方世维见了罗文茵,便禀道:“夫人,织坊过户诸文书,已在官府备了案,待盖了印再拿出来给夫人。”   罗文茵问道:“因何不是当场盖章?”   方世维摇摇头道:“并不能当场盖章,须得查访过,没有强买强卖,两日后再盖章。”   罗文茵稍稍意外,看来江南这处做生意买卖诸事极多,有关买卖文书才会这般严谨。   方世维说着,又道:“过户文书虽还没给夫人,但织坊的牌匾已摘了下来,夫人自可以叫人去挂上自己的牌匾,也可先接手织坊了 。”   罗文茵一听,笑道:“我们倒是定做了牌匾,明儿便可以取了。对了,方管事,你把织坊内诸织娘的名字和性情说一下。”   方世维遂一说了。   白御医一一记下,又问了几句织娘的家庭情况,也记录在案。   罗文茵这才让白御医把自己拟的合约给方世维看,又道:“方管事,你且看熟了,到时可以跟织娘们解释条款。”   方世维看完合约,抬起头,满脸佩服问道:“夫人,这合约是谁写的?”   白御医代为答道:“是夫人自己写的。”   方世维有点不敢置信,隔一会站起来,弯腰行一个礼道:“虽不知道夫人是何方人氏,但如今看来,夫人并不是普通人。像夫人这样的大才,因何要到江南买小织坊呢?”   罗文茵答道:“买织坊自然是为了赚钱。”   方世维摇头,“夫人不像缺钱之人。且夫人这样的能力学识,若要钱,自有人送上。”   罗文茵失笑道:“方管事太高看我了。不管是我,还是谁,想要钱就得自己去赚。哪有人会平白无故送上钱的?”   方世维没有再说,心道:夫人你这样姿色,这样的才干,自可以寻一个好夫婿嫁了,到时还怕夫婿不奉上钱么?   过两日,罗文茵便带着白御医诸人,跟着方世维到了织坊。   白御医从马车上抬下一块牌匾,让人在织坊大门处放了椅子,他站上去挂牌匾。   众人抬头看着牌匾上的字,念出了声音:“七彩织坊。”   方世维不解,问道:“夫人,这是织坊,因何叫七彩呢?”   罗文茵笑道:“因为以后,这织坊会织出七彩布。”   方世维:听着很厉害的样子!   罗文茵知道,江南许多小织坊只能织布,并没有条件给所织的布染色,染色还须得送去染坊。   方世维这间织坊虽破旧些,织机也是旧式,胜在地方大,她打算到时隔一半地方当染坊。   现时染坊多是染布,但罗文茵决定到时染布,也染线。   只要先染了线,再用七种色线织布,自然能织出七彩布。   待白御医挂好牌匾,方世维便领着他们进织坊内。   一众织娘见得方世维带了罗文茵诸人进来,便知道是新老板了,一时全站了起来。   方世维便介绍罗文茵道:“这位是新老板白夫人,我以后不再是你们老板,是你们的管事了。”   织娘纷纷行礼,喊了一声白夫人。   罗文茵摆手道:“都坐下,我有话说。”   织娘们一坐下,见罗文茵走到前面站着,一时又忙站起来,并不敢坐。   罗文茵了解过,方世维这间织坊一直亏本,一来是请的织娘中,占了一半是亲戚,这些人每日偷懒混日子,织的东西还常有损坏,二来是方世维接不到大单子,一直只能去大织坊领点人家不想干的小单子,三来是织坊没有出新品,没有竞争力。   她环视着织娘们,开口道:“各位,待会白管家会给你们一人发一份合同协议,你们签了之后才能在织坊内继续做工,不签的就要走。”   织娘们窃窃私语起来,各自问道:“什么是合同?”   罗文茵拍拍手道:“就是说明你们在这里做工,会服从这里的规矩,每月按所织的布,能领到多少工钱,若犯了规矩,会被罚多少钱这些。若不识字的,便请识字的念给你们听,再不放心,可从外面请识字的给你们看合约,愿意就签,不愿意可以走。”   方世维补充解释道:“在罗夫人这里织布,以后是按所织的布计工钱,织得多工钱就多,织得少工钱就少。若有损坏,则要自己赔钱。”   “每日领了多少线,织了多少布,皆有人计数。织出来的布也有人检查,合格了才能计工钱,不合格则要重织,坏品太多就要赔钱。”   织娘们一听,都嘀咕了起来,一脸不乐意。   方世维又道:“当然,若是织得又快又好,每月领到的工钱,则比你们之前能领到的,要多一倍。”   “多一倍?”织娘们眼睛瞬间亮了,看向罗文茵道:“夫人,这合同现在就要签吗?”   罗文茵摆手道:“不忙。你们考虑好了再说。”   她又指指白御医道:“白管家会念合约内容给你们听,并遂条解释。”   一会儿,织娘们便围住了白御医。   罗文茵便让方世维领她在织坊内走了走,察看何处到时可以隔成染坊。   罗文茵一路走一路问些江南各织坊的事。   方世维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罗文茵边听边道:“这么说,现时江南这些小织坊,多数只能糊口,却不能赚大钱?”   方世维道:“小织坊能糊口就不错了,这儿能赚钱的,是织造司和沈家织坊。说起来,沈家织坊那些织娘和绣娘,技艺真叫人惊叹。就是他们染出来的布,颜色也比其它染坊染出来的要亮丽。因此沈家布料供不应求,每一年都大把的赚银子。”   罗文茵:舅舅,表哥,不好意思了,我来了,要分薄你们的利润了。   方世维又道:“夫人,沈家织坊于每年十一月底,会办一次织造大会,到时各织坊把所织的布拿出来,谁织的布最好,颜色和款式最佳,就能得到沈家的奖励,还能得到明年一张订单。”   他说着,看一下罗文茵,“我们织坊在我手中时,自然拿不出好东西,在夫人手中又不同。夫人若能让织娘织出好布,十一月底送到织造会上,得了沈家赞赏的话,不单能打响名头,还能得到订单。”   罗文茵点头道:“想织出好布,还须得另购两台新式的织机。”   唔,手头那五百两被白御医花了三百去买家具,买织机怕是不够钱了。   要去哪儿弄点钱呢?   咦,对了,白御医和方世维不是交口称赞那份合约么?且让白御医拿了合约去沈家织坊,看看沈家要不要买一份?   这会儿,沈一龙正看手中机梭的图,又去看另一份从别处重金拓印来的织机图,两相比较着,喃喃道:这画画的手法倒有些像!还得着人查查那个白管家是何人?   他正看图纸,管家却进来禀话。   待管家说完,他一下抬眼,“元舟要来江南?他不是当着将军么?这会来江南作什么?”   管家道:“据说是追查什么人,路过江南,到时会来见老爷。”   沈一龙站起来,负着手自语道:“倒是多年未见他了。”   这当下,张子畅坐在养心殿内,拆看崔元舟快马送来的信。   据崔元舟说,沿途中,问得有一行人,其中男的晓医术,女的绝色,他已沿路追过去。   张子畅一下坐直身子,茵儿和白御医都会易容,哪会露出真面目,让人看到男的会医术,女的绝色呢?崔将军怕是追错了。   他正皱眉,却有暗卫进来,递上一封信道:“皇上,新截得的信件,言明由皇上阅看。”   张子畅看了看封面皇上亲启四个字,突然眼睛大亮,这是茵儿的字啊!   他小心翼翼拆了信,抽出来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皇上勿寻我,若寻,我则死。若不寻,三年后当平安回京。   张子畅一下手脚冰凉,问暗卫道:“送信的人呢?”   暗卫回道:“是沿驿站送上来的信,问得驿站的人,此信是从通城方向一路送上来的。”   张子畅脱口道:“速派人去通城……”   话音一落,又摆手道:“勿寻……”   稍迟,张子畅进了明翠殿去看龙凤胎,他从乳母怀中抱过张天玉,发愁道:“玉儿,你母后让咱们等三年!咱们等,还是不等?” 第98章   至夜深人静,罗文茵躺在床上想念龙凤胎和张子畅,不由极是难受。   她忍不住又骂起系统道:你这个破系统,这次不会又坑我吧?要是再坑,就要同归于尽了。   系统低声道:“若早早跟你说要自己生育儿女,要自己赚钱,怕你会甩手不干。现下只剩下一个任务,只要赚到钱,手握财富,就可以回京了。”   罗文茵又再骂几句,这才睡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罗文茵带着白御医诸人到织坊,正说话,方世维就进来道:“夫人,织机厂那边,令人送了两台新织机过来,正在门外。”   罗文茵惊奇了,她虽想买新织机,这不是没钱吗?织机厂是送错地方了吧?   一时织机厂的人已抬了织机进来,打头一人笑喊白御医道:“白管家!”   白御医一瞧,对方却是织机厂的谢老板。   白御医前番治好张怀之妻的病后,张怀便到处宣扬白御医的医术,前几日谢老板也找上门,说其母病重,江南名医束手无策,特来请白御医瞧瞧,看看还有没有办法。   白御医过去一瞧,当即便开了药方,走时也没要诊金。   三贴药下去,谢老板的母亲病情却好转了,他便想答谢白御医,因跟张怀请教送什么礼为好。   张怀告诉他,白御医现下正到处打听织机的价位,要送,不如送两台织机。   于是谢老板今日就送织机来了。   待白御医迎了上去,谢老板便道:“这是送给白管家的织机,请勿推拒!”   白御医自然不推拒,转过头朝罗文茵道:“夫人,织机有了。”   罗文茵笑容满面道:“甚好!”   谢老板见着罗文茵的笑容,身子差点酥了,一时忙忙移开视线,心道:白夫人不算绝色,但这么一笑,还真令人……   罗文茵令人安置好织机,喊过两个熟手的织娘,让她们试着织新布。   外间,谢老板看了看织坊各处,却是颇惊奇,问白御医道:“这处因何隔了一小间放几桶水?”   白御医答道:“这是我们夫人的主意,说这叫消防装置,若不慎着火,当即可提桶喷水。”   谢老板又指着院子一处道:“你们织坊还要兼开染坊吗?全是缸和晾杆。”   白御医笑道:“我们夫人说以后织坊要一条龙服务,织染一起完成。”   谢老板一下子听到许多新名词,虽有些迷茫,但莫名感觉很厉害,当下道:“待你们染了好颜色,我带商户来瞧。”   方御医忙道谢。   半个月后,七彩织坊却是织出了彩虹衣。   消息传到沈一龙耳中,他不由诧异万分道:“小小织坊,还能织出彩虹衣?”   沈管事禀道:“现近着年关,各家都想为小孩子制件新衣,这彩虹衣大人穿着嫌太鲜艳,但是小孩子就正正好。听闻七彩织坊织出来的彩虹衣,已是供不应求,一大早的,就有商户去堵在织坊门前,争着要货。”   沈一龙一听道:“你且去打听一下这七彩织坊老板是何来路?再看看织的布是否真那么抢手?若真的抢手,可请老板过来一谈。”   沈管事应了。   罗文茵那边,因七彩织坊染的布太过热销,却是引人嫉妒,连着几日有人故意到织坊前闹事。   这一天,却又另生一桩事。   有一位染坊孙老板,请了媒婆去向罗文茵提亲,说自己丧妻已一年,正欲另娶,见罗文茵年纪相貌合适当他的妻子,希望罗文茵能答应这头婚事。   罗文茵自然是婉拒了。   不想孙老板恼羞成怒,忙忙带着人来跟罗文茵理论,并且扬言,要让七彩织坊开不下去。   沈管事到得七彩织坊时,正值孙老板在大门外大吵大闹。   他悄悄站在人群外围观。   一时却见大门内走出一个略有姿色的女子,只看相貌,也判断不出女子到底是二十几还是三十岁,只觉举止端华,气质出众。   女子拍了拍手,见得众人静下来,便道:“孙老板,你提亲不成便说要让我们七彩织坊开不成,心胸也太狭窄了。不若咱们打个赌?”   孙老板见得罗文茵出来,一看她的模样,心头却是痒痒的,当即问:“赌什么?”   罗文茵笑吟吟道:“若过了年,我们织坊还好好的,且生意更加兴旺,你就把你的染坊送给我,若我们织坊生意差了,我就把织坊当陪嫁,嫁给你如何?”   众人瞬间起哄道:“孙老板,快答应白夫人。”   孙老板仔细思考一番,各家织坊都是年前生意火爆,过了年生意就差了,七彩织坊还能逆天不成?怎么算,自己都会占到便宜的。   他当即道:“口说无凭,当立据为证。”   罗文茵便让人搬出案几,拿出纸笔,笑道:“白管事,且把赌约写上,一式两份,让孙老板签名。”   白御医看罗文茵一眼,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写了赌约,再喊孙老板过去签名和打指印。   孙老板签毕,看向罗文茵道:“还差夫人的签名了。”   罗文茵便过去签了名,又举起给大家看,“大家做个见证呗!”   好事之徒纷纷道:“我来签名做个见证。”   于是罗文茵和孙老板名字后面,又签了许多人的名字。   待众人签完,罗文茵收起一份,推另一份给孙老板。   孙老板像捧了罗文茵嫁妆单子一样,马上收好赌约,压着声音道:“我会先打扫好庭院,等着迎娶夫人。”   罗文茵也压了声音道:“我等着接受孙老板的染坊。”   她说着,喊人把案几诸物搬进去,再“咣当”一声关了门。   门前看热闹诸人这才散了。   沈管事:这位白夫人好有气势!   他想着,慢慢走过去敲门。   方世维听得敲门声,在门后没好气喝问道:“谁?”   沈管事便报了名号。   方世维有点不敢置信,沈家的管事会来这小织坊?   他忙忙开门,待一瞧,见果然是沈管事,一下喃喃道:“沈管事怎么来了?”   沈管事道:“来见你们夫人的。”   方世维脱口道:“你也想提亲不成?”   沈管事失笑道:“胡扯。我儿孙都有了,提什么亲?”   方世维这才松口气,领着沈管事进去。   罗文茵听得沈一龙想见她,问问织坊的事,想了想道:“我们织坊的事,多数是白管家在处理,让白管家跟你走一趟罢!”   白御医便站了起来道:“沈管事,请吧!”   沈管事身为沈家织坊的大管事,只要出坊门,无数人点头哈腰问好,现下见七彩织坊的人对他不冷不热,一时稍稍愕然。   那一头,沈一龙正看账,却有人来禀道:“老爷,大门外有一行人求见,打头的说他姓崔。”   沈一龙闻言,一下便整衣,忙忙出去相迎。   他一至大门外,崔元舟已是下马,似笑非笑道:“表哥发福了!”   沈一龙笑道:“我们生意人,发福便是发财。”   说着迎了崔元舟进内。   两人分宾主落座,待丫头上了茶,沈一龙才问道:“表弟去年跟着皇上亲征,打下了元国,事迹可是传至江南了,那些人描述起你来,都说你有三头六臂。”   崔元舟失笑道:“还说我有铜铃眼,一瞪眼就把元国人吓昏呢!”   两人一齐哈哈笑了。   沈一龙笑完,问道:“表弟身居要职,不在京城护卫皇上,怎么跑江南来了?”   崔元舟叹了口气,看看左右无人,便凑过去道:“咱们的表妹被人掳了,我这是发现踪迹,追了过来的,他们若真是在江南落足,还要请你相助寻找。”   沈一龙一惊,问道:“宫中那位表妹?”   崔元舟点头。   沈一龙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两人正说着,沈管事进来禀道:“老爷,白夫人不愿过来,说织坊诸事多是白管家在处理,让白管家过来一趟,老爷有事尽可问白管家。”   沈一龙座中有贵客,便有些不耐烦见白御医,挥手道:“让他走,改日再见。”   沈管事却是笑道:“老爷何防一见?听闻这位白管家有一手好医术,老爷风湿数年,看遍大夫皆束手无策,正好白管家也在门外了,不若让他瞧瞧?   沈一龙摆手:“一个管家,医术还能比江南名医还厉害?若医术厉害,早就坐馆了,何至当一个女人的管家?”   沈管事听得如此说,不好再相强,施一个礼便准备出去。   崔元舟听见什么白管家医术高明这句话,却是莫名联想起什么,当即喊住沈管事道:“且慢,把这位白管家请进来罢!”   他说着,朝沈一龙道:“一路风霜,喉咙却有些不适,正好让白管家给我诊一诊,开一张药方,倒不须特意去请大夫了。”   沈一龙闻言,便吩咐沈管事道:“既如此,且把人请进来!”   待白御医的身影出现,慢慢跨过门槛时,崔元舟瞳孔已然收缩,从椅中弹跳而起,一个箭步过去,瞬间拎住了白御医的衣领,疾声厉色道:“果然是你!我表妹呢?”   白御医乍然见得崔元舟,也是大大吃一惊,一时暗悔之前听了罗文茵的话露出真面目,当下心思一转,已知跑不掉,更知瞒不住罗文茵的下落,只轻轻道:“放开我,才好说话。”   崔元舟哪里肯放?依然掀着他的领子问道:“表妹安好么?”   白御医点点头道:“安好!”   崔元舟这才松开手,待要一脚飞出去,临时又收了回来,还得见到表妹,再打杀了这人。   白御医见着崔元舟的表情,便道:“你且放心,你表妹一直是主,我一直是仆。” 第99章   罗文茵斜倚在罗汉榻上看书,却见仙桃进来道:“夫人,白管家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人一道进来。那两人瞧着,极有气度的。”   “哦!”罗文茵一听,站起来整理衣裳,猜测道:“想来是沈家的人。”   崔元舟拎着白御医的领子候在会客厅,一时听得外间脚步声响,接着有一个女子领了丫头和婆子进厅,不觉一愣,这位……   旋即又反应回来,表妹那样的姿色,若不易容,早就露出行踪了。   他一下扯着白御医,紧走两步到罗文茵跟前,试探着喊道:“表妹!”   罗文茵一见是崔元舟,不由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瞒不住行踪呀!   她“嗯”一声道:“先放开白管家!”   崔元舟一听是罗文茵的声音,忙忙松手,一时惊喜交集,撩袍子想下跪。   罗文茵忙止住道:“我现是白夫人,你不用行大礼。”   崔元舟一听,便拱了拱手道:“给夫人请安!”   肖嬷嬷和仙桃见着这样一个英姿非凡的男子在她们夫人跟前如此恭敬,不由悄悄猜测对方的身份。   正在旁边围观的沈一龙如此也走了过来,端正行个礼道:“给夫人请安!”   罗文茵笑一笑道:“免礼!”   仙桃此时悄悄扯肖嬷嬷的袖角,紧张得手足不知道如何放才好。这,这位老爷是沈家织坊的老爷啊!   前几日出门,远远见着,一大群人朝他行礼呢!   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也给夫人行礼?   肖嬷嬷先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沈家老爷,待仙桃扯她,这才认定自己没有老眼昏花,一时也惊住了。   罗文茵不想露了身份,当下吩咐肖嬷嬷和仙桃道:“你们下去,没有传唤,不用进来。”   待罗文茵落座,诸人又再行一个礼,这才跟着落座。   崔元舟看罗文茵的情状,又不像被白御医所协,一时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因问道:“娘娘为何不回京?”   罗文茵自然不能说自己要完成系统的任务,当下斟酌言词道:“赵国打了元国和游离国,虽威名远扬,但国库已空虚,我既已出京,自要寻些经济的法子,到时回京方可帮皇上充实国库,减轻皇上压力。”   沈一龙自然知道打仗把国库打空虚了,当下听着罗文茵的话,暗暗嘀咕:娘娘在江南开织坊,说要寻经济,那沈家是不是要献上一些财产呢?   崔元舟却是不解,“娘娘,你要寻经济,回京也可以寻。且你离京,既是平安无事,因何不捎信?倒害得皇上日夜担忧。”   罗文茵也知道自己解释的话太过牵强,便道:“回京了,自要在宫中操持宫务,还想什么经济的法子呢?至于不捎信,却是怕你们寻来,劝我回京。”   沈一龙听到这里,接话道:“娘娘太过任性了。说到经济,自有朝臣帮皇上分担,何须娘娘忧心?若娘娘在江南这里出了事,皇上还不铲了整个江南?求娘娘回京,给我们一条生路。”   罗文茵一下想起什么来,看着沈一龙道:“表哥,赵氏一族如何覆亡的,你可知晓?”   沈一龙点头道:“沈家虽远在江南,于京中事,也是知晓一二的。”   罗文茵冷笑道:“原来你知道呀!”   沈一龙一惊,“娘娘此话何意?”   罗文茵“哼”道:“沈家豪富数十年,现下大表哥任着江南织造使,你把持沈家织坊,谁不知道沈家富可敌国?可沈家不知道低调,这些年一直扬富,其中子弟还多有犯法之事,官商勾结之事……”   沈一龙听得满头汗,敢情娘娘是钦差大臣,借着下江南之机,调查沈家来的?   罗文茵加重语气,“须知道爬得越高,跌得越重。表哥若不想重蹈赵氏一族覆辙,这番便有一个机会了。”   沈一龙倒不认为罗文茵危言耸听,沈氏家大业大,富贵日久,族中子弟渐渐观花溜狗,欺男霸女,时有犯事。   地方官忌沈家权势,对沈氏子弟多是睁一睁闭一眼,并不重罚,也纵容了沈氏子弟气焰。   罗文茵现下是皇后身份,她说出这样的话,便是警告。   沈一龙抬袖子擦汗,站起来行礼道:“请娘娘看在沈家是外祖的份上,救沈家一命!”   罗文茵当即问系统道:我要是分走沈家的财富,算不算是我赚的?   系统答道:“自然算,不管是劳心劳力,还是巧取豪夺,只要钱到你手中,便是你的财产。”   罗文茵一听,便朝沈一龙道:“我如今到了江南,开着织坊,你可以用沈家之力,助我把织坊开大,再派人帮我管理织坊,每年把赚取的钱送到京中给我。”   “我的钱,就是皇上的钱,皇上的钱,就是国家的钱。”   “沈家把一部分钱贡献给国家,自然有功,可抵一些罪。”   罗文茵:我这样明明白白要抢钱,表哥会给么?   沈一龙听着她的话,却是一撩袍子,果断跪到她脚前道:“娘娘之言,醍醐灌顶,我回去,自当先把十处织坊过到娘娘名下,会如常派人管理着织坊,每年把赚取的钱送到京城给娘娘。另外沈家会每年孝敬娘娘一笔钱,助娘娘在京城置业。”   罗文茵暗喜得内伤,脸上却不露神色,且很矜持道:“也是皇上信我,我才会如此做,若皇上不信我,我还不敢要你的织坊。”   呀,抢钱这么简单?只说几句话就行了?嗯,也不对,是赵氏一族倒塌的例子太过惊心,沈家想着赵氏,也是要害怕的。   沈一龙口头献上财产后,还不忘拍马屁道:“纵然我在江南,也知道皇上对娘娘一片真心,独宠娘娘一人。”   罗文茵用手示意道:“表哥且起来说话。”   沈一龙一听,这才站起来,在下首落座。   罗文茵又朝崔元舟道:“崔将军不必一脸发愁,我会写信给皇上,告知我在江南接受织坊之事,待过了年自然可以回京。另外,我要接手沈家织坊,只怕一些人还要闹事,崔将军且充当我的护院,待过了年,一起回京。”   崔元舟忙应下了,一时又暗暗松口气,寻着罗文茵,若不能护送回京,自己又哪敢回去?不怕被皇上降罪么?   罗文茵再朝白御医道:“白御医除了医术后,于管家一道也颇见长,还要烦请白御医继续当管家一职。”   白御医低声道:“一切遵娘娘之意。”   沈一龙至此才知道白管家原来是京城颇负盛名的白氏白御医,不禁暗道:看来过几日还得正经请他诊治一下风湿之症!   崔元舟这会看了看庭院,却是皱眉道:“娘娘怎能住这样狭小的地方,明儿须得寻另地方搬了才是。”   沈一龙马上接口道:“沈家织坊不远处,有一处幽静的宅院,地方也大,我明儿过户给娘娘,请娘娘搬过去。”   罗文茵非常矜持道:“也好。”   沈一龙现下也不放心罗文茵住着这样的地方,建议道:“娘娘今晚不若住进沈园?待宅院打扫收拾好了,再搬过去。”   罗文茵摇头道:“若搬进沈园,难免暴露身份,我还是照常住在这儿便好。你也不用担忧,有崔将军当护院,谁敢来犯?”   沈一龙闻言便不再相劝。   待沈一龙告辞,崔元舟出去巡看庭院时,罗文茵便朝白御医道:“待回京,我自会向皇上解释出京诸事,也会尽力为你脱罪,你到时什么也不用说。”   白御医一下跪至罗文茵跟前,声音暗哑,死气沉沉道:“茵儿,我绑架你出京之罪,是死罪,你不必为我脱罪,我自己会伏罪的。”   罗文茵看着他道:“你担忧的病并没有发作,或者不会发作呢?再一个,我希望你活着,不要死。你死了,我会伤心难过。”   白御医一听后面的话,瞬间像活了过来,抬起头道:“茵儿可曾对我有过一丝好感?”   罗文茵点头道:“自然有的。”   白御医闭了眼睛,任眼角滚出泪水,半晌道:“有了茵儿这句话,我便不负此生。如今茵儿要我活着,我便活着。不管那个病会不会发作,我都会继续寻药方。”   沈一龙回到沈家,马上去见现任织造使沈一程。   他把罗文茵在江南,并适才所说之话一一转述了   沈一程听完,瞬间浑身发寒,半晌道:“想当年,赵氏一族何等威风,我们沈家每年还得专程派人上京送银子孝敬赵氏,但凡赵氏子弟至江南,我们时时殷勤接待,笑脸迎人。不想赵氏如此显赫之族,一朝要塌,也是塌得干干净净。”   “如今娘娘来江南一趟,倒像是专门来警告我们的。那十间织坊之外,把我们在京中那些商铺,也送她一半。”   “舍出一半家产,保下全族姓命,是值得的。”   沈一龙点头。   罗文茵这会并不知道,她名下的财产,已悄悄增加了。   沈家号称富可敌国,这一半家产,便相当于赵氏一族当年的财产了。   隔几天,沈一龙把织坊和京城商铺房契交到罗文茵手中时,明明是纸质的东西,罗文茵还是感觉沉甸甸的。   她翻看完房契,惊讶道:“还有京城的商铺?”   她嫁妆虽也有商铺,但跟沈家这些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   沈一龙笑一笑道:“沈家的钱,就是娘娘的钱,娘娘只管收着。”   罗文茵很满意,点头道:“沈家为国为君,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定能继续繁荣富贵。”   沈一龙忙恭身道:“谢娘娘惠泽之恩!   罗文茵:原来当娘娘,是要这样当的!   现在真好,有钱有势了! 第100章   隔两日,罗文茵便搬到了沈一龙准备好的宅院中。   肖嬷嬷和仙桃进了宅院,感觉眼睛根本不够看,一时惊叹这件,一时惊叹那件。   待见院子中间还养了仙鹤,仙桃再也忍不住了,跟肖嬷嬷道:“天呀,这像神仙住的地方!”   饶是肖嬷嬷沉着,这会也是喃喃道:“夫人交了好运哩,沈老爷一出手,就是这样的宅院,以后还不知道……”   剩下的话,她一时不敢说。   咳,瞧这样子,自然是沈老爷看中夫人,要养为外室了。   再过几年,夫人能得一儿半女,说不定还能登堂入室,进入沈家呢!   她想着,忙跟紧了罗文茵,眼见前面有台阶,又忙忙搀扶。   沈管事恭敬引路,领着罗文茵进入思雅堂,一边道:“夫人,这是宅院最大的院子,只不知道摆设合不合夫人的心意?”   罗文茵随意瞧一眼道:“还行吧,也不用再乱动了,且先住着。”   肖嬷嬷和仙桃对视一眼,这满屋子仙境似的,在夫人眼里,只是还行?   沈管事待罗文茵坐了,又出房门外喊了一声。   随着他的话声,进来一群丫头和婆子,纷纷朝罗文茵下拜道:“见过夫人!”   沈管事便介绍了领头的婆子和丫鬟名字,又恭身道:“这几个人平时还算伶俐,夫人且使唤着,若有不妥,再换了人。”   罗文茵“嗯”了一声道:“让白管家指派她们做事罢,我倦了。”   众人一听,忙忙退下去。   肖嬷嬷和仙桃则如常上前服侍。   肖嬷嬷没忍住,小声问道:“夫人,咱们以后是不是就跟着沈老爷了?那织坊还要不要去?”   罗文茵还没答,沈管事已是进来道:“夫人,我们老爷来了!”   “请他进来罢!”罗文茵随意吩咐。   肖嬷嬷有些发急,小声道:“夫人,您刚住进人家大宅子,人家来了,您好歹迎一迎。”   罗文茵怔了怔,这才醒悟过来,敢情肖嬷嬷以为自己住进这宅院,是要给沈一龙当小!   她一下失笑,捂着嘴道:“肖嬷嬷,我要是相迎,怕会吓着沈老爷。”   肖嬷嬷:“……”   沈一龙很快进来了,趋前行礼道:“本想亲去接夫人过来,却怕太招眼。不知夫人对这儿可满意?”   罗文茵点点头道:“摆设太富贵了一些,别的倒还好。”   沈一龙扫一眼房内,一时便自责道:“却是太仓促,摆设之物不够雅致,夫人莫怪。”   罗文茵摆手道:“无防,也住不长,先凑合着。”   肖嬷嬷和仙桃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夫人怎么能这样跟沈老爷说话呢?这会得罪沈老爷的呀!   罗文茵说着话,想到一事,朝沈一龙道:“我有一个固色染的配方,用对了,染出来的衣料颜色不单极明亮,且不会褪色,你且拿去叫人试染了瞧瞧,若是好用,以后染坊要染好料子,便用这配方。”   沈一龙一听不由惊喜,沈家染坊自然有固色染的配方,但每回染出来的颜色,总有些死板,甚至发灰。若能得到一个固色染的新配方,染出颜色明亮的衣物,那沈家织坊会更上一层楼。   罗文茵叫肖嬷嬷打开带来的包裹,从中抽出几张纸,递给沈一龙道:“上面这张,是固色染的配方,下面那几页,是织坊新的管理方案。你且先用一间织坊当试点,试试新的管理方案好不好用?若好用,便推广到所有织坊去。”   平白得了十间大织坊呀,总要回报沈一龙一点什么。   沈一龙接过纸,翻了翻,忙忙道谢。   罗文茵摆手道:“好了,你走罢!”   沈一龙一听,忙告退。   肖嬷嬷和仙桃呆站在当地,半天回不过神来,夫人跟沈老爷说话这口吻……   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是沈老爷的主子。   直至过了年,肖嬷嬷和仙桃方才渐渐适应沈一龙每次来了,恭恭敬敬跟罗文茵说话的态度。   罗文茵一看过了年,便拿出当初跟孙老板签的赌约,喊进白御医道:“咱们七彩织坊生意是不是越来越红火?”   白御医答道:“七彩织坊织的彩虹布年前一销而空,年后推出彩虹书包,又是一销而空,现在还有许多人赌在织坊门口要货,生意可不是越来越红火么?”   罗文茵笑道:“如此甚好,你带着这份纸,且去收了孙老板的染坊。”   白御医应了,转个头却去找了沈管事,把事情说了,再拿出纸道:“孙老板是本地人,纵然输了赌约,也不会那么爽快献出染坊,还得沈管事跟我走一趟,帮夫人把染坊收回来。”   沈管事笑一笑道:“此事何须你我出面?且叫当日签名当证人的诸人过来,许诺一点好处,让他们去收便是。孙老板碰着这些人,也只得愿赌服输的。”   白御医不由暗点头,不愧是沈家的管事,做事就是滴水不漏。   至晚,白御医便拿了孙老板染坊过户的文书,交给罗文茵,说了事情经过,又道:“有沈管事陪同,官府那儿当即在过户文书盖了章。孙老板失了这间染坊,气焰也失了,估计以后也不敢乱欺负人。”   罗文茵点头,另问道:“孙老板可有别的营生?若这间染坊是他的命,倒要想法子让他另寻到活命之法。”   白御医道:“他还有两间绸缎铺,衣食无忧的。”   罗文茵一听,便不再过问。   孙老板那儿,失了染坊,如何甘心?   他七拐八弯的,打听到罗文茵最近攀上了沈一龙,已被沈一龙养在一间大宅院,当即便来了精神。   沈一龙养外室之事,若捅到他的夫人那儿,会如何?   沈一龙的夫人姓顾,娘家也是江南显赫人家。   顾夫人这段颇不痛快,据沈一龙说,皇后娘娘悄悄到了江南,要了沈家一半的家产。   虽然沈一龙跟她解释了好多,说这一半家产能保沈氏一族的命,但乍然没了一半身家,到底是心疼了好久,不能释然。   她这一天正因一件小事生闷气,身边的顾嬷嬷却跑来耳语,说是外间有一个孙老板求见,道是他知道沈一龙在外间养了一个外室,想亲自带顾夫人去捉现场。   顾夫人一听,大吃一惊道:“老爷一向不掂惹这些,莫不是那人来诓骗?”   顾嬷嬷压着声音道:“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还说沈管事也跟着老爷进出那宅院几回,没错儿了。”   顾夫人脸色瞬间变了,郁怒道:“我说他这阵子频频跑外面,原来是养了人。”   稍迟,顾夫人便出门,在孙老板的引领下,一行人到了罗文茵所住的宅院门外。   这会儿,沈一龙正跟罗文茵说着织坊用了她给的管理方案来管理,织娘们效率增加了多少诸事,又笑道:“娘娘那个固色染的配方,染出来的衣料果然极明亮,穿洗过几次依然如新。”   要知道,因着某些名贵衣料一洗就褪色,贵夫人新做了新衣裳,都是等着赴宴会再穿,穿过一次就弃了。如今有了固色染,这些名贵衣料不再褪色,贵夫人穿几次后还能再赏给下人。   沈一龙说着,又道:“如今沈氏染坊因染料用了固色染,也用了新的管理方案,一个月下来,利润可翻了一倍。娘娘那边的十间织坊,有娘娘亲自管理着,料着利润更高。”   罗文茵笑道:“我并没有亲自管理,都交给白管家了。白管家跟我汇报过,说这段时间利润翻了倍。”   两人正说着,肖嬷嬷跑进来道:“夫人,外间有一位顾夫人领着人要闯进来,被崔护院拦住了,那顾夫人口口声声说这宅院是她的。”   沈一龙一听顾夫人三个字,当即脸色一变,站起来要告辞。   罗文茵拦住道:“还是请了顾夫人进来,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肖嬷嬷一听,便出去请顾夫人进来。   顾夫人领着婆子们进内厅,眼见沈一龙坐在下首,正和上首一个皮肤白细的女子说话,一下气炸了胸,指着他道:“你果然做出这等事!”   又指着罗文茵道:“哪儿来的狐媚子?不知道这宅院是沈家的么?”   肖嬷嬷见来者不善,忙忙上前护着罗文茵,悄声道:“夫人,咱们避一避罢!”   罗文茵摇摇头,开口朝顾夫人道:“表嫂,是我!”   “谁是你表嫂?不害燥乱攀亲。”顾夫人冷笑道:“今日这事,没法善了。”   说着喊身边的婆子道:“都是死人么?还不动手?”   沈一龙上前一步,淡淡朝婆子们道:“我在此,你们还敢动手?不要命么?”   罗文茵到底是叹了口气,问沈一龙道:“咱们的事,你没跟表嫂说?”   沈一龙道:“说了。”   顾夫人听着他们这口吻,更加生气了,咬着牙道:“你们这对……”   罗文茵打断她的话道:“表嫂,表哥过来自己的宅院,因何要坐在下首?他对着我,可不敢高声说话。你仔细想想。”   顾夫人正要开口喝斥,突然吞了话,看着罗文茵,惊疑不定问道:“你是……”   听沈家诸人提过,说皇后娘娘国色天香,这位女子的相貌只能算略有姿色,那之前的传闻是言过其实?是沈家夸大之辞?   罗文茵却是答道:“没错,就是我。”   顾夫人这下慌了,转头去看沈一龙。   沈一龙淡淡道:“还不跪下请罪?”   顾夫人:气死了,送她一半家产,一见面还得跪!   罗文茵却是摆手道:“好了,表嫂不须行大礼,喊我一声夫人便可。”   顾夫人马上挤出笑脸,“给夫人请安!”   一众准备撕人的婆子呆立当场,不知道发生何事。   夫人怎么跟外室这样客气呢?瞧起来气势全无了。   倒是这位白外室,真是气势十足。 第101章   顾夫人回到家中,心头一口气又堵了数月,差点堵出病来。   顾嬷嬷见她如此,到底是悄悄询问道:“夫人,那位白氏是什么来头啊?老爷非得这样敬着吗?”   顾夫人实在憋坏了,没忍住便跟顾嬷嬷道:“她便是传闻中倾国倾城的皇后娘娘。”   “不是吧?”顾嬷嬷失声道:“是,是皇后娘娘……”   她惊得颤抖了一下,回过神来,却是嘀咕道:“可这相貌……,就是咱们姑娘,也是能比得过的。”   顾夫人叹息道:“我也这样想的。就不知道为何合府皆传颂她有倾城貌?”   顾嬷嬷凑近了,耳语道:“夫人,不说咱们大姑娘了,就是三姑娘的相貌,也是能比的。不若送了三姑娘到皇后娘娘身边服侍,指不定日后有福气呢!”   她嘴里的三姑娘,是姨娘所出的庶出姑娘沈若梦。   顾夫人听明白了顾嬷嬷的意思,把沈若梦送去服侍罗文茵,到时若能跟罗文茵上京进宫,一个不小心入了皇帝的眼,那沈家不是也能出一位娘娘么?   到时皇后娘娘从沈家身上刮去的钱,没准能回来。   顾嬷嬷又再鼓动道:“夫人不舍得大姑娘,难道还会不舍得三姑娘?”   顾夫人沉吟一会道:“倒不是不舍得,是怕她年纪小不经事,到了皇后娘娘跟前不会说话,反惹得一身骚。”   顾嬷嬷笑道:“夫人这便是小看三姑娘了。您平素疼着大姑娘和二姑娘,倒是把大姑娘和二姑娘疼得一派烂漫,天真无邪。但是三姑娘有着那样的生母,想在您跟前讨个好,不得费尽心机么?这些年下来,她可比大姑娘和二姑娘更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机深着呢!”   顾夫人闻言,又想了想,这才道:“你去喊三姑娘过来,我亲自探问一下她的口风,若是愿意去服侍皇后娘娘,不管以后是什么结果,沈家总会好好待她姨娘,也会帮她备着后路。”   顾嬷嬷应了,自去请沈若梦过来。   沈若梦今年十五岁,身为一个不得宠的庶女,眼看两位嫡姐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得到的东西,她常要费尽苦心才能得到,甚至得不到,心内自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想法。   她跟着顾嬷嬷到了正房,在顾夫人跟前盈盈下拜道:“见过母亲!”   顾夫人点点头道:“坐罢,有件事要跟你说。”   等顾夫人说完,沈若梦不由呆在当地。   让她去服侍皇后娘娘?   这是准备让她进宫帮皇后娘娘固宠么?   顾夫人又道:“你到了皇后娘娘跟前服侍,若是一个有福份的,以后没准也能成为主子。到时沈家倒要叨你的光,你的姨娘也能安享晚年。自然,你若不愿意,也不强求。”   沈若梦心下苦笑:既然问了,由得我不愿意么?   她定定神道:“我一切都听母亲的。”   顾夫人见着她这样的态度,颇有些满意,吩咐道:“你好好收拾一下,明儿就送你过去那边。”   沈若梦应一声,福一福,便告退了。   她回到房中,遣开身边的人,伏枕痛哭一场,待收了泪,已是决定要好好讨好皇后娘娘,以后寻机当主子。   第二日,顾夫人便带了沈若梦过去拜见罗文茵。   沈若梦来时本还忐忑不安,待见着罗文茵,却是松了口气。   皇后娘娘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有倾城色,且待人亲切,似乎好相处呢。   顾夫人却是向罗文茵道:“夫人,你既来江南,论理该住进沈园,由我亲自服侍您。可现下你不肯进沈园,我又不便日日过来服侍。因想了一个折衷之法,让家里的姑娘若梦代我过来服侍您。还要请夫人留下若梦!”   罗文茵正想拒绝,不想沈若梦已是跪到她脚前道:“夫人便让我留下服侍罢!听闻夫人刺绣功夫一绝,我也想跟着夫人学一学的。”   她提起刺绣,罗文茵倒是想了起来,传闻沈府姑娘会双面绣,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姑娘?   她问道:“你会双面绣么?”   沈若梦仰头答道:“会一点。”   顾夫人却是笑道:“府里三个姑娘学双面绣,若梦有天分,学会了,另两个却没学会。”   罗文茵一听沈若梦会双面绣,一下生了兴趣,笑道:“既如此,你就留下吧!”   沈若梦忙叩谢。   送走顾夫人,罗文茵便朝沈若梦道:“你可有带了双面绣的绣品过来?”   沈若梦忙摸出一方帕子道:“早前绣的,皆呈给了母亲,只剩下这方帕子。夫人若要双面绣,我明儿就开始绣。”   罗文茵接过帕子,仔细看了看,见一面绣了山水,另一面是花鸟,不由感叹道:“果然神奇!”   那一头,沈一龙回到家中,听顾夫人说把沈若梦送去服侍罗文茵,倒没有发怒,只道:“我本还想送若真过去,不想你动作倒快,却送了若梦过去。”   顾夫人一惊,沈若真是她的大女儿,爱如珍宝,怎么舍得送去服侍罗文茵呢?   她试探沈一龙道:“老爷为何想着要送若真过去服侍皇后娘娘?若真哪里会服侍人?真会服侍人的,是若梦。”   沈一龙晒然一笑道:“咱们沈家的姑娘,哪里真要去服侍人?我想送若真过去皇后娘娘身边,是想让若真跟皇后娘娘学学东西。”   “学东西?”顾夫人迷茫道:“要学什么?”   沈一龙恨铁不成钢看她一眼,“要学的可多了。若真如能在皇后娘娘跟前学得一星半点,将一生受益。”   “先前咱们织坊买的那些新织机,据工部的人透露,图纸便是皇后娘娘所绘。娘娘这份大才,连男子都难以企及。”   “皇后娘娘绘的水车和镰刀,工部制作推行后,农民省时省力了许多,就这两个东西,就造福万民了。听闻有些人家已在家中给皇后娘娘立了长生牌位。”   “皇后娘娘接手了十间织坊后,给了我一个固色染的配方,又让白管家写了彩虹染的方法给我。现下彩虹染染出来的布,已全部销尽,有部分销到元国和游离国,那边已派了商家过来商谈,想让我们长期供货。元国和游离国那地方的人,最喜欢彩色的衣裳,犹其权贵诸人,不惜重金抢先购下彩虹绸。”   “皇后娘娘这几日又到绣坊中,教绣娘用一种透明白纸先描图,把图覆在绸上,四面钉住,对着图刺绣,待刺绣完毕,再撕了纸。这法子又快又好。以前七天才能绣完的刺绣,用了这法子,只要两天就绣完了。”   “皇后娘娘虽然要走了咱们十间织坊,但这三个月下来,我们织坊染坊并绣坊的利润,却是以往两倍。”   “我和账房先生细细算过,照这样下去,只要三年,便能赚回十间织坊的钱。再过十年,沈家财富会再翻一倍。”   “自然,再怎么翻,不能翻过皇后娘娘手中的财富去。”   沈一龙说到这里,看一眼呆若木鸡的顾夫人,叹气道:“皇后娘娘如此大才,你说,若真学得一星半点,是不是一世无忧?”   顾夫人终于回过神来,喃喃道:“皇后娘娘这么厉害呀?”   沈一龙道:“好了,你既送了若梦过去皇后娘娘身边,且让若梦跟着她学些东西。”   沈若梦在罗文茵身边待了小半个月,也是大开眼界。   皇后娘娘算账比账房先生还要快,还要准。府中管事娘子过来禀报某某账,娘娘一听,想也不想便能指出其中算错的地方。   白管家但凡说及织坊出现何问题,皇后娘娘当即就能提出解决方法。   更更神奇的是,皇后娘娘会修织机。   那天傍晚,一间织坊的管事匆忙来报,说是有两台织机同时坏了,可是织坊正赶工期,临急又找不到人修织机,因想让白管家通融一下,去别的织坊先借两台织机过来用。   皇后娘娘听了,说她去看看织机。   至晚皇后娘娘回来,跟去的肖嬷嬷一脸与有荣焉,说夫人可厉害,连织机也会修。只上去捣腾几下,拉了一小段布碎出来,那织机又能转了。   再过半个月,沈若梦真心实意佩服起罗文茵,心道:皇后娘娘其实不用凭貌,凭这才能和本事,就足配当国母了。   罗文茵忙忙碌碌着,这一晚在灯下算账,计算着自己有多少身家,一边计算一边暗爽。   她算完,问系统道:我够有钱了么?   系统答道:“够了!”   罗文茵吁口气道:“既然够了,我得回京了。再过两个月,龙凤胎就要满一周岁了,想赶去参加他们的抓周礼。”   皇宫中,张子畅看着崔元舟送来的信,脸上不辩喜怒,手却紧紧攥了信,攥得信纸都皱了。   林公公和杨公公立在一边,不敢出声。   张子畅心头一股怒火,极力压着,才没有撕了信纸。   好个罗文茵,你既已平安无事,就该早些跟了崔将军回京,因何定要留在江南办什么织坊呢   说是担忧国库空虚,国库无钱朕自会谋划,何须你一个小小女子在江南赚钱?   白御医绑架你出京,你不让崔将军当即斩了他,竟还为他说情?   这些也不论了,你既平安,该当一日一封信捎上京,但你倒好,一个月才一封信,倒是崔将军三日一封信,细细禀及你所做之事。   张子畅郁郁,扔下信,推开案上的折子,站起来道:“去御花园转转!”   现是盛夏,御花园的荷花开得正好。   张子畅走到荷花池边,想起罗文茵那回进宫,被蛇所惊跌落荷花池,自己当时下池捞起她的情景,不禁停了脚步。   他有点黯然,摆摆手,朝身后诸人道:“退开些,让朕喘口气!”   待众人退开几步,他负手想着往事,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道:“有蛇!”   随着声音,一个女子身影跃进池中。   张子畅莫名联想起罗文茵当日跌入池中的事,顾不得多想,一跃下池,伸手捞起女子。   公公和护卫已是纷纷下水,托着张子畅和女子上岸。   张子畅上得岸,瞧了瞧怀里昏迷的女子,不由怔了怔,这美人瞧着有些眼熟。   哦,对了,是那年在凉亭中唱歌跳舞的美人,好像是杨昭仪的表妹?   记得美人当时跌破了鼻子的,现下瞧着,鼻子却好端端的。   众位公公见张子畅抱着美人没有撤手,忙忙去抬了肩辇过来。   张子畅便抱着美人上肩辇,一边吩咐道:“传御医!”   双雪殿中,梅嫔压着声音跟杨昭仪禀道:“姐姐,事儿成了。”   杨昭仪摆手,看看四周,这才悄声道:“心怡毕竟年轻貌美,这一番当会承宠。若能生下一儿半女,到时纵皇后娘娘回来,也能分庭抗礼,我们日子也好过些。”   梅嫔点头,低笑道:“再没想到,我们也有苦尽甘来的日子。” 第102章   “老爷,白夫人又调整了织坊的管理方法,那边的管事悄悄通气,说用了新的方法,越是心灵手巧的织娘,每月领的工钱越多,为了多拿工钱,织娘们都拼命学新的织法,这段时间,新织机织出的布,比以往多了许多,估计会提早完成货期。”   “白夫人还发明了新的记账方法和计算方法,她把方法教给了账房先生,现下这些账房先生水涨船高,见着别的账房先生,都把头抬得高高的。”   沈管事禀着话,又道:“咱们织坊的账房先生想学白夫人那套记账和计账方法,苦于无处可学,想求老爷跟白夫人说一声,让她派一个账房过来教一教。”   沈一龙道:“何须去求她?高薪挖一个账房先生过来不就可以了。”   沈管事擦擦额角道:“老爷,我试了,挖不过来。据其中一个账房先生说,白夫人教他们新的记账和计账方法之前,就要求他们签一份新的合约,合约里规定,学了白夫人教的方法,五年内只能在原织坊做事,若要换地方,就要赔五年工钱,且不能在新的地方用她教的方法。若违约,织坊的人以后见了这人,人人能唾他口水。”   沈一龙不由愕然,赔五年工钱这个,沈氏织坊赔得起,但被人唾口水这个,账房先生肯定不愿意。   沈管事继续道:“老爷,白夫人大才,她不愿意让账房先生学了东西就走,别人就真的没有法子挖走,此事除了求她,别无他法。”   沈一龙想了想道:“也罢,待我明儿过去见她说一说。”   沈管事之前并不知道沈一龙因何送了十间织坊给罗文茵,但这些日子下来,却知道罗文茵不是普通人,至记账方法和计账方法一出来,他便隐约猜出罗文茵的身份。   天下女子,除了皇后娘娘,谁有这等大才?   也只有皇后娘娘,老爷才甘心情愿送上十间织坊。   这么些时间,他不单对罗文茵越加恭敬,就是对罗文茵身边诸人,也是十分小心应对着。   现下见到白御医,态度也更是亲切和恭谨。   第二日,沈一龙便领着沈管事去拜见罗文茵。   罗文茵听完他的话,笑一笑道:“学记账方计和计账方法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沈一龙赶紧道:“就算不学这些,夫人但凡有吩咐,我也是照办的。”   罗文茵笑道:“此事有些难为,你且听我说。”   罗文茵斟酌言词道:“我打算回京了,到时会留下白管家在此打理织坊诸事,只是白管家不是本地人,真有纷争,怕他难以服众,因此想把织坊再度挂入沈氏名下。也即是说,织坊虽是我的,但要挂着沈氏的名头,一旦有事,你要出面平息纷争。”   沈一龙一听,好么,这是不领钱却要办事的法子,亏皇后娘娘你想得出来。   他心内暗暗苦笑,嘴里却不敢推辞,只好道:“一切听凭夫人差遣。”   罗文茵见着他的态度,极是满意,点头道:“如此,你把织坊账房召集在一起,我让白管家过去培训他们,大概三天便可以了,过后再有不明白的,只管问白管家。”   送走沈一龙,罗文茵便喊进崔元舟,说了自己准备回京的事。   崔元舟一下蹦得老高,惊喜道:“娘娘要回京了?我这便写信告诉皇上。”   至晚,白御医回宅院,罗文茵也跟他说了自己要回京的事,又道:“你便留下打理织坊罢!还得皇上气消了,我才敢为你求情,让你回京。如今只能保你一命,可不敢让你回京。”   白御医点头,黯然神伤道:“还以为剩下的日子,能一直陪在茵儿身边。”   罗文茵道:“你剩下的日子可能很长,过后有机会,我会让你回京的。”   白御医这才稍稍有了喜色。   待白御医退下去了,罗文茵便在灯下写信给张子畅,先诉相思之苦,再说织坊赚的钱可补充国库之事,最后提及自己准备回京。   第二日,她让崔元舟寄了信,这才开始让人收拾行装。   肖嬷嬷和仙桃闻得罗文茵要上京,有些忐忑不安,怕罗文茵不带她们,一时跟沈若梦打听道:“姑娘,夫人上京,会带谁一道?”   沈若梦笑着道:“夫人沿途总要有人服侍,肯定会带你们。”   仙桃压着声音道:“沈府送来那些姐姐,可比我伶俐得多,就怕夫人会挑几个带上,不带我。”   沈若梦安慰道:“不会的。夫人是一个念旧的,她现下也多是使唤你们,料着还是会带你们的。”   夫人是什么人?回京怎么会带沈家送的丫头呢要带,也是带自己买的,亲手培养的丫头呀!   沈若梦想到这里,突然一惊,哪自己呢?夫人肯不肯带上自己?   在夫人身边服侍这么些时间,要是一无所获被退回沈府去,怕嫡母会震怒,过后更加厌弃自己。   沈若梦思前想后,至晚间,便借机到罗文茵跟前,小声道:“夫人能否让我跟随上京呢?我这阵子跟着夫人,学了许多东西,却想跟着夫人再学一些,过后不管嫁人不嫁人,也有自谋之计。”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罗文茵是颇喜欢这个外甥女的,长得好看,性子温婉,知进退,懂分寸,也能降下架子服侍人。   她当下笑道:“你若舍得父母和姐妹们,那便跟我走。”   这么懂事,可以带到京中,帮她谋一头好婚事,成为自己宫外的耳目。   沈若梦当即大喜,拜谢道:“父母和姐妹若知道夫人肯让我跟着,也是脸上有光的。”   罗文茵笑道:“既如此,你明儿回家一趟,跟家人告别一下,后儿咱们就要出发上京了。”   沈若梦忙忙应了。   第二日,沈若梦回到家中,且先去见了顾夫人。   顾夫人听完沈若梦的话,含笑点头道:“你总算不负我一片苦心,求得娘娘带你上京。待上京后,可要机警些,拼一个好前途,方不负你的才情和花容月貌。”   沈若梦听着顾夫人话里有话,到底是问道:“母亲想让我拼什么样的前途呢?”   顾夫人挥退了嬷嬷和丫头,这才道:“一个女子最大的前途,当然是像皇后娘娘这样的。其它的,你且自己想一想。”   沈若梦低了头,半晌道:“若是不成,反惹了娘娘厌憎呢?”   顾夫人似笑非笑道:“娘娘肯带你上京,便说明了一切,你何必忧虑?”   沈若梦一时又升腾起一点信心,娘娘虽有大才能,但相貌不算绝色,会不会也需要自己帮着固宠呢?若不然,因何肯带自己上京?   皇宫中,张子畅又在拆看崔元舟的信,待看到信中描述罗文茵如何管理十间织坊,如何令人心服口服时,不由把拳头抵在嘴边,低低咳一声,莫名有傲意。   朕的茵儿,便是这般能干!   一时护卫又送是一封信来。   张子畅见是罗文茵的信,忙忙拆看了。   信中说了近况,信尾附了一首名为“相思”的小诗。   张子畅看着诗,心下猜测:这是茵儿写的吗?这份诗才,堪比当朝状元爷了。   朕的茵儿,真是才貌双全!   他忍不住喊林公公道:“召翰林学士张学哲进殿!”   很快,张学哲便来了。   张子畅抄录了罗文茵的信,递给张学哲道:“你品品这首诗,看看如何?”   张学哲接过诗,默颂一遍,只觉满口余香,不禁拍案叫绝道:“好诗才,好文采,好意境。一片相思跃然纸上了。只不知道这诗出于何人之手?”   张子畅骄傲道:“是皇后所写。”   张学哲惊住了,皇后娘娘倾城色也罢了,竟还有倾城文采?   不得了!   他惊叹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先前绘图纸已令臣等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这份诗才,让臣惊掉下巴了。”   张子畅一下心情大畅,喊林公公道:“快点过来扶住张状元的下巴,以防真的掉下去。”   自打罗文茵出京,殿中久无笑声,林公公和杨公公天天受气,这会听得张子畅的话,真个忙忙过去,作势要扶张学哲的下巴。   殿中瞬间有了笑声。   张学哲又求恳道:“皇上,可否容臣抄录这首诗,广为传颂?”   “可!”张子畅痛快答应了,“让那些酸才看看,朕的皇后随便写一首诗,都盖过他们。”   张学哲道:“皇后娘娘这诗一出,京都十日内,应该无人敢作诗了。”   待张学哲告退了,张子畅犹自在默颂罗文茵写的诗。   茵儿写的信虽少些,但一首诗就抵过好多信了,看她诗中这相思意……   算了,只要茵儿肯快些回来,朕就原谅她,不跟她赌气。   张子畅正想着,外间有公公报进来道:“皇上,陈姑娘送了汤过来,候在殿外。”   “哪个陈姑娘?”张子畅有些糊涂了。   公公禀道:“便是皇上前几日从池中救上来的陈心怡陈姑娘。”   张子畅这才想了来。   那日他因着陈心怡穿着一件肖似罗文茵穿过的衫子跌落池子,一时下池去救,待抱她坐上肩辇,这才回过神来,此女子可不是他心爱的皇后罗文茵。   待到了殿中,他让林公公抱了陈心怡安置在偏殿中,让御医给她诊治。   至晚,林公公回禀,说陈姑娘醒了。   张子畅便让林公公把人送回杨昭仪处,过后便忘记了此事。   公公又禀道:“陈姑娘感念皇上那日相救之恩,一待身子好转,便亲自做了汤,想求皇上垂怜,给她一个叩谢皇恩的机会。”   张子畅摸摸下巴,突然道:“让陈姑娘回去,说朕不喜欢会做汤的,朕喜欢会写诗的。” 第103章   罗文茵还没回京,她的诗才便传遍了京城。   张学哲进宫跟张子畅禀道:“皇上,现下京中开诗社,必拿娘娘这首诗出来反复吟诵,一字一句点评。又有诗人说娘娘如此诗才,断不会只得一首诗,定然还有,到处求问娘娘诗作呢!”   张子畅笑吟吟道:“皇后低调,平素做诗,并不外传。”   张学哲一下道:“皇上,臣读过娘娘的诗后,近日再看别人的诗,总觉索然无味,可否让娘娘再写一首?”   张子畅道:“这得看皇后心情了,朕也勉强不得。”   待张学哲告退,张子畅马上写信,说喜欢罗文茵写的诗,要求她再写一首。   罗文茵在途中接到张子畅的信,想着回京指不定还要各种赔小心才能消了张子畅的怒火,现下他喜欢那诗,何防再写一首   第二天,罗文茵的信便寄出去了,这回是一首词。   张子畅接到信,一看里面的词,不禁拍案叫绝,这首词不单有相思意,且极为大气,一看就是佳作。他当即召了张学哲进殿,把词给张学哲看。   张学哲看完,自是大为赞叹,又要求抄录传颂。   张学哲上回传颂罗文茵的诗时,有些文人暗暗发出质疑,说皇后娘娘既有诗才,之前为何不显?莫不是请人写了一首诗,当成自己的诗作?以扬名声   张学哲自是极力分辩了一回,待得到这首新词,心道:这回看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第二日,看到新词的诸文人,果然惊艳极了。   更有人讨论了起来,说罗文茵之前得了武将的心,之后得了民心,现下又征服了文人,再无一个皇后如此得人心了。   崔元舟那里却是兴奋,看看还有两日就到京城了,索性派了快马先进京,给张子畅送信。   张子畅接到信时,先还端着,隔一会却是问林公公道:“朕这阵是不是憔悴了?皇后快要回来了,朕这般憔悴是不是不大好?”   林公公很认真说:“皇上非但没有憔悴,反而更稳重威武了。”   张子畅出神一会,突然说:“不对,朕怎么像个等待夫婿回归的女子呢?”   林公公和杨公公不敢笑,都很严肃道:“皇后娘娘大才,皇上郑重些也正常。”   张子畅点头,“说得对!”   至这一天早上,张子畅早早起来,坐了御车至城门处,开始等罗文茵一行人到达。   城门水泄不通,被拦住不能进出城的诸人互相探问道:“发生何事?”   一时便有人告诉说:“皇后娘娘出城至某处为国祈福,今天归来,皇上坐了御车相迎。”   “原来如此!”   “这么说,今天还能围观皇上和皇后娘娘御驾了?”   众人讨论中,张子畅撩开车帘,朝外看了看,问道:“还没到吗?”   护卫答道:“到了,前头打马的挂着崔将军的旗号。”   张子畅一听,便让人把御车的两边帘子撩起。   罗文茵这会坐在马车内,也撩起帘子朝外瞧了瞧,眼见前面全是黄色仪仗,忙放下帘子,吩咐沈若梦道:“帮我拿着镜子,我得整整妆容!”   沈若梦便举起镜子,一时又怕车内太黑,不方便罗文茵打扮,便朝仙桃道:“把车帘撩起一点,透点光线进来。”   仙桃照做了。   肖嬷嬷也道:“夫人该把眉毛描一描,听闻京城女子喜欢涂眉抹粉画唇,样样不落。”   诸人心里且慢慢叹息一声,夫人大才,可惜对相貌不自信,天天睡前醒后都让我们避开,她自己动手画妆,画好了才敢见人。   罗文茵笑一笑,让肖嬷嬷抖开包裹,她从里面拿出一块药泥,开始擦额角和眼角,接着擦鼻子各处。   待她擦完,车内诸人静默无声,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肖嬷嬷:天啊,夫人手里这东西是什么?竟能擦一擦,就把自己擦成一个绝色大美人!   仙桃:我没有眼花么?夫人一抬手间,就把自己变成倾城大美人?   沈若梦:原来传闻是真的,皇后娘娘果然是倾城色!她之前是易容的!亏得我还一直担心凭她的相貌不能得宠!我是瞎了眼啊!   诸人感叹完,便见一辆御车拦住了她们的马车,车内端坐着一个身穿龙袍的男子。   龙袍男子脸色不算好,冷声朝罗文茵道:“还不过来?”   罗文茵忙下马车,走到御车旁边。   龙袍男子一伸手,罗文茵借力上了御车,坐到他身边。   肖嬷嬷:这到底怎么回事呢?是在唱戏,还是真见着皇帝了?   仙桃:这扮做皇帝的戏子好俊啊!他难道是夫人的相好?   沈若梦却有些目眩,原来皇帝这样俊!   御车向前,张子畅捉着罗文茵的手,脸无表情,语气却凉凉的,“你可舍得回来了!”   罗文茵低着声音道:“去年底雪灾,皇上派官员去赈灾,因国库空虚,只好设着法子跟各府借了银子,今年初要拨军费,国库没银子,官员建议栽减军费,皇上不同意,又派人跟商户借了一批银子,今年夏旱灾,国库没银子,地方有乱民……”   她说着,感觉张子畅的手一紧,一时不等张子畅发怒,紧接着道:“我在江南要了沈氏十间织坊,现下织坊已上轨道,这回带了账房上京,国库所欠银子能全部还清,还略有积余。若没大变化,织坊每年赚的钱都够养兵。”   张子畅一下沉默了,过一会才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该离京这么久?还让朕这样日日夜夜煎熬等你!”   罗文茵反握住张子畅的手,腻声道:“皇上原谅茵儿好么?”   张子畅“哼”一声道:“不原谅的话,还会出城相迎,御车相接么?”   罗文茵喜笑颜开,“皇上不怪茵儿就好。”   张子畅声音依然有些郁意,“但朕苦等你一年,你要如何补偿?”   罗文茵耳语道:“皇上想让茵儿如何补偿,茵儿就如何补偿!”   张子畅一听这话,这才稍稍满意。   帝后坐在御车上进城,俊男美女,抢夺眼球。   京城民众夹道相迎,一边赞叹道:“皇上好俊,皇后娘娘好美!”   另有人道:“听闻皇后娘娘所出的皇子和公主也是俊秀已极,不足一岁已会说话。”   罗文茵这会问张子畅道:“曦儿和玉儿如何了?”   提起儿女,张子畅忍不住又是“哼”一声道:“你还记得曦儿和玉儿?”   罗文茵陪笑道:“我十月怀胎生的儿女,还有谁比我更疼他们呢?正因不想他们过苦日子,才要赚银子填国库。天下安,皇上则安,儿女也安。”   张子畅再次没了声音。   等御车进了宫,他便先下御车,伸手来扶罗文茵。   一众护卫和公公全看呆了。   跟在后面进来的沈若梦诸人,更是呆若木鸡。   肖嬷嬷觉得自己像在做梦,这辈子竟能到皇后娘娘身边服侍,还服侍了这么长时间。现下还能跟进宫,还看到皇上对娘娘那份恩宠。   仙桃脚步飘忽,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一个乡村丫头,有一天被买了,送到皇后娘娘身边服侍,然后进宫了,再然后看到皇帝扶娘娘下御车……   沈若梦心中只有一个声音:活成娘娘这样的,才不虚一生呢!   诸人正呆着,就见张子畅扶罗文茵下御车后,当众抱起,上了肩辇。   明翠殿中,吴妈妈和田妈妈带着张天曦和张天玉守在殿门前,翘首以望。   待听得脚步声响,吴妈妈赶紧领着人迎出去,一边教导张天曦和张天玉道:“见了娘娘,要喊母后!”   罗文茵近了殿前,远远的,见吴妈妈诸人抱着一对玉雪似的孩子,一下弃下张子畅,飞跑向前喊道:“曦儿,玉儿!”   吴妈妈诸人忙把张天曦和张天玉放到地下,一众人先行礼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罗文茵顾不上诸人,上前蹲下,一左一右抱住了张天曦和张天玉。   两个小娃儿被罗文茵抱住,略略挣扎一下,再对视一眼,这是传说中的母后么?   罗文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湿了眼眶道:“是母后不好,丢下你们一整年才回来。瞧瞧,都认不出母后了是么?”   张天曦犹豫一下,终于奶声奶气喊道:“母后!”   随着他开口,张天玉也跟着喊道:“母后!”   罗文茵“哎”一声应了,抬头问吴妈妈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说话的?”   吴妈妈笑道:“十个月时就会说单字了,现下会说两个字和三个字的话。”   罗文茵忍不住分别亲了两个宝宝,夸道:“曦儿和玉儿好厉害!”   “母后也厉害!”两个宝宝异口同声。   众人一呆,吴妈妈更是脱口道:“现下会说五个字的话了!”   待张子畅赶过来,龙凤胎已开始说长句子了 ,“母后为什么才回来?”   罗文茵呆了呆,印象中,不足一周岁的宝宝,好像只能说一个字或两三个字的话,长句子的极少吧?更不要说还能发出疑问。   我家宝宝是天才不成?   她想着,赶紧答道:“母后在外办一件大事,耽搁了时间,以后会好好陪着你们的。”   龙凤胎齐齐点头,“大事要紧!”   罗文茵:天啊,听着这口吻,真的超级像天才宝宝!   她试探性问道:“宝宝知道什么叫大事吗?”   张天曦和张天玉齐齐答道:“知道。”   罗文茵:到底是真知道还是……   似乎为了解开她的疑惑,张天曦左手比着一只小尾指,认真道:“小事。”   随着他的话音,张天玉伸展一只小手臂出去道:“大事!”   罗文茵:“……”我去,他们真的懂! 第104章   罗文茵有点惊吓,宝宝懂这么多,不止是天才,而是有点妖孽啊!   张子畅在旁边见着她的表情,笑道:“朕这几日教他们认字,认了大和小两个字,当时比划了尾指和手臂示范什么叫大,什么叫小,没料想他们举一反三了。”   罗文茵这才松口气,不是妖孽就好,咱们还是当个普通天才比较长寿。   或者是母子血缘深厚,张天曦和张天玉这会已是跟罗文茵亲热起来,一个吊在她左手上,一个吊在她右手上,一刻不肯离,一起吊进了明翠殿。   张子畅看得有点嫉妒,暗暗嘀咕:朕天天晚上过来教导他们认字,倒不见他们对朕如此亲热!   罗文茵进了殿,吩咐田妈妈去安排沈若梦等人的住处,又对两个粘人的宝宝道:“待母后洗漱了,再来陪你们可好?”   龙凤胎齐齐摇头,“不好!”   罗文茵:“……”这可如何办?   吴妈妈笑道:“小殿下和小公主怕皇后娘娘又丢下他们走掉呢!”   罗文茵没奈何,只好吩咐道:“备水,在洗漱间放一道帘子,让他们隔帘能听到本宫的声音,看到本宫的影子。”   张子畅淡淡道:“朕陪他们隔帘看着你!”   罗文茵:“……”   稍迟,罗文茵坐在浴桶中,隔帘坐着张子畅和龙凤胎。   在他们监视下,罗文茵也没能好好洗漱,只随便洗了洗,头发还没擦干就拉开帘子。   张子畅看着浴后的罗文茵,根本移不开视线。   隔一年没见,茵儿怎么越法动人了呢?   简简单单穿着浴袍,披散着长发,看起来竟是让人……   他正心猿意马,不提防旁边突然伸出两只小手,一左一右遮住他的视线,有奶声奶气的声音道:“不许看!”   罗文茵见状,不由“噗”一声笑了。   待宫女给她披上外衣,龙凤胎已是先张子畅一步过来,一左一右拉住了她的手。   张子畅插不进手,只好一直看着罗文茵,等她看过来,赶紧眉目传情。   罗文茵收拾打扮完,便有嬷嬷报进来道:“皇上,皇后娘娘,诸宫嫔候在殿外,想进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罗文茵道:“本宫今儿却是累了,且告诉她们,明儿再来。”   嬷嬷应了,自出去殿外转达了意思。   别的宫嫔倒也罢了,杨昭仪和梅嫔却是分外不甘心,皇后娘娘一年不归,这厢回来,皇上还如常宠着她么?   她们回到双雪殿,便关了门,悄声说起话来。   梅嫔恨恨道:“皇后娘娘一年不归,也不知道在外做了什么事,皇上不生气,还御车相迎,进宫依然这样宠着,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给皇上灌了什么迷汤?”   杨昭仪也不解,“心怡那般年轻貌美,皇上为何不动心呢?早些年先皇后在时,皇上还雨露均沾的,现下是除了皇后娘娘后,再不沾其它人了。”   梅嫔左右看看,见没有宫女在近处,便压着声音道:“我可听闻,皇后娘娘是被白御医掳出宫去的,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这事儿,值得查探查控。”   杨昭仪闻言,略有些惊讶,“你从哪儿听闻的?因何今日才说?”   梅嫔小声道:“今日皇上出城相迎皇后娘娘,我的人好不容易跟着出城,这才得到消息。这消息,是刘松明副将那儿传来的。刘副将是崔将军得力干将,消息应该确切。”   杨昭仪听着这话,沉思好一会道:“若此事是真的,咱们得设法联结了三殿下,由三殿下瞧瞧要如何做文章。”   梅嫔叹息道:“三殿下娶了皇后娘娘的侄女,现下夫妻恩爱,他还会……”   杨昭仪打断她的话道:“别忘了三殿下是什么人?他可是先皇后嫡子,身怀赵氏血脉。他当时投靠皇后娘娘,一来是为了保命,二来是为了寻机会上位。现下皇后娘娘娘所出的六殿下还小,将来之事难说。”   梅嫔想了想道:“反正咱们无子,除了靠向三殿下,也没别的法子了。”   杨昭仪苦笑道:“一年前皇上宠着皇后娘娘,我心道争宠也争不着,从此当个透明人,好好服侍皇后娘娘,这辈子也这样了,可没想到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现下不争也不行了。”   那时罗文茵离京,宫中无人掌宫事,按理该让宫中九嫔之首的杨昭仪暂掌宫务,但不知道谁跟张子畅禀及杨昭仪从前忠心先皇后,和赵氏一族有许多联结,不宜掌宫务云云。   张子畅一听,便把一向贞静的常婕妤晋升为常淑妃,成为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子,再让她掌了宫务。   常淑妃进宫后,一直无宠,也无子,位份不高不低,只苦熬着日子,一朝掌了宫务,便全心全力操持起来,一切只照着张子畅的喜好办事,不管不顾其它嫔妃想法。   她打探得张子畅顾忌赵氏余党,便全力打压杨昭仪和梅嫔。   杨昭仪和梅嫔这一年的日子,极其不好过。   她们不好过也罢了,却又听闻娘家被常淑妃的娘家欺压,且另有一件说出来羞耻之事,她们在宫中的俸禄不多,因不得宠,又没有额外的赏赐,平素银子便不大够用,娘家常会托人带点银子进宫接济她们。常淑妃接管宫务后,便断了她们这一条路,她们久未得到宫外的银子,致使日子左右支拙,在下人跟前失了自尊。   如此种种,逼使她们起了反抗的心思。   明翠殿中,张子畅见龙凤胎一直粘着罗文茵,他没法凑上前好好说话,只好道:“茵儿先休息一会,朕去洗漱,晚间过来和你们一道用晚膳。”   待张子畅走了,龙凤胎便枕在罗文茵腿上睡着了。   乳母诸人忙过来抱了他们去睡觉。   罗文茵吁口气,吩咐道:“吴妈妈和田妈妈留下服侍,其它人且退下。”   待诸人退下,吴妈妈和田妈妈忙服侍罗文茵上床躺着,一边小声禀报这一年宫中发生的事。   吴妈妈道:“娘娘,现时宫中掌宫务的是常淑妃,常淑妃一味讨好皇上,别的不管不顾,因得罪了许多嫔妃。这个也罢了,这常淑妃却让父母去讨好沈副将和罗府诸人,现下众人只道她是娘娘的人,她得罪的人,都恨到娘娘头上了。”   一提沈副将,罗文茵这才想起,李飞墨已是娶了沈副将的女儿,现下沈副将是水涨船高了。   罗文茵摇摇头道:“本宫回来了,自要自己掌着宫务,常淑妃得罪了谁,就要自己去受着。”   田妈妈却是禀了陈心怡落水被张子畅所救之事,绘声绘色道:“小桂子说,那会皇上抱了她上肩辇,诸人都以为皇上会宠幸她,没想到皇上一至殿中,把她放下后,就忘记她了。过后她不甘心,送了几次汤水至养心殿,说想叩谢救命之恩,皆被挡回了。后来她听闻皇上不喜欢做汤的,只喜欢会写诗的,便去宫内学馆那儿上课学做诗,终于做了一首诗出来,呈到皇上跟前了,结果……”   说到这里,她先撑不住笑了。   罗文茵好奇,问道:“结果如何?”   田妈妈捂着嘴,好一会才止住笑,“皇上一瞧,说这狗屁不通的,也能叫诗?当即让林公公把诗丢还给陈心怡,还让林公公申斥了她几句。陈心怡是一路哭一路回去的。”   罗文茵心内念一声佛,咱也不会写诗,就写信时为了哄皇帝,抄了别人两首,咳,以后再不作诗了。   田妈妈说完这件事,倒又忧心起来,悄声道:“虽说皇上还是宠娘娘,但娘娘毕竟有点岁数,这后宫美人太多,就怕以后又有人出妖蛾子,娘娘还是要好好笼着皇上的。”   罗文茵点头,心道:本宫手中每年的进项能供给军费,单凭这一条,就是最好的固宠手段了。试想以往那个皇后能做到这一点?有钱,心中不慌,皇上宠不宠都得宠着!   说着话,罗文茵困意上来,便小睡了一会。   睡梦里,却听得有人一直叫着母后,待一睁眼,便见龙凤胎站在床边。   乳母诸人在床边怎么也哄不走龙凤胎,待要强行抱走,又怕他们大叫,正手忙脚乱,眼见罗文茵醒了,反是松了口气。   罗文茵醒来精神颇佳,问道:“什么时辰了?”   众人见她醒了,早端了水过来服侍她洗漱。   一会儿,张子畅也来了,罗文茵忙让人传晚膳。   晚膳桌上,龙凤胎抢占了罗文茵左右的位置,不让乳母喂饭,一直嚷着让罗文茵喂。   罗文茵只好左边喂一口,右边喂一口。   龙凤胎还殷勤,试图挟菜喂罗文茵,无奈不会使筷子,最后只好作罢。   张子畅坐在对面,看着他们母子三人互相喂来喂去,其乐融融,忍不住“咳”了一声。   你们是不是忘了朕?   罗文茵听到他的声音,随口道:“皇上可是有咳疾?若有咳疾,可不便和小娃儿坐一处用膳,怕传染。”   张子畅:“……”   待用完膳,张子畅苦等龙凤胎去睡觉,他好和罗文茵亲热一番,可是龙凤胎中午和下午皆睡过了,晚间便没有困意,只一意缠在罗文茵身边。   看看天也不早了,罗文茵想让乳母抱龙凤胎下去,谁知道龙凤胎齐齐从乳母手中挣脱,喊道:“要和母后睡!”   罗文茵一看没法,只好让乳母抱了龙凤胎上床,自己坐到床边,笑盈盈朝张子畅道:“皇上您看……”   张子畅叹了口气,上前道:“床大,朕可以跟你们挤一挤。”   隔一会,罗文菌睡在最里侧,龙凤胎睡中间,张子畅睡最外面。   龙凤胎没有睡意,在床上一直缠着罗文茵,要求讲故事。   罗文茵只好一边给他们讲,一边和床外侧的张子畅眉目传情。   两人正眉来眼去,却被张天玉发现了,她举起两只手遮住罗文茵的眼睛。   小娃儿柔软的小手覆在眼睛上,罗文茵的心软得不行,忙捉住,小声道:“好了,母后只看你好么?”   张天玉这才满意了。   张子畅悄悄在枕头上方伸过手去抚了抚罗文茵的头发,却被张天曦发现了。   张天曦向上蹿了蹿身子,不让张子畅再伸手过去,一边还喝斥道:“不许碰母后!”   罗文茵不由失笑,伸手各摸摸龙凤胎的头,笑语道:“别人不能碰母后,那是你们父皇,可以碰的,让他碰一下好不好?”   张天曦摇头说:“不好。”   罗文茵闻言,只好朝张子畅做了一个嘴型:等他们睡着就好了!   张子畅便按下心思,也是,安静一会儿,小娃儿总会睡着的。   令他们想不到的是,龙凤胎互相拍手,哼歌儿,精神百倍,根本不睡觉。   到最后,张子畅和罗文茵没熬过龙凤胎,比他们先睡着了。 第105章   第二日一早,罗文茵醒过来时,见张子畅已不在床边,龙凤胎却坐在床上玩耍。   见罗文茵醒来,龙凤胎马上粘过去,一起奋力扶住罗文茵肩膀,喊道:“起!”   罗文茵随着他们的话声坐了起来。   乳母诸人忙过来道:“小殿下,小公主,皇后娘娘醒了要洗漱,咱们也去洗漱好么?”   罗文茵也假意掩鼻子道:“不洗漱臭臭。”   龙凤胎一听,便站了起来,朝乳母伸出手道:“抱!”   乳母大喜,忙忙抱走了他们。   罗文茵收拾毕,用了早膳,小桂子便报进来道:“皇后娘娘,各宫娘娘候在殿外,等着请安。”   罗文茵点头道:“请她们进来罢!”   嫔妃们听得传召,相继进入明翠殿中。   杨昭仪和梅嫔下拜毕,落座时抬头看一眼罗文茵,不由各各不是滋味。   皇后娘娘真是得天独厚,这样的年纪了,竟还美得这样惊心动魄。   常淑妃下拜毕,却不忙落座,而是禀道:“皇后娘娘既回宫,臣妾想禀一禀宫中诸事,也让众姐妹知晓,这一年,臣妾是吃力不讨好的。”   常淑妃之前是婕妤时,不显山不露水,且相貌不算出众,便泯然众人,罗文茵对她印象也不深,这当下听得她禀话,倒是好好打量了她一眼。   常淑妃三十出头,眉眼细长,是属于越看越耐看的类型。相貌在一众嫔妃中不算最出色,但这一年掌着宫务,却养出上位者那股气质,看起来比之前要引人注目些。   罗文茵一边打量她,一边含笑道:“你说罢!”   “是。”常淑妃应一声,这才说了起来。   去年赵国打了两场仗后,国库空虚,每年供给内务府的银子也缩了一半。   内务府是管理皇家诸事务的一个部门,宫中要采买物品,嫔妃领俸禄等,皆从内务府出。   内务府既少了进项,上报皇帝后,决定开源节流,除了例常的俸禄并年节一点应景的赏赐之处,便不再发东西给嫔妃。   嫔妃们这一年的日子,是比较“贫苦”的。   常淑妃说着,颇是委屈,“内务府拨不出银子,臣妾也无能为力,年节只能节俭着,没料想众姐妹私下埋怨,说臣妾为了讨好皇上,特意节俭,克扣她们云云。”   罗文茵听完道:“可怜见的,跟着皇上竟然还要过苦日子,不容易啊!”   她说着,摇了摇头,朝旁边的吴妈妈道:“本宫昨日回来,不是带了许多绸缎和吃食么?给各位娘娘分一分。再有,把本宫嫁妆银子拿出来,赏赐娘娘们一人一百两,待会儿再给御膳房采办两千两,让他这几日采买一些新鲜的果疏,给各宫娘娘做些好吃的。”   吩咐完,她又很“慈祥”说:“待会本宫会给内务夜一笔银子,让内务府恢复你们之前的俸禄和赏赐。”   众嫔妃一呆,接着大喜,忙忙谢恩。   杨昭仪却是大胆试探问道:“皇后娘娘嫁妆虽多,这样一折腾,岂不是空了?”   罗文茵道:“本宫外祖家,这些年一直为本宫经营着江南的织坊,本宫这一趟出京,收了织坊的利润银子,够养着你们的,放心罢!”   杨昭仪一听,心头一堵,皇后娘娘还有江南的织坊在收利润?   传闻沈家经营着织坊,富可敌国,这么说来,皇后娘娘的财富也是惊人了?   梅嫔也趁机试探问道:“皇后娘娘的织坊赚了银子,却拿来养着我们,不心疼吗?”   罗文茵笑道:“谁叫你们长这样美呢?本宫愿意养着你们这样的美人!”   梅嫔:“……”   众嫔妃:皇后娘娘这是在调戏我们么?   几个小嫔妃:进宫后无宠,皇上不理我们,也不赏赐,现下看来,还不如巴着皇后娘娘了,起码能得到赏赐。   待众嫔妃欢欢喜喜告退,小桂子又进来禀道:“皇后娘娘,将军府的大爷和二爷带家眷进宫求见!”   “传他们进来罢!”罗文茵说着,见乳母抱了龙凤胎过来,便让龙凤胎坐在旁边。   一时李飞白和李飞墨便带着家眷进来了。   众人齐齐下拜道:“给母亲请安!”   吴妈妈站在旁边纠正道:“现下不宜再喊母亲了,须得改口,喊皇后娘娘。”   别的人马上改口了,李飞墨却是委屈,别别扭扭喊了一声皇后娘娘,站起来时犹自抱怨道:“我难道不是母亲的儿子,现下连母亲也喊不得了?”   罗文茵听着他的话,脸色一沉道:“若再放肆,以后不许进宫来。”   李飞墨一听,这才收敛了。   罗文茵再敲打道:“你若敢借着本宫的名头在外做威,本宫也不会认你这个儿子,一旦犯事,本宫绝不容情。”   李飞墨一惊,侍立着不敢再作声。   倒是他的妻子沈氏上前道:“皇后娘娘息怒,二爷是嚣张些,倒不敢犯事。”   罗文茵看沈氏一眼道:“听闻你爹爹和常淑妃的娘家走得近?”   沈氏闻言悚然而惊,忙道:“也只是平常之交,谈不上走得近。   罗文茵冷声道:“回去告诉你父亲,若想安享晚年,便不要拉帮结党。”   沈氏忙忙跪下叩头道:“臣妾谨遵命!”   李飞白诸人一见李飞墨被敲打,一下全收了喜意,不敢高声,只恭谨站着。   罗文茵见他们老实,这才满意了,一时招林修雅和宾哥儿上前,问了几句话,又摸摸宾哥儿的头道:“好好读书,将来才有前途。”   宾哥儿进宫前便得了叮嘱,让他要乖乖听话,当下点头道:“宾哥儿记下了。”   龙凤胎好容易见得来了一个年岁不大的哥儿,却是感兴趣,跳下座椅,上前拉着宾哥儿道:“要玩。”   罗文茵便喊乳母并田妈妈诸人道:“带他们一起去御花园走走,半个时辰后再回来。”   乳母诸人应了。   待娃儿出殿,罗文茵再发作李飞白道:“听闻你赴宴时,口口声声说母亲是皇后娘娘,你是皇亲国戚,六殿下也要喊你一声兄长?”   李飞白吓着了,低声道:“就那回喝了酒,一时口无遮拦……”   罗文茵冷声道:“本宫虽是你生母,但现下已是国母,身份不同从前,母子情份只能藏于心间,不应再宣之于口,可记下了?”   李飞白忙应下,喃喃道:“儿子再不敢了!”   这会儿,杨昭仪和梅嫔正在御花园凉亭内说话,待见一位公公走过来使眼色,便知道三殿下张景阳过来了。   张景阳进了凉亭,四处看了看,这才在石凳上坐下,问道:“两位娘娘约见,有何要事?”   梅嫔便说了自己从刘松明处听到的传言,又小声道:“我还听闻,白御医带着皇后娘娘离京,是扮作夫妻出行,其间自有许多亲密之处。三殿下可去细查,还可以找了当时送他们出京的车夫对证。”   张景阳沉默一下道:“我为何要这样做?”   杨昭仪冷笑一声道:“三殿下何必惺惺作态?你当时投靠皇后娘娘,难道不是为了借机上位?现下六殿下还小,皇后娘娘言行也多有为人诟病之处,你还有机会,若再不出手,你就没机会了。”   张景阳托头道:“此事容我再想想。”   他正说着,凉亭旁边突然蹿出一颗小脑袋,露出张天曦的小脸。   张天曦朝张景阳喊道:“哥哥抱!”   三人齐齐一惊,虽说小娃儿不足一周岁,听不懂他们的话,但这样突然冒头……   张景阳忙出去凉亭外,四处瞧了瞧,不见其它人,忙问道:“嬷嬷呢?”   张天曦很得意,比划手势道:“捉捉,嬷嬷在找,我溜走。”   张景阳判断一下他的话,问道:“捉迷藏,你悄悄溜走?”   张天曦点头,笑嘻嘻道:“哥哥抱!”   他伸长手臂,示意张景阳抱起他,他要在凉亭上高高看风景。   杨昭仪和梅嫔突然喊了张景阳一声道:“三殿下,你可想定了?”   张景阳看着眼前的张天曦,再想想赵慧茹临终前的话,一下硬起心肠,走到凉亭台阶前蹲下身子道:“曦儿过来这处!”   这处凉亭台阶有青苔,若站不稳,很容易滚落下去……   张天曦不疑有它,双手扶在凉亭栏上,移行过去,待走到张景阳身边,朝下看一看,发现不须张景阳抱,也可以看到下面的风景,便停了步子。   张景阳犹豫着伸出手,正想硬起心肠狠力一推,突然凉亭旁边有一个声音尖叫起来:“哥哥!”   张景阳一惊,回头一瞧,却见适才张天曦蹿出来的地方,站了张天玉。   一只小狗从张天玉身边蹿出,朝他扑来。   张景阳蹲着身子,忙忙站起来要避开猫儿,不想脚下一滑,整个人滚下台阶。   杨昭仪和梅嫔吓了一个半死,齐齐走到台阶上往下一看,虽瞧不真切,也可以知道张景阳摔得不轻。   那只小狗吓唬了张景阳,这才在张天曦身边站定,对着杨昭仪和梅嫔虎视眈眈。   张天曦见张景阳摔了,自是大声喊了起来。   张天玉也跟着喊,一边朝杨昭仪和梅嫔招手,示意她们去救人。   梅嫔抖着手道:“姐姐,这如何是好?”   杨昭仪定定神道:“小娃儿不懂什么,不会供出咱们的,咱们快走!”   两人说着话,从凉亭另一侧下去了。   很快的,乳母和嬷嬷诸人却是找到凉亭上,待见龙凤胎好端端的,惊魂方定道:“小殿下,小公主太过鬼灵精,一个眨眼就能溜得无影无踪,若是出事,咱们多少条命也不够赔。”   张天曦却是扯着乳母的手,指着台阶下道:“哥哥!”   乳母朝下一看,影影绰绰见有一人,一时大惊,忙喊了起来。   很快有公公和护卫过来,下去检看,却见张景阳摔得头破血流,已是昏迷了过去。 第106章   张景阳昏迷了两天才醒来。   罗心柔守在床边,一见他醒来,不由扑过去大哭道:“是不是有人害你?好好的,为何会从凉亭台阶上滚下去?你告诉我,我去跟皇后娘娘说,求她派人细查。”   张景阳苦笑一声,抚了抚头上的绷带,闷闷道:“确然是我自己不小心滑了一脚摔下的,跟别人无关。”   罗心柔抹泪道:“我还以为是有小人见皇后娘娘回宫,为了讨好皇后娘娘,故意害你,好让六殿下一枝独秀,顺理成章封太子 。”   张景阳隔一会才道:“你想多了。”   摔了这么一跤,他心里隐约有点沮丧,之前默藏在心中的壮志,也减弱了。   养伤期间,他细细想及当时摔跌前后的过程,总觉得上天在护佑着张天曦,一时那股想上位的念头越加弱了。   这天正喝药,却有公公进来禀道:“不好了,大公主为三殿下抱不平,跑到皇后娘娘跟前闹,说是皇后娘娘指使人害三殿下的。”   张景阳脸色一变,马上喊罗心柔道:“扶我起来,传肩辇,得过去拦着皇妹。”   大公主张景好是张景阳的妹妹,赵慧茹亡后,张景好病了好一场,病好后一直恹恹的,至今年十六岁了,还没择驸马。   张子畅每回要给她择驸马,她回回拒绝,说还不想嫁。   有宫女跟罗心柔提过,说张景好晚间常睡不好,经常哭泣。   罗心柔为着此事,也去解劝了张景好几回,张景好却不领情,斥她是罗氏女,只会害人。   现下张景好跑到罗文茵跟前闹,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荒唐话来。   这会儿,张景好正在明翠殿中撒泼大骂道:“好你个罗氏女,害了我母后还不算,又来害我哥哥!这回我跟你不死不休!”   罗文茵坐在椅上,只喊道:“来人,绑了这个逆女!”   张景好嘶喊道:“谁敢绑我?绑了我,我就一头撞死给你们看!”   几个嬷嬷站在一边,并不敢绑张景好,只请示罗文茵道:“娘娘,可要禀皇上?”   张景好滚下泪水道:“敢绑我,我就死给你看,看看父皇会不会治你的罪?看看御史会不会说你弄死前皇后之女?”   罗文茵笑一笑道:“放心吧,你真死了,本宫就让人扒了你衣裳,吊在殿前。那时候没有御史会上折子说我什么,只会掩饰此事,并且认为你是得了疯病寻死的,所说之言,也全是疯言疯语。”   “你敢?”张景好大惊,嘶喊道:“不怕我做鬼掐你吗?”   罗文茵摇摇头道:“本宫跟你父皇上过战场,见过许多死人,并不怕鬼。不过,你真不怕被扒衣裳吊殿前么?”   张景好气焰一下消了,呜呜哭了起来。   罗文茵托下巴看着她哭,隔一会道:“何必呢?你整天这样伤春悲秋,骂鸡打狗,又不敢真的寻死,真是难啊!”   张景好哭道:“要你管?”   罗文茵叹口气道:“谁想管你啊?唉,你这样的,又嫁不出去,也没人疼你,活着真难!”   张景好一听,来了火气道:“本公主若想嫁,京城的贵公子自会排队,说什么嫁不出?”   罗文茵摇摇头道:“本宫不信!你要是放风声出去,有人排队要娶你,本宫马上给你赔礼道歉。”   张景好停了哭,哼道:“说到要做到。”   罗文茵点头道:“定当做到。问题是,真有人排队要娶你么?”   张景好喷火道:“你等着!”说完甩袖就走,竟忘了自己是为张景阳而来的。   她才到殿外,便见张景阳坐在肩辇上过来,一时惊喜,上前问道:“三哥好了?”   张景阳让人放下肩辇,招手叫张景好上前,压着声音道:“我摔伤这事,真的跟皇后娘娘无关。”   张景好怔一怔,问道:“哪是谁害三哥的?”   张景阳小声道:“是我自己脚滑,此事实实跟他人无关,只怪自己运气背。”   张景好一听,叹了口气道:“自打罗氏女进宫,咱们运气就背。”   张景阳看一眼站一边的罗心柔,有些无奈,跟李景好道:“皇妹在皇后娘娘跟前说了什么?”   张景好哼道:“打了一个赌,若我放出风声要择驸马,有人排队要娶,她就会跟我赔礼道歉。”   张景阳:“……”   张景好摇了一下张景阳的手道:“三哥,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让宫外的人排队求着娶我吧!”   张景阳:“……”   张景好说完便走。   张景阳却是怔了好一会,才让人抬他回殿。   罗心柔一路嘀咕道:“凡人倒是做美梦想娶公主,但公主哪里会瞧上凡人?世家子弟怕娶了公主被拘束,除了指婚,才不想排队?那些读书人清高,也不肯排队。现下去哪儿找排队的人?”   张景阳捧着头道:“难得皇后娘娘激得皇妹想嫁,不管如何都得给她寻来排队的人。还得让人打动她的心,把她娶走。”   罗心柔想了想,献计道:“飞墨表哥对这些事儿一向有点子,待过几日我出宫,去寻他想想法子。”   张景阳点头道:“也好。”   他说着便躺下了。   堪堪又养了几日伤,便有公公来道:“三殿下的伤可好些了?明儿是小殿下和小公主的抓周礼,皇后娘娘请了诸夫人进宫,宫中娘娘们也会参加。皇后娘娘让奴才过来瞧瞧三殿下的伤势,若是好些,明儿也去参加抓周礼。”   张景阳便应道:“我好多了,明儿定准到场。”   第二日,张景阳带着罗心柔到御花园,却见园内全是人,各府夫人和姑娘早早就来了,诸人正凑在罗文茵身边说话。   翰林夫人带了两个儿媳妇进宫,二儿媳妇正是李飞凤。   李飞凤挤不到罗文茵身边,不由暗暗着急。   翰林夫人小声跟她道:“皇后娘娘定记着你的,只是人太多,不便说话。”   李飞凤定定神道:“是的。”   罗文茵和夫人们说笑着,从人缝中见到翰林夫人,一时记起李飞凤,问道:“凤儿呢?”   翰林夫人忙推李飞凤上前。   李飞凤赶紧拜下去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罗文茵点点头,指指李飞凤,朝乳母怀中的张天曦和张天玉道:“喊姐姐!”   张天曦和张天玉瞅了瞅李飞凤,奶声奶气喊道:“姐姐!”   “哎!”李飞凤有点手忙脚乱,笑着塞过去两个荷包道:“给小殿下和小公主的抓周礼。”   乳母帮着接了,谢了李飞凤。   诸夫人眼瞧着,心知李飞凤得了张天曦和张天玉这一声姐姐,在夫家的身份从此不同,再没人敢小瞧她了。   李飞凤却有些想哭,母亲还是记挂着她的,特意让小殿下和小公主喊了她一声姐姐,给她涨脸面。   热热闹闹中,有公公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忙齐齐请安。   张子畅摆手让众人免礼,自过去和罗文茵一道坐着。   礼部官员也到了,喊道:“抓周吉时到!”   御花园摆了一张大圆台,乳母把龙凤胎抱着放到台上。   龙凤胎一见台上全是好玩的物事,一下兴奋起来,各各俯下身子,双手一张,揽了许多东西到跟前,一边道:“我的!”   众人围观着,一边笑道:“小殿下和小公主这是要霸尽天下吗?”   罗文茵却是笑着道:“曦儿,玉儿,不能贪心,只能挑一件。”   龙凤胎听懂了,松开手臂,各自挑挑拣拣。   张天曦最后挑定了一枚大印,有点爱不释手。   张天玉挑了一柄小剑,作势挥舞着。   众人忙恭喜张子畅和罗文茵,“小殿下有大志,要做大官呢!小公主却有侠客意,长大定会除暴安良。”   张子畅一下抱起张天曦,笑道:“父皇以后让你当天下最大的官儿好么?”   张天曦奶声奶声问道:“很大么?”   “很大!”张子畅笑得舒畅。   众夫人悄悄对视,皇上这话,是摆明以后要封六殿下为太子么?   说起来也是,六殿下是嫡子,年岁虽小,却看得出极为聪颖,迟早会封太子的。   罗文茵却是抱起张天玉,笑道:“这是长大要当侠女么?”   众夫人此时又纷纷呈上贺礼,堆满了圆台。   张景阳和罗心柔见状,也过来呈贺礼,一边笑向张子畅和罗文茵道:“恭喜父皇母后!”   杨昭仪和梅嫔站在角落,眼见张景阳神智清明,一下松了口气。   先前打听得张景阳昏迷不醒,还真怕他从此坏了脑袋。   抓周礼毕,众人各各告辞出宫。   张子畅和罗文茵抱着龙凤胎回明翠殿。   路上,龙凤胎便睡着了。   待进了殿,乳母忙来接了龙凤胎去安置。   张子畅便牵了罗文茵的袖角,有些委屈道:“茵儿,自打你回来后,曦儿和玉儿盯得紧,咱们还没亲热过呢!现下他们午睡,咱们是不是……”   罗文茵悄悄笑了,勾一下张子畅的手指道:“皇上不是要召见朝臣?”   张子畅被她手指这一勾,魂都没了,神思不属道:“明儿再召见罢!”   两人进了寝室,张子畅挥退宫女和嬷嬷,把罗文茵抱到膝上,俯下头去,莫名有点紧张,含糊道:“怎么像偷呢?”   罗文茵娇娇攀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了吹气,看他耳朵全红了,便悄悄问道:“我不在宫中,你真的一直忍着?”   张子畅耳朵更红了,带鼻音道:“除了你,朕谁也不要。”   罗文茵甜甜笑了,主动凑上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情话。   张子畅一听,激动得微微颤抖,一把推倒罗文茵,放下纱帐。   久别重碰之后,如久旱碰甘露。   两人直折腾到龙凤胎在殿外大喊父皇母后,这才停止。 第107章   很快到了八月十五,宫中结灯结彩,到处热闹非凡。   内务府诸人十分欢喜,皇后娘娘不单拨了一笔银子进内务府让他们过节,还赏赐了节礼,这番中秋节过得比去年的年节还要丰盛。   “皇后娘娘真是财神爷,她一回京,我们就过上好日子了!”   “是呢,听闻皇后娘娘在江南有十间织坊,一直是外祖家的人在帮她打理,每年利润可观。”   “去年打仗,国库没了银子,皇后娘娘是特意去了一趟江南调银子回京,顺道查看织坊的情况。”   “听那个从江南跟来的肖嬷嬷提了一句,说娘娘在江南可威风了,改良了织机,换了新的管理方案,教会织坊账房新的计数方式。”   “我也听闻了,娘娘还教了染坊的人染出彩虹衣。”   “皇后娘娘有倾城貌,还这么有才,这么有钱,皇上不宠她还能宠谁?”   内务府的人感叹一番,又纷纷点数余下的节礼,预下给皇帝和皇后节后赏赐大臣之用。   各宫嫔妃得到丰厚的赏赐,也是喜笑颜开,各自感叹一番话。   “常淑妃管理宫务时,我们真的过着苦日子,皇后娘娘管理起宫务来,我们三天两头得赏赐,过个节也有过个节的样子了。”   “皇后娘娘这样的,怨不得皇上独宠她一人,换我是男子,我也只宠她一人。”   杨昭仪和梅嫔得到赏赐,却没有欢容。   杨昭仪哼道:“我们是有品级的嫔妃,定例就有俸禄和赏赐,到如今得了这些,反要跟皇后娘娘谢恩,像是额外得的一样。”   梅嫔也叹道:“我们是皇上的嫔妃啊,要谢,也是谢皇上,可如今倒好,合宫全在谢皇后娘娘。”   杨昭仪说着,见时辰不早了,便站起来道:“你我私下抱怨归抱怨,中秋这样的日子,还须得到御前露脸,跟着别人凑趣说话,若不然,过后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清算?”   梅嫔点头,也站了起来,一时又想起一事来,问道:“今晚心怡是跟咱们到御前去,还是让她留在殿中?”   杨昭仪道:“这样的热闹日子,自然要跟咱们到御前去,留她在殿中,怕她独坐垂泪。”   梅嫔“唉”了一声道:“心怡进宫这些时候,没个着落,过后出宫,倒怕她高不成低不就,不好找人家。”   杨昭仪默然一会道:“我今晚倒是准备让她在御前跳舞,就不知道……”   梅嫔一听道:“且试试罢!”   罗文茵这会,正带着龙凤胎在殿内玩耍,因教龙凤胎从一数到十,只一会儿,龙凤胎就学会了。   吴妈妈诸人惊叹道:“小殿下和小公主学数数也这么快?”   罗文茵也是怔了怔,一时指着殿中的宫女道:“数一数有多少人?”   龙凤胎数了起来,数到十时,见还有人没数尽,便止住了,齐齐转头看罗文茵。   罗文茵笑着领他们接下去数。   一会儿,龙凤胎便能从一数到二十。   殿内多一人少一人,他们马上就能数出来。   正数着,小桂子报进来,说罗心柔求见。   罗文茵待罗心柔进了殿,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这快天黑了,各宫的人都装扮着,准备到御花园赏灯的。”   罗心柔笑道:“有一事要跟姑母禀报,怕待会儿人多,不便说话,特意过来一趟。”   罗文茵一听,便让乳母抱了龙凤胎下去,再挥退宫女,这才问道:“何事?”   罗心柔过去给罗文茵捶腿,一边道:“大公主殿中的宫女来跟我禀报,说大公主前几日经常做恶梦,每回都梦见自己死后被扒了衣裳吊在殿前,醒来就哭了。这几日突然又想通了,想尽快择驸马下嫁。她之前跟姑母打了赌的,又去缠着三殿下,让三殿下去宫外找人排队来娶她,三殿下一时就为难了。”   她顿一下,接着道:“前两日我出宫,找了飞墨表哥商量这件事,飞墨表哥说军中到了年纪的,尚有好多人未曾婚配,他自能找到军中人来排队娶公主,但不知道公主是否瞧中军中人。我想着,这件事须得请示姑母才是。”   罗文茵听完,笑道:“你便让飞墨挑了军中俊秀些,家世好些的人去排队。再叫大公主悄悄去瞧一眼,看那一个合了她眼缘,就让他们相处一下,若说话也投机了,便可以嫁。”   罗心柔得了这话,松了口气,站起来告退。   罗文茵看看天也不早了,便让嬷嬷们再去御花园布置一番,她又打扮龙凤胎,准备带着他们过去赏灯赏月。   正忙乱,张子畅进来了。   “茵儿,杨世浩这回游历到海外,来信说那地儿的人红毛绿眼睛,说话咕咕叫,会很多奇技淫巧的东西。”   罗文茵一听,马上道:“皇上能否写信叫杨世浩带一个绿眼睛回来,叫我们开开眼界?”   张子畅“哈哈”笑了道:“茵儿吩咐,朕自然照办。”   稍迟,一家四口便到了御花园。   园中早挂满宫灯,四处亮如白昼。   他们一坐定,嫔妃们各各上来请安。   杨昭仪笑着上前禀道:“如此良辰美景,怎能无歌舞?臣妾的表妹正好练了一支新舞,想在御前献舞助兴,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恩准!”   张子畅看向罗文茵,问道:“茵儿想看吗?”   罗文茵笑道:“美人献舞,自然要看。”   杨昭仪暗恨,好么,皇上现在连看一个歌舞也要问过皇后意见了!   她脸上依然笑意盈盈,拍拍手唤了乐师上前,再去牵了陈心怡过来,耳语几句。   陈心怡点头,这番再不能引得皇上动心,节后就得出宫了。   陈心怡穿了舞衣,手臂绕了飘带,在宫灯照耀下,美若天仙。   众嫔妃悄悄讨论道:“陈姑娘相貌虽不及娘娘,但胜在年轻,这掐得出水的皮肤儿,连我瞧着也动心。没准这番能入得皇上的眼呢?”   罗文茵也用手肘悄悄捅一下张子畅道:“陈姑娘好美!”   张子畅摇头道:“不及茵儿十分之一。”   罗文茵一听这话,不由悄悄笑了。   一时乐声响,陈心怡便舞了起来。   她苦练此舞半年时间,这番一舞,恍若惊鸿,动人心魂。   一时舞毕,众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隔一会才纷纷鼓掌。   张子畅却是笑向罗文茵道:“皇后瞧这舞如何?值得打赏吗?”   罗文茵含笑道:“陈姑娘这舞跳得极好了。来人,打赏!”   陈心怡得了赏,谢恩毕便下去了。   她才去换了舞衣,却有宫女来请她道:“陈姑娘,沈姑娘请你至那边,有话儿跟你说。”   陈心怡一怔,她跟沈若梦并没有交情,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对方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也不能得罪,既相请,倒要过去见见。   御花园各种挂着宫灯,这会众人齐聚在张子畅和罗文茵身边,园子另几处略显冷清。   沈若梦站在一处宫灯下,待见陈心怡来了,便除下外衣,露出里面的舞衣,再含笑跟旁边的乐师道:“奏乐!”   乐声起,她便跳了起来。   陈心怡看呆了,沈若梦这舞姿,可比她还要好,腰肢也比她柔软。   一曲毕,沈若梦又披上外衣,这才跟陈心怡道:“陈姑娘,我这舞如何?”   陈心怡叹了一声道:“比我好。”   沈若梦点点头道:“但我这舞,还不及皇后娘娘十分之一。”   陈心怡怔了怔,这么说,她不管什么地方,都不如皇后娘娘?   沈若梦看着她的表情道:“皇后娘娘不在宫中时,皇上都没有纳你为嫔妃,皇后娘娘带着财富回宫了,皇上怎么会纳你呢?你若想保全自身,还是趁早出宫,莫要被人当枪使了尚且不知。”   陈心怡黯然道:“是皇后娘娘让你跟我这么说的?”   沈若梦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想这么跟你说的。”   陈心怡低头半晌,抬头时泪盈于睫,“谢沈姑娘良言,我节后会自请出宫。”   看着陈心怡走远,沈若梦这才回头去找吴妈妈,跟她耳语几句。   吴妈妈点头,大为欣慰道:“姑娘这是为皇后娘娘分忧了。皇后娘娘如此的,不屑于对陈姑娘出手,可陈姑娘时不时在皇上跟前出现,又太过惹嫌。”   待园子里宴席散,各人回宫时,吴妈妈去扶罗文茵,便把沈若梦的行径说了。   罗文茵道:“她算是一个通透的,异日自当给她寻一个好夫婿。”   龙凤胎因今晚玩得尽兴,回至殿中却是睡着了。   张子畅大大松口气,遣开殿中的人,笑对罗文茵道:“茵儿,朕知道你会跳舞,你……”   罗文茵适才喝了点果酒,这会脚步有些飘,借着酒兴道:“皇上看好了!”   她一说完,便跳了起来。   没有乐师,但她跳的舞明显比陈心怡要高段位,一摇一摆间,腰肢如杨柳,浑身全是暗示。   张子畅先是看得目瞪口呆,接着全身酥麻,心中只有一个声音道:万不能让别人看到茵儿跳舞,若被看到了,怕是不惜人头也要犯罪!   他一时没忍住,已是上前拥了罗文茵,低语道:“茵儿,茵儿……”   罗文茵回应他,在他耳边悄语。   张子畅赤红了脸,要求道:“茵儿能喊朕一声畅哥哥吗?”   罗文茵只好贴到他耳边喊了一句。   张子畅听得激动,要求道:“再喊一句!”   “畅哥哥!”罗文茵忍着肉麻,在张子畅耳边又喊一句,顺道咬了咬他耳朵。   张子畅手一伸,拦腰抱起罗文茵,进了纱帐。   这一夜,月色极好,殿中低语呢喃,夫妻恩爱。 第108章   “皇后娘娘,皇宫外一队少年排队,想求娶大公主为妻。”   小桂子进来禀报,又激动比划道:“少年们排成两列,一列瞧着健壮些,一列瞧着俊秀白净些。现下各位公公全在猜测大公主会选谁?”   罗文茵笑问道:“若是你,你会选什么样的?”   小桂子微红了脸,“奴才若是大公主,当选健壮些的。”   “噢!”罗文茵看了看小桂子白净的脸,若有所思。   小桂子:皇后娘娘表情怎么有点古怪呢?   一会儿,罗文茵召了罗心柔进殿,吩咐道:“你让大公主扮成宫女,跟着三殿下出宫门瞧瞧那些少年,回头瞧中谁了,再来禀报。”   罗心柔应了。   下午时分,罗心柔又来找罗文茵,进殿笑着道:“姑母,大公主挑定沈副将家的侄儿沈雷,飞墨表哥打听过,沈雷性格不错,家里也简单,只有一位老母亲,一位妹妹。”   罗文茵道:“既这样,你便让三殿下领着大公主去让皇上赐婚。”   罗心柔压着声音道:“大公主一挑定,就得意笑了,说要等着您跟她赔礼道歉,还说她想嫁,满京城的儿郎自然会来排队求娶,由她挑一个。”   罗文茵失笑道:“她是公主,想嫁时,自然是有人排队求娶的。本宫怕的,是她不想嫁,天天在宫中伤春悲秋,找着机会在本宫跟前闹。”   罗心柔也抚掌道:“大公主性格儿便是这样,只盼望她嫁后,和夫婿恩爱,少些闹腾。”   这会儿,张景好却在和张景阳说话,打探沈雷家的事。   张景阳所知也有限,只能把自己从李飞墨处听到的情况再说一遍。   张景好低头道:“三哥明儿再去帮我打听打听,若情况属实,我便要求父皇赐婚了。”   张景阳满口答应道:“我明儿出宫,再去找军中人打探打探。”   第二日,张景阳打探完毕回宫,让人请了张景好至殿中,笑道:“沈雷家的家境尚不错,更胜在人口简单,不用应付太多人。你是公主,过了门只要不惹事,别人都会敬着你的,放心罢!”   张景好一听,这才放了心。   隔两日,张景阳便带着张景好到养心殿求赐婚。   婚书到达沈家时,罗文茵便召了夫人们进宫,在御花园摆宴,再叫人去请张景好。   待张景好到御花园中,罗文茵站起来,当着诸夫人的面,朝张景好道:“大公主,当日本宫于你婚事上头,说话有些偏差,如今当着夫人们的面,跟大公主赔个礼道个歉,请大公主不要放心上!”   张景好有些意外,还以为罗文茵最多私底下赔礼,没承想她特意设宴,当着众夫人的面跟自己赔礼。   虽则她十分不喜罗文茵,但罗文茵这么做,倒让她消了大半厌憎。   张景阳坐在不远处,眼见罗文茵赔礼,心下倒有些感叹,跟罗心柔道:“皇后娘娘这是给妹妹面子了,妹妹这番下嫁至沈家,是能趾高气扬的。”   罗心柔道:“我早前就说了,皇后娘娘是一个大气的,并不会跟大公主计较。”   张景阳点点头。   罗文茵这回设宴,还有另一桩事,却是要推介沈若梦。   待沈若梦出来,她便朝众夫人笑道:“这是本宫外祖家的姑娘,会双面绣,会打理织坊,能算账,帮了本宫不少。只是眼看着十五了,本宫怕再留在身边,会把她留成老姑娘,倒要看看你们谁家愿意娶去当儿媳妇。”   众夫人一听,纷纷笑道:“皇后娘娘要是舍得,我们家立马来提亲。”   罗文茵笑道:“想提亲的,且把儿郎的时辰八字报给吴妈妈,本宫要亲自挑选。”   沈若梦听到这里,羞得掩面走了。   只心下知道,一桩好姻缘正在等着她。   到得年底,大公主下嫁沈雷,沈若梦却是嫁与户部侍郎的小儿子。   另有姜氏进宫,跟罗文茵禀报,说李飞灵跟她表嫂董家的儿子定了亲,已择定明年开春成亲。   罗文茵便给李飞灵备下厚厚的嫁妆。   转眼过了年,有官员上奏,要求皇后今年开春举行亲蚕礼。   张子畅看了折子,恩准了。   到得三月,罗文茵便率领嫔妃们祭拜蚕神,采桑喂蚕,之后择吉日亲手缫丝,染色,织布,做刺绣,再向民众展示成品。   罗文茵用了固色染染布,再加上刺绣功夫好,做的绣服呈在皇宫前展示时,引得万人空巷。   “听闻皇后娘娘刺绣功夫了得,今儿见了,才知道此言不虚。”   “对了,皇后娘娘在京城有商铺,专售娘娘江南织坊织染的彩虹布和扎染布,咱们待会得去瞧瞧,买一匹才好。迟了,可能买不到。”   不到十天,罗文茵在京城商铺那些彩虹布,一销而空。   月底账房去算账,回来跟罗文茵禀道:“娘娘,这个月的利润多了一倍。”   罗文茵点头道:“看来以后每年亲蚕礼之前,本宫就得令江南织坊多备些布上京。”   罗文茵手中有银子,便又赏赐了宫内诸人,又在宫中办宴席,赏赐了各府夫人。   各府夫人得了好处,一回到家便各各在夫君跟前说罗文茵的好话,又一再鼓动道:“皇后娘娘如此贤惠,六殿下如此聪颖,你们这回怎么不上折子请封六殿下为太子了?”   于是隔一段时间,各府大人纷纷上折子,请封张天曦为太子。   张子畅暂时压了折子,且不忙回复。   张景阳听闻了消息,正思考着是不是上殿自请离京至封地,不想罗心柔却有孕,只得暂时搁了此事。   却有几个老臣依然心怀赵氏一族,听得罗心柔有孕,便上折子请封张景阳为太子,说是张景阳妻子已有孕,皇室后继有人,宜封张景阳为太子云云。   张子畅不置可否。   正当众人又为立太子起争论时,另有一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却是杨世浩回京,同行而来的,有游离国的新太子和太子妃。   游离国这位太子妃,长着一头金发,眼睛是碧绿的。   京城诸人第一次看见绿眼睛的人,震惊异常。   张子畅在养心殿接见杨世浩时,也问道:“听闻游离国太子妃长一对绿眼睛?是你上回信中所提的海外之人么?”   杨世浩答道:“皇上,这位游离国太子妃苔丝,正是臣跟您提起过的海外之人。”   “苔丝带着人从海外过来,至游离国,和太子淳于金一见钟情,去年成了亲。”   “苔丝极为聪颖,至游离国才三个月,就学会了游离国的话,又半年,学会了咱们赵国话。”   “她现下跟太子出使赵国,一来是跟着太子过来纳贡,看看赵国京都繁华之处,二来是听闻咱们皇后娘娘才貌双全,想要见见。”   苔丝这会在驿站和淳于金道:“到处都传闻赵国皇后娘娘如何美貌,如何聪慧,我倒要见识见识,没准言过其实呢!”   淳于金拥了她道:“这回得设个法子,让你和皇后娘娘比拼一回,挫一挫皇后娘娘锐气,挫挫赵国傲气。”   苔丝道:“不是一直说皇后娘娘大才吗?那便比比是谁更大才。”   罗文茵听闻游离国太子妃是一个绿眼睛的外国人,倒也极其感兴趣,想要一见。   很快的,林公公却是过来道:“皇后娘娘,游离国太子妃上了折子,说听闻娘娘大才,想在宫殿外搭个台子,和娘娘谈谈说说,长些进益。”   罗文茵:“……”   林公公道:“这分明是要当众挑战娘娘了,娘娘看看要不要回复?”   罗文茵想了想道:“告诉皇上,本宫应战了!”   哼,咱有系统,谁怕谁?   系统马上开口道:“谢谢娘娘还记得我!闷了这么久,是该出出风头了!”   六月初,皇宫前搭了一个擂台,四周搁了冰块,再有宫人持羽毛大扇缓缓扇风,坐在擂台上的罗文茵诸人坐着喝茶,神态悠闲。   苔丝见罗文茵果然美貌,不由赞叹道:“皇后娘娘真美!”   罗文茵也赞苔丝道:“太子妃也美!”   台下诸人听见苔丝一口标准的赵国话,纷纷惊奇道:“瞧这个绿眼睛,竟会说咱们的话。我刚刚见着她的样子,可是唬了好大一跳,以为白天见鬼了。现下听得她会说咱们的话,又亲切了许多。”   崔元舟却是领着护卫拦住还要挤上前的人,喝道:“有请帖者进圈子内,没有请帖者只能站在圈子外,不得妄动。”   李飞墨诸人匆匆赶来,见台上还没开始比拼,这才松口气,过去朝崔元舟道:“崔将军,我们进去后,可要鼓噪?皇后娘娘是如何吩咐的?”   崔元舟答道:“皇后娘娘说一切要公平公正,绿眼睛要比拼什么,就公平比拼,是谁赢了,就给谁喝采。”   李飞墨有点担心,据闻绿眼睛走南闯北,见识极广,皇后娘娘能拼得过她?   台上,罗文茵呷着茶,笑吟吟道:“太子妃不是要坐着谈谈说说么?可以开始了!”   苔丝整理腹稿,这才道:“听闻皇后娘娘大才,琴棋书画,绘图数账,诸般皆会?”   罗文茵笑道:“也有一些不会的。太子妃想请教哪种?本宫先听听!”   苔丝认真道:“听闻皇后娘娘极擅长算账,于计数有一手。我这里有一个采买鸡鸭的数学题,想请娘娘解一解!”   好了,首个问题,你就要焦头烂额,自动认输了!   罗文茵从苔丝手中接过数学题瞧了瞧,跟系统道:系统君,这是咱们小学三年级的数学题,不须劳动你,本宫三分钟能解。不过解得太快,会不会有点假?   系统:“不会,越快越打脸!”   罗文茵:“……” 第109章   罗文茵拿过案几上的纸笔,“刷刷”几下就解了题,写上答案递给苔丝。   “皇后娘娘这么快就解出来了?不再想想?”苔丝心下疑惑,怀疑罗文茵不会解题,随便糊弄写一写,因一边接过纸,一边还要再问道:“可确定是这个答案?”   她说完,眼睛在纸上扫过,一时惊异万分,这……   自己当时解这道数学题时,可是解了大半天的。皇后娘娘一接过,就解出来了,并且解得比自己还要清楚明确。   不对,这样难的题,皇后娘娘怎么可能这么快解出来?莫非赵国也有数学大师,皇后娘娘早前就看过这种题了?   罗文茵看着她的表情,问道:“本宫可解对了?”   苔丝抬起头答道:“皇后娘娘果然大才,解对了!”   她的话音一落,台下一片鼓掌声,众人纷纷喝采道:“皇后娘娘威武!”   罗文茵含笑朝台下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又从苔丝手中接过纸,站到台前展示给下面的人看,一边念了题目并答案,扬声道:“诸位可记下太子妃这道数学题,回府研究一番,让学馆的先生记下来,以后教与孩子们知晓。”   今儿持了请帖过来的,本就带了笔墨等着抄录盛况,现下一听,忙忙抄录下数学题,又齐齐谢恩。   苔丝:好么,这可是我们国学才能知道的题,你这里马上扬出去,家喻户晓了!   罗文茵看台下诸人抄录完,又朝苔丝道:“你还有什么要本宫指导的?”   苔丝横下心道:“我这里还有一道题,比适才的题难点,皇后娘娘看看能不能解出来?”   她说着,拿笔在纸上现场写了一道题。   这道题,可是连国师也解了半个月才解出来的,才不信罗文茵也能解。   罗文茵接过题看了看,跟系统道:这道题是五年级水平,本宫依然只要三分钟就能解。   她摇了摇头,拿过纸笔,很快写出答案,递给苔丝。   苔丝接过,看了答案后,不敢置信叫出来道:“皇后娘娘,你是怎么解出来的?”   罗文茵笑道:“解题步骤写在那儿了,挺简单呀!”   苔丝:“……”   台下诸人听着,知道皇后娘娘又解对了,瞬间又喝起采来。   罗文茵待台下静下来,又朝众人展示了题,命众人抄录下来。   待众人抄录毕,她朝苔丝道:“太子妃给本宫出了两道题,轮到本宫给太子妃出一道题了。”   她说完,在纸上写了一道奥数题,递给苔丝道:“太子妃慢慢解,若半个时辰能解出来,本宫就认输。”   苔丝接过题,二话不说马上展纸解了起来。   台上诸人怕打断她思路,皆静默无声。   台下诸人却是窃窃私语,互相打赌道:“绿眼睛能解开皇后娘娘的题吗?”   “难说啊!”   苔丝用了整整一叠纸,解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解出题来,一时沮丧,放下笔道:“请皇后娘娘解题!”   台下众人叫起来道:“绿眼睛解不出来,这是认输了么?”   罗文茵接过纸,迅速解了题递给苔丝。   苔丝看完,“喃喃”道:“原来这样解啊!”   她说着,抬头朝罗文茵道:“我能抄录这题回国么?”   罗文茵答道:“可以!”   这次她自己没有站到台前展示数学题,而是让小桂子拿着题走到台前念了一遍,让台下诸人记下。   苔丝这会已是心服口服,数学题都难不倒皇后娘娘,那些赵国人本就擅长的琴棋书画,就更不用跟她比了。   她站起来行礼道:“皇后娘娘确实才比天高,我自愧不如!”   罗文茵认真道:“太子妃也有大才,值得我们好好学习!”   苔丝见罗文茵赢了,并没有自傲,也没有在言语上欺压人,一时又感叹了,再次道:“皇后娘娘果然有国母风度!”   罗文茵笑道:“太子妃这般吹捧本宫,本宫待会儿再给你一道题带回国如何?”   苔丝大喜道:“果真?”   罗文茵点头道:“就跟之前那道题一样的难度。”   苔丝忙拜谢。   这里罗文茵赢了一个满堂彩,早有人进去跟张子畅禀报了。   张子畅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淡然,“朕的皇后一向有大才,那绿眼睛是自取其辱。”   待人禀报罗文茵回来了,张子畅亲自出殿相迎,牵了手道:“茵儿可累着了?”说着又忙忙吩咐内侍摆上果冰给罗文茵解暑。   罗文茵坐下,把适才比拼之事再细说一遍,又道:“太子妃那两道题,正合适教导小孩子,待会儿就教给曦儿和玉儿。”   张子畅悄声道:“晚间再教给朕!”   至晚,张子畅进了明翠殿,挥退了众人,抱起罗文茵放到膝上,缠着道:“今晚教不会朕那两道题,别想从膝上下来!”   “皇上无赖!”罗文茵不由捶打他。   张子畅捉住罗文茵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小声问道:“茵儿跟谁学过数学?竟连绿眼睛也要甘拜下风?”   罗文茵贴耳道:“以前跟我外祖父学的,他老人家于这些东西上,特别有天分。”   张子畅一听,不再细究,只俯下头去。   这么一个晚上,京城各府却是灯火通明,全在灯下教导子弟数学题,又一边“啧啧”赞叹罗文茵大才。   一时各学馆也专门开展了数学讨论,不多久,便蹿出了一些数学人才。   数字之风一盛,连民间小贩并卖菜之流的人,也旁听着学了一点加减之法,集市上买卖因算账不明吵架的事大大减少。   上学馆读书的不再一味只背书,也学学数理,用数理之数据推断一些事。   没多长时间,京城到处是好学之风。   有大臣却担心民众太过醉心各种数学,耽误了农事,因上折子请求张子畅在秋收时御驾劝农。   张子畅允了。   罗文茵听闻此事,便道:“凡事上行下效,皇上要劝农,就得亲自割稻,亲自耕种。”   张子畅笑道:“茵儿言之有理!待朕让人在御花园弄一块稻田,朕先学习如何收割,到时御驾劝农时,当众收割给臣民瞧瞧!”   罗文茵抚掌道:“好主意!我现下教曦儿和玉儿念“粒粒皆辛苦”的诗句,他们不解其意,还须得领他们也耕种一番,他们才能解得其意,也知道臣民之劳,以后能体察民心。”   张子畅点头。   接下来一个月,张子畅每日早朝后,便领着罗文茵并龙凤胎在御花园“种田”。   至秋收这一天,天子一家做了农夫农妇打扮,包着头巾,坐了御车至京城皇庄稻田处,在民众围观下,一家四口拿着镰刀,挽起裤腿下了农田。   此地是皇庄,平素不许民众进来,但天子一家今天是推农的,不单领了臣子进来,还放进一部分民众围观。   民众们在护卫指引下,站在稻田边上,亲眼看着他们的皇帝和皇后领着龙凤胎收割稻田。   臣子们排在天子一家左右两侧跟着收割,一边悄悄看过去,一时惊奇非常。   天子一家收割动作标准,挥舞镰刀时动作还很优美,一起一落,四人已是收割了一大片。   皇帝和皇后也罢了,那对龙凤胎才两周岁,竟紧跟着大人的步骤,一步一步收割过去,煞有其事的样子。   罗文茵倒是时不时回头关注着龙凤胎。   为了这次收割表演,她可是煞费了苦心,给一家四口全做了手套,以防割伤了手。   龙凤胎毕竟还小,小半个时辰就得抱走他们,可不能让他们一直收割下去。   眼见天子一家农事也这样厉害,臣子们发了力,挥舞着镰刀一路向前。   只一会儿功夫,一片稻田便收割了一大半。   围观民众目瞪口呆,原来贵人们也会收割,并且全部很厉害。   罗文茵度着时间,便直起身子喊内侍抱起龙凤胎放御车上,喂他们喝水,给他们洗脚换衣。   龙凤胎是坐不住的,喝了水又跑到稻田边,四处瞧了瞧,发现好几个臣民收割动作有误,一时喊了起来道:“喂,你这样不对,要这样!”   张天曦喊了几声,见收割的人还一脸茫然,不由摇头,让内侍抱他下稻田,挤到户部侍郎身边指导道:“要这样割!”说着示范动作。   户部侍郎老脸赤红,忙恭身道:“是。”   张天曦指导完,又蹚到崔元舟身边,喊道:“你这样子像砍人,不是收割!”   崔元舟忙虚心请教。   张天曦又示范一遍,再挤过去看了看其它人的动作,感叹道:“全部不如我父皇和母后!”   众臣:知道你父皇母后厉害,却不知道他们务农也这样厉害!   围观民众:“……”   帝后这里又收割一会儿,便过去抱起张天曦上岸。   待帝后走了,臣民们过去检看他们收割的地方,见割得特别整齐,一时仰天道:“天子一家到底是什么神仙人物啊?收割个稻田也这样利落!他们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五谷不分么?”   第二天,天子一家收割过的稻田,开放给京城小民参观。   开始众人不肯相信那是帝后收割的,后来听亲眼见过帝后收割的民众绘声绘色说起当时的情景,众人才信了。   小民们回家,感叹道:“天子一家连收割一块田也很用心哩,我们不能落后!”   秋收后秋耕,大司农发现,今年臣民对于耕种一事,比往年积极,热情特别高涨,不单提早耕了田,还开垦了许多荒地。   大司农计算着,照这样下去,明年必定大丰收。   天子一家“表演”过收割后,连原先心念赵氏的老臣,也对他们改观了。   一时间满京城全是称颂天子一家的。   天子一家深受万民拥戴。 第110章   过了年,许多大臣上奏,请封张天曦为太子。   几个固执的老臣也上了折子,这回也是请封张天曦为太子的。   曾见过张天曦的臣民们,也是纷纷道:“六殿下天姿聪颖,关心农事,瞧着便是太子人选。”   张子畅把折子压下,不置可否。   张景阳听得大臣又请封太子,这回没人提及他,便和罗心柔道:“你也出月子了,再过两个月,我跟父皇请示,咱们一道离京,到封地去可好?”   罗心柔道:“也好,六殿下还小,你不离京,有些人总是不放心。”   张景阳搂一下罗心柔道:“我本来还怕你嫌弃封地太远不肯一道去呢!”   罗心柔温柔道:“怎么会?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去那儿都行。”   得了罗心柔这句话,张景阳便准备起来,又让人去约刘松明一见。   刘松明见到张景阳时,以为他有什么想法,先开口道:“三殿下,今非昔比,皇后娘娘声望极高,六殿下年纪虽小,聪颖的名声传遍京城,如今实在不宜做什么动作了。”   张景阳负着手道:“今日见你,并不是想让你做什么,而是要告诉你,以后不须再为赵氏做任何事。”   刘松明讶异道:“三殿下想通了?”   张景阳叹道:“如今太平盛世,到处一片繁荣,皇后待我,也没有大错。我并不想再惹什么事,起什么争端,破坏了这盛世美景。”   刘松明沉默一会道:“当年赵氏禅让皇位给张将军,也是为了京城安稳计。如今盛世,百姓拥戴皇上和皇后,喜爱六殿下,三殿下能想通最好了。”   张景阳道:“再过段时间,我会上折子给父皇,请求离京至封地。此后,刘副将和赵氏再无瓜葛,不必再念及报恩这件事。”   “是。”刘松明大大松口气,恭身道:“这杯酒水,提前给三殿下践行!”   张景阳见过刘松明后,又去见张景好。   张景好下嫁与沈雷后,夜里做恶梦时有人温语抚慰,心态渐渐变好,且自打怀孕后,夫婿更加对她百依百顺,眉眼也有了些喜色。   她见张景阳来见,便引进房内,挥退众人,问道:“三哥,可是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张景阳道:“宫中却是平静,是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一说。”   他说了自己准备离京之事。   张景好已从沈雷处探听得罗文茵很得军心,一时知道张景阳以前肖想的事,万难办成,若是妄动,便是死路一条,这会听得他的话,沉吟片刻道:“先前母后在时,父皇都不封大哥为太子,现下有了新皇后和六弟,父皇更加不会封三哥为太子。三哥离京也好。”   张景阳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一说要离京,张景好必然要阻止。   张景好见着他的表情,笑一笑道:“三哥,我出宫后,方知道皇后娘娘和六殿下如今是多么得人心。就算母后和祖母在,也撼动不得他们了,更不要说现下只有我们兄妹。”   张景阳点点头道:“妹妹知道这些厉害就好。我离京后,你好好珍重!”   张景好道:“三哥且放心,我已不是从前的我了,凡事会思量。”   张景阳听得她这样说,这才放了心。   罗文茵这天却在宫中召见唐夫人。   唐夫人一来便喜动颜色,说及京中最新八卦,朝罗文茵道:“皇后娘娘,如今京中又有新戏,出了好几版,有一版是皇后娘娘如何跟绿眼睛比拼,压得绿眼睛下跪认输的情节,只要这出戏上演,每场都爆满。   罗文茵无语,民众果然最喜欢这种打脸的情节。   唐夫人又提及李汝安,悄声道:“兰姨娘咳血去世后,有好几个媒婆上门跟李将军提亲,想给李将军续弦,但李将军全拒了。众人以为李将军是心伤兰姨娘之死,无心婚娶了,不想过年那会,李将军却让人去董府提亲,想娶董家三姑娘。”   罗文茵对董家三姑娘毫无印象,便问了一句。   唐夫人见罗文茵感兴趣,这才接下去道:“董家三姑娘今年二十了,早前未婚夫婿在战场亡了,李将军去董家慰问董姑娘,一来二去的,有了来往,也不知道董家姑娘何处入了李将军的眼,李将军便决意娶她了。”   罗文茵点点头,李汝安正式续弦也好,将军府有主母打理府务,以后儿女们再有事,也不必事事寻到自己这儿。   唐夫人又提及程慕雪,笑道:“皇后娘娘还记得程夫人吗?那回她跟夫婿上京,寻到将军府见您,本是想跟您结成亲家的。”   罗文茵吃惊道:“我倒不知道她还有这个念头。”   唐夫人道:“她上将军府之前,是跟我说了皇后娘娘和她的交情,又一再让我帮着牵线,至后来她在将军府酒后失言,皇后娘娘不再见她,这才失了意。”   罗文茵想起往事,恍若隔世,问道:“她如今如何了?这些时候宫中设宴,召了诰命夫人,并不见她,想来夫婿官儿太小,还没给她挣到诰命的。”   唐夫人笑道:“她夫婿一上京,又纳了妾,硬把她这个主母送回江南服侍母亲,听闻日子不好过。”   罗文茵叹息一声。   说着话,唐夫人又提起一件更新鲜的事。   “皇后娘娘,白马观近几日也发生一件事,笑破了人的肚皮。”   罗文茵笑着问道:“是何趣事?说来听听。”   唐夫人道:“白马观的飞尘子道长实在太俊,那对桃花眼看人时,能勾人的魂。每回有姑娘跟长辈去白马观求药,十回有好几回,那姑娘出来时必要红了脸。”   “就上回,有一个极大胆的姑娘上白马观,硬赖在观中,要飞尘子去她家中提亲。飞尘子道长忙忙避走了。那姑娘不知道想些什么,却在丹炉旁边拣了一颗丹丸服下。回到家中,只几日功夫,肚子就胀成一个鼓,她让长辈带她到观中,说肚子里有了飞尘子道长的孩子,让飞尘子道长娶她。”   “此事闹到官府去,官府正要叫人验姑娘的肚子,不想姑娘突然呕吐,吐完肚子就扁下去了。”   “飞尘子道长当时上前看了看地下那堆秽物,感叹说,老道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哈哈哈……”   罗文茵听至这里,也笑得不行。   说笑毕,唐夫人便告退出宫。   过几日,姜氏进宫求见。   姜氏向罗文茵说及李飞凤已怀孕,夫婿待她极厚,婆母也不敢相欺诸事。   又说及李飞灵,笑道:“灵儿是一个有福的,一嫁过去,就甚得婆母喜爱,更兼早早怀上,如今只娇养着,众人呵护备至。”   罗文茵听得两个女儿皆过得不错,便松心了。   姜氏又道:“墨儿如今也长进了,不再惹事,且听老婆的话。沈副将提及,说墨儿在兵部勤勉,不日或会升职。”   她说着,看看四周,又压了声音道:“墨儿从沈雷嘴里得知,三殿下有意离京至封地,料着不日会递折子至御前。”   罗文茵点点头道:“心柔已跟本宫提过了。”   姜氏一听,笑道:“原来王妃提过了。”   张景阳是在三月底带着罗心柔并儿子离京的,张天曦和张天玉倒是不舍得他,直送至宫门,才依依不舍挥手。   张景好带着夫婿诸人早等在路边,见张景阳出来,便相送至城外的离亭,各自叮嘱对方一些话,这才分别。   张景阳离京,众臣再度上折子请封张天曦为太子。   张子畅至八月底,方才让钦天监择定吉日,封了张天曦为太子。   张天曦封为太子,朝臣进宫道贺,京城民众也上街欢庆。   明翠殿诸人喜气洋洋,热闹了好几天。   这一晚,肖嬷嬷悄和仙桃道:“我这一辈子算是值了,服侍过皇后娘娘,看着六殿下封太子,说不定还能活到太子登位为帝那天呢!到时我就能跟宫中新人吹嘘这些威风史。”   仙桃进了宫后,先还胆怯,隔了一段时间渐渐融入众人中,胆子才大起来,她因跟肖嬷嬷是一同从宫外进来的,情谊自然深厚些,当下道:“我也觉得这辈子值了。咱们皇后娘娘这样厉害,这样得人心,咱们服侍的,一走出去,到处有人巴结,感觉真是飘在云端。”   肖嬷嬷总结道:“咱们娘娘一直说会带咱们过上好日子,这就是好日子!”   她们说话,听得小桂子禀报皇上来了,忙忙站到殿角相迎。   张子畅进了殿,先考较一番张天曦和张天玉的功课。   张天曦和张天玉很轻松就应对了,并且得意道:“父皇考较的,一点不难。”   张子畅便道:“赶明儿,得让太博加一加你们的功课才好。”   张天曦和张天玉忙求饶道:“父皇,功课够多了,不能再加,再加我们就累坏了,长不大了。”   张子畅笑了,让乳母领他们下去,他自和罗文茵说话。   罗文茵笑道:“皇上,我可听闻今儿礼部大人上折子,说皇上登位以后,未曾选秀,让皇上选一回秀,还说某某府,某某府的姑娘如何如何贤惠……”   张子畅抱起罗文茵道:“朕已申斥了礼部的大人,说朕一把年纪了,太子也聪颖,选秀不是折寿吗?问他是不是存心不让朕活长些?可把他吓坏了!”   罗文茵闻言,暗暗欢喜,凑到张子畅耳边,说了好几句甜言蜜语。   张子畅听着美人情话,浑身都酥了。   罗文茵笑语道:“皇上如今对我,还是这样新鲜么?”   张子畅低声道:“朕只怕茵儿感觉朕不新鲜。”   罗文茵一下笑出声来。   张子畅堵住了她的嘴,抱向大床上。 第111章   天子一家去年“表演”收割后,一整年,全国民众播种开荒的热情持续高涨,再加上雨水充沛,至今年秋,却是大丰收。   这一年,国库终于凭实力再次把自己填满了,有部分稻谷甚至放不下,另建了地下仓库存放。   户部侍郎看着国库账册,热泪盈眶,国库空虚了这些时候,终于又有收入了。这两年,全靠皇后娘娘给的银子在撑,若没有皇后娘娘,国家危矣。   他把账册捧到张子畅跟前,禀报了一番,又道:“今年起,可以不用皇后娘娘的银子了。”   张子畅也很是感叹道:“好久没有这样的好年景了。”   户部侍郎热泪未干,擦眼角道:“今年不单年成好,织坊诸处,利润也高。男勤耕,女勤织。国强民富了。”   杨世浩也上禀道:“皇上,诸小国听得赵国如今用的是皇后娘娘当初设计的锯齿镰刀,却想采购一批,不知道皇上允否?”   张子畅道:“此是利民好事,允了。只不过,价钱不能让步。”   杨世浩笑道:“这厢先替小国谢过皇上隆恩!”   张子畅道:“此事还得谢皇后!”   张子畅这一晚到了明翠殿,便跟罗文茵道:“茵儿,今年国库充盈,你在江南织坊的利润银子,可以收着当私己了。”   罗文茵一听大喜,今年这批银子不用再贡献给国家,那自己存一存,岂不是富可敌国了?   张子畅因国库有银子,心头欢喜,拨了一点银子给内务府,让他们派人修整御花园,重搭秋千架等,想得闲领罗文茵在园子里玩耍。   还有一件令帝后欢喜的事,却是龙凤胎学业精进,举一反三,太博赞不绝口。   罗文茵这阵闲了一点,却是思索了起来,宫中还有其它嫔妃,这些嫔妃们不得宠,整日无所事事,就怕她们会突然起了什么心思,又闹腾起来。   想要长治久安,得给她们找点事做。   第二日,各宫嫔妃得到一个消息,凡会刺绣的,可去针工局钟嬷嬷处登记领取针线,回宫中刺绣,完工后在绣品处绣上自己的宫殿名,可得普通绣娘三倍工钱,刺绣特别精巧的,经钟嬷嬷品鉴过,可得五倍工钱。娘娘们全程自己绣的,可得十倍工钱。   一时间各宫踊跃,纷纷去领取针线,开始刺绣。   至年底,不止罗文茵手里有大把银子,各宫嫔妃们也富裕了起来,纷纷拿银子采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开起小灶,还托人把积攒的银子拿出宫赏赐给娘家人。   这么一阵,各宫嫔妃忙着刺绣赚银子,大家见面,只讨论刺绣好坏,无心争斗其它,倒是其乐融融。   各人不惹事,还一副很忙的样子,罗文茵这个皇后,便开始闲了下来。   罗文茵再把宫务诸事做了统筹,分派给明翠殿诸人,不多时,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这一年的过年,她除了设宴款待各人,赏赐上下,接见一些人,其它事全有嬷嬷们分担,比往年轻省了许多。   明翠殿的宫女和嬷嬷却是骄傲极了,她们殿中人,个个能写会算,这阵还跟皇后娘娘学了心算之法,走出殿去,别宫的娘娘还要讨教一番如何计数呢!   到得春天,罗文茵甚至免了各宫嫔妃早上的请安,每天睡到自然醒。   每早在床上自然醒的心情,真是太愉快了。   早起洗漱用毕早膳,再喝茶看书赏花,很快便是中午。   午睡后起来去荡秋千,傍晚待龙凤胎下课,再陪龙凤胎玩耍一回。   晚上和张子畅在灯下闲谈嬉戏。   时节设宴款待诰命夫人,听些八卦。   日子悠闲极了。   张子畅也因这阵朝政诸事顺心,略有闲瑕时间,一时动了游兴,想带罗文茵和龙凤胎出宫游玩,只是怕一家四人相貌太出色,出宫颇招摇,稍为犹豫。   罗文茵倒是想带龙凤胎出宫见识一下民间的东西,听得张子畅的话,便道:“想要低调些也容易,我会易容啊!咱们易容成普通相貌的富商便可。”   张子畅一听大喜道:“好主意!”   初夏,天子一家准备出宫至皇庄上小住。   林公公先出宫至皇庄,吩咐诸人一番,说道天子一家想耍个野趣,要坐船至溪中钓鱼,晚间在溪边烧烤,又道:“待人来,得换称呼,唤老爷夫人并少爷姑娘便可。”   皇庄管家极是惶恐,小声道:“林公公,皇庄内那条溪的水可深了,有个闪失可怎么好?由我们钓了鱼奉上好么?”   林公公笑着摇摇头道:“你别这样害怕,天子一家全会游水,掉进溪中也没事。”   管家一听这才松口气,却又悄声问道:“皇后娘娘也会水?怎么先前听闻过她落水被皇上所救,像是不会水呢?”   林公公道:“去年夏,皇上亲自教皇后娘娘学游水,皇后娘娘可神了,三天就学会了游水,还游得比皇上还好。后来太子殿下和六公主也求着要学,几天功夫,全在御花园的池子里畅游了起来。”   管家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道:“听说天子一家割稻厉害,学游水也这样厉害呀!”   林公公骄傲,“哎,没法子,一家全这样厉害,凡人比不上。”   第二日,天子一家便至了皇庄。   管家眼睁睁看着天子一家挥退众护卫,一家人自行上了小舟,划舟至溪中央钓鱼,中间太子殿下还几次跳下溪,捞了好几只蚌上小舟。   管家带着两个会水的下人,划着一只小舟跟在天子一家后面,太子殿下每跳下溪一次,他就紧张得全身发抖,做了随时跳下去相救的动作。   令他不解的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放纵着太子殿下跳上跳下,根本不担心。   管家:太子殿下还不足四周岁啊,您们怎么能这样?   钓完鱼,天子一家换了衣裳,亲自动手,在溪边烧烤起来。   张天曦和张天玉第一次烧烤,不忙着动手,且先看罗文茵的动作,看完再学着叉了鱼,往鱼身上洒了酱料,再拿到火上烤。   他们自己动手烤的,吃起来特别香。   至睡觉前,没有发生管家担心的任何事。   但是第二日,管家又担心了起来。   天子一家易容成普通富商,只带了五个护卫就出门了。   罗文茵上了马车,撩车帘一看管家的表情,笑得打跌,跟张子畅道:“管家好愁苦的样子。”   张子畅也失笑了,“他担忧的太多了,现下太平盛世,京城安定,且咱们带的护卫虽少,个个是高手,那里就出事了?”   说笑着,张子畅喊车夫道:“先到茶馆去,朕听闻京城每排了新戏,茶馆先有说唱。”   一家人到得京城最大的茶馆中,不想里面已爆满了,亏得管家有点人面,进去跟茶馆的人说了说,这才腾了一处雅座出来。   众人坐下一听,茶馆先生今儿说的,是一出叫“割稻”的新戏。   罗文茵一听这戏名,惊奇道:“这戏名平平无奇嘛!怎么爆满了?”   小二过来倒茶,闻言道:“这位客倌看来是外地人,不知晓京城之事。这割稻,要是普通平民去割,确实没什么听头,但这出戏去割稻的,是天子一家啊!”   罗文茵:“……”   听完戏出来,一家人去酒楼吃了一餐,又上街看杂耍,并且买了许多小玩意。   张天曦和张天玉全程兴奋得上蹿下跳,嗷,宫外太好玩了!   等天黑透了,一家人才回到皇庄。   张天曦和张天玉虽有困意,犹不肯去睡,只问第二天的行程。   张子畅笑道:“明儿带你们见崔将军,让他领咱们看看兵营如何训兵。”   龙凤胎闻言,这才跟乳母下去安歇。   房中静了下来,罗文茵听得窗外似有雨声,推窗伸手,果然一手濡湿,不由笑道:“初夏,入夜,细雨,润物无声。”   “好句!”张子畅马上击节赞叹。   罗文茵失笑道:“不过随口之句。”   “朕的茵儿随口就是锦绣。”张子畅再次夸奖。   罗文茵眉眼全是笑,主动上前搂了张子畅的腰,静静站在窗前听雨声。   静谧中,张子畅的唇凑了上去,隔一会耳语道:“茵儿,朕很久以前,曾做过美梦,梦中便是和你出宫,这般相拥站在窗前。”   罗文茵轻轻道:“这般美好的时光,也是我一直想要的时光。”   张子畅一时回忆起少年时在江南见过罗文茵的情景,不由轻轻伸足踏了罗文茵一下道:“那会你穿着硬底鞋子,踩得朕好痛的。”   罗文茵笑道:“老实说,你脚上的猪蹄印子是怎么来的?不要说是我踩的。”   张子畅笑了,喊人端了水进房,他伸足进盆中洗了洗,又抬足给罗文茵瞧,“这是胎记。”   罗文茵也除了鞋子,伸足进去踩了踩张子畅的胎记,四只脚嬉着水。   下半夜,罗文茵醒了过来,听得雨声已止,窗外月色如洗,月光洒了一些进房内。   她起来推门而出,去看了看龙凤胎,见龙凤胎似乎同时在做美梦,嘴角齐齐咧开笑成一朵喇叭花,不由也笑了。   待回到房中,罗文茵微闭了眼睛,轻轻问系统:我现下有儿有女有钱有闲了,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系统道:“你不止有儿有女有钱有闲,且有权有势有帝皇的宠爱,算是超额完成任务。”   罗文茵总结道:这一番,我算是明白了,不管要什么,总要自己奋斗争取才能得到,闭起眼睛躺着,是得不到的。   系统道:“恭喜你完成任务!”   一会儿张子畅醒了,坐了起来,伸手搂住罗文茵。   罗文茵把头趴到张子畅肩膀上,月光轻移,洒在他们身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