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穿梭》 作者:心有期待 文案: 方立安经历了四次胎穿,直到第四个世界,系统突然上线。 来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 排雷: 1、本文有快有慢, 2、有的世界有男主,有的世界无CP, 3、系统文,但系统出来的晚,史上最没存在感 4、防盗60% 5、第一本坚持下来的文,前期文风不稳,有些地方可能略幼稚,后面在努力变好!感谢小可爱们见证我的成长!爱你们,我会加油的! 【1、六十年代首穿】(强推) 【2、古代生活记事】(排雷,非种田,写的不太好,有点那啥) 【3、我是一个盲人】(排雷,金手指太大,感情戏很怪,慎入) 【4、港城豪门千金】 【5、我在海上养娃】 【6、还是要混娱乐圈】 【7、我是一个男人】(强推) 【8、我就不说话】 【9、原始社会生崽子】 【10、金丝雀上位记】(强推) 【11、古代养家日常】 【12、豪门之我有一个好爸爸】(强推) 【13、末世后的新纪元】 【14、男多女少的世界】 微博:晋江心有期待 内容标签:女强 系统 快穿 成长 主角:方立安 作品简评: 方立安坠楼身亡后,经历了胎穿,胎穿,胎穿……直到第四个世界,系统上线,她才知道,原来所谓的胎穿是系统能量不足。当她正式成为一名任务者穿梭于三千世界,致力于完成各种各样的委托时,方立安的内心终于不再充满迷茫与彷徨。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且看她如何在任务世界茁壮成长,过她最想过的日子,成为她最想成为的样子。本文行文流畅明快,风格清新,语言简洁,在不同的世界挖掘不一样的人物性格和剧情发展,给读者带来不一样的阅读节奏和阅读体验。故事情节新颖不落俗套,主角在做任务的同时实现自己的目标价值,在细水长流中体现并升华小说的主题思想。 第一卷 六十年代首穿 第1章   下班铃声一响,方三山麻溜从岗位上退下来,跟工友们打了声招呼便急匆匆地往家赶。工友们都见怪不怪,知道他老婆快生了,就在这几天。   方三山赶到家门口时,刚巧碰上丈母娘张金花送接生婆张婶子出门,看到张婶子手里拿着两个鸡蛋,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人孩子都没事,一切顺利。   “恭喜恭喜!”张婶子笑眯眯地跟方三山道喜,心里想的却是,管你喜不喜的,反正我两个鸡蛋都到手了,你总没脸再要回去,“快去看你媳妇儿吧,她累了一天了。”   “哎!多谢您了!您慢走!”方三山心里确实惦记着媳妇孩子,这是他的第三个孩子,内心虽不似初为人父时那样激动,但仍然充满喜悦。   方三山跟着丈母娘往里走,只听丈母娘说道:“生了个女儿,六斤二两,挺结实的。”   “好!好!”虽然已经猜到过程顺利,但听到孩子健健康康没有问题,方三山还是激动地叫好,也不忘关心自己媳妇儿,“巧梅怎么样?”   张金花看自家女婿的高兴不似作假,顿时松了口气,闺女前头生了一儿一女,虽然已经有了儿子,但就一个,还是有点单薄。女婿既然不介意,那只要感情好,还会再有儿子的。她放下那份担忧,便和女婿说起来:“巧梅好着呢,从发动到生产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   说着,两人到了屋里,许巧梅正给娃娃喂奶。   “你回来啦,快来看看这丫头,劲儿可大了,能吃着呢。”许巧梅半点不像以前刚生完孩子的样子,看起来很精神,可能真的是孩子生的顺利的缘故。   “能吃好啊,能吃好养活。”方三山凑过去看孩子,只见媳妇怀里的娃娃闭着眼睛,小嘴一动一动的,很卖力地吃奶。   “这孩子叫什么?你们起好名字没?”张金花问道。   “叫方立安,小名就叫小安。”方三山和许巧梅早就把名字起好了,男女都准备了。   “方立安,小安,这个好!跟小平一起,刚好平平安安!”张金花觉得这个名字很不错,跟大外孙女方立平一起,寓意就非常好了。   闭着眼睛卖力吃奶的娃娃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好,打了个饱隔,昏昏欲睡,心想:我以后就叫方立安了……好困……困……   许巧梅发觉方立安有困意,便抱着她摇了起来,摇了没几下怀里的小人儿就睡着了。   张金花觉得这孩子真是省事,除了刚生下来那会儿哭了两声,之后也不闹人,肯吃肯睡,多好!趁着这会儿不忙,赶紧去弄点吃的,可不能让闺女在月子里亏着。   “你也睡会儿,不然等她醒了你就没法睡了。”方三山对许巧梅说道。   “嗯,那我睡了。”许巧梅其实也挺累的,孩子生的虽然很顺利,但她还是费了一番力气,很快便沉入梦乡。   天色将晚,外面一阵响动,传来丈母娘和小孩说话的声音,方三山知道这是大儿子和大闺女回来了。   “我们去看小妹妹!”七岁的方立新正是上蹿下跳的年龄,带着妹妹方立平就要往屋里钻。   “小妹妹睡着了,等她醒了你们再去看她,不然吵醒了,她要哭的。”方三山赶忙拦住这只皮猴儿,“你妈也睡了,她太累,不要吵她。”   方立新淘归淘,但是懂事听话,便带着妹妹去找姥姥。   方三山自觉地把家里的脏衣服拿出来洗干净晾着,老婆坐月子,不能让她累着。丈母娘虽然是来帮忙的,但是费力气的活儿也不能让她做,毕竟年纪大了。   张金花看到女婿主动干活,很是满意。这个女婿,真没什么好挑剔的地方。虽然家里是农村的,但都已经分家了,父母跟着他大哥过,逢年过节买点东西回去看看,每年按时交养老钱,没什么拖累。   女婿本身是个机灵的,十几岁就能在城里找份工,干几年又想法子转了正,就凭着这本事,以后也不会过的差。毕竟这年头,想从农村扎根到城里,可不是简单的事。   自家就是普通工人家庭,给闺女找个工人对象,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别的不用想太多。   当初同意这门婚事,就是想着闺女嫁过来不用跟公公婆婆住一起,能自己当家作主,方三山又是个疼媳妇儿的,这日子过起来不至于太累。   现在大多数家庭都是老中少三代住一起,十几口人挤在三十平米的小屋子里,当媳妇的白天上班,晚上伺候一家老小吃喝拉撒。说是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但是哪家男人回去不跟大爷似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反正会主动洗衣服的男人,她就看到她女婿一个。   这边方立安睡着了以后就开始做梦,梦里她回到了自己上辈子出事的地方。   那是一个新开的商场,建成后是全球最大的购物中心。此外,这家商场所在的建筑是五塔连体式的,集商务写字楼、超七星云端酒店、商业购物中心于一体。总之就是豪华、高端、前所未有……   梦里面,整个商场,除了她,没有别人。她在里面一直逛一直逛,然后就饿醒了。   哼哼唧唧了几声,许巧梅被她吵醒了,坐起身来给她喂奶。   方立安一边吃奶,一边打量眼前的母亲。   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杏眼微笑起来温柔可人,皮肤白皙,面色红润,看着像老人家口中的有福之人。   方立安上辈子叫方安安,孤儿院长大,从小尝遍人情冷暖。靠着国家补助金和各种奖学金读完了大学,毕业后从事证券行业工作,每个月工资自己留一半,另一半寄给孤儿院。   三十二岁那年元旦跨年,距离钟声敲响还有不到半小时,方安安却在商场里意外坠楼,当场死亡。   落地的时候,真是疼死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剧痛袭来的瞬间,方安安还来不及想别的,就落入了一片黑暗中。   一开始,整个人都不能动弹,好像没手没脚,五感全失,混沌中,她一会儿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植物人,一会儿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鬼。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发现自己比之前精神了许多,好像又能感受到自己的手和脚了,偶尔还能动两下,只是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知道自己在慢慢变好,便不再折腾,好好养着就是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直到出生,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竟然胎穿了,天马行空地想起来“我好像忘了吸收先天之气”。   再一次拥有生命,是一种什么感觉?   喜悦、激动、感恩……   当各种情绪来回两遍,饥饿和困顿就淹没了她,自此,方立安开启了她的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涯。   虽然吃和睡占据了她的大部分的时间,但是剩下的时间里,她也没有闲着。   她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和人物,通过日常用品和人物对话大致了解到,如今是华国一九六二年十一月,三年饥荒刚过去没多久。   家里的房子看起来不大,估摸着也就二三十平,还是破旧的土房。   一个矮橱子和堆放在橱子上的木箱子将房子一分为二,稍大的这边放着桌子板凳,平日里吃饭就在这里解决,稍小的房间只放了一张床和被褥。   大房间是方三山和许巧梅住的,小房间是两个孩子在住。   老二方立平刚出生那会儿是跟着父母住的,这两年孩子大了才跟哥哥一起住小房间。   方立安猜想过两年,她可能也会被挪到小房间去。   厨房就是在外头靠墙搭了个棚子,在里头垒了个灶台,平时做菜做饭就在棚子里。   厕所是公共的,离家大约七八十米。   方立安四五个月大的时候,许巧梅会带方立安去把屎把尿,方立安被那味道熏得睁不开眼,想哭闹以后再也不去,然而还没开始嚎就恨不得自己五感全失,简直要命。   再后来一看她妈要抱她出门,就开始哭,怎么哄都不停,除非掉头回家。   她爸她妈拿她没辙,只能在家门口给她解决了,每次给方立安把完,就刨点土盖上,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三岁。   至于之后如何解决的,还要从她这辈子出生后第一次做梦说起。   方立安自从第一次做梦梦见那个商场后,隔三差五地总要梦见一回,感觉怪异极了。   她明明已经不纠结于上辈子惨死的结局,为什么还总是梦见那里呢?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对于浸淫网络小说十多年的方立安来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空间。   好激动,莫非这就重生福利金手指!   方立安集中精神,心中默念:空间,空间,让我看看……   作为一个刚出生没多久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她并不敢做其他实验。   比如,直接把什么东西收起来。   现实是,她现在能接触到的东西只有她的小包被。   再比如,进入空间。   现实是,她几乎没有可以独自一人的机会,更何况,这对于没有任何行动能力的她来说,存在一定的风险。   思前想后,做什么都不行,那就先看看吧,能看到也是好的。 第2章   随着方立安闭上眼睛,集中意念,一个3D画面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正是那个商场,但这商场却跟她之前在梦里见到的都不一样。   前几次做梦梦见的都是她在商场里面闲逛,而现在她脑海中的却是整个商场的外观景象,像高空俯瞰一样。   而且不仅仅是商场,还有商场所在的整个建筑,包括商务写字楼、超七星云端酒店。   方立安稳住心神,心中默念:显示商场超市。   自从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九六二年,她条件反射般的对生活物资重视起来,毕竟这个年代正处于计划经济。   上辈子的方安安虽然是个孤儿,但物质生活方面从未短缺过。她所在的孤儿院在上海,在社会上受关注度较高,再加上一线城市人们的生活整体较为富裕,因此孤儿院的物质生活条件并不比二三线城市普通家庭差。   她来到这里已经快两个月了,时常会看到父母兄姐一起吃饭,多数时候吃的都是野菜团子、窝窝头、苞米糊,许巧梅的月子餐也不过是小米粥,这条件在方立安看来就是十分艰苦了。   在意识中要求显示超市后,方立安就看到了3D版的整个超市,一共有三层,二层和三层是卖场,大约有一万多平方米。一层是仓库,里面堆满了货物。   方立安将视线转移到卖场的散称区域,各种粮食摆放在那里,她心中一动,手里多出一粒黄豆。   两个月大的婴儿手没什么力气,握不紧,黄豆便从她的手心滚落到木板床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方立安只觉得这声音十分悦耳,一颗心都随着这点声音雀跃起来。   先是穿越,再是空间,还附带超市、商场,简直是开挂的人生啊!   激动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唔……她还是个宝宝……至少要等到自己会走路,有独立行动能力才能将空间使用起来。   冷静下来后,她决定先认真仔细地把商场、写字楼、酒店观光一遍,上辈子还没逛完的,这辈子接着逛。   不过上辈子只是看个热闹,而这次是认真检阅。既然拥有这样的金手指,当然要好好了解一番。   于是,婴儿期的方立安开始忙碌起来。除了睡觉、吃饭、偷听大人讲话,其余的时间,都用来琢磨自己的金手指去了。   冬去春来,等她把这整个空间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春天只剩下一个尾巴,方立安六个月了。   方三山和许巧梅都是机械厂的工人,方三山在车间,许巧梅在食堂。   方三山一九四八年从车间学徒做起,兢兢业业十几年,现在已经是车间小组长。   许巧梅在食堂负责做饭和打饭,这在当时是个人人羡慕的工作,因为油水足,能吃饱,即便是饥荒那几年,家里也没怎么挨过饿。所以她做完月子就立马回去上班了,生怕时间长了会被别人顶替。   三个孩子,老大方立新在机械厂附属小学读一年级,老二方立平还小,跟老三方立安一起放到娘家给她妈看着。   两个女娃都乖巧得很,放在大人眼皮子底下,不费什么事。   许巧梅上班前给方立安喂一遍奶,和方三山一起把两个娃送去孩子姥姥家,过三个小时再跑过来喂一遍,午饭之后,带饭过来给方立新和方立平,上班前再喂一遍方立安,最后下午四点多把孩子带回家,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给孩子带饭这事,并不是说跟娘家计较的多清楚,而是家家户户的粮食都是定量的,哪里能一直匀出来给两个孩子。   娘家也是要过日子的,就算自己亲爹亲娘不介意,嫂子们心里肯定不会舒服。再说了,她就在食堂上班,每次饭点结束,剩下的随便带点回来就够两孩子吃的了。   不过等她回来,饭点都过去了,于是她把在食堂打的饭菜留给娘家人晚上吃,让孩子中午跟着大家一起吃饭。   她大嫂胡艳梅看小姑子天天往娘家跑,时不时地嘀咕两句,什么“要是当初嫁给城里人,家里有公公婆婆,自然就帮着带孩子了,哪里需要这么辛苦,一天跑三四趟娘家。”   这道理许巧梅当然清楚,可这有婆婆帮忙有好处也有坏处,而且事情已经这样了,反正现在也就是多跑几趟而已,为了孩子,吃点辛苦算什么,咬咬牙就过去了。   就这样,日子在许巧梅和方三山的奔波中慢慢过去。   等方立平七岁,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就只剩方立安一个人留在姥姥家。方立安比方立平小四岁,三岁大的方立安跟她爸她妈提议,她可以一个人在家里,不用每天把她送去姥姥家让姥姥看着。   这个提议让方三山夫妻俩有些许心动。   方立安这两年表现的十分乖巧,最关键的是安静、听话。   当初她六个月开始会爬,一直爬到一岁零一个月,期间教她走路,怎么哄都不行,就是要爬。比她晚出生的孩子都会走了,她还是在爬,最后一岁半才会走路。   方立安根本不着急学走路,她记得有个说法,说是太早学走路,骨头软,容易变弯,长大了就成了罗圈腿。上辈子方安安的腿就有点弯,这辈子一定要好好长。   学会走路后,方立安还是老样子,到哪里都是安安静静地坐那儿,什么都不给她,光玩自己的手就能玩半天。不像别的孩子,喜欢到处跑跑看看,好奇心十足。总而言之,就是特别乖,不乱跑,坐得住。   方三山和许巧梅对她的提议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犹豫不决。孩子虽然很乖,但年纪太小,才三岁,放家里万一出点事情,他们怎么接受得了。   方立安知道他们内心的担忧,保证自己哪儿都不去,就在屋里呆着,她已经学会自己大小便了,给她留个尿盆就可以了。   在她的再三要求下,方三山和许巧梅决定让她试试,要是不行,再把她送去她姥姥家。   于是,方立安终于开启了她的自由生涯,从此告别被看管时代。 第3章   翌日一早,方立新带着大妹方立平去上学,临走前,方三山跟他们再三叮嘱,中午回家吃饭,让他们别忘了。   之后,夫妻俩又跟方立安嘱咐了一大堆,看着她把门拴好才离开。   昨晚两人带着孩子去姥姥家打招呼,被大家好一顿数落。姥姥还把方立安拉到屋里悄悄问是不是有人欺负她,让她不要怕,说出来,姥姥给她做主。   方立安老老实实说没有,她只是心疼父母每天来来回回地跑,太辛苦了。   姥姥听了一脸感动,欣慰地摸了摸方立安的脑袋,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又跟许巧梅说了会儿话,最终还是同意了。只是反复叮嘱她,如果一个人在家害怕,就让她妈带她来姥姥家。   此时此刻,方立安终于能够一个人愉快地玩耍了。   第一件事就是要看自己能不能进入空间。她念头一起,果然人就出现在了空间的超市里。确认空间可进入后,又立马闪身出来。   为了防止空间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同,她从空间商场里取出两部手机,开启计时功能,一部放在外头,另一部放在身上带入空间。   然而,带入空间的这部直接停在了00:00.28。   这意思是空间内部的时间是禁止不动的?   方立安开始数自己的脉搏次数,数到500次,便出了空间,然后同时停止计时器计时。   外面的手机显示50:12.26,身上的手机显示00:00.75。   这就是说,她在空间里,脉搏跳动500次的时间,外面过了五十分钟。   幸好没在里头呆太久,不然碰上爸妈回来就糟了。   接着,她以脉搏跳动500次为标准,数了几遍,发现时间基本上都在五分钟左右。   考虑到准确性,方立安又做了两次实验,每次数两百次脉搏后出来,外面的计时器显示的时间都在二十分钟左右。   也就是说,从她个人角度来讲,空间外的时间流速是空间内时间流速的十倍左右,即她在空间里呆一天,外面就过了大概十天。   但是对于其他生命体和非生命体来说,空间里的时间是静止的,任何东西在放进去的那一刻就“被按下了暂停键”。所以整个商场里的绿植这两年没有任何变化,超市里的东西也没有变质。这一点倒是挺好的,不然东西坏了可不得让人心疼死。   只是以后进出空间要小心,一方面是不能被人发现,另一方面就是里头不能计时,一不留神呆久了,外面什么情况可就说不准了。   方立安告诉自己,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许再进入空间。   什么是万不得已?大概就是除了空间,无路可走吧。   方立安把手机收进空间,来到里屋,脱了鞋子爬上床。她从今年夏天起就和哥哥姐姐一起睡里屋了。   为了方便他们爬上爬下,里屋的床比一般的大床要稍微矮一些。   她取出空间超市货架上的牛奶,拆开一盒,慢慢吸着,得亏现在才九月份,气温并不低,牛奶不需要加热了才能喝。   久违的牛奶味让她瞬间松了心神,闭上眼睛,她几乎回忆不起上一次喝牛奶是什么时候,上辈子的记忆越来越模糊……   孤儿院的梧桐树、办公桌上的招财猫、锁在抽屉里的笔记本……都离她越来越远……   还有那个孤独的自己,忘了就忘了吧……   喝完牛奶,空盒子丢进空间,取出本子和笔,开始思考人生。   现在是一九六五年九月,明年就是大革命开始,高考将被取消,一直到一九七七年才会恢复。   一九七七年,她十五岁,可以参加高考,如果能考上,就可以在一九八一年毕业。   现在三岁,到十五岁,中间有十二年的时间用来学习。   数学、物理、化学、英语、计算机……   基础课程先系统复习一遍,然后再慢慢加深,未来具体报考什么专业,看兴趣决定。   至于书本,完全不用担心,她的空间商场里有一个大型书店,里面什么书都有,估计一辈子都看不完。   那么人生第一阶段的目标就暂定为参加高考,成为大学生一枚。至于大学毕业以后,还太遥远,到时候再说。   在本子上写写划划一番,各种短期目标和第一个长期目标被制定出来,方立安内心颇有一种“赢在起跑线上”的感觉。   外头突然响起一阵拍门声,方立安嘴里答应着,将本子和笔收好,确认没有遗漏后,跑去开门。   听这拍门的声音,应该是她大哥方立新。   方立安打开门,只见方立新和方立平扶着门框气喘吁吁。   方立新上气不接下气:“小妹,你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我跟大妹担心你,一下课就跑回来了。”   方立平喘着粗气看着她,连连点头。   方立安心里一暖:“你们不要担心,在家里能有什么事,我刚刚在床上,下来的慢。”   方立新见她确实挺好,就跟两个妹妹分享班级里的趣事,方立平是第一次上学,她很兴奋,便跟大哥一起叽叽喳喳起来。   方立安光听他俩说话就觉得很开心,时不时的插上两句,问个问题,场面十分温馨。   她还跟大哥大姐提要求,希望他们放学回家可以教她。   作为大哥,方立新拍着小胸脯答应了,让方立平在学校有什么不懂的回来问他。   方立平这边跟他点头,转过脸就一本正经地跟方立安说:“放心,大姐认了字回来教你。”   兄妹三人正说着,方三山回来了。   他远远地看着家里门敞着,还以为小闺女跑出去玩了,到家了才发现三个娃都在家,长舒了一口气,问方立安:“小安上午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一点都不怕,我在床上玩,大哥大姐就回来了。”   方立新:“我们放学就跑回来了,小安给我们开的门,她很乖。”   方立平接道:“小安很乖,还要跟我学认字。”   方三山总算放下心来,跟儿子女儿说:“你们放学以后不要跑,慢慢走回来,跑着容易摔跤。你们先玩会儿,等妈妈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他起身去端尿盆,结果发现尿盆干干净净的,问方立安:“小安,上午没解手吗?”   方立安上午其实只过了一个多小时,根本没有尿意,就跟他爸说:“我上午不想解手。”   方三山把尿盆放回原来的地方:“那尿盆还给你放这儿,想解手了跟爸说。”   “好。”方立安乖巧答应。   过了大概一小时,许巧梅拎着饭盒回来了,先是关心方立安上午怎么样,听说没问题,送了口气。大约觉得以后不用一天三四趟地往娘家跑,说话都轻快了几分。   方立新和方立平第一次这么迟吃午饭,饿狠了,一阵狼吞虎咽。   方立安上午喝了牛奶,又凭白少过了两小时,并不怎么饿,勉强吃了一些就不吃了。   理由是:“我上午光躺床上了,一点也不饿。”   方三山和许巧梅没有怀疑,只是两人商量以后让方三山先打了饭回来,跟孩子们一起吃,不然等她回来,孩子们都饿坏了。   下午,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方立安一个人在家里看书学习。   一天就这样忙碌而充实地过去了。 第4章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一九六六年夏天,十年运动开始了。   彼时,方立新小学四年级还没毕业,已经认识很多字,放学回家就被妹妹缠着教教教。   十一岁正是男娃贪玩爱闹的年纪,苦于当初自己拍下的小胸脯做出的保证,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的小伙伴扔下小书包,成群结队去玩耍。   更让人痛苦的是,小妹好像特别聪明,学得快,记得住。在这样的激励下,大妹也越来越刻苦,跟小妹一起埋头书本。   作为哥哥,怎么能落后于两个妹妹?   于是,他每天上课都认真听讲,遇到不懂的就问老师,生生的从学渣变成了学霸。   方三山见三个孩子热爱学习,特地去书店给他们买了本新华字典。   这本新华字典对于方立安来说简直是神兵利器,在大哥方立新的“指导”下学会使用之后,方立安和方立平一起定下目标,每天学习三个新汉字。   学会之后自然是要跟父母和大哥分享一下,导致方立新在未来几年后悔不已,当初怎么就一步步落入了妹妹们的“陷阱”。   日子每天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方立安在家里很少出门,她不喜欢跟别的小朋友一起玩耍,别的小朋友也不愿意带她。   现在的家长虽然不会比成绩比奖状,但是方立安还是成为了大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因为她听话乖巧,不顽皮,不闹腾,还爱干净。不像别的娃,一天到晚不着家,四处疯玩,晚上回到家,早上刚换的干净衣服已经跟在泥里滚了一圈儿似的。   遇上这样的娃,大人也懒得给他洗衣服,反正干净衣服一上身就脏了,索性就穿着吧,看不下去再换。   过了两个月,即使每天宅在家里不出门,方立安还是很快感受到了文化运动的浪潮。   因为暑假后,县里的学校全面停课了,方立新和方立安自此“赋闲”在家。   不用上学,机械厂周边的孩子就跟解放了一样,整天游手好闲。各种游戏充斥着停课期间的生活,比如攻城,打梭子,丢沙袋,跳皮筋。   有一些收集活动,比如收集和交换各种M主席像章,收集香烟盒的纸,收集糖纸,还有少数人会集邮。   有一段时间孩子们喜欢做忠字牌,就是一个像扇子一样的东西,上面写个“忠”字。有一段时间又流行挂“忠心”,就是一个塑料制的心形的东西挂在脖子上。此外,还兴跳忠字舞,唱歌颂M主席的歌。   还有到处去看M主席思想文艺宣传队的演出,这些演出有的在礼堂,有的就在大街上。   还有许多其他活动,总而言之,不上学的生活丰富多彩。   方立新、方立平会和以前学校里的同学结伴玩游戏或者出去参加活动,方立安的“识字激励法”在这种情况下效果被削弱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样有用。   方立安并不强求,她认为贪玩是孩子们的天性,没有必要太过压制。学习很重要,但有一个愉快的童年也同样重要。   方立安不喜欢跟他们一起出去玩,也不爱看那些宣传演出,参加过一两次后就继续窝在家里,继续她的学业。   为了防止别人说她不合群,她央求方三山给她买了一本红宝书,只要身边有人,她就捧着红宝书念,还不时地教一教家里的其他人。   偶尔出趟门,不管跟谁说话,开口就是“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   这下,周围的人都知道,老方家的小闺女不但听话乖巧,而且思想十分端正。   也有人在背地里嘀咕,老方家这闺女怎么张口闭口就是语录,莫不是个傻的?   春去秋来,停课一年多的学校纷纷复课。   方立新和方立平放学回家后,方立安才知道,原来学校给每个人只发了一本M主席语录作为课本。   上课的时候,老师基本上都是带着学生们背诵语录或者讲述从前的艰苦奋斗史等等。   方立安对这些兴趣不大,于是继续按照之前的办法激励大哥大姐学习,从识字慢慢拓展到数学四则运算。   一九六八年秋,方立新小学毕业,直接升到机械厂附属中学读初中,方立平在小学读三年级。   听方立新说,学校依旧没有发教材,只是让学生们把小学时期发的M主席语录带来,要进一步学习红色思想、红色精神。   老师们宣布,这学期的学习内容除了学习M主席著作,还包括许多实践活动。   方立安得知这一消息,整个人都有点方。小学不发书,初中不发书,难道都指望到高中学点知识吗?   接下来的半年里,县里的各个中学果然都进行了多次实践活动,主要内容是劳动。   比如抗旱,全校学生背上背包走上几十里路到农村住上两个星期进行抗旱。还有去地里秋收,冬天搞水利建设,学生们都要参加。   实践活动外的许多时间还要搞演出,排节目,开批判会。总之,学生们还是挺忙的。   方立平很是羡慕,恨不能立即上初中,加入到这群人的队伍中去,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   方立安对此不置一词。   后来,第二学期,课本终于发下来了,总算有了一些数学、外语、化学、物理方面的学习。课程名称,数学和俄语不变,但另外两门课程就叫做工业基础知识和农业基础知识。   值得一提的是,学校贯彻M主席的教育G命思想。M主席的教育思想是要注重实践,他说:“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吗?那就要变革梨子,亲口尝一尝。”因此,搞工业的就要投身到工业实践中去,搞农业的就要投身到农业实践中去,如果要搞导弹,当然也是要亲手做一做。在干中学,在学中干。理论必须联系实际而不能脱离实际。   是以,学校想方设法试图弄到实践的机会。   比如说数学,学生们一开始学的是度量,就是能够计算一些实际问题中的面积和体积。   在后来的抗旱中,他们就测量大堤的高度,计算工程量,争取在这中间学到数学知识。   又比如到机械厂了解机床的工作原理,尽量把数学知识用上,还有在军训时学习射击的原理。   所谓的学化学也是研究怎么做出化肥。   ……   只不过实际应用中的题目都是非常简单的,大家学起来就觉得很容易。学得容易的结果就是自信心很高,而联系实际的结果是对知识非常感兴趣。   方立安打从心底里觉得这样的学习方法很赞。结果却发现,书本上稍微难点的课后习题,她大哥都做不出来。   所以只能说,这样的学习方法可能并不适用于应试教育。   但是话说回来,这个年代并不看重考试成绩。   虽然也有考试,但大家可以互相抄,这是M主席说的——学生自己不会做可以抄别人,在做题时也可以相互商量。   考试有分数,但不起作用,因为不存在留级问题,也没有升学问题,也没有高考。   学生中有好的和差的,如果学习成绩不好,只是一个方面差,但并不是主要的。   因为这时候强调又红又专,只红不专不行,只专不红更是走白专道路,也不行。但显然,红比专更重要。 第5章   一九六八年农历腊月二十八,方三山在家里忙着踹面,发好了明天好蒸馒头。   往年这时候方三山都会带媳妇孩子回老家过年,但今年许巧梅怀孕了,不到三个月,胎还没做稳当。   前些天他专门请了一天假,带方立新回老家看望老爹老娘,给他们拜了个早年。由于两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还要一大早抹黑赶路,就没带方立平和方立安。   到了老家,父子两自然是受到了热情招待。方立新他爷奶听说小儿媳妇又怀孕了,十分高兴,都希望小儿媳这胎是个大孙子。   小儿子是一大家子里最出息的人,当初村里一群人去了县城,就他和隔壁的周二想法子留了下来。后来又一步一步成了工人,吃上了商品粮,还娶了城里媳妇儿。   就这也没忘了他们老两口,时不时地托人给家里带东西,逢年过节还给钱,孝顺极了。饥荒那几年,要不是小儿子接济家里,还不知道现下是个什么光景。   唯一让老两口愁的是,小儿子成家这么多年就一个儿子,子嗣太单薄了。他们农村讲究多子多福,闺女是不算在内的,再多再好也是别人家的。   方三山在老家吃了午饭,陪着爹娘兄弟唠了会儿嗑,趁着天还亮,就带着方立新往回赶,天黑透了才到家。   许巧梅给父子两热了饭,问完公婆的情况后,才跟方三山说起今天在厂里听到的消息。   “中午秦厂长和王主任在食堂吃饭,他们聊天的时候我不小心听了一耳朵,说是厂子西边盖的楼,怎么分的定下来了。”   “那明后天可能就要发通知开职工大会了,毕竟还有七八天就到年了。”方三山分析道,“别担心,房子肯定有我们一套,我们是双职工,住房又有困难,肯定有优先权。”   方三山当年从农村出来,身无分文,机缘巧合下帮了机械厂老师傅的忙,老师傅看他识字就给他弄到了厂里做学徒。   学徒就跟临时工差不多,没什么严格的要求。但方三山做事认真,人又机灵,会来事儿,很快从当时那批学徒里脱颖而出。   过了几个月,厂里招正式工,他报了名,直接被选上了。那时候还没建国,户口什么的也都没有登记,没有后来那些正式工必须有城镇户口的要求。   再后来登记户口,就是城里人了。和城里人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城里的房子。一直以来都是“借”老师傅的房子住的,私下里每个月给老师傅五毛钱。   不是没想过申请块地基自己盖房子,只是攒的钱不够,又是人工,又是木材,又是砖瓦的。等攒够了钱,准备起房子结婚,又听老师傅说厂里传出风声,说要建职工楼房,让他别着急自己盖。   方三山揣着钱到未来老丈人家拿主意,是自己盖还是等厂里的新楼房。   许巧梅他爹许庆丰听说了方三山的来意,就知道他想等厂里分配。其实许庆丰自己也觉得等厂里分配好,两个孩子结婚了就是双职工,肯定能分到,现在要是自己建了房子就不好说了,组织上肯定是优先解决住房困难的职工。   唯一不好说的就是,现在只是传出了风声,到底什么时候建房,谁也不清楚。   方三山跟许庆丰商量一番后,许庆丰拍板,先“借”别人家的房子住,小两口慢慢等分房,不着急。   这一等,就是十几年。不过这十几年,老师傅的房租也没涨过,一直都是五毛钱。   老师傅的意思是,这房子不住也是空着,没几年就败坏了,不如给方三山住着,所以只收五毛钱意思一下。   只是这事,没别人知道,都以为方三山每个月要交多少斤粮食给老师傅。   许巧梅有点愁:“就是不知道能分多大的,家里孩子越来越多了,立新今年十三了,再大一点就不好再跟妹妹们住一起了。”   方三山安慰她:“有我呢,回头我去打听打听大小怎么分的,你只管放宽心。”   结果第二天上午,厂里宣传栏就贴了通知,下午两点要召开全体职工大会,厂里所有人都要出席,请大家互相告知。   下午开会的时候,大家发现房管局的工作人员也来了。厂委宣布,机械厂职工住宅楼完美竣工。机械厂工会在房管局的监督下,已经将住宅楼分配到职工个人。   分配标准包括级别、工龄、年龄、居住人口辈数、人数、有无住房等一系列条件。   需要说明的是,分配原则是双职工优先于单职工,正式工优先于临时工,劳动模范、三八红旗手等受表彰工人优先于普通工人。   然后宣读了此次分配到房子的职工名单,有异议的可以当场提出。   接下来,大家都屏住呼吸,听厂里领导宣读名单。   被念到名字的人,自然是特别兴奋,有几个人没忍住高兴地叫了出来,被领导点名批评了几句后,剩下的被念到名字的人就算再怎么喜悦也只是紧紧的握住拳头。其他没被念到的人则是向这些人投去羡慕的目光,期待下面听见自己的名字。   名单里自然有方三山,为了防止搞混,就没有许巧梅的名字。   名单读完,就让有异议的人提出异议,有问题当场解决。厂里一定秉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处理。   若是平时其他事情,肯定没人会当场对别人提出质疑,毕竟大家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弄僵了不好。但房子是大事,关系到整个家庭的长远利益,同事关系僵不僵的,就直接被抛到了脑后,所以真有不少人当场提出质疑的   诸如,“我比某某某工龄长,为什么他能分到,我不能?”   “我比某某某级别高,为什么他有,我没有?”   ……   最后,还真有人名字被划掉了,改成了别人的名字。   不过也就两个,这分房子的事情,后勤科还是很谨慎的,谁都不想出岔子,闹出事来。   当然这提出质疑的人少不了要跟被划掉的人结下梁子。   方三山家各项条件都挺符合的,一群人提问题也没扯到他身上。   因为要保证没有异议,所以只要有人举手,就要解决问题,大会一直开到七点半才结束,天都黑透了。   散会前,让分到房子的人第二天中午再过来定具体房号。   这一晚,注定会有许多家庭难以入眠。 第6章   方三山和许巧梅回到家时,方立新三兄妹已经吃过饭了。   知道下午要开大会,夫妻俩中午就跟几个孩子交代过,晚上可能会回来的迟一些,让他们自己烧点稀饭,切咸菜吃馍馍。   等夫妻两人吃过饭,收拾了碗筷,便把三个孩子喊过来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要有新房子住了,还是楼房,三个孩子欢喜不已,激动地跳了起来。   方立新暗搓搓地想,新房子好啊,光是楼梯就能玩一年。   方立平思想境界比较高,她想的是,人民的生活果然越来越好了。   方立安暗自揣测,这新楼房八成是筒子楼,公共浴室、公共厕所、公共厨房……   方三山看孩子们高兴,就跟许巧梅说起选房的事:“之前听金工说过,那房子一层大概要住三四十户人家,两头的面积大一点,估计有四十多平,其他都是二十多平的。左右两边和中间各有一个楼梯,水房和厕所正对着中间楼梯。”   “那肯定是两边的房子好,又大又干净,靠着厕所的一年到头都是臭味,夏天肯定更不好过。不过那些大的,八成都是领导的。”   “我猜也是,一共两栋楼,这种大的户型,估计一共四十套左右,那些领导分完,可能会剩下几套。”方三山想要大房子,谁都想要大房子,可是大房子不是想要就能有的。   “一共五层,你想住几楼啊?”许巧梅问方三山。   然而方三山还没张嘴,就被方立安抢答了:“一楼!”   方立新不甘落后:“五楼!”   方立平看着两个有着不同想法的哥哥妹妹,想着要不折中一下?便说道:“三楼?”   方三山哈哈大笑,问他们:“为什么呢?”   方立新回答:“好不容易住楼房,当然要住高一点,天天爬楼梯,住一楼多没劲。”   方立安跟着道:“住楼上不方便,妈妈肚子里有小弟弟,爬上爬下太辛苦了。”转脸对方立新道,“你想爬楼梯什么时候都能爬,住五楼,哪天你爬够了,不想爬了,还得爬。”   方立新觉得方立安说的挺有道理,但还是嘴硬道:“才不会爬够!”声音略小,大概是觉得自己没考虑到母亲的情况,有些羞愧。   方三山安慰他:“有你这样想法的人挺多的,大家都第一次住楼房,喜欢住高一点。”   许巧梅在一旁笑道:“我看明天不管分到哪层,都有人高兴,挺好的。”   第二天中午,许巧梅请同事帮她带班,她跟着方三山去选房子,让家里三个孩子带上粮票去姥姥家吃。   等到了才发现,来的人不止是被分到房的,有没分到的也来了。没分到的来干嘛?当然是闹事的。   昨天下午开的是全体职工大会,有那人虽然是厂里职工,但是在家里并不是当家作主的那个。昨晚回去把事情一说,整个家都吵了起来。   今天一大早有那家属,班也不上了,请了假,直接闹到了厂里。厂里才不惯着这些人,昨晚大会上说的清清楚楚,那么晚才结束,就是让他们有意见就提,有疑问就问。结果现在又说这不行那不行,厂里不公平,房子分的有问题。   领导直接给撅了回去,昨晚大会都说清楚了,现在没什么好说的,厂里也不可能因为他们几个人再给开个全体职工大会。又说大家上午都是安排好工作的,耽误了别人工作算谁的。   那家属没办法,后又听别人说中午在这里分具体房号,就带着一大家子过来了。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厂里领导都过来了,表明了对分房的重视。待看到上午闹事的几人,当着众人的面,秦厂长说:“这样不守纪律的同志,不但给厂里添麻烦,还耽误社会主义建设,拖延大生产进度。思想非常落后,这次只做警告,下次职工大会当着全体职工的面检讨。”   那家人被秦厂长的态度唬的一愣一愣,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严重,闹事的职工脸涨得通红,掉头就跑,家属也趁机溜走了。这年头,思想有问题可是很严重的,搞不好就要被批斗了。   接下来就是走流程,先是介绍了房子的具体情况,楼层、面积、用水、卫生间等等。   然后宣布四十多平米的房子需要职工垫资一百元,愿意垫资的一起抽房号。抽到空号的人和剩下的人再来分二十多平的房子,也是按照抽签的形式抽房号。   方三山和许巧梅自然是先报名抽四十多平的,这些年他们攒了不少钱,觉得花一百块钱换二十平米很划算。   但是有的人就不这么想,结婚的彩礼钱都不到一百块,省着点,一百块够娶两个儿媳妇了。   本来不花钱就有房子分,何必要多花一百。平时一分钱都恨不能掰成两半花,现在白白给厂里一百块,怎么想都觉得不划算。家里那么多张嘴都等着吃饭呢,还是挤挤算了。   所以最后参加四十平米抽签的人并不多,只有不到七十个人。七十个人抽六十套房,抽中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方三山让许巧梅去抽,许巧梅随手一抓,抽到了一号楼东边朝南的二楼202。两人激动不已,不但抽中了,抽的还是好楼层好朝向,不用担心楼层太高,也不用担心没太阳。   等这六十几个人抽好了,就安排人给他们登记房号,登记完就可以走了,明天早上直接去财务科交钱。   房子落实好了,方三山和许巧梅整个人都轻松很多,这么些年下来,终于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   晚上下班回家,许巧梅去副食厂买了半斤猪肉、半棵大白菜,让方三山去供销社称一斤糖,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顿好的好好庆祝一番。   夜里,方三山和许巧梅兴奋地睡不着,明天交了钱就能拿到钥匙了。要不是老人家说腊月正月不搬家,真是恨不得明天就搬过去住。   不过也不用太着急,有些家具还要重新置办,等都弄齐全了再搬进去住更方便。他们对外一致都是这个说辞,这年头,封建迷信是要被打倒的,信不信,放心里,不要说出来。 第7章   今年过年对于方家人来说格外忙碌,除了往年的各个项目,比如走亲访友,今年还要想法子给新家添些家什,于是有了废品厂一日游。   这个主意当然是方立安出的,想当年她看的六十年代文里,十本中有九本要去废品厂捡个漏。当然,这九本的主角必定都捡了各种大漏,宋代的书、明代的碗、黄花梨的椅子、紫檀木的饰品盒……   方立安想着自己难得有机会穿越一回,这种废品厂捡漏的活动她当然也要参与一把,否则太对不起命运的安排了。   所以方立安便缠着方三山要求去废品厂看看,借口就是,百货大楼的家具太贵了,还要票,不如去废品厂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废物利用的。   在方三山的印象中,小女儿从来都是安安静静懂事听话的模样,第一次跟他撒娇要求出去玩,他当然要答应。   方立安要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要大呼冤枉:人家才不是出去玩!人家是去办正事的!找宝贝!找家具!找课本!一举多得!哪里跟能跟玩沾上边!   正月初三,吃过早饭,方立安就催着方三山带她去废品厂。   许巧梅对此很无奈,哪有人大过年的往废品厂跑的,还是去捡废品。看小女儿那积极的样子,估计劝了也不会听,不过小女儿平日里太乖巧,现在提出什么要求,她跟丈夫一样都不忍心拒绝。   方立新早就跟小伙伴约好了一起玩耍,废品厂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方立平也跟小姐妹有约,她挺不明白,小妹平时那么爱干净,为什么会想去废品厂。在她看来,废品厂跟垃圾站没什么区别。   父女俩花了半小时步行到废品厂,方三山敲了敲大铁门旁边保卫室的窗户。两分钟后,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从保卫室出来,站在大铁门后问他们有什么事。   方三山给老头递了只烟,客气道:“大爷,我是北边机械厂的,这不前阵子厂里给分了房吗,家具什么的都还没着落,百货商场那边卖太贵了,家里哪儿买得起,就想到这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废品拾掇拾掇还能用的,也是为社会主义建设节约资源了。”   老头接过方三山给的烟并不抽,夹在耳朵上。之前,像方三山这样来废品厂捡废品的人并不少,只不过现在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所以没啥人。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把大门上的铁将军打开,让人进来后,复又把门锁上:“你们去找吧,现在过年,里头没人,好了来喊我。”说完,头也不回地回保卫室了。   方立安看着前面地头里整堆整堆的废品,默默地在心里呐喊:全世界,这片废品已经被本爸爸承包了!然后欢欣雀跃地去捡破烂了。   方三山也没闲着,想着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看,没准真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方立安的内心独白已经变成了:你哭着对我说,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她真是高估了废品厂,低估了现在的人。其实想想也是,当下经济宽裕的人家还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很穷,家里的东西,不用到不能用是不会丢的。   所以,她想淘点四角具全的好东西是不可能了。   至于那些破四旧被打倒的东西,八成都有人盯着,一拖来就被人捡走了。   既然用的东西找不到,那就找些书吧。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可能就是书了。   方立安翻翻捡捡,还真被她找到不少书,什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俄语版)》、《红楼梦(典藏版)》、《中学物理》上中下三册……   一路找下来,收获颇丰,她把比较敏感的书籍全部放进空间,课本之类的学习辅导书拿在手里。后来越找越多,就把书都放在一边,摞地老高。   等方三山来找她,地上的书已经堆了好几推了,把方三山心里乐得不行。他知道自家小闺女是个爱学习的,在家里的时候整天盯着哥哥姐姐问长问短。这么喜欢读书,以后肯定有大出息。在他看来,文化人可不就是出息。   方立安看她爸两手空空过来了,以为他什么什么也没瞧上,拉着她爸的手说:“爸爸,这些我都想要。”   方三山大手一挥:“行!咱们先回家去吃午饭,等下午我找人来拖。”手指着另一方向说,“爸爸在那边找着一个大衣橱,有点破,下午拖回去整整,还能整出个橱柜,放点东西不成问题。”   方立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个一米多宽的深棕色衣橱“斜躺”在垃圾堆上,上面两个小门挂拉了下来,好像还少了一只腿。   “你别看它现在破破烂烂的,拾掇拾掇就好了,放到新房子里好看又实用。”方三山解释道。   说完,带着方立安去保卫室。保卫室的大爷看了下大衣柜,报价两块,方三山嫌贵,你来我往一番后,大爷把方立安挑的书作为添头免费送给了他们。   最终,父女俩花了两块钱,买下了破衣柜和几十本书。   中午,方立新听说他爸买了个大衣橱,高兴的眼睛都亮了,等再听说小妹买了几十本书,整张脸瞬间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吃了苦瓜。   下午,方三山请了几个跟他关系好的工友,帮忙把衣柜和书一起搬去新房子。反正还要过段时间才能搬过去住,就直接在里头修得了。   第二天,许巧梅带几个孩子过来看时,差点被崭新的大衣柜闪瞎了眼。   要不是这个新柜子跟之前那个破的一个式样,方立安差点都要怀疑这会不会是她爸从百货商场后买的。她老爸真是太厉害了!   正月剩下的时间里,一家五口一起出力把新家收拾好,二月初六正式搬了进去。 第8章   机械厂这次分到房子的职工大多选择在二月初搬家,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老人们说的“腊月正月不搬家”。不过也有少部分人分到房子后迫不及待地住进去,他们一点都不相信这些老话,没看见全国上下都在打倒封建迷信吗?   有的人看别人住进去了,内心左右摇摆不定,最后新房子战胜了旧观念,咬着牙也住了进去,生怕住晚了被别人占了便宜。   方三山倒是不急,房子里头家具什么的都慢慢拾掇好了才带着一家五口住进去。   四十多平米的房子,硬是隔成了“四室一厅”,夫妻俩一间,三个孩子一人一间,靠门口放一张桌子几个凳子就是餐厅了,厨房在走廊上。肚子里的小的,五年之内都不用考虑,肯定是跟爸妈住一起。等小的长大了,两个大的说不定已经上山下乡了。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去年冬天,上面刚露出这样的口风,今年开年还在正月里,就有年轻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城里,去了农村。其实知青下乡从五几年就有了,只不过这两年因为高考取消了,城市里青年人口堆积,无所事事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国家又无法安排这么多的工作岗位,所以知青上山下乡的规模扩大到了全国范围。   他们这里的知青,最近的去了隔壁市的大岩村,最远的可就不好说了,天南地北的,往东北去有黑龙江,往西南去有云南。   方立安的大表哥被安排在三月份去黑龙江,大表姐四月份去安徽。但是大舅妈说什么都不放心女儿,眼看着就要到嫁人的年纪了,去了乡下要么是嫁给村里人,要么是熬成老姑娘,哪个都不是好出路。男娃还能熬几年,叫家里慢慢想办法,女娃哪里耽搁得起。最后只能让大表姐顶了她的工作,成为一名工人留在城里。   这么做的父母并不多,因为这个年代普遍是多子女家庭,又大多重男轻女,很少有人能为女儿做到这一步。毕竟女儿以后是要嫁到别人家的,那这工作岂不是拱手送到别人家去了?大舅妈也是疼孩子急昏了头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姥姥姥爷看在眼里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越来越多的唉声叹气透露了他们心里的担忧。   方立安心里对大舅妈的做法说不上赞同还是不赞同,易地而处,她或许也会做出和大舅妈一样的选择。   只是如果站在大表哥的角度,同样的情况,姐姐有,他没有,在他看来,很有可能认为父母偏疼姐姐。等轮到他下乡的时候,大舅是不是也能为了他把工作让出来?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古人的话是很有道理的。据她所知,知青返乡要等到一九七八年,在这漫长的十年里,不知道大表哥每每想起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不会对大舅大舅妈生出一丝怨怼。毕竟在命运的岔路口,他被送去了农村,而姐姐成为了工人。   算算年纪,方立新今年十四岁,秋天可以上高一,明年高二,最迟后年可能就要被安排上山下乡了。后年是一九七一年,他可能要在乡下呆个七八年。   方立平比他小三岁,会在七四年左右下乡。十六岁的少男少女在农村能做什么?家里的活儿都干不利索,哪里能种地,真是愁死妹了。   不过再怎么愁,日子都要一点一点慢慢过。   家里的孩子分开住当然是方立安私下里跟她爸提的要求,理由是她想要自己的空间,安安静静地看书学习。   方三山和许巧梅都不是重男轻女的人,不管儿子还是女儿都是自家的宝贝,所以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房间的隔断是方三山做的,家里的窗户紧着孩子们的房间用,不然房间太暗了不方便看书,至于他和许巧梅的房间就无所谓了。不过幸好他家在最边上,有两个窗户,这样隔出来的四个房间都很亮堂。   孩子们的房间各放一张九十厘米宽的床,床尾摆着一张小小的课桌。这都是方三山去废品厂找木头打的。   方立安把从废品站捡来的书一本一本抖抖晒晒,然后按照学科分类,并且按照难易程度排好放在课桌下,重复的挑出来收到床底。跟方立新和方立平打了招呼,让他们想看就来拿。   方立新在心里吐槽,我才不会想看,这辈子都不可能想看……   方立平却是想着,小妹这么刻苦,她也要加油!多看书!   刚搬了新家,方立安忙得很。每次许巧梅买了粮食回来,方立安就趁大家不注意偷偷往里头放些同样的粮食,有时还会往面粉里加些蛋白质粉,往杂粮里头掺些燕麦,往大米里头掺粳米,总之就是想方设法给家里改善伙食。   但是她每次都不敢放太多,生怕被她爸她妈瞧出端倪。这年头,城里人的粮食都是定量的,每个月买来的粮食量就那么点,如果她往里放的太多,很容易被发现。   时间一长,在这些潜移默化中,方家五口因这伙食上的日积月累,比周围其他人看着都要白净、健康。   自打用上空间,方立安早饭都吃的很少,半碗稀饭下肚就把碗推给她爸了。一开始她爸她妈还劝她吃点干粮,不吃会饿。再往后,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   其实方立安在他们走了之后,经常偷偷摸摸给自己加餐。两个鸡蛋,一杯牛奶,外加一个苹果。遇上周末或者家里有人的时候,一会儿偷摸地给嘴里塞一块大白兔奶糖,一会儿偷摸地吃一口全麦面包,总之饿不着自己。   由于方立安的伙食是全家最好的,所以她长得也最好,又白又嫩的像个福娃娃。惹得周围邻居一阵艳羡,张口闭口夸她有福气,背地里却嘀咕老方家是不是脑子坏了,好吃的都给闺女吃了,把闺女养这么好有什么用。   方立安听到过几次,但并没有放在心上,该怎样还是怎样,依旧在家里好好看书,依旧不爱出去玩,依旧是个千年宅精。 第9章   时间过得飞快,许巧梅的肚子越来越大,医生说预产期在九月份。   而九月份,方立安有一件不得不面对的事情:上小学。   她是一九六二年十一月生日,开学是六九年九月,七虚岁,按道理可以再“逃”一年。   但是许巧梅肚子里的小娃娃马上要出生了,到时候,八成又要把他们“寄存”在姥姥家了。   在学校和姥姥家这两个选项中,方立安选择了学校。   算算看,她已经在家宅了快四年了。这四年里,除了把小学到高中的基础知识学透,英语学到专八,还看了许多国内外的人物传记和金融发展史。   根据她这些年的观察,这个世界和穿越前的世界在所有重大历史事件上完全相同,包括领导人都完全相同,方立安可以肯定地说,这就是前一个世界,一模一样。   如此一来,空间里的一些史书传记就具有了“先知”功能,这绝对是一个又粗又大闪闪发光的金手指。她觉得如果把自己的穿越写成一本小说,可以起个名字叫《我有九百九十九种发家致富手段》或者《穿越生活之如鱼得水》。   哦,不对,应该写上下两部,前半段应该是《穿越生活之龙困浅滩》,毕竟自己现在还是个孩子,国家还没有G革开放,很多事情做起来多有不便。下半部呼应上半部应该叫《穿越生活之龙霸天下》,再把主角改名叫龙傲天,简直完美。   尽管未来赚钱很容易,但方立安还是想挑一个学科深入研究下去。未来生活的物质条件会非常好,精神追求也不能差。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一个XX家是许多孩子最初的梦想,只不过最终都随着时间一起流逝,消磨殆尽。   方立安上辈子没有什么宏伟的目标,孤儿出生的她必须尽一切努力让自己在社会上生存下去,所以读大学时报了金融专业,只因为金融行业充斥着各种热钱,来钱最快。这辈子没有这些生存压力,她希望能过的轻松些,至少不那么功利,不再一味地向钱看齐。   九月份开学,大姐方立平领着妹妹去机械厂附属小学报到,她今年念小学四年级,把方立安领到一年级教室,嘱咐她放学在教室里等她,就回自己班级去了。   机械厂附属小学一个年级两个班,五个年级十个班,教室就在一个院子里,连着教师办公室围成一个四方形。下课了,孩子们就在院子里玩,上课了,老师就从办公室拎个锣出来敲两下,朴素极了。   只是上课的内容就不怎么美妙了,一堂课四十五分钟,前面十五分钟教认字,后面三十分钟讲过去的苦难。方立安看着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下面的小朋友听得津津有味,不禁有些后悔,应该在家再蹭一年的,这算不算自投罗网……   中午放学,方立平来接她,两人一起往姥姥家去,刚到学校门口就碰上她大哥。机械厂附属中学就在小学旁边,当初一起分的地基一起盖的教室。   三人结伴,方立新就问方立安在学校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比一个人在家好玩。   方立安有些苦恼地抱怨道:“老师讲的都是你们教过的,一堂课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讲以前的艰苦生活。”   方立新完全不把这些当回事,只摆手道:“那是你刚上学,还不习惯,等时间久了,习惯了就好了。”   看他和大姐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方立安乖巧地点了点头。   方立平在一旁解释道:“小安,文化学习虽然重要,但思想学习更为重要,你在课上一定要认真听讲,努力提高自己的思想觉悟,争取做一名思想进步的好学生!”说着,还举起手臂,握紧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方立安的嘴角微微抽搐,无视内心狂风暴雨般的吐槽,嘴上答应道:“好的,我会好好努力的。”   九月中旬,许巧梅不负众望生了个男孩。方立安第一次看到刚出生的婴儿,红彤彤、皱巴巴的,真的好丑。   许巧梅看到她脸上明晃晃的嫌弃,嗔笑道:“你刚出生的时候,跟他一样,不信问你大哥大姐。”   这边方立安还没开口,方立新已经巴拉巴拉说了起来:“妈说的没错,你刚出生的时候真的很丑,我和你大姐那会儿也嫌弃来着,谁知道你会越长越好看,都说女大十八变,看来是真的。”   方立安皮笑肉不笑:“我谢谢你夸我现在好看。”   方立平:“小弟胖,比你那时候好看些,不过长大以后可能就没你好看了,听说小时候越丑,长大越好看。”真是神补刀。   方立安受到兄姐左右夹击,卒。   日子一天天过去,生活又变的规律起来,早上上学,中午去姥姥家,下午回家。只不过不像以前,可以独自学习的时间很少。   为此,方立安把学习内容也做了调整,有人的时候锻炼身体,扎扎马步,跑跑步,打打拳,没人的时候就看建筑专业的书本,日子过的也还算充实。   打拳的时候,方立新看的心痒难耐,也跟着一起打。一套拳打下来,整个人都精神很多,看起来更有力了。他很好奇小妹怎么会打拳,方立安给他随便编了个路遇的老爷爷,让他一度脑补成哪里的世外高人。   现在这时候正是文化运动闹得正凶的时候,小小的县城隔三差五就会来一场P斗,方立安不敢去看,她怕思想上的巨大差异会让她忍不住释放胸腔里的愤怒。   但事实上,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逃避就能逃避得了的,身处这样的大环境里,就算自己不被卷入漩涡,也会看到别人在漩涡里挣扎。   十二月的某个星期五下午,学生们在老师的滔滔不绝中期待着下课。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声,老师让同学们在教室里坐好,自己出去看看情况,大家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不知不觉都溜了出去。   只见一队十五六岁的少年拉扯着他们的校长,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校长的眼镜在推搡中歪挂在鼻头,另一只镜腿蹭到了脸颊上。   一群人在校长办公室一阵敲敲打打,留下一片狼藉。 第10章   校长被P斗的原因并不是他的家庭成分有问题或者有海外关系,而是他在接济自己老师时被别人发现并举报了。   他的老师是个快七十岁的老人,是人们口中的资本家,海外留学归来,抗战期间投身实业救国,解放前投靠G产党,建国后资产全部捐献给国家。之后就一直在大学里任教,做一名勤勤恳恳的园丁。   然而,前两年,文化运动开始后没多久,老师就被打倒了,被下放到了他们县下头的农场改造。   他得知这一消息后,悄悄带了一些粮食被褥去探望恩师,希望他老人家冬天能过得暖和些。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很想大声质问,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连最起码的人性也失去了吗?   在被那些红小兵P斗后,组织上撤去了他的职位,他不再是小学校长,并且被安排到街道打扫厕所,隔三差五还要被拉去斗一斗,然后做检讨和各种思想报告。   上辈子方立安对这个时期发生的事情了解过一些,这辈子也做了一些心理准备,所以遇上的时候,她忍住了心里的愤怒与悲哀,在别人忙着斗来斗去的时候,偷偷摸摸地给像校长那样的人送点吃的。   这么多年下来,她的空间里也存了些粗粮,虽然只有几顿饭的量,但就这也让那些人热泪盈眶。   他们在心里对自己说:看,这世上还是有温暖的,现在只不过是乌云蔽日,且等着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九七二年夏,十七岁的方立新高中毕业,即将开启下一个人生阶段的生活副本。   作为一名正处于青春期的热血少年,方立新两年前初中毕业时跟家里提出要下乡支援农村建设,被大家长方三山无情镇压。   方立安劝他好好读书,至少要读到高中毕业,要是能上大学就更好了。不然拿什么去支援农村建设?靠一双手?凭力气吗?还是一腔热血?就他那小身板,农村谁不比他强?去了就是给人家拖后腿的料。   在方立安的犀利嘲讽下,方立新弱弱地用初中毕业安慰自己,但好歹还是去念了高中。本以为高中毕业后就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为农村建设做贡献时,现实又残酷的暴露出来。   这两年里,一些地方迫害知青的案件陆续被揭发报导,知青上山下乡逐渐变得不再像最初那样令人热血澎湃。方立新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热情的火苗熄灭。   大舅大舅妈万分庆幸,幸好当初用工作把女儿留了下来,若不然遇上这种事,真能叫人一头碰死。   巧的是当下国家又一次发生经济“过热”,出现了所谓“三突破”,职工队伍迅速膨胀,使应届初、高中毕业生大部分留城。   方立新就这样通过工厂招工留了下来,成为一名光荣的棉纺厂工人。   相比远在黑龙江农村的大表哥和正在谈婚论嫁却闹的家里不可开交的大表姐,方立安不得不感叹她大哥运气真好,有时候真的是“时代成就一个人,时代又毁了一个人。”   轮到她大姐方立平时,方立安再次感受到了命运的捉弄。   一九七三年一月全国计划工作会议提出采取经济“紧缩”政策,其中一条措施就是严格控制职工总数的增长。从那时起,一直到一九七五年方立平高中毕业,城市中学毕业生的出路,都是以上山下乡为主。   看着家人为自己将要下乡的事愁苦不已,方立平只得安慰他们,现在的情况比以前好多了,不会再发生迫害知青的事了。   想当年方立平也是一个思想积极向上的G产主义接班人,方立新初中毕业时要下乡,她是家里唯一一个支持他的人。只是后来,当那些可怕的事情被揭露,血淋淋的现实摆到了她的面前后,她似乎被打击到了。   她私下里问过方立安,要是当初大哥因为她的支持真的去了乡下,会不会不幸遭到迫害。方立安看出她大姐有些钻牛角尖,对此她表示同情和理解。   方立平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思想纯粹的人,她积极向上、吃苦耐劳、无私善良。突然知道在她的向往之地发生了这样的事,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让她产生了巨大自我怀疑。   方立安只能安慰她,G命队伍中也是有蛀虫的,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合格的G产主义接班人。然后把这件事透露给父母和兄长,大家轮流开导她。虽然精神状态没问题了,但方立平整个人越来越沉默寡言,不再动不动张口闭口“积极”、“进步”、“批判”、“奉献”。   方三山和许巧梅是真的愁死了,她们不想让女儿下乡。方三山自己就是从农村出来的,他当然知道农活不易做,土地哪里是那么好伺候的。而且这么一下去,说不定就是一辈子,虽然有回城的机会,但下去多少人,回城的才几个。再万一遇上那些个烂心肝的东西,哎哟,不能想,一想就要炸。   许巧梅想起自己娘家,大哥大嫂因为当年让工作的事,越来越后悔。   眼看着侄儿今年二十五了,也不敢让他就这么在农村成家,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一家人只能拼命地补贴他,对侄女却是越来越差,要求也越来越多。   侄女前头谈的对象就这么给闹掰了,现在都二十四岁了,也不提给她找对象的事。   因为这事,侄女心里也委屈着,一家人互相埋怨,每个人都过得很累。   许巧梅想把自己的工作给方立平,这样就能把大女儿留下了,可是看到她大哥家现在的样子就犹豫了。   过几年,小女儿也要下乡了,到那时候又怎么办呢?纠结来纠结去还是要让方三山拿主意。   方三山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法子,现在到处都在严格控制招工数量,就算有招人的岗位,八成都被领导内定了,只恨自己没本事。   这件事后来终于被偷听父母说话的方立安知道了,怪不得她总觉得这段时间大家都愁眉苦脸的,有时候还看着她欲言又止。   然后她主动跟父母提出让他们不要担心自己,政策一直在变,说不定等她毕业了,城里又要大规模招工了,大家先齐心协力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第11章   许巧梅自从把工作让给了方立平,便整天待在家里。不过她并没有因此闲着,而是从县里火柴厂领了原材料,一天到晚糊火柴盒。   这在九十年代往前是一份很常见的活计,大多数因为这样那样原因赋闲在家的人都会做一些来补贴家用。   他们的小儿子方立业今年已经六岁了,跟他二姐方立安一样是个安静性子,懂事乖巧,从不调皮捣蛋,好带得很。白天经常跟许巧梅一起糊火柴盒,晚上缠着方立安给她讲故事或者学认字。   一天下来,母子俩能糊一千盒,一个月就是三万盒。火柴厂每一百盒给五分钱,三万盒就是十五块钱,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方立平接手许巧梅的工作后,中午仍然会带食堂的剩菜剩饭回家。按道理,即便是剩菜剩饭,也轮不到她这种新人,但同事们跟她妈关系很不错,夸张点说,那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叔叔阿姨,自然会照顾着她一些。   所以,家里其实并没有多大变动。   这年头的人们在物质条件方面都很容易满足,比如吃饱肚子,再比如有口肉吃,再或者家里攒的布终于够做一件新衣服……   一九七五年农历腊月二十八,一家六口围着四方桌吃饭。   当初宽敞的客厅,如今却略显拥挤,不仅仅是因为家里添了一口人,更是因为当初稚嫩的孩子们一个个长大成人。   老大方立新今年二十岁,已经参加工作三年了。无论是长相还是身高都很像方三山,一米八二的个头,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梁,皮肤白净,身材笔挺,搁哪儿都是引人注目的帅小伙。   棉纺厂女职工居多,占职工总人数的三分之二,毫不夸张地说,方立新绝对是大多数单身女青年的暗中观察目标。   方三山和许巧梅对方立新的婚姻大事并不着急,也不急着抱孙子。怎奈许巧梅现在在家除了糊火柴盒没别的事,等她把家里人挨个寻思一遍,好像只有方立新的婚事可以提上日程。再一琢磨,方立新结了婚,有了孩子,她就可以帮着带了。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许巧梅跳过旁敲侧击,直接问话方立新:“儿子,啥时候处对象啊?”   方立新心中警铃大作,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怎么前两天刚跟人姑娘处上对象,她妈就问了,急忙摆手:“没有,没有。”   知子莫若母,许巧梅看他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给了他一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眼神。   方立新红着脸害羞道:“是我们棉纺厂的一个姑娘,叫徐婷婷。”说完,端着碗猛的往嘴里扒饭。   一米八二的大汉秒变羞涩大熊,看的他爸和弟弟妹妹们惊诧不已。   许巧梅耐着性子问:“多大了?”心里嘀咕着,大小伙子怎么跟个姑娘似的,害什么羞,以往脸皮那厚的,比城墙拐角也不差多少。想是这么想的,却不敢说出来,怕把他臊坏了,最后啥都问不出来了。   “二十。”   “家里几口人?”   “七口。”真真是惜字如金,问什么答什么,多一个字也不说。   许巧梅实在受不了他这副模样,也懒得再问,直接道:“什么时候让我们瞧瞧?合适的话,我就给你找媒人去人家家里提亲了。”   方立新被她妈的话直接砸蒙了,结结巴巴道:“这……这不好吧……我们刚谈上……”   许巧梅不以为然:“刚谈上怎么了?M主席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接着,柳眉一竖,杏眼一瞪,严肃道:“难道你想耍流氓?”   方立新瞬间绷直脊背,连忙道:“没……没有,我怎么会想耍流氓,我明天就去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许巧梅这才满意笑笑,方立新松了口气,怎么感觉像是在打仗。   方立安心里的台词——K.O,她妈完胜!   其实方立安这些年一直在想方设法让方立新捡起课本,不用花太多精力学习,平时带着看看,至少不要完全丢掉。不然恢复高考的时候,复习起来内容太多,困难系数较大。   然而,方立新一看到她拿着书朝他走过来条件反射般地掉头就跑,一听到她问书本上的问题就头痛手痛腰痛各种痛。   最后,方立安不得不放弃了……心里恨恨地想,到时候看你得吃多少苦,点灯熬油也救不了你!   然后,随即把矛头对准她大姐,每天问两道题,复习几个公式,以至于她姐的基础知识相当牢固。即使现在工作了也是一样,一天不落。   方立安觉得再坚持两年就好了,自己真是任重而道远!   现在方立新谈了对象,动作快的话,恢复高考的时候说不定连娃都有了。不知道到时候他还能不能放弃现有的工作去考试,毕竟有家有室的男人肩上的担子更重,做任何决定都要更加谨慎,对家人负责。   方立新自然不知道她小妹是这么想的,要是知道,肯定会笑她杞人忧天,他就算不谈对象不结婚也不见得会参加高考吧,再说参加了也不见得就能考上吧。   说一千道一万,他就不是个爱学习的人。   第二天吃过早饭,方立新立马跑的不见人影,半小时后跑回来跟她妈说,徐婷婷下午有空。   许巧梅说那下午带上他们兄弟姐妹四个去百货大楼看看,约在大楼门口见,然后方立新饭也没吃就跑了。   许巧梅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愁得慌,以前那个机灵劲儿都哪去了,饭也不吃了?   方立安在边上看的直笑,跟她妈说:“我们老师说了,这叫‘有情饮水饱’。”   许巧梅嗤笑道:“你可拉倒吧,让他喝上十天半个月的水,就只认得吃了。” 第12章   腊月二十九下午,许巧梅带着孩子们一起去百货大楼,快到时,方立新和徐婷婷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远远望去,俊男美女,很是登对。   徐婷婷穿着厚重笨拙的大棉袄,罩衫上前前后后打了十来个补丁,家庭条件看起来明显比不上方家。   徐婷婷落落大方地跟大家打了招呼,许巧梅便拉着她聊了起来,方立平牵着方立业,和方立安一起跟在他们后面。   百货大楼一共分三层。一楼主要经营挑选时间短、交易次数多的商品,像什么食品烟酒、日用百货、搪瓷钢精、儿童玩具、化妆用品、医药卫生品等等。二楼主要经营挑选时间长、交易次数多的商品,像毛衣毛线、纺织面料、床上用品、纸张文具、服装鞋帽、五金电料这类。三楼主要经营高档贵重类商品,钟表、收音机、高级毛料、照相器材、皮衣皮件,还有一些特种工艺商品。   不过他们这里毕竟是小县城,消费水平比市里差很多,所以三楼的消费人群很少,大多数人都去的一楼二楼。   许巧梅带着他们从一楼逛到三楼,花了两个小时把整个百货大楼的商品看了个遍,方立安只觉得两条腿都要走断了。   中途担心方立业吃不消,想问他需不需要先回家,但在对上他充满新奇的双眼后,就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许巧梅对徐婷婷十分满意,因为分别的时候,她让徐婷婷回去问问她父母什么时候方便,她好和方立新他爸一起上门拜访。   这是比较含蓄的说法,其实是让徐婷婷回去跟家里说说方立新的各方面情况,如果觉得合适,便挑个时间,他们男方好上门拜访,商量婚事。   许巧梅也没打算跟方三山商量,相看儿媳妇这种事,婆婆和儿子满意就可以了,公公的意见在她看来并不是很重要,回去知会一声,告诉他具体情况就行了。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大年初四,他们一家人从老家过完年回到城里,徐婷婷便来告诉方立新,她父母初六有空。   于是大年初六一早,许巧梅和方三山拎了两条大糕、两袋糖果、两袋红糖、两包发糕上门了。这上门礼在当时已经很重了,表明了方家对徐婷婷的看重。   大多数人家上门提亲时拎的是两样,但许巧梅对徐婷婷很满意,特地加了两样,凑成“四四如意”。   徐婷婷一家五口住在棉纺厂附近,她的父母都是棉纺厂的职工,所以当年棉纺厂盖职工住房的时候也分到了一套。   只不过棉纺厂属于轻工业,而长期以来全国各地都在大力发展重工业,以致棉纺厂的财力物力有限,所以职工住宅盖的是平房,而不是楼房。   机械厂当时的筒子楼在全县各种工厂里基本上是头一份。当徐婷婷父母听说方三山和许巧梅是机械厂双职工,住筒子楼时,对男方的经济条件就很满意了。要是成了,出门就可以跟别人说,自家闺女以后都住楼房了。   两家长辈寒暄一番过后,就开始商量彩礼、嫁妆、婚期……   方三山和许巧梅工资标准不低,每个月基本上都会争取做满三十天或者三十一天。这个年月,工人工资多上一天就多发一天,一个月下来,工资比一些干部都高。这些年下来,两人给孩子们攒了不少钱。   彩礼方面,许巧梅提出一百五十块钱,另外给两个孩子准备一辆自行车和一台缝纫机。这意思就是一百五十块钱留给女方家,女方嫁过来后,自行车和缝纫机就属于小两口。   也就是说,不算结婚办酒席,方家为了儿子结婚可能要准备四百多块钱,还不包括买自行车和缝纫机的工业票,这大手笔让徐婷婷父母在心里连连咂舌。   他们老徐家嫁女儿可没那么多讲究,要是打着把彩礼当作嫁妆一起带回去的主意可就是大错特错了。这年头,养女儿图什么?不就是想着女儿将来嫁了人,赚一笔彩礼钱?顺便拉拔拉拔娘家兄弟?   当然,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知道就行,没必要说开。   日子就选在三个月后的五一劳动节,不近不远,男女双方都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东西。两人都是工人,能在自己的节日里结婚,都很高兴,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所以,方立新从恋爱到定下婚期,只花了十天左右,快得让方立安瞠目结舌。   然而这对七十年代的人来说却很正常,还有人才认识就结婚的,而像方立新这种从相处到结婚历经几个月的简直比比皆是。   三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五一劳动节在大家的期盼中来临…… 第13章   四月二十九日,方立新和徐婷婷去县里G命委员扯证,手续非常简单,不需要交钱,也不需要体检,只要双方带着单位开的未婚介绍信就给办了。   结婚证书一式两份,连在一起,即一张两边内容相同的双联纸。纸的四边是淡绿色的,中间是淡粉红色的。纸的最左边是骑缝写着X结字第XXX号。   在结婚证页面上,“结婚证”三个大字上面,是由半个麦穗和半个齿轮组成的圆,里面围着一个五角星,两边各是三面大红旗的图案。左右两边是各插着五面小红旗的长柱子图案,柱子图案里,右面写着“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左面写着“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列宁主义”。底部是一轮刚升出地平线的旭日照在拖拉机耕作的农田上,左边是火车开在水库堤岸上,右边是冒着烟的工厂,最底下是麦穗和绸带的花边图案。底纹是友爱团结四个空心字。   结婚证的内容是男、女双方的姓名、登记时的岁数,写着“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中华人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盖的是“X县革命委员会”的公章。   凭结婚证,两人领到了新婚夫妻的购货券,可多买点糖之类的食品,所以在紧贴结婚证的底边上,还两边各盖上了两个“购货券已发”的小红章。   领好结婚证,两人去照了相,结婚照和普通照是一样的,当时全国任何照相馆都没有婚纱照可照,这属于“四旧”,都被文化运动破掉了。   徐婷婷梳着两个麻花辫,穿着新做的白衬衫,方立新穿的也是新做的白衬衫。白衣黑裤,显得格外精神。两人戴着M主席像章照的相,县里没有彩照,所以只能照黑白的。   新房的布置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方三山把之前三个小隔间的隔板全部拆掉,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三个隔间变成两个稍大的房间。三张九十厘米宽的床,拆拆装装,拼拼凑凑弄成了两张一米三五的床。   原本三个小隔间是没有什么家具的,因为房间太小了,什么都放不下。现在地方大了些,方三山将整个废品厂淘了个遍,每个房间都给做了一个矮橱,一张桌子,两个凳子。   其中一间给方立新做新房,门上贴了大大红的“囍”字,另一间给方立平姐妹俩住,方立业还小,先跟着他们夫妻住。   婚礼是在棉纺厂食堂办的,一是因为家里太小,摆布不开,二是因为两个新人都在棉纺厂上班,他们的G命友谊在工友的见证下发展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将平时吃饭的长条桌拼在一起,桌上铺着从厂里借来的红布。根本不用专门邀请谁,吆喝一声,但凡没在工作岗位上的都来了。好几百人,热闹极了。   两人穿着较新的工作服,胸前戴上了大的M主席像章,算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吧。证婚人是棉纺厂工会的工会主任,五十多岁,北京人,说起话来京味儿十足。   婚礼开始先是证婚人讲话,一通M主席语录后,让两位新人说说自己的G命友谊是如何产生的,接着让两人唱歌,唱了好几首,比如《大海航行靠舵手》、《团结就是力量》、《浏阳河》,还有人怕他们口渴专门给他们倒了两杯水。   大家规规矩矩坐在那里,像开会一样,根本没有人“闹”,都是语重心长的轮番讲话。除了祝贺他们,还叮嘱他们要听共产党的话、跟G产党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等。   然后给大家发点喜糖、饼干婚礼就结束了,因为这些都是限量的东西,僧多粥少,抢到的人很高兴,想着能沾沾喜气,没抢到的也没怨言,大家都能理解。   亲朋好友们没有送礼金的,这个时候也不允许送礼金,关系亲近的人一起凑个钱,买个礼物送给新人就好了。有人送M主席语录书,有人送M主席石膏像,还有人送脸盆、铝锅、枕巾、镜子……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最后散开的时候,大家都主动帮忙,桌子凳子各归各位,红布、杯子什么的都拿去还给厂子后勤部,一家七口回到家的时候才八点多。   许巧梅和方三山把东西归置好后,带着新出炉的小两口给筒子楼的邻居发喜糖,都是多年的老同事老邻居了,儿子结婚肯定要表示表示。   被大家轮着打趣一番,回到家里已经九点多,各自洗洗睡了。   第二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留下许巧梅和方立业在家糊火柴盒。   方立新是骑新自行车载徐婷婷去棉纺厂的,他们俩都没请婚假。正常情况下,厂里职工结婚都有三天婚假,但两人都觉得没有必要,认为以后天天住在一起,天天一起上班下班,反正在一起的时间多的是。不如好好工作,多攒点钱,以后有了孩子,花销就多了。   其实当下,很多人都跟他们一个想法,婚假什么的,哪有这个必要。所以方三山和许巧梅什么也没说,随他们去了。 第14章   徐婷婷在娘家几个兄弟姐妹里排行老大,作为大姐,从几岁就开始帮着大人看小孩,做家务,总之是个勤快、能干、会过日子的七十年代女性。   她和方立新同岁,家里让她读书读到高中毕业,之后幸运的遇到了招工热潮,也因此没有上山下乡,而是和方立新同期成为棉纺厂职工。   许巧梅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眼里有活,到哪儿都是一顿收拾,结果她每天除了糊火柴盒就没别的事做了。   一开始许巧梅和方立平还会和徐婷婷抢着做,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抢不过她,而且这导致徐婷婷更加勤快起来,慢慢的,这母女俩就直接放弃了,一个去糊火柴盒,一个去看书。   彼时已经是一九七六年六月,还有几个月,文化运动就要结束了,方立安拿出从废品站淘来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时不时地捧着书跟方立平请教问题。   由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前期首次出版发行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是一套凝聚了很多学者智慧和心血的学习性丛书,不过第一次出版就遭到了批判,理由是“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是修正主义路线的产物。   文化运动中认为这套书违背了上山下乡的方向,要斩草除根销毁,最后沦为了废品。方立安以一本五毛的价钱,把这套书买了下来。   方立平为了给妹妹讲题目,学的很用心。当初家里为了把她留在城里,让她顶了母亲的工作。再过两年,小安就要高中毕业了,如果那时厂里没有招工,迎接妹妹的很有可能就是上山下乡。   她知道当年父母对于把工作给她很是犹豫,怕家里以后会变成大舅家那样,小安知道之后立马就劝说他们同意。   那时姐妹俩都已知事,大舅家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是个人利益。然而小安没有半分迟疑,选择了把机会让给她,这让方立平内心感动不已,暗暗发誓以后要对妹妹更好!   妹妹热爱学习,提前预习了高中课本,过程中肯定会遇到很多问题,作为姐姐应该在这个时候指导她,所以方立平每天下班回家,闲暇时间里都会认真钻研这套书,争取做到妹妹问啥她都能解答。   一九七六年十月,随着M主席去世和数字帮被捕,历时十年的文化运动终于结束了。   晚上一家人围着四方桌吃饭,方立安很认真地对方立业说:“文化运动结束了,再过不久,肯定会恢复高考,你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方立业今年七岁,已经是一名小学生,方立安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教他数数认字,所以课堂内容对他来说非常简单。方立安怕他放松,时不时地会督促他,这次趁这个机会把恢复高考的事情说出来,让她哥嫂和大姐有个心理准备。   只不过有个词叫“人微言轻”,方立安才十四岁,虽然乖巧懂事,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对于她的判断,大家也都只是听听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   家里依旧只有方立平每天不落地看书,却不是为了方立安口中的高考。   一九七七年九月,国家教育部在首都召开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恢复已经停止了十年的全国高等院校招生考试,以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方式选拔人才上大学。这次具有转折意义的全国高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恢复高考的招生对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会议还决定,录取学生时,将优先保证重点院校、医学院校、师范院校和农业院校,学生毕业后由国家统一分配。   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一日,全国各大媒介公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并透露本年度的高考将于一个月后在全国范围内进行。这是国家历史上唯一一次冬季高考,同时也是最为仓促的一次,因为考生们从真正得到高考的确凿消息到考试只有四十几天的时间可以复习。   但即便如此,消息一出,四海欢腾。   方家除了方立业,其他四人都报了名,当然,这四人中,只有方立新是被强迫的。   方立安观察了两天便跟他聊天:“大哥,我看大嫂这么努力,八成能考上。”   方立新一脸自豪道:“那当然,我媳妇儿可用功了。”   方立安接着问道:“你说大嫂漂亮吗?”   方立新一副看傻子的眼神:“这还用问?”   “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没给方立新接话的机会,方立安直接道:“就算结了婚,学校里说不定也会有男同学追求她。我们不论大嫂会怎么想,但同样是男人,人家是大学生,毕业后是国家干部,你只是个棉纺厂车间工人,你说要是你,你会怎么想?”说完,也不管方立新什么反应,直接溜了。   再后来,方立安就看到他大哥每天下班后,认认真真地跟着大嫂一起学习,立志要跟老婆一起考上大学。   《数理化自学丛书》一套十七册,《代数》四册、《物理》四册、《化学》四册、《平面几何》二册、《立体几何》一册、《平面解析几何》一册、《三角》一册。四个人在家里换着看绰绰有余。   这时候的复习教材紧俏的很,好多人都因为找不到书本愁眉不展。徐婷婷的兄弟姐妹也是这种情况,便问方立安能不能借给她娘家用用。   大嫂第一次开口提要求,方立安也不好拒绝,只说这书家里只有一套,让他们多多爱惜,不要外借,用过还回来再换别的,毕竟家里人也要看。   徐婷婷连连保证,一定会保护好书本,到时候原封不动地送回来,然后拿了《化学》四册、《平面几何》二册、《立体几何》一册回了娘家,家里的四名考生就先可着剩下的十本用。 第15章   四个人就这么学了半个月,方立安便跟徐婷婷说要换一次书,因为她和方立平的基础极为扎实,所以复习起来很顺利,她们已经看完了《代数》四册、《物理》四册,正在《三角》和《平面解析几何》,分别看到两本书的最后一章。   方立新的基础也不错,只不过放手时间久了有些忘了,复习进度比较姐妹俩慢很多,但方立安认为他只要能把所有知识系统复习一遍就会好很多。   至于大嫂徐婷婷,她的复习进度是几人当中最慢的,毕竟当初上学的时候大多数人对待课本的态度都是可有可无。   方立安跟她说换书的时候,她心里有点不舒服,觉得小姑子有些小心眼。这才两个星期就要把书要回来,家里一共十本呢,怎么可能都看完了,她和方立新也不过才刚复习完《代数四册》,莫不是不想借给她弟弟妹妹用?心里这么想着,到底没这么说,答应了第二天下班的时候给带过来。   然而,第二天下班回来,徐婷婷两手空空,方立安问她,她只说忘了。方立安没有多想,只是和方立平一起把《三角》和《平面解析几何》用一晚上的时间从头到尾又复习了一遍。   第三天晚上,徐婷婷依旧一本都没带回来,连解释的理由都一样,又忘了。方立安深深地看了她两眼,一句话也没说,晚上跟方立平一起把《代数》四册复习了一遍。   第四天早上,方立新带徐婷婷出门准备骑车上班时,方立安拦住他们,当着方立新的面提醒徐婷婷:“大嫂,今天晚上回来千万别忘了我的书,我和大姐要用。”   徐婷婷的表情瞬间有点僵硬,随即又恢复如常,点头道:“好的。”   方立安并不放心,继续说:“大嫂的记性按道理不该差的,已经忘记两次了,如果这次再忘了,我就只能自己去拿了。”   徐婷婷只觉得眼前的小姑子咄咄逼人,以前的乖巧懂事都是装出来的吗?嘴上答应下来,赶紧坐车走了。   结果半路就从车上跳下来,方立新赶忙停下问她干啥,她红着眼就是不吭声。   方立新有点无奈,什么话都不说这是闹哪样,再说了他们这还赶时间去上班呢,迟到可是要扣工资的!简直要急死人,只好耐着性子哄她。   徐婷婷只觉得又生气又委屈,小姑子用这种态度对自己,方立新竟然就在边上看着。   方立新是真委屈,他小妹经常这么跟他说话呢,有时候都能噎死人,他都习惯了,根本不觉得有问题,但其实只是他习惯了而已。   徐婷婷嫁过来一年多,方立安对她一直挺客气的,应该说家里人对她都挺客气的,体谅她是新媳妇儿,刚到另一个环境里,怕她不习惯。而且,一直以来,她都抢着做家务活,让方立平姐妹俩挺不好意思,所以很多时候,方家姐妹对大嫂也很尊重。   方家的婆媳关系好,姑嫂关系好,夫妻关系好,物质生活条件也好,这一年多来,徐婷婷觉得自己简直掉福窝里去了,比在娘家过得还好。   在徐婷婷看来,她现在的好日子是她自己创造的。家里一共七口人,四个人拿工资,她和方立新占一半,公公和大妹占一半,婆婆糊火柴盒那点小钱可以忽略不计。可以说,婆婆、小妹和小弟,有一个半是他们夫妻俩养活的。   她在方家就算不能当家,那地位也该排在方立安和方立业前头,方立业是男娃,另当别论,方立安一个以后要嫁出去的女娃凭啥这样对她?以后嫁了人遇到什么事还不是要找娘家来撑腰吗?   就这样她越想越气,根本不理会方立新在边上说什么,等她反应过来,方立新已经骑着车走远了。   方立新想着她早上吃饭时说话都还好好的,这么点时间里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没准她就是想走路呢,跟徐婷婷说了一声,便骑车先走了,徐婷婷在后头果然没喊他。   两人中午是在棉纺厂食堂吃的,他端着盘子坐到徐婷婷对面。徐婷婷面色如常地看了他一眼,边吃边说:“我下班后不跟你回去了,回我妈那儿住几天。”   方立新有点懵,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回娘家,虽然他有点粗线条,但也知道女人要回娘家肯定是在“外头”受委屈了,需要哄。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怎么突然要回娘家?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直接说,我一定改,好不好?”   徐婷婷看他这样,确实对他生不起气来,但也不好直接说气方立安小心眼,毕竟方立安又没说不借书给她娘家,只好说自己想家了,回去住几天。   估计方立安也不敢告状,她肯定怕她爸妈知道她把嫂子气回娘家了,更不用说来找自己要书了,不然自己直接告状,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方立新听她这么说,便相信了,晚上下班只好一个人回去,路上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什么事呢,又想不起来……   方立安见她哥一个人回来的,猜到徐婷婷回了娘家,她叹了口气,没想到大嫂是这种人。   晚上一起吃完饭,方立安让大家别走,她有话说。   随即把徐婷婷借书并且要了两次却都忘了的事情告诉了大家,然后对方立新道歉,可能是她把嫂子逼回了娘家。   方立新听得脸青一阵红一阵,小妹有多热爱学习,多想考上大学,他是知道的。不仅如此,小妹还希望他也能考上大学。   可是他的老婆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小妹愿意借书给她,她不知道感激就算了,现在小妹要用书,她竟然还不给,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借口,现在还躲回了娘家。真是太过分了……厚颜无耻……   方三山和许巧梅也不高兴,小闺女从小就喜欢学习,现在终于有机会考大学了,儿媳妇居然要挑事,这是好日子过多了,非要找不自在吧!   方立平很生气,大嫂怎么能这样,高考对小安来说多重要,今年如果考不上大学,明年很可能就要下乡了,她这些年一直窝在家里,连朋友都没有几个,让她上山下乡,岂不是要被人欺负死!不对,现在在家里都被人欺负了! 第16章   方立平姐妹俩把碗筷剩饭都收拾好,便在方三山和许巧梅的带领下往徐家去,步行二十几分钟就到了,只留方立业在家写作业。   另一边徐家,徐婷婷正绞尽脑汁想法子。之前,她以为回到娘家可以跟弟弟妹妹一起复习看书,结果七本书只剩下三本,《化学》四册被她妈寄给了去黑龙江下乡的妹妹。   徐婷婷瞬间炸了,问她妈到底想干什么,这不是她的书,她回头拿什么还人家。   徐婷婷她妈只觉得自己大女儿变了,以前在家里干什么都想着她妹妹,怕她妹妹在乡下过的不好,现在竟然连几本书也舍不得给。拿什么还人家?那不是她家吗?自家人什么还不还的,几本书而已。   徐婷婷觉得她妈不可理喻,那是她小姑子的书,不是她的,就算她和方立新可以不看,能叫大姑子小姑子也不看吗?不说她婆婆,单说方立新也不可能同意。   徐婷婷她妈张翠兰生了老大徐婷婷之后出了月子没多久就怀了老二徐丽丽。张翠兰生完徐丽丽也不过才十八岁,连续地生孩子,让张翠兰的身体承受不住,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要缓几年再生,不然大人小孩都会出事。   后来想生的时候却碰上饥荒,那时候大人都没得吃,孩子生下来也不好养活,直到六一年环境慢慢转好,才生了老三,是个男孩,取名徐光伟。   徐光伟比方立安大一岁,今年也念高二,徐婷婷借书就是为了给他看的,至于大妹,黑龙江太远了,她想照顾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张翠兰还在念叨着徐婷婷变了,嫁人没多久,就瞧不上娘家妹妹了,自己天天住楼房过好日子,哪里还记得乡下的手足。   徐婷婷听得心烦,想着还不如回婆家算了,估计小姑子也知道怕了。刚要跟她妈说,大门就被拍响了。这么晚,也不知道是谁,七十年代还没有处处通电,大多数人家天黑了就不出门了,有事的除外。   打开大门,一、二、三、四、五,除了方立业,家里人都来了。光线很暗,让她看不清大家脸上的表情,难道是来道歉的?她一边喊人,一边请大家进来坐。   张翠兰在里头听着声音出来,待看到亲家来了这么多人,哪里还猜不到大闺女今天不是单纯地回娘家看看。   方三山和许巧梅带着孩子们进门坐下,寒暄一番:“吃完饭出来转转,消消食,正好小安跟她大嫂说好今晚来拿书,我们就一道来了。”   徐婷婷和张翠兰唰地白了脸,张翠兰拽了拽女儿的衣角,示意她说话。徐婷婷一面觉得自己真是被她妈坑死了,一面觉得公公婆婆偏心,自己都嫁到他们家一年多了,就因为几本书就跑来她娘家给小姑子出头,根本不把她当一家人。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她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想要解释一下,谁知一旁的大弟插嘴道:“你们就是这样对我大姐的吗?她嫁到你们家连几本书都不能做主了?”   此话一出,徐婷婷瞬间觉得自己的腰板都直了,不枉费她一直惦记着大弟,关键时刻还是要靠他给自己出头。   方三山和许巧梅不好跟个孩子计较,方立新是人家女婿,方立平便开口道:“那是我小妹的书,别说大嫂了,就是我爸我妈都做不得主。”   “你们家小姑子就因为几本书就能欺负我大姐?”徐光伟总是有歪理。   “你说清楚了,我怎么欺负她的?”方立安很烦大嫂这个弟弟,张口闭口欺负来欺负去的,跟个白莲花一样,女表里女表气的,“我花钱买的书,她问我借,我好心借给她,现在我自己要用,让她还给我就是欺负她了?照你要这样说,我倒要看看以后谁家还敢借东西给你!”   徐婷婷见方立安牙尖嘴利,自己大弟在她手下根本撑不了一回合,便挺身而出道:“什么你自己要用,家里还有十本书,我不信你都看完了,说到底你不就是不想借给我娘家,不把我当自己人吗?”   方立安懒得看她,想起这几天她做的事,只觉得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   方立平也很生气,怼道:“大嫂,你自己复习的慢,不代表我们都复习的慢,不妨告诉你,那十本书我和小安都复习两轮了。所以才问你要另外七本,谁知道你会以己度人,胡思乱想呢。”   这话就差明着说她笨了,徐婷婷气的脸都红了,强撑道:“谁知道你们看没看完,自说自话谁不会。”   这就是真的不讲理了,方立新见她这样,有点生气,都是一家人,小妹她们怎么会骗她,便板着脸道:“大妹小妹从小就爱学习,她们俩基础好,学得快,很正常,你不要胡搅蛮缠。”   徐婷婷见方立新也向着他两个妹妹,更恼火了,口不择言道:“我胡搅蛮缠?嫌我胡搅蛮缠以后就别跟我过。”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毕竟两家长辈都在这里。这一年多,事事顺心,没人约束她,脾气被养的越发大了。   方立新听到些话整个人都愣住了,不过了?事情怎么就成这样了?   许巧梅看儿媳妇说的越来越不像话,也懒得跟她摆事实讲道理,当初觉得她会过日子,性子也好,才结的亲,这才一年,人怎么就变了。   “别的我们也不说了,你把小安的书先还回来,她急着用,至于你以后跟不跟我儿子过随便你,我们不强求。”许巧梅一锤定音,看也不看儿媳妇青红交接的脸色。   “亲家,亲家,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话赶话的,哪里能当真呀!”张翠兰一听这话就急了,连忙出来打圆场,然后一脸愧疚道,“实话跟你说了吧,那几本书被我寄给了去黑龙江下乡的二闺女,上次婷婷回来说让光伟先用着,我以为是她买的,就都给寄走了,她刚刚回来正跟我闹着呢,说没法跟你们交代,正在气头上呢。可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弄错了吗?你说,这可怎么是好!”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几句话就把问题解决了。书吧,人家也不是故意不还的,以为是闺女买的,就给寄走了。刚刚那些难听的话吧,是因为书的事跟娘家妈吵起来正在气头上,说到底还是为着婆家。   而且事情已经这样了,书也要不回来了,只要徐婷婷为刚才的口角道个歉就没事了。   可真的就这样算了?不算了还能怎样呢?为了几本书在亲家大吵大闹?   许巧梅心里那个悔,以前怎么不知道亲家是如此厉害的人物,早知如此,她家闺女就算是个镶金的,也不能让儿子娶了。 第17章   当晚,徐婷婷到底没有跟着方立新回家,事情闹成这样,两边都要缓缓。只是这件事以后,她在方家的日子可能不会好过,谁都不是傻子,张翠兰的话最多只能敷衍不知情的外人,事情具体是什么样的,大家心里清楚得很,毕竟当时徐婷婷亲口说了出来。   对于方立安来说,徐婷婷会怎么样她并不关心,重要的是高考迫在眉睫,她大姐却没有书复习,只能想别的法子了。   第二天,她跟班主任请了一天假,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从空间翻出一套化学教辅丛书,把所有知识点抄下来,接着又抄了一本习题册和参考答案。她觉得只要让大姐把知识点融会贯通,再把习题全部弄懂,考出高分不是梦。   方立安心里高兴,大姐的复习进度不会被拖累了。至于大嫂,还是远着点吧,她是没有什么坏心,只是脑子不清楚,又喜欢以己度人,这种人坏是不坏,就是容易坏事。   方立安和往常一样按时回家,吃过饭拉着大姐一起复习化学。方立平看到本子上熟悉的字迹,哪里还不知道这些都是方立安手抄的,这么厚的一本……   她心里一片酸软,小妹肯定是为了让她能顺利复习才抄的书,昨晚得知书没了,今晚就有厚厚一本,怕是白天抄了一整天吧!她一定要好好学,争取考上大学,不然太对不起小妹了!   在她大姐复习化学的时候,方立安就找机会抄《平面几何》和《立体几何》的知识点和题目,其实内容不是很多,就是画图比较繁琐,但是涉及到知识点和做题,图不能随便画,所以很费时间,勉强赶在两人复习完化学之前抄好。   徐婷婷在娘家呆了大半个月,跟徐光伟一起复习剩下的三本书。可是她心里存着事,根本沉不下心学习,脑子里一会儿想着方立新为什么不来催她回去,一会儿想着小姑子会不会又在公公婆婆面前说她的坏话,一会儿又想着回去以后她要如何如何,生了儿子以后又要如何如何……大半个月下来,几乎没学到什么内容。   本来她想等方立新主动带她回去的,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两人虽然在一个厂里上班,但工作地点不同,只有中午饭的时间偶尔会在食堂碰到。但方立新根本不给她好脸色,看到她跟没看到一样,现在整个棉纺厂的人都知道他们吵架了。   徐婷婷拉不下脸主动和好,但一想到还有不到二十天就要高考了,大弟其他几门科目都还没书复习,就只能提前下班去厂子的自行车棚等方立新一起回去。   方立新虽然不愿意搭理她,但并没有丢下她一个人走,想着让她回去给爸妈认个错,再给小安道个歉,请求大家原谅,就还像以前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有一句话,方立新听方立安说过,今天终于体会到了——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徐婷婷回到家里既没有认错,也没有道歉,吃饭的时候当着全家人的面,问方立安借剩下的十本书。   方立安诧异于她脸皮的厚度,委婉的拒绝了,跟她说大哥还在看,不方便借给她。徐婷婷面沉如水,一边吃饭一边阴阳怪气道:“不想借就不想借,别动不动拿你大哥做借口,不把我放眼里就直说,怪不得别人都说小姑子‘搅姑子’!搅的一家都不安宁。”   方立安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不明白徐婷婷怎么变成了这样,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每个人都有点懵。   方立新恐怕是最不能接受的人,曾经的徐婷婷有多美好,现在的徐婷婷就有多可憎。只听“啪”的一声,他把筷子放下,指着大门道:“到底谁是搅家精?你要是跟我过不下去,就赶紧收拾收拾走人!别在我们家闹腾!”   徐婷婷静了一瞬,待反应过来方立新说了什么后,饭也不吃了,放下手中的碗筷,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房里,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发出摔摔打打的声音。   方三山作为一家之主,很多时候存在感并不强,因为家里大多数时候都是许巧梅做主。此刻,他仿佛做了什么决定,吩咐方立新去徐婷婷娘家把他岳父岳母请来。   方立新二话没说,跑下楼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儿就没影了。剩下的人,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等大家吃好喝好收拾好,方立新和徐婷婷的爸妈也到了,来的还有她大弟徐光伟。   方三山请亲家坐下,让方立新把徐婷婷喊出来。徐婷婷以为方立新知道错了来哄她,拎着收拾好的大包,摆出一副要回娘家的样子,到了客厅才发现她爸妈和大弟都来了。然而她并没有察觉出不对劲,只觉得自己更有底气了。   方三山让大家都坐下,把话摊开来好好谈谈。   娘家人都在,徐婷婷胆子比刚刚更大了,话中带刺道:“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不都看到了吗?我问方立安借书,她不同意。”她想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看你还好不好意思拒绝。   方三山按下其他想说话的人,问徐婷婷:“上次小安把书借给你了,然后呢?”   徐婷婷在娘家的时候早就被张翠兰洗脑了,按照她妈的说法,她是没错的,便理直气壮道:“那件事情是我妈不小心弄错了,我也很生气。”   方家人一听徐婷婷这么说就知道她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犯的错,方三山除了有些失望外,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于是接着说道:“这件事情暂且不提,书是小安的,愿不愿意借给你都是她的自由,你为什么要说她是‘搅姑子’?”   “我是她大嫂,问她借本书都不行,这不明摆着不把我当一家人吗?”   “亲家,你们觉得呢?”方三山觉得她的思路很奇葩,便转头问她父母。   张翠兰赶紧道:“就是这么回事啊,婷婷她嫁到你们方家,你们却不把她当一家人,连本书都不愿意借给她,她心里当然会难过。”张翠兰知道女儿今天回来是要把书借回去给儿子看的,为了儿子,她当然要顺着女儿的话说。 第18章   方三山终于意识到这可能是她们家的家教使然,也懒得多费口舌,直接道:“亲家,你和你们家婷婷的这些做法,我是不赞成的。我家里今年三个孩子报名参加高考,他们也要看书的,上次你们弄丢了我家小安七本书,她没办法,只能去借同学的抄,抄的手都抖了。这些天,我家孩子受的罪我都看在眼里。现在你们又要借,不借就是不把婷婷当一家人。好,那就不当一家人,我也觉得当不了一家人。让婷婷和立新离婚吧!”   方三山的话对于在场的人来说不啻于平地惊雷,不说别人,就连方立安都被她爸惊到了。这可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不是把离婚当家常便饭的二十一世纪,原来她爸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这么前卫了吗?   不过,除了方三山和方立安,在场的其他人都不赞成。   许巧梅觉得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就算了,哪里就有必要离婚了?但是当家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就算心里不赞成也不能表现出来。   方立新对徐婷婷是有感情的,虽然最近徐婷婷的行为让他很迷茫,但他并没有想过离婚,让她以后不要这样不就行了吗?谁没犯过错呢?   方立平也很矛盾,一方面觉得爸爸为小安出气特别好,一方面又想起那句老话“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方立业还是个毛娃子,啥都不懂,隐形人一个。   徐婷婷的父母、弟弟和她本人当然都不同意,怎么可能离婚,为什么离婚,凭什么离婚,离了婚她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还怎么做人。   徐家人立马慌了,张翠兰拉着徐婷婷跟方三山又是认错又是道歉。   然而方三山一点都不为所动,他看着方立新说道:“你有这么个媳妇,我是指望不上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跟她离婚,这里还是你家,你还是我儿子;二、你跟她走,你和这个家断绝关系,父子关系、母子关系、兄妹关系、兄弟关系,全部断了。我和你妈以后也不要你养老,再也不来往。”   眼前这个霸气侧漏的男人真的是她爸爸吗?方立安简直要被她爸两米八的气场震晕了。   方立新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晕了,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他爸这么严肃,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爸不是闹着玩的。他到底该怎么办?   许巧梅作为跟方三山同床共枕几十年的人,自然清楚方三山此刻是认真的,如果儿子不离婚,他是真的要和他断绝关系。   在场的人几乎都看出来了,方三山是认真的。   张翠兰两颗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一看就知道在算计什么。张翠兰的确在算计,方立新如果跟方家断绝关系,那以后就只能指望他们徐家了,方三山说了以后不要他养老,那以后他和大闺女的工资……说什么都不能让他们离婚,当即拽着方立新哭闹起来:“女婿,我女儿什么错都没犯,你怎么能跟她离婚,你可不能没良心啊!”   方三山大喝道:“闭嘴!吵什么吵,听我说完!”   一室寂静,鸦雀无声……   “如果,立新选择离婚,当初的彩礼我们是不会要回来的,自行车和缝纫机,都算在里头,你们一并拖走。另外,立新在棉纺厂的工作也不要了,一并留给你们。   如果不离婚,彩礼钱你们拿着,自行车和缝纫机留下。其他但凡是家里的东西和钱,你们都别沾,毕竟我和你妈不要你养老。”   方立新简直要被他爸一口一个“我们以后不要你养老”说哭了,这不是在挖他的心吗?   这事本来就是徐婷婷闹起来的,他怎么可能为了这个搅家精抛弃爸妈?要是她这些天好好的,他肯定下不了决心,但看她把家里闹的鸡犬不宁犹不自知,他似乎有点明白他爸为什么要用断绝关系来逼他做决定了。   人一旦有了选择,好像就有了勇气,方立新深吸一口气对徐婷婷说:“我们离婚吧!当初的彩礼和嫁妆,你都带回去,我们两私底下攒的钱也都归你,至于工作,去厂里找领导作证,离了婚就让你们家顶。我什么都不要了。”   徐婷婷下意识地要拒绝,刚要开口就被张翠兰拉扯到一边,不许她说话。   张翠兰早就被方三山提出的自行车和缝纫机打动了,更不要说还有一份工作,他们家又要多一个工人了!真是恨不得让他们立马离婚。   方三山虽然厌恶张翠兰那副贪得无厌的样子,但为了日后安宁,还是撒下诱饵道:“明天早上去棉纺厂开证明离婚,到时候我把自行车和缝纫机都抬过去,请厂里领导作证,离完婚,东西都归你们。工作的事情也一并办了。”   张翠兰摆出一副被气得不清的模样:“好!离就离!明天早上八点,棉纺厂,不离的是王八蛋!”说完,让徐婷婷把她的东西都收拾好,全部带回去,生怕方家人反悔。   送走了徐家人,大家心里都轻松不少。   方三山对方立新道:“你不要怪我狠心,你也看到了,他们家个个都蛮不讲理,徐婷婷那胡搅蛮缠的劲儿就是从她妈那儿学来的。我只要想到以后我的孙子孙女都会有学有样,就恨不能连你都不要了。”目光扫过另外几个孩子说,“你们都记住了,女人嫁错毁一生,男人娶错毁三代。我不指望你们找个多么优秀的对象,但就一点,要讲道理,明是非。像徐婷婷这种胡搅蛮缠的就不要往我跟前带了,以后处对象多留心多打听,别再闹的家宅不和。”   接着对方立新说:“立新,工作没有了你也不要着急,高考好好考,不懂的地方多问问小平和小安,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我知道你的情况,虽然贪玩,不爱学习,但小时候基础打得牢固,你只要多努力,机会还是有的。”   然后交代大女儿:“立平,明天跟你妈去机械厂找人事科赵科长,这段时间让你妈顶你的工作,你和你大哥两个人在家专心复习考试。”   最后是小女儿:“立安,爸知道你是个心里有数的,高考对你来说肯定没有问题。从小你就盯着你大哥大姐学习,多亏了你,不然他们也不会有那么好的基础。这段时间,你多看着他们,他们碰上不明白的,你多教教。但你自己的学习也不能放松,明白吗?”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方立安被她爸今晚的表现彻底征服了,这么有眼光有魄力的男人竟然是我爸爸。   一想到马上就要G革开放了,她爸爸说不定会秒变霸道总裁。本来还想着这辈子只能靠自己成为富一代来着,万万没想到可能还有做富二代的命……   方立平看到她脸上闪过各种表情,尤其是一双眼睛亮到发光,就知道小妹肯定又幻想什么去了,也不打扰她,拉着大哥学习去了。 第19章   方立新和徐婷婷的离婚办的非常利索,方家急着摆脱拎不清的亲家,徐家急着想要方立新的工作。   棉纺厂的厂长宋成容劝过两家人,奈何两家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离。便在棉纺厂厂长和副厂长的见证下,签了离婚协议,表明以后婚嫁各不相干,再无瓜葛。另外,方三山还要求徐家写了收据,表明收到了自行车、缝纫机和一份工作,两家钱财两清。接着带着方立新和徐婷婷去革委会领了离婚证。   回到家里,方立安接过新出炉的离婚证看的稀奇,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跳起来叫道:“糟糕!大哥,大嫂会不会怀孕了?万一过两天她……”   方立新给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红着脸跟她说:“不会的,她回娘家前面几天来那个了,后来就……”想到面前的小妹才十几岁,赶紧刹住,向她摆手,“大哥说不会就不会,你放心好了,去看书去,别瞎操心。”说完自己也蒙头学习去了,如今没了工作,要比以前更用功才行。以前是为了和徐婷婷考到同一所学校,现在是为了努力不成为家里的负担。   之后,家里很快恢复了正常,方立业搬去了大哥的房间,跟大哥一起住,整个人兴奋的不得了。   许巧梅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同事们得知她家大儿子离了婚,没了工作,跟两个妹妹一起在家里峁足了劲学习,都十分同情。   倒是没人说方立新不好,大伙儿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勤劳能干、艰苦朴素的小伙子能差到哪儿去。再说方三山两口子在厂里二十多年了,从没跟人闹过矛盾红过眼,这事儿肯定是他那亲家有问题。   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不像当年带口剩饭剩菜就能喂饱了,许巧梅每天往食堂交四个成年人的粮票,然后早早地打好饭菜,让方三山下班后拎回去。她自己等忙完了在食堂吃点剩下的就糊弄过去了。   火柴盒也不糊了,一心给几个孩子打理好生活,让他们专心学习,备战高考。   方立新比从前刻苦多了,每天五点钟起床,晚上十点钟准时睡觉,让方立安莫名产生了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好像看到了上辈子高考前的自己。   时间飞逝,兄妹三人一起拼搏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一九七七年冬天,全国五百七十万考生走进了曾被关闭了十余年的高考考场。   本次高考文科考试科目是政治、语文、数学、史地,理科考试科目是政治、语文、数学、理化,报考外语专业的人需要加试外语。由省、市、自治区拟题,县(区)统一组织考试。方家兄妹三人都报的理科。   当大家考完从考场出来了,方立安终于后知后觉地迎来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感觉。对于经历过后世魔鬼训练的她来说,这次考试非常简单轻松,只要拿出认真严谨的态度,就绝对没问题。   她发现那些和她一起从考场里出来的考生,个个都很平静,看不出是喜悦还是遗憾,好像刚刚只是完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   方立安猜想,大家可能都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人和人之间拉开差距的分水岭,是未来不同命运的岔路口。   方立平考完试感觉也挺不错,只有方立新在两个妹妹面前有点虚。她们不想给大哥太大压力,只是一个劲地安慰他,反正半年后又可以报考了。   印象中,一九七八年大概会有六百多万人报考,比今年还要多,最终录取四十万人左右,想要考上会比今年难上许多。   七七级学生七八年春天入学,七八级学生秋天入学,两次招生仅相隔半年。   回想当初给自己定下的第一个长期目标——参加高考,成为大学生一枚,已基本实现了。   那接下来呢?大学期间又该有什么样的目标规划呢?方立安并不着急,因为接下来一个月会很空闲。   填报志愿的时候,三人一起报了首都大学,方立安报的物理系,方立平报的化学系,方立新报的生命科学专业并且服从调剂。这是他爸妈要求的,希望他争取和两个妹妹一个学校,专业方面以后可以再申请调整,第二志愿报了首都的其他学校。   方立新当然没意见,作为哥哥,他巴不得能在异乡照顾妹妹。   没多久分数下来了,方立安考了381,位居全省第一,方立平考了367,位列全省第三,方立新考了332。他的分数虽比不上两个妹妹,但在周围众多参加高考的考生中也是非常高的。   消息传出,整个机械厂都要沸腾了,纷纷恭喜方三山和许巧梅,家里一下子出了三个大学生,把他俩忙的晕头转向。   接着,有省里报社下来采访,直接找到机械厂,厂长陪着一起接待。再然后就是市里、县里、教育局、报社等等,一波接着一波,把方家人累的七死八活。   让方立安不禁想到一句话——人怕出名猪怕壮,早知道就该悠着点考。   经常还有陌生人慕名而来,想让夫妻两传授下经验,怎么能培养出这么多大学生。这可把方三山和许巧梅难住了,他俩只有养孩子的经验,哪有培养大学生的经验。只能实话实说,两个闺女都爱学习,有空就看书,跟他俩没啥关系。儿子虽然淘气,贪玩,不爱学习,但闺女会带着他一起学。   录取通知书赶在年前下来的,三人都是首都大学,方立平和方立安就是录的填报的专业,方立新录的是计算机专业。   在这个年代,文史哲、数学、物理等基础学科属于热门专业,像计算机属于那种大多数人听都没听说过的。   方立安觉得方立新真是上天的宠儿,当初要下乡时,在厂里找到了工作;婚姻出现问题时,爸爸帮他及时止损;分数考的勉强时,被调剂到未来三四十年里最火的专业……当然,最厉害的是投胎成她的哥哥…… 第20章   一九七七年腊月二十八,方三山一家收拾好东西回老家小阳村过年。他家出了三个大学生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这几天隔三差五地就有到县城办事的乡亲们前来道喜。他爹还托人带口信,让他务必要带孩子们回小阳村过年。   小阳村也有人参加高考,但大多数都是知青,据说整个朝阳公社四十多个人只考上了两个,一个是本省的师范大学,另一个是某个大专院校。   虽然方家的三个孩子是城里人,但他们的根都在小阳村,所以村里人俱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方立新三人从腊月二十八到大年初五,每天都被热情的乡亲们包围,大人们是围着夸,小孩子是围着问,从早到晚都不得闲。   终于到了初六,一家人踏上回家的路,迎来了短暂的清静。   说短暂是因为真短暂,回到机械厂筒子楼,方家又热闹起来。迎来送往,什么人都有,最夸张的是来给方立新和方立平说媒的。   当然,不管说的什么人,方三山和许巧梅都一律拒绝,理由是现成的,孩子们都要去上学,学习为重,不能分心。   有的人理解,觉得读大学也不能放松,学习肯定更加紧张;也有的人不能理解,说方家人飘了,一家子大学生,眼光高了,肯定瞧不上谁家的谁谁谁。   不管别人怎么说,日子总是自己过的,谁都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大家从方立新之前失败的婚姻上总结出一个经验,那就是婚姻不能仓促,要看准了才能下手,所以没人会因为谈对象的事情着急。   徐家的人当然也听说了方家出了三个大学生的事,有人背地里嘲笑他家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为了个工作就抛弃了这么厉害的亲家,还丢了个大学生。   徐家倒是无所谓,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毕业了还不得工作吗?现在他们家就有一份工作,他们家光伟还可以多拿四年的工资呢!那些说酸话的肯定都是嫉妒。   徐家今年也是三个人参加高考,只不过一个都没考上。在开学前,徐婷婷还上门找过方立新,结果被方立安轰了出去,气得她咬碎一口银牙。   其实方立新对徐婷婷的感情早在高考前的紧张复习中消磨殆尽。在这个年代,就算是自由恋爱结婚的,感情也未必有多深,因为深刻的感情很大一部分是在长久的生活中积累出来的。   像方立新和徐婷婷,虽然有一个良好的开端,但后来……最初吵架那几天,方立新也会问自己,徐婷婷是一直这样的,他没发现,还是后来变成这样的呢?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只能算了,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去。   如今,当徐婷婷又出现在他面前,拉着他回忆当初时,方立新才恍然明白,不管是她本来就这样,还是后来才变成这样,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他们以后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会再有任何牵扯,所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大家都要向前看。   学校报道的日子定在十五、十六、十七三天,对于很多外地学生来说,肯定要提前去。如今的交通条件很差,偏远地区的同学可能要在路上耽搁个把星期才能到,更远的也不是没有。   像方家这种住在普惠县的,要先花上一天的功夫乘长途汽车去省会祥口市,再从祥口市坐火车去首都,坐个两天两夜就到了。因此,一家人打算十二号出发,以防路上有什么突发状况,耽误了时间。   北方的冬天冷的很,七十年代末,暖气还没有普及,学生宿舍的条件应该不会太好。用许巧梅的话来说,学校又不是让学生享福的地方。所以给兄妹三人各带了两床厚实的被子,这还不包括身底下铺的垫的。除了被子,就是衣服,身上一套冬天的,再带两身薄点的春天穿,夏天把春天用的外套脱了就行。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这一下走了仨。许巧梅还想让他们带点别的,遭到了方立新三人的强烈反对。   虽然方三山和许巧梅会送他们去学校,但去掉方立安这个半大的孩子,有效劳动力只有四个。   四个人六床被子,再加上三个大包,自带空间神器却不能用的方立安此刻的表情是这样的╮( ̄▽ ̄"")╭。   许巧梅把小儿子托给他姥姥,便和方三山一起送三只大的去京城。机械厂给了特殊照顾,安排厂里外出采购的卡车,将他们顺道捎去了祥口火车站,让这五个已经打算背着小包、扛着大包去乘长途汽车的人感激涕零……   从祥口市坐火车到首都车票一块九,买票时,方立新三人在出示首都大学录取通知书后,被给予了半价优惠。   这要归功于方立安的随口一问,遥想上辈子读大学时,她也是过年抢票大军中的一员,火车票学生半价的优惠政策已深深地烙在她的心中……   而这件事的直接结果就是让许巧梅终于体会到了上大学的好处,因为总共省了两块八毛五。 第21章   由于方家众人有机械厂卡车相送,到达祥口火车站的时间比较预测的早,运气好地买到了当天下午一点半途经祥口的火车。在没有晚点的情况下,这辆车十四号上午十点多就可以到达首都。   一九七八年初,还没有G革开放,对人员流动的限制仍未放宽,去哪里都需要介绍信。因此,这个时间坐火车的人并不多,等车开了,一眼望去,空座位比比皆是。   方三山和方立新两个壮汉把大包小包塞到座位上方的行李架上,许巧梅则带着方立平和方立安四处瞧瞧看看。   因为人少,车厢显得格外宽敞。过道不宽不窄,一个人走有余,两个人走略挤。走道两侧的座椅是按照三加二排列的,两头有洗漱用的水龙头和开水间,但卫生间只有一头有。   火车的座椅材质很硬,触感冰凉,方立安觉得这可能是自己两辈子坐过的最货真价实的“硬”座了。即便现在是冬天,身着厚实保暖的大棉裤,也能在坐下的瞬间感受到座椅传来的凉意,让人产生一种屁股漏风的感觉,继而忍不住挪动屁股,试图摩擦生热。   许巧梅让儿子把铺垫拿两床出来,直接铺在两张面对面的三人座椅上,尽量让大家的屁股少受点罪。   中午饭是在火车站吃的,自家带了干粮和咸菜,饿了就就着咸菜啃一口窝窝头。茶缸也是自带的,接点热水就是好样的一顿饭了。   晚饭亦是如此,吃饱喝足就没别的事了,方三山和许巧梅从来没这么闲过,整个人都难受极了,只能趁着照明灯还没熄,在车厢里转来转去。   如今的火车上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大多数人要不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侃大山,要不就是独自一人看书读报,再者就是发呆或者找个没人的座椅躺下呼呼大睡。   方立新兄妹三人虽然不累也不困,但还是趁着刚吃完饭的那股热乎劲儿各自裹起被子睡觉去了。   方立安躺在座椅上完全睡不着,生物钟在作怪,以前从来没这么早睡过,索性闭着眼睛胡思乱想起来。   本来她打算出发前在家里找个时间做一个短期和长期的目标规划,可是家里不停地有人上门做客,嘈杂又不方便,所以就这么拖着一直没做。反正现在闲来无事,不如先想想,打打腹稿。   想当初报专业的时候,她纠结地不知道该选哪个,一是因为选择的范围太广,二是因为对自己的未来有点迷茫,最后不得已闭着眼睛盲选了一个。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身负金手指,只要不做些脑残抽风的事情,这辈子都不会缺钱花。不说空间里的那些物资就够她几十年吃喝不愁,商场里的几家金店更是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笔巨额财富。   反正物质方面,她是不会有短缺的,叫她最在意的反而是空间里的那间书店。   书店里的书籍,一些记录着这个世界方方面面的发展轨迹,还有一些记录着这个世界各行各业的知识储备。这些书才是整个空间里最为珍贵的财富,因为它记录的是这个世界的未来,它不仅可以预知未来,还可以创造未来,想想都让人激动不已。   上辈子,方立安是个迫于生计,无奈整日忙忙碌碌、四处奔波,风里来雨里去只为多赚点钱的普通上班族。这样的生活让她疲惫不堪,好似整个人都是金钱的奴隶,没有时间去追求自己的爱好,也没有空闲去考虑自己的欢喜忧愁。   如今,她拥有了如此不平凡的经历与金手指,终于摆脱了曾经繁重的工作和生活。只是她的内心依旧没有树立什么雄心壮志,比如成为世界首富,再比如守护世界和平……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一个自由自在、没有任何生活压力的小人物。在有生之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因此,方立安决定将自己未来的目标大致定位在成为一名随意开店、收入不论的隐形包租婆。   这些都是方立安的个人想法,能不能成,现在来看为时过早。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给自己定下这个单纯美好的小目标。   人生规划都有了,那么短期计划和长期计划就好说了。短期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长期嘛,继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先把眼前的大学读了,有机会的话可以读个研再读个博。学校这种相对轻松的生活环境和相对简单的人际关系,在社会人眼中总是显得那么年轻美好,充满诱惑。   可话说回来,像她这样胸无大志,并且不准备在未来致力于学科研究的人,一味地埋头于学校,会不会占用了其他同学的学习机会和资源呢?   好苦恼……   或许可以考虑去国外读研读博?占用别人家的资源不心疼啊,顺便在国外炒炒股票,赚点小钱……   这主意好像挺不错,以后可以考虑下可行性。   就这样,天马行空地想象,东一榔捶西一棒的,方立安在火车的晃荡前行中渐渐沉入了梦乡…… 第22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方立安就醒了,活动下僵硬的身体,手脚又重新暖和起来。其他人都还睡着,她便从包里翻出搪瓷茶缸蹑手蹑脚地去了洗手间。   眼看洗手间空无一人,又从空间掏出牙刷、牙膏、杯子和毛巾,三下两下给自己洗漱了一番,最后擦个雪花膏。   趁着周围没人,剥了两个煮鸡蛋吃了,还用热水冲了杯奶粉喝。说起这鸡蛋,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煮的,没准都有三年五载了。这些年,她只要一个人在家,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就偷偷摸摸地煮鸡蛋,煮好了就连锅一起收进空间。什么时候要吃就掏一个出来,热乎乎的鸡蛋,暖心暖胃,营养好。   早餐虽美,但靠近卫生间,那股气味实在不敢让人恭维,等她把东西收拾妥当,用搪瓷茶缸接了杯热水往回走时,车厢里的动静已经大了起来。   三人座椅上陆续有人起身,抖手抖脚的都有,一夜过去,手和脚都被垫麻了。等缓解了浑身酸痛的肌肉后,各自拎着毛巾和茶缸往洗漱间去了。   方三山他们四人也醒了,方立安把手里端着的热水放在座椅中间的小桌上:“刚在开水间接的,喝两口暖和暖和。”   方立新和方立平麻溜地把各自的茶缸掏出来,将方立安茶缸里的热水一分为三,递给方三山和许巧梅,让他们先喝。   方立安把自己的那份推给方立平道:“我喝过了,你和大哥喝吧。”   方立平也不跟她客气,端起茶缸喝了两口再递给方立新,一家人喝了热水感觉身上立马热乎起来。   许巧梅把包里的干粮和咸菜拿出来,准备吃早饭,方立安推脱道:“妈,别给我拿,我刚刚喝了一茶缸水,肚子都撑了,吃不下东西。”说着,把自己茶缸里剩下的水倒到另一个茶缸里,再度奔向开水间,“你们吃,我去给你们打水。”   许巧梅见小闺女跑了,嘴里念叨起来:“这丫头从小就这样,天早不吃饭,也不见她喊饿,也不知道这怪毛病哪儿来的!”   方立新接话道:“您还别说,小安她真一点不像饿着的样子,白白净净的,看着像过去‘地主家的小姐’。”   话音刚落,方立平的巴掌也随之而来,落在方立新的胳膊上,不过衣裳厚,方立新一点痛感都没有。   方立平责怪道:“大哥,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也不怕被别人听到害了小安!”   方立新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不妥,在父母和大妹的“怒视”下,讪讪道:“我以后一定多加注意,保证!真的!保证!”   等方立安端着茶缸回来看到的就是她大哥一脸心虚地对她笑,跟个傻子似的,不用问也知道,他肯定又干什么蠢事了。   火车离首都越来越近,车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到了晚上,几乎没有什么空座位了。大家都只能缩在自己的座位上,或仰着或趴着,睡的七歪八扭。   一夜下来,众人脖子痛的要死,精神萎靡,但一想到即将到达的首都,就什么毛病也没有了,只余一腔澎湃的热血。   然而好事多磨,火车晚点了四个多小时,到达首都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让方家众人感到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的是,第一次出远门,撑起场子的竟然是年龄最小的方立安。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跑前跑后,打听首都大学的具体方位,该怎么过去。   火车站出站口的管理人员对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志们非常热情,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各种口音的各种问题。   方立安在得到回答并表示感谢后,领着一家人去火车站的公交站台等公交。车票五分一个人,五个人二毛五,到首都大学仅六站路。   虽然明天才是新生报到的第一天,但不乏像方家这样怕路上被耽搁的人提前来。   学校很大,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学生宿舍,是一排排三层的小楼。方立安跑去其中一栋,果然在一楼靠着大门的房间里找到了宿舍管理员。   将自己和大哥大姐的宿舍安排都打听清楚后,又跑回去跟大家讲。   方立安和方立平住一栋楼,方立新住另一栋楼,方三山便让方立新先把自己的包袱背过去,等他和许巧梅把两个妹妹的住宿安顿好了再去看他。   方立安住二楼206,方立平住三楼302,四人就近先去了二楼,方立安是第一个到的,其他人都还没来。   学生宿舍和他们家机械厂的筒子楼很像,走廊两边就是宿舍,进门就一个房间,一扇窗。   差别在于房间小一点,住的人多一点,十几平米的房间里放着六张上下铺铁床,靠门的两边墙上打了十二个衣柜,一边六个,上三个下三个。房间正中间放了六张拼在一起的课桌,没有凳子,可能是给大家放东西的。   方立安之前打听了,床铺是随便选的,学校并没有做具体安排,她便选了西边靠窗的上铺,时不时还能睡睡懒觉,晒晒太阳。生活真美好~   之后选的储物柜是和床对应的位置,反正她有空间,自己常用的东西可以放空间里,不常用的放柜子里,平时随便放几个简单的东西在桌上做做掩饰就好了。   不过这行为却引发了许巧梅的强烈不满,她觉得十分不能理解,为什么满屋的下铺她不选,偏要选上头?下面的柜子用着多方便,干啥想不开选上面的?这天天爬上爬下的多危险!   方立安只好跟她妈解释,下铺虽然方便,但是好多人会图方便坐来坐去,容易脏。住上铺挺好的,不仅干净,私密性也挺好。她很喜欢。   小闺女爱干净许巧梅是知道的,从小为了不去公共厕所能嚎到她怀疑人生。至于什么私密不私密的,她听不懂,孩子她爸也不吱声,随她去吧……反正儿大不由娘…… 第23章   有许巧梅和方立平在,方立安的床铺很快就收拾好了。只不过方立安心里暗搓搓地想着,等他们都走了,要偷偷换一个铺垫,这毕竟是在火车上用过的,有轻微洁癖的她内心忍不住有点嫌弃。   这边收拾好,一行人接着就去了三楼。方立平的宿舍同样空无一人,她也是来的最早的那个。方大姐进屋后二话没说选了和方立安同样的床和柜子,虽然她也没听懂小妹的意思,但在她心里,小妹是最聪明的,跟她学准没错儿。   许巧梅已经懒得发表意见了,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有主意,她还能说啥。有了一次经验,这次收拾得更快,方立安帮方三山一起把宿舍打扫了一下。   方立新的宿舍在三号楼207,等他们找到那里时,方立新正埋头扫地。方立安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跟她和大姐住的九号楼没什么区别。   可能是因为装铺垫的包在他们手里,方立新的大包袱只是被打开放在桌子上,被子什么的都还没动,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比如衣服、袜子之类的,被放在了一个上头的柜子里,柜门还敞开着。   巧的是,他们兄妹三人选柜子的位置都一样,方立新解释说自己个子高,这样可以给那些矮个子的同学提供便利。   方立安内心吐槽:这可真是国民好室友!   方立平也不问他想睡哪张床,把铺垫往老位置一丢,蹭蹭蹭就爬了上去。熟能生巧,三下两下就帮他把床铺好了,也没要许巧梅搭手。   几人出校门时,天快黑了,便在学校旁边找了个招待所,开了两个标间。许巧梅和两个女儿一间房,方三山和方立新一间房,一共花了两块钱。   付钱时,许巧梅颇为心疼,还把三个孩子的录取通知书拿出来给服务员看,问能不能给点优惠,结果自然是被严肃地拒绝了。把方立安给乐得,憋笑憋得辛苦极了。   许巧梅看她那副蔫坏的样子,气得直拍她,都是这个糟心闺女,说什么明早要带他们去天安门看升旗,硬是不愿意住宿舍,让她多花了一块钱,气死了!   当然,她这当妈的也是嘴硬心软,一下子离了三个孩子,只怕会不习惯得很。   方立安其实并不清楚七十年代有没有升旗仪式,不管有没有,反正不妨碍去看看。   本来在火车上就没睡好,明天还要早起去看升旗,大家随便对付着吃点晚饭,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黑着,一家子已经在天安门广场缩着脖子瑟瑟发抖了。还好不只他们几个人在等,总的数来,估计有十七八个。   方立安觉得有一首歌很适合当前这个场景描述——《北风那个吹》。   冬天天亮的晚,大约六点半左右,有两名战士扛着国旗来了,一人引路,一人扛旗。方立安眼尖地发现,经过长安街时,两位身着橄榄绿的战士还给机动车让行了。   这时候国旗杆周围都是封闭的,升降国旗时,战士们需要跳进跳出,既不方便又不雅观。升旗的场面远不如后世庄严壮观,但也足够让在场的爱国人士心潮澎湃。   历史上,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M主席亲自按下了电钮升起了第一面五星红旗。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至一九五零底,天安门广场升旗仪式由首都公安纠察总队负责。由于电力技术保障是升旗关键,而旗杆下的电机归首都供电局负责,于是十一后,升旗任务交给了供电局。那时候并不是每天都升旗,只是在元旦、春节、五一、十一等重大节日时,才会在早晨把国旗升起,晚上降下。   一九五一年至一九七六年的二十六年间,由首都供电局的胡其俊负责按动升旗按钮,他是任命时间最长的升旗手。   一九七七年底至一九八二年十二月,由卫戍部队的两名战士担负升国旗任务。所以说方立安一家人几乎是看到了最早的人工升旗的场面。   看完升旗,一家人的精神风貌仿佛接受了洗礼,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了招待所。方三山和许巧梅瞬间变身忙碌又操碎心的家长,要带三个孩子去学校报到,结果再一次遭到了孩子们的无情拒绝。   方立新连忙道:“昨天看到几个同学都是一个人从家里赶过来的,我这么大年纪还要父母送,同学们知道了要笑死,你们去送大妹和小妹吧!”   方立平当即道:“我一个人能行,要不你们去帮帮小妹,她年龄小,同学们知道了也不会说啥。”   方立安:“好吧……那我们中午十二点前在招待所集合。”说完,转身带着父母走了。   许巧梅一边走一边感叹:“还是小安好,那两个就是讨债鬼托生的,半点不听话!就会气我!”惹得方立安跟她爸相视一笑,说起别的转移话题。   今天是录取通知书上说的报到第一天,学校里来往的人明显增多,方立安按照专业划分去找负责报到事物的老师。   老师给她办理了各项入学手续,发了这学期要用的课本,又具体和她讲了生活补助和助学金的事,叮嘱她十八号上午八点半在教学楼一楼阶梯教室开会,不要迟到。   事情结束,方立安让父母在这里等她一下,她把书本抱回宿舍。许巧梅还想帮她来着,结果方立安抱着书跑的飞快,一溜烟就不见了。   宿舍还是昨天的样子,舍友们都还没来,她直接把书收进空间,只留一本在手上,打算有空看看。   从宿舍出来时,方立安把她的搪瓷茶缸也带上了,方三山和许巧梅没带杯子,回去路上要两三天,没杯子不方便,便把自己那个给他们,反正她空间里的杯子多的是。跟父母会和后,三人一起回了招待所。   没一会儿,方立新和方立平也回来了,几人在一起碰碰,发现学校给每个人发的生活补助都是十八块五毛,还有五块钱的助学金,一个月发一次。没有学费、书本费、住宿费。   这些完全够一个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了。按照现在的物价,一毛两毛就可以吃一顿饭了,像女同学饭量小的,一个月都吃不了十块钱。   这下方三山和许巧梅就彻底放心了,让他们三个在学校好好吃饭,不要省钱,不要担心家里,各自把钱收好了,别弄丢了。   五人找了个国营小饭店一起好好吃一顿,方三山和许巧梅就乘当天下午的火车回去了。 第24章   十五、十六、十七三天很快过去,方立安的室友也陆续到了学校,大多数人都选择在第一天和第二天报到,也有三个同学在最后一天下午才姗姗来迟。   其中一个是从海南来的,据说她拿到通知书后马不停蹄地就往北京赶,就这样也才堪堪赶上最后一天。她从家里出来赶的驴车,然后乘船过海,接着换汽车,最后再坐火车,光路上的时间就花了近大半个月。   最糟心的是,他们那里常年炎热,身上的衣服都是夏天穿的,特别薄,活了快二十年都不知道还有棉袄这种东西。坐了北上的火车后就越来越冷,简直被冻到怀疑人生,身上的棉袄是后来跟别人换的,不然哪里还能活着到首都……   另外两个同学是首都当地人,可能家离学校很近,所以并不急着报到,只带了被褥和日常用的东西,衣服鞋子什么的几乎没带,需要换了回家去拿就行。   一个宿舍十一个室友,来自五湖四海,操着不同程度的家乡普通话,有着不同的生活经历,长着不同的面孔,学着不同的专业,方立安觉得光是认人就要头大。   好不容易把宿舍的妹子们认全了,十八号上午系里开会又是乌泱泱一大群人。方立安在心里笑笑,励志从今天起,争取做个脸盲。   同一个宿舍跟她一起来开会的只有那个海南的妹子和一个江苏妹子,宿舍里只有她们仨是物理系的,其他人都是数学系的。   他们仨的专业也不完全一样,方立安学的应用物理,另外两人学的理论物理,所以跟她并不同班。   值得庆幸的是,她并不是班级里唯一的女生,这个年代数理化和哲学都是十分受欢迎的专业,报理工科专业的女生并不少。   当她得知还有四个同班女同学住在隔壁宿舍时,着实让她送了口气。   “班级唯一一个女同学”受关注程度肯定很高,虽然她没打算翘课,但她并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看在眼里。   系里的大会结束后,各个班级还要在班主任的主持下开一个小会,主要是让各位同学认识自己的班主任,并且选举负责班级各项事物的班干部。   在班干部的选举过程中,方立安发现同学们都非常积极,热情高涨,她在这群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同学中反而像个性格孤僻的怪阿姨。   不过她的行为在其他同学眼中并不显得怪异,因为年仅十五周岁的方立安在班里是最小的,未成年一只,脸嫩的看起来像个初中生。   在班级平均年龄二十出头的情况下,大家都愿意多照顾着她点,毕竟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也因此,在后来的相处中,方立安的不合群并没有引来众人的非议,大多数人将其主动理解为代沟。   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忙碌的课程学习?   丰富的社团活动?   自由的时间安排?   复杂的人际交往?   大多数大学生都是这样的,然而,对于方立安来说,完全就是另一回事。   每天早上她几乎都是宿舍里最早起床的那个,洗漱完毕,就去她之前在校园里寻摸到的“秘密基地”吃早饭。   这个偷吃早饭的习惯从家里一路延伸到了火车上,最后又带到了校园里。以前每天早上固定两个鸡蛋,一瓶牛奶,现在可能因为要长个子,还得加一个面包,不然熬不到中午吃饭就饿了。   早饭结束后,打半小时的拳,然后找间教室进行晨读,主要是复习前一天学到的知识。   说起来,她在上小学前搞定了所有高中时期的知识,并且基础十分牢固。上小学后,她有了单独的房间,很快就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大学课本上。   直到高考前,她已经将大学里大部分专业的专业基础课程学完了。比如《大学物理教程》、《大学基础化学》、《高等数学》、《线性代数》、《概率论与数理统计》、《生命科学导论》、《基础生物学》等等。   虽然学得很杂,但胜在年纪小,又肯下功夫,所以记得很牢固,并不会因为学了很多门就把知识点弄混淆。   因此,她现在只需要在老师上课时认真听讲,把以前学过的知识再巩固一遍,课后的时间全部用来学习物理专业的主修课程,包括理论物理学(通称四大力学)、理论力学(经典力学或分析力学)、电动力学、热力学与统计物理、量子力学、数学物理方法、半导体物理学等等。   中饭和晚饭,方立安也是用空间解决的。星期一、三、 五大白馒头就各种咸菜,星期二、四、六速食大米饭,就是一种用开水泡就熟的饭菜,像方便面一样,但比方便面有营养多了,还不同口味的菜,香菇鸡肉、麻辣豆腐等。晚饭冲麦片,啃面包,就火腿肠,偶尔给自己加根黄瓜、西红柿、苹果等等。   星期天中午跟大哥大姐一起吃,她提供各种票据,他俩付钱,就这样大哥大姐还觉得占了她的便宜了。   他们学生每个月除了发补贴外,每个人还会发三十斤的粮票,还有油票、肉票等等。方立安每天吃的用的都从空间里的取,把钱和票都省了下来,每个月存二十三块五毛,每个月剩下的粮票、肉票、油票都拿去黑市换钱,全部换下来大概在十五块钱左右。   此外,每次卖票的时候,她也会把空间里一些东西拿出来卖,大多是粮食,比如面粉、大米、鸡蛋、挂面、白糖……她卖的东西都是质量上好的,价格也不会贵上多少,所以卖的很快,十几分钟就能全部脱手。   有时候方立安还会卖个铝制茶壶、菜刀之类的在百货大楼需要工业票的东西,她不要票,所以即便是高价也很快就被人买走了。   反正一个月只一次,偶尔再换个地方,所以至今还没有碰到过抓人的情况。   这样每个月“省吃俭用”的,自己再做点“小生意”,一个月下来能存三百多块,十二个月就是头四千。再加上逢年过节生意更好,一年下来攒个五千不是问题。 第25章   随着数字帮的倒台,以前那些动不动就喜欢抄家抓人官威十足的G委会干部和红卫兵都开始夹起尾巴做人,连带着黑市交易都安全不少。   方立安最开始并没有打算去黑市赚钱,这毕竟是存在风险的,只不过在火车上的胡思乱想最终还是走进了她的心里。   她骨子里并不是那种喜欢搞学术研究的人,性格、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这些东西,可能上辈子就已经形成了,这辈子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成长,都不会有太大改变。就算当初“赢在了起跑线上”,日后也不见得能耐住性子一遍又一遍地做实验,搞科研。   矛盾的地方就在于,她确实想多享受几年校园生活,无论最后取得什么样的学历,以后毕业了随便开个小店,想开张就开张,想出去玩,就关门歇业。不在乎赚多少钱,也不在乎能否取得什么成就。   可问题是,现在并不是“本科遍地走,硕士多如狗”的年代。如果这个时候的人大学本科毕业或者专科毕业,不去国家分配的机关单位、国企之类的地方工作,可能全国十几亿人民都不会理解。   虽然这样的选择百分百会引来一些吃瓜群众的闲言碎语,但这都无所谓。关键是如果她表现的很突出,让她的老师们升起栽培之心,那最后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好意与期望?再如果有人因为她而被挤占了读研读博的名额,失去认真学术研究的机会,那她算不算是站着茅坑不拉屎?   所以她打算自费出国留学,不占据任何国内读研读博的名额和公费留学机会。   这个想法可能略有些圣母,但看着同学们那股埋头苦学的劲儿,她就觉得人有时候为了一些“感性的事物”做一些蠢事并不是那么不可理解。即使她骨子里透着二十一世纪的“精明”、“自私”和“算计”,她也可以在这个较为淳朴的年代做一些“淳朴”的事。   方立安每天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从周一到周日,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和大哥基本上只有在周末吃饭的时候才会碰面,和大姐略多一点,毕竟住在同一栋楼里,有时候晚上睡觉前,大姐会来看看她,跟她说说话,聊聊天。   她上大学以后,并没有停止“督促”大哥大姐学习,方法既简单又粗暴——周末一起吃饭的时候,按照兄姐两人的专业的教授进度跟他们聊学习。   方立新上大学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计算机,现在乍接触这行,很有点摸不着头脑。周末吃饭的时候听方立安聊起这些,简直惊为天人,他小妹咋这么厉害呢!D炸天啊!身为大哥,他是不服也不行啊!在方立安的帮助下,方立新终于慢慢入了行,学习成绩稳步提升起来。   方立平就比他顺利多了,本身就挺喜欢化学这个专业,再加上平日里学习勤奋刻苦,遇上的问题比较少,有问题问问老师就解决了。   就这样,在大家忙碌了半年后,暑假来了。   方立新兄妹三人暑假一起回了普惠县,年底的寒假时间太短,十来天的假期,一半得耗在路上,在家只能呆几天。真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夏天回家除了火车上的气味儿难闻些,其他都挺方便的,每人带了两身薄衣服,两本书,还有这半年攒下的钱,轻装上阵。   兄妹三人回到机械厂家属区受到了大家的热烈的欢迎,或许是因为半年没见,导致众人的热情不减当年,又或许是因为一九七八年的高考刚结束没多久,导致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七七年高考赢家方家兄妹身上。   这时候高考试卷的答案和成绩都还未公布,所以听说他们从学校回来时,有挺多附近的考生前来咨询。问的问题五花八门,比如,语文试卷文言文阅读选择题正确答案是哪个?比如,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该如何作答,只答对一半能得几分?再比如,英语作文字写得不好有没有影响,这样写那样写又能得几分?   没两天兄妹三人被问得头都大了,跟着方三山夫妻俩和小弟方立业一起“逃”回了乡下老家。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小阳村也有一大帮人等着他们呢…… 第26章   一九七八年高考是在七月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三天里举行的,成绩将在八月上旬公布,接着就可以填志愿了。   方立新兄妹仨七月二十五号到的家。七月三十号,方三山和许巧梅两人请了一天假带着四个孩子回了小阳村,和孩子们一起探望老家的老人。   一家子天蒙蒙亮时出发,午饭前到村里,方三山夫妻俩吃了午饭略坐会儿就回县城了。这会儿不是农忙的时候,可他们做工人的一年四季都很忙,所以他们只请了一天假,当天去当天回,第二天好接着上班。   家里三个娃现在读着大学,再过三年半就一起毕业了,那时候老大都二十六了,老二二十三,老三十九。   老三年纪小,还能缓缓,老大和老二肯定要抓紧操办的。就算到时候不立马结婚,他们做父母的也肯定要给提前准备好,别到时候该拿的拿不出来。   学校虽然给发了补贴,但他们还能指着那些补贴结婚吗?每个月去掉吃饭的钱,老大能剩下五块就不错了,老二和老三是女孩子,就算能剩的多一点,别的地方就不要花钱了?   真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赶紧回去上班给他们攒彩礼,攒嫁妆……   四兄妹这次来农村是带着各自的口粮来的,这年头农村虽不像城里每个月吃多少要定量,但谁家也没有多余的粮食来养四个闲人。   他们兄妹四人打算在农村呆到八月十号,估计那时候大伙儿志愿都填好了,回去应该也没自己什么事了。想着这十天可以在爷奶家里安安静静地学习,时不时地帮着做些家务活,耳边没人缠着你呱呱呱呱地讲话,多好!   只是不久后,他们的各种幻想就被无情打破了。   第一天刚到的时候,村里各位叔叔伯伯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热情似火地跟方三山夫妻俩和兄妹几个打招呼。   本以为就第一天会热闹些,结果第二天叔叔伯伯婶婶们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自家娃娃来了,上到二十几,下到三岁,通通送了过来,说是让老方家的大学生给点拨点拨。   其实这些都没啥,大家一起学学习、看看书,也挺好的。可怕的是,那些叔婶儿喜欢把自家二十岁上下的儿子闺女往这边送,送过来还用那种“正好”、“真合适”的眼神盯着方立新和方立平看,把兄妹俩看得毛骨悚然。   方立安一开始把这些都当笑话看,可接下来两天还是这样,审美疲劳,再好笑的笑话她都笑不出来了。   于是这天一早,方立安跟他小弟方立业一人拎一个小板凳坐在爷奶家的大门口。   等那些叔叔婶子带着儿子闺女过来的时候,她和方立业便堵着门不动,笑眯眯地说:“我哥我姐这阵子忙得书都没功夫看了,你们有问题问我也是一样的。”   脸皮薄的婶子尴尬地笑笑,在背后用手指戳戳自家孩子,想让二十几岁的儿子闺女随便问两个问题就回家去了。   那几个青年男女直接羞红了脸,爹妈的想法他们不是不知道的,送他们过来不就是想让自个儿跟方老三家的大学生多接触接触的吗?   虽然他们这些人没啥文化,但有总有人想着,万一瞧对眼了呢?以前那些城里来的知青一开始不也都眼高于顶的吗?后来还不是有人跟他们村里人结婚了吗?   现在让他们问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孩子,真的好羞耻,一时竟没人开口。   有那脸皮厚的婶子,就推着自家十七八岁的男娃往方立安跟前去:“小安那,我家宝贵有问题,你给解解?”   方立安看那大婶一脸喜色,哪里不知道这个是针对自己来的?她虽然心里不舒服,但面上不显,和气道:“什么问题?尽管说。”   那个叫宝贵的立马指着书上一道题说:“这道。”说完打算直接蹲下来,听方立安给他讲题。   方立安连忙制止他:“这题啊,不用问我,我弟就会,让他给你讲。”   宝贵看她指的是旁边那个十岁不到的娃娃,脸一下就烧了起来,真是太丢人了,她什么意思!只能忍着巨大的羞耻感听方立业讲题目,听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宝贵娘跟在后头边追边喊:“宝贵,等等娘啊~跑慢点~”   余下的人一时陷入了僵局,问吧,怕方立业会做,确实丢人,不问吧,又怎么脱身呢?   方立安也不着急,跟方立业一起静静地打量这些人。那眼神明晃晃地在说:“你们尽管问,我和我小弟一定给你们解答。”   没几分钟就有人撑不住找借口跑了,剩下的人除了真心来请教问题的,就都是年纪不大的毛娃子了。   后面几天,来的人就少了很多,让方立安四人勉强过了几天安静日子,到八月十号终于可以打道回府了…… 第27章   方三山的爹娘方有山和胡氏都是民国前生人,如今已经七十多岁高龄,身子骨至今硬朗得很,两人自分家后就一直跟着老大方大山住。   方大山性格憨厚,待人宽和,家里婆娘张丽霞也是个老实人,从不掐尖要强,娘家当年在战火中失了音讯,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大伙儿都猜人八成是没了,不然这么些年咋能不回老家。   大伯家生了一水儿的儿子,从老大到老五个个带把儿,而且个个都像大伯,老实巴交的,地地道道的农民。   大伯家最小的五堂哥比方立新大三岁,兄弟几个都早早地结婚成家了。大伯觉得自个儿身体好,还能干个十几年的活儿,便把他们都给分了出去,谁都不跟,夫妻两人带人爹娘过日子,让儿子们每年交点粮食交点钱就行了。又说等他干不动了,再让他们服侍他,谁家尽心就把老宅子留给谁。   老二方二山脑袋瓜子机灵,性格跳脱。有点小聪明,鬼点子也多,娶的婆娘心长得跟筛子似的,全是心眼。靠着这点子机灵劲儿,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二伯家是三个儿子和两个闺女。前头老大老二都是儿子,老三老四是女儿,最小的是个儿子。老大快三十了,老二比方立新大上两岁,老三比方立新小一岁,老四比方立平大一岁,四人都成家了,剩下的老小才十五。现在整天被他爹妈压着学习,指望着家里也出个大学生。   老三方三山从小就性子沉闷,话特别少。他们这地儿刚解放的时候,他刚十几岁,连夜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了几块饼,去了城里。一同去的还有其他十几个小伙子,结果别人被当成盲流被劝说遣送回来的时候,他留在了城里当了工人,端上了铁饭碗,还娶了城里媳妇儿。村里谁不说他是个有本事的,如今一门出了三个大学生,这可是真发达了,好日子还在后头!   方家除了三个儿子,还有三个闺女,一个嫁去了隔壁村,一个婆家就在小阳村,还有一个小时侯体弱多病没留住。两个闺女嫁出去之后,一般只有逢年过节会和娘家走动,现在兄弟家里厉害了,出了三个大学生,和娘家走动变得频繁起来。   以前方立安只知道有两个姑姑,但姑姑家具体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有几个表兄弟姐妹也不清楚。后来即便姑姑们和家里走动频繁,她和大哥大姐也看不到,因为三人都在首都上学。   这几天住在大伯家里,终于见到了两个姑姑家表兄弟姐妹们。让人不舒服的是,大姑二姑只把他们家年龄小的孩子送过来,让跟着他们学习,年龄大的表哥表姐只见了一面就没再来过。方立安在心里默默吐槽,大姑二姑真是高看了她这个脸盲。   在小阳村的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八月十号,又是天蒙蒙亮,兄妹四个听着蝉鸣蛙叫,趁着早凉,踏上了归程。   大伯想问村里借驴车把他们送回去,被四人婉言拒绝了。大夏天的,谁都不容易,把他们送去县里,回头还要顶着大太阳回来,何苦呢?他们四个都是年轻人,多走几步路怕啥,全当锻炼身体了。   他们四个回到机械厂家属区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大家收到成绩单前就填好了志愿,现在就等着发录取通知书了。没收到成绩单的考生,有的觉得高考无望,直接放弃了,准备找份工作;有的觉得自己还有余力再战,打算再拼一年,争取明年考上;也有少部分人觉得分数有问题,要求查分。   今年大舅家的两个表哥也参加了高考,不过只有大表哥收到了成绩单,考了三百零八分。听说他的数学只考了十四点五分,但其他几门均考了七十分往上,让方立新三个佩服不已。   大表哥年纪不小了,比方立新还大上五岁,这些年在东北做知青,至今没结婚,也没谈对象。或许是因为方立安的暗示,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地学习,没有放下书本。七七年高考时候分数低了些没考上,又学了半年,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二表哥说是表哥,其实只比方立安大一岁,两人同届,特别贪玩,这些年也没好好念书,他没考上也是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大表姐这些年因为工作和下乡的事情跟家里一直闹的很不愉快,前年终于谈了对象结了婚。这两年一直被婆家催着生孩子,精力都放在这上头,对别的事也不怎么关心。只是她对大表哥考大学的事情表现的挺不屑一顾的,可能终究是因为下乡的事情和他生分了,总觉得他这么些年是故意拖着不成家的,让她日子也不好过。二十八的人了,还硬是要参加高考,瞎折腾什么!   八月底,各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纷纷寄到了考生们手里。大表哥来电,他考上了本省的师范大学,九月中旬去报到,到时会先回趟家。这个特大喜讯让姥姥和大舅妈忍不住喜极而泣,下乡多年的孩子终于可以回到他们身边了。 第28章   方立新和方立平这个暑假过得还挺充实,因为放假前,方立安在学校旁边的书店买了他们两人下学期需要使用的教材,不过对他们当然只能说是跟别人借的。   两人暑假里一直吭哧吭哧地埋头苦学,有哪个地方不会的,直接问方立安,一个暑假下来,正好一人学完两本书。   等回到学校正式上课之后,提前学习的好处就突显出来了。上课时只需要认真听讲,课后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就相当于把这门课复习了一遍,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不仅如此,上课时老师提问,他们永远都是举手的那个,因为老师提的问题他们都会,给他们的授课老师留下了积极而又深刻的印象。   此外,这还能让他们在专业学习方面变的更加自信,更加努力,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总而言之,好处多多。   上个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方立安和方立平都是专业第一,方立新是专业第三。班主任激励他们,如果这学期能够继续保持这样的好成绩,很有可能会获得今年的奖学金。   方立新深知,两个妹妹不用说,奖学金肯定妥妥的。为了奖学金(钱),为了荣誉(哥哥的面子),他只能起早贪黑,越发地刻苦学习,自觉极了。   于是兄妹三人化身“拼命三方”,在校园里激烈地燃烧着自己的小宇宙。   然而临近期末,方立平的校园生活出了点小状况,有个中文系的男生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当众表白,写情书,念情诗,打热水……   方立安是从别人那儿听说的,什么“中文系的才子在追求化学系的才女”,还有人胡扯什么“文理一家亲”,乱七八糟的,什么说法都有。   方立平一直没跟方立新和方立安说这件事,在她看来,大哥学习那么忙,在冲刺奖学金的关键时刻怎么能受打扰。小妹虽然聪明,但她还是个孩子,这种事情告诉她不合适。   方立安跟方立平做了这么多年姐妹,还能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要是愿意接受,肯定早就答应了,现在传的沸沸扬扬,还不是不好意思当众拂了人家的面子,但是私底下肯定拒绝过。这男生估计也是看出来这点才闹得这么大,想逼她答应吧。   方立安只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名声对一个女孩子多重要,现在旁观者还能笑着说句“男才女貌”,时间久了,别人只会说他痴情,说方立平吊着他、眼光高什么的。这还只是小事,如果被某些严苛的老师知道了,认为他们的行为对校风产生了不良影响,劝退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世上根本不乏喜欢恶意揣测别人的人,更不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方立安放下手中的事,马不停蹄地去方立平宿舍找人,结果宿舍的同学说她去图书馆自习了。等她在图书馆门口找到方立平的时候,看到有个男生正跟她说着什么。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方立平看起来有些慌张,想离开却被两个女同学抱住了胳膊。   方立安跑过去,举起斜挎在身上的包用力往那两个女生手上砸,女生立马吃痛地尖叫起来,松开手,一脸“你怎么能这样,我很受伤”的表情看着她。   众人也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子弄得一脸懵圈,难道是喜欢这个男生,来横刀夺爱的?   方立安才不管他们怎么脑补,用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对那个男生说道:“我姐已经拒绝过你了,你怎么还这样纠缠不清?”   那男生与周围众人一脸恍然,原来这就是素未蒙面的小姨子啊。   于是积极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章水山,今年二十五岁,来自青省,在中文系读汉语言文学专业,家中……”   方立安一脸不耐,直接打断他道:“我不想知道你姓甚名谁,也不想知道你家里什么情况。我只问你,我姐已经拒绝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死缠烂打?”   章水山只觉得莫名心痛,怎么连小姨子也不能理解他的感情,只好表白自己:“我是真心喜欢立平的,我有追求爱情的自由!”   方立安冷酷道:“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无止尽地骚扰我姐,你的自由追求已经对她造成了巨大的精神伤害。”转身指向那两个先前拉着方立平的女生,“甚至导致他人在公共场合限制公民的人身自由!你们这是要公然违反宪法吗!”   三人被这顶大帽子吓得直摆手,慌里慌张地想解释什么。   方立安根本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上前一步问那两个女生叫什么名字。两个女生哪里会自报姓名自投罗网,只支支吾吾地往后缩。   方立安也不在意,微微一笑:“不说也没关系,这么多同学总有认识你们的。”接着又对章水山道:“我要去找学校的老师和领导们问问,像你这种在校园里骚扰女同学的精神是不是学校提倡的!”   说完,拉着方立平直奔教师办公室,周围的人这才意识到事情闹大发了。   章水山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呆呆傻傻的样子竟也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同情。有人提醒他:“快跟去看看,小心她们跟老师告状。”   章水山醒悟过来,跟在后面追了过去。   方立平被方立安出现后的一连串变故惊呆了,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办公室了,犹豫道:“小安,我们真的要去找老师吗?会不会……会不会太……”   “会不会什么?不近人情?你知不知道他这么嚣张就是被你这种瞻前顾后的性子惯的?你顾虑的越多,他只会越不要脸!这种人,你不趁着现在把事情定性,难道等着以后传出你作风有问题再想办法解决吗?”   方立安生气极了,对方立平之前息事宁人的态度很是不满,更让她气愤的是,明明她自己解决不了,还不找人商量。她一忍再忍才把那些可能会伤人的话咽了下去。   算了,等找了老师把事情解决了再跟她“算账”! 第29章   方立安拽着方立平直接奔向化学系系主任的办公室,告状这种事,她虽然没啥经验,但她有脑子啊。   方立平是化学系的学生,上学期期末考考了第一,平时上课认真积极,化学系的老师们不说一定都喜欢她,但至少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这种时候不找他们找谁?自己系里的学生当然要自己护。   系主任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方立安见里头有人,站在门口立正敬礼道:“报告!”声音洪亮,把正写东西的主任吓了一跳,笔尖差点就划了出去。   系主任抬头看见是两位女同学,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另一个看起来还像个初中生,年龄大的那位还挺眼熟的,估计在系里文化成绩挺好。小的是她妹妹吧,瞧她们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难道是家里出事了,来请假的?   “请进!”系主任心里想了很多,便直接问道,“两位同学有什么事吗?”   方立平完全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觉得告状有点小题大做,太羞耻了,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方立安才没有那么多顾忌,先是自我介绍一番,表明了两人的亲姐妹关系,然后直接噼里啪啦地说一大通,重点讲述了章水山对方立平的纠缠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的日常学习和同学交际,在校园里造成了一些不良影响,方立平的名声也多多少少受到了伤害,希望老师能替他们做主,不要让他再来骚扰方立平,还她一个可以专心于书本的良好学习环境。   系主任一听这两人自我介绍就跟记忆里的人物对上号了,方立平是他们化学系七七级的尖子生,方立安是老沈他们物理系七七级的尖子生。他跟物理系主任老沈一起开会时还提到过,这家人厉害得很,听说还有个哥哥在计算机专业,成绩也是名列前茅。   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心里自然是偏向自家学生的,何况她确实没犯错,只是太优秀了。   教书育人几十载,他深知名声对一个女同学来说有多重要,往年学校就不乏因为流言蜚语不得不退学的学生。   这件事一定要严肃处理,给那群猴崽子敲敲警钟,他们到底是来学习的,还是来找对象的!   “走,我带你们去处理这事。”杨主任雷厉风行道。   另一边章水山还在找她们姐妹俩,没想到两个弱女子能跑这么快,他只看见她们进了办公楼,然后就没了踪影。这可怎么是好,难道要一间间找吗?   正当他急得抓耳挠腮时,看到方立安和方立平从办公室里出来,顾不得其他,连忙跑过去,抱拳求饶道:“妹子,妹子,哥哥错了,我是真心喜欢你姐的,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你就看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原谅我这回吧!”说完手就要去抓方立安的胳膊。   “你就是章水山?”杨主任黑着脸从门里走出来。   “是……是的。”章水山一看见有老师从办公室里出来,瞬间成了鹌鹑,手老实了,说话也结巴了,终于意识到这姐妹两已经告过状了。   当事人都齐了,杨主任也不想跟他啰嗦什么,直接让他们跟着他去中文系教师办公室。   中文系教师办公室也在这栋楼上,几步路就到了,系主任办公室的大门敞着,里头坐着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大叔。   杨主任敲了两下门,在门口停顿了一秒,等中年大叔抬头看到他才往里走。   中年大叔对杨主任的到访显得很热情,连声道:“是杨主任啊,快请进!快请进!这里坐!”   杨主任回头让跟着的三人进来,开门见山道:“赵主任,这是我们系的方立平同学,这是她妹妹,物理系的方立安同学,这是你们中文系的章水山同学。”指着三人给赵主任一一介绍。   “是这样的,这位章水山同学爱慕方立平同学,在方同学多次拒绝后,依然纠缠不清,已经严重影响了方同学的日常生活和学习。在学生中还传出了一些不好的言论。他是你们系的同学,所以想请你处理一下。”   赵主任知道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一个处理不好,可能会毁了两个同学。便严肃问道:“章同学,事情是这样的吗?”其实他这么问是有私心的,希望给章水山一个辩解的机会。   然而他的好意注定要被辜负了,章水山只是重复地说着:“老师,您要相信我,我对立平是真心的,真的!天地可鉴!”   赵主任听了这话,脸刷的黑了,这小子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豆腐吗?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便跟杨主任商议怎么处理比较好。   杨主任自然要问事主,这毕竟是人家找上门的。   方立安便直接道:“第一,希望他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姐;第二,希望他给我姐公开道歉,写封道歉信张贴在学校公告栏里。这件事在学校里已经议论开了,不能这么不了了之。”   两位主任觉得这两个要求合情合理,事主也没有得理不饶人,就问章水山是否接受。   章水山还是那副真爱被拆散的表情,欲说还休。   杨主任没有说话,赵主任知道这是在等他的下文,便直截了当地说:“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你谈情说爱的地方,你虽然有自由追求爱情的权利,但当你的行为给别人造成负面影响时,这样的自由就是错的,是不可取的。   如果你一意孤行,还要纠缠方同学,那么学校只能对你进行处分了。无论是什么处分,都要跟着你一辈子的,你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章水山终于不再说之前的那些话,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赵主任见他听进去了,便松了口气,总算给说通了。让他把道歉信写好了交给自己,他稍后会负责张贴。   定下来后,两位老师便让方立平和方立安先走一步,把章水山单独留下来再开导开导。 第30章   章水山的道歉信很快就写好了,毕竟是中文系的,最厉害的就是那支笔头子了。道歉信写的中规中矩,没有用太多华丽的辞藻堆砌,言辞恳切。   在得到方立平和方立安的首肯后,就被中文系的主任贴到了学校的公告栏里,然后大家才反应过来,“中文系的才子”终究没有追求到“化学系的才女”,纷纷扼腕叹息。   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男主角不但没有追求到心仪的女生,还被公开贴了道歉信,这简直欺人太甚……   很多人都觉得方立安和方立平做得过分,对章水山更多的是同情。喜欢一个人,努力追求,这难道是错的?   很快,学校方面进行了宣讲,向全体学生表明,不反对学生追求恋爱自由,但不得因此妨碍他人学习和生活,否则按违纪处理,并记入档案。   自此,学校里少了很多告白的场面,男同学们深怕一个不小心就“妨碍”了别人,女同学则是少了许多追求者。   方立安和方立平因为这件事人缘差了许多,时不时地还会听到别人在背地里议论他们。   方立安才不管别人怎么想,虱子没长在他们身上,他们不知道痒。每天依旧早睡早起,做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方立平一开始身处议论中心也是各种不自在,但相较之前被章水山缠着的时候感觉似乎好很多。   那时候,同学也好,室友也好,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哟,怎么还不松口!章大才子多痴情啊!要是有人这么喜欢我,我早就答应了!”这让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关键是她对章水山一点想法都没有,难道要强迫自己接受吗?   现在没人问这些了,连着跟她说话的人都少了不少,耳边也安静了,能专心学习了,真好!只是小妹好像因为这件事蛮生气的,哎……该怎么哄她?要不直接认错?   方立新这种大脑慢半拍,反射弧可绕地球一圈的人,直到整个学校都知道了,他才知道自己的大妹和小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高岭之花”和“护花使者——告状精”。   为了防止外面说的很难听,导致她大哥一时冲动跟人打起来,方立安专门跑了趟男生宿舍,把他喊出来聊聊。   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他,然后着重强调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管听到别人怎么说,都不要去追究或者反驳,更不要冲动闹事,否则只会越闹越大,越传越凶。毕竟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是管不过来的,只当他们张张合合放了个屁就好。   方立新的心态倒是出奇的好,拍拍方立安的肩膀道:“小妹,你放心,大哥不会冲动的,我知道他们就跟咱们家楼上张婶一样,喜欢瞎猜,碎嘴爱逼叨,不说不舒服,我才懒得理他们。倒是大妹,不知道她会不会受影响。”   方立安突然想起,她大哥也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啊,经历了离婚风波,吃一堑长一智,总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冲动了。   “我这两天忙,没问她。”方立安随口道,心想:我还气着呢,才不要管她。   方立新听出不对:“怎么了?吵架了?”   “懒得理她。”方立安口是心非道,但还是把两人的分歧告诉了大哥。   “这是她不对,大哥回头说她,也不知道这优柔寡断的性子像谁,咱爸咱妈可不这样,真让人操碎了心!”方立新立马表明立场,又道,“后天星期天,咱们一起吃饭时候我说说她,你别急,她就是没反应过来。”   方立安被他安慰到了,临走时,嘴欠道:“终于有点大哥样儿了!”说完拔腿就跑。   方立新对方立安的做法很赞成,大妹是女娃,总这么被男同学纠缠确实不是个事,快刀斩乱麻,不然以后吃亏的地方多了去了。   周末,三人在食堂碰头,坐下吃饭的时候,方立新还在措辞,方立平就一脸诚恳,语气轻柔地对方立安道:“小妹,你别生大姐的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方立安看向方立新,眼神示意:你跟她说过了?   方立新眼中茫然一片:没有啊。   方立安挑眉:这是开窍了?   方立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大妹可能经历过事了,长大了。   方立安没跟她客气,问她怎么想的,觉得哪里不对?   方立平就把这几天琢磨的想法全倒了出来,表明自己当时的行为不可取,就应该像狂风暴雨般毫不留情地拒绝章水山,不然也不会惹出后面的事来。   最后还添一句:“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非常好,她们说她们的,我忙我的,大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不用费脑子去应付各种问题,学习的时间都变多了。”   方立新和方立安听了之后,觉得方立平的思路大体上是对的,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自己又说不出来。   不过对于方立平来说,能有这样的转变总归是好事,以后不管她一个人去哪儿,大家都能放心不少。   只是方立安和方立新不知道的是,未来他们放心了,爹妈差点给愁死了。 第31章   元旦过后就是安排紧密的考试周,同学们变得更加勤奋起来,方立安发现经常有人在楼道里看书,熬到深更半夜也不回寝室睡觉。   让她最不能理解的是,这些人平日里学习也挺刻苦的,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熬夜呢?   不管别人如何,她反正一切照旧,每天还是早睡早起,锻炼身体,去秘密基地吃饭,自学,复习……   在十几门考试轮番上阵后,同学们都是一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样子,身心俱疲,只等老师们把卷子改了,公布分数。   这个时候考试不像几十年后,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成绩稍后在校园网上公布出来。如今都是老师们熬夜加班加点批改试卷,录下分数,让学生们带着分数回家过年。至于学生们回家会因为分数遭受何种待遇,那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不出所料,方立安此次依然是全系第一,每个科目都接近满分,总分远超第二名一百多分。   方立平和方立新也分别占据了化学系和计算机系的榜首,一时间,兄妹三人名声大噪。   方立安早就和大哥大姐说好,今年放假留在学校,然而当宿舍长登记寒假留校人员名单时,才发现除了两个本地人,其他人都不回家。   由于整个学校百分之八九十的学生都是外省的,所以即使是假期里,学校的人气也很旺,食堂、图书馆、自习教室等地方一切照旧。   除夕这天一早,方立安背着自制双肩包出了学校。这背包其实就是去年来首都时在火车上用的垫被拆了做的,垫被里头的芯子被她收到了空间里。如今她的床上用品都被她换了新的,告别了老厚粗棉布,舒适度直线上升。   空间里虽然有现成的,但她不敢用啊,即使是最差的料子,放到现在,也是好东西,别人问你哪里买的,不说又不好,说了又被人惦记。还不如自己用针线缝一个,简单好用无烦恼。   她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小心谨慎地往包里塞东西,都是些散装的花生、瓜子、硬糖、糕点之类的。   看装的差不多了又四处逛逛才往回走,先到男生宿舍给大哥送一份,挺大一个包裹,有四五斤重,嘱咐他自己先留一半,剩下一半跟宿舍同学一起吃。   方立平那里她一会儿送过去,方立新被她这“大手笔”吓了一跳,小妹这是捡到钱了没交公吗?   方立安看他吞吞吐吐一副便秘的样子,就知道他又脑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便耐心解释道:“你知道我的,平时吃不了几口就饱了,省下挺多钱的。今天除夕,那边供销社很多东西都不要票,我就随便买了点。”   说着还拍了拍书包,“没买多,兜里的钱还剩一大半呢!你就安心吃吧,我把剩下的给大姐送去,别忘了晚上来食堂一起吃饭!”说完,背着包潇洒地走了。   方立新回到宿舍,按照小妹的吩咐,把自己的一半分出来,剩下的给宿舍的兄弟们这个抓一把瓜子,那个抓一把花生,三下两下就分完了。   有了这些零嘴,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年味儿,十来个汉子围在一起,你来我往地夸方立新和方立安,大呼上天也欠他们一个给哥哥买零食的妹妹,最后竟天南地北地吹了一下午的牛皮。   方立安背着包直接去的方立平的宿舍,敲敲门进去,发现大姐的室友都在,跟大家打了声招呼,便把包裹拿出来递给她。   “大哥那边我已经送过去了,这个是给你买的,你留着吃吧,我自己也有。我先回去了,晚上别忘了一起吃饭!”给方立平使了个眼神就走了。   方立平意会,把包裹放到自己床上,追过去:“等等,我送送你!”见方立安在门外等她,便问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方立安笑笑:“哪有什么事,跟你说一声,待会儿把那些零嘴给你室友一人抓一把,别只顾着自己吃。”   方立平虽然比方立安大三岁,但人情世故方面并不擅长,而且看她最近那架势,好像是要放飞自我了,搞得方立安胆战心惊的。她希望大姐能过个和平年,至少别在宿舍里吵起来,便在私底下跟她交代两句。   方立平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小妹说的肯定有她的道理,就点头应下了。回到宿舍当着大伙的面拆了包裹,这个分点,那个分点,没有一点舍不得的样子。大家客气两句就收了下来,一边吃一边说说笑笑,气氛融洽极了。   方立平看大家都挺高兴,语气也都软软和和的,半点不像平时,三句话有两句要带点刺,自动把这归功于方立安交代的事情,暗自忖度:这就是传说中的“吃人嘴软”吧,小妹真聪明!不过这也就是暂时的吧,谁家经得住这么多人天天吃啊!   方立安要知道她这么想,肯定要夸她有悟性,这本来就是暂时的,为的就是把过年前后这两天糊弄过去而已。等过完年,大家又要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去了,哪有空三天两头吵吵闹闹,影响心情。 第32章   除夕夜,兄妹三人一起吃饭,方立安带了一只烧鸡和一只烤鸭,都是空间超市里的熟食,直接用油纸包好的。   方立新看了直呼浪费,三个人哪里吃的完两只。   方立安瞟了他一眼,“赞同”道:“那就吃一只,另一只拿去给我们宿舍同学分了。”   方立新闻之色变,狗腿道:“小妹辛辛苦苦拎来的,哪能再让你费事拎回去,你就等着看好了,大哥今晚说什么也要把它们吃掉。”说着,还拍拍自己的小胸脯,立下flag。   方立平在边上咧嘴傻笑,大哥每次都是这样,在小妹手里永远讨不到便宜。   方立新这才正经起来:“小妹,你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身上还有钱吃饭吗?”   方立安知道他担心什么,便告诉他自己手里还有七八十块钱,完全够用的,让他别担心。   方立新觉得不可思议,他和大妹小妹每个月发的补贴明明一样多,为什么小妹能攒下这么多钱,而他只有一点点。   “大妹,你也能攒这么多钱吗?”方立新声音干涩道。   方立平实话实说,否认道:“没有,我除了吃饭,还要买学习用品和一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每个月只能剩下五块钱左右。”   她一副我没有小妹厉害的口气,把方立新憋的不上不下。乍一听以为大妹和他差不多,万万没想到最后说还能剩下五块钱,要知道自己每个月除去各种开销,能有个一两块就不错了。   “你比我们都能吃,没有余钱很正常,一年到头,可不能唉声叹气,不利于明年的运势。”方立安安慰他。   “小妹,我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接班人,不能封建迷信。”难过不过三秒,方立新又成为一名斗士。   “走,我们去打饭,小安你在这儿看着吃的。”方立平顿时成了护崽儿的老母鸡,把念念叨叨的方立新拉走了。   方立安坐在座位上,感受着四面八方汇聚到这里的眼神,让她产生一种被饿狼环绕的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心里嘀咕,在这种环境下吃饭,会不会不消化啊……   等方立新和方立平端着饭菜回来,三人无视周围的各种视线,大吃大喝起来。   方立新端着稀饭碗道:“来,来,来,咱们碰一个,祝咱们仨在新的一年里学习进步,更上一层楼。”   方立平:“希望我们仨、爸妈、小弟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方立安:“希望大家来年大吉大利,天天吃鸡!”   三个装着稀饭的碗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接着就是喝稀饭的吸溜声。   主菜当然是那两只鸡鸭,方立安和方立平一人分了一只鸡腿,两只鸭腿留给方立新,三人一顿胡吃海喝,竟然把桌上的饭菜清空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吃到不能弯腰。   吃完饭,三人也没有立刻离开,先是慢吞吞地挪着步子把桌上的一片狼藉收拾了。   等他们再次坐下,方立安在大哥大姐瞪圆了的眼睛下,从包里掏出一包瓜子,三个苹果。自己先抓了一把嗑起来:“这些不占肚子,咱们一边聊天一边吃。”   方立新和方立平觉得也是,还没见过嗑瓜子磕到饱的,也跟着吃起来。   “哎呀,这样的生活真好,我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吃过,吃得好,还能吃得饱。”方立新感叹今儿这顿饭,托小妹的福,又是鸡又是鸭的。   他能记事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不坏,虽然很少能吃到肉,但一日三餐好歹能吃个半饱。再后来连半饱也没有,有口吃的就算万幸了。   那时候已经有了大妹,瘦瘦小小的一只,哭起来跟小奶猫叫似的,看的人心疼极了。如今也长这么大了,亭亭玉立。   再后来有了小安,饥荒已经过去一年了,大家都能吃上饭,但也不敢吃饱,总要攒点粮食藏起来,生怕那样的日子再来一次。   随着小安慢慢长大,家里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有时候觉得粮食都变好吃了,他觉得小安可能真的和大家不一样,是个生来就有福气的娃娃。   方立安听了方立新这番话,真想给他点三十二个赞,佩服他难得的聪明睿智:我的大哥哎,你这是真相咯!   方立平在一旁附和道:“当初要不是小安盯着我天天学习,哪里能考上大学,还是全国最好的学校。”她早就想明白了,小妹那么聪明的脑袋瓜子,哪有那么多不懂的地方,肯定都是借着这些问题让她多学习的。   方立新听了略有懊悔,当初他那么躲小妹,看见书就要吓死了,差点就没能和大妹小妹一个学校。以后可不能这样,小妹说啥就是啥,让干嘛就干嘛,上刀山下火海也好,绝不躲懒。 第33章   方立安打算趁着今天大家都高兴,把自己对未来的安排也一起说一下,免得以后事到临头了还得一个一个地做思想工作。   从现在到毕业还有三年,让他们慢慢理解,慢慢消化,回头还能帮她一起给爸妈做思想工作,多好。   “大哥大姐,你们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毕业?现在离毕业还有三年呢!过两年再考虑也不迟啊。”方立新被方立安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再说了,我们毕业之后不是由国家安排工作的吗?哪里需要自己打算。”   方立平倒是淡定得很,小妹这么问肯定有她的理由,先听听她怎么说。   “方立安式洗脑”正式开始。   “元旦前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你们有了解过吗?”   “看过报纸,说是要G革开放了,但具体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是很明白。”   “意思就是我们国家要实行对内改G,对外开放的政策了。一方面是指国家积极主动地扩大对外经济交往;另一方面是指放宽政策,放开或者取消各种限制,不再采取封锁国内市场和国内投资场所的保护政策,发展开放型经济。   举个例子,统购统销咱们都知道的,这个政策可能过几年就要被取消了。   再比如,之前黑市被规定是不合法的,但是过几年可能满大街都是这种小摊小贩做生意的。   还有就是以前有海外关系的人多数被认为社会历史背景复杂,普遍有通敌嫌疑,具有不被信任、不宜使用的政治条件。但是过几年随着改G开放的进一步发展,海外关系可能会成为让人们艳羡、眼红的资本。”   一通话下来信息量太大,直接砸蒙了两人,觉得小妹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呢……   只拿她举的例子来看,取消统购统销?家里的粮本比他们年纪还大呢,怎么可能说取消就取消?   满大街的小摊小贩?这不是当众投机倒把吗?这不是傻吗?谁敢这么做?   至于海外关系……好像有点苗头,报纸上说今年(七九年)一月一号,中美建立正式外交关系了。   不怪他们一下子接受不了,搁谁在这种环境中长大都接受不了。方立安继续嗑瓜子道:“你们别不信,几个月前,上头同意知青返城了,你们想想,这二十年来有多少知青上山下乡,又有多少知青愿意一辈子留在农村,这些回来的人,难道都指望国家给安排工作吗?国家不给安排,这些人怎么办?”   方立新和方立平也想知道怎么办,但是怎么办也不一定就像小妹说的那样吧。   方立安没打算继续解释,做了句最后总结:“当初文化运动结束之后,我就说过要恢复高考了,结果你们谁都不信,后来呢?”   至此,方立新和方立平终于变得将信将疑,小妹当时确实说过高考的事情,只不过谁都没当回事而已,如今,小妹又说了……   也许……说不定……可能……会成真……   方立安决定丢下本年度最后一颗炸弹:“对外开放了,中美建交了,等我毕业了,我打算去美国读书。”   “读书?还读?不是都大学毕业了吗?”方立新确实被吓得不清,这一查一查的是要闹哪样?还要去美国读?她咋不上天呢?   “小妹说的是硕士研究生吗?”方立平倒是知道一点。   “是的,我打算一直读到博士毕业再回来。”方立安点头道,终于有人能正常接话了,心好累。   “那要很多年吧?”方立平知道国内读研要三年,再加上读博,没个五六年应该拿不下来,更何况那是在国外,没有语言优势只会难上加难。   “可能要六年左右,要看到时候修的学分的具体情况。”六年是方立安估算的最长的时间,如果可以提前修学分的话,能早些回来也说不定。   “那挺好的,以后这方面可以多留意一下,听老师们说,国外很多领域比我们要先进不少,你出去一定能学到东西!”方立平鼓励道,既然小妹都跟他们说了,那一定是通过深思熟虑的。身为姐姐,自己只需要在这个时候支持她就好了。   方立新依然处于那种茫然无措的状态,他这两个妹妹,你一句我一句的,这就定了?他还没发表意见呢!可是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意见好提的……因为他什么也不懂…… 第34章   “大哥,你怎么了?”   方立新此时目光呆滞,两眼无神地瞪着前方,似乎是在发呆,又像是在考虑什么问题,听见方立安叫他,瞬间回过神问:“怎么了?”   “我问你怎么了,在想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想着你说的出国的事我也不懂,什么都帮不到你,觉得自己这大哥当的挺失败的。”他沮丧道。   “这有什么,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努力争取的,你和大姐都不要为我操心,我会对自己负责的。”方立安开导他。   “大哥,小安这么聪明能干,以你我现在的能力,能帮到她的地方确实不多。但我们可以认真学习,努力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这样虽然帮不到小安,但至少也不会给她拖后腿。”方立平想得开,这么多年,她早就看出方立安是个性格独立的孩子,幼时不到三岁就可以一个人在家,往后更是一个人学习,一个人玩耍,几乎没有同龄的玩伴,甚至朋友。这可能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   “大哥大姐,咱们现在是在学校里,整天除了学习,没有别的事。但是等我们以后毕业了,走上工作岗位了,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没准到时候我找你们帮忙的事情海了去了,你们到时候可别嫌我麻烦。”方立安做了个鬼脸,玩笑道。   “油嘴滑舌,你什么性子我不知道?”方立平半点不相信这话。   方立安只好转移话题:“你们呢?想过毕业以后干什么吗?咱们是包分配的,接收单位应该包括政府机关、各类工厂等等。你们是想做官啊还是做技术人才?”   方立新挠挠后脑勺,微赧道:“还有三年呢,小妹,大哥可不是你,现在就能想这么远。”然后掉过头问方立平,“大妹,你呢?有什么想法吗?”   “我想去研究所,我觉得我不适合做那些需要复杂人际交往的工作。”方立平觉得自己的性格属于比较沉闷的那种,自身也并不热衷于各类人际交往,所以她希望以后的工作能尽量避免这些事情,搞科研是个不错的选择。   “哇,这个想法挺好的,大姐加油,我支持你!”方立安很高兴方立平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走的路,而不是人云亦云。   方立新也挺替她高兴的,现在两个妹妹都有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了,就他还懵懵懂懂的,真是不争气。   方立安看他又高兴又失落的样子,觉得自己有时候真是残忍,有点像金庸笔下的灭绝师太。不过话说回来,大哥今年都二十四了,也该有自己的想法了,不能总让她在后头推着走。   但还是忍不住跟他解释道:“大哥,你不要着急,现在拿不定主意以后做什么很正常,毕竟你接触这个专业才一年。计算机行业在未来几十年里是最具有发展前景的行业,会被应用到各行各业。   所以我建议你先认真学习,只要专业知识扎实牢固,以后不论你选择做什么都没问题。至于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可以在以后的学习中慢慢探索,慢慢思考。”   方立新焦躁不安的情绪被渐渐抚平,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不该着急的,越急越错,日子还长着,小妹说的对,无论如何先学好自己的专业知识。   三人在食堂一直聊到九点多,直到食堂搞后勤的大爷要关灯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各自回到宿舍又开始新一轮的夜聊,迎接新年的到来。   一个宿舍十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天南海北的,直到凌晨三四点才陆续睡着。   第二天大年初一,大家不约而同地睡起了懒觉,连方立安也不例外,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接近中午了。她难得躲了回懒,没锻炼身体,在被窝里喝了袋牛奶,才起身去找方立平,他们兄妹三个昨晚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吃午饭。   等在食堂找到方立新,三人发现彼此脸上的黑眼圈时,顿时默契地笑开了花,原来大家都一样啊……   大年初一中午,食堂供应的是饺子,有纯白菜馅的、纯豆腐馅的、豆腐白菜馅的、木耳粉条馅的,还有白菜猪肉粉条馅的,丰盛极了。   学生们现点现下,几分钟就好了,盛出来滚烫热乎的直冒热气。新年第一天,给没回家的学生们吃顿好的。 第35章   新年到了,就意味着还有不到半个月就开学了,方立平和方立新上个学期尝到了提前学习的甜头,于是这个寒假里也打算继续这么操作。   两人从学校图书馆借了书,约上方立安,三人一起去自习教室学习,有看不懂地方的就问她。   十几天的时间匆匆而过,一转眼就开学了。开学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被提起,那就是根据去年一年的学习成绩评选出国家奖学金获得者。   七七级是第一届,七九年三月评选,七八级是第二届,七九年九月评选。   三月份公布的名单中,方家兄妹三个都榜上有名,奖学金一人一百,把方立新给乐坏了。三人一起写了封信回家给父母报喜,然后一人出了八十块钱,汇了两百四十块给家里。   方三山和许巧梅收到信高兴极了,把钱从邮局取出来,存在家里,等以后留给孩子们毕业用。   为了庆祝这件大喜事,许巧梅专门多买了点菜,家里仅剩的三人一起吃了顿好的庆祝了一番。   方立业马上十周岁了,上小学二年级,小小年纪就是学霸一枚,学校教的内容他二姐早就教过了。如今白天在学校里上学,放学回家学二姐给他留下的书,等二姐回来还要检查呢。   年复一年,一九八一年春天,方家三兄妹已经大四了,学校给七七级的大四学生安排了实习单位。   大四上半年实习,下半年回学校交毕业论文,进行毕业答辩。如果在实习单位表现良好,那么毕业后很有可能被直接留下。如果表现的不行,可能就会被分到其他单位去。   方立新的实习单位是国家人力资源部的信息管理中心,如此高大上的部门单位,简直要把他震地找不着北了,整个院系就他和另一个女生被分去了。   方立平这几年一直勤奋学习,刻苦钻研,老师们对她的印象特别好。知道她想搞学术,便让她如愿去了国家化学工程研究所,和她一起的还有两个成绩很好的男同学。   方立安则是被安排进了首都量子物理研究所,和班级里的另外一个同学一起。   实习单位公布之后,方立安去办公室找到了班主任,跟他说明了自己的意愿,表明自己打算申请美国的学校攻读硕士学位,毕业后,学校不用给她安排工作单位。   班主任挺惊讶的,据他所知,方立安这个小姑娘不仅头脑聪明,而且勤奋刻苦,常年占据专业第一的位置。她的哥哥姐姐学习成绩也很优异,学校里的老师们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他们,知名度非常高。   他之前还以为方立安毕业后会选择留在学校读研,或者去哪个研究所工作,没想到她竟然有出国留学的想法。   这年头能出国留学的学生并不多,家里不是有钱就是有权有关系,或者学校刚好有名额,学生可以申请公费出国留学的名额。   因着方家兄妹很厉害,他曾经特意查看过他们入学时填写的家庭背景,印象中就是普通工人家庭,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那么方立安是打算走公费出国的路子吗?可是今年公费出国的名额他们物理学院好像没有,这可怎么是好?   班主任只好把这情况跟她说明,想着最好能让她打消这个念头,毕竟出国留学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虽然现在中美两国建交了,关系有所缓和,但在国外求学和在国内上学完全不是一回事,方立安这么小的女孩子出去肯定要吃不少苦,光生活和学习上的压力就不小。   方立安跟班主任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感谢他给予的关心和帮助,表示回去之后一定会仔细考虑。但可以确定的是,毕业之后确实不用给她分配单位,她肯定是会继续读书的。   班主任让她别急着做决定,找个时间给家里打个电话,和父母商量下,还有她在学校的哥哥姐姐,都可以一起讨论讨论,她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不一定能考虑全面。   方立安没有拒绝,班主任也是为她好,那就过段时间再说,反正现在说了他也不信。   她记得一九八一年十二月在首都、上海、广州等地会举办首次托福考试,得提前准备起来,到时候可不能错过了。 第36章   方立安打算出国深造的事情,即便班主任觉得成功率几乎为零,他还是把事情报给了物理学院院长。   院长李澄明的反应和方立安的班主任相差无几,他也没想到这个成绩优异的女生对国外的学校有想法。   如今国家已经对外开放了,国内外的交流与合作越发多了起来,很多人在见识到国外的先进文化与物质生活水平后,都心生向往。   学生中想要出国留学的人日益增多,有的人是想出去多见识见识,在国外高校镀层金再回来,提升自己在国内的竞争力;有的人是想着毕业了直接留在国外工作生活移民。   但是无论方立安是哪一种,之前给她分配的首都量子物理研究所,她都不能去了。这种国家级研究所,里面的科研项目都是涉密的,而且保密级别很高。就算实习生接触不到研究中心,也不能放任这种潜在风险存在。   至于其他福利待遇较好或者工作前程看似不错的单位也没有必要留给她,心不在这里,不如把好单位留给其他学生,成绩差一点没关系,重要的是心思正。   班主任没想到院长对待这件事情如此的严格,心里为方立安惋惜的同时,也庆幸自己及时把情况汇报给了领导,不然以后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说不准就要对他追责了。遂又问院长需不需要和计算机学院、化学院通通气,毕竟他们是亲兄妹。   李院长思索了片刻,便说自己稍后会找时间与其他两个学院的院长交流一下。   班主任回去后,在系里的其他实习单位中,重新找了一个普通的、没有泄密风险的单位,安排方立安去实习,把研究所的实习名额分配给了另一个同学。   当天下午,便通知了方立安实习单位变更的事情。然后,只一个下午的时间,整个学院的学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一直以来,在大家心目中,方立安年纪小,学习好,在整个物理学院几乎是最有前途的学生,没有老师不喜欢她的。   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实习单位从物理研究所变成了国家图书馆,在众人看来,几乎是从有前途的科研人员变成了没未来的图书管理员。这是被打入“冷宫”了吧……   整件事情倒是在方立安的意料之中,她的本意就是希望把这些有前途的位置腾出来留给别人。   起先,有同学替她打抱不平,问她知不知道原因,方立安也不隐瞒,把自己打算出国留学的事情告诉给了大家。   同学们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这个,一时间对学校的做法纷纷表示理解与赞同。只是慢慢的,大家开始疏远方立安,不知道是怕被牵连还是捧高踩低。   另一边,物理学院的李院长分别找了计算机学院和化学院的院长交流了方家兄妹的事情。   计算机学院的吴院长和化学院的史院长则表示,且不说方立安是不是被外面的世界所迷惑生了外心,她如今连出国的机会都十分渺茫。   一方面,物理学院今年没有公费留学的名额;另一方面,她的家庭只是普通工人家庭,就算全力支持她出国留学,经济上也不见得能做到,更何况,她只是家里的女孩儿,下头还有一个刚上初中的弟弟。   方立新和方立平在学校的几年里,可以说得上是品学兼优、刻苦上进,老师们不可能只因为他们妹妹有出国留学的想法就断送了他们两个的前程。当然,老师们也不会放松警惕,如果他们在实习单位有什么可疑的举动,一定会及时采取措施。这一点,实习单位本身肯定也会考虑到的。   就这样,方立新和方立平有惊无险地去原定的实习单位报告去了,方立安则是去了国家图书馆。   不吹不黑,方立安这个从二十一世纪胎穿过来的懒人,曾经是考虑过去图书馆上班的。为什么?因为这里书多啊!   图书管理员,多好的一个工作,不需要和太多人打交道,只一心一意地“伺候”好各种书就行了。上班闲暇还可以看书,看各类书,看一栋楼的书……这样的工作简直美极了……   兜兜转转,如今真到了图书馆实习,方立安忍不住想: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第37章   国家图书馆此时只是个建立在首都郊区的几栋矮楼,灰扑扑的小楼一点也不壮观,大门右侧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子,上头写着“华国国家图书馆”,让方立安的心里隐约产生一种百废待兴的感觉。   等她到了图书馆人事处报到时,发现办公室里除了坐在办公桌前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坐在旁边待客用的沙发上,可能是跟自己一样的实习生。   她看见方立安,便对她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方立安回以微笑后,轻敲两下房门,里面的工作人员抬头瞧见她:“是首都大学的方立安吧?”显然已经了解过实习生的资料,指着沙发说,“你先坐一下,还有两个同学没到,这是来自首都师范大学的范佳佳,你们认识一下。”说完,便忙自己的去了。   方立安走到沙发旁边,对范佳佳再次点头示意:“你好!”   范佳佳礼貌回道:“你好!”接着都沉默不语,显然两人觉得这种情况并不适合闲聊。   就这么相对无言地坐了十几分钟后,另外两个同学终于姗姗来迟,也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女同学。   埋头于桌案的“中年大叔”终于放下笔,自我介绍到:“我是你们这次实习的负责人钟齐,你们叫我钟主任就行了,虽然这只是实习,你们以后未必会留在这里工作,但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拿出认真严谨的态度对待它。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人敷衍了事,我是不会为了面子好看就给高分通过的。”   这个时候实习单位是要给实习生打分的,分数计入学校成绩,实习单位打低分会拉低学生四年的总成绩,到时候会直接影响到学生毕业后的工作分配。   “当然,只要你们认真实习,不给馆里找事,我们也会如实将你们的成绩反应出来。”他们国家图书馆虽然名头听起来响亮,但大家都清楚这其实是个没有实权的单位。   现在这些大学生辛辛苦苦把书读出来,哪个没有雄心壮志?没人愿意在这么个单位“养老”。   为了不留下,每年都有那么几个故意表现得很差的学生。他们实习分数低些倒是没什么,但给馆里添麻烦就有问题了。馆里有很多珍贵的图书和手稿,好不容易撑过了文化运动,却差点葬送在几个学生手里,你说气人不气人。不过现在馆里也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让这些实习生有机会接触到重要事物了。   钟主任先带他们去后勤处领了宿舍钥匙,然后才把他们领到各自的工作岗位,每个人都有一个图书馆的前辈带着,教他们怎么做。离开时让他们今天回去准备东西,明天就正式上班,早上八点半,不能迟到。   方立安和另外三人决定先去宿舍看看具体情况,再考虑搬哪些东西过来。   职工宿舍就在这群矮楼的最后面,属于国家图书馆自带项目,方便了许多在这里工作的同志。馆里的工作任务并不繁重,从清洁到管理,整个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可能才五十几个。而他们有一整栋楼的宿舍,所以,即便是方立安这样的实习生也分到了宿舍,还是两人间的。   这在很多单位都属于不可思议的事情,人家双职工都未必能分到一个房间,更何况是实习生。大多数单位安排实习生住的是和学校一样的宿舍,一个房间十几个人,叫单身宿舍。   国家图书馆虽然不是实权部门,但人家级别高,直接隶属文化部。属于那种没有实权但福利待遇特好的单位,说能在这里“养老”一点也不夸张。   方立安和范佳佳分在一个宿舍,另外两个女同学一个宿舍。房间挺大的,目测接近二十平,像宾馆的标间。最让人惊喜的是,竟然自带阳台和卫生间,天知道用了这么多年的公共大厕所让她多忧伤。只不过宿舍里头空荡荡的,除了床、桌椅、衣橱,其他生活用品一律都需要自己准备。   方立安简直要迫不及待了,有这样的住宿条件还犹豫啥!   于是,一路马不停蹄地往学校赶,回宿舍收拾东西。宿舍里只有两个数学系的同学还在,她们是留校实习的,不用换地方。   方立安和她们一起住了四年也不是很熟,她每天早出晚归的,平时又不在一个地方上课,可能只有碰上周末或者逢年过节才能打声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受之前院里决定的影响,方立安跟她们打招呼,她们也只当没听见,各忙各的,好像她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一样。   方立安见怪不怪,这种事这几天来她见得多了,根本不放在心上,只动作迅速地收拾行李。   两个室友对视一眼,便各自拿起自己的背包,不知道是谁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后摔门而出。   方立安乐得清静,没有别人在,她收拾起来更方便,三下两下就好了。然后把柜门锁上,看似还有东西在里头,实则全被她收进了空间,毕业前回来还宿舍钥匙就行了。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床铺,方立安在心里默默说了句:再见。   左手拎着一床被子,右手拎着一个网兜,网兜里有热水瓶、脸盆、茶缸,还塞了衣服鞋子,满满当当的,背上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里头全是书。   任谁看了都知道这是要搬去实习单位了,偶尔有不认识的热心同学要上来帮忙,都被方立安感激地拒绝了。这些东西也就是体积大,看着重而已,其实没什么,对于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来说,搬这点东西绝对是小意思。 第38章   方立安到国图新宿舍的时候,范佳佳她们三个还没到,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么积极。放下手里和背上的行李,歇了整整一刻钟,才缓过来,意识到这可能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干这么重的活,真心不容易。   方立新和方立平几天前就去实习单位报到了,因为学校希望每个实习的同学都能尽早到岗,在实习单位好好表现,给学校挣脸争光,单位里还有不少来自其他学校的学生。   方立新的实习单位离学校很近,步行过去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所以他依旧住在学校里,每天按时上下班。上班前还特地跑来跟方立安强调,如果要搬去实习单位,等他下班了帮她一起。   方立安基本上左耳听右耳出,等他下班回来,不说天都黑了不方便,她自己有些东西也不好让他帮忙。比如她现在用的被褥垫子,跟当初从家里带过来的完全不是同一套,随手一摸就能发现异常,万一他问了,她该怎么回答。再说了,这么点小事,她自己一个人完全能搞定。   方立平的实习单位比较严格,半封闭式管理,一个月休一次假,只有休假的时间可以外出,其他时间只能在研究所里呆着,所以下次见到她得等到一个月后。   缓过劲来的方立安把床铺好,衣服、鞋子、脸盆等日常用品归置好,其他以后不常用的东西全都收到空间里。   等她把整个宿舍彻底打扫干净,已经是下午四点半,范佳佳终于到了,还有一个女生陪她一起,可能是她的同学。两人都是大包小包,风尘仆仆。   一进门,范佳佳的同学又惊又叹,对着宿舍一阵猛夸,直说范佳佳运气好,被分到这么个实习单位,不像她分到的高中,七八个实习老师住一个小屋,睡已经睡了三年的上下铺,上个厕所还要跑老远,大晚上蹲那儿冻得直哆嗦。   范佳佳对此嗤之以鼻,她的理想可是做一名优秀的人民老师,教书育人,而不是在这里做个摆放图书的图书管理员。   既比不上做老师有意义,又比不上当老师有前途,她怎么可能会被区区的宿舍条件迷花了眼。反正她说什么也不会屈服的,实习结束就走,绝不留下!   方立安随便听了一耳朵,跟两人打声招呼,说要一个人去外头逛逛。她这个新室友真是让人一言难尽,早上第一眼见到还以为是个文静懂事的妹子,结果在她这“半个同事”前,什么话都往外说,看样子以后要尽量保持距离。   天色渐渐变暗,估计快五点了。早上钟主任提到过,图书馆每天五点半闭馆,闭馆后要清查各个阅读室,确保无人逗留,然后把当天的图书整理工作做完,才可以下班。   由于下班时间晚,单位食堂开饭的时间也比较晚,早饭从七点到八点,午饭从十二点到一点,晚上从六点到七点。   国图的职工少,总共五十多个,再加上有的人喜欢拖家带口到食堂吃饭,有的人喜欢自己回家做饭,所以每天做多少饭对食堂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多了浪费,少了不够吃。   因此单位规定,要在食堂吃饭的人,提前一天去图书馆一楼后勤办公室姜师傅那里交钱交票,几个人吃就交几个人的钱和票。   交了钱和票,姜师傅会给一个小牌子,有红绿蓝三种颜色,绿色代表早饭,红色代表午饭,蓝色是晚饭。早饭二两粮票加一毛钱,午饭三两粮票加两毛钱,晚饭三两粮票加一毛钱。   钟主任让他们四个实习生每天去姜师傅那里领早中晚三个牌子,不用交钱,让姜师傅记下来就行。单位负责实习生的三餐和住宿,不发工资。可能是学校和各个实习单位提前沟通好的,因为实习的半年时间里,学校不发粮票,补贴减少到一个月五块。   上午,钟主任带他们去领午饭和晚饭的牌子,但方立安急着回学校搬东西,只拿了晚饭的,中午在宿舍啃了几口面包凑活了过去。   下午干了这么多体力活,早就饿得不行了,可是距离食堂开饭还有一个小时。咬咬牙,忍一忍,决定去图书馆里给师傅帮忙。   钟主任给她安排的王师傅负责第二借阅室的图书管理工作,每天登记第二借阅室被借走的书和还回来的书,还要检查这些书是否有破损,没有的话就及时放回原位,有破损就要进行相关处理。   王师傅看到方立安的时候还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实习生如此积极,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到这里的实习生大多是“我堂堂一个大学生,你竟然让我做这个”的表情。那不屑一顾的表情和傲然的姿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逼迫他做什么事呢……   方立安老老实实地跟在王师傅身后,用心听王师傅跟她讲工作的内容,多学多看,没一会儿就能上手了。   王师傅看她做了一会儿,态度认真,没有出现任何差错,心里对她的评价一下子就拔高了,谁不喜欢勤劳踏实聪明能干的孩子?   有了方立安帮忙,今天闭馆没多久就把事情都清了,刚好王师傅也要去食堂吃饭,两人便一道去了。   结果到了那儿还没开饭,有人跟王师傅开玩笑:“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是不是偷懒了?”   王师傅把方立安推出来:“怎么敢哟!这是小方,首都大学来的实习生,学得快做得快,今天有她帮忙才早早下班的!来来来,都认识认识!”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图书馆的老员工,每年实习生那点事谁不清楚,没想到老王对这个实习生评价这么高,想着以老王的性子应该不会夸大其词,于是都笑眯眯的跟方立安打招呼。   方立安也礼貌地招呼回去,一时间,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 第39章   食堂的伙食挺不错,今晚供应的是玉米稀饭、白面馒头、炒白菜、腌萝卜干,味道虽然一般,但吃着很舒服。   餐具都是食堂统一配置的,吃完了把剩饭剩菜倒进泔水桶里,餐盘放边上,稍后会有人负责洗刷。   方立安饿极了,就着分到的白菜和萝卜干吃了一整个馒头,还喝了一碗稀饭。等她吃完回到宿舍,正好碰上范佳佳出门,她一个人,看样子是要去食堂。   “你这是吃过了?吃的什么?”   “稀饭、馒头、萝卜干、大白菜。”方立安简短道。   “没别的吗?我不喜欢吃萝卜干就馒头。”范佳佳一听到馒头、萝卜干眉头就皱了好几层,她是南方人,一直都吃不惯北方的面食。   “没有。”方立安不欲多说,就要走,“我先回去了。”   “哦……好。”范佳佳心里惦记着晚饭,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淡。   方立安回到宿舍,打算先好好洗漱一番,便拎着水壶去开水房打水。   开水房的开放时间为晚上六点到八点,其他时间都是关着的。虽然免费提供开水,但使用方面是有限制的,并不是想打多少打多少,每个成年人每天只限打一壶,未成年人算半壶,打完要签字,哪天不打也不能累积到第二天。   所以除非是一家人,或者是住一个宿舍,开水房的大爷是不允许别人帮打的。   方立安两手各拎着一个热水壶,一个她自己的,一个范佳佳的,顺手嘛,反正也不费什么力气。   她虽然不打算与范佳佳深交,但两人毕竟住在同一个宿舍里,力所能及的小事多做点,有助于宿舍关系的和谐发展。   如果她话少,时不时地帮忙打个水,扫个地,会让人觉得她只是不善言辞,但是个团结同事,热心肠的好同志。   如果她不爱搭理人,平时什么事情都楚河汉界似的分的清清楚楚,那别人就会觉得这人不好相处,还斤斤计较。   方立安决定做个沉默寡言、勤恳踏实的老实人。   开水打好,方立安兑了一盆热水,今天忙里忙外的身上出了不少汗,但条件有限,只能用毛巾好好擦擦。擦完换了身干净的秋衣秋裤,感觉清爽多了。等她把脏衣服洗好晾阳台上,范佳佳也回来了。   “我帮你打了热水。”方立安提醒她。   “啊,太感谢了!今天事情太多,我都给忙忘了。”   “你抓紧时间洗洗吧,我上床看书了。”方立安截住她的话头,从柜子里翻出一本书放到床头。   “好……”范佳佳终于意识到这位新同事有那么点不一样,似乎特别冷淡,不爱说话,每次才跟她说一两句,话题就结束了,真是个怪人。   话题终结者方立安脱了衣服上床,身上重新裹了件干净的大棉袄。她这人有个怪毛病,就是床上用的东西必须是干净的,比如,某件外套在外面穿过,她是绝对不会再穿着它上床的。   春寒料峭,晚上的温度比白天低很多,方立安搓搓手拿出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目前她的学习进度已经超前太多了,空间商场里的物理专业的书籍只剩下八九本还没看。   这半年在国图实习,空间里的书可以暂时放一放,紧着图书馆先来。正好这半年里她要写毕业论文,诺大的图书馆全是她的参考书目,怎一个爽字了得。   这篇毕业论文非常重要,她必须严阵以待,因为她打算将它作为自己出国留学的敲门砖。   之前是想着直接申请,自费出去,但现在回过头看看,这计划真是漏洞百出,最大的问题就是学费的出处。   学费、书本费、学杂费、伙食费、住宿费、医疗费、交通费、零用费、交际费、国际旅费……全部加到一起,五六年下来可不得上万吗?   这也是为什么这时候大家提到出国留学,觉得没有公费名额就等于没有可能,普通家庭根本供不起,更何况现在家家户户都好几个孩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些年她虽然在黑市赚了不少钱,出国留学绰绰有余,但这笔钱能直接用吗?   不能。   为什么?   现在外头街上有不少人出来摆摊儿做买卖的,有亏有赚,但一个月赚多少,一年赚多少,你去问问,有几家能稳定一个月超过一百的,一年下来也就千八百。   人家一天到晚做这个才赚那么点,你一个大学生,每天都呆在学校里学习,凭啥能赚这么多?   方立安不打算冒这个险,在别人都公费的情况下,自费太扎眼,她得换个稳妥的法子。   哎……白忙活了那么久。   稳妥的法子是什么呢?   写论文,投稿,论文被录用之后再申请学校,争取奖学金。如果不行,那就继续写论文,继续投稿,继续申请学校。实在不行,毕业了就在国图上班也挺好。   她目前的专业知识储备已经处于世界领先水平了,某些方面甚至更超前,想在科学前沿杂志上发表学术论文,问题应该不大,关键是要控制好一个度。   第一,不能用当前没有的概念和理论;第二,牢记自己学生的身份,不能涉及需要大量或者高条件要求的实验;第三,还没想到。   每天利用空闲时间写写,尽量早点写出来,学术论文从投稿到录用到出版整个过程会很漫长,想要赶上明年入学,得抓紧时间。 第40章   方立安在国图的日子可谓是混的风生水起,从小到大算上上辈子三十年,第一次这么受欢迎,整个单位几乎没人不喜欢她的。   即使有人一开始不喜欢她,但在接触了另外三个实习生后,就都喜欢她了,真是应了那句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方立安本身就很喜欢这个单位,喜欢这种安静无扰的工作环境和安逸无争的工作氛围,因此,无论做什么事都尽心尽力。然而,在她的对照下,范佳佳和另外两个实习生的态度就显得敷衍多了。   并不是说她们做得不好,而是她们眼里没活儿,是那种需要别人在后头催着赶着才能有事做的人。   方立安跟她们不一样,每天除了主动完成份内的工作,还会问王师傅,有没有其他事要做,做事认真用心效率高,惹得王师傅频频夸赞。   范佳佳三人对此并不介意,相反他们对方立安的感观还挺不错。首都大学的高材生,性格虽然沉闷了点,话少了点,但学霸沉迷于学习无法自拔总能让人多几分宽容和理解的,更何况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竞争关系。   总而言之,国图就是方立安心目中的世外桃源,若不是想多混几年校园生活,她没准毕业了就直接留下了。   图书馆的实习工作每天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隔三差五的会有学校组织学生来这里参观,大多是小学生、初中生,除了这个时候会忙一些,其他时候都比较空闲,每天都能空出大量时间。   所以,闲下来的时候,方立安就写论文,查阅各种相关资料。前前后后一个月左右,就写好了。   四月末,方立安把写好的论文分中英文两个版本投稿至全球最负盛名的国际科学期刊《科学》,走的国际加急邮件,花了八块五毛钱。   接下来就是等结果了,平生第一次投稿,还是这种国际学术大刊,方立安整个人兴奋地不行,心里仿佛有个小人蹦蹦跳跳地狂吼:“耶!没想到我也有学霸资质!”   要是让周围的人知道她这想法,八成要集体翻白眼:姑娘,你的自我认知系统出现故障了,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出任各种大小学霸十几年了?   五月初,方立平所在的研究所给她们实习生放了两天假。本来四月上旬就应该有假期的,但是她所在的团队研究进度出了些问题,每个人都没日没夜地加班加点。   作为团队里唯一的实习生,方立平实在不好意思在大家都忙得跟陀螺一样的时候,开口询问假期的事。等问题解决,一切都恢复正常,距离下一个假期也没几天了。   方立平放假后,半点没耽搁,背了书包就回学校了。研究所离学校很远,方立平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到学校时,天已经黑透了。   她直接去了方立安的宿舍,结果门锁着,一个人都没有,又去男生宿舍楼下,请路过的同学帮忙找下方立新。   方立新下班刚吃过饭没多久,回到宿舍凳子还没捂热,就听说楼下有人找,是个女生。   他心里咯噔一下,女生?大妹还是小妹?大妹好长时间没放假了,不大可能是她。如果是小妹,这么晚来,不会出事了吧?   方立新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一路飞奔下楼,越跑心跳的越快,等他到楼底下看见站在树下的方立平时,顿时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方立平此时也看到了他,小跑过来,面色有些焦急地问:“大哥,小安是不是去实习了,我去她宿舍没找到人。”   方立新缓了缓呼吸,喘着粗气道:“小安去国图报到回来,当天就搬走了。你放心,我去看过,那边环境很好,吃的住的都比学校好。”说完又接着问她的情况,“你们研究所很忙吗?之前不是说一个月放一次假吗?”   方立平知道方立安过的不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回答方立新道:“是的,研究所很忙,上个月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我虽然事情不是特别多,但别人都忙着,我也不好意思主动提放假。”   想起明天是周末,又问,“大哥,你明天正常放假吗?我们一起去看看小安吧!”   “放假的,周末双休,本来我就打算这两天去图书馆看看她。上次去看她是半个月前,她挺忙的,我陪她吃了顿饭就被撵回来了。”方立新半真半假抱怨道。   可惜方立平跟方立安才是一国的,根本不接他的茬。想起自己做了一下午实验,又乘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整个人又累又饿,打算去食堂吃饭,便问方立新吃过没,没吃过就一起。   方立新拒绝,他可不想再吃一顿,晚上吃多了容易撑肚子,但是两个月没见着大妹了,可以看着她吃呀,陪她说说话,聊聊天也好。 第41章   周六早上九点出头,方立安在第二借阅室迎来了大哥大姐,彼时她正在工作。他们国图跟别的单位不一样,大多数单位周一到周五忙碌,周六周日休息,他们单位周一到周五较为清闲,周六周日反而最忙。   方立安跟王师傅请了假,带大哥大姐四处转转,大哥之前来过,大姐一次都没,带她看看让她宽心。   三人用了半天的时间把整个图书馆逛了个遍,从借阅室到藏书馆,从宿舍到食堂,互相交流了这两个月的生活和工作情况。   中午就在图书馆食堂吃的,方立安之前就考虑过大哥大姐来看她的可能,想着要带他们吃食堂,故意有两顿午饭领了餐牌没去吃,自己在宿舍泡方便面解决了,现在可不就用到了。   今天中午大厨做的红烧排骨、西红柿炒鸡蛋、炒青菜、清炒绿豆芽,配的紫菜蛋花汤。大厨韩师傅手艺好,虽然菜色不多,但饭菜味道绝对,方立新和方立平吃得喷香,齐齐点赞。他们两在实习单位吃的是大食堂,菜品种类多,但味道就很一般了,都是一锅乱炖,没一点技术含量。   等三人吃饱喝足,方立新和方立平就要回去,虽然听说方立安和大家都处的不错,跟师傅关系也好,但工作时间还是要好好工作的,不能请假太久,否则容易引起别人反感。   看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就知道她这段时间过的挺滋润的,没受啥委屈,学校之前的事应该都过去了。这两个月在研究所,方立平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跳得不踏实,不亲眼看看就是不放心。现在好了,总算是吃了定心丸,回去可以好好做实验了。   六月底,各大高校的学生集体返校,七月份放暑假,假期结束后就是最后一个学期,学校有很多事情需要跟学生们讲清楚,比如毕业论文答辩、工作分配等等。   学校对大四学生的暑期生活并没有什么要求,但学生们为了自己的前途大多是继续留在实习单位,很少有人给自己放假。或者说对实习单位满意的学生,选择勤奋工作,争取给领导留下好印象。对实习单位不满意的学生,则收拾包袱回家,过两个月再来。   方立安是个例外,她对实习单位很满意,但还是选择回家过暑假,方立新和方立平反之,所以今年只有她一个人回去。   她的想法很简单,明年很有可能去国外念书,趁现在还有时间,尽可能地多陪陪父母,顺便督促小弟的功课。   许巧梅和方三山几天前接到大儿子来信说今年暑假要实习,跟两个妹妹一起都不回家,两口子因此失落了好一会儿。三个孩子每年暑假都回来,一年只见这一次,今年不回来,两人都怪想的。   这天傍晚下班回家,许巧梅发现小儿子在屋里做作业,怀疑今天太阳莫不是往东边落了,平时都要跟一群猴子皮到饭点才能叫回来,今天怎么反常了?   等她往里走,看到自家小闺女竟然在旁边守着,这可真是又惊又喜,转而又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就问:“小安啊,你怎么回来啦?你大哥不是说你们要实习吗?”   “暑假实习是自愿性质的,我这不是想你们了吗,回来看看你跟爸,还有这个调皮鬼!”说着还用手指点了点方立业的脑袋。   “真没事?”许巧梅还是不放心,生怕她有事瞒着自己。   “您就放宽心吧,一点事都没有,真的就是回来陪陪你们。”   “我跟你爸哪里需要你陪,天天上班忙死了,你这丫头,不好好实习还瞎跑,单位领导能没意见?”许巧梅听小女儿说没事,又觉得她不该回来,工作多重要,别人都没放假就她放了,领导肯定会觉得她不积极,以后不看重她了咋办。   “领导不会有意见的,我们单位总共四个实习生,都回家了。”方立安这倒是没说假话,范佳佳和另外两个实习生暑假都回家了,看到她收拾行李的时候还吃了一惊,想不通明明平时挺积极的人,怎么这时候打退堂鼓了。   许巧梅听了便不再担心,在她看来,大家都做的事八成是没问题的,让方立安继续看着方立业,自己去淘米做饭。   方立安直接给方立业布置了任务,吃饭前要做到哪里,回头自己来检查,然后丢下他去帮许巧梅。   没几分钟,方三山也回来了,见着方立安,可高兴了,一拍大腿把酒翻出来,扬言晚上一定要喝两杯。   他在四个儿女中最喜欢的就是方立安了,这孩子打小就爱学习,做什么事都有她的章法。她虽然年纪小,但自己对她反而是最放心的,所以见她回来,也只是高兴,并不像许巧梅那样担心这担心那。   等吃完饭,收拾干净,方立安把方立业撵去房间里学习,自己则打算跟父母来一番促膝长谈。 第42章   不只是方立安想跟父母两人谈谈,方三山和许巧梅也想跟小闺女谈谈。几个月前,他们就从孩子们写的信中得知三人的实习单位。   大儿子分到了国家人力资源部,毕业以后就是公职人员,吃公家饭的,大小也算个官。   大闺女分去了国家化学工程研究所,不是官,也是高级知识分子。国家研究所,那可是科学家云集的地方,大闺女那种闷不吭声的性子在里头刚好,未来可期。   唯独小闺女分去了国家图书馆,让他们有点摸不着头脑。按理说,这些年小闺女在学校的成绩肯定是拔尖的,这么优秀的孩子,就算不给分到国家部门,也该是分去像大闺女那样的研究所,怎么最后给弄去了听起来就没权没势没前途的图书馆?   他们夫妻两虽然只是县城机械厂的工人,但社会上的弯弯道道多少也是懂点的,具是担心小闺女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发配”的?   等方三山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方立安就笑了,没想到父母隔这么远也能猜到个大概,真是厉害。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承认,而是把国图的具体情况跟父母详细介绍了一番。吃饭、住宿是大头,光这两条就能让他俩放心许多。然后又说了工作环境、工作内容、同事关系,这些她个人都非常满意,再加上国图书多,不忙的时候还可以看书学习,多好的地方!   方三山看小闺女面上的喜悦不似作假,看样子是真心喜欢这份工作,别的话也就不想再问了,孩子高兴就行。至于前途,他家小安不在意就算了,没啥重要的。   方立安见父亲不再追问,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知道他对自己一直抱有很高的期望,可能比大哥大姐还要高。现在毕业分配的工作纵然不让人满意,但父亲依然没有透漏出失望的表情,始终认为她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此刻,她不想再对父母隐瞒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吧,他们一定会理解的。   “其实,这件事说来也简单,我之前一直打算大学毕业后,去国外念书。”方立安坦然道。   “去国外念书?!”许巧梅出生一个小县城,眼界有限,只知道前些年运动期间,凡是跟外国扯上关系的人都过的凄惨,现在运动结束了,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样了。   “是的,年初的时候分配实习单位,我给分去了首都量子物理研究所,这个单位非常不错,但是我的计划是出国读研读博,所以就和学校老师打了声招呼,希望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反正给我也是浪费。”方立安解释道。   “你这个傻丫头,你先去实习就好了,等出国的事情确定了再让给别人不也一样吗?万一出国的事不成,你岂不是把自己白白耽误了?”许巧梅一听就急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方立安就知道她妈会这么想,好声解释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研究所里的工作很多都是涉密的,我去了之后再想自由自在地出国就不可能了。”   “那你这出国的事情有门吗?咱家就是普通工人家庭,家里没门路也没啥钱,你大哥大姐眼看着年纪大了,结婚就要花钱……”许巧梅觉得小闺女的想法真是想当然,这国哪里是好出的,再说了,出去了不得花钱吗?这几年她们三个在外头上学是不花什么钱,但回头结婚了,这一个接一个的,都是大开销。   方三山听不得她说这些,小闺女都还没说完,她这就急吼吼地哭穷,给孩子看了像什么话,孩子愿意跟你说她的想法,不能理解也不能立马反对,不然下次她什么都不愿意跟你说了,看你咋办。   于是打断许巧梅道:“你别说了,听小安说完,我闺女肯定是有主意的,你别添乱。”   这种无条件被信任的感觉真好,便接着说道:“我呢,是下决心要出去看看的,所以觉得这些好的工作机会不如就让给别的同学。至于出国的门路和花费,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   “你的想法不错,如果是一定要出国留学,那确实没必要占着位子,不然占了位置最后还走了,就显得你为人不地道了。”方三山认同道,“不过小安啊,爸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出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你想出国读书,爸也给不了你什么帮助,但我有个要求一定要提。”   “您说。”方立安正襟危坐道。   “咱们做人,不能忘本,你如果有机会出国,无论在外头学多久,爸都支持,但学成,一定要回来,不能被外头的花花世界迷了眼,搞那什么移民。咱们的根在这儿,祖祖辈辈都是堂堂正正的华国人,你明白吗?”方三山严肃道。   “我明白的!爸,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留在外面的,我永远忠于我的祖国!忠于我的人民!”方立安保证道。   “那就好,别的我也没啥好交代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方三山笑着说。   “爸,你都不问我怎么出国吗?不问我出国的钱哪来吗?”方立安觉得她爸真是心大到不可思议,对她就这么放心?   “你想说就跟爸说说,不想说爸也不多问,我知道我小闺女最有本事,这事要是没谱,你也不会跟我和你妈提。”方三山对自家小闺女真是迷之自信。   本来八字还没一撇,方立安不打算跟她爸说的,现在看她爸这么相信她,说说也无妨,就道:“哈哈,本来想着有结果再跟你们说的,现在看在爸这么信任我的份上,我就直接说吧!   我四月底往M国一个杂志投了一篇文章,这个杂志专门刊登科学前沿的研究论文,在国际上可以说是最权威的。我的论文如果被录用了,那在资历上绝对是浓重的一笔,因为截至今日,我国还没有任何人在上面发表过文章。   我的打算是如果侥幸被录用,就凭借这个直接申请M国的学校,同时申请各种奖学金。爸,国外的一些奖学金可是非常多的,能有上万美元呢,到时候就完全不用担心学费、生活费的问题了。”   方三山听了内心震撼极了,他一直觉得小闺女厉害,有成算,但没想到她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在国际杂志上发表文章,这是什么概念?国内至今还没有人在上头发表过,他闺女要成为第一个了!他家小安真是文曲星下凡吧!老方家祖坟真的冒青烟了吧!   对方立安有着迷之自信的老父亲压根没想过闺女的文章被退稿的可能性更大,自顾自地乐着。   许巧梅在一旁看他高兴也懒得泼他冷水,这说的天花乱坠的有啥用,她只知道出国留学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做到的。   方立安咳了咳嗓子,打断她爸的幻想道:“当然,如果没录上,我就在图书馆工作也挺好的,我很喜欢那里。”   方三山终于回过神来,想到这事结果没出来,谁也不能打包票说一定能成,努力收敛脸上的笑容道:“是的,反正你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就行了!爸相信你!”说完,用力拍了拍方立安的肩膀。 第43章   “小安,爸有个想法,你帮着参详参详。”方三山抬手握拳放在嘴边虚咳一声说,“这几年的形势,我仔细瞧了,政策确实宽松了许多,外头的小摊小贩也越来越多了,听说南边还建立了一个经济特区,叫鹏城是吧?”   “是的,爸,你有啥想法?”方立安激动地两眼发光,难道她爸的霸总神经完全觉醒了?   方三山见闺女一双堪比灯泡亮度的眼,八成是猜到自己的想法了,还很支持的样子,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我想把工作辞了,去鹏城闯闯,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你疯了吧!我不同意!”没容方立安回答,一旁的许巧梅就炸了,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男人有这样的想法,以前都没听他透露过。要不是这次闺女回来,他是不是打算一直憋着不说?   想到这里就更生气了,“你看看你自己,快五十的人,没几年就要退休了,儿子闺女眼看着要毕业成家,过个年把就能抱上孙子孙女,你还瞎折腾什么?老老实实领你的退休金不好吗?”   方立安在一旁看得只觉得尴尬癌都要犯了,没料到她妈会这么强烈地反对,不过想想也是,她爸确实年纪不小,身板儿也不如他们这些小年轻能折腾。   可是她爸刚刚那么支持她,现在就算是顶着她妈的高压射线,她也得回报下,意思意思,更何况她爸的想法确实没问题,完全紧着时代潮流,而且处于时代前沿。   “咳,咳!其实呢,我爸的想法是非常不错的。”方立安对上她妈的视线,瞬间觉得气虚,颤颤巍巍道,“妈,你别看我,确实不错啊,我总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好吧……”   许巧梅冷着脸没吱声,方立安鼓起勇气接着道:“第一,从今往后,做生意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我爸的想法是走在时代前沿的,这一点要给予强烈的肯定。”说完,父女俩还交换眼神,互相点头示意。   许巧梅冷哼一声,不接话茬。   方立安赶紧道:“第二,需要指出的是,自古以来,做生意都是有亏有赚,但在目前的市场行情下,只要不动歪脑筋,正正经经,勤勤恳恳,小心谨慎,不被坑骗,基本上是稳赚的。   第三,随着下海经商的人越来越多,国营企业厂子会受到很大冲击,生存环境受压迫,除了一些重要行业握在国家手里,其他行业的厂子可能会因为低效益而大量裁员,或者直接转卖给私人。   这种情况下,退休金就算拿到手也可能仅仅够吃够喝。不过以后可不是现在,光有吃有喝就能满足了,以后大家生活越来越好,各方面都会出现高需求、高消费。   妈,您能想象十几二十年后一顿饭吃好几百,一件衣服好几千,一个包卖好几万吗?”   此话一出,方三山和许巧梅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不可置信道:“照你这么说,我们以后工资还买不起一件衣服了?”   “不是的,以后你们的工资也会慢慢上调,打个比方,十年后,你们的工资可能涨到三四百,普通衣服也就几块十几块一件,但再好点的就要一两百,比再好点还好的要一两千。”   许巧梅理解不了:“那衣服是镶金了吗?这么贵谁去买?”   “不镶金有钱人也会去买的,那个时候人家穿衣服就不单纯是穿衣服了,衣服的遮盖保暖功能是最低层次的,接着就是追求美观好看,然后是追求品牌、地位等等,社会会给予它各种功能。”   “咱们就是小老百姓,有几块钱的衣服穿穿就不错了,别整天想那有的没的,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许巧梅不以为然,花那些钱买一件衣服,纯粹吃饱了撑的吧!   方立安赞同道:“妈说的没错!咱们无产阶级劳动人民就该有这样的觉悟!”转脸又对方三山说,“爸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不合适啊,您确实一把年纪了,要闯也是我们这些小年轻的去闯呀,您这老胳膊老腿的还瞎折腾什么。”   方三山没想到自个儿小闺女说的好好的就倒戈相向了,立场这么不坚定,真是白疼她了!   方立安看许巧梅气顺了,她爸又开始吹胡子瞪眼睛,忙安慰道:“爸,不是我说您,妈说的没错,您年纪大了,儿女都工作了,您还那么拼干嘛呢,好好在家呆着多好,大哥大姐说结婚就结婚了,回头有了娃,还不得指望你跟我妈啊,不然就靠他们,工作忙完,孩子都饿扁了。”   方三山眉头紧皱,想着自己今年四十八,确实不如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耐打耐摔反应快。等儿子女儿有了孩子,他可不得搭把手吗?   唉……   还是算了,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   许巧梅和方立安看他神色黯然,心里也有点不好过,好像亲手地把他眼里的小火苗熄灭了一样。   方立安忍不住开口道:“要不这样吧,爸你请个假,我陪你去趟鹏城,看看那边具体什么情况。不过,我觉得办厂什么的太复杂了,操心劳力的事情太多,你跟我妈两个人精力有限。不如就从那边进点稀罕货带回来卖,你看怎么样?”顿了顿,又道,“也不一定非要带回来卖,咱们这儿离鹏城比较远,就在沿途城市给卖了也行。就这么倒腾几趟看看,具体倒腾啥咱们到时候再说。”   方三山听得两眼放光,看得许巧梅忍不住撇过头去,到底没有再反对,心里嘀咕:死老头子,还会装可怜。不过有闺女在,两人一起倒是能放心许多。   三人又接着什么时候请假,请多久,拿什么理由请讨论了很久,直到方立业捧着作业哈欠连天来找方立安才结束。一看时间,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许巧梅便赶紧撵着仍在兴奋中的方三山洗洗睡觉。 第44章   因着是夏天,五点不到就天亮了,即使昨天睡得晚,方立安也早早地起床了,像往常一样,锻炼身体,看书学习,当然还带上方立业一起。   方三山上午去厂里请假,昨晚商量的结果是请两个星期,理由就说去首都看看两个孩子,一年没见,孩子妈不放心,顺便再瞧瞧三个孩子分配的工作单位。   改G开放以后没多久,出门去哪儿不再需要单位或者街道给开介绍信,所以即使嘴上说去首都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地是鹏城。   怀里揣着假条,方三山一整天都兴奋地不行,工友们看他一个人在那儿发呆傻笑,眉飞色舞的样子,纷纷猜测他家里是不是又有什么喜事了。   下班时间一到,方三山第一个窜了出去,回到家时,看到家门口的煤炉子上正蒸着东西,香气四溢,一闻就知道是小闺女做的白面馒头,他老婆可舍不得全用富强粉。想到一会儿小闺女要被许巧梅念叨,方三山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然而还没来得及整理脸上的表情,房门从里面打开了,方立安看到她爸正对着散发香气的蒸锅坏笑。   她扯了扯嘴角:“爸回来啦?”内心的OS:发现爸爸不为人知的一面!连锅都欺负!   方三山心中涌起一股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努力转变脸上的笑容:“嗯……回来了。”指着蒸锅问,“蒸好了?要端进去?”见方立安点头,便让她进去,他来端。   等方立安把蒸好的白面馒头夹出来放到箩筐中冷却,许巧梅回来了,进门就看见一整筐的白面馒头,连个杂色都不掺,心疼地要滴血:“你这丫头一回来就霍霍我的面粉,我那是要吃到入秋的,你这会儿就全给我用了?”   方立安心里想:我就知道你要叨叨,幸好没用。她耐心解释道:“我早上去粮店买了二十斤富强粉,没用完,还有剩呢。”说着,指了指大桌上的袋子。   方三山在心里默默微笑:你以为这样就放过你了?太天真~   只见许巧梅快步走到桌旁,拎起袋子掂了两下,面色一变:“二十斤你就给我剩这点?你就不能省着点用?你蒸这么多哪里吃得完?”   “我打算带着跟我爸两人路上吃的,肯定吃得完。”方立安继续解释道。   “你这丫头,怎么就不知道节省?过日子哪里是这样过的?你以后结婚成家生孩子,哪样不要花钱?就算是要路上吃,好歹掺点杂粮呀,哪里需要全用白面?你说你这样能花钱,不懂勤俭持家,以后谁敢要你这样的媳妇儿!”   这一大通噼里啪啦砸下来,方立安心里的小人呈生无可恋状,转头想找她爸来救场,却发现方三山躲在角落里跟看戏似的直乐。看着她爸的笑容,方立安瞬间悟了:敢情之前那不是欺负锅,是欺负我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爸爸!(///▽///)内牛满面……   识时务者为俊杰,方立安态度诚恳地跟方妈妈道歉,表示以后会多多注意,这次就原谅我吧(放过小的吧)……   许巧梅见她乖乖听话,知道承认错误,便不再啰嗦,把她撵到一边,自己收拾收拾面粉,下稀饭去了。   方立安此时颇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瞥了眼她爸,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晚上吃过饭,方立业回房间学习,许巧梅把方三山和方立安叫到跟前,把怀里巴掌大的铁盒子放到桌上,叹了口气道:“这是咱们家的全部家当。”   方三山和方立安没接话,许巧梅把铁盒子打开,里头是整整齐齐厚厚的一叠毛票,上面是小面额的一毛、二毛、五毛,往下是一块、两块、五块、十块。   许巧梅把钱都拿出来,数了两遍,一共四千八百七十一块六毛。从里面分出三千块钱,递给方三山,剩下的放回盒子里,对他说道:“这三千给你带着,我这一千八里头七百二是三个孩子每年寄回来的奖学金,这个不能动,等他们毕业了还还给他们。剩下一千多一点,放在家里备用,立新、立平、立安年纪越来越大,随时可能要用钱,立业还小,我们以后再攒。”   方三山接过钱,上面残留的体温竟然让他觉得有些烫手,这是夫妻两人攒了近三十年的积蓄,如今他要带着它去外头闯荡,面对妻子的沉默,他此刻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安慰伤感的老妻时,煞风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妈,我的那份你就不要准备啦。”   方立安此刻对自己的讨人嫌浑然不觉,她跑回房间,翻了翻自己的书包,实则是从空间里取出六百块钱,拿给许巧梅看:“我有钱,这是我这几年攒的,我凑了个整,一共六百。”方立安摊开手掌,上面是六个大团结卷成的卷。   许巧梅和方三山被她唬了一跳,这孩子在学校干嘛了,不光学习好,还能攒钱?瞧这高高瘦瘦、白里透红的样子也不像没好好吃饭呀。夫妻两就这么盯着她看,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但脸上摆满了疑惑。   方立安被两人盯得浑身不自在,装模作样道:“我饭量小,吃不了多少,每个月的补助能攒下十几块,多余的粮票就拿去换生活用品,一年下来攒个两百很正常,今年实习没发补助,就没攒到钱。”   许巧梅听的心里发酸,这孩子除了刚出生那会儿吃得多,后来长大了,饭量反而小了。吃的少,还长这么高,这么聪明,这么懂事,真是难为她了,开口道:“你攒的是你攒的,跟我和你爸攒的不冲突,你自己把钱收好了,别掉了。”   方立安知道她妈疼她,腆着脸问:“妈,要不你提前给我?四百怎么样?给我补四百,凑个一千呗?”   “你身上放那么多钱干嘛?”这孩子刚刚还说不要,她还感动了下,这才几分钟,又改主意了。   方立安知道要是实话实说,她妈准不同意,就开始胡说八道:“我拿一千块钱去存银行啊,六百没一千好看,太碎了。妈~行不行啊?”   方三山被她这声“妈”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吐槽:骗鬼呢!六百还碎!小闺女肯定憋着坏呢!   许巧梅也受不住小闺女撒娇的功夫,从盒子里又数四百块钱给她,不过给的都是零零碎碎的一毛、两毛、五毛、一块、两块、五块,嘴上说道:“反正你要存银行,这些零头都给你,我留这些大的,收着方便。”   方立安doge脸:你开心就好!   然后跟她爸两人一起把钱收好,馒头装包,回想一遍没什么遗漏就去睡了,明天早起赶路。 第45章   第二天,天刚泛青,方三山就带着小闺女出门了。他背着一个蓝布包袱,里头装了几件换洗衣物、牙刷、毛巾、茶缸。三千块钱是随身携带的,就缝在裤兜里,他已经决定这几天就穿这一条裤子。   方立安背着她的常用书包,里面除了两身换洗的衣服,还装了馒头、腌萝卜干,生活用品和钱都被她放进了空间,父女俩可谓是轻装上阵。   出门前,许巧梅惦记着方立安身上的零钱,让她上火车前去银行存了。方立安嘴上答应的好,等出了门,便悄声跟她爸说:“爸,我这一千块跟你那三千放在一起做本钱,你看行不?”   方三山昨晚就料到了她会这么说,一点都不想答应她,他心里清楚得很,闺女手里的钱跟自家婆娘给的钱可不是一回事。许巧梅给的钱赔光了,婆娘最多掉两滴眼泪,骂他几天。要是把闺女手里的钱赔光了,婆娘肯定要揍他的。   想到这里,就摇头道:“不行,你妈不会同意的,我也不同意。翻过年你还要出国读书,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回头我们到市里,你老老实实把钱存银行去。”   “不去,等我到了鹏城,我要拿这一千块做本钱。”方立安不听,语气哀怨道,“爸,我这么支持你的事业,千里迢迢陪你去鹏城,礼尚往来,你不该支持下我吗?”   方三山深知自家闺女满肚子主意,就算不同意,回头她肯定要背着他偷偷做,那还不如把她放自己眼皮子底下,至少能看着点。于是松口道:“你的钱,你做主,我不多问,这总行了吧?”   方立安高兴地要跳起来,这一千块拿去当本钱,不管赚多少亏多少,转手就可以把自己在空间里存的钱拿出过个明路。这样一来,自己以后花钱做什么都好说了。   “火车上要是有人搭话,咱们就装作去鹏城探亲的,不要别人问啥你就说啥,知道吗?”方三山不放心小闺女,她虽然头脑聪明,但一直在学校里生活,没接触过社会上的三教九流,心思单纯,容易被人套话。   方立安翻了个白眼,她爸这是把她当小孩子了,嘴上却乖乖答应道:“知道了,你放心,我尽量少说话。”   等两人坐长途汽车到省会祥口市,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父女俩马不停蹄地去火车站,买了最近一班到鹏城的火车,明天早上十点二十八分。   票是方立安买的,买票时她打发了方三山去边上看包,方三山没多想,闺女从首都回家来回几趟都没问题,买个票不是小意思吗?就抱着两个包在售票大厅随便挑了个地方坐着等。   方立安买好票来喊他,两人一起去找住宿的地方,等到旅馆开好房间,方三山这才关心起票价。方立安告诉他,两张票九块三。   方三山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是不是买错了,怎么这么贵。   方立安安抚亲爹道:“爸,没买错,我这次买的是卧铺,硬卧一张六块二,我有学生证打五折,三块一,一共九块三。”   “硬卧?好好的买硬卧做什么?硬座不是很好吗?要是人少,晚上也能躺着。你这孩子,太浪费了!”方三山有些生气,觉得小闺女乱花钱。   方立安见她爸真的恼了,瞬间编理由道:“爸,我们身上可是带了四千块钱。”语气略显夸张,还竖起四根手指晃晃,“从这里到鹏城要三天三夜,硬座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万一一个不留神把钱弄丢了,怎么办?咱们多花几块钱,买个硬卧,晚上好好休息,白天精神足,把钱看住了,最后以精神饱满的状态到达鹏城,干一番事业,这才对嘛!”   方立安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要在硬座硬是坐个三天三夜,对谁都是个煎熬吧。   方三山听她这么讲,竟也觉得有点道理,还自我意识到闺女说的就是“磨刀不误砍柴工”,最后点头赞同道:“你说的没错,但是下次做之前还是要先跟爸商量下,知道不?只要你是对的,爸都支持。”   方立安逃过一劫,举手表态道:“下次肯定提前说。爸您放心!”   方立安没想到自己随口找的应急理由深深地印入了她爸的脑海,以后方老板身上但凡有超过三百的现金,就直接买卧铺票去了。   两人把包放下,见时间还早,方立安便提议出去转转。祥口是省会,人口多不说,相较下面的县市肯定更富裕,更时髦。他们不如看看这边街上都卖些什么,什么东西更受欢迎,也算是了解市场需求了。   父女俩出去一转就是半天,直到天黑了才回来,两人都饿着肚子,坐下来抱着馒头一顿猛吃。   不是舍不得钱在外头吃,而是家里带的馒头不吃要坏,天气热,放不住。   两人祭了五脏庙,聊了会外面的所见所闻,就早早睡下了,赶了一天的路,怪累人的。   第二天早上,方立安难得睡了个懒觉,八点半才起床,就着萝卜干啃了个馒头后,跟她爸一起把房退了,到火车站时刚好九点整。   离火车出发还有一个半小时,两人决定在火车站附近逛一个小时再进站检票。   昨天匆匆忙忙地没来得及细看,今天一瞧就发现火车站周围也有很多摆摊的小商小贩,卖什么的都有,吃的最多,来来往往驻足的挺多,买的人也不少。   父女俩个对视一眼,看样子都是看上这个好地方了。   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也看的差不多了,一起拿票进站,踏上开往鹏城的火车。 第46章   鹏城是去年五月份被设立为经济特区的,到现在才一年零两个月,是以祥口到鹏城这条铁路干线从投放使用至今也没几个月。   火车是崭新的绿皮车,车厢里的座椅、桌子、床铺、被褥看起来干净整洁,即使是温度很高的夏天,火车上也没有很重的味道。方立安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这是她两辈子坐过的最干净最舒适的火车了。   车上的人并不是很多,卧铺这边更少,没有空调,没有风扇,车没开的时候即使把车窗开到最大也很热。等车开动,风呼呼地往里吹,凉爽极了。   方立安是十七号中铺,方三山是十七号下铺。两人上车后歇了一会儿,决定提前吃午饭。方立安端着茶缸去开水间打了两杯热水,等水凉一点泡馒头吃。还剩最后两个馒头,吃完了晚上就去吃火车餐。   吃完饭,方立安从包里掏出几份报纸,递给方三山道:“爸,这是我上车前买的报纸,咱们一起看看,研究研究。”   “上厕所时候买的?”方三山随口问道。   “嗯,是呀,我还买了点吃的用的,都在包里放着呢。”方立安之前在火车站上厕所,看到旁边有摊子卖报纸,就顺手买了几份,想着给她爸消遣时间,不然这三天三夜不得闲疯喽。   至于她嘴里说的吃的用的,都是骗人的,不过是个借口,纯粹为了方便她从空间里往外掏东西而已。   父女俩在火车上的时间就这么悠哉悠哉地过去了,因为晚上要熄灯,没法干别的事,所以方立安白天尽量不睡觉,怕晚上睡不着。现在不像以后,熄灯之后可以玩手机,听音乐,娱乐活动丰富的很,这时候只能对着黑夜干瞪眼。   至于打手电筒看书什么的,方立安坚决抵制,眼睛看坏了怎么办?戴眼镜的不便之处,她上辈子已经体会过了,这辈子绝对不能再跳“近视坑”。   父女俩在火车上研究了三天的报纸,终于,在第四天清晨,鹏城到了。   鹏城,方立安上辈子出差时来过一次,感觉和沪上差不多,给她留下的印象大概就是高楼大厦,车来车往,人山人海。   现在的鹏城,虽然已经成为经济特区,但一切都在建设中,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四通八达的高架和地铁,不过人来人往是有的。   从火车站出来,随处可见背着行囊匆匆忙忙的行人,这时已经有人在火车站门口拉客了,挨个问出站的乘客是否需要住宿。被拒绝也不气馁,继续好声好气地问下一个,接到活也不急着走,等接到三五个才张罗着离开。   上辈子,方立安遇到这些人是没有勇气点头的,这辈子,趁着民风淳朴,方立安打算带着她爸试试。   拉客的小哥看起来二十岁上下,浓眉大眼,看着挺俊,笑眯眯的样子,让人觉得很亲切。   拉到方三山父女俩后,带着两人跟前头等的人会和,可能是人齐了,小哥用带着方言的普通话自我介绍道:“我叫谭小勇,大家叫我小勇就行,土生土长的鹏城人,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鹏城的情况不能说了如指掌,但大体上都知道。住宿的地方就是我家,房子都是新盖的,环境好,离火车站近,五百米左右就到了,旁边还有公交车站台,去哪儿都方便。”   方立安听了一耳朵,开始胡思乱想,这个谭小勇家里是有多少房子,竟然能开住宿,放到以后,妥妥的包租公、拆二代,羡慕~   冷不防的,谭小勇突然回头跟大家说着什么,就看到五人中唯一的大妹子两眼放光的盯着他,依稀还能分辨出那光的颜色是绿的。   大妹子偷看被抓包后,浑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大大方方地对谭小勇笑了笑。   谭小勇看到那张笑脸打了个激灵,哆嗦一下,脸瞬间烧了起来,脑子里乱糟糟的,耳朵里也是阵阵轰鸣,觉得自己引以为豪的三寸不烂之舌都要打结了,只能凭着平日里拉客的本能说话,说些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几个人脚步不停,很快就到了谭小勇家,那是个很大的院子,呈“回”字状,有八九间房,靠马路很近。   除了厨房、卫生间、靠大门的两个卧室,其他的都布置成了客房,一个单人间、一个双人间、三个三人间。   谭小勇介绍,他们家收费是按人头算的,双人间五毛一个人一天,三人间四毛,单人间七毛。   方立安跟方三山商量了一下,要了单人间和三人间的一张床,其他人要的都是三人间。   由于住一起的都是陌生人,为了财产安全,每个人配了一个带锁的柜子,跟学校宿舍一样,每个人要交两块钱押金,退房的时候钥匙和锁没问题就全额返还。住宿费要提前交,住几天交几天。   此外,为了防止打扰别人休息,晚上十点过后就要断电,屋里当然也不许点灯。   方三山和方立安先交了一天的住宿费,两人打算一会儿出去看看,等了解了具体情况再决定租几天。   单间就是一个很小的房间,不到十平方,优点就是有独立的私人空间,这个单人间的门是有锁的,双人间和三人间没有。   谭小勇说了一下周围哪里可以吃饭,哪里有小店可以买东西,还说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哪里有工厂。   来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为了打工赚钱,目标大多定在各家工厂,谭小勇告诉众人出门沿着马路往西两公里就陆陆续续有工厂了,那一片都是工厂,什么厂子都有,很多都在招人,可以去瞧瞧。说完就去火车站继续拉客了。   方立安看出来,他家赚的就是一个临时落脚费,也幸亏他家离火车站近,根本不愁客源。   方三山把包袱放在方立安的房间,两人锁好门,跟其他三人一起按照谭小勇说的方向寻找工厂。 第47章   众人步行大约半个多小时,遇到了第一个厂子,远远望去,门口挂的牌子上白底黑字写着“艳阳天鞋厂”。除了方三山父女俩,一行人都很激动,争先恐后往厂子门口奔去,唯恐落在后面失去招工的机会。   方三山和方立安见此也无所谓,默默离开了。他们的目标不是鞋厂,早在上火车前,两人就进货内容进行过讨论。在方立安的刻意引导和据理力争下,最终将目标定位于电子表。   首先,目前,百货商场里卖的机械手表价格从几十至几百,上下不等。想买一块手表,得花大价钱,需要一个月以上的工资不说,在票证没有完全取消的情况下,还得搭上一定数量的工业票。总之,手表是一项家用大件。以家庭为单位,全国平均下来一家一件的程度都无法达到,市场需求空间非常大。   像老方家,除了一家之主方三山有块手表,其他人都没有,包括家里的三个大学生。方立安本来还想从空间偷渡一只出来带带,可是一想到百货商场里的价格就彻底歇了心思。手表扎眼,有心人问起来不好解释。   其次,相较于百货商场里卖的机械表,私人工厂成批生产的电子表成本比较低,在市场上售价相应会低很多,这样一来,电子表的性价比远远超过机械表。在价格优势明显、需求空间巨大的情况下,销量应该不成问题。   最后,电子表重量轻,体积小,几千块钱的货,他们父女俩完全拿得动。如果换成几千块钱的衣服鞋子之类的,光靠两个人四只手,根本摆布不开。   他们见人就问,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中午休息前找到了鹏城唯一一家电子表制造厂——鹏城起用电子表制造厂。   方三山向门卫小伙子表明来意后,小伙子便请路过的厂里的工人帮忙喊下厂长。他们这家电子表制造厂才开没多久,厂长负责管理和销售等大部分事物。   方三山和方立安一起在传达室等人,没一会儿,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气没喘匀,此人就急着自我介绍道:“二位好,我是这家手表厂的厂长,我姓文,叫文起用。”说着,伸出双手。   “文厂长,您好!”方三山估摸着这是要握手的意思,便把两手伸出握上去。   “听说二位是来采购电子表的?”文厂长开门见山问道。   “是的。”方三山没绕弯子,直接回答。   “这边请,这边请,我们去办公室谈。”确定是来谈生意的,文厂长就引着两人前往厂长办公室。   “我这厂子各方面刚准备好投入生产没两天,有些岗位还没招到合适的人,很多事情都需要我亲力亲为,整个人忙得团团转,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二位多多包涵。”文厂长说起话来十分客气,跟那些国营厂子的厂长完全不同,没有一点架子。   “您太客气了,是我们打扰了。”好歹在社会上混了三十几年,方三山寒暄起来半点不差。   等三人来到厂长办公室,文厂长请方三山和方立安坐下,自己给两位客人泡茶。三人喝上茶水,才又聊起电子表的事。   “文厂长,我跟您说实话,我们确实想采购电子表,但是我们的资金非常有限,您这边能接受吗?”方三山实话实说道。   “方老哥,你这说的哪里话,我们敞开大门做生意的,不管多少,都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来办公室的路上,方三山已经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和女儿,文起用知道自己比方三山小两岁,便直接喊起了老哥。还让方三山也不要客气,喊他“文老弟”就行了,也别一口一个“您”的。方三山哪里好意思,依旧称呼对方“文厂长”。   “不知道你们打算买多少?”文起用问道。   “我们不清楚你这里电子表的单价是多少,不过我们打算进四千块钱的货。”方三山老实道。   文起用听了方三山的回答就知道眼前的汉子对电子表的行情并不十分了解,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扮猪吃虎。但无论买卖另一方是什么人,他都不曾打算胡乱报价,欺生杀熟。他始终坚信,做生意,以诚为本,诚信第一。   所以,他给了个实在的价格:“方老哥,既然你这么爽快了,我也不跟你来虚的,目前,我这里的电子表分为两档,差别在于表带和表盘。普通的是布质表带配普通表盘,要价六块钱一块,高档的是皮质表带配精致表盘,十块钱一块。每块手表额外配两块电子,至少可以用五年,以后再更换电子就行了。这里是两个档次手表的所有样式,你看看想怎么买?”说完,把七八块手表放到方三山面前。   方三山和方立安把这几款手表仔细对比观察一番,最后决定要三千块钱的普通款和一千块钱的高档款,每个档次中的每个样式都拿一点。   文起用见他俩干脆利落,自己也不甘落后,直接让车间主任给他送了五百块普通档和一百块高档手表,每个样式都有,装好放在箱子里。   考虑到箱子不好拿,方三山让文起用给他换成了蛇皮袋,三个口袋就搞定了,总共才七八十斤重。文起用邀请两人在厂里的食堂吃了午饭,最后还安排面包车把父女俩送回了住宿的地方,可谓是服务到家。 第48章   方三山和方立安两人拎着三个蛇皮口袋回到住处时,才下午一点半。父女俩到租的单间关上门商量了一下,决定趁着天还早,在鹏城先卖一个下午。   听文厂长话里的意思,他们这次批发的电子表是厂子生产出来的第一批货,那就意味市面上可能还没出现同样的商品。   对于时间有限的父女俩来说,鹏城附近的居民就是很好的销售对象。然后再以鹏城为中心,沿铁路线路慢慢向外辐射,火车站人流量大,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取最大的利润。   两人将手表平均分成三份放进蛇皮袋装好,方三山和方立安各拎一袋,合力把剩下的那袋塞到床底,锁上房门就出去了,钥匙由方立安保管。   走到院门口,方立安让她爸等一下,她要回去上个厕所,实际上是去把床底的蛇皮袋收到空间里。   刚刚有不少人看着她和她爸带着三个大包回来,现在他们一人拎一个走了,有心人一眼就能瞧出来屋里留了东西。她不想考验人性,更何况这个生意对她和她爸来说都至关重要,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接着,父女俩分头行动,方立安去了百货大楼,方三山去的汽车站,约好晚上七点回旅馆汇合。   鹏城的百货大楼是新建的,据说开业到现在才两个月,六层高的大楼,崭新的外墙,锃亮的玻璃,大门口全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进进出出的顾客。   方立安并没有急着摆摊,她进了百货大楼的女厕所,在封闭的隔间里从空间超市取出一米长的正方形硬卡纸。折成三等份,用记号笔在中间一行写上“手表 10元 20元”,再用透明胶带把两种手表分别固定在价格前面的空格处。一式两份,一个自己用,另一个收进空间晚上给她爸。最后将自己的那个用透明胶带固定成三棱柱状。   准备工作做好,方立安便来到百货大楼外头,在马路边挑了个位置席地而坐,将刚做好的“广告招牌”放在蛇皮口袋前,等着生意上门。   没一会儿就有人好奇地上前询问,方立安耐心地回答各种问题,不知不觉中,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等做成了第一笔交易,很快就有了第二笔第三笔,然后一个接一个的,五分钟就卖出去十几二十块。就这样,摊子上保持着一直有人围观的状态,到了傍晚,蛇皮袋已经空了一半。   眼看天色差不多了,方立安收拾收拾,提前收摊往回走,到了旅馆,关好门,把应该在床底的蛇皮袋放回原位,开始数钱大业。   本来身上一分钱没有,现在一共一千三百二十块。别看她是摆摊的,她卖手表根本不接受还价,普通表十块钱,皮质的二十块钱,要就拿走,不要就算。   这时候流通使用最多的是第三套人民币,没有二十、五十、一百的面额,收到的钱多大面额都有,有人拿大团结买,有人拿几张五块买,甚至还有人拿一毛两毛一分两分的零钱买,基本上都不需要找零。   需要找零的情况非常少,不是遇上两块和五块的组合就是遇上三块和五块的组合了。这里需要说明的是,三块钱的纸币和纸分币、硬分币是第二套人民币里头的,于一九五五年到一九六二年间陆续发行。   由于大面额钞票技术要求很高,在当时情况下三、五、十元由苏联代印,后于一九六四年停止流通,其余券种要到一九九八年才停止流通,其中纸分币于二零零七年起停止流通。   所以方立安对于这个时候能收到第二版的三元、五元、十元纸币显得非常惊喜,她之前在学校偷偷做倒卖生意的时候偶尔也会收到这些纸币,不多,在她一万多的存款里,可能也就三五十张,被她叠地整整齐齐放在空间里,不存也不用,放着就能涨价。   她从今天收到的钱款中挑出所有第二版人民币的三、五、十元和第三版中的背绿一角、背绿水印一角、枣红一角,跟之前那些放到一起,妥帖收好。然后用空间里的存款补上差额,坐等她爸归来。 第49章   方三山是压着天黑回来的,方立安急得差点就要去汽车站找他了。瞧她爸轻快的小步伐和手里拎的袋子的形状,生意应该还不错。   方立安在方三山回来之前就准备好了晚饭——压缩饼干,空间超市出品。出门在外,随便对付两下就可以了,没那么多讲究。让她爸把东西放下,打水洗手吃饭,等吃完饭,再去处理今天的“战果”。   金钱的力量是巨大的,两人吃得飞快,一阵狼吞虎咽后,风卷残云般填饱了空空如也的肚子。   方三山麻溜地把挎包里的钱倒出来,摊在大桌上,跟方立安一起数钱。数了两遍,总共一千二百六十块,不多不少。   两人下午出门前,一起商量过,两种手表都只卖一口价,谢绝讨价还价。主要是因为像他们这种摆摊的买卖,讨价还价的零头不好掌握,而且找零非常费事,容易收错钱,回头还不好算账。   数完钱,两人又把各自蛇皮袋里的手表清点了一遍,出门时每个人袋子里装了一百五十块普通手表和五十块皮质手表。   现在方立安的袋子里还剩七十六块普通表、二十一块皮质表。方三山的袋子里是四十二块普通表、四十一块皮质表。   算下来,两人一下午卖的手表数量相差不多,只不过百货大楼这边买皮质表的人多一些,汽车站那边却是买普通表的多一些。   方三山把床底的蛇皮袋掏出来,里头是两百块普通表,他和闺女一人一百块,明天去老地方再摆一天的摊。   不管能卖出去多少,明天赶在人家工厂下班前再批点货。晚上在火车上睡一晚,早上下车就能开工,节省了在路上的时间。   来来回回这么倒腾五六天,就该回家了,算上回去路上花的时间,他请的假也差不多没了。   第二天一早,父女俩跟谭小勇退房时,谭小勇脸上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以为两人已经找到了招工的工厂,装作不经意地询问工厂的名字和地址。   方三山哪里看不出这毛头小子的心思,直接道他们只是来买东西的,买好了就走,并不打算在这里多呆。   谭小勇每天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最会看脸色了,怎么会不明白方三山的意思,他也只是略微羞赧了一瞬,将押金退还给二人就回屋去了,不过是略有些好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三山带着方立安给他做的简易牌子继续去长途汽车站摆摊。之前不去火车站就是怕遇上谭小勇,生意红火已经很扎眼了,回头赚了钱再住到别人地盘上,搞不好会出事,毕竟财帛动人心。   方立安今天仍旧去的百货大楼,到的时候发现百货大楼还没开门,而外头已经有不少人等着了。她暗暗感叹真是什么时代都不乏对购物充满激情的人,不论男女。   她在老地方把三棱柱牌子放在面前摆好,大大方方地等着百货大楼的顾客上门。果真,刚坐下没几分钟,那边就有人走了过来,在她的摊子上问东问西,挑挑拣拣,方立安则不厌其烦地应对每一个客人。   可能是觉得小姑娘今天刚出摊,短时间内不会走,而且那么大一个蛇皮袋的东西,一时半会儿也卖不完。更重要的是,他们得去百货大楼看看店里的手表是怎么卖的,货比三家才不会吃亏上当。   所以这些人全都慢吞吞地看着,直到百货大楼开门营业,方立安也没有做成一单生意。   看着人群呼啦啦地涌进百货大楼,方立安也不着急,稳如泰山,有人问就答,没人问就静静地坐着,看她那副淡然的样子,四周炎热的空气似乎都跟着凉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整天,但凡是进百货大楼看手表的人,做过对比后都会到方立安的摊子上买手表,而且大多买的是价格更高的皮质手表。   相比较百货大楼里的手表,摊子上的皮质手表价格便宜不说,看起来还更时尚,性价比非常高。   由于生意红火,方立安中午随便啃了几口饼干凑活着吃了,半天下来倒是喝了不少水,厕所却没跑一趟。天气热,话又多,水都被吸收了。   眼看着到了下午最热的时候,方立安决定收摊,到百货大楼的女厕所解决下个人问题,接着就在厕所隔间里闻着臭味暗搓搓地数钱。   老规矩,先把第二版的三、五、十元和第三版的各种一角挑出来,用空间里的钱换上,再清点剩下的手表数量。   昨晚她和她爸把剩下的表分好,除去硬卡纸上的四块手表,方立安装了一百四十块普通表和四十块皮质表,方三山装了一百七十六块普通表和二十块皮质表。   七八个小时下来,方立安的袋子里还剩三十三块普通表,皮质表全部卖光了。生意比昨天还好,她发现不少都是昨天来看过却没下手的人,今天都直接带着钱来买的。   数了数,一共一千八百七十块钱。跟昨天收的放一起,总共四千四百五十块整。是的,她爸就是心大,钱都放她身上了,也不怕她弄丢了。方立安当时就那么一说,他就同意了。 第50章   方立安在汽车站找到方三山时,他的摊子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里层的人在慢慢挑选,外头又不断有人围上去,热闹得很。   方立安没去打扰,自己在旁边寻个阴凉的地方摆摊,帮她爸分担下客流。   一个小时后,方立安手里的货彻底出光,连贴在硬卡纸上用来展示的手表都被人买走了。   她把东西收拾好,挤到她爸跟前,招呼道:“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方三山听到她的叫唤便和围在身边的人歉意道:“各位,我还有事,得收摊了,咱们后会有期。”   四周立刻有人叫起来:“别啊,别走啊,这块表我要了,这是十块钱。”   匆匆忙忙间又做成了几笔交易,接着就被方立安拉进了火车站售票大厅。   两人咨询售票员,得知刚好有一趟车晚上从鹏城出发,第二天早上到临省省会,便买了两张卧铺票,晚上七点出发。   买好票,父女俩又马不停蹄地赶去起用电子表制造厂。昨天才来过,门卫小伙儿还记得他们,直接让他们去厂长办公室,文厂长在那儿办公。   文厂长对这父女二人的到来很是意外,似乎没想到会这么快再次见面,在听说二人的来意后,就更加吃惊了,他也没想到自家厂里的电子表这么好卖。   厂里刚生产出第一批货,他还在跟百货公司和其他买家商谈合作事宜,这边方家父女已经要求进第二批货了,这干脆利索的劲儿真是让人佩服。   他问二人这次需要多少,方立安看了看放三山,方三山赧然道:“文厂长,不瞒您说,我们一收摊就过来了,还没来得及数数有多少钱。”   文厂长大笑,觉得这两人颇有意思,调侃道:“你们就在这里数吧,让我也沾点财气!”   方三山也不客气,将包里的钱掏出来数了两遍,加上昨天的和方立安今天赚的,一共六千六百八十块钱。留下八十,进货六千六。   这次是四个蛇皮袋,一人两个,一手一个刚刚好。文厂长还热情地让厂里司机开车给他们送到火车站。   就这样,在鹏城临省省会呆了两天,父女俩身上的资金又翻了一倍。等他们踏上回祥口市的火车时,除去身上带的六千块的货,还有一万块钱的存款存在银行。   他们的计划是在祥口市把带回来的手表卖完再坐车回家,到家应该刚好赶上上班。   等卖完手表,两人一起去银行存钱,看到存折上的数字,真是不得了,出门带了四千,回来存款变成了两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净赚一万六。   方三山对此惊叹不已,没想到做生意来钱这么快。然而,他闺女毫不留情地给他泼了盆冷水,告诉他这次只是运气好,天时地利人和俱全才会如此顺利。   要是倒霉碰上个下雨天,没地方摆摊就算了,电子表泡了水很容易出问题,到时候货款打了水漂才是大事。总而言之,做生意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妥当。   方三山听完若有所思,觉得闺女说的没错,一旦哪方面出现问题,很容易连本都亏掉,回家之后他得仔细琢磨琢磨,把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   两人是踩着饭点到家的,夏天天黑的晚,许巧梅刚做好晚饭,心里憋着闷气,这父女两个在外头两个星期,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到现在也没见着人影,明天她得去跟厂里说一声。   这边惦记着,那边门就被敲响了,许巧梅三步两步跑到门口,打开门,差点没认出门口杵着的两块黑炭就是自家男人和闺女。   一瞬间,什么气都消了,猜想两人在外头肯定受了大罪,心疼还来不及呢!又是端茶倒水,又是使唤方立业去楼下王婶子那儿买两块大饼,天气热,食物不好存放,她只做了两个人的饭,根本不够吃。   方立安不急着吃饭,她身上不缺吃的,从来没挨过饿,但她急着洗澡。坐了一天的大巴车,高温却没有空调,马路上还尘土飞扬,流了好多汗,她觉得自己身上馊味儿十足。   许巧梅麻溜地给这爷俩烧水,心疼的不行,这孩子是几天没捞着洗澡了,从小就那么爱干净,这回可是受了大委屈了。   方立安还不知道自己这副形象让她妈误会成这样,不过知道了也没关系,反正她也没有偶像包袱。   父女俩洗过澡,四人一起吃晚饭,一边吃一边听方三山讲这些天的所见所闻。小儿子还在这里,怕小孩儿嘴不严实,他就没说赚了多少钱,只说外头什么样子和摆摊的辛苦。   吃完饭,方三山用一块手表打发了小儿子,把方立业整个人乐得合不拢嘴,迫不及待地跟楼里的小伙伴炫耀去了。不过他时刻记着他爸他妈的叮嘱,不能告诉别人他爸去了哪儿干了什么,做到一问三不知就行了。 第51章   方三山拉着许巧梅和方立安来到卧室,把门关上,将存折掏出来递给自家婆娘。   许巧梅不明所以,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存折:“这是什么?”   方三山回道:“这是银行存折,我跟小安这半个月赚的钱都在上头,太多了,路上怕弄掉了,放银行里安全,一共一万五千块。”   许巧梅听说是银行存折顿时就明白了,这些年下来家里没攒下什么钱,所以都是直接收在家里的。   这是家里第一个存折呢,以后可以去银行取钱了,真是洋气了一回。不过这个念头刚起,耳朵边就传来方三山的声音,说什么“一万五千块”。   “一万五千块?”许巧梅只觉得手上的几页纸瞬间变得有千斤重,她差点要拿不住它。   “对,一万五千块。你给我的三千和小安自己的一千,一共四千块的本钱做生意,赚了两万块。我们到银行的时候,一人开了一个账户,小安的五千块我直接给存到她户头上去了,另外一万五千块存在咱们户头上。”   男人话里的内容太多太劲爆,许巧梅有点懵,好容易迫使自己回过神来,声音略带飘忽,问道:“你们哪来的这么多钱?”没容眼前的父女俩开口,声音就带上了哭腔,“你们做了什么?说好的只是出去看看,见见世面,怎么能……”   说到这里,她有些激动,家里不愁吃不愁喝,孩子们一个个的都要熬出来分配工作了,这父女俩还不安分,天知道他们在外头做了什么,不知道现在弥补还来不来得及。   方三山看自家媳妇儿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想歪了。也是,搁别人要是出门半个月回来身上多出一万多块钱,他也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要知道他们家攒了三十年才存下三四千块钱。   哎!放以前他是想也不敢想。如今出去闯荡半个月,多多少少见识了一些,视野开阔不少。   方立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存款多了不是好事吗?她妈这是想哪儿去了?忙解释道:“妈,我跟爸这半个月可是半天都没歇,全忙着卖东西呢,哪有空做坏事?”   说着就把他们这半个月的行程作为全部汇报一通,包括手表生意的具体细节,比如成本和售价、每次摆摊的出货数量等等,生怕她妈再脑补出什么年度大戏。   许巧梅听得一愣一愣的,等看到方三山递给她的手表,基本上就相信了,没想到手表还能这么便宜。   要是她遇上了也愿意买三块,三个大孩子一人一块,一共也不过才三十块钱。他们以后工作学习都需要手表看时间。百货大楼里的手表太贵了,还要工业票,只买一块,给谁都不好,三个都买,又是好大一笔钱。所以拖到现在,哪个孩子都没有。   许巧梅也觉得这生意可做,短期内能赚很多钱,就是辛苦点,要来回奔波。不过这么多年下来,苦点累点怕什么,先把钱赚到手里才是正事。   于是,不等方三山开口,主动提出要和他一起再去鹏城,趁着现在电子表还没被大量推出,多赚一笔。   这回轮到方三山和方立安目瞪口呆了,这真的是他家婆娘(她妈)吗?画风变化太快,有点难接受啊……   许巧梅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太激动了,但这不是都是被他们两个吓的吗。   方三山其实也挺想接着做的,机会难得,虽然这种摆摊生意两个人做不长久,但可以以它为跳板积累一波本钱,一边攒钱一边考察,考虑好了再做别的生意。   只是……看妻子这么兴奋,他觉得这时候泼她冷水挺不好意思的,但现实问题不考虑不行,还是先让她冷静冷静吧。   “我刚请了半个月的假,下面不好再请假了。而且后面我们难道要两个人同时请假吗?这样是不是不好?”他这么一说,许巧梅果真冷静下来,脸上兴奋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   方立安本不打算插嘴,但既然提到了这个问题,那她就给他们带一波节奏。   她郑重其事地看向两位家长道:“爸,妈,你们有没有想过以后去首都生活?”看到两人同样惊讶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没这个想法,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一口气说道,“如果以前没想过,现在可以考虑下,大哥大姐的工作不出意外就是在首都了,我出国留学回来应该也是留在首都,小弟还小暂且不提。如果你们愿意去首都生活,我们家还能经常聚到一起,彼此之间有个照应。不然你们呆在这边,以后大哥大姐结婚生孩子,你们只能眼馋了。”   这番话倒是让夫妻两个沉默下来,四个孩子三个要留在首都,剩下这个小的八成也不会差。到时候就他们两个在老家,那日子过起来还有什么意思?难道要等着逢年过节盼望他们回来吗?   如果按照闺女说的,定居首都,孩子们工作忙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帮衬着带带孙子孙女,一家人好歹在一个城市里,不忙的时候还能聚在一起吃顿饭,见面的机会多了去了。   只是这边的工作……   方三山突然明白小女儿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问题了。她是希望他们放弃机械厂的工作,如此一来,他就可以一心做生意赚钱了,然后去首都定居。   这……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若是专门为了做生意放弃放弃厂里的工作,他们夫妻两个未必能下得了这个决心。如果再考虑到以后去首都生活,钱肯定是少不了的,首先,房子就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许巧梅自然也想到了这点,两人对视一眼,内心剧烈地挣扎着,最后,方三山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和你妈今晚商量商量,明天再说。”   方立安点头道:“别忘了考虑工作转给谁哦!”说得好像笃定他们会选择做生意一样,摆摆手就回自己房间了。 第52章   方立安回到自己房间舒舒服服睡觉去了,可怜了方三山和许巧梅两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宿,最终还是决定辞职下海。他们的工作,许巧梅的留给娘家,方三山的留给老方家。   还有一个麻烦事就是住的地方,这筒子楼他们住了十来年了,如果能在机械厂熬到退休,这房子百分百就是他们的了,当初交的四百块钱就是补的这个差价。   如今他们要提前走人,这房子当然只能让厂里收回去,不过争取一下,说不定能把当初交的四百块钱退回来。   房子退了之后,孩子们怎么办?老大老二老三在首都,没有问题,老四暑假过去上初一了,总不能因为大人的事影响了孩子的学习。   他们夫妻两个虽然决定去外面闯荡,但不管怎样,一家子还是需要一个固定不动的窝的,不然,不仅孩子们心中居无定所,他们自己心里也踏实不下来。   所以,他们是要在县城找个地方买房子吗?家里如今也是小有存款了,花几千块钱买个小院子也不是不行。   夫妻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就这么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方立安是被她妈从被窝里挖出来的,她迷迷瞪瞪的不明所以,等看到她爸她妈两人四只黑眼圈时,不厚道地笑了。   “你这坑爹的妮子,还有心情笑,我们两个老骨头都要被你拆了。”许巧梅见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再想到自家男人和自己愁了一宿,就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不过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闺女,哪里舍得。   方立安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厚道,正襟危坐道:“这么早喊我起来,有什么事吗?才五点半。”按道理,她爹妈是七点去上班,她和方立业的起床时间可以自由发挥。   今天这么早喊她,肯定有事说,莫非昨晚的事情,他们已经决定了?   方三山和许巧梅便把商量了一夜的结果告诉她,先是工作分配,再是房子问题。   方立安觉得爸妈想的都挺好,各方面都很周到,只一点,购买住房的问题,他们想在县里买,她不大赞成。   她直说道:“我觉得在县里买房子没有必要,你们这么打算,无非是因为想有个固定住所和为了小弟的上学,对吧?”   她停顿了一下,看到父母点头后,接着说道:“那你们不如去首都买房子,把小弟直接转去首都读书,他暑假过后刚好可以到新学校念初一。你们觉得呢?”   方三山和许巧梅愣住,他们昨晚倒不是没朝这方面想过,只是定居首都,想想都觉得很难。   首都的房子好不好买,售价几何,都是他们担心的地方,还有小四上学,万一办不好,孩子岂不是要被耽误了?   知道父母的顾虑后,方立安跟他们解释道:“咱们家的钱,到首都能买套好样的小院子,至于小弟上学,等咱们买了房子,转了户口,自然能就近入学,这都不是问题,不用担心。”   想了想,她又说道:“这样吧,等你们去鹏城做生意,我就带小弟去首都,住我那儿就行,回头我再找找哪儿有房子要转手的,直接买下来,然后就给小弟办转学,怎么样?”   方三山和许巧梅对视一眼,小闺女从小就是个主意大的,她说话做事比大多数人都可靠,所以他们夫妻两都愿意跟她一起商量事情,也愿意多听听她的意见。只是买房子这么大的事,他们大人都要考虑再三,她一个没到二十的姑娘行吗?   方立安看出他们的犹豫,也不催促,回到自己房间,装作从包里翻找存折,递给她爸妈,劝道:“这里头是五千块钱,你们拿去做本钱。爸,妈,你把你们一万五的存折给我,我拿去买房子。等你们赚钱了,把五千块钱还我就行了。”   方三山简直要被她这副大款的样子气笑了,这丫头真是胆大的没边了,又是要一个人出国,又是投钱做生意,现在还要独自去首都买房,她咋不上天呢?!   许巧梅扯了扯他的衣袖,她此时也没了主意,闺女主意大着呢,把她都弄懵了,只好用眼神询问自家男人该怎么办。   方三山一锤定音:“行!就按你说的办。今天我跟你妈去上班,晚上下班直接去你姥家,把这事情跟他们说一声。你白天回趟小阳村,把这事告诉你爷,让他决定把工作给谁,确定了就把人带来。咱们今天商量好,明天一早就去厂里办手续。   至于房子,明天看厂里具体怎么说,到时候,家里东西收拾收拾,打打包,能带走的带走,走邮局,寄到首都,让你哥你姐想法子收一下。不能带走的分一分,你爷家你姥家都问问有什么需要的。”   方爸爸不愧是方总裁,三下两下就把事情拍板定下了。 第53章   一家人就这么动了起来,许巧梅简单的热了稀饭馒头,煮了两个鸡蛋,让方立安吃的饱饱出门。她和方三山两人去屋里把铁盒子里藏的钱拿出来,跟存有一万五的存折放到一起,准备晚上交给女儿。   时间还早,两人在屋里相对无言,默默地环视四周。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家,一家六口在里面住了十几年,感情不可谓不深刻。如今他们要出去闯荡,去首都安家,这里以后可能就不属于他们了。   “唉……”,方三山叹口气,“别难过了,去叫小四起床,我们吃饭上班去。”   许巧梅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她昨天还在焦急地等待丈夫回来上班,没想到今天就是她最后一天上班了,明天,她的工作就要给别人了,真的跟做梦一样。   方三山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不放心,但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没有再反悔的道理,只是叮嘱她,上班时候要专心,免得一不留神伤到自己。   许巧梅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即使昨晚没睡好,也要以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她在食堂工作的最后一天。   于是,食堂里的各位大爷大妈纷纷打趣她:“哎,你们别说,这男人在不在家区别还真大,你看老方昨晚刚回来,梅子这精神头就明显不一样,跟打了鸡血似的。”   “是呀是呀,老方这是带了什么补药回来的吧!”   “什么补药不补药的,老方就是补药啊!”   一群中年妇女大老爷们笑笑闹闹地说着荤笑话,准备食堂的午饭。   另一边,方立安一个人时而慢跑,时而快走,风风火火地往老家赶。   到了老家,时间还早,才八点多,但是这个时间对于夏天的农民来说并不算早,他们每天天蒙蒙亮就往田里去了,因为这是一天里最凉快的时候。   方立安到大伯家时,只有爷奶在家,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如今在家帮着编点东西,补贴下家用。他们年纪大了,虽然身体各方面都还不错,但也不好再下地干活,累出一头可就不好了。   方有山和胡氏看到这个小孙女时,差点没认出来,不是他们老眼昏花,而是方立安变化太大。以前明明是白白嫩嫩水灵灵的大姑娘,现在整个一黑炭头啊,跟村里大丫二丫没差别。   方立安喊了好几声爷奶,方有山才从她的声音里听出这是自己小儿子家的小闺女。   老两口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攥着孙女的手,问长问短。   是不是来过暑假的?   怎么就她一个人?   她大哥大姐小弟怎么没回来?   她爹她娘最近怎么样?   ……   方立安都耐心地一一回答了,等老人家问完话,才说起今天来这儿的目的。   方有山一听说她有事,就让老婆子去地里喊一声,把大儿子叫回来。他都要进棺材的人了,一把老骨头,也帮不上三儿。   方立安赶紧拦了,今天这事儿还真就是找她爷的,他老人家辈分高,又是她爸亲爹,她爸的工作给谁,他说了算!   她来的时候,她爸就说了,他是小儿子,这些年在县里当工人,长时间不能在老人家身边尽孝,对她爷奶挺愧疚的。   他大哥大嫂服侍两位老人家任劳任怨,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心里是希望这份工作能留给大哥大嫂家的。   但是大哥大嫂家也有很多儿孙,到底给谁,他也不知道,就让她爷来决定。   方立安把这事的大概缘由跟她爷奶讲了一遍,细节上做了改动,只说他们兄妹几个的老师在首都给她爸找了份工作,还让小弟转学去念书,打算一家子都搬去首都。   于是她爸在县里机械厂的工作就空了出来,又因为爷奶是跟着大伯过的,所以她爸想把这份工作留给大伯家,具体给谁,还要看爷奶怎么说。   她没说她爸要下海做生意,因为她怕爷奶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毕竟往前三十年,在工厂当工人一直都是最光荣最受欢迎的工作,现在也差不离。辞职下海经商这种事,莫说在农村,就是在县里市里也是让人很难理解的事。   爷奶年纪大了,不易接受新鲜事物,她也不好拿这些事让老人家担心,所以编了这么个借口,来之前,跟她爸也说好了。   爷奶问她爸去做什么,她只推脱说不知道,老人家也就不问了,考虑起工作分配的事情。 第54章   小儿子让他来分配工作,方有山心里说不出的熨帖。人老了,不中用了,家里大小事情越来越作不得主,他不是喜欢掌控全家的家长,但也希望自己能够像年轻时候那样一口唾沫一个钉。   小儿子这番动作可谓是让他浑身舒坦起来,他决定把大儿子喊回来,跟他商量一番,听听他的意见,看是给抗战家的大儿子去还是给解放去。   方抗战是方大山的大儿子,方立安的大堂哥,他家的老大方从根,跟方立安同年,如今在家里复读,参加过两次高考,第一次分数差的很多,第二次已经有明显进步了,方立安觉得他明年再努力一下还是很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去机械厂接她爸的班有点可惜。   方解放是方大山的小儿子,今年二十九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和他老婆白爱红在家里种地。   还没等方立安去地里喊人,就见方大伯扛着锄头进了院子。   “大伯好!”方立安礼貌地喊人。   “哎呀!小安你怎么黑成这样了?”方大山非常喜欢这个乖巧懂事又有出息的小侄女,所以一听村里人说有貌似小侄女的人去了他家,转身跟自家婆娘交代了一声就赶回来了。   受到一万点暴击的方立安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让她爷把事情跟大伯说说。   方大山听了之后整个人晕晕乎乎起来,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了,他家也要出个工人了?   “你别光顾着高兴,想想这好事分给谁,别让家里小的闹出矛盾来。”姜还是老的辣,方立安她爷不仅想到了好处,还想到了坏处。   有个国营厂子的工作,吃上公家饭,成为城里人,是多少农民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方有山不希望一家子和和睦睦这么多年最后因为这个事情闹得四分五裂。   方大山也开始愁了起来,这工作不管给谁,剩下的孩子都会不高兴吧?   方立安知道以后的发展,对这份工作并不是十分看重,觉得没有必要让大伯家的堂哥和侄儿们因此闹矛盾。   她直说道:“爷奶,大伯,这工作其实不打紧,我们国家G革开放了,私人的厂子越来越多,工作机会也越来越多,你们别太把这个当回事。要是怕大家因为这个闹矛盾,不如直接抽签,谁抽到就是谁的,这样以后谁也没话说。”   “你这孩子怎么糊涂了?私人厂子毕竟是私人的,哪有吃公家饭稳当。不过你说抽签倒是不错。”方大山赞同道。   方有山也赞成,哪个孩子他都喜欢,给谁都行,不伤感情就好。   于是方大伯去地里把他的儿子孙子全都喊来,动静大了些,把方二伯一家也引了过来。等方大山跟他们说明原委,个个都激动起来,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啊,可以接三叔的班当工人了。   方二山在一旁直冒酸水,这么好的事竟然没有他们家的份,老三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还有老三媳妇竟然把他们老方家的工作给了娘家,这是不想做他们老方家的人了吗?   方立安知道二伯一家心里不舒服,当着所有人的面解释道:“我爸我妈常年不在家,不能在爷奶身边照顾着,心里很过意不去,这么多年多亏了大伯和大伯娘,以后我们一家搬去首都,更是要辛苦他们照看爷奶了,所以才把工作留给大伯家。”   “那你娘的工作怎么给你姥姥家了?那不是咱们老方家的吗?”二伯娘追问道。   “我爸我妈没结婚的时候,我妈就有工作了,那是她自己的工作,当然她说了算。”方立安最烦这种观念了,嫁到谁家就是谁家的人了,拉倒吧,人家养那么多年的闺女凭啥就是你家的人了?卖给你了?   “那也不……”二伯娘不甘心,还想叨叨。   方有山手里拿着烟杆,烟嘴对着墙敲了两下,“哐哐”两声让二伯娘收了声,大家长威严尽显:“老二家的,你少在这里歪缠,老三一家在城里这么多年,多亏了他岳家照顾,咱们离得远,连搭把手都够不着,凭啥帮忙时候没有你,要好处就轮到你了?”   二伯娘委委屈屈道:“我这也是为了咱们老方家。”   “咱老方家不需要你这么为着,你老老实实做人就行了,别整天琢磨这个那个的,惦记别人家的事。”方有山严厉道。   被当着一群小辈的面教训,二伯娘挂不住脸,想着又捞不着好处,随即冷哼一声,甩手就走了,二伯见没他们家什么事,跟着一起溜了。   抽签前,大伯强调了几句:“你们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我不希望你们兄弟因为一份工作的事情就闹掰了,所以才决定抽签。抽到的人,心里要记得感激你们爷奶,感激你们三叔,多孝敬他们。没抽到的,也不要丧气,咱们本来就是农民,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过日子就行了,要跟以前一样孝敬老人,听见没?”   “听见了!”众堂哥齐声答应道。   “来这里抽吧,这五张纸,四张是空白,只有一张里头画了圈,你们兄弟五个,一人抽一个。”方大山把方立安准备的纸团掏出来放在手里,让五个儿子抽。   最终是大伯家的三堂哥抽到了画圈的纸团,其他堂哥没抽到也没有说什么,只暗怪自己手气不好。 第55章   方立安和三堂哥方建国随便吃了点应付了午饭,顶着烈日炎炎往县城赶,到机械厂的时候刚下午三点。   方立安去厂里喊了方三山,方三山便趁着上班时间带侄儿去厂里办手续。   这顶工作并不是说完完全全地顶替,像方建国这样零经验只有一把力气的新人,安排他做什么工作也是很费脑筋的。   不过中午的时候,方三山已经找了其他人调节,把自己的工作让给别人,别人提供一个适合新手的工作。   就这样等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方三山和许巧梅都成了无业游民。   这在厂里几乎是头号大新闻,老方家三个大学生真出息,还没毕业就把爹娘都接去首都了,八成是发达了,哪里知道方家老大老二目前毫不知情。   晚饭过后,筒子楼里的邻居纷纷上门恭贺,少不得打探他们到了首都如何安置,住哪里,到什么单位上班。   可让人跌破眼镜的是他们竟然还没安排好,说是去了再看。   众人心里纷纷摇头,老方做事一向稳妥,怎么这回却做出这种顾前不顾后的事来,令人费解。   打发了一众看客后,方三山便跟侄儿说起其他事情,县城的衣食住行跟村里还是有区别的,最主要的就是住了。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厂里分的,现在两口子都不在厂里了,这房子肯定是要收回去的,方建国一个新来的根本分不到,所以只能租房子住,或者看看哪里有合适的房子,买一套。   把各方面交代完,方三山领着老婆孩子侄儿收拾打包,主要是衣服被子、锅碗瓢盆等零零碎碎的东西,像桌椅板凳、衣橱箱子这些大件家具到时候直接抬走。   家里东西并不多,折腾一个晚上就差不多了,需要邮递到首都的东西装了五个大包,剩下的通通送回老家。   方立安跟三堂哥回县城前就跟爷奶说好了今天搬家,大伯说会让堂哥们驾驴车来拖东西,让他们在家里等着。   堂哥们来的很早,七点钟左右到的城里,应该是摸黑出门的。   到了之后他们也不休息,抓紧把东西装车,趁早凉往村里赶。   一天的功夫,这个筒子楼的“家”就被整没了,许巧梅顾不上伤感,去厂里办了房子的交还手续就立即动身,跟着方三山南下前往鹏城。   与他们一起出发的还有方立安和方立业,不过到了祥口市,方立安就带着方立业坐上了北上的火车。   方三山和许巧梅让她跟方立新和方立平一起买房子,三人挑好了,她负责付钱。不得不说这对父母的心已经被方立安忽悠地越来越大了……   方立安到首都的时候刚好是周末,来之前她打过电话给方立新,约好了今天在火车站碰头。   方立平的单位没有假期,看房子的事自然就交给了方立安和方立新。   为了尽早在首都有个安生立命之处,方立安下了火车也没休息,直接带着大哥小弟去房管所打听消息。   看了几个地方,三人商量了一番,最后方立安拍板买面积最大的四合院。这个院子独立且完整,他们看的其他几套房子,要么是大院子划分出来的,要么是小小的一套,以后住起来肯定不方便。   方立新和方立业从没想过能在首都住上带那么大院子的房子,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是懵的,傻傻地看着小妹(二姐)跟房主商谈。   院子的主人似乎急着出国,价钱方面就没有抬高,提出的价格也较为合理,方立安习惯性地还一次价后,就说定了,双方当天就去房管所办了手续。   房本到手,方立新还晕乎乎的,整个人都飘着,脑子里循环播放着“原来我家这么有钱”的音乐。   方立业对钱的认识没有他那么深刻,但也为自己即将住进大宅子而激动不已。   三人趁着周末,请了专业的泥瓦工、水电工把房子院子拾掇一番,等全部弄完了,才去百货商场买家具搬进去。   一个月后,黑了好几个度的方三山和许巧梅来到京城,看到他们的新家,高兴地说不出话来。新家这么好,手和脚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不过等他们知道方立安身上的一万多块钱几乎被花光的时候,只能庆幸幸好他们夫妻两个在鹏城赚了些钱,不然一家子要在首都吃糠咽菜了。 第56章   方立安的大学时期最后一个暑假就在来回奔走中度过了,忙着把父母引去鹏城,忙着把家搬到首都,忙着给弟弟联系学校……等所有的事情忙完了,只剩下暑假的尾巴了。   方立新和方立平都从单位宿舍搬了出来,改为“走读”,方立业的学校离新家很近,上学只要十分钟的路程。   唯有方立安因为国家图书馆位处郊区,离家太远,依旧住在单位宿舍,每周只有轮休的时候才能回家呆两天。   方三山和许巧梅在倒卖几波电子表后,发现相同时间内电子表的销量在慢慢变少且趋于稳定,就决定不再像之前那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地打游击赚快钱,想找个较为稳妥的生意做下去。   一整个暑假里,他们因着电子表赚了接近小五万,除去买房买家具等花费,家里存折上还剩三万块钱。   钱赚的多,苦也吃的多。两个月下来,方三山和许巧梅不仅黑了,还瘦了。尤其是许巧梅,本来是白白净净的富态相,现在整个人精瘦精瘦的,不过精气神却是以前不能比的。   在家休息没几天,两人就闲不住了,找了个大家都在的日子讨论以后做什么。   结果三个孩子(方立业还小,不考虑他的意见)觉得做什么都行,主要还是看爸妈的喜好。   想来想去,最后许巧梅决定开餐馆,她的手艺算不上出众,但好歹在机械厂大食堂浸淫多年,做饭水平也算中等偏上了。   方三山觉得这事可行,他们夫妻俩没什么特殊技艺,不管做什么都是赚个辛苦钱,开餐馆挺好的,民以食为天嘛。   选址的时候,方立安提议去各大高校旁边找找,有没有要出售的门面房。一来,学校附近人流量大,学生的钱好赚;二来,家里钱不少,放银行又没什么利息,不如用来买房子,省去了租金不说,以后还能升值。   方三山和许巧梅当然没意见,他们现在奉行“小女儿说什么都是对的”政策,照做就好,亏不了。   于是,九月份开学没多久,首都大学旁就多了个“方家饭馆”。   另一边,除了回学校上交毕业论文,方立安都在图书馆正常实习。   九月上旬的一天,她终于收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回信。   《科学》杂志物理专栏主编莱昂.费尔南多对她的论文给出了高度赞扬,并表示该论文将在九月刊登在他们的杂志上,稿费随后会跟当期杂志一起邮过来。   鉴于双方相隔半个地球,信件往来耗时长,效率低下,来信最后还留了主编莱昂.费尔南多的办公电话和私人电话,希望她有问题可以直接来电交流,他本人随时欢迎。   这封信是八月中旬寄出来的,算算时间,在路上颠簸了近二十天。而《科学》每个月一号发刊,估计再过几天就能收到杂志和稿费了。   看着信上的电话号码,方立安决定明天早上敲一个给对方,告知对方来信已收到,自己就不再回信过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方立安开始专注于准备她的研究生入学申请。为了提高录取的概率,她写了三份同样的申请材料,分别邮寄给了三所学校,包括麻省理工学院、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哈佛大学,他们的物理专业皆处于全球金字塔顶端。   九月中旬,首都大学的图书馆按时收到了《科学》杂志的九月刊,图书管理员和往常一样把杂志分发到学校各个学院的各科负责人手中。   之后,生命科学学院的一名教授在阅读过程中发现《科学》上的某篇论文作者署名竟然是他们学校物理学院的某某某,一时间震惊不已。   然而他在学校从未听说过这位“方教授”的尊姓大名,按理说,能在《科学》上发表论文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寂寂无名才对,于是他连忙捧着杂志去找物理学院的同僚确认。   结果,物理学院的老师直接被他问懵了,个个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Lian Fang?   他们学院并没有姓方、房、访、放的老师,不过有个叫方立安的学霸学生!   可是一个大四的学生在《科学》上发表学术论文?   开玩笑的吧?   不会是哪个老师署名署错了吧?   结果等院长把整个学院的老师召集起来开会,里里外外问了个遍,才发现根本不存在这样的情况,因为这个课题目前根本没有人组织研究。   而方立安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高教授指出,方同学前不久提交的开题报告似乎就是杂志上的题目,他刚看了个开头,还没有和她进行进一步的交流。   所以,这篇论文是方立安同学独自撰写的?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老师辅导参与?或者提供任何帮助?   老师们集体失声了,心里疯狂地怒吼着:这年头学生已经这么厉害了吗?这真的是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学生吗?有点不敢认啊!咳咳……怎么还有点……咳……自豪啊!   慢慢的,老师们的嘴角纷纷翘起,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还有人鼓起掌来,拍手叫好,这学生真给咱们长脸!   之后,学院用最快的速度派车把方立安接了回来,老师们与她就这篇论文进行了长达几个星期的讨论研究。   消息一出,学校内外传的沸沸扬扬,到处议论纷纷。   方学霸之前在学校里大小也算个风云人物,后来又因为实习单位滑铁卢事件惨遭各种白眼和冷待,如今竟然上演了惊天大逆转!   《科学》在科学领域的盛名学术圈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上面发表论文的人十个有八个得了诺贝尔奖!   自建国以来,方立安是第一个在《科学》杂志上发表论文的中国人,这在某种程度上足以说明她的学术价值,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在某些物理研究方面已经处于世界领先水平。   最重要的是方立安现在才十九岁,还没到她的巅峰时期,可谓是前途无量啊!   一时间,全校同学看她的眼神都变了,钦佩有之,仰慕有之,艳羡有之……   那些曾经疏远嘲讽过她的同学表情和眼神更加复杂,只不过方立安根本不会去理会其中的含义,因为她从未把他们放在心上。 第57章   因着论文的发表,方立安在华国学术圈内狠狠地火了一把,全国范围内大大小小、知名的不知名的研究所纷纷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但方立安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她不过是知识储备超前几十年,占据了先知(外挂)的优势,拾人牙慧而已。   这种时候去人家研究所,进入一些高端实验室,不说她根本没有属于她自己的思维研究模式,未来很有可能发展为吃老本。   所以她十分冷静地拒绝了各家研究所提供的优厚的福利待遇,回到国家图书馆,继续实习,投身于浩瀚的书海中。   对于方立安的选择,外界的评价好坏参半。   有人认为,她有自己的坚持和信念,是个有想法的人;有人觉得她不识趣,认为有眼力劲儿的人就该趁着这个机会搏个高位才对;还有人觉得她崇洋媚外,喜欢舔外国人的臭脚,心心念念的都是国外的空气。   然而流言蜚语并没有对她产生丝毫影响,毕竟又不是第一次受到质疑,习惯就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能做到对外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现在的状态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当然,在这些招揽人才的研究所中,不乏想从其他方面下手的人,比如试图说服方立安的父母,结果却意外地让“方家饭馆”红了起来,生意一度火爆整条街。学校内外从上到下都知道这是方立安家开的店,慕名而来的老师和学生络绎不绝。   只是前来劝说的各方人马全部铩羽而归,方家父母竟然觉得女儿怎么选都好,无论如何夫妻两都举双手双脚赞成,他们半点也不干涉。   后来还有通过方立新和方立平想办法的人,奈何这家人对方立安都有一种迷之信心——小妹说的都是对的,最终只能偃旗息鼓,退而求其次,希望她能够就发表的论文给大家做几个讲座。   方立安当然不会拒绝,于是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就在穿插各色讲座和漫游图书馆中过去了。   中途她陆陆续续收到了三封录取通知书,分别来自当初申请的三所大学。他们提供的条件非常优越,除了全额奖学金,还有学费减免等等。   方立安最终选择了麻省理工学院,决心专注于理工科专业研究。   由于M国大学存在春季入学,方立安在大四毕业前就开始着手办理各项出国手续。打算这边一毕业,那边就可以拎着行李去上学。   走之前,她把自己的可见光收入全部兑换成了美元,用她的隐藏收入偷偷购买了许多年代品,包括缝纫机、电视机、自行车、搪瓷盆等等。每样东西买一点,连小孩子看的连环画和贴画纸都没放过,寻机会放进了空间。   下次回来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这些有年代特色的东西随时可能被淘汰,反正她现在也不缺钱,买点东西留作纪念吧。   方立安将空间商务写字楼腾出一个房间专门存放这些东西,房间门上贴了张便利贴,上面写着“7080”,算作自己的第一个收藏室。   另一边,方三山夫妻两和方立新兄妹三人知道方立安即将出国,归期不定,心里俱是不舍,但是孩子长大了,总要飞走的,只能对她细细交代,殷殷嘱托,为她收拾行李。   这一收拾就不得了了,看着眼前堆放的大包小包,方立安心中一片哀嚎,这是搬家去的还是逃荒去的?   可怜她一个年方十九的妹子,就算再怎么身强体壮,面对这八个包裹也分身乏术啊……   于是,她当着大伙儿的面直接精简掉了六个包,只留一个她在首都百货商场买的行李箱和一个新的书包。   行李箱里面只塞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几件常用的生活物品,书包里放了一本看了一半的书、一本用来写写画画的本子和一只圆珠笔。此外,还有一些零食,比如糖果、饼干什么的。   方立新和方立平觉得自家小妹怕不是对出国有什么误解吧?这可是要飞到地球的另一端生活好几年,怎么被她弄得比暑假回老家还简单?   方立安把身上的钱掏出来,放到书包里,对面露不解的亲人们解释道:“我身上有钱,缺什么到那里再买就是了,这七八个包我拎着也不方便,回头丢了还不得急死。等到了学校还有奖学金,三千美元一年,换成人民币有五六千呢,够我用的了,你们就别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儿行千里母担忧,眼看着方三山和许巧梅这几天都愁瘦了,饶是方立安再怎么扮演贴心小棉袄也于事无补。   临行前,她和父母一起回了趟老家,看望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老人家年纪大了,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看一眼少一眼。   在老家呆了一个星期后,三人回到京城。接着在家又呆上两天,方立安就踏上了飞往M国的飞机,开启了一段全新的人生旅途。 第58章   一九八一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早上六点,方立安和一家子送别的人来到首都机场1号航站楼,这个航站楼刚投入使用一年多,各项设施都新的很。   尽管这时候坐飞机新鲜,但想要坐飞机并不是有钱就可以。一般买机票,需要凭单位介绍信和本人工作证购买,要是“阶级敌人”或“审查对象”,是肯定开不到单位的介绍信的,方立安的介绍信是学校给开的。   八十年代初乘飞机几乎没有安检的概念,只是在办理登机手续的柜台旁边有一张告示说明哪些东西不能带。   寄行李时工作人员问了一下是什么东西,但没有检查,更没有安检仪器或设备。对带茶水登机也没有限制,方立安就眼睁睁地看着有的乘客拿着装满茶水的大玻璃瓶施施然地走了进去。   乘国际航班办理登机手续时,大家最关心的就是托运问题,因为超重费等于天价,所以在装行李时精打细算,随身行李用足政策,办托运手续时软磨硬缠,实在不行时就让等候在旁的亲友带回去,付费是绝对舍不得的。   办好登机手续,方立安挥手告别一众亲友,独自一人去登机。   登机时,有的旅客带的东西实在多,为了登机后能有地方放,大家争先恐后,在登机廊桥上挤成一团。   方立安的随身行李就是一个书包,箱子已经托运,上飞机后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系上安全带。   坐她旁边的是一名白人男子,看起来二十几岁的样子,见她主动系安全带,目露惊讶地瞧了她两眼,然后对她竖起大拇指。   方立安微笑点头,对方便用英语解释,他坐飞机,很少见到华国乘客主动系安全带。   确实,这时候在安全带的问题上,很多乘客不以为然,空乘也不严格检查。而且乘客中很多是领导,空乘常用“首长”相称,也不敢检查。   飞机起飞后,有空姐贴心地提供各项服务。有免费的绿茶,咖啡和糖果。有的糖果放在一个推车拖盘上,多少由己,自持身份的一般用手指撮三五颗,有些人就抓一大把,空姐也只是笑笑。   除了一些常见的零食饮料,比如红宝橘子汁、奥林匹克可乐,飞机上还免费供应特供茅台酒。百货商场里特供茅台售价大约十块钱,是大多数人月工资的几分之一。   不过,因为坐飞机已是“天价”,很多人便认为飞机头等舱、甚至普通舱上供应茅台也不足为怪。   方立安乘坐的航班,早上八点从北京出发,途经上海、旧金山,飞行十四个小时,当地时间中午十一点半抵达纽约,整个行程长达十六七个小时。   为了确保到达目的地时精神满满,飞机起飞后不久,方立安就开始酝酿睡意,试图让自己睡着。她早上起的太早了,再加上这几天各种杂事缠身,累得不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她一觉睡醒已经是四五个小时后了,坐着睡觉,睡眠质量略差,脖子酸痛无比。   邻座的白人男子见她醒了便试图小声跟她搭话,方立安闲着也是闲着,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人家聊起来。   白人男子叫丹尼尔.布鲁克,他是纽约《华尔街日报》的记者,在圣诞节前请了年假来中国旅游,在首都玩了一个星期,现在回去过年。   当得知方立安拿到麻省理工学院的全额奖学金时,他整个人瞬间化身小迷弟,赞美之词接连不断。   之后强势地把自己的名片塞给她,要求她收好,强调以后来纽约一定要联系他,他会是最好的向导。   没想到自己会遇上如此热情的外国人,方立安有些吃不消。但她还是很礼貌地把丹尼尔的名片收到书包里,并掏出自己带的零食和他分享。   一路上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倒是很快。   飞机落地前,方立安又强迫自己睡了三个小时,勉强算是调整时差了。   下飞机后,她并没有在纽约逗留,而是找到了一辆前往波士顿的大巴,直接乘车前往波士顿。 第59章   M国的东北部冬天很冷,洋洋洒洒的雪花飘个不停。大巴车一路摇摇晃晃,在下午四点终于到达波士顿。   下了车,看着略显阴沉的天空,方立安打了个冷颤,冷,实在是太冷了。她赶紧拦了辆出租车,马不停蹄地往学校赶,希望能在天黑前把所有的手续办妥。   此时正值圣诞节放假期间,学校里人烟稀少,大多数学生和老师都回家过节去了,校园里只剩小部分值班的老师和个别没回家的学生。   方立安一路见人就打听,很快找到了物理学院的办公室,然后在值班老师莫尼拉.海瑟薇的带领下,来到了学生公寓。   莫尼拉介绍,有三种学生公寓,主要区别在于几人同住,分别是一人间、两人间、三人间,价格方面自然是一人间的最贵,三人间的最便宜。   莫尼拉知道方立安是华国来的学生,还知道一般华国来的学生住三人间的居多,所以她只是例行公事地把单人间和双人间的大概情况说一遍,然后具体介绍了三人间。   结果方立安在听她说完后,毫不犹豫地选了单人间,让她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说好的华国人都很穷很节俭呢?看这个学生的穿衣打扮,确实很土很乡村,不像是有钱人啊。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说话的语气态度却明显比之前好上许多。   麻省理工学院的宿舍条件非常好,设施齐全,冰箱空调洗衣机暖气什么都有,还通了燃气,可以自己做饭,只是锅碗瓢盆这些东西需要自己准备。   宿舍离主教学楼在十分钟步行范围内。学校在城市中心,治安状况比那些在郊区镇上的学校不知道好上多少。半夜两三点回宿舍的都是大有人在,没听说过有什么暴力的事件发生。   方立安缴纳了住宿费后,领取了一套床上用品——床单被套枕套厚棉絮,只是今天根本来不及洗干净晒了。   不管怎样,先把房间卫生打扫了再说。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房间怎么也要住上几年吧。   既然要常住,当然要按照自己的生活习惯来安排。   她去了宿舍楼下的超市买了扫帚、簸箕、抹布、拖把、消毒液、洗衣粉、肥皂等清洁用品。回到宿舍后,埋头大干,把整个宿舍整理一新。   接着把学校发的床单被套洗了一遍晾在阳台上,把整个阳台挡的一丝缝隙不留,同时也遮挡了一些奇怪视线。   “她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对面宿舍楼楼道里有两个人正举着望远镜向这边眺望,其中瘦瘦高高的那个看见方立安把洗干净的床单被套展开将他们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露了什么马脚。   “不可能,我们做的很隐蔽,她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发现。”矮胖的人回答道。   “你说我们是不是得罪了哪个大佬,不然组织怎么会让我们来监视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女孩?”瘦瘦高高的那个有些自暴自弃道,“你看其他组,跟的不是政要名流,就是商业大亨,还有世界著名科学家。怎么到了我们这里就成了华国来的小姑娘,听说她还不到二十岁。”   胖子被他说的有点烦躁,其实他心里也有这种猜测,只是生活如此,他还指着这点工资养家糊口呢,厉声道:“闭嘴吧,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然这点工作都保不住。”   方立安丝毫不知自己被监视了,她把床单展开作为遮挡只是习惯使然。   穿越时空,身负空间,这些都注定了她是个有大秘密的人。如今身处异国他乡,在别人的地盘上,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M国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科技最发达的国家,出门在外,谁知道哪里有没有被放了什么东西,万一她使用空间被别人看到了录了下来,那可就要糟糕了。   所以,来M国之前,她就再三告诉自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空间,拿进拿出都不行。 第60章   方立安把整个宿舍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任何角落都没放过,不错,很干净,没有被动过手脚。   遥想上辈子在网上看到广大网友分享的各种被偷拍的经历,方立安后来自己租房子时,不管看到什么,都会产生奇奇怪怪的联想,比如空调、电视、插座、充电宝、打火机等等,不把整个房子里的东西都“拆”一遍,她都没法安心洗澡。   确定没有安全隐患后,她借着书包打掩护,从空间里掏出一些零零碎碎的工具,打算用这些东西制作一个简便的防盗装置。   虽然做不到用摄像头实时监控整个房间,但至少可以在有人不经允许进入她房间的情况下,留下一些痕迹提醒自己。   等她把机关做好安装好,天已经彻底黑了,后知后觉地发现五脏庙早已吵翻了天,方立安这才想起来自己从下飞机到现在只吃了几块饼干。   她从书包里掏出两个白煮蛋、一盒牛奶,三下两下搞定了晚饭。   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国内这个点,大哥应该上班了,于是起身去楼下公共电话亭打电话,刚刚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顺便买了张电话卡。   八十年代华国,电话安装费和电话费几乎是天价,不花上三四千块根本搞不定,还要拖关系欠人情。   她们家没有装电话,所以她拨的是方立新的单位电话。走之前就跟家里说好了,她以后有事就往方立新单位去电话。至于她这边,等定下来再告诉他们这边的电话。   另一边,方立新早就在旁边守着了,天没亮就起床,第一个到的单位,所以方立安这边一通,那边就接了起来。   方立安立马猜到了她大哥的神操作,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这种被家人时刻惦记的感觉真好。   她跟他简单地说了几句,方立新就催着她挂电话,国际长途贵得很,哪能抱着聊。   挂了电话,她忍不住怀念起二十一世纪的无线通信,“地球村”可不是白叫的。   但这些想想就算了,先不说她不是日天日地的万能女主,她本身也不打算过多地干扰世界发展的历程。   回到宿舍,鉴于床单被罩都没干,方立安在M国的第一晚上就在沙发上凑活睡了,一夜无梦。   不需要刻意调整时差,早上六点半,闹钟一响,她就醒了。洗脸刷牙,吃饭晨练,按部就班地做完这些日常后,去物理学院办公室找莫尼拉。   昨天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善解人意的莫尼拉只给她办了住宿手续,其他入学手续都还没有办理。   今天上午把剩下的手续办了,下午去市中心逛街买东西,宿舍里光秃秃的,很多东西都缺。   莫尼拉看到方立安很高兴,假期值班简直无聊透顶,一天到晚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方立安的到来无疑让她实现了自我价值。   不过,为了让自己的时间不被闲置,莫尼拉刻意放慢了速度,慢吞吞地给方立安办理各项手续。   要不是看她的态度和昨晚一样热情洋溢,方立安差点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好在她本来就计划分出半天时间办手续,所以也不着急,一边看莫尼拉做事,一边打听各方面消息。   莫尼拉见她不着急,整个人笑盈盈的,也愿意跟她聊,告诉她一些消息。   所以等方立安离开办公室,学院里的消息她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中午十一点多,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不自觉慵懒起来,想找个地方躺着晒太阳。   不过惦记着还有事情没做完,方立安只好辜负了冬日暖阳,步行去市中心。到了商业街,她直奔商业街最大的商场。   波士顿位于M国东北部,冬天很冷,比京城冷多了,据说一年十二个月九个月都冷得可以。所以她需要添置的东西很多,比如羽绒服、厚棉靴、羽绒被、手套、毛衣、围巾等等。   要买买买了,好激动,好开心~ 第61章   在一个地方生活一段不短的时间,需要考虑的事情不外乎衣食住行四个方面。   对于方立安来说,吃有食堂,住有宿舍,行有双脚,剩下的只需要考虑穿衣就可以了。   衣服嘛,简单、大方、得体、保暖即可,不需要追求当下的时尚潮流,因为这些“复古风”对她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吸引力。   羽绒服无疑是御寒保暖神装,她买了两件纯色的中长款,同样的款式设计,只不过一件军绿色的,一件黑色的。两种颜色都很耐脏,属于懒人必备色号。   方立安觉得寒冷的冬天有羽绒服就足够了,呢大衣什么的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必要。   以她近五十年的女屌丝生活经验来看,呢大衣是一种好看但不保暖,美丽却十分厚重的装逼利器。穿上它可以让你在寒风中威风凛凛,同时也会让你忍不住瑟瑟发抖。   总而言之,她始终钟爱轻便保暖的羽绒服。   挑好外套,她又买了两件毛衣,一件普通毛线织的,一件羊毛织的。再然后又买了三件基础款的白衬衫,内搭外穿都可以。   最重要的是根本不用考虑搭配问题,反正都是一样的,不用花时间思考。   上辈子就有新闻讲有妹子每天早上上班前都要饱受穿衣搭配的折磨,最终因为实在受不了就买了许多白衬衫和西裤轮换着穿,从此过上了轻松愉快的生活……   方立安觉得这妹子简直机智无比,她一定要向她学习。   所以裤子方面,她买了两双最厚的打底裤换着穿,反正天下间的打底裤都是一个样,脏了坏了就从空间换一条穿,方便省事。   至于鞋子,她一次买了三双,两双可以出门穿的厚靴子,一双在宿舍穿的棉拖鞋,俗称“毛窝子”。   最后就是帽子、围巾、手套这些小配件了,一样挑上一件,穿衣方面就搞定了。   接着还要买些家居用品,比如热水壶、杯子、洗衣粉、肥皂……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挺多东西的。   好在商场里有送货服务,不然她一个人可不易搬。她给商场留下送货地址后,便自己一个人先回宿舍。   只是没想到刚到宿舍,就有意想不到的发现——之前她设计的小机关发生了变化,这意味着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人进来过。   她记得很清楚,关门的时候用钥匙反锁了一下。   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来人小心翼翼,进来后果断地奔向卧室,离开之前在客厅停顿了一下。目的如此明确,身手利索高效,绝不是普通小偷的本事。   她离开前,把现金证件全部带在身上了,房间里没有留什么重要物品,就算被偷光了也无所谓。   既然对方做得这么干净,那她就先装做不知道,免得暴露了自己。   当务之急是把宿舍重新检查一遍,不怕对方偷东西,怕就怕对方留下点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有没有被监视,也不知道宿舍里有没有留下监听设备之类的东西。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倚在沙发上假寐,等待商场的送货人员送货上门。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门被敲响了。在确认是商场的工作人员后,方立安打开门,让他把东西直接堆放在客厅。   等人走后,她就慢慢收拾起来,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地四处摆放,过程中,小心查探各个角落,一丝不落。   不一会儿,她就弄清楚了屋里的所有变化,客厅和卧室多出了两个监听设备,分别藏在客厅餐桌的下方和卧室床头的拐角处,值得庆幸的是只有监听设备,没有任何监视设备。   在她来到学校的第二天就趁她不在装了东西,极有可能在她一到M国的时候就被跟踪了,对方对她的行踪极为了解,很大可能是M国官方的人。   来M国求学的普通学生是不会有“如此高的待遇”的,所以,八成是她的论文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这样的“嗅觉”可以说得上是十分敏锐了。   知道了有人在背地里默默地“关注”自己,屋里又没有摄像头,方立安想起了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同样也可以从外面看到里面的阳台。从他们的专业手段来看,说不定阳台外头还有“鱼”呢。   阳台上晾的床单被套还没有收起来,也许她可以趁着去阳台收东西的时候看看暗中的人是谁,在哪里,她可是有“超级武器”的人。   从空间里取出三个摄像机,伪装一番后,跟今天新买的东西一起放到阳台上,不经意地调整好角度,然后开始拍摄。   整个过程中,她就在阳台上“钓鱼”,努力让鱼儿露出水面。   等把床单被套全都收了进去,天色已经渐渐变暗,她把摄像头那堆东西有选择地捡了几样拿进屋里。在卧室里找了个死角,开始“反侦察”。   她掏出笔记本电脑,将摄像头录下的视频传到电脑上,仔细来回翻看。   这让她轻而易举地发现,对面宿舍楼三楼楼梯走道窗户那里有个人举着望远镜在看她的房间,中间几乎没停过,可能偶尔手酸放下望远镜,休息了几秒,之后又继续偷窥。   鉴于“超级武器”的清晰度非常高,电脑屏幕上清楚地显示出了他的脸。方立安很快根据他和窗户的相对高度简单估算出此人的身高和身材。 第62章   白人男子,身材高挑,身高在一米八一到一米八五之间,五官方面……唔……该怎么形容呢?   感觉外国人似乎都是白皙的皮肤,三两只雀斑,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咳咳,不管怎样,把他的样子记住就行了。   方立安把此人的照片存入她的专属笔记本,又翻出空间商场里的家用小型迷你打印机,把照片打印出来,放在空间里,以防以后有用。   即使是家用小型打印机,工作的时候也会发出声音,为了不让窃听的人产生怀疑,方立安只好制造一些噪音,把打印机打印的声音盖下去。   放开嗓子唱起歌来——一首《蜗牛与黄鹂鸟》献给窃听她的人。   在市中心的某个政府办公室,某矮胖男子神情似愉悦似痛苦,此时此刻,此情此音,他终于敢肯定,他和劳伦斯两人都被人穿小鞋了。   他们的任务对象明明就是个刚成年不久但内心还是个儿童的学生,这唱的是儿歌吧?调子可真欢乐呀!   方立安万万没想到自己无意中选的歌曲大大缩短了她被监视的时间,如果知道有这样的效果,她一定从早到晚唱个不停,她还会《捉泥鳅》、《蓝精灵》、《数鸭子》……毕竟谁都不喜欢生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等她将事情各方面想清楚,就把它暂且抛到了脑后,在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该学习学习,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早日完成学业,早日回国!   于是,到达M国的第三天,方立安开始泡图书馆,由于晚上是平安夜,翌日是圣诞节,图书馆里的人少的可怜。   她不想太晚回宿舍,晚饭前寻了几本书就离开了,路上遇到好几波人,大约是没回家的学生聚在一起过节的,见她独自一人,还有热情的学生邀请她一起。   方立安自然是拒绝了,她对这些活动不感兴趣,而且她刚离家不久,并不需要感受在人群中的气氛。   回到宿舍,她不禁想起在对面楼道的望远镜仁兄,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去过节,外面一定很冷吧!   想了想,方立安去厨房烧水,下了一碗青菜面,用专门吃面的大碗盛面,端到餐桌旁,面对着阳台,找个能让对面看清楚的角度,开始吃面。   吃着香喷喷的面条,喝着热腾腾的面汤,身上的寒气都被驱走了,整个人都暖和起来,真好!   对面的考伯特就没那么好受了,今天轮到他外勤,劳伦斯在办公室监听,一天下来,他觉得自己都要冻成冰棍了。   “刚成年”去图书馆时,他得在外头守着,幸好节假日只开一个门,不然他一个人可真是分身乏术。   没想到她在里头一呆就是一整天,除了出来吃了顿午饭,别的时间都在馆里。   等她回到宿舍,他又得跟去宿舍楼道。   “刚成年”不吃晚饭了吗?不是应该去食堂吗?   这边正疑惑着,那边已经透过望远镜看到她开始做饭了。   只见“刚成年”烧了一锅开水,然后放了一把面条,还有一颗青菜,没几分钟就都捞了出来,她往上面浇了什么,是酱吗?这颜色真是一言难尽……   然后就见她把大碗端到餐桌上,整个人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   “咕咚咕咚”,考伯特咽了咽口水,“叽咕叽咕”,肠鸣音应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真希望那碗面是属于他的。   “刚成年”吃得那么香,肯定是人间美味,不然怎么能吃下那么一大碗?   他感觉自己的胃在痉挛,揉了两下当作安抚,回去他也要吃面,也要用好大好大的碗盛面。   他看着方立安吃完面端起碗,把剩下的汤底子都喝了,最后抱着肚子瘫在椅子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考伯特羡慕得无以复加,恨不得跟她互换一下角色。大过节的,为了一个刚成年的学生,何苦呢?   回去他要给领导写报告,争取早日换下一个任务目标。 第63章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新的学期开始了,校园里再度恢复了人气,方立安于异国他乡背起了她的小书包,游走在各大教室之间。   学校的老师们都很和善,除了个别老师性格比较怪异,其他的看起来都挺好说话,至少表面上态度不错。   第一学期选课,方立安把上课、考试时间都不冲突的课程全选了。课程表排得满满当当,从早到晚都是课,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即便是周末也不得闲。   有的课程占用的教室之间距离比较远,下了课得立马走人,才能在下节课上课铃响之前到达教室。得亏老师们没有拖堂的习惯,不然课间还得用跑的。   之前读大学的时候,方立安已经将大部分课程全部自学了一遍,只是有些地方晦涩难懂,难以融会贯通,虽然应付考试不存在任何问题,但她的目标不仅于此,所以每堂课她都听得极其认真。   就这样忙忙碌碌过了一个学期,方立安迎来了期末考试。   另一边,经过小半年的监视与监听,考伯特和劳伦斯上交了有关方立安的第二份工作报告,再次确认观察对象无任何异常行为,建议撤销监控。   第一份是在第一个观察月结束后上交的,结果直接被上面驳回了,理由是观察期太短。   考伯特再一次肯定自己和劳伦斯得罪了上头,只好安心在校园里做任务。   他们也弄了份课程表,方立安上什么课,两人也跟去上什么课。   让人头疼的是,即使考伯特和劳伦斯将课程一分为二,一人一半,两人也被各种专业课弄的焦头烂额。   尤其是劳伦斯某一次在课堂上被授课老师提溜起来回答问题,他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引起了老师的愤怒与关注,让方立安差点憋不住笑。之后他就不来了,考伯特替他来上这门课。   本来方立安只知道劳伦斯是暗中监视她的人,等这门课的课堂上再也见不到他的踪影,并且从此多了个矮胖的考伯特,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原来是一伙的。   再往后,课堂上有小组活动,方立安就专门找这两个组队,时不时地跟他们聊些课堂内容、专业问题,把这两人搞得叫苦不迭,恨不能溜之大吉。   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个学期末,再次向上面打报告写申请,终于被审核批准了。   同时,上面对方立安的综合判定结果也出来了——勤奋好学高智商且学术价值较高的华国学生,可停止监控。   于是,方立安在期末考试结束后,再次发现了宿舍“被入侵”的迹象,经过小心翼翼的查探,原来是两个窃听器被收走了。   这意思是结束监控了?   接下来整个暑假,方立安都没有再见到胖瘦二人组,开学后也是,至此,她才确定M国官方对她的监控完全撤销了,终于可以睡个安心觉了。   除此之外,她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方同学依旧背着书包穿梭在各大课堂,依旧忙得像个陀螺。   直到又一个冬天来临,圣诞节前夕,方立安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   这个假期也不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她一个人去了趟波士顿市中心的商场,在商场旁边的一家博彩中心买了张强力球彩票。   毋庸置疑,这是一张能中大奖的彩票,金额在七百万美元左右,交完税大概能剩下四百多万。   在方立安空间书店的众多书籍中,有一本书讲述的就是M国彩票史,上面不仅有彩票发展历史,还有历次彩票中奖号码,包括中奖详情。于是就有了这次专门放假买彩票的行为。   方立安买彩票的时候几乎是全副武装,帽子、口罩、围巾、手套,一样不少,在领奖之前,她可不想被人认出来。   等彩票买好,悄悄地放到空间里,毕竟是四百万美元,要郑重其事地收好了。   某人心里暗挫挫地想:以后发家致富全靠它了。 第64章   在M国的州法律中,有三个州规定外国人是不允许领取当地彩票奖金的。幸好麻省理工学院所在的马萨诸塞州并非如此,不然,方同学可能要去隔壁州买彩票。   领奖的时间恰逢新学期开学,方立安匆匆忙忙去瑞士银行开了个账户,然后去兑奖中心领了奖金。   取了一万美金放在空间里备用,剩下的存在银行生息,够她用一辈子的。至于到底怎么用,等以后毕业了再作考虑。   金手指太粗,钱财来的太容易,一夜暴富的方立安并没有因此感到喜悦或者满足。反而有点心虚。   这种来钱的法子虽然没有任何问题,但她觉得还是知识技能比较实在,让人更有踏实感、安全感和成就感。   因此,回到学校后,她继续起早贪黑,辗转于各大教室,日子和以前并没有太大区别。   没有大区别,但小区别还是有的,因为她在学校里又出了一次风头。   原因就在于M国彩票的领奖制度要求领奖时必须公开中奖人信息,所以大家都知道她中了头奖。   在四百多万美元的照耀下,方立安只觉得大家看她的眼光又变了,以前是瞻仰学霸模式,现在是瞻仰百万富翁附加幸运儿模式。   虽然确实有个别不长眼的人撞上来意图敲诈勒索,但方立安警惕性挺高,他们根本没机会得手。其他套近乎的人大多都只是想蹭个幸运光环而已。   对于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方立安几乎不给他们机会拦截自己,因为她真的很忙,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去上课的路上。   晚上下课了就跟着人群一起回宿舍,近乎变态的自律作息,让人抓不着空子。   在新的学期里,方立安如往常一样,最大限度地选了尽可能多的课程。   从第一个学期起,她每学期选的课程数都接近别人的两倍,所以等第三个学期的课程学完,方立安的理论课就所剩无几了,往后就是选导师做实验写论文。   截至目前,已经有好几个对她青睐有加的导师向她伸出橄榄枝,邀请她参与他们的实验。   忙碌而充实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第三个学期末如期而至,方立安在期末考试结束后,就回到宿舍收拾东西。   去年暑假,她没有回国,除了因为来到M国的时间短外,她还被不知名的组织跟踪着,完全不想带个尾巴回家。   如今一年半过去了,那些监视也没了,她就想着回去一趟,看望家里的父母长辈。   哎!也不知道大哥大姐有没有谈对象,算算年纪,两人都不小了。   一九八三年夏天,方立安如愿踏上了回家探亲的的旅途。   七月的首都艳阳高照,一下飞机就感受到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向她袭来。   “啊!没想到国内的空气如此热情!”她张开双臂,作出拥抱的姿势,却不想旁边有嗤笑声响起。   方立安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上身穿着玫红T恤,下身穿着蓝色牛仔喇叭裤的女子站在她的不远处看着她,眼神里的轻蔑都要溢出来了。见方立安望过去,还用手撩了撩她的波浪卷发。   方立安脑门挂满黑线,她这是出门没看黄历,踩着狗屎了?这女的,智障吗?回去要好好洗个澡,去去晦气。   方立安不搭理她,拎着行李去打出租车,三步两步就消失在机场大厅。   卷发女气的哼了一声,心想:不跟没见识的土包子计较。随后找了个地方坐下等接她的人来。   “土包子”方立安要是知道她这么想,定要大呼脑残,穿件衣服也要遭她鄙视,碍着她什么了,戏份真重。   等上了出租车,她就把这事完全抛到脑后去了,开始听出租车师傅滔滔不绝地侃大山。   从机场到家里,一路上半个小时,出租车师傅愣是从天南聊到地北,没有一句重复的,连口气都不喘,让人佩服不已。   下了车,看到熟悉的院门,方立安竟莫名生出了一丝怯意。   莫非这就是“近乡情更怯”?   她在家门口愣是站了两分钟,平复下突如其来的情绪后,敲了敲大门,没一会儿就有脚步声传来。   开门的是方立业,他也放暑假,非常乖觉地在家写作业,没出去跟小伙伴们疯玩。   他看到方立安很是惊喜,本来还算稳重的小男生立马跟个顽猴儿似的围着她看来看去。   等她把大门关上,他就拉着她往自己屋里跑,说是要给她看个东西。   毕竟是自己带过的娃,这一撅屁股就知道他想拉什么粑粑。   果不其然,到了屋里,方立业给她秀了一波成绩单和奖状,然后两眼放光地盯着她瞧,那“快来夸我”的眼神几乎都要凝成实质。   方立安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你真棒!不愧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   方立业见她还顺带着夸了她自己,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赞同道:“二姐跟我一样棒!”   姐弟两你来我往,你一言我一语,开启商业互吹模式。 第65章   方立安回来并没有告诉家里,所以今天家里只有方立业一个人,方三山和许巧梅在店里,方立新和方立平在单位上班。   方立安陪着小弟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后,便把门锁好,带着他去店里找爸妈,顺便吃个饭。   两人没有骑车,也没有叫三轮车,而是用的步行。   虽然天气炎热,但考虑到方小弟正是长个子的年纪,方立安觉得还是多走几步路的好,反正也不远,只二三十分钟的路程。   他俩到方家饭馆的时候,恰好是饭点,店里的客人似乎挺多,方立安眼尖地发现有两个生面孔穿梭在各桌客人之间,可能是新请来的服务员。   两人抬脚进门,年纪稍大的服务员就发现了他们。   可能是见过方立业,她笑眯眯地招呼道:“小老板来啦,老板和老板娘在里头忙呢!”看到一旁的方立安,略有些迟疑,一时间拿不准她是谁。   她知道老板家有个小闺女,但听说是在M国读书,应该不是的。看这气质,难不成是老板大儿子的女朋友?   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方立业已经带着方立安往后厨去了。   方立安见方立业走得飞快,似乎深怕那阿姨追过来,好笑道:“怎么了?你很怕她?”   “二姐,你不晓得,她笑起来怪吓人的!”方立业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可怜兮兮道。   “怎么吓人了?我觉着还好啊。”方立安奇怪道,没想到方立业这样形容那人,这中间有什么故事吗?   “现在还好,下次你跟大哥一起来就知道了。”方立业摇头叹息道,眉头紧锁,像个老头子。   说话间两人进了后厨,后厨却有三个人。一个穿着厨师服的陌生男人,另外两个穿着围裙的可不就是方爸方妈嘛!   陌生男人和许巧梅一人一个锅在炒菜,方三山给两人打下手。   炒菜的两人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全神贯注地盯着各自的锅。   方三山倒是一边忙着手里的事,一边开口问了句:“又有客人下单了吗?”   方立安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调皮道:“是啊,要一份紫乌鸡蛋糕。”   方三山和许巧梅听见日思夜想的声音,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抬头一瞧,那个俏生生地站在门口的可不就是自家小闺女吗!   这孩子咋回来了?也不提前跟家里说一声。   两人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活计,两手在围裙上擦一擦就要过来。   方立安连忙制止道:“外面客人都等着吃呢,你们接着忙,我跟小弟给你们打下手。”   她这一说,方三山和许巧梅才反应过来,客人都等着呢,得先做菜。   有了方立安和方立业的加入,方三山的工作减轻了不少。   没一会儿就闲了下来,这才有空跟方立安好好说上话。   “怎么突然回来了,前两天通电话你怎么不说一声?”方三山问小女儿。   “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吗?”   “可以在家里待到开学吗?”   “对呀,八月底回去,机票我都买好了。”   “那感情好,你妈可想你了,就怕你在外头吃不好喝不好,这两个月在家里好好补补。”   方三山一年多没见到小女儿了,怎么看都觉得她瘦了好多。猜想肯定是M国的饭吃着不香,现在回来了,一定要多弄些可口的给她尝尝,养点肉回来。   许巧梅一边炒菜一边听这父女俩唠嗑,插嘴道:“就是,想吃什么跟妈说,妈这两年学了好多新菜色。”   “好啊,等会儿不忙了,随便给我来两手呗,我在外头尽惦记您的手艺呢!”方立安跟自家妈也不客气,何况她在外头久了是真的想念家里的饭菜、家里的味道。   许巧梅欢快地应下,又让方三山把方立安姐弟两个带到前头去,厨房里到处是油烟,怕熏着孩子。   “你们都在里面,前头谁收钱啊?”方立安跟在她爸身后问道。   “一直是我收钱,刚刚那会儿太忙了,怕你妈忙不过来我才去搭把手的,就让小林先收一下。”   “那就好,钱和账目还是得自己过手,不然容易出乱子。”方立安点头道。   “当然啦,这点事你爸心里有数,你不要担心。”方三山知道小闺女爱操心的性子,也不嫌她烦。   方立安也就是随口问一句,有些事情在外头说不方便,等回家了再细说。   于是跟她爸聊起学校的事情来,日常生活、平时上课、学校老师,全是话题。 第66章   方家饭馆今日有喜,所以早早地打烊了,平时都要到忙到九点多近十点。   方三山和许巧梅两人联手烧了六菜一汤,有大煮干丝、麻婆豆腐、红烧鲫鱼、糖醋里脊、丝瓜炒毛豆、西红柿炖牛腩,全是方立安爱吃的。   饭菜烧好,方立新和方立平两人也到了,他们中午在单位吃,晚饭回家吃,一般是下班以后先回家里带上方立业,然后三人一起去方家饭馆。   原还奇怪小弟怎么抛下他们先来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了小妹,惊喜极了。   一年多没见,小妹似乎变了不少,更漂亮了,更洋气了。米白色的纯色T恤衬的她肤色白嫩,气色红润,普通的小脚牛仔裤将她的双腿显得笔直修长,就连脚上一双普通小白鞋都让她穿出了大洋彼岸的味道。   听着大哥大姐各种夸奖表扬,方立安很给面子没有笑场。她这一身明明是超时代简约范儿,怎么到她们嘴里就被泼了洋墨水了。   尤其是看到大姐用纠结复杂的眼神研究她的牛仔裤,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听说现在流行喇叭裤,怎么我看着小妹的小脚裤比别人的喇叭裤都要好看呢?难道喇叭裤在国外已经过时了?”   说着,还跟她妈讨论起来,吓得许巧梅差点没接上话,心想:这大闺女一天到晚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平时逛街都不去,从头到脚的衣服都是自己这个当妈的给买的,竟然还知道喇叭裤,厉害了!   方立平不知道她妈在心里吐槽她,只一个劲儿地拉着小妹一起“喳喳喳”,可能是平日里跟其他人没什么好聊的,这时候方立安一回来,她直接发挥出一个女人等于三十八只麻雀的本事,情绪高昂的很。   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吃饭,整一个热火朝天的景象,方立安只觉得这一年多在M国绷得紧紧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好像泡温泉一样舒适。   这一年半在外面的生活,不是不辛苦的,语言、环境、学业都是小事,她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关键是长年被监听监视,神经高度紧绷,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担心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让她累的不行。   即便如此,她还要装作什么事也没有,认真学习,顶住压力,完成学业,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远渡重洋的求学之心。   简言之,自己挖的坑,闭着眼也要跳,跳进去了还得爬上来。   大家吃完饭,将锅碗瓢盆收拾干净,就一起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一家人三辆车,方三山载着许巧梅,方立新载着方立业,方立平载着方立安。   夏天的风吹过,热乎乎的,夹杂着丝丝京城大街的味道,让坐在自行车后座的方立安脑海里不自觉地响起“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不合时宜,但真的好开心!   宋启博坐在车里经过这条街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白衣佳人坐在自行车后座笑的阳光灿烂,明明天已经黑了,她却像一轮小太阳,散发着明晃晃的光和热,那光照到他身上,让他有一种自己即将被熔化的感觉。   异样的炎热,失常的心跳,稀薄的空气……得亏汽车速度快,白衣佳人几秒钟后在他的视野里消失不见,不然他说不得就要晕过去了。   开车的张叔是退役军人,做过侦察兵,一下子就发现了宋启博的异常。   车窗是开着的,风拉的很大,即使是暖风,也不该热成这样,只见他脑门和鼻尖上全是汗珠,呼吸急促,脸色似乎也不对劲。   他有些担心,便关心道:“启博,你不舒服吗?”   宋启博这才回过神来,像是被惊醒:“嗯?没有,就是有点渴。”   听闻他没事,张叔放下心来,专心开车,叮嘱道:“那你喝点水,不舒服就说。”   “嗯,好,谢谢张叔。”宋启博礼貌道谢。   他拿起车里的矿泉水,打开喝了两口,却越喝越渴,没几下就把一瓶水喝光了,脑海里忍不住回想起刚刚那个小太阳,却怎么也回忆不出小太阳的长相,只余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第67章   方立安在国内的日子过得十分逍遥,早上起来有现成的饭吃,有小弟使唤,晚上有爸妈兄姐嘘寒问暖,怎一个“爽”字了得……   吃过早饭,开工的开工,上班的上班,家里就剩她和方小弟,两人也不干别的,一起在房间里看书,各看各的,互不干扰。   除了偶尔方小弟有不会的题目需要方学霸指导,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   中午方学霸骑着自行车带方小学霸去店里吃午饭,顺便歇歇脑袋,饭后回家睡个午觉打个盹儿,睡醒了继续看书,组成了一个暑期学霸二人组。   到了晚上,两人去店里吃饭,吃完了跟大哥大姐一起回来。   到家之后,学霸二人组秒变学霸四人组,物理学霸瞬间化身化学、计算机学霸,跟方立新和方立平一起讨论起工作上的内容。   方立业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的时候被方学霸吓了个半死,说好的大学、研究生都读的物理专业呢?现在跟大哥大姐一起讨论化学、计算机方面的学术问题是几个意思?   他深切地体会到了来自方学霸的“森森恶意”,终于意识到自己把方学霸当作一直想要超越的目标的天真之处。   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呀,算了,先超越大哥再想别的吧。方立业摇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决定先追赶哥哥姐姐里学习最差的大哥。   “学习最差”的大哥此时并不知道自己被小弟排在了末位,不过知道了也没事,他确实是学习最差的那个……   方立安跟方立新和方立平还是能聊到一起的,大学四年里,她为了督促大哥大姐的学业,从未放松过对化学、计算机的学习,慢慢形成了习惯。   即便是后来去了M国,她也会带着看点化学和计算机方面的专业书籍,从不曾完全丢下。   等再晚一点,方三山和许巧梅忙完生意回来,一家子就开始叽叽喳喳地闲聊,你一句我一句的,好不热闹!   周末,兄弟姐妹四个人一起出去吃喝玩乐,除了方立业,三个大的轮流做东,请大家吃吃喝喝。   一开始只是单纯的吃饭逛街,后来方立安就带他们去全京城最好的百货大楼买买买起来。   衣服、裤子、鞋子,一家六口,一个不差,一人买了好几套,春夏秋冬,四季俱全。   光买穿的就花了小两千块钱,更别提后面还买了洗衣机、电视、冰箱、空调……   那架势,整个一款爷儿!   东西运回家里装上,吓得方三山和许巧梅都不敢进门了,还以为走错门了。   等知道这些都是方立安花钱买的,真是恨不能把她拖过来开一局男女混合双打。   这孩子疯了吗?这得有多少钱才能经得住这样花?这一天花了有大几千了吧?他们做父母的管不了她了是吧?   方立安看他们生气也不着急,只笑呵呵地解释自己在M国赚了钱,让他们不要心疼,钱多的是,花就行了。   “听你这口气,赚了不少啊?看样子有好几万呢!”许巧梅被小闺女这天大的口气震慑住了,猜想她莫不是赚了大几万?   方立安当然不敢说实话,那几百万美元说出来真能把爸妈吓坏了,还是悠着点儿吧!随口报了个数字:“不多,十万而已。” 第68章   屋里四下无声,在座的各位大脑集体当机。   “啊,对了,是十万美元。”方立安轻飘飘补了一句,给刚要缓过来的各位又一次重击,“现在人民币兑美元汇率是多少来着?好像是两倍多。”   方立新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恍惚道:“所以,小妹你在M国到底干了什么,一年半时间赚了二十万……”   方三山听到大儿子虚无缥缈的声音,终于从震惊中挣脱出来,觉得此情此景自己应该问些什么,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旁边一个身影嗷呜一声向小女儿扑去。   “你这丫头,到底干了什么?你要是敢在外头乱来,我就死给你看!”是自家婆娘的声音,“我们虽是平头百姓,但历来活得清清白白,你可不能做那些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啊。”说着,还哭上了。   方立安想过他们会惊讶,会欣喜,就是没想过她妈会哭……   幸好只说了零头,不然她妈估计得疯……   “行了,好好的,哭什么,小安是什么样的孩子你不知道吗?听听闺女怎么说的,你这样让别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小安做了什么坏事了。”   方三山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在关键时刻还是很管用的,他一说话,家里一、二、三、四、五,五双眼睛如探照灯般蹭蹭蹭地扫射到了方立安身上,等她解释这笔钱的来路。   方立安毫不心虚,理直气壮道:“我买彩票中的。”反正这是真的,查到国外也假不了。   “彩票?什么东西?”许巧梅不明白,买什么能买到十万块。   方立安这才想起来,此时国内还没有发行彩票,大家对彩票也没有概念,便耐心解释道:“彩票就是抽奖,我花两美元买一组数字,回头彩票中心开奖,抽到我的号码,我就中奖啦。”   “两美元赢十万美元?”方立新不可思议道。   “对呀,我买的那期头奖是七百万美元,我只中了三等奖,十二万美元,交了两万块钱的税,还剩十万。”   “七百万……”方立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M国人都这么会玩吗?   “如果中了七百万,不会都给你的,还要交三百万的税,最后拿到手只有四百万。”   “四百万也是天文数字了呀,近一千万人民币,我工作到现在不过才攒了四百块。”方立平吐槽道。   “这钱能这么好赚?”许巧梅将信将疑,什么钱能来的这么容易,艰苦朴素的劳动人民压根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当然不容易,中奖完全是凭运气的,概率超级小,头奖中奖的概率大概只有两亿九千万分之一,三等奖大概一千万分之一吧。”方立安接着给他们科普了一下彩票的玩法规则。   大家听完,皆有一种服气的感觉,就算是三等奖,这运气也是厉害了,虽不至逆天,但他们长这么大谁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只靠工资还不知道要赚到哪辈子……   “来来来,我今天还给爸妈买了好多衣服,快去穿上试试,不合身明天拿去换。”方立安跑回房间里拎出两个袋子,一边往两人手上塞,一边推他们回房间。   严肃的金钱话题很快转变成了换装大会,二老换完四只小的接着换,你夸夸我的肤色,我夸夸你的身材,就这么愉快地结束了疲惫的一天。   然而到了床,除了方立安,谁也睡不着……   请不要小看十万美元带来的震撼,这年头万元户都是有钱人家。   即便是开饭馆的方家,每天也不过是挣个辛苦钱,月收入三四百的样子。   之前尝过倒卖电子表的甜头,那时候真是一天赚上千,但这种疯狂的日子根本无法持续很久。   一是市场逐利,其他人看到这样的利润会考虑加入,参与竞争;二是消费者需求力度逐渐减弱,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供给的变化,即使是没有购买过电子表的消费者也不会像最初购买的消费者那样迫切;三是摆摊的生意很难长久,不但不易经营,而且风险很高,安全性低。   方三山放弃销售电子表最大的理由正是第三个原因。那些天他在外面四处奔波,无论是带着闺女还是带着老婆都不敢睡的太死,深怕出现什么意外。   钱财惹眼,他们又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就是被抢了,又能找谁去?提心吊胆地赚上一波后,见好就收,做点稳妥的营生才是过日子。   许巧梅跟方三山躺在一张凉席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知道当家的也没睡,用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道:“她爸,这么多钱放闺女身上,能行吗?这孩子手太松了,你看看买的这些东西,就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住这么个花法呀。”   “有什么不行的,小安自己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就算花光了,凭她的本事什么工作找不到,你就不要操这份心了。”   同床共枕几十年,他哪里不知道自家婆娘话里话外的意思,怕她回头做些多余的动作,只好低声跟她强调,“你不要对那些钱生出什么想法,闺女自己赚来的,我们不要多问,你也别想着拿她的钱贴补立新几个,都是聪明孩子,有本事的,不需要你操心这份闲心。”   许巧梅被他这么一噎,下面的话也不好再说,哼,不问就不问,睡觉去。 第69章   一夜无梦,方立安和往常一样早起锻炼身体,奇怪的是,家里静悄悄的一片,难道都没起床?   想着自己既然最先起来,不如去前面胡同口买点煎饼果子豆浆稀饭,省的回头饿着肚子等他们做饭。   说做就做,方立安到厨房拿了平时烧稀饭的铝锅和一个饼框子,兜里揣上五块钱就出门了。   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各种香气,把方立安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大爷,给我来一锅玉米稀饭,六张煎饼果子,两份豆腐脑。”方立安把锅递出去。   “好嘞!”大爷接过铝锅,用大勺往里打饭,盛好了放在一边,再给旁边的老伴儿搭把手摊煎饼。   煎饼全部做好还要有一会儿工夫,方立安便付了钱,先把稀饭和豆腐脑端回去,回头再来拿煎饼。   到家里正好碰上她妈在厨房里找锅,四处找不到,正急着呢,还以为昨天夜里家里进了贼。   等见到方立安端着锅回来,许巧梅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毕竟闺女也是好心让她享受一顿不是?   吃完早饭,方三山骑自行车载着许巧梅去店里,他们开餐馆的,小本经营,几乎全年无休。或者别人休息的时候,他们最忙。   经过一个晚上的适应,方立新兄妹三个终于接受了自家小妹(二姐)如今是个超级有钱人的设定。   方立安见哥哥姐姐弟弟三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她(你确定你没看错?),大手一挥:“走走走,今天继续买买买!”   还是去的昨天那家百货商场,全京城最好的一家,商品种类齐全。   方立新和方立平作为大哥大姐自然不好意思主动要方立安给他们买什么,都是拿工资的人了,哪有花小妹的钱的道理。   方立业倒是没想那么多,拉着方立安直奔主题,他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篮球很久了,只不过因为懂事,所以从来没跟爸妈提过。   方立安看到他眼里的渴望,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而且很是土豪地把体育用品区的运动器材扫了个遍。   乒乓球拍和乒乓球、羽毛球拍和羽毛球、网球拍和网球、篮球、足球、排球……基本上能在院子里玩的都买了,把方立业乐得合不拢嘴。   方立安给他泼冷水道:“只有篮球是买给你的,其他的都不是。”   方立业倍受打击,摆出尔康手:“你还有别的弟弟?!”   这小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跳脱?   方立安只觉得自己的手奇痒无比,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吗?那你买给谁的?”方立业装作很委屈的样子。   “买给大家的,爸爸、妈妈、大哥、大姐都要用,生命在于运动,大家都要好好锻炼身体。”   “我可以用吗?”   “当然可以,你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啊!”   “二姐你真好!我会监督他们的!”方立业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很有责任感道。   “得了吧,你管好自己就行了,要是让我知道你因为这些东西玩物丧志,不好好学习,我就全部没收了,然后……嘿嘿……”方立安奸笑一声。   “然后怎样?”方立业汗毛竖起。   “当然是送给别的弟弟啦~”方立安理所当然道。   “你果然还是有别的弟弟!”方立业炸毛。   一行人拎着东西,笑闹着离开了体育用品柜台。   接着,方立安领着大家来到一家金店门口:“大哥大姐,你们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不要不要,我哪需要这些。”方立新连连摇头。   “我天天做实验,哪里方便戴这些。”方立平也摆手。   “我下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也说不准,现在买就当是我送你们的结婚礼物,反正早晚得买的。”说完,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拉着小弟推门而入。   进了门,看这两人还杵在门口不动,方立安疑惑道:“难道你们以后都不结婚了?”   “……”面对这样的小妹,方立新和方立平完败。   “你们自己挑啊,一定要挑喜欢的款式,不然岂不是白瞎了我一片真心。”   方立安一边让他们挑,一边自己也在挑挑拣拣,打算给许巧梅买个金镯子。   金镯子好呀,扛打耐摔还保值,比那些翡翠玉石更适合他们这些小市民。   至于给她爸买点什么?不好意思,还没想好,主要是她爸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实在不行,买几箱茅台酒吧,可以一边喝酒一边跟别人吹牛:“这酒我闺女买来孝敬我的~balabala~” 第70章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方立安在家里度过了轻松愉快的两个月。   走之前,方三山专门带她和方立业回老家看望家里的老人。孩子爷奶现在都是八十往上的高龄,说句不好听的,人说没就没了,这时候趁着人还健在,多看一眼是一眼。   坐火车到达省城后,方立安去商场买了些老人家用的保健品和日常生活用品,爷奶叔伯人人有份。   方三山见她有这份孝心,也不拦着,打心底里高兴。   三人在方大伯家住了四宿,临走前方立安偷偷给方大伯塞了五百块钱,留了方立新单位的电话号码,叮嘱他有事就打电话,星期一到星期五能直接找到人,星期六星期天可以托接电话的人去家里送口信。   是的,如今家里啥都不缺,就是缺部电话,不是方立安舍不得钱,而是装电话并非一日之功。   安装费两个月前就交了,到现在连根电话线的影子都没见着,估计后面还有的磨。   方立安摇摇头,试图把电话两个字甩出脑袋,这个问题不能深想,想着想着就会让她产生一种去开电信公司的冲动……   回到京城,紧接着就是伤感的离别,大人们还好,经历的多,能控制住情绪。   方立业就不一样了,毕竟还是个孩子,看着二姐转身离开,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方立安听着心里烂酸,脚底生根了一样,完全迈不出去,只好回过头来哄他。   方立业觉得不好意思,他可是小小男子汉,怎么能在公共场合抹眼泪,丢死人了。但是二姐要走了,人家心里真的好难过。   眼见时间不宽裕了,方立新在方三山的示意下,抱起方立业就走,把方立业吓得张牙舞爪,惊叫连连。   大家被他窘迫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连离别的愁绪都被冲淡了许多。   再次到达纽约,方立安已经熟门熟路,坐大巴回到学校时天还大亮。   她飞速把行李收拾好,吃几块饼干应付应付肚子,然后洗了个热水澡解解乏。   重新铺上干净的床单,等头发吹干,抱着本书躺到床上,随意地翻看。   她这两个月即使在家里也不曾松懈,今天竟难得地想磨洋工。集中不了注意力,干脆把书丢在一旁,放空大脑,让自己的思绪翻飞。   上辈子、这辈子、过去、现在、未来……   她太幸运了,拥有许多别人不曾也无法拥有的东西,记忆、空间、物资、书籍……她该如何回馈这份上天赐予的厚爱呢?   上辈子穷怕了,物质和情感上的双重匮乏使得她只想拥有花不完的钱和一个和睦的家庭。   如今这些都实现了,她却觉得自己并不十分开心,或者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满足感。   方立安觉得她需要给予,因为拥有,因为感激。   她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具体如何还要等她毕业回国再细究。   但她已经明白自己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了,或者说她在今后的生活中想要实现一个什么样的目标。   说做就做,方立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起,脚踩拖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草稿纸和笔开始写写画画。   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肚子也叽里咕噜叫了起来。   她把涂涂画画的草稿整理好,全部收进空间,找个显眼的位置放好,留待以后继续规划。   这边晚上八点多,首都时间应该是早上九点多,按照她哥的性子,肯定早早地就守在电话旁边了。结果她到现在也没拨过去,还不定急成什么样子呢。   顾不上造反的五脏庙,方立安直接套了件薄外套,展现出风一般的女子的风采,奔向公共电话亭。   电话一通就被接了起来,方立安心道:果然!大哥,我对不起你!   给方立新报声平安,解释一下为什么现在才打电话,两人就结束了不到一分钟的国际长途。   没走两步,想到宿舍里没有吃的东西,自己现在饿得很,又懒得做,就拐到宿舍旁边的超市随便买些吃的喝的带回去凑合一晚。   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第71章   清晨,生物钟准时叫醒睡梦中的方立安。她坐起身来,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显得疲倦又迷瞪。   因为昨天冒出的新想法,她整个人十分亢奋,睡觉前脑子里全是这样那样的计划,一直熬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后果就是大脑困顿不已,精神萎靡不振。她此刻有点懊恼,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还不够好。然而想到今天要办的事,方立安只好认命起床刷牙洗脸。   洗漱过后,大脑清醒许多,她像往常一样下楼跑步。锻炼完身体,进行半小时的晨读,练习口语。等所有步骤做完,才开始今天的早餐。   早餐一如既往地简单,两个水煮蛋,一杯热牛奶,外加一个馒头和一瓶老干妈。   她的空间里常年配备这些热乎的吃食,牛奶、鸡蛋、清粥、馒头,就是为了方便她在不方便的时候吃顿早饭,比如食堂不提供饭菜的暑假。   因为那段被监视的经历,方立安很注意空间方面的安全问题,除了早饭可以“省略”,午饭和晚饭都是不能“凭空”解决的。能买就买,即使不想吃也可以放进空间,反正不缺钱。   吃完饭,精气神似乎被补了回来,她往书包里塞了一个汉堡、一个水杯以及各种证件,干劲十足地出了门。   高楼林立的都市,到处是匆匆忙忙的行人,方立安也是其中之一。   她来到波士顿第一高楼克拉伦登大厦,从大堂乘电梯到二十八楼的海恩斯特证券经纪公司。   出电梯右转是该公司的前台,那里坐着一个青春靓丽的西方美人,对方看到方立安走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下一秒便调整好表情,露出一个属于前台美眉的标志性微笑,用非常专业的语气和口吻招呼道:“您好!欢迎来到海恩斯特证券经纪公司,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方立安对这位美女的第一印象很不错,还以微笑道:“你好,我是来开设股票账户的。”   “请问怎么称呼您?您有想指定的经纪人吗?”   “叫我方就好。我没有指定的经纪人。你有推荐的人选吗?”美女给方立安的感觉很好,她不介意送个人情。   对方显然没想到眼前的客人会这么说,停顿了一瞬便语含欣喜道:“我们公司的麦克劳恩.乔纳金是个非常不错的经纪人,他在股票方面很专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立安竟然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企盼,没怎么犹豫便点了头。   美女看起来高兴极了,似乎竭力用自己的职业素养压制内心的喜悦。   她感激地对方立安道谢,给她倒了杯咖啡,让她在座椅上稍等片刻,自己去找麦克劳恩.乔纳金。   方立安忍不住猜测这位美女和麦克劳恩.乔纳金的关系,看对方的种种表现,情侣关系的可能性稍大一些。   而且这位乔纳金先生很可能业务发展的并不顺利,不然这位美女的情绪不会如此强烈,刚刚看方立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根救命稻草。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美女就带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白人男子出来了,他第一眼看上去十分英俊,跟在美女身后的步伐略显迫切。在看到方立安的瞬间,表情有一丝的失望,然而还是非常礼貌地和她打招呼问好。   方立安将这些看在眼里,不动神色地问了他几个专业问题,他都回答地很好,确实和前台美女说的一样,很专业。于是她直奔主题,提出开户。   相比较旁边那位兴奋的美人,麦克劳恩.乔纳金要平静许多,他让方立安跟他去办公室填写开户资料。   方立安点头答应,走之前问了前台美女的名字,对方很愉快地告诉了她,是个很好听的名字,跟她的人一样美丽——安妮.布鲁尼奥。   麦克劳恩.乔纳金在一旁看着两位女士交谈也不催促,只是偶尔看向安妮的眼神带着浓浓的爱意和宠溺。   两人结束对话后,方立安便跟着乔纳金去办公室填写资料,办理开户手续。   乔纳金的服务和安妮一样好,合同上需要注意的地方都一一详细地给她指了出来。   方立安把这些细节清楚了解后,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带着经纪公司给的单据去楼下的银行办理第三方资金手续,过程十分顺利。   等她将所有资金全部换成股票后,经过前台和安妮打声招呼就离开了。   几分钟后,麦克劳恩.乔纳金风风火火地从里头办公室冲出来,一把抱住安妮,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激动道:“安妮,你真是我的幸运女神,你不知道,刚刚那位东方女士是个超级客户!我这个月不用担心被辞退了!她说她很喜欢你才在我这里开户的,你真是太棒了!”   安妮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但她真的很感激那位来自东方的方女士。 第72章   原来安妮和麦克劳恩.乔纳金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情侣,他们入职这家证券经纪公司已经快三个月了。安妮应聘的前台工作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困难,每天勤勤恳恳按时上班就可以了。   但麦克劳恩应聘的是业务岗,他工作认真、勤奋刻苦,专业能力也不差,就一个不行,运气太差。   差到什么程度呢?   这三个月里他约见过很多客户,谈的过程不说十分顺利,也没有其他阻力,结果每到签约的紧要关头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最后,客户不是被别的经纪公司挖走了,就是被同一个公司的客户经理不小心签了。   总之,可以说是非常倒霉的小伙子了。   现在,公司转正的考核要求是试用期内必须达到三千美元的手续费或者客户存有三十万美元以上的保证金。   在方立安开户之前,麦克劳恩.乔纳金已经做好了月底被解雇的准备。即使是方立安开户之后,他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并不认为这位看起来非常年轻的东方姑娘能在股市上投入几十万美元的巨款。   直到刚刚,一个跟他关系不错的后台小伙子打电话告诉他,他的新客户入金四百万美元。   !!!   这简直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方立安对安妮的第一印象很好,眼神纯粹,待人热诚,虽然可能只是出于职业要求,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更何况大环境下对黄种人的偏见。   方立安昨晚把M国八十年代股票市场整个研究了一遍,从众多股票中挑选出了七只,这七只在未来几年里会是涨幅最大的股票。   她只需要把钱放在股市,看着它们慢慢涨就行了,不会占用她的任何时间、任何精力。   一九八二年到一九八七年,M国经历了长达五年的牛市,然后在一九八七年十月十九日崩盘。   方立安已经提前打算好,这段时间利用M国股市赚钱,回国后成立公司或者相关慈善机构,把这些钱用到实处,为国家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   而她自己,继续在科研道路上发光发热。   账户里的钱全部买了股票后,方立安回到学校,恢复了以往的生活作息,每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一心一意修学分,争取早日毕业。   三年后,一九八六年夏天,方立安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获得麻省理工学院博士学位。留学期间,她作为主创人员在《科学》上发表了三篇论文,其他作为非主创人员的论文大大小小也有近十篇,这样的成果即使对于各大高校的教授来说也是非常可观的。   尤其是她的一些想法、见解可以说是超时代的,使得她在业内名声大噪,还没毕业就收到多家物理研究所的诚挚邀请。   毫无疑问,方立安全部拒绝了,这几年她孤身在外,天知道她多想回国、多么想念家乡的亲人。   方立新和方立平的娃都会叫姑姑、姨妈了,可见她错过了多少。所以她一毕业就在专人护送下离开了M国。   近年来,国家对于人才越来越重视,对方立安这种年纪轻轻就取得不菲成绩的科研人员更加看重。于是提前两个月就派了相关人员来接她,防止M方做出一些不当行为。   方立安知道后自然是积极配合各方面安排,身为当事人,她最清楚这不是杞人忧天、多此一举。当年她可是一来就被人监视了,如今距离回国只差临门一脚,可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   有了官方保护,方立安回国还算顺利,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与M方发生了些许摩擦,但由于己方各方面材料准备充分,M方当局也不好不放人。   方立安回到国内后并没有立刻上班,研究所领导很开明地给她一个月的休息时间,让她调整时差,与亲人团聚。   她当然没有拒绝,要不是人家在她回国这件事上出了力,她真想给自己放个年把的长假,好好玩上一阵子,偷个大懒。 第73章   这两年,随着方立新和方立平结婚生子,家里人口多了起来,也越发热闹起来。   方立新的爱人是他们单位大领导介绍的,大领导姓吴,对单位新来的小伙子小姑娘十分关心,是个操着老妈子心的大叔。   方立新这个年轻人一来就得了他的青眼,踏实肯干、做事认真,学历高不说,长得还挺俊,谁不喜欢这样的小伙子。即使在同一拨分配来的大学生里也是佼佼者,单位可是打算重点培养他的。   听说家里两个妹妹跟他一样都是首都大学第一届毕业生,一个在研究所,一个去了国外留学,还有一个弟弟,小小年纪,成绩也挺好。   父母原来是老家机械厂的工人,如今为了孩子,辞了工作,在首都大学门旁边开了个小饭馆。这样的家庭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多多少少也算是书香门第。   大领导暗搓搓地观察了一年,觉得这个小伙子哪里都好,样貌好,学识好,品行好,没得挑。   虽然有过婚史,但不是他的问题。这点他还专门费力气查了一下,深怕他有什么问题,回头害了好人家的姑娘。等详细了解这段后,就更加看好这个小伙子了。   有责任感,离婚了也不叫人家姑娘吃亏,钱和工作都给人家了。   有魄力,发生矛盾谈不拢,说离就离,舍得一身剐,从头再来,是条汉子。(明明都是方爸爸做的。)   真是越看越喜欢!于是就跟身边的老同志们卖力宣传,多优秀的小伙子,先到先得啊!   就这样,还真有几家上心的,仅接着就给安排了相亲。   第一个没成,人家姑娘没看上他的家庭。女方家里有权有势,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都是大院里的,结亲的对象家里都差不多。虽然她家里人看上了方立新,但她自己嫌弃。小姐妹的公公婆婆不是厅级干部就是部级干部,最差也是处长。就她公公婆婆是个开小店的,岂不是太跌份了,根本拿不出手。   所以相亲过程中,态度冷冰冰的,话都不想多说一句,那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国公主。方立新客客气气请她喝了杯咖啡,喝完散场,结果姑娘回去说他小家子气,连顿饭都舍不得请,看不上。   大领导听说了,真是好气哦!我们小方根本不是这种孩子,平时待人接物大方得很,谁差那一顿饭钱!哼!一边气,一边攒劲,定要给小方说个好的!   结果第二个也没成,其实但凡来相看了,说明家里都是乐见其成的,但当事人不愿意,谁也不能强按牛头硬喝水。这个姑娘有心上人了,只不过心上人心里没她。她呢,心上人一天没结婚,她就愿意等着,这话是不敢跟家里说的。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家里催得紧,拗不过只好来相亲。   人家来了就坦坦荡荡地说了,还问方立新要不要跟她假装情侣,躲躲家里的压力。方立新哪里敢,现在虽不像过去谈恋爱就要结婚,但他也没必要扛个假的在身上,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最后吃完饭各回各家。   第三次,方立新的内心是拒绝的,他真的不急,他爸他妈也不急,但万万没想到,他有一个很急的大领导。   大领导也看出来方立新对相亲的抵触,哎,都怪他,找的姑娘不靠谱,把小方都整怕了。但这次安排的姑娘确实不错的,是他老上司的老战友的孙女。   姑娘的父母在那场运动里被斗没了,爷爷被下放,叔伯舅家自身难保,只好跟着爷爷一起到农村,日子虽苦,但爷孙俩好歹熬了过来,如今平反了,好日子也来了。   在农村这么多年,跟着一起下放的老头老太学了点知识,恢复高考第一年分数差点,不够首都医科大学,第二年考上了,现在在首都第一医院做医生。   很不错的姑娘,真的,他见过,可能因为吃过不少苦头,所以看着比同龄小姑娘要稳重,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一定要让小方去看看,错过就可惜了。   大领导这回给方立新做足了思想工作,最后方立新勉为其难去看了,没想到还真的成了。   女方看重方立新的人品,方立新看重女方的踏实,两人都有对方想要的点,第一次见面还算和谐,然后接二连三的见面,大概过了小半年,在两家都彼此熟悉了解的情况下,先订婚,再结婚。   那时方立安在M国刚好有个项目要参加,没能回来,所以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大嫂,只在电话里聊过几句。   如今,大哥家的孩子都快两岁了,她也终于回来了。 第74章   相比较方立新,方立平的婚事要顺利不少,她的对象是研究所的同事,水木大学毕业,跟她同一时间分配到所里。由于专业相同,两人一直都跟同一个项目,时间一长,接触的多了,了解的多了,就对彼此有了好感。   别看他俩平时很闷,在外人面前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但是私底下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除了专业方面,其他能聊的共同话题还不少,可谓是天生一对。   男方的父母是国家机关单位的工作人员,普通职位,没什么背景。老两口都是老实人,在单位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那种。   儿子也算出息,自己凭本事考上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学习勤奋刻苦,回来家就抱着书看,也不跟朋友出去玩,没人不夸的。   可就这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把老两口愁坏了,二十七八的人,连个喜欢的女孩子都没有,这可怎么是好。   最后发动亲戚朋友街坊邻居帮忙介绍对象,来来回回相看了六七个都没成。听人家相看的姑娘说,这个傻子只知道跟人聊些分子、原子什么的,结果人家姑娘说啥他不懂,他说啥人家姑娘不懂,一顿饭鸡同鸭讲,从来没有姑娘说愿意见第二面的。   可怜老母亲头发都要愁白了,眼巴巴地瞅着别人家的孙子孙女抹眼泪。每天气哼哼,祖上明明没有出过书痴学痴,怎么自家儿子就……   哎,不能提,心口疼。   结果这边好不容易用“儿孙自有儿孙福”安慰好自己,那边“傻儿子”就告诉她,他在单位谈了对象。这五十还不到的人,心脏病都要给他吓出来了。   等把事情问清楚,大腿一拍,哎哟,祖宗保佑,儿子不傻了,知道主动追求姑娘了。   只盼接下来的事情顺顺利利,两人早日成家,早生贵子。   杨青松,也就是方立平的对象,在他妈的神助攻下,确定关系不到两个月就登堂入室拜见岳父岳母了,再过两个月,两人订婚,又过两个月,两人结婚。   一套程序走下来用了半年不到,不知道惊掉了多少眼珠子。   杨青松是家中独子,两人结婚后,跟杨爸杨妈住在一起。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晚上杨妈先回来,杨妈做饭,小两口先回来,小两口做饭,反正家里人口少,做饭简单。   方立平嫁过来的时候,家里条件好,方三山和许巧梅给置办了一台洗衣机。两人心里清楚大闺女虽然不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懒姑娘,但也不是那种愿意把时间都用来洗衣做饭的好儿媳。自家的孩子都一个样儿,爱学习爱看书,你让她花时间用手洗衣服,搓来搓去,她宁愿花几个月工资买台洗衣机。   方立平和杨青松赶上周末不忙的时候,就去看望方三山和许巧梅,小日子过得滋润无比。   对于方三山和许巧梅来说,娶回来一个儿媳妇,嫁出去一个闺女,一进一出,也没多大差别,日子和往常一样,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要说不一样,还是有了第三代的时候。孙子和外孙子只差了两个星期,一个月内添了两口人,家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前不久办喜事时还感叹,除了立业,孩子们都长大了。   现在又冒出俩小子,似乎要没完没了地忙了,但两人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添丁进口带来的充实感就是不一样!   ——   身为姑姑、姨妈的方立安回国后跟侄儿、外甥混了整整一个月,把两个孩子哄得不要旁人只要她。结果第一天上班,两个孩子睡醒找不着她,哭得稀里哗啦,魔音穿耳,把许巧梅心疼的想骂人。   方立安不知道家里现在一团糟,她来到研究所给她安排的实验室,和未来将要一起共事的同事们见个面,就一个人待在新办公室,对后面的各个事项做进一步安排。   工作方面分为两块,一块是研究所的研究任务,另一块是首都大学的教学任务。研究任务好安排,她在M国实验室混了很长一段时间,按照自己以前的作息规律制定一个时间表就可以了。   难的是教学任务。她刚回国没几天就收到了来自首都大学的邀请函,内容是邀请她去给物理学院的本科生授课,课程内容随她挑,授课时间固定在某两天就好。   前世今生第一次做老师,还是做首都大学的老师,怎么办,好紧张。 第75章   课程内容方面,方立安选择了大学物理基础,入门级课程,她是个新手,不好一来就去抢老教授们的专业课。   课程时间安排在周一上午、周五下午,周末抽出一些时间来备课,余下的时间在家里休息(玩耍),周一到周五的其他时间待在研究所做实验。   研究所给方立安的待遇非常高,光工资就每个月四百多,是普通职工的好几倍。   此外,一来就给分一套房,在研究所旁边的职工楼五楼。八十几平的房子,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两个房间全部朝南,她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房子分到手后,她并没有直接搬进去,而是让她爸找相熟的人简单装修了一番,主要刷了刷卫生间、厨房、卧室。   这房子前头不知道换过几户人家,她在这里估计要住上几年,翻翻新,自己住的也舒服。人活着,到哪儿都不该委屈自己,是吧?更何况,她有这个条件。   这对方立安来说是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但对楼里的住户来说,完全是件大新闻。   为啥?   这套八十多平米的房子,平日里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私底下打它主意的人多了去了。谁不想住的宽敞点?   条件好点的,就是夫妻俩带着孩子住一起,五十个平方左右,住的还算宽松,就这也没有单独的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在楼道里炒菜做饭,接水、洗漱、方便都去的楼层里的公共水房。   条件差点的,就是夫妻俩带着父母孩子,一家三代小十口人挤在一起,三十几平方照用。   现在突然就有人来装修了,纷纷猜测是哪路神仙得了手。   方立安只在第一天来过,跟装修队的负责人详细说明了自己的各项要求,然后就彻底撒手不管了。   装修队除了负责人见过她一面,别人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总之,楼里的阿姨婶婶们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打听出什么来,只好在背地里说说酸话。   还装修?这么讲究,当自己是老爷太太吗?   还刷漆?瞎矫情什么?小心被人举报!   ……   方立安对这些事通通不清楚,等装修的差不多了,就去看看效果,其实相比较后世各种各样的设计风格、装修材料,她真的只是要求最最简单的干净整洁而已。   装好之后,还要散味,等她搬过来,已经是入职后两个月了。   刚入职不久,整栋楼上上下下都知道五楼那间八十多平的大房子被分给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这则消息不知道让多少人惊掉了下巴,急红了眼。   凭什么一个刚毕业的小丫头片子能分到那么大的房子,这不公平!   等终于有人趁着开大会提出质疑时,领导也不废话,直接拿出方立安的履历表拍在桌上,念给大家听。   念完了也不跟他们啰嗦,直截了当道:“人家这是凭本事分的房子,你们要是能在学术研究方面这么高产,单位也给你们分,不会亏待任何人。再说人家小方拒绝了M国好几万美元的年薪回来为国家做贡献,根本不在乎金钱物质,这是何等的思想觉悟。我们应该向她学习才对。”   下面一片鸦雀无声,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经过这一次,方立安在所里的形象地位全面拔升,即便平时疏于交际(懒的),也没影响她在单位的风评。   大家顶多会说:“方教授忙于学术,无暇分心而已。”   如此一来,方立安在研究所的工作算得上如鱼得水了。   只是偶尔会遇上一两个难搞的大妈,提一些强人所难的要求,比如:谁家外甥女带着闺女儿子来探亲,家里住不开,能不能到她家住一晚。   再比如,谁家侄儿年龄跟她差不多,“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直接带上门给她相看。   虽然这种事发生频率并不高,但还是让方立安又尴尬又头疼。   她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但凡借住的,通通拒绝,表现的十分不近人情。   但凡介绍对象的,也通通拒绝,只说自己要求高,要博士学历,还要有海外名校留学经历,否则根本瞧不上。   找事的大妈哪有这样的外甥侄儿,气的背地里一个劲儿地咒骂她,什么一辈子嫁不出去,做一辈子老姑娘。有时候还故意让她听见,仿佛这样就能嘲笑她一样。   方立安听到了也只是笑笑,她才不在乎,老姑娘就老姑娘呗,又不是没了男人就不能过了。   但她也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第二次直接把大妈骂人的话录下来,放给她儿子媳妇听,警告再有下次就直接找领导。   这下大家都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不是那么好惹的了,一下子消停不少。 第76章   八月底,首都的天气依旧炎热,各大高校在知了声声中开始了新的学期。   大一新生的开学时间最早,因为正式上课前有为期两个星期的军训。   方立安到学校报到的时间跟新生报到的时间重叠,于是刚进校园就有大二大三的男同学兴冲冲地拦着她问需不需要帮助,要去哪个学院报到,他们可以带路等等。   她笑着拒绝了,只说自己不是新生。   男同学们失望不已,看她手上确实没有行李之类的东西,不疑有他。   方立安熟门熟路来到物理学院院长办公室,之前跟院长李澄明约好了今天这个时间在办公室见面。   办公室的门敞着,里面李院长正伏案疾书。   扣、扣……   方立安敲了敲门。   李院长还没抬头看是谁,嘴里就先一步说:“请进。”   然后放下手中的笔,望向来人,惊喜道:“是小方啊!快请进!请进!”说着,起身绕过办公桌跟方立安握手,热情地招呼她坐下。   “李院长好。”方立安先礼貌地跟他问了声好,然后才坐到沙发上。李澄明虽然没教过她,但这不妨碍她把对方当作值得敬重的长辈。   “小方,你能回国,我很高兴,学校里的老师们都很高兴。”李院长开口就把她一顿夸。   “应该的,这里是我的根,我必须回来。”方立安表明态度。   “哎!这些年,大家都喜欢往国外跑。有的人是被整怕了,担心政策会变。有的人就是纯粹觉得国外好,看不上国内。当年你想出国,我也是同样担心的,没想到你倒是利索得很,半点没犹豫就回来了。我真的很欣慰!”李澄明想起这几年各行各业流失的人才,心痛不已。   相比之下,方立安的行为就显得傲骨铮铮了。这几年她在国外取得的成就不可谓不高,整个学术界都给予了很高的关注度,所以对于M国为了留下她开出的条件也是一清二楚。   正因如此,才更加佩服她,在那样优厚的条件下都不为所动,坚持回国,赤子之心可敬可叹!   方立安收起笑容,严肃端正道:“能轻易抛弃祖国投向他国怀抱的人并不值得我们可惜,我们国家十几亿人口,最不缺的就是人了,等以后教育普及率、各项水平逐渐提高,人才必定比比皆是。”   “你说的对,只是不知道我们这些老骨头能不能看到那一天。”李院长年近六旬,在之前那场运动中也曾被波及,常年的折磨导致他早早白了华发。平反后,只一心一意教导学生,希望能为国家培养出更多的人才。   “还是那句话,我们国家十几亿人口,齐心协力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在不久的将来定能赶超西方发达国家,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您需要做的就是保重好身体,等着那一天的到来。”方立安语气肯定道。   “是啊!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李院长被她的豪言壮语打动,觉得要是人人都能像小方这样有一颗爱国之心、报国之志就好了。   两人又聊了大半个小时,李院长才想起来方立安今天是来办正事的,于是亲自带她去政教处办理入职手续,领取教材等教师用品。   政教处还给她安排了一个研究生助教,说是去年理论物理专业毕业的小伙子,问方立安要不要找时间见一见。   方立安觉得没必要,只说让他到时候直接来课堂上找她就可以了。   办完手续,李院长又带着她跟物理学院的各位老师打招呼,其中很大一部分老师都曾教过方立安,没想到这才五年不到的时间,她就回头做老师来了,真是后生可畏!   和众位老师寒暄一通,认领了自己的办公桌,方立安就带着一堆教学用品回家了。老师们太热情,她有些吃不消,而且她更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做事情。 第77章   开学后第一课,方立安踩着上课铃来到教室。这是一个很大的阶梯教室,整个物理学院的新生都聚集在这里,目测不到一百人。   想到后世,大学扩招,只一个专业就要百来号人,方立安内心庆幸不已。秉着对学生负责的态度,不得不说,人少至少她能分给学生的精力更多。   她走上讲台,用简洁的话语自我介绍道:“同学们好,很高兴能在这里与各位相遇!我叫方立安,负责你们这学期《大学物理基础》这门课,你们可以叫我方老师。”   刚说完,下面就有学生把手高高举起。   方立安示意他发言:“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   小伙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张口就问:“冒昧问一句,方老师芳龄几何?”   本想说女孩子的年龄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但一想到自己现在是个老师,还是个年轻女老师,觉得还是应该严肃点,摆出老师的威严。   她并不打算走亲和路线,学生们年龄比她小不了几岁,如果走亲和路线跟大家打成一片,未必是好事,毕竟她是个美丽漂亮有气质的单身女青年。考虑来考虑去,还是灭绝师太的人设比较稳妥。   于是板着脸道:“这位同学既然知道冒昧,为什么还要问呢?不过,既然已经问了,老师也不妨告诉你,我今年二十四岁。”   话音刚落,下面一阵嗡嗡嗡,同学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这么年轻的老师行不行啊?”   “首都大学不是全国最顶尖的学府吗?怎么感觉有点名不副实?”   “这个老师是不是有什么背景啊?有点凶啊。”   ……   如此多的议论、质疑前赴后继地钻进方立安的耳朵,她不气不怒,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抬起双手向下按压,示意众人安静。   好在大部分学生都比较遵守纪律,在她的要求下,停止了讨论。   方立安注视着大家,面无表情道:“你们的质疑,我都听见了。”她顿了顿,“但是课堂,是老师传播知识、学生学习知识的地方。我希望,你们不要浪费我传播知识的时间,更不要浪费自己学习知识的时间。与课程内容不相关的话题,请放到课后讨论。谢谢配合!”   上面一番话在开学第一课上讲出来,算得上很直白了。这些新生之前见到的其他科目的老师,哪个说话不是笑眯眯、软和和的,偏这个年纪轻轻的老师说起话来这么凶,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有的同学虽然心里怯得慌,但还是忍不住不服气地猜想:这老师八成是虚张声势、外强中干。   冷漠脸方立安在大家安静之后,便按照自己先前的备课教案给学生们上课,滔滔不绝地讲了四十五分钟。   同学们听到下课铃声响起才恍然发现这堂课时间过得真快,这位方老师讲的好像挺不错,也许、可能、说不定……是有真才实学的。   但即便如此,课间也没人去方老师那里问问题,或者打听消息,因为下课前,方老师点了一个同学的名字,把人喊到了跟前问话。   被方立安点到名字的人并不是大一新生,而是学校给她安排的研究生助教。这位助教看起来比她老成许多,方立安问了他几个问题,了解了大体情况后,便对他后面的工作内容做了一些安排。   主要是课程时间方面有变动的话,需要他及时通知同学们,还有课后作业的收发。   方立安觉得既然是研究生助教,每堂课都来听,那么在课堂上多少得有所收获,否则岂不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吗?   所以以后布置的课后作业,这位助教同学要和大家一起完成,她会按照研究生的学习深度给他批改讲解。   这个小伙子叫李东成,是物理学院副院长江长平带的研究生,他家里的经济条件比较差,所以申请当助教来勤工俭学,顺便补贴家用。   他曾经向当过助教的师兄师姐打听过,觉得助教的工作还算轻松,主要就是帮着教授们打打杂,改改作业,不会影响到自身的学习。但是并没有听说,助教也要跟本科生们一起听课,一起写作业。   看着眼前比自己年纪还小的方老师,他不敢拒绝,回去问问导师再说吧。 第78章 第二课开始后,方立安把李东成介绍给在座的各位同学,言明以后如果有课程安排方面的变动,会让他及时通知大家。此外,他还负责课后作业的收发。各个班级的班长在这堂课结束后和他交换下彼此的信息,留待日后方便联系。   下课后,方立安慢吞吞地收拾课本、教案等随身用品,心想说不定会有个别胆大好奇的学生来问问题呢?不拘是关于书本还是关于老师的,她都一定耐心回答。   然而直到她磨磨蹭蹭收拾好所有东西,也没有同学上来找她,一个两个全都围到李东成身边去了。看样子,灭绝师太的人设塑造地非常成功。   一开始,围着李东成的只有各个班级的班长,听老师的话留下各自的宿舍号,顺便服从“民意”打听下这位方老师的事情。   李东成毕竟比他们大几岁,都是从新生一路走过来的,哪里听不懂这帮“小孩子”的画外音。   于是很上道地给大家科普一番方老师的光辉事迹:   年仅十五岁的七七届高考的省状元。   连续四年蝉联首都大学物理学院年级第一。   全世界第一个也是截至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在学术界权威期刊《科学》上发表论文的华国人。   被全球物理专业最强的麻省理工学院录取,今年博士毕业。   拒绝了M国几万美元年薪,如今在国家量子物理研究所工作。   最后,学校的教学工作只是她的第二职业。   ……   说着说着,李东成幡然醒悟,方老师让他听课,给他讲题,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平时求都求不来。他还傻乎乎地想着去问江老师,幸好没问,不然肯定要把江老师气出一头。   周围的新生们眼冒金星,两眼放光,内心更是激荡不已——没想到方老师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首都大学真不愧是全国顶尖学府!   算起来,方老师还是他们的学姐呢!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有朝一日达到同样的高度。   于是,在第二次《大学物理基础》课堂上,方立安一进教室就受到了全体同学的注目礼,仰慕之情溢于言表。即便她在课堂上依旧摆出一副灭绝师太的样子,也无法阻挡大家对她的顶礼膜拜之心。   国内的各个事项逐渐步入正轨,研究所的工作和学校的教学任务都不紧不慢地进行着,方立安开始慢慢习惯这样的生活节奏,整个人惬意的不行。   当然,除了她妈经常问她有没有遇上不错的小伙子,有没有看上谁谁谁,哪家的孩子挺好的要不要见见……   虽然身边的叔叔阿姨伯伯婶婶们也会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问上几句,但对于这些不相干的人说的话,方立安从不放在心上,耳旁风一般,左耳听右耳冒。唯独对她妈许巧梅有些无可奈何,算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吧!   然而让许巧梅头疼的是,即便她磨破了嘴皮子,小女儿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态度摆在那里,半点没变。最后还是方三山看不过去,私底下把自家婆娘狠狠说了一通,才让她彻底消停下来。   方立安知道后对她爸简直是感激涕零,专门跑去商场挑了件黑色男款毛呢大衣。穿到身上,啧啧,那气质,那派头,不可言说。当然,这种事肯定不能把她妈漏了,买了件这时候最时兴的藏青色毛呢大衣。   两口子一起换上新衣服在镜子前照来照去,乐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方立安见他俩高兴,自己也很开心,灵机一动,又跑了趟商场买了部傻瓜相机,给穿着新衣服的两人拍了几张照片,皆大欢喜。   ——   时间一晃而过,又是一年秋风起。   一九八七年国庆假期刚结束,方立安给大洋彼岸的麦克劳恩.乔纳金拨了一通电话,吩咐他把自己账户里现有的股票全部抛售,又报了另外几只股票代码,让他满仓沽空。   麦克劳恩接到方立安的电话非常开心,这些年合作下来,他们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朋友了。听到她的要求,他虽然惊讶不已,但并没有出言干涉,这是他的职业素养。   没过多久,麦克劳恩便回电话过来告诉她空仓已经全部到位。 第79章   一九八七年十月十九日,星期一,纽约时间上午九点三十分,纽约股市开盘后,道琼斯指数和以往一样歪歪扭扭上上下下波动,然而就在某个时点,分时图上的白线就像瀑布一样,飞流直下三千尺。   弹指间,惊惶失措的情绪笼罩在每一个投资者的心头,他们纷纷抛售手中的股票,急迫到不讨价还价的地步。   那一天,整个纽约股市阴云密布,一直到休市,道琼斯指数暴跌五百多点,跌幅达22.62%,超过了一九二九年十月二十九日纽约股市暴跌的记录。   如果将抽象的指数折算成货币,那么,这一大纽约股中下跌使市场丧失了近五千亿美元的市值。这个数字几乎相当于一九八六年M国国内生产总值的八分之一。   首都时间,凌晨一点,电话铃声在书房响起,方立安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生怕接晚了吵着邻居们休息,第二天遭到集体讨伐。她瞥了眼床头的闹钟,这个时间,不是家里有急事,就是M国那边麦克劳恩的电话。   果然,听筒拿起来就传出麦克劳恩咋咋呼呼的声音:“Hey!安!你是怎么做到的?!简直神了!你不知道,上午真是惊心动魄!……”   方立安听着他在电话里激动万分地叨叨个不停,迫不得已打断他:“麦克,我这里现在是凌晨一点多,我刚刚还在做梦。”   “噢!抱歉,安,把你吵醒了,但是今天应该是个不眠夜!”   “我觉得还是睡觉比较重要!”方立安诚恳道。   “好吧,我太激动了,担心你在地球的另一端没得到消息。”麦克劳恩觉得方立安一定不知道她今天赚了多少钱,否则一定会跳起来。   “股市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账户里的空仓暂时不要动,有动作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放心。”说着,打了个哈欠,“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去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好的!如果有巨大变动,我再打给你。”麦克劳恩觉得这位东方朋友心态太好了,如果是他,今晚一定要大肆庆祝一番,不醉不休。   “好的,但是最好把时间控制在我睡醒以后,纽约时间晚上七点左右。”方立安提醒道,想着要是这样的凌晨电话再来几次,她很可能又要听邻居们说教了。   “没问题,晚安,好梦!”   “晚安!”   挂了电话,方立安小跑着回卧室,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M国股市暴跌带来的恐慌迅速蔓延到了其他国家。十月十九日、二十日两天,Y国、F国、R本、B西、香江等股市纷纷跟跌。   然而,经过这两日的暴跌,全球股市危机并没有结束。整个十月,股灾给全球股市造成了巨大的损失。M国股票市值损失八千亿美元,R本损失六千亿美元,Y国损失一千四百亿美元……造成世界主要股市损失达一万七千九百多亿美元。   一九八三年八月到一九八七年十月,方立安投放在股市里的钱从四百万美元涨到了一千两百万美元。整个十月,因着这次做空,账户资金从一千两百万变成一千八百万。   然而这些对方立安本人并没有造成什么直接的影响,除了那天凌晨被麦克劳恩的电话吵醒。她每天依然按部就班地做实验、给同学们上课,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周末回家陪陪父母,逗逗小侄子,享受亲情带来的温暖。   国际市场上一片风声鹤唳,国内经济一路欣欣向荣。   股灾带来的破坏结束后,方立安跟研究所的领导请了一个星期的长假,同时向上面交代自己的假期去向——香江,目的是处理自己的国外资产。   早在去年回国的时候,方立安就和研究所领导列明了自己的国外资产,主要是将资产来路说清楚。   做她们这行的,难免会牵涉到一些国家机密,将自己的钱财来路摆到明面上,能够很大程度地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猜忌。   虽然她在这方面一直很注意,不管国内还是国外的账户都查不出问题,但既然能减少麻烦,跟组织交代清楚也没什么妨碍。 第80章   一九八八年,方立安的香江之行十分顺利,她并没有立刻将资产转移至国内,而是在香江两家国际经纪公司又开了两个账户,一个是M国期货账户,一个是R本股票账户,这两个账户和之前在M国开设的股票账户共享一个海外银行账户。   她深知国际市场后面几年还有的赚,比如一九九零年R本房地产泡沫破裂崩盘是做空日经的好时机,同年M国发动的海湾战争后给国际油价带来的波动。她的空间书籍中有清晰的价格走势图,在金融市场中可谓是无往不利。   就这样,短短三年内,她的资产不知翻了几番。   一九九一年底,方立安再次去往香江,第一次将账户里的资金分成两份,其中小的那份只有两千万美元外加一些零头,大的那份是整九千万美元。   之后,她将小的那份连同零头一起转入汇丰银行,大的那份继续存放在海外账户里,等待操作时机。   方立安回到首都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组织把两千多万美元以略低于市场价的汇率兑换成了一亿人民币,算是开后门行驶特权吧。然后再按照零花钱、股票投资、开公司、孝敬父母四种用途分成“一、四、四、一”四份。   零花钱,顾名思义,负责她自己的日常开销,个人消费,各种买买买。   股票投资,就是把这部分钱投入到国内股票市场。在即将来临的一九九二年,国内股市是一个很有赚头的地方,随便买就能翻一番,如果挑表现最好的买,翻两番也不是不可能。这部分的钱涨起来后,又可以拨出一部分另作他用。   开公司,听起来简单,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很难,至少对于目前的方立安来说真的很难。因为她这一生开头二十年有限的时间和精力基本上都投入到了学习中,虽然也看过一些有关公司经营方面的书籍,但纸上谈兵终为虚,缺乏实践经验是事实。   而且,关于开公司这个设想,方立安最初的出发点并不是追求个人利益。毕竟,她不缺钱,就算缺钱,她也有无数种来钱的方式,又多又快,完全不需要费这个劲。不过,钱再多也只是个数字,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数字。但,有钱可以做很多事,可以做很多有实际意义的事。   刚好,方立安现在很有钱,有很多钱,她想做一些事,一些力所能力的有意义的事。   《孟子》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遥想上辈子,她作为一个孤儿,受到了来自社会各方的帮助,如今,她有这样的财力,为什么不去回馈社会呢?   只是回馈社会的方式也有很多种,她希望选择最有效并且能够长期持久的一种,所以才想到了开公司。   首先,开办公司,本就是对实体经济的一种大力支持,是实现增强国家经济的一部分。其次,开办公司,提供就业机会,无论是对个人还是对国家经济发展都是有益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希望公司每年的净利润都可以投入到公益事业建设中去。   这是一个十分浩大的工程,无论是前期的公司搭建还是后期的公益事业建设,其复杂程度让方立安想想就忍不住叹气。然而,不能因为畏难就不做了,人吗,就要迎难而上,跟她做实验搞研究似的,越难才越让人兴奋。   至于公司的业务方面,往后最火的就是互联网和房地产行业了,根本用不着考虑。   至于孝敬父母,方立安打算私底下给方三山一千万。嗯……没打算告诉许巧梅,主要是她爸她妈对这笔钱的想法肯定不一样。比如说,按照她爸的想法,他可能会想着干事业,但是按照她妈的想法,她可能更多的会想着存银行涨利息,以后留给孩子们。方立安一点也不希望父母因为钱的事情闹矛盾,所以她打算悄悄地跟方三山说这件事。   然而,当她和方三山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爸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他很冷静地拒绝了这笔钱。   起初,他被这笔钱的数目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平复了半天才缓过神来。方立安解释当年的彩票她其实中的是头奖七百万,交完税还有四百万,只是数字太大没敢告诉家里,之后,她陆续做了些股票投资,总之资产又翻了好几倍。   这些在组织里都是过了明路的,绝对没有问题。这一千万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最后还豪气冲天地说,她的钱几辈子都用不完。   方三山看她那副得意的样子,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他恶狠狠地敲了她一脑瓜子,凶神恶煞道:“你有这么多钱的事,谁也不许说!你妈你哥你姐你弟都不许说,给我老老实实地做实验、教书,不许翘尾巴!你以为有这么多钱是什么好事吗?你以为那些被人谋财害命的事都只是故事吗?”说到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都急红了。   本来还以为小闺女最让人省心,除了不愿意找对象结婚,其他也没啥好烦心的,没想到这丫头平时不声不响,作起来简直要日天日地啊! 第81章   话说方三山这些年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做了近十年的小生意,攒了一笔还算可观的积蓄,附带着积累了不少人脉。大儿子大闺女各自成家,事业成功,生活稳定。小闺女有她自己的一套想法,不用操心,小儿子也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前程似锦。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觉得家庭美满、事事顺心的时候,他最最疼爱的小闺女给了他迎头一击,这丫头竟然有那么多钱,大几千万啊(他根据方立安的话自己估算的,具体多少他没问),她这是要上天吗!   原谅方三山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多的钱,在他的生活中,万元户就是条件非常不错的人家了,在他的想象中,最有钱的人可能就是百万富翁……   看到自家爸爸为她殚精竭虑的样子,方立安此刻不免有些后悔,她或许不该告诉他,让一个普通小市民承受了本不该他承受的压力(姑娘,你确定你这是在心疼你爸?不是嘲讽?)。   或许确实是她做的太过分,想起前世看的新闻,有钱人的资产从来都是以亿为单位的,如今她的资产不过是别人的一个小目标,以至于她没拿准尺度,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再或许是这些年她把小心谨慎都用在了空间上,以至于她完全忘却了钱财也会带来一定程度的危险。   哎!事已至此,还得想法子让她爸安心才行。只不过看他熬红了眼的样子就知道,这事情不解决好,他怕是再也不能睡个安稳觉了。   “爸,我跟你说些事情,你听了别激动啊。”方立安打算跟她爸坦白一些其他事情。   “又要说事?”方三山心中咯噔,不自觉地用右手捂住胸口,来回做了两个深呼吸才道:“你说,我受得住!”不知道这作死的丫头又要放什么雷。   “……”方立安看她爸这动作这表情,很想问一句——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说好的爸爸最爱我呢?说好的我是全家最贴心的小棉袄呢?都是骗人的吗?   但话说回来,确实是她隐瞒在先,她不对,她认错。   “咳咳,其实呢……组织上前不久给我配了警卫员,我的安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你只管放心好了。”方立安避重就轻道。   “警卫员?”方三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重复道。   “对,警卫员。”方立安肯定道。其实早在第一次去香江时,组织上就给她配备了临时警卫员以保证她的出行安全。这几年随着她取得的成就越来越多,研究成果越来越重要,她的安全问题就成了重中之重。   这次去香江前,组织上给她安排了长期警卫员,负责她和她家人的安全问题。是的,不仅是她身边有警卫员,她爸她妈身边也有,甚至她哥她姐她弟都有。只不过他们长期潜伏在他们的生活圈中,不露痕迹。   “你现在级别这么高?连警卫员都给配了?”方三山怀疑道,不是他不相信小闺女的话,而是他以前见到的、听说的配有警卫员的人不是将军就是元帅,他这闺女也行?他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越看越觉得难以置信。   哎……她在老爸这里真是没有信用可言了,方立安心里叹了口气,都怪她,谁让她以前有什么大事都不跟家里说呢……   “爸,我跟你形容一下吧,我现在就是个香饽饽,很多国家势力都想拉拢我去给他们做事,毫不夸张的说,谁拥有我,谁就能在XX领域占据首要地位。”   “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方立安感受到了来自爸爸的深深的怀疑,为了验明正身,她压低声音,悄摸地说,“咱家店里的小路、小齐,你熟吧?”   “咱家店里的,哪能不熟?”这孩子怎么又扯到旁的去了,果然又在逗我玩。   “小路和小齐,他俩都是组织派来保护你和我妈的。”方立安小声说道。   “什么?小、小路、小齐,他……他俩保护我和你妈?”方三山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操作?他也有人保护?   “是啊,组织上让我列了至亲关系,但凡我写的,他们就会派人保护。”方立安略有些愧疚道,如果不是她太优秀了,也不会有潜在危险。(妹子,你确定你这不是在自夸?)   说着,她还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你和我妈,大哥、大嫂,大姐、姐夫,小弟,还有侄儿和外甥。都有人跟,一人一个。”   “我滴个乖乖……我们方家祖坟冒青烟了,我一开饭馆的竟然也能受到国家的特殊保护!”此时方三山早已忘记了闺女的钱财问题,忍不住感叹道,忽又一想:“不对啊,小路和小齐不是我和你妈招工招来的吗?”   “他们很厉害的,想要被咱家店里招上还不容易吗?”看着她爸尤带怀疑的眼神,只好说,“不信你明天去问问,记得私底下偷偷问啊,别把人家暴露了,回头没法执行任务。”   这么一说,方三山心里信了七八分,想着明天到店里看到小路小齐两人再问问。   由一千万引发的安全大拷问算是翻篇了,事后,方三山语重心长地对方立安说:“闺女,按理说,组织上都给你配警卫员了,你这待遇肯定也不会差。你看你这辈子不愁吃不愁喝,还有那么多钱,够你用好几辈子的了,你还惦记着赚钱做什么?你听爸一句,钱啊,够用就行,多了烧心。你要给我和你妈那一千万,你收回去,我们有手有脚,自己能赚,你们兄妹几个每个月给的钱我们都攒着呢。他们给多少,你也给多少,都一样的孝心,你别给多,多了花不完。”   说完,就要撵人,他要回房睡觉了。等躺到床上,整个人兴奋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如此优秀的闺女,竟然是他生的,亲生的!真是祖上积德,改明儿一定要回去给祖宗们扫墓磕头烧纸,感谢祖宗保佑! 第82章   方立安回到研究所,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工作,至于办公司,她选择向组织求助。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基本上只要开口,不管是合理还是不合理的要求,组织没有不答应的。当然,像她这种三观端正的四有爱国青年是断不会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的。   她将自己试图开立房地产开发公司和计算机网络公司的想法提出来,表明自己现阶段需要两个复合型人才,分别负责两个公司的管理和运营,她个人会提供不菲的薪资以及其它优厚的福利待遇。   组织的力量是庞大的,很快,上面便给她推荐了两个优秀人才,据说都是国内外顶尖大学的高材生。组织推荐的,就是过了明路的,背景和人品可以保证。方立安抽空分别约见了两人,进行多方位的考察后,便和他们详细沟通了自己的一些理念和想法。   房地产开发公司,财力、物力、人力都是不缺的,因为方立安拥有身份便利,他们本身就比其他公司更有优势,可以毫不谦虚地说——钱和关系管够。基于这一点,方立安明确提出了两个要求:一、但凡他们公司的项目,决不允许存在豆腐渣工程,如果被她发现,绝对严惩不贷;二、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能做,必须严格遵守并坚决维护市场秩序。   计算机网络公司,核心竞争力在于产品和技术的研发,方立安给他们指定了大致方向后,便撒手不管,只说有实在解决不了的技术问题可以来找她。负责人听了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方立安可以找外援,但是外援谁不会找,他也能找到许多专业的优秀外援。   直到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方立安突发奇想到公司转悠一圈,随手帮他解决了一个让整个研发小组头疼不已的技术难题,他才发现方院士身上隐藏的计算机大佬属性。   公司成立后,方立安和两个负责人签订了一系列合同,明确了责任关系和利益关系。此外,除了公司发放的薪资福利,她还额外给两人每人百分之八的公司股份。往后,负责人除了每个季度按时跟她汇报公司的运营情况外,几乎没有需要她费神的地方,让方院士从此成为甩手掌柜一枚。   直到公司盈利,收到第一笔分红,方立安这才想起得找人将这笔款子用起来。怎么用,她可以自己规划,但落实到具体地方还需要一个认真负责、有原则有底线的人来执行。   抱着一事不烦二主的想法,方立安再次跟组织求助去了。好在组织也习惯了这个巨有才巨能干巨有钱巨能折腾的方院士,看在她尽心尽力搞研究,一年半载出成果的份上,也愿意给她解决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九九九年,三十岁的方立业终于扛不住各种高压政策,在许巧梅的威胁逼迫下,参加了五花八门的相亲活动,整日忙碌于相看与被相看,最终在千禧年的钟声敲响前娶了媳妇儿,成了家。   于是,老方家兄弟姐妹四个只剩下方立安一个老大难的单身狗。如果说方立业是被她二姐带歪的“失足青年”,方立安可能就是死不悔改的“万恶之源”。所以家里人都习惯了她单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家彻底放弃了对她的劝说,反正她开心就好。   ——   华国西南某军事基地,同样有一个母胎单身近四十年的汉子——宋启博。   自那年盛夏,惊鸿一瞥,他便时不时地想起在他人生最艰难最痛苦的时刻为他照亮整个夜空的灿烂笑容。说来可笑,这十几年里只凭一个模糊不清的笑容,他便不再惧怕孤身一人、无穷无尽的黑夜。   少年时期,母亲的背叛和父亲的遗弃给他带来的伤痛早已被逐渐抚平。如今,他对自己孤家寡人戍守边疆的生活十分满意,只是每当想起那个笑容,心中多少会产生一丝遗憾。   不是没想过去寻找那个笑容的源头,只是当时他深陷泥沼,自顾不暇,如何能把那样的人拉进来一起受苦受难。等他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能够抵御敌人的攻击时,却早已过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再后来,只要一想到她可能已经嫁作他人妇,成了别人的孩子妈,他就提不起娶妻生子的念头。   明明连五官相貌都不清楚,却让人一眼误终生,真真是人生如戏……   ——   方立安并不知道有人在神州大地的另一头惦记着她,当然,即便知道了也无所谓,她有颜有钱有才华,打主意的人多了去了。这几年,光是看重她背后各种各样的利益,想跟她家联姻的人都数不胜数。   不然小弟的终身大事怎么会耽误至今才得以解决,分明是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让人眼花缭乱,措手不及。(作者君:呵呵,你是女主,你说了算。)   好在她身边的人看的紧,没让人钻了空子,却不曾想还有人从老家那边插手,明枪暗箭,防不胜防。方立安懒得跟这些鬼魅魍魉过招,包袱一甩,大事小事,全部交由组织处理。   组织方面当然也没有辜负方立安的信任与依赖,将那些阴谋诡计全部挡下,给她一个安全静谧的学术空间,继续勤勤恳恳搞科研,当个爱岗敬业的教书匠。   经过几年的发展,她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和计算机网络公司已经在行业内崭露头角,成为新生代领军企业,每年她都会将公司分给她的净利润投放到公益事业中去。   近年来,她主要将注意力集中于教育事业,包括教育普及、教育改善。另外,她还在首都、上海、广州等多个城市开设了孤儿院,希望那些和她上辈子一样不幸的孩子们能够得到社会的善待,感受到来自他人的温暖。希望他们能从被抛弃的世界走出来,重新来到一个充满爱的世界,接受爱,拥抱爱,相信爱,给予爱。   七十岁那年,方立安正式退休,将自己所有的海外资产全部转移到国内,与除了用于公益事业以外的国内资产一同统计出来,一分为二,一半直接捐献给国家,另一半存入国家发展银行,成立专项基金,每年拨款奖励那些在国内各个学科领域做出杰出贡献的科学家,而她自己只靠退休金生活。   ——   二零六五年,一代科学巨星方立安于首都老年干部疗养中心溘然长逝,享年一百零三岁。   在组织为她举办的追悼会上,她一脸安详地躺在红旗下,接受来自国家和人民的缅怀。同时,她教过的万千学生和无数接受过她帮助的人们,自发涌现在街头巷尾,手持白菊,为她送行。   在人们看来,方立安将自己漫长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她的祖国和人民,即便在她退休以后,她也始终保持着上班时的作息,终日与实验室相伴,与学生为伍,竭尽全力为祖国科研事业做贡献。   但在方立安看来,她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因为她是方立安,一个有着鲜明的时代印记的华国人,出生于穷苦年代,成长于混乱年代,奋斗于蓬勃发展的年代,献身于中华崛起的年代…… 第二卷 古代生活记事 第83章   方立安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好像被慢慢抽走了,迷蒙中似乎听见自家小侄儿和几个侄孙在叫她,声音好大,简直要吵死个人……   她有点生气,姑奶奶这么困,这帮小兔崽子就不能消停会儿吗?哼,才不要理他们。   这一睡就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很多年都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人啊,老了就是老了,身体完全比不上年轻时候,浑身使不完的劲。哪像现在,伸个懒腰都要小心翼翼的。   念及伸懒腰,方立安眼都没睁,就想来一个。然而,等她抬手往后伸时,她终于发现了一丝异样。   腰怎么不疼了?手臂怎么有劲了?脖子也不酸了?她这是吃了仙丹吗?   不对,这周围怎么暖暖柔柔的,就跟当年在她妈肚子里的感觉一样?   哈?肚子里?   方立安被自己的猜测惊呆了,难道她已经死了?死完了又投胎了?投胎了又没喝孟婆汤?   许是刚刚惊讶的一瞬间动作太大,惊扰了孕妇,只听到远处隐约有女人的声音传来:“快……要生……”   这声音模模糊糊的,就像有什么东西蒙住了耳朵,声音隔着东西传来,跟平常在空气中传播时听到的不大一样。   她屏气凝神,仔细分辨,却纷纷杂杂听得不甚清楚,最关键的是女人的尖叫声盖过了所有。   就在这时,有一股力量将她往一个方向推去,她便立刻明白——自己这是要出生了。   一回生二回熟,她配合着这股力量奋力向外挣脱,没一会儿,就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还带着一股腥咸的味道。   再次拥有新生命的感觉真好……   第一世的她死于意外,没有尝过衰老的滋味,第二世,她活到了一百多岁,说实在的,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如今,她竟然又有机会重新来过,难道自己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可是,她还没跟上个世界的亲人好好告别呢,虽然父母和兄弟姐妹们都先她一步离开了,但不是还有几个侄子侄孙吗……   想着想着,她猛然发觉自己好像太矫情了,八成是受到上辈子老小性格的影响,由于惯性,还没调整过来。   想她上辈子一百多年顺风顺水,想做的事情全都做了,不曾留下一丝遗憾,现在又有了新的生命、新的开始,方立安便决定不再纠结于过去,好好生活才是对的。   正这么想着,耳边传来清晰的说话声:“奶奶,是个女儿,您看这模样,跟世子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奶奶?世子?她这是穿到古代了?刚还说没有遗憾呢,现在竟有些后悔以前没怎么看过古装剧。(作者君冷笑:你是老天爷亲闺女,你随便作。)   “抱过来我看看。”这位奶奶说话声音很轻,许是因为生孩子太辛苦,脱了力。   方立安听说亲妈要看她,便努力张开黏在一起的眼帘,争取和亲妈来个深情对视。   然而她忘了,婴儿甫一睁眼是看不清楚东西的。   所以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感受到柔软的指尖在她的眉毛、鼻子、嘴巴处虚虚流连。   “确实像足了侯爷,这孩子挺会长的。”手指的主人确认道,声音夹杂着点点欢喜。   这时,有下人在外间禀告:“奶奶,王家太太来了。”   “快请进来。”年轻奶奶的声音略有些激动道。   方立安心里奇怪:不知这王家太太是什么人,竟让她比见着自己刚生的女儿还要激动。   王家太太一进门,年轻奶奶就亲昵道:“母亲,您怎么来了?也是巧了,我这前脚刚生,您就到了。看样子,这孩子跟您有缘分得很,说不得就是赶着见她外祖母呢!”   方立安在心里默默给她亲娘点了个赞,不亏是奶奶,瞧这话说的多好听。   然而听了喜话的王家太太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喜色,也没有因为见到刚出生的外孙女表露出一丝欣喜,反而一脸难色,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年轻的世子夫人看出母亲似有难言之隐,以为是家中出了什么事,便让里里外外的下人退到门外:“你们先下去。”   仆人悄然有序地离开,只留世子夫人的心腹张嬷嬷陪在一旁。   “母亲,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下人们刚走,世子夫人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家中很好,我的儿,你不要担心。”王家太太安慰道。   “那您怎么看似愁眉不展?”世子夫人不信,觉得母亲担忧她的身体才做隐瞒。   “哎……”王家太太深深地叹了口气,先是瞧了一眼还在襁褓里的外孙女,然后一鼓作气道,“我的儿,不是家里出了事,是你这里出了事。”   “我这里出了事?我怎么没听说?难道是世子他……世子在外面有人了?”世子夫人一脸受伤的样子,紧紧攥住王家太太的手不放,身子也摇摇欲坠起来,唯恐从她母亲的嘴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姑娘,您仔细身子,月子里,可不能胡思乱想。”张嬷嬷是世子夫人的奶嬷嬷,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疼的跟亲闺女一样。   “你这孩子,我还没说呢,你就瞎猜,女婿对你有多上心,你心里没数吗?”王家太太这话无疑给世子夫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那就好,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事?”世子夫人瞬间松了口气,抚了抚胸口道,“轩哥儿和骁哥儿那里我早上才瞧过,两人在一起好得很。”   世子夫人口中的轩哥儿是威远侯世子的嫡长子,也是侯府里的嫡长孙,是她与世子的第一个孩子,今年七岁。   骁哥儿是他们的嫡次子,今天五岁,就喜欢粘在轩哥儿屁股后面,撵都撵不走。   自怀孕以来,她身子重,不方便把两个儿子带在身边,世子便做主把两个孩子挪去了外院,正好给他们开蒙。   张嬷嬷见太太都没仔细瞧过小小姐,眼神却总往那里飘,跟看见什么让人害怕的脏东西似的,心里一哆嗦,嘴一秃噜就问了出来:“难道是小小姐?”   王家太太见张嬷嬷猜到了,只好狠下心道:“这个孩子不能留!昨日你父亲去祈安寺,遇到了静善大师,他掐指一算,我们府上的亲眷今日巳时三刻产下的孩子将会是乱家之源。你父亲回到家中,想破脑子也只想到你这一个怀有身孕的,本想着时间未必能对的上,哪知我刚进侯府就有下人来禀告,说你生了女儿。”王家太太说完,便用手帕擦拭眼角,仿佛很舍不得告诉女儿这个噩耗。   世子夫人听到这则消息并无明显的反应,只面无表情道:“张嬷嬷,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嬷嬷心里咯噔一下,小姐怕是已经信了夫人的话,如今问她,不过是要再确认一下罢了。   静善大师虽是出家人,但他的法号在整个京城都是出了名的。大师与她们家小姐无冤无仇,更不会刻意捏造假话。其实别说小姐,就是她,此时也是相信的。   她瞧了眼漏刻,回道:“快巳时四刻了。”算到了巳时三刻,果然……   “母亲,大师说没说该如何解?”世子夫人又问。   “大师说,要把孩子往南送,送的远远的,以后再不相见,再不相认即可。”王家太太把含了一个上午的话说了出来。   屋里静默了一瞬,谁都没有说话。   世子夫人知道,这是在等她拿主意,可谁都不是狠心的人,如何舍得把亲生的孩子送走。不过,对她来说,侯府和娘家的兴衰比什么都重要,紧要关头,孩子也是可以舍弃的。   王家太太知道女儿的性子,只等她点头,就把一早准备好的孩子换进来。这侯府世子夫人生的孩子总不能凭空消失吧?她昨日就寻了个女婴,以防万一,没想到此时此刻真叫她用上了,阿弥陀佛,万幸!万幸!   张嬷嬷此时更不敢说话了,她虽然是世子夫人的奶嬷嬷,但说到底也只是个下人,主家小姐的去留,她哪里敢插嘴。   若是劝奶奶留下孩子,以后出了事,她一家老小十几条命都不够赔的。若是劝奶奶把孩子舍了,以后哪天要是再想起来,她就只能做出气筒了。   所以她安安静静地缩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深怕这时候被主子想起来,遭受无妄之灾。   只几个呼吸间,世子夫人便做了决定:“母亲,你把孩子抱走吧,按照大师说的做,到时找个老实的庄户人家,给点钱,好好养着就是了。”   方立安听到这个无悲无喜的声音只觉得心寒,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个声音的主人。身为母亲却因为和尚的几句话,便要舍弃自己的孩子,这样的人怎么能算母亲?   罢了,反正自己以后与她无关,她会好好活下去的,为自己!   “好,我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你放心,保证不会出岔子。”王家太太答应道,说完,转身走到外间,把自己带来的竹篮拎进来。掀开上面盖着的一层薄布,里面赫然躺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王家太太把婴儿抱出来,递给张嬷嬷,将两个孩子的襁褓互换之后,跟女儿又嘱咐了几句,便拎着篮子施施然离开了侯府。   方立安一路上被她拎在手里,一晃一晃的,结果一个没忍住就睡着了…… 第84章   世子夫人的娘家距离威远侯府并不近,王家太太先是花了近一刻钟从侯府内院坐轿子出来,之后再换上自家马车离开京城最富贵的地界儿,中间穿过两条大街、七八条巷子就到了王宅。   她小心翼翼提着篮子,生怕里头的孩子突然醒来,又哭又闹,叫人发现了。好在老天爷保佑,一路上顺顺利利,有惊无险。   等到了自己家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她来到花厅,把竹篮直接丢在一旁的地上,让丫鬟过来给她捶捶胳膊,捏捏肩,从来没干过重活的王家太太只觉得半边身子都要累瘫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水,一个蓄着浓密有型胡须的中年男子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王家太太连忙起身唤道:“老爷。”   “事情办妥了?”男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妾身亲自出马,老爷还不放心?”王家太太用软软腻腻的声音回道。   早在竹篮被丢在地上的瞬间,方立安就惊醒了,此时听到王家太太矫揉造作的声音,心下忍不住给王老爷点了个蜡,真是难为您了。   “夫人做事,我自是放心的!”王老爷一把搂住妻子的肩,轻声问道,“没被人发现吧?”   “当然没有,我小心着呢。”王家太太被自家夫君的温柔小意迷晕了头,心想:他们夫妻多少年没这么好好说话了。   “事不宜迟,现在就派人把她送走。”王老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呼出的热气更是直冲她的脑门,“按照大师说的做,送到南边,以后就彻底忘了吧。”   王太太此时心神荡漾,脸颊微烫,但还是把心思放在正事上:“慧儿让咱们给找户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多给些银子,让孩子过的富裕些。”   “这些你看着办,我回房歇会儿。”说完,王老爷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放在地上的外孙女,竟是连一眼都没瞧过。   王家太太心里跟有只猫爪子挠一样,被老爷搂过的地方更是烧得慌,感觉到自己浑身发软,便立马叫来心腹,甩给他一张一百两面值的银票,让他快马加鞭把孩子送去南边,随便找个庄户人家就行。   话音刚落,方立安就哇哇大哭起来:“呜哇……呜哇……”我饿了,好饿啊!我要吃东西!   王家太太被吵得直皱眉,觉得这个女娃确实有几分不详,关键时刻坏她的好事,只好耐着性子吩咐:“可能是饿了,你去厨房要碗羊奶,喂好了就出发。”   说完,竟是一刻也等不得,小脚迈得飞快,回房找老爷去了,留下家丁和方立安两人在花厅大眼瞪小眼。   家丁姓曲,名大发,是王家太太的陪嫁,这些年帮王家太太做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儿,经验十分丰富。   眼下小婴儿吵闹不休,得先把她哄好了才行,否则不好上路。这么想着,曲大发便拎起竹篮,轻微地晃了两下。   方立安又不是真的婴儿,她此番哭闹只不过是为了提醒王家太太自己饿了而已,如今见目的达到,便立时收了声,免得哭坏了嗓子。   曲大发趁机跑了趟厨房,跟厨娘要了碗羊奶,用小勺儿慢慢地喂她。得益于婴儿有意识的配合,一大碗羊奶很快见了底。方立安吃饱喝足,吐了个泡泡,就继续睡了,她还是个娃娃,管不了别的。   曲大发见此,将薄布重新盖好,脚下不停,拎着篮子就出门了。临走前,让厨房给他装了一皮囊的羊奶,算是小婴儿在路上的伙食。   他与王家太太主仆二十几年,对她的性子可谓了如指掌。刚刚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孩子以后无论如何是不会再找回来了,消息断在他这里最好。如此一来,给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给几两银子,还不是他说了算?   曲大发惦记倚翠楼的娇杏姑娘很久了,怎奈最近手气不佳,连连输了几十两银子,老本都要输光了,哪里还有余钱去逛窑子。不过现在嘛,他摸了摸怀里的银票,心里止不住地得意:爷是有钱人了!   也亏得女婴在人牙子那儿不受欢迎,否则按照他的尿性,指不定还要把方立安卖了再赚一手。   曲大发回了趟家,收拾好行李,接着到车马行租了一辆最便宜的驴车,一路赶着往南走。   主家虽然好糊弄,但样子还是要做做的,不然怎么跟真的一样?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就是得做一半儿,留一半儿。到时候,收尾的动作小心点,保准她抓不着错处。   这么想着,倚翠楼也不能去了。本来还打算把孩子就近丢了,回头找娇杏快活个十天八天,等银子花完了再回去复命,万事不耽搁。可转念一想,这要是被相熟的伙计碰上,再告到夫人那里去,就不是退层皮那么简单的事了。   哎……   我有缘无份的娇杏哟……   曲大发心下可惜,但自己的小命更重要,最后还是决定等事情办完,回来的路上找找哪儿有不错的楼子,多叫俩姑娘,好好犒赏自己。这才真是叫“寻花问柳”!   念头刚起,心里的火苗蹭地一下蹿得老高,只觉得浑身上下痒得不行。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不断挥舞手里的小皮鞭,一个劲儿地抽打驴屁股,让这蠢驴子走快点。   两人一驴赶了半天路,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落脚的地方。驿站人不多,客房宽裕,曲大发拿着府上的帖子要了间上房。公款消费,可不得吃好的住好的。   第二天,蒙头睡到大天亮,除了夜里起来两次给小娃娃喂奶,别的地方都很完美。   两人一驴在驿站喂饱肚子后,继续赶路。等方立安再一次哼哼唧唧要喝奶时,曲大发却发现皮囊里的羊奶已经所剩无几了。他无法,只好驾着驴车来到附近的村落,给这倒霉孩子讨口吃的。   只是这刚出生没两天的婴儿,能吃的东西着实不多,他挨家挨户上门,找了五六家才找着一户有米汤的人家。花了两个铜板把皮囊灌满后,他心里有了主意。   皮囊里的米汤不顶饿,估计熬不到天黑就没了,娃娃的饭食不易讨,与其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的,不如下个村子就把孩子送人,自己还能连夜赶到县城里耍耍。   就这么定了!曲大发精神一振,姑娘美酒,爷来啦!   没一会儿,他便发现不远处的田野间稀稀疏疏散落着十几座房屋,曲大发把驴车停在一边用绳子拴好,自己拎着竹篮来到一户人家门前,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塞到婴儿的襁褓中,接着把竹篮往地上轻轻一放,就蹑手蹑脚地走了。   方立安看到他一气呵成的动作,简直要气笑了,说好的一百两呢?竟然私自扣下了她的卖身钱,嘤嘤嘤。   可恨她此时只是个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婴儿,并不能把曲大发怎么样,只好放开嗓子大声哭嚎。   曲大发听见婴儿的哭声,被吓得一个激灵,没有回头,反而脚下生风,跑的更快了。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人被这个哭声引过来,得赶紧溜,不然被人抓到就糟了。   听着曲大发的脚步声越来越小,方立安只好鸣金收兵。   这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一个身着粗布麻衣、年纪不大的小妇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瞧见自家门口多了个精致好看的竹篮,她伸出脑袋左瞧右瞧,发现周围空无一人,便刷的一下把篮子拎到院内,复又关上大门。   一系列迅捷灵敏的动作叫方立安差点以为此人捡到宝了,然而这位婶子接下来的自言自语竟证明了确实如此。   “好漂亮的篮子!这布真软!”说着,掀开盖在竹篮上的布,小心翼翼叠好放到一边。   “这娃娃肯定是大户人家的!这外头裹得是绸缎吧?”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亲手摸到绸缎,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吸!这布真滑溜!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别的宝贝。”   说着,方立安便眼睁睁地看着这位见财起意的大婶把她里里外外扒了个精光。   感觉到自己身上赤裸,四处漏风,方立安怒急了,张口就骂:“呜哇……呜哇……”大婶,你是变态吗?我很冷的,我要穿衣服!穿衣服!   然而,小妇人此刻完全注意不到她,因为先前曲大发塞的那锭银子从襁褓中掉了出来,砸在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声音,接着便咕噜咕噜滚到了她的脚边。   小妇人惊喜急了,万万没想到,青天白日的竟然有银子可捡。想她嫁人以来,何曾见过一个银角,家里的钱都被死老太婆攥在手里,半点漏不出来。相公整日里只会埋头苦干,赚来的钱一个子儿也不留全都交到了公中。   若不是她今日身上不爽利,没下地干活,这样的好事还不知要被谁得了去。想到这里,她越发得意起来,连早上因为偷懒被婆婆大骂一通的郁气都消散了。   银子、绸缎和棉帛全都是她的,可不能让老太婆拿走,她得找个地方藏严实了。   至于这个孩子……不能留在家里,以老太婆的精明,瞧见孩子肯定能瞧出别的东西。   保卫财产的决心终于让小妇人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婴儿身上,她翻箱倒柜先把东西藏好,接着找了个破烂袄子把方立安裹起来,抱在怀里直奔后山。   而方立安此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来自命运的捉弄,她刚出生两天,就被倒了三次手,接下来可能还有第四次……   命运果然颠沛流离,命运果然曲折离奇……   其实这都没所谓,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婴儿,只要不是荒无人烟的荒山野岭,她都能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茁壮成长。   然而,打脸来得太快……   这个小妇人在撸干净方立安的“一身财富”后,竟然真的把她抱来了荒山野岭。只见越往里走,树木越高越密,天色也越来越暗。   许是小妇人自己也不常来这里,在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吓得浑身发抖,顾不得其他,放下手里的袄子和娃转身就跑。   方立安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叫你乱立flag,叫你乌鸦嘴,这回真的要凉凉了…… 第85章   这个时点,恰是天色将晚,农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农活,纷纷匆匆忙忙往家里赶,趁着天没黑透,抓紧时间烧火做饭。若是天黑透了,还得点灯熬油,少不得又要心疼钱。   是以,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往山里钻,就连山上土生土长的猎户,也会赶在天黑前夕回到家中,关紧门户。   方立安自打被那个贪财的小妇人丢弃后,想了无数个法子试图活下去,然而没有一个是可行的。   或者说,无论哪种法子,都需要有个人来喂养她。否则,只凭“四肢瘫痪”的身体,是什么都做不成的。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方立安想起了一篇小学课文:   人有两个宝,双手和大脑,   双手会做工,大脑会思考,   用手又用脑,才能有创造。   不知道自己最后是被饿死的还是被渴死的。本以为穿越到古代,最多就是生活条件差点,享受不到现代社会的各种福利,结果老天爷分分钟给她开启了地狱模式。   她之前是不是说过,觉得自己是老天爷的亲闺女?   对不起,弄错了,她收回,她可能是老天爷仇人家的亲闺女……   方立安此时依旧保持着被丢弃时的姿势,那件破烂袄子粗粗地圈在她的身上,虽不至于让她感受全裸的冰冷,但真的暖和不到哪儿去。   眼看着天就要黑透了,她决定进入空间。   是的,在这个狗血剧情的推动下,目前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她的空间随她一起投胎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这只会加重她内心的抑郁程度……   什么叫空有宝山而不得用?   这就是!   好在里面和外面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只要熬过这一夜,天亮之后,还是有机会碰到人的。   她集中意念,下一秒,便裸露着身体躺在空间某处的地上。幸好空间里的温度恒定在二十六度,不然她的死因可能要多加一种——失温。   来到自己熟悉的地盘,安全问题得以保证,方立安松开紧绷已久的心弦,昏昏欲睡。等她再次醒来,全然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更不知外面过了多久,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肚子好饿,她决定出去碰碰运气。   老地方,天已大亮,一夜过去,那破烂袄子竟然还维持着之前的造型,让她顺利地“裹”到了身上,只是与皮肤接触的那一瞬间,冻得她恨不能再度缩回空间。   接着,躺在冰冷、油腻、臭烘烘的破烂袄子里,方立安彻底陷入了两难的困境。   要不要放声大哭?   哭。她现在已经很饿了,嚎啕大哭只会让她体内的能量和水分流失的更快。   不哭。除非有人碰巧经过,否则就是纯粹的浪费时间。   所以到底哭不哭呢?   方立安陷入深深的纠结中,不能自拔……   突然,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想到昨天就是这个声音把贪财大婶吓得慌不择路,她忍不住紧张起来,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毒蛇猛兽窜出,还是会跟昨天一样,有惊无险。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想着若是真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跑出来,就立马回到空间里。   然而灌木丛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却始终不见有东西出来,渐渐地,方立安从紧张防备变成了翘首以盼。   随着时间的流逝,动静越来越小,灌木丛重新恢复了宁静。   方立安觉得自己的精神再次遭受到了巨大的折磨,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真的好想知道……   然而还没容她发挥自己无穷的想象力,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没错,是脚步声,两只脚的脚步声!   她狂喜不已,喜极而泣(嚎啕大哭):“呜哇……呜哇……”深怕哭慢了,与救命恩人失之交臂。   果然,听到她的哭声,脚步声顿了顿,然后径直向她走来。   那是一个高大的身影,满脸的胡须,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正直的眼神,高耸的鼻子,原本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在看到婴儿的瞬间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然而,当来人俯身抱起她时,一股浓浓的汗馊味扑鼻而来,把方立安熏得晕乎乎的:这得有一个月没洗澡了吧?   “小娃娃真俊!”男人喜滋滋地把她抱在怀里,低头嗅了嗅,“还很香嘞!”   “呜哇……呜哇……”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看着怀里的娃娃哭个不停,男人单手解下挂在腰间的皮囊,凑到婴儿的嘴边:“乖乖,不哭哦!喝点水垫垫肚子,咱们马上回家。”   方立安见他如此上道,便止了哭声,大口吞咽起皮囊中流出的水。只是她嘴巴太小,皮囊口大,偶有几滴顺着两腮滑落到脖颈处,感觉凉丝丝的。   喝完水,男人用破烂袄子将婴儿重新裹好,顺便确定了婴儿的性别,哄道:“原来我们小乖乖是个妞妞啊!我们妞妞真好看!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妞妞呢!”   所以,到底是小乖乖,还是小妞妞?   方立安本想用冷漠脸遮挡害羞脸,但又想到自己现在只是个无齿小儿,便立马放飞自我,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们妞妞笑了,我们妞妞也觉得自己好看嘞!”明明是个粗犷大汉,哄起娃娃来一套一套的,“差点忘了,我先看看陷阱,不知道有没有好东西。”   “乖妞妞,在旁边等着我。”说着,把袄子轻轻放到一旁的空地上,走向不远处的灌木丛。   方立安灵机一动,终于明白灌木丛里发出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了,八成是有猎物掉进了男人的陷阱。怪不得一开始动静那么大,应该是在挣扎,往后声音越来越小,是因为力竭了。   “妞妞,有两只兔子!”大汉惊喜的声音传来,“等我把兔子抓上来,给我们妞妞炖汤喝,兔皮留给妞妞做新衣服。”   方立安躺在地上听着大汉絮絮叨叨的声音,心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这一刻,她重新燃起了对未来生活的信心和期待。   灌木丛的陷阱里,男人发现两只兔子都还活着,只不过其中一只已经奄奄一息,另一只还有力气蹦跶。他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扭断了它们的脖子,用绳结系在腰上。然后把陷阱重新布置一番,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这趟出来,简直是满载而归,除了两只兔子一只鸡,还白捡了个闺女。想到这里,男人喜不自胜,哈哈大笑起来,让方立安远远地就感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话说回来,这大汉也是个苦命人,他家就在山里,是山上土生土长的猎户,祖祖辈辈都靠打猎维持生计,日子过得勉勉强强,与穷困潦倒相差不远。   他爹花了近二十年打猎才攒够了娶媳妇儿的钱,之后就有了他。等他慢慢长大,跟着他爹学打猎,日子终于过得越来越好。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九岁那年,他爹打猎时被野猪拱伤了内脏,看了好些个大夫都说治不好,只能躺在床上慢慢养着。对穷苦百姓来说,慢慢养着无异于慢慢等死,不能干活还要拖累家里。   好在他已经算是半个大人了,于是便一力扛起养家糊口的重任,每天早出晚归,只留他娘在家里照顾他爹。   然后,某一天,毫无征兆的,他回到家中,迎接他的是他爹娘冰冷的尸体。   原来,他爹为了不再拖累他和他娘,偷偷吃了山里的毒藤,毒发身亡。他娘发现后,直接殉情而去。   最后,一家子只剩下他一个。   再往后,大汉每天一个人打猎,一个人干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几年下来攒的钱远不够娶媳妇儿的。   如今,不用花钱娶媳妇儿,直接多了个闺女,他能不乐吗? 第86章   方立安自从被大汉抱回家中,终于享受到了人类幼崽的正确喂养方式,感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   大汉几乎事事以她为先,把家里仅有的大米找出来熬米汤给她喝不说,还裁了自己最好的衣裳给她做衣服,把她从臭烘烘的破烂袄子中解放出来。   等方立安吃饱喝足穿着新衣服躺在床上吐泡泡时,他又从各个角落翻出银子和铜板来,蹲在小婴儿身边数钱。   数好之后,大手一划拉,分做几堆,嘴里念念有词道:“这个给妞妞买棉布做里衬,这个给妞妞买棉花做小包被,这个给妞妞买大米,这个留着给妞妞买糖……”   最后,家里的钱全用到她身上去了,让方立安听得感动不已,然后吐着泡泡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大汉正抱着她赶路。他看起来比上午要干净许多,熏人的汗馊味也奇异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皂角的清香。估计是趁她睡着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不知道他们现在这是要去哪里,于是她发出“啊,啊”的声音,让他注意到自己。   “咱们妞妞醒了,真乖,爹爹带你去里正家写个字据,很快就到了。”这人自从把她带回家里就开始以爹爹自居,方立安感受到他的真心实意,自然不会拒绝。   “等你再大几岁,爹爹就去给你上籍。”大汉虽然常年在山中打猎,少与人打交道,但心眼还是有的。   他没娶媳妇就有了孩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捡来的,要是有人因此打歪主意抢他的孩子,那岂不是在割他的心头肉?   不如一开始就去里正那里写个字据,按个手印,就算是过了明路了,以后谁也甭想抢他的娃。   汉子抱着方立安又走了大概一刻钟,来到一个村庄,据说村东头最气派的房子就是里正家。   里正平日里是不用下地干活的,大多数时候都呆在家里,以防村民有事找不着人。就算出门了,一般也会留个具体的去向,好让人去找他。   大汉走上前去,一边敲门,一边喊:“叔,在家吗?我是方大勇,有事找。”方立安:我和姓方的有缘!   “来了,来了。”里正对他辖下的每一户人家虽算不上了如指掌,但大体情况都能做到心中有数,几口人、几男几女、大致年龄,这些简单的问题,基本上都能如数家珍。   方大勇是这周围为数不多的外姓人之一,里正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家里出事后,小小年纪就要顶门立户。   后来他爹娘都走了,就一个人在山里过日子,听说兜里穷的叮当响,二十出头还没娶上媳妇。看看村里的同龄人,哪个不是娃娃满地跑?   哎……可怜……   大门从里面打开,里正一眼就瞧见方大勇怀里抱着个孩子,没听说这孩子娶媳妇了啊?   虽然疑惑不解,但他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反而问道:“大勇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方大勇回答道:“叔,这是我早上在山里捡的娃娃,我想自个儿养着,您看行不?”   原来是捡的,里正想了想,点头道:“既然人家已经丢了,你捡来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这还没娶媳妇,养个娃娃会不会耽误你的亲事?”   方大勇明白里正的好意,但就算没有娃娃,自己暂时也娶不到媳妇,便认真解释道:“我也不瞒您,家里总共也没有几个钱,娶媳妇是远远不够的。如今我既然捡到这个孩子,那就是缘分,我想好好养着。”   里正叹了口气,这救急不救穷,他也没办法。何况大勇是个有骨气的,断不会要别人施舍。想到这里,便主动开口道:“这是男娃女娃?跟我去屋里,我给你写个字据。”   “多谢叔了!”方大勇欢喜道,“是个闺女。”   “闺女啊……”里正听了又叹了口气道,“唉……你这孩子,还是得想法子攒点钱娶个媳妇,闺女以后总要嫁人的,等你老了,还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哎!我听您的,一定好好攒钱!”方大勇一口答应道,这个时候顺着里正说就对了。   里正见他满口答应,也不好再说别的,于是磨起墨来。正要提笔,才想起:“孩子取名字了吗?”   “没呢,我没读过书,不认得几个字,要不叔您帮忙取个吧!”说着,把娃娃搁在一旁的大桌上,放下身后的背篓,从里头拿出一只剥了皮的兔子,递给里正道:“叔,本来就是打算请您给孩子取大名的,我这儿谢礼都给您准备好了。”   这是十里八乡的习俗,请有才有名有声望的人给孩子起名字得分外给点好处,可以是一把糖、几个鸡蛋、一块肉,条件好的给银子也使得。   像方大勇这样给一整只去了皮的兔子,已经是很厚的礼了,瞧这兔子肥的!怪馋人的。   想到自家小孙子这几天馋肉馋的厉害,里正也不推辞,接过兔子挂到墙上,对方大勇道:“你不要急,容我好好想想。”然后便真的闭上眼睛思索起来。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里正蓦地睁开双眼,重新磨墨,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方立安。   “方立安。立,是希望她以后能立起来,就算不能顶门立户,至少也要自立自强;安,是希望她以后一直平平安安,一生顺遂。”里正为方大勇解释道。   “方立安,方立安……”方大勇把这三个字含在嘴里反反复复念了好几遍,拍手称赞道,“太好了!叔,方立安这个名字好!多谢叔了!”   里正见他喜欢,自个儿也很高兴,心想总算是对得起那份兔肉了,接着大笔一挥,将字据写了出来,三人分别在上面按了手印。   有了这个,方大勇就算正式收养方立安了,再也不是自封的爹爹,而是经过官方认证的爹爹。   等纸上的墨迹干了,方大勇把两张纸分别折好,郑重其事地收到怀里,贴身放好。   “还有别的事吗?”里正问道,“若是没有,就赶紧回去吧,晚了山里的路不好走。”   “好嘞!”方大勇重新背上竹篓,抱起娃娃,对里正感激道,“叔,今天多亏您了,等妞妞再长大点,我带她来看您!”   “好好好!”里正越发觉得方大勇是个知礼的小伙子,忍不住多了几分关心,叮嘱道,“以后有的是时间,快回去吧,路上慢点。”   “好嘞!我走了!”   回去的路上,方大勇彻底变成了一个傻头傻脑的傻爹:“妞妞,妞妞,你知道吗?你有名字了!你的名字叫方立安!方立安!好听吗?方立安!好听吧!方立安!真好听!”无限循环中……   刚开始,方立安还乐意陪他一起玩耍,觉得这是傻爹疼她的表现。   然而,一刻钟后,方立安:zzz……   两人到家时,已近黄昏,山里因为有树木的遮挡,天色显得更加昏暗。   方大勇趁着最后一丝光亮把院子里的机关陷阱布置好,然后随手从灶台里掏出一块硬邦邦的饼子,就着冷水,摸黑着吃下肚。   古人因为生活条件所限,生物钟大多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方大勇亦是如此。   然而,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男人敦厚的声音时不时在黑夜中响起:“妞妞,爹爹明天带你去逛集市,好不好?”   “啊,啊。”好的呀!   “你有什么想要的?”   “啊,啊。”我想要个保姆机器人。   “爹忘了你没逛过集市,爹跟你说,集市上可好玩了,好多好吃的,糖人、冰糖葫芦、麻花饼子、甜糕……还有耍杂耍的!”   “啊,啊。”有保姆机器人吗!   “你也想吃?不行,你没长牙,只能看看。”   “啊,啊。”我谢谢你了。   “爹当然吃过,小时候,你爷给我买过一个糖人,是个大将军,我一直没舍得吃,插在床头,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   “啊,啊。”后来呢?   “后来被耗子叼走了……没事,爹不难过,等你长大了,有牙了,爹给你买个大将军,咱两一起看。”   “啊,啊。”一起看!   “明天咱们先买匹布,给你做新衣服。”   “啊,啊。”可以。   “买点新棉花,秋天过去就要入冬了,没被子不行。”   “啊,啊。”好的。   “还要买点大米给你熬米汤,家里没米了。唉……爹要是有奶水就好了。”   “啊,啊。”你敢产,我敢喝吗?   “你想吃奶?我想想,对了,咱们可以买只产奶的母羊,放院子里养着,这样我们妞妞就可以天天吃奶了。”   “啊,啊。”这个主意好。   “不知道要多少钱一只。妞妞,打个商量呗?”   “啊,啊。”你说。   “兔子皮留给你,肉就不炖了吧,爹明天拿去集市上卖了,行不?”   “啊,啊。”准了。   “爹就知道,咱家妞妞最好了!”   “啊,啊。”爹也好!   一大一小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睡着了…… 第87章   新生儿方立安在国民好爹爹方大勇的悉心照料下,每天都过得滋润无比,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奶喝。   奈何方大勇跑遍了整个集市也没找到产奶的母羊,只能委屈自家闺女先喝米汤凑活凑活,他自己则是隔三差五地往集市跑,看看能不能运气好碰上一只。   这下,方圆十里的人家都知道沂源山上的猎户捡了个闺女,被猎户当作心肝宝贝一样养着。   这在乡间多多少少也算个大新闻了,于是,方家父女俩自然而然地成了家家户户茶余饭后的消遣。   古代老百姓过日子,除了吃饭、喝酒、赌博、嫖娼,几乎没有其他娱乐活动。女人的娱乐活动更是少之又少,不是洗衣服时聚到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就是做针线时聚在一块儿分享各自听来的邻里八卦,反正左右离不开一张嘴。   本性淳朴善良的人大多会感叹猎户终于不再是孤家寡人,勉勉强强算是有了后。偏有那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人嘲笑猎户是个蠢蛋,要捡也该捡个儿子,捡个闺女能有什么卵用,以后还不是别人家的。更有些心思肮脏的人恶意揣测,说猎户八成是在给自己养媳妇……   一群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把猎户的过往和将来分析地干干净净,就差摆个赌局让大家下注了。   当然,这都是在猎户背后产生的议论,方大勇本人对这些毫不知情,他现在一天到晚就琢磨一件事——闺女的口粮。   米汤的营养到底比不上正儿八经的奶水,闺女喝完没一会儿就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方大勇总觉得方立安这些天被他养的越来越瘦。这让他急得直上火,一夜之间,嘴角就燎起了几个大水泡。   好在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日,他在山中打猎,无意中发现了一窝小羊羔。想到母羊肯定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方大勇硬是守了大半个时辰才把它捉住。最后,不仅抓了母羊,几只小羊羔也被一窝端了,全部带回家里。   因为家里有孩子,方大勇每次都只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打猎,每隔一段时间就回去给方立安喂饭、换尿布,从来都只早不晚。   今天被抓羊的事情耽搁了好一会儿,方立安在家里难免焦躁不安,心里不停地祈祷,希望能保佑傻爹平安归来。   等方大勇把羊牵回来,方立安又喜又气,虽然在一顿饭和长期饭票之间选择长期饭票的逻辑完全没有问题,但……唉……她好像又矫情了……   从理智的角度来分析,如今她是个没有任何行为能力的人,所以她高兴也好,焦虑也罢,都不会对事情的发展和结局产生任何影响。所以她此时所有的情绪,积极的、消极的,都是无用的,纯属浪费能量。   傻爹按时回来就罢了,不按时回来,难道她还能出去找他不成?无非还是在家里等着。   遥想上辈子的婴儿时期,这些情绪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那时候刚出生,家里条件虽然不好,但生活环境既安全又稳定,根本不用担心生存问题。   这辈子出身豪门,却在最开始就经历了被放弃、被抛弃、被遗弃,可以说,她的小命至今都没能得到万全的保障。   即便现在傻爹很疼她,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但是他自身的安全本就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猎人,说不好哪天就成了猎物……   这种职业放到现代,都没有保险公司愿意承保的。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发生风险事故的概率太大了。   方立安此刻无比清晰地体会到在古代封建社会讲人权、讲安全是一件多么可悲可笑的事情。   想到那些天天惦记着穿越时空回到某王朝从此逐鹿天下或者宠冠六宫的少男少女,都是吃饱了撑的,好日子过多了吧!   “唉……不想了,再想下去,心态要崩,吃枣药丸。无论如何,先把最困难的几个月熬过去,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方立安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   有了奶水的滋养,小婴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益白胖起来。虽然未经处理的羊奶膻味很重,超级难喝,但有着成人思维的方立安每次都要喝到打嗝才停下。   几个月下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和脖颈越来越有力,慢慢地能够抬头、举胸、翻身、坐立、爬行……   这个时候,就算真的真的把她丢去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地方,她也能独立活下来了。   傻爹以前没带过孩子,也没有养孩子的常识,根本察觉不到方立安作为婴儿表现出的异常,就算偶尔感觉不对,他也能自圆其说地解释为他家闺女聪明能干、举世无双,活脱脱一个女儿奴。   十个月大的时候,方立安开始“学”说话,第一次叫爹,把方大勇激动坏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地直流。晚上还因为高兴多吃了两碗饭,结果搞得自己胃胀气,夜里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十二个月大“学”走路,十四个月的时候就能到院子里转悠了。   方大勇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自由活动,怕她磕着碰着,更怕她踩到院子里的陷阱,所以每当他出门打猎,都会“祭出”一根草绳,绳子的一头系在闺女的腰上,另一头系在桌腿上。   方立安:我忍……   被拴起来的时候(女主:请注意你的措辞!谢谢合作!),方立安大多在看书学习。   上一世,她花了大量的钱财收集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不止是中文的、英文的,还有其他语言文字撰写的。看不懂没关系,可以先存着。   总而言之,但凡是书,不拘语言、内容、形式,她都照单全收。在人生最后的十几年里,她又用了很大一部分精力给这些书分门别类,最后全部收进空间商务写字楼的各个房间里。   看,这不就都用上了!   方立安这段时间看的书大多与农业、畜牧业息息相关,比如《水稻高产实用技术》、《科学养羊入门》、《土鸡科学养殖技术》、《养殖高手谈经验丛书——养猪高手谈经验看看高手是如何养好猪的》……   她给自己制定的第一个五年计划是争取在五岁时,攒到足够的家底,带着傻爹下山,买几亩良田,做个拥有土地的农民。   她认为靠打猎维持生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与其让危险如影随形,不如选个相对简单轻松的生活方式——种种地,养养鸡、鸭、鹅,再养几头大肥猪。   如果傻爹到时候能娶个媳妇,生几个娃,就再圆满不过了。   至于她自己,情况就比较复杂了。   正式建立西晋的晋武帝在泰始九年下令:“女年十七,父母不嫁者,使长吏配之。”(《晋书武帝纪》)按照这一规定,女儿到了十七岁,父母还不把她嫁出去,政府就要强行把她许配给别人。   由此可见,封建社会对女子的束缚程度非常高,相对的,女子本身所拥有的自由度非常低。   截至目前,方立安还没弄清楚自己所处的时代背景,是像上辈子一样穿越时空回到过去,还是来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架空王朝,当权者是谁,本朝法令对女子婚嫁以及其它方面又是如何规定的……   信息的不对称使她无法在此时对自己的未来做出详细具体的规划,只有在全面了解自身权利和义务的基础上,才能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综上所述,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以后再说。(女主:所以你废话这么半天是为了凑字数应付你的小天使吗?)   被拴起来的时候(女主:你够了啊!不就是揭穿了你的真面目吗!我不说了还不行?),除了看书,方立安还经常偷吃东西。   她八个月大的时候,母羊停止了产奶,为了保证身体每日所需的营养,方立安每天都会偷偷喝奶或者吃点营养米粉。   背地里吃的多了,该吃饭的时候自然就吃得少了,方大勇发现后如临大敌——自从母羊不产奶,我家闺女都吃不下饭了,怎么办?急!   这还用问?再买只!于是方大勇用两只家里养的羊换了人家一只产奶的母羊。   笑话!现在连县里的人都知道沂源山的猎户疼闺女,到处给他闺女找奶喝,这手里有货的黑心商贩可不就要趁火打劫、坐地起价嘛!   等方立安知道这件事,母羊已经牵回来了。   她绷着个僵尸脸:就这大手大脚的,还攒啥钱?我之前说啥了?想啥了?老老实实在山里做个猎户吧!   说到底,方立安还是气她自己,要不是她背着傻爹偷吃,傻爹也不会急着把自家羊亏本卖了。是她考虑事情不周全,她认错!   以后一定好好吃饭,给啥吃啥,等她长大了,努力赚钱,把亏掉的羊钱补上。   傻爹当然不知道自家闺女虐来虐去的心路历程,他只知道闺女的饭量又涨回来了,说明这母羊买得值啊!为了让他闺女能吃饱饭,别说两只换一只了,就是四只换一只,他也不带犹豫的! 第88章   小孩儿见风长,不过两年多的时间方立安就从两拃长长到了一米高。   这两年,她熟读各种农书,对种植和养殖都有了较为扎实的理论知识。然,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不过,有一样东西是在种地之前就得弄好的——肥料。   古代没有化学肥料,所以特别重视对废弃物的利用,凡可以利用,差不多都用来做肥料,所以肥料种类并不少,有人粪尿、畜粪、杂草、草木灰、河泥等。   以他们家目前的情况来看,也就只能弄点人粪、羊粪、杂草了。至于草木灰,想都不要想,她怕一个控制不好,把整座山都给烧了。河泥也不行,这里的河虽然不深但也绝不算浅,听说每年都有人淹死在里面,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傻爹为了点肥料就去涉险的。   因此,她决定从今往后全面“掌控”家里的肥料源头,为此还特意让傻爹做了两个简陋的恭桶,一大一小,傻爹用大的,她用小的。另外,傻爹还被要求以后不得在外面拉大号,大号是属于家里的恭桶的。   听闺女噼里啪啦一通说完,傻爹的表情是这样的w(?Д?)w,心里活动是这样的:本来整座山都是我的茅房,随时随地,想拉就拉,现在我的茅房只有一只恭桶那么点大了?   然而,自己捡来的闺女,跪着也要宠下去。从那以后,傻爹出门前必要蹲个恭桶,以防在外面突然来感觉。   粪肥的制作需要一个过程,并不是拉完屎直接浇到地里就可以的。方立安又让傻爹在离院子稍远一点的地方挖了一个浅坑用来沤肥,每天都要去巡视一番。   傻爹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他从来没种过地,对肥料更是一无所知。在方立安的刻意引导下,只以为闺女是在玩耍,苦于山上没有玩伴,只好玩点特殊的东西……   唔……闺女的爱好虽然很特别,但……他闺女就是不一样,不然别人家的娃怎么都想不到呢。   眼见肥料准备的差不多了,方立安便央求傻爹带她去逛集市。   在集市上一边观察一边装作万事好奇的样子问东问西,等终于问到此行的目标时,便撒娇卖萌让傻爹给她买些菜种,丝瓜、大白菜、茨菇、冬瓜、马兰、萝卜……每样都要。   傻爹自是没有不应的,付钱的同时,心里无不得意地想着:瞧瞧这集市上,哪个小孩子不是吵着哭着闹着要买糖人看杂耍,就她闺女不一样,想着买种子,自家闺女果然不是那些只会拖鼻涕流口水的笨娃娃可比的。   最后一句倒是实话,时下的小孩,大多一副脏兮兮的样子。主要因为乡下到处都是泥,小孩子四处玩耍,一天下来,身上的衣服可不就是跟在泥地里打滚一样。   谁家都没那闲工夫闲钱给孩子天天洗天天换,所以就随他去了,脏就脏吧,反正都一个样,穷苦老百姓谁还讲究这个。   在这样的情况下,穿着整洁干净的方立安自然就被凸显出来。不过,除了傻爹,别人都没有放在心上,都以为是出门赶集,专门换了件干净衣裳。   这倒不是别人故意这么想的,而是因为方大勇在众人心目中历来就是这么个形象。这人在山里打猎,即便脏的跟个泥猴似的,也常常会十天半个月不洗澡,就算夏天也是如此。   每次只有到集市上出售猎物时,才会把自己拾掇地干干净净。如果没有猎物卖,只是下山买东西,他也是一副脏兮兮、臭烘烘的样子,反正卖东西的人为了赚钱也不会嫌弃他。   但买东西的人就不一样了,你人那么脏那么臭,谁还能分辨出这摊子上的猎物新不新鲜,是肉臭还是人臭。所以方大勇在得知这一关窍后,每次都梳洗完毕换身干净衣裳才下山,久而久之,人们便对他形成了固定印象。   但大家不知道的是,自从方大勇当了爹,就算不下山不卖猎物,整个人也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他可不想熏着他的心肝宝贝,更不想把原本香喷喷的闺女熏成臭烘烘的。   方立安本打算买到种子就回家,结果没走几步就发现几个卖活禽的摊子,其中竟然还有几只老母鸡。这年头,老母鸡可是金贵的主儿,因为它会下蛋啊。伺候好了,一天一个蛋,一年到头攒下来可是好大一笔家用。所以也不是经常有人摆摊卖老母鸡的,大多是家里急着用钱,或者母鸡开始抱窝才忍痛卖了。   方立安只犹豫了一瞬,便停下脚步不走了,跟傻爹说要买老母鸡。   傻爹以为她想吃鸡了,便哄道:“爹明天去山里给你打一只野鸡来,好不好,比这个好吃还好看!”   方立安摇头道:“我不要。”然后指着卖老母鸡的小贩道,“他说他的老母鸡会下蛋,一天一个。”   方大勇恍然大悟,原来妞妞是想吃鸡蛋了,这样的话买只老母鸡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想到怀里的钱,他有些为难道:“妞妞,爹身上带的钱不多,买了老母鸡就不能再买别的了。”   “不要别的,有老母鸡就够了。”方立安再次摇头。   方大勇还想再争取一下:“爹爹想给你买根红头绳,你看那些小姑娘都喜欢用红头绳扎头发,多漂亮?我们妞妞也买一根扎头发,好不好?”   “不要红头绳,只要老母鸡。”方立安态度坚定道,心里却暗自腹诽:红头绳哪有会下蛋的老母鸡来的实在?等我的老母鸡下了蛋,孵一窝小鸡,小鸡长大下更多的蛋,孵更多的小鸡……实现买地大业,就从老母鸡开始。   诱哄失败,方大勇只好上前跟卖老母鸡的小贩询问价钱。   小贩旁观了这对父女俩讨价还价的整个过程,心里对猎户疼闺女的认知又拔高了一层。   两年前,猎户买羊的故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两只换一只,简直是捡了天大的便宜。风水轮流转,难道今天轮到他捡便宜了吗?略一思索,便把母鸡的价格生生地抬高了一倍。   方大勇两年前花高价买母羊是因为急,又不是因为傻。现在,闺女能吃能喝能跑能跳,他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花两倍的钱买一只老母鸡吧?再说了,他身上带的钱也不够啊,难道这卖母鸡的以为自己是骗妞妞的?   正要开口还价,就听见方立安稚嫩的声音响起:“爹,他骗人,他刚刚明明跟婶子说一只鸡五十个铜板,婶子说太贵就走了,他还跟在后头喊四十八个。”   说完,还顶着一脸疑惑的表情问道,“难道五十个铜板跟一百个铜板是一样的?”仿佛又担心是自己冤枉了小贩。   “当然不是,一百个铜板是两只鸡的价钱。”方大勇认真回答道。   “那他为什么要跟我们说两只鸡的价钱呢?我们问的不是一只鸡吗?”   “他可能觉得爹爹是个傻的。”方大勇有问必答。   “爹爹才不傻,他傻,我们走,不买他的老母鸡。”说完,气乎乎地拽着方大勇要走。   周围的人听了这番童言稚语,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觉得小女娃十分有趣,小小年纪竟还知道护着她爹,又取笑小贩贪心不足,送上门的生意都给赶跑了。   “来,小囡!我的老母鸡,三十个铜板卖给你。”旁边的一个小贩笑盈盈地冲着方立安嚷道,显然很喜欢这个小女娃,因为三十文钱的老母鸡相当于半卖半送。   方立安抬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瞅着方大勇,像是在无声发问:这个老母鸡能买吗?   傻爹刚刚在众人面前受到了闺女的维护,心里美滋滋的,跟吃了蜜一样甜,别提多高兴了,这时候,别说老母鸡,就是要星星要月亮,他也得想办法给闺女摘下来!   父女俩回到家,先是合力做了一只笼子,把老母鸡安顿好。接着,又一起开垦荒地,位置就定在沤肥池和家院子中间,方大勇出力,方立安出嘴。   种子全部种下去后,之前沤好的粪肥终于派上用场了,在方立安的指挥下,方大勇浇水施肥,忙得团团转。   等地里的活干完了,方大勇自己都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把方立安提溜回家,锁上院门,自己跑到河边挑水洗澡。   方立安在家里也没闲着,端着她的专属小板凳来到院子里,从空间超市取出一批草鸡蛋,之后将鸡蛋一个一个举起来对着太阳仔细分辨,分作两堆,一堆是种蛋,另一堆是商品蛋。   她打算等翻过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找个机会让母鸡抱窝,只是不知道在空间进出过的种蛋还能不能孵出小鸡。   方大勇湿着头发回来的时候,就见到闺女手里拿着一个鸡蛋摸来摸去。   “爹,你看,老母鸡下蛋了!”最佳演员方立安把鸡蛋捧到方大勇面前,神情激动道。   方大勇看到鸡蛋第一个想法是闺女以后有鸡蛋吃了,真好!   第二个想法是:“母鸡刚刚有没有啄你?以后母鸡再下蛋,等爹回来拿给你,听见没?”怕她不听,还特意强调道,“母鸡啄人很疼很疼的。”还想再描述一下很疼很疼是多疼,但最后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词来。   “好,我听爹爹的。”方立安呈乖巧状,内心OS:我不拿,我放。 第89章   自从家里多了只老母鸡,方立安就开启了管家婆模式,掌管家里的鸡蛋,控制鸡蛋数量的增减。   傻爹每天打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闺女拾鸡蛋。一开始,每天一个鸡蛋,没过几天,就变成了一天两个。他惊喜万分,一边觉得自家闺女是福星,一边觉得这老母鸡买得值。   每天他把拾来的鸡蛋交给方立安,再由方立安收到专门放鸡蛋的竹筐里。如果哪天她想吃鸡蛋了,方立安就会主动拿鸡蛋给傻爹,让他做饭的时候一起煮了。   时间一长,傻爹根本弄不清楚家里的老母鸡下了几个蛋,闺女吃了几个蛋,家里还剩几个蛋。   一个多月后,恰逢月中十六大集,天色青黑,天边略有一点泛白,方立安把呼呼大睡的方大勇晃醒道:“爹,你快醒醒,菜熟了,我们去摘菜。”   方大勇睡得迷迷糊糊,根本没听明白方立安说了什么,揉揉眼睛,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将将微亮:“妞妞,你怎么这个时候醒了,要出恭吗?”   方立安只好重复道:“爹,菜熟了,我们去摘菜。”   方大勇这回听清楚了,可是大半夜去摘菜?以为是小孩子心血来潮,便一边轻轻拍她的背,一边哄道:“不着急,菜最好等到吃饭前再摘,不然不新鲜了。”   方立安噼里啪啦道:“怎么不急?急死了!爹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十六,有大集的!我们现在摘好菜往集市赶,兴许还能占个好位置。”   “大集?占位置?”方大勇终于反应过来,“妞妞,你这是要去卖菜吗?”   “当然,不然我们种那么多菜做什么。”方立安点头道,“不单单卖菜,还要把这个月攒的鸡蛋也卖了。哦,对了,还有你昨天打的傻狍子。”   方大勇顿时清醒许多,愧疚的情绪瞬间蔓延至全身,都怪他,家里太穷了,不然闺女何至于小小年纪就惦记着赚钱,操心这操心那的。   “爹爹这就起来。”他立马从床上爬起来,三下两下把衣服穿好,刚要伸手给方立安穿衣服时,却发现闺女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一旁等着他了——突然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爹爹,自我厌弃中。   方立安哪里能猜到傻爹此时的心理活动,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摘菜卖菜卖鸡蛋。所以见方大勇穿戴好,便拉着他的手火速往菜地冲,经过院子时,还不忘拿上竹筐和锄头。   “爹,你来挖菜,我往筐里放。”方立安觉得流水线的作业效率更高,于是直接分配工作道。   方大勇还沉浸在自我检讨中,这时候有机会表现,他自然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是干。   父女俩合作起来效率非常高,方立安人矮手小,勉强能跟上方大勇的速度。等方大勇把菜全都挖出来,方立安也正好把菜归拢好,只是菜有点多,一个竹筐根本不够放的,两个竹筐可能还要再剩下一些。但他们家总共就两个竹筐,还要装鸡蛋和狍子呢。   方大勇分两次用竹筐把菜运回家后,发现自家闺女正愁眉苦脸地盯着地上的一摊菜,眉头皱得老高差点就要拧成一个疙瘩了。如此罕见的表情让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惹得本就烦躁的方立安瞬间气鼓了脸。   方大勇见闺女真要生气,跑到院子外面的杂物堆里一阵翻找,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提篮,递给方立安道:“这是你奶以前赶集用的,现在给我们妞妞用!”   方立安看到提篮的时候,眼睛亮到发光,她接过提篮,爱不释手道:“爹爹你真是太厉害了!我们用这个提篮装鸡蛋吧!”   说做就做,两人一起把筐子里的鸡蛋和干草拾出来,放到提篮里重新安置好。又把地上的一摊菜整整齐齐码到竹筐里,最后塞满两筐还额外剩下一些。   “两个筐子、一个提篮、还有一只狍子。”方立安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忧心忡忡道,“这么多东西,爹爹一个人没法拿吧?”她可以说是很有自知之明了,知道自己哪个都拿不动,只能靠她爹把东西背下山。可是她爹也只有两只手,这可如何是好。   方大勇哈哈大笑:“妞妞,你也太小看爹爹了吧!你看仔细了!”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他先把一个竹筐背到后背上,接着把另一个竹筐背在胸前,然后左手一只傻狍子,右手一个提篮子,刚刚好。   方立安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子,只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怎么就没想到把竹筐背在前面呢?明明以前没少看小学生背书包。   准备工作做好,事不宜迟,赶紧下山。   临出门,方大勇却吞吞吐吐道:“要不妞妞今天在家里休息?爹爹一个人去就行了。”   “为什么?!”方立安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仿佛遭到了天大的打击。   方大勇不忍见她如此,便解释道:“大集人很多,爹爹忙着卖东西,怕是照顾不到你。”见女儿不为所动,只好继罗列理由,“你看爹爹前胸后背都是筐子,没法抱你,半路上你走累了怎么办?”   方立安冷静下来思索道:这倒是真的,自己才三岁,又是下山,又是赶路,身体很有可能会吃不消,如果累瘫在半路上,岂不是给傻爹拖后腿吗?可是不去的话……好不甘心呀,自己暗搓搓地等大集等了好久呢……   最后终究是理智占据了上风,方立安一边将手里拎的干粮袋塞到手提筐里,一边叮嘱方大勇:“爹,鸡蛋一文钱两个,菜一文钱一斤,你别卖错了,我就不跟你去了。”   方大勇看她一副霜打茄子蔫了吧唧的模样,心下后悔不迭,觉得自己真是个大恶人,但一想到如果让女儿一起去,路上吃苦受累的还是她,只好狠下心。   他放下手里的提篮,摸摸女儿的脑袋,安慰道:“妞妞放心,爹爹不会记错的,鸡蛋一文钱两个,菜一文钱一斤。你在家乖乖的,要是饿了就先吃点干粮,爹爹下午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听到这话,方立安立马一个激灵道:“我不要好吃的,爹爹卖完东西就回来,不许乱花钱,一个铜子儿也不许花!”想到方大勇的“斑斑劣迹”,方立安一颗心瞬间被提了起来。   手里攒不住钱、喜欢给闺女买买买的方大勇:……   “快去吧!去晚了占不到好位置,记得把钱收好了,不许花,回来我要数的。”方立安怕他记不住,只好又强调一次。   被剥夺了兴趣爱好的方大勇讷讷道:“哦,知道了,我走了,你进去,我锁门。”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全写在脸上了。   方立安不为所动,回到门内,冲他摆手:“爹爹,早去早回,路上小心!”闺女的关心让他瞬间满血复活,然而接着又是,“东西卖光了赶紧回来哦,不许乱花钱哦~”   “不买就不买,哼!”方大勇赌气般,锁上门就走了。   方立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方大勇,有些不明所以,傻爹这是生气了吗?怎么满满的都是撒娇的既视感——宝宝不开心,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好!   一回身见到剩下的菜还躺在院子里,她甩掉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认真捡菜,堆放到墙角阴凉的地方。做完这些,便拖着犯困的身体回到床上睡个回笼觉。   一觉睡到大天亮,方立安心里纳闷:她睡了很久吗,怎么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然而,家里没有计时的工具,她到现在也没学会如何看太阳判断时间,只好从空间拿出两个水煮蛋就着牛奶吃。   吃饱喝足,掏出看了一半的《蛋鸡蛋鸭高产饲养法(第二版)》仔细研读,一边看,一边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记下心得体会,沉浸在如何提高鸡蛋产量的思维风暴中。   时间在不经意间溜走,这本书眼看着就要读完了,方立安听到院子大门处传来开锁的声音,她抬头望望天空,夕阳西下是黄昏,便把书跟纸笔全部收回空间。   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以往傻爹回来,隔着院门老远就开始喊她了,今天怎么如此安静?难道开门的不是傻爹?心中闪过无数不好的念头。然而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院门就被打开了,看到傻爹拎着筐子进门,方立安舒了口气。   “爹爹,你回来啦?”小跑上前迎他。   听见女儿娇娇软软的声音,方大勇心也跟着软成一片,接着不知道想起什么,竟板着个脸用平淡无波的声音回道:“嗯,回来了。”   方立安眼看着就要跑到他跟前,听见这样的回答,急忙刹住脚步,踟蹰道:“爹爹,你怎么不高兴?”难道这是个假爹爹?   软乎乎的闺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扑到他的怀里,方大勇心里忍不住发酸道:“爹爹心里难过。”   “怎么了?没卖到钱吗?”方立安抬头看见傻爹眼眶红红的竟是一副要哭了的样子,连忙上前出声安慰道,“没关系,爹爹不难过,下次妞妞陪你一起去。”   方大勇享受着闺女的软言软语,似是被安慰到了,不忍她担心道:“卖到钱了,卖了很多钱。”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递给她看。   方立安看着那个大布袋,想到里面装满了铜钱,觉得也真是难为傻爹了,那么沉的东西放在怀里,也不怕被累断裤腰带。复又想起他刚进门时的样子,明明赚到钱了,怎么是那种表情,难道是闯了什么大祸?心中突地一跳,小心翼翼问道:“那爹爹为什么不开心?出什么事了吗?”   方大勇斜了她一眼,好似在说还不都是因为你,神色郁郁道:“我对面摊子是个货郎,他那儿小玩意特别多,好多小娘子都去他那里买东西。”说到这里就停住了。   方立安听得一头雾水,试探道:“爹爹看上哪个小娘子了?”   “你这丫头尽瞎说什么呢!”方大勇被她气得跳脚,生怕她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连忙解释道,“我看那么多小娘子都去买,又是绢花,又是头绳,可好看了,爹也想买……”未尽之言就是你不让我花钱……   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方立安心里既感动又无奈,本想说自己不喜欢这些,但一想起傻爹进门时难过的样子,到嘴的话又变成:“下次买好不好?爹爹挑,我来戴。”   “真的?”惊喜来得太突然。   “真的,红头绳和绢花都买,但一样只能买一个。”方立安终于确定白天那个撒娇赌气的爹爹确实不是她的错觉。 第90章   安慰好内心深处住着粉红小公举的傻爹,方立安抱着钱袋子来到院子里光线最好的地方,趁着天还没黑,赶紧数钱。   一键开启管家婆模式:“爹,你先去洗个手洗把脸,锅里还有两个煮鸡蛋、一块饼子,你烧点热水,就着吃吧,我吃过了。”   “煮鸡蛋?你拿鸡蛋了?你还烧火了?”方大勇虽然震惊于闺女会烧火煮鸡蛋,但更担心她会烫到自己。   “这有什么。”方立安不在意道,“煮鸡蛋多简单的事,我看了两眼就学会了。我还会数钱呢!”说完,也不管方大勇如何想,把布袋子里的钱缓缓倒在地上,发出清脆叮当的金属撞击声,悦耳极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数满十个,便堆到一边,然后继续数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又是一堆,如此反复。   方大勇只几口就把一块饼子吃了,水也没喝一口,鸡蛋留给闺女明早吃,便搬着板凳过来看他闺女数钱。越看越觉得自家闺女不简单,这能耐,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生出来的孩子,瞧她数得,比他自己数得还顺溜。   结果还没数完,天就黑了,方立安赶紧趁着最后一丝光亮把铜钱一个不落地装回袋子里,对她爹道:“爹,天黑了,咱们进屋数去。”   “好嘞!”方大勇接过她手里的钱袋子,拎着板凳,跟在她身后进屋。摸黑找到放在大桌上的火折子,把油灯点上,父女俩就着昏暗的灯光,围着桌子点钱。按照之前的数法,一共堆了九十六堆零三个铜板。   看到这么多钱,方立安心中有数:肯定是傻狍子立了大功了!   上午她给傻爹装了四十二个鸡蛋,一共能卖二十一文。两筐子菜,估计最多也就四十斤上下,按四十文算。所以鸡蛋和菜一共是六十文左右,那么一只傻狍子能卖九百文?!   她激动地问道:“爹,傻狍子多少钱一斤?是不是很值钱?”   看着自家闺女的财迷样儿,方大勇笑道:“狍子肉二十文钱一斤,咱家的狍子今天被镇上严家的管家老爷包了,整只狍子五十斤,去皮去骨估计四十斤不到,皮按一百文算,管家老爷一共给了九百文。”   “狍子肉这么贵?比羊肉还贵?跟猪肉一个价?”方立安记得羊肉好像是十五文一斤,猪肉二十文一斤。猪肉有油水,最受时下老百姓的追捧。   “狍子肉是好东西啊,虽然狍子身上没有肥膘,但狍子肉细腻鲜美,有温暖脾胃、强心润肺、利湿壮阳、延年益寿的功效。听说狍子是天家猎苑的常客,也是皇室贵族最喜食的野味佳肴。据说以前有人吃狍子肉甚至活过了百岁,因此一直有‘食狍肉成仙’的说法。”方大勇侃侃而谈,可能是因为说到了自己擅长的东西,整个人在油灯的照耀下神采奕奕、微微发亮。   “爹,你怎么懂的这么多?”方立安一脸崇拜道。   “都是你爷小时候手把手教的,我们老方家祖祖辈辈都是猎户,得靠这个吃饭,怎么能不知道这些。”闺女的崇拜让方大勇很是受用,他细细解释道。   方立安神情微怔,在黄色光晕的衬托下略显呆滞,她想到自己的“五年计划”,说要带傻爹下山买地做农民,却好像忘了问傻爹本人的意愿。她自以为是地认为没人不想过轻松安稳的生活,可是当她看到傻爹说起打猎头头是道、两眼发光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未必是对的,也许傻爹就喜欢做一个威风飒飒、自由自在的猎人。   “爹,你什么时候教我打猎?”方立安突然很想体会一下傻爹的生活。   “你是女娃,不用学打猎,等你长大了,爹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方大勇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打猎太辛苦,他哪里舍得让娇娇软软的闺女去吃那份苦。   “爹,你不是说咱们家祖祖辈辈都是猎户吗?祖传的东西,你不教我,祖宗会怪你的。”方立安花式狡辩,“还是说你想给我找个后娘,生个小弟弟,只教小弟弟打猎?”   说完,最佳演员方立安眼眶瞬间蓄满泪水,没等傻爹反应过来,晶莹的泪珠便从脸颊上滑落而下,只听她声声控诉道,“爹,你是不是不要妞妞了?”   还没容她使出尔康手和马景涛式咆哮,傻爹就已经心疼不已地把她抱在怀里哄道:“爹爹怎么会不要妞妞呢?没有后娘,没有小弟弟,爹爹有妞妞一个孩子就够了。妞妞要相信爹爹,别人的话不能信,那些都是坏人。”傻爹以为方立安听到别人的议论才说出这样的话,心中不免恨恨:要是下次再有人在妞妞面前瞎说,看我不打掉他的牙!   “那爹爹教我打猎,我就相信爹爹,不然爹爹就是要给我找后娘,就是要教后娘生的小弟弟。”方立安不达目的不罢休。   方大勇举白旗:“好,爹爹教妞妞打猎,但是打猎不是容易的事,很辛苦的,妞妞不怕吗?”   “不怕,爹爹打猎也辛苦,爹爹不怕,妞妞也不怕。”方戏精呈乖巧懂事状,“妞妞不能让爹爹一个人辛苦,妞妞要陪爹爹一起辛苦。”   方大勇被她感动的不行,觉得这辈子能把她养大、看她嫁人也就值了。可一想到怀里小小软软的一团长大了就成了别人家的,一颗心就酸的不行,眼泪跟开了闸似的哗哗地往下流。   方立安:“……”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虽然不明所以,但秉承“谁污染谁治理”的原则,方立安还是认真负责地哄道:“爹,不哭哦,小心眼睛哭坏了,你看妞妞也不哭了呢。”   方大勇:我的妞妞怎么这么懂事哦!我这么懂事的妞妞以后要嫁到别人家去咯!嘤嘤嘤……完全停不下来……   方立安:……我哭是为了达到学打猎的目的,傻爹哭难道是为了达到不让我学打猎的目的?不能够吧?   看着眼前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傻爹,方立安继续哄道:“爹,你怎么才能不哭嘛?你要是不愿意我学打猎,我不学就是了,你别哭了……”   方大勇:我的妞妞为了哄我,连家传的打猎都不学了,刚刚明明哭得稀里哗啦,现在为了我……嘤嘤嘤……太感人了,根本停不下来……   “妞妞学……学打猎,爹爹教……教你。”七尺男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妞妞对……对爹爹太好……好了,爹爹高……高兴,让爹爹再……再哭会儿……”   方立安:……得嘞,您继续……   有一个如此感性、如此可爱的爹爹是究竟一种怎样的体验? 第91章   方大勇虽然是个内心住着粉红小公举的女儿奴,但绝对也是个说话算话、一口唾沫一个钉的大老爷们。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地把还在做梦的方立安从被窝里挖出来,给她洗脸穿衣,然后带她在院子里活动四肢,松弛筋骨,做一些简单的热身运动。   父女俩吃了顿简单的早饭——开水泡馍,便开始了方立安的人生第一课。出发前,方大勇还郑重其事地为唯一学员方立安召开了动员大会:“妞妞,你确定要跟爹爹学打猎吗?”   “确定!”方立安坚定地点头道。   “那你要记住,不许叫苦叫累,更不能半途而废!如果你做不到,就休怪爹爹心狠手辣、辣手摧花了!”方大勇一本正经地“威胁”道。   “妞妞记住了!”方立安不苟言笑地答道,实则内心OS:报告教官,用错词了!   整个队伍的士气得到了极大的鼓舞之后,方大勇便带着方立安出门了。沿途给她讲解整座山的地形分布,哪一块是山石,哪一块是土坡,哪一块是草地,哪一块有水源,哪一块小动物多,哪一块可能有大型猛兽出没,哪一块平时可以常去,哪一块永远不能踏足……   通篇下来,一个停顿的地方都没有,也不管三岁大的小豆丁听不听得懂,记不记得住,得亏方立安的壳子里住着个一百多岁的老妖精,否则他这番话就白说了。   然而老妖精刚得意没两秒,就听傻爹说道:“这个你用心记就行了,记不住也没关系,以后爹爹每天都会给你讲一遍。”说完,又感慨道,“想当年,你爷就是这么教我的,你放心!你爷怎么教爹的,爹就怎么教你,保证你学会咱们老方家的家传手艺。”   “……”原来傻爹从小就是这么学的,怪不得……原来是有学有样。   方立安心中对于自己即将经历一遍傻爹式的童年感到激动不已,她的内心深处由内而外地升起一股庄重的仪式感,仿佛得到了什么伟大的传承一样。   父女俩走了近两柱香的时间,方大勇带她来到一片灌木丛旁,对她讲道:“今天爹爹先教你布置抓兔子的陷阱。你看这片灌木丛矮小茂密,周围树木稀少,遮挡少,地上的草本植物长势旺盛,兔子最喜欢这样的生活环境了。”   说着,他蹲下身子,掐掉两棵草摆到方立安面前道:“你看,这两棵草的形状是不是不一样?这根是正常的野草,尾巴的形状自然平滑。再看这根的尾部,像不像是被什么东西弄断了?妞妞记住,以后如果遇到叶子是这种形状的草,就说明周围很有可能有兔子觅食,因为兔子牙咬出来的形状就是这样的。”   说完,又指着另外几棵草叶子给她看:“你看,这里、这里,还有那里,都是一样的形状,所以有经验的猎人基本上看两眼就能判断出这里有没有兔子出没。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是因为兔子窝的出口其实是地面上一个小洞口,只有洞口野草茂密,才不容易被天敌发觉。一旦兔子吃了窝边草,就会暴露兔子窝的位置。所以如果想找兔子窝,一般得去野草茂盛的地方。   “言归正传,我们根据周围的环境和野草的形状瞧出这个地方是常有兔子觅食的,所以可以在附近选个位置布置陷阱……”   方立安见傻爹明明连个教案也没有,却能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连续讲上一两个小时,偏偏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这样的傻爹身高两米八。   父女俩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就这样日复一日,没两年,方立安就将傻爹的打猎专业知识学得差不多了。但由于力不能及,身体素质跟不上,很多方面都无法亲自实践,只能做些简单的项目,比如布置陷阱。   可千万别小瞧了陷阱,要知道像傻爹平时捕获的猎物,其中一大半是来自于陷阱的,只有剩下的一小半是通过弓箭射猎或者面对面的硬钢抓到的。   方立安运气不错,在她第一次布置的陷阱里隔天就发现了一只又肥又壮的兔子,把傻爹乐得哈哈大笑,直夸她灵气十足、天赋异禀、骨骼清奇、天资超凡……不愧是他们老方家的独苗苗。   然而,越往后方立安越是厉害,就算臂力太小拉不开弓箭,小腿太短追不上猎物,但是每天光靠布置陷阱就能捕获跟傻爹差不多数量的猎物,导致家里的收入直接翻了一番。   方立安从开始学习打猎的时候就开始尝试着计算家里的各项收入和支出,终于对这些年来家里的经济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除去运气特别差的时候,平均下来每天至少能打到一只野山鸡、一只兔子,每个月还能抓到一只傻狍子或者野山羊这种中小型动物,运气好的时候,两三只也是有的。   野山鸡的体型比起家养的鸡要小一些,而且并不比家养的鸡好吃,土腥味略显浓重,肉质也不香,所以在集市上并不怎么受欢迎,价格比家养的鸡要便宜一些。如果家鸡卖七文钱一斤,那么野山鸡大概只能卖五文钱一斤。一只野山鸡一般三斤左右,所以一只只能卖到十五文钱。但如果直接卖到高门大户,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老爷太太们吃惯了家鸡想换换口味,野山鸡就能卖出高价,那种情况下就是五十文也卖得。   野兔在口感和肉质上都比野山鸡要好,而且兔皮能做衣裳围脖,所以经济价值比野山鸡要高上许多。整只卖的话,大概十文钱一斤,一只五斤左右,所以一只兔子的价格在五十文上下。   这么算下来,傻爹每个月光兔子和野鸡的收入就能达到二两银子,如果再算上一只傻狍子或者一只山羊,一个月三两银子也是有的。刨去每年冬天最冷的三个月,傻爹每年的理想收入应该在三十两银子上下。   支出方面,像傻爹这样的重体力劳动者,每天按消耗两斤米算,一年七百三十斤。时下大米十二文一斤,一年吃饭的开销大概在九两银子左右。再加上穿衣保暖等杂七杂八的事项,一年下来,从头到尾,总体开销不会超过十五两。所以,傻爹每年的纯收入应该不低于十五两银子。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么些年下来,傻爹的口袋竟是穷的叮当响?钱都去哪儿了?   方立安是这么想的,当然也这么问了。她抱着自己的专属小板凳拉着傻爹一起坐在院子里一起晒太阳,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算的飞快。   傻爹被她嘴里时不时冒出来的一串串数字直接绕昏了头,直到受到来自闺女的终极灵魂拷问的时候,整个人才重新清新过来。   “所以,银子都去哪儿了?”方立安问道。   是啊,银子都去哪儿了?按照闺女的算法,他应该很有钱才对,怎么还会穷到娶不起媳妇呢?所以,银子究竟去哪儿了?   哦!对了!一定是吃掉了。虽然平均下来每天确实能猎到一只野鸡、一只兔子,但很多时候他都直接带回来吃了,狍子和山羊也是。每次只有在家里的米缸即将见底并且连其他粮食也一并吃完的时候,他才会把猎物拿到集市上卖钱,然后再买些粮食回来。所以,银子确实都被他吃掉了,方大勇恍然大悟。   听完傻爹的解释,方立安只想无语望苍天。   “爹九岁那年,你爷你奶一起走了,爹就一个人在山里过日子,也没个人做伴,每天都是独来独往。饿了就吃,困了就睡,闲着没事就打打猎,十几年下来,从来没想过这些,也没算过这些。后来穷着穷着就穷习惯了,好像自己就是这么穷,从来都这么穷。”傻爹见闺女面色不善,只好瓮声瓮气地解释道。   方立安正对着苍天无语凝噎中,不料却听到傻爹说了这么一段过去,顿时心疼起来。这几天跟着傻爹学打猎,每一天都过得十分开心,觉得这是件特别好玩的事,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傻爹也一定有个幸福快乐的童年,就跟自己这段时间一样。如今听了他的话才知道,原来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一开始确实有个幸福快乐的童年,但是他的童年太过短暂,在他九岁那年戛然而止。   一个九岁的孩子失去双亲,从此无依无靠地在大山里讨生活……她都不敢再接着往下想,傻爹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熬到了今天,她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想着想着,方立安忍不住扑到她爹怀里泪流满面道:“爹!以后都有妞妞!妞妞陪着你,妞妞给你算钱,等你老了,妞妞还要给你养老!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方大勇见闺女趴在自己怀里哭成个泪人,突地就笑了,笑着笑着也跟着哭了。他闺女就是好,知道心疼他,还说要给他养老,真是爹的心肝!爹的小棉袄哟!   一时间,父女俩抱在一起嚎啕大哭的场面看起来竟显得格外温馨…… 第92章   一斤蔬菜一文钱,两个鸡蛋一文钱,一只野山鸡十五文钱,一只兔子五十文钱。在野山鸡和兔子的强烈对比下,家里的老母鸡即便一天下两个蛋也不够看的,更不要说一个月一茬的各种蔬菜了。   因此,方立安直接放弃了筹谋已久的养鸡大业和蔬菜大亨计划。鸡蛋不攒了,每天和傻爹一人一个吃掉。蔬菜不卖了,够自家每天消耗的就行了。因此粪肥也不需要尽心尽力地沤制了,让傻爹得以从小小的恭桶中解放出来,再次成为一个拥有整座山当茅房的男人。   方立安每天和傻爹一起挖坑,布置陷阱,偶尔给他打打下手,做做助攻,时间一长,父女俩的默契度越来越高,捕到的猎物也越来越多。   为了防止猎物放久了不新鲜,卖不到好价钱,父女俩每隔两天就会下山去趟集市,把手里的猎物卖掉变现。两年下来,手里慢慢攒了不少钱。   这两年父女俩打到的猎物是自家留着吃还是拿到集市上卖都由方立安说了算,卖来的钱也由方立安负责保管,俨然一副当家作主的模样。   不过她也不是那种为了拼命攒钱就不顾自家生活质量的人,所以两年下来,父女俩不仅攒了好多钱,还长了不少肉。   营养均衡、合理膳食让方立安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五岁出头的孩童,放到外面让别人瞧瞧,说是七八岁也是有人信的。她不仅仅个子窜得高,身上的肉也长得结实,不像山下的孩子,不是瘦的跟竹竿一样,就是胖的跟小猪一样,而她站在哪里都像棵苍劲有力的小松柏。   唯一能让人挑剔的地方可能就是肤色了,因为常年在山中打猎,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一张脸没多久就晒成了小麦色。这让山下那帮整日里喜欢七嘴八舌、说长道短的妇人们心中平衡许多,没道理一个猎户养的女娃比他们养的女娃都好吧?   虽然小小年纪就能看出脸盘子俊俏,长大了八成是个美人,但是可惜啊……太黑了,估计再漂亮也没人喜欢,除非是专门娶回家干活的。那样的人家,但凡是疼闺女的,都不会同意。   方立安是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的,但她完全不放在心上,且不说她只要在屋里宅上两个月就能完全白回来,她现在才五岁,怎么可能考虑嫁人的事,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这辈子都不用嫁人呢!   她现在只对一件事比较感兴趣,那就是打猎。   为什么?   因为打猎好玩啊!不仅好玩,还能赚钱呢!   方立安把刚数过两遍的银子放回木匣子里,对傻爹说道:“爹,咱们家现在一共有七十二两银子。”   “哎!咱们妞妞真厉害,才当了两年家,就攒了这么多钱。”方大勇用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一脸欣慰道。   方立安没有谦虚,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可算是看明白了,傻爹就是喜欢夸她,自己这时候要是谦虚两句,他能给你再夸三句回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厚着脸皮接受。   她点了点头,想到自己心里一直惦记的事,便引出话题道:“爹,咱们家现在有这么多钱,能养得起小弟弟了,我想养个小弟弟,行吗?”   “好,咱们妞妞想干嘛就干嘛。”傻爹对女儿从来都是百依百顺,满口答应闺女的要求后才反应过来:小弟弟?我上哪儿去给你变个小弟弟?   他满脸通红,慌慌张张道:“妞妞,这小弟弟……不是咱们想养就能养的。”   “为什么不能养?”方立安“懵懂无知”道。   方大勇有些急,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干巴巴道:“咱们家没有小弟弟啊。”   “嗨!爹,你别担心,这个我知道怎么办!”方立安一副“我给你包了”的样子想拍拍傻爹的肩膀,却因为人小只能够到他的手肘。   “你知道?!”傻爹震惊不已:你知道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对呀!昨天张阿婆家生了个小弟弟,我去看了,特别可爱。我还摸了呢,软软的,嫩嫩的,摸起来可舒服了。张阿婆见我喜欢,就告诉我了。”张阿婆是山下的住户,一家子为人都很和善,而且他们家有一个和方立安同龄的小姑娘梅子,所以在一次偶然的接触后,每次方大勇带方立安下山,总会问她要不要去找梅子玩。   “告诉你什么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希望张阿婆不要对妞妞乱说一通。   “当然是告诉我怎么有个小弟弟了。”方立安白了他一眼,爹爹真笨。   “她怎么跟你说的?”方大勇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家闺女可能被别人教歪了。   “张阿婆说要先给我找个娘亲,十个月后我就能有小弟弟了。”方立安一脸的天真无邪,满含期待地看着他道,“爹,你给妞妞找个娘亲吧,妞妞真的好想要个小弟弟。”   “爹爹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个有小弟弟?”方大勇觉得自己在闺女心目中的地位受到了极大的威胁,这个威胁竟是来自某个并不实际存在的小豆芽。   “爹爹当然好,但是小弟弟跟爹爹不一样,我是小弟弟的姐姐,我可以教他说话,教他走路,等他长大以后,我还可以教他我们老方家的独门绝技。”   傻爹⊙﹏⊙‖∣°:好想知道我们老方家的独门绝技是什么,挖陷阱吗?   “爹爹,好不好嘛?”方立安见他神情尴尬,仿佛只是被她的“童言稚语”惊呆了,便知道傻爹并没有把她的要求听到心里,只好“祭出”自己的杀手锏。   “其实……妞妞不仅想要个小弟弟,妞妞还想要个疼妞妞的娘亲。”方立安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委屈,越说越伤心,最后豆大的眼泪自带音效“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梅子有娘亲,小虎子也有娘亲,妞妞也想要娘亲。”小虎子是梅子家的中华田园犬。   方大勇:我的妞妞受委屈了,竟然还要羡慕一只狗。   “梅子和小虎子的娘亲对他们可好了,妞妞也想要个对妞妞好的娘亲。”说完吸了吸鼻涕,可怜兮兮道,“还想要爹爹和娘亲生的小弟弟。”   方大勇最是见不得女儿的眼泪,迫切地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故意逗她道:“所以我们妞妞到底想要娘亲,还是想要小弟弟?只能选一个。”   “要娘亲。”方立安:当我什么都不懂好忽悠吗?只听她洋洋得意道,“我知道,有娘亲,自然就会有小弟弟!”   方大勇:真是败给你了。   “好好好,要娘亲,爹爹给你找个娘亲来,你可不许再哭了。”方大勇妥协道。   “爹爹你真好!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妞妞保证,以后就算有了娘亲和小弟弟,他们在我心里也都比不过爹爹!”方立安式迷魂汤,反正不要钱。   方大勇一颗被忽视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安慰,然而,让他发愁的是,孩子要娘,他去哪儿给弄个来。 第93章   给傻爹娶媳妇儿这件事,方立安琢磨了很久,可以说态度十分坚决,意志十分坚定,尤其在知道了傻爹的坎坷身世之后,更是要将娶媳妇儿这件事坚定不移地贯彻落实下去。   她知道傻爹对她好,想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她身上,给她全部,给她最好的。将心比心,她也想对傻爹好,但怎样才是对他最好的呢?这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   首先,不得不承认的是世界上唯一一种可以相伴白头的关系是夫妻,而不是父女。虽然方立安前前后后三辈子都没有体验过夫妻关系,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上辈子即使她和父母的关系再好,陪伴他们度过生活中的每一天的还是只有他们彼此。好也罢,坏也罢,夫妻俩相互扶持着过了一辈子,那是她作为一个女儿永远无法做到,也无法给予的。   至于她自己为什么没有,一方面是因为太忙了,整天埋头于科研与教学,完全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另一方面是因为确实没有遇上合适的人,如果有合胃口、对得上眼的,她当然会考虑。哪个少女不怀春?她也向往爱情。   而且她相信,再过十年,傻爹也会同样操心起她的婚事,而不会说因为心疼闺女或者舍不得闺女嫁人就把她留在家里养着,一辈子不嫁人。   其次,傻爹今年才二十六岁,虽然在别人眼里已经是人到中年,但在方立安看来,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往后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娶妻生子正当年!怎么能因为她一个“拖油瓶”就放弃了对家庭和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最后,就是希望傻爹在夫妻和睦的基础上,多生几个崽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古人对子嗣的看重远超过现代人的想象。他们虽然没有皇位或者金山银山要继承,但家里有田啊,他们老方家虽然没有田但还有独门绝技呀。所以考虑到古人对子嗣的执着,方立安真心希望傻爹能拥有自己的血脉后代。   至于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她并不担心。后娘没进门之前,她爹还是会听她的,所以找什么样的后娘最后还不是要她点头?   那种一家子极品,一肚子坏心眼的女人,方立安想也不可能让人进门。她是想让傻爹过上好日子的,脑袋有坑才找人来拖后腿。再说了,她心中早就有合适的人选了,能不能成就要看怎么谈了。   方大勇还在为怎么给孩子找娘发愁,却没想到他的宝贝闺女已经替他相中了一个姑娘。   方立安看上的姑娘是镇上李屠户家的闺女李宝花。李宝花是李屠户的独女,这年头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的人家着实少见,尤其是家里只有一个女孩儿的更是少见中的罕见。   因着家里只有一个闺女,李屠户和沂源山猎户方大勇差不多,都是妇人们背后七嘴八舌议论的对象,所以两家也算是有缘吧。   李屠户跟李宝花的娘李赵氏感情特别好,成亲二十多年,两人就没红过脸、吵过嘴,即便李赵氏二十多年来只生了一个女儿。   李屠户是难得的老实人,虽多年无子,却没想过纳小妾、养外室。他家家境殷实,这些年多少寡妇人妻甚至小姑娘想要勾搭他,李屠户一概不理,只守着自家娘子好好过日子。   李屠户家只有李宝花一棵独苗苗,对李宝花自然是爱若至宝,一家子捧在心尖上。但若是因此就以为李宝花是个娇滴滴的闺阁小姐,那就大错特错了。   不得不说李屠户也是个妙人,他虽然疼闺女,但并不没有把闺女养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而是从小就让李宝花跟着他学杀猪宰羊。   彼时李宝花才七岁,大家伙儿听说之后都以为李屠户不喜这个女儿,不然谁家这么养闺女?就算是庄户人家也没这样的,女娃在家顶多就是做些粗活,但凡拿刀的,哪个不是大老爷们干的。   因着这事儿,李屠户家的门坎都要被媒人踏破了,好多人家都觉得送闺女去做小不是没机会的,李家肯定还是想要儿子。结果,上门开口提了的都被李屠户拿刀赶了出来,扬言不纳小,一辈子都不纳小!   李宝花手上的力气本就不小,继承了李屠户的衣钵后,杀猪宰羊,手起刀落,顺溜得很。因为常年混迹猪肉摊,身上总有一股猪肉味儿,所以小姑娘都不爱跟她一起玩,十几年下来,几乎没有什么闺中密友。   不过她性格爽利,本身也不爱跟那些磨磨唧唧、嗲声嗲气的小姑娘凑在一起,整日里不是跟她爹一起杀猪,就是待在猪肉铺子里卖猪肉。   一开始,小娘子在铺子里卖猪肉,少不得要遇上几个满嘴污言秽语的流氓混子,说起话来不分场合、荤素不忌。铺子上的客人都看笑话似的以为她会羞红脸臊得掩面而逃,然而,谁能想到,小娘子拎起杀猪刀,眼眨也不眨地就往那混子身上剁,一丝犹豫都没得。吓得那人当场失禁,把同来的混子魂都骇掉了。好在她心中有数,分寸拿捏得当,只是想吓唬他们,最后砍到那人身上的只是杀猪刀的刀背。   自那时起,李宝花一战成名,凶悍之名能止小儿啼哭,再也没有不长眼的流氓混子敢来招惹是非。不过,姑娘家凶悍如斯在当时本就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没人敢来放肆,但李宝花从此也成了远近闻名的“悍妇”、“滞销货”。   说起外表,她多少也算个小家碧玉,五官清秀,身材苗条纤细,跟李屠户的膀大腰圆完全不是一回事。如果光看脸,忘掉她是李宝花,是李屠户的女儿,就算没有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盛景,估计也会有些许少年慕艾。   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不少人背地里嘲笑李屠户是个绝户头,当初不愿意纳小的生儿子,现在连唯一的女儿都要砸手里了。   李屠户虽然也愁的很,但他一点也不后悔。不纳小的不后悔,教女儿学杀猪也不后悔。   他与李赵氏成亲以前只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子娘,跟李赵氏成亲以后,李赵氏尽心尽力地伺候他娘,让他娘过了几年好日子。毫不客气的说,他娘去世之后,李赵氏就是他的心肝肺,他哪里舍得她受半点委屈。两人这么多年没有儿子,只能说没有那个缘分,强求不得,不然即便跟别的女人有了儿子他也不会高兴半分。   说起教女儿杀猪,为的什么?不就是因为家里没有兄弟撑腰,想着以后就算哪天他和婆娘不在了,也没人敢欺负她吗?女娃凶悍一点怎么了?不凶悍点不就要被臭男人欺负了吗?那些不敢娶他女儿的男人都是软骨头,他还瞧不上咧!   至于招赘,李屠户自己就是男人,他还不了解男人吗?那些愿意做上门女婿的,有几个是好东西?一百个里头,九十个是软骨头,一点卵用没有,剩下九个满肚子花花肠子,心思不正,最后一个好的却是百里挑一,千里难寻。   所以他是不会招赘的,他相信这天下间总会有男子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总会有好男人在等着他闺女,他闺女才不是嫁不出去,只是暂时还没有瞧得上眼的。反正家里不缺吃不缺穿,他宁愿这样养着她,也不能将她草草嫁了,不然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可言?   李屠户把这些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跟老婆孩子说明白,一家三口一条心,期待着不定哪天就能碰到李宝花的金玉良缘呢!   当然不是没有人打着李屠户家钱财的主意来求娶李宝花的,但最终敌不过李屠户的火眼晶晶,败退而去。   后来人人都知道,李屠户嫁女儿,生的第一个儿子要姓李,继承李屠户这支,和孩子爹娘那边没有半点关系,以后李家的钱财都归李屠户这个外孙子。   李屠户和李赵氏故去后,即便是李宝花夫妻两也不能对这个儿子有任何要求,总之,李家是一家,李宝花的夫家是另一家,两家最多当亲戚走动,再多的就不成了。   这条件一提出来,那些冲着李家财产来的人彻底没了踪影,想到李屠户竟然要唯一的女儿学杀猪,八成对李宝花也没几分爱女之心,所以他提的要求必定是真的。   如此一来,李宝花还有什么娶头?悍妇一个,钱财没有,他图什么?难道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是专门为李家生孩子传宗接代的?   就这样,李宝花的终身大事拖了一年又一年,把李宝花硬生生地拖到了二十岁。在这个女子普遍十五六岁定亲结婚的年代,二十岁没嫁人的老姑娘是何种概念?   李屠户和李赵氏就算知道其中的道理,也忍不住背着闺女着急起来。   可是着急有什么用?那一家三口盼着的可心的闺女婿就没出现,难不成这时候再把闺女随随便便嫁了?   不能吧! 第94章   方立安与李宝花因为市井传言的缘故,相互之间对彼此可谓是“久仰大名”。但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相识,还是因为一头野猪。   彼时,方立安在傻爹的帮助下抓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头野猪,便跟傻爹一起把野猪拖到集市上卖。这在大家伙儿眼中多多少少也算个罕见玩意儿,于是看热闹的人很快将他们的摊子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屠户家的猪肉铺常年给镇上的几个大户提供猪肉,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了,大户之一的钱家就想让李屠户帮忙留意下野猪肉,价钱自然好商量。李屠户觉得不过是件顺手的事,便随口答应了,想到镇上的野味基本上都来自沂源山,因此只要盯紧猎户就行了。今天一听说猎户带了野猪来,便让李宝花把猎户父女俩请到猪肉铺,而他自己则是去通知钱家的管事。   方立安听说有人要整猪,还是早早让人留意的,想来价钱上肯定不会亏了他们,便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李宝花见她干脆利索,三分眼缘立马成了五分喜欢,觉得这小女娃性子跟她很像,都是简单爽快的人,半点不拖泥带水。   去猪肉铺的路上,一大一小相谈甚欢,聊得热火朝天,只方大勇一个人推着独轮车跟在后头,像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三方齐聚,钱家的管事看到新鲜的野猪觉得自个儿在老爷夫人面前少不得要被夸奖办事得力,于是很大方地给了五两银子。   傻爹以前猎到的野猪,从来都是放在集市上零卖的,他为人憨厚老实,又十分好说话,一只野猪零零散散下来只能卖到二两银子出头。   这回在李屠户的介绍下,不仅一下子出手了一只整猪,省了不少事,还让他们父女俩赚了个盆满钵满。这让他对李屠户充满了感激,觉得多少应该给人家包个红封意思一下,但父女俩下山时身上只装了几个铜板,并没有多余的零钱,便只好口头上跟李屠户道了谢,想着下次下山时再送点东西过来。   一来二去的,方立安就跟李宝花好上了。每次下山卖猎物,记下傻爹摆摊的位置后就直奔猪肉铺,一天到晚“李姐姐长李姐姐短”地跟在人家屁股后头,小嘴甜的不得了。   李宝花也特别喜欢她,觉得这个小女娃性格好,心地也好,不像别人家的小姑娘喜欢无病呻吟。每次经过她旁边,总要装模作样来上一句:“呀~这是什么味道,臭死了,好难闻~”然后便用帕子捂住鼻子,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一双黑亮的眸子饱含怨念地凝望着她,似在控诉:你身上的味儿怎么这么重!有的演上瘾了,还会依次来个恍然大悟、不屑一顾、甩手而去,大意是:怪不得到现在都嫁不出去,活该做个老姑娘,哼~   都是姑娘家家的,李宝花才懒得同她们计较,只当没看见就算了。   这种情况,方立安跟李宝花一起时,在猪肉铺门口碰到过好几次,一开始也和她一样,不去理会。可是总有些不开眼的人喜欢得寸进尺,有一回方立安实在没忍住,手里一个菜刀甩出去,把小姑娘手里的帕子直接钉在了地上。   那小姑娘吓得腿都软了,当场瘫坐在地,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一样。方立安这才假模假样地跑上前,慌里慌张道:“哎呀,都怪我,手太滑,你没事吧?”   一边扶人家起来,一边拔地上的刀,叹气道:“这手绢真漂亮,可惜了,破了个大洞。”说着,还把破手绢展示给人家看,手里的刀也跟着挥舞个不停,把人家姑娘吓得连帕子也不要了,逃命似的跑了,方立安还假惺惺地拿着刀跟在后头追着喊道,“大姐,你别跑啊,我还没赔你的帕子嘞。”   等她回到猪肉铺,只见李宝花虾着腰抱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方立安一脸无辜道:“李姐姐,你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好笑?”   李宝花又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捧着她的小胖脸揉搓道:“妞妞,你怎么这么好,这么可爱,姐姐越来越稀罕你了!”说完,还感叹道,“你要是我亲妹妹就好了!”   方立安内心OS:不!不!不!不要做你亲妹妹!亲闺女要不要?白捡的!为了给傻爹找个好媳妇儿,她也是够拼的!(李宝花:我把你当妹子,你却想喊我娘?)   “你那菜刀怎么使的,好生厉害!我杀了这么多年的猪,也没练出你这出神入化的手艺。”李宝花真心佩服道,不仅是她,就是她爹估计也不行。   “那当然,我爹爹教我的。”方立安开启无脑夸爹模式,“我爹可厉害了,他不仅飞的一手好刀,还会拉弓射箭,只要他想,没有他射不中的!我才跟我爹学了两年就这么厉害了,我爹有多厉害就更不用说了!”   “妞妞,这个能教我吗?”话音刚落,李宝花就后悔了,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是靠手艺吃饭的,就连他们家的杀猪活儿都不会轻易教给别人,她怎么能问出这种话,真是太不知道好歹了,于是慌忙改口道,“我闹着玩的,你别当真。”   方立安的表情由为难转为庆幸道:“我爹爹说过,这是我们老方家的不传之秘,只能教给我们老方家的人。”   接着,两人便换了个话题,说起其他事情。   等时间差不多了,方大勇来猪肉铺接方立安回家,回去的路上,见她喜笑颜开,一蹦一跳,忍不住有些吃味道:“妞妞,你跟李姑娘在一起玩的很开心?”   “对呀!特别开心,我很喜欢她!”方立安不假思索道。   “那爹爹呢?你不喜欢爹爹了吗?”方大勇有些着急,妞妞最近对那个李姑娘比对他还好,十句话八句不离李姑娘,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去她家卖猪了,好气哦。   方立安一头黑线:能不能有点眼色?我这豆芽儿大的人,一天天忙来忙去,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甜?   看傻爹纠结的样子,她索性把话挑明了,问道:“爹,之前说好的给我找娘呢?娘呢?小弟弟呢?”   方大勇埋头走路不说话,心思从“妞妞要被李姑娘抢走了”转变成“该怎么告诉妞妞我找不到她娘”。   方立安见他不吱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主动道:“爹,你觉得让李姐姐做我娘,怎么样?我很喜欢她,我想让她做我娘。”   “你……”方大勇瞬间涨红了脸,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整句子,别说整句子,两个字的词也说不出来,此时此刻,他只会,“我……我……她……”   方立安暗自腹诽:就你这害羞的劲儿,我还能指望啥?   “别说话,深呼吸。”方立安安抚傻爹,真担心他就这么憋过去,“对,呼——吸——呼——吸——”   傻爹总算是缓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粉红:“李姑娘那么好,怎么瞧得上我……”   方立安调笑道:“爹,你这是害羞了?”   傻爹呼吸一窒,什么话也不说,抱起方立安往胳膊底下一夹,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方立安哈哈大笑:“爹,你真的害羞啦?那你是不是也喜欢李姑娘?是不是也想让她当我娘啊?”回答她的是傻爹越走越快的步伐和林间呼呼的风声。   两人回到家,傻爹放下方立安,一个字也不说,闷头做饭。方立安也不着急,娶媳妇儿的又不是她,谁娶不到媳妇儿谁着急。一直到父女俩吃过饭,方大勇也一声不吭。   方立安纳闷:这么沉得住气?刚刚脸红成那样,应该是有意思的啊?   “爹?你不想要李姑娘给我当娘吗?”方立安小心翼翼问道。   方大勇正在刷碗,抓着抹布的手动作微顿:“妞妞,爹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爹没办法让李姑娘做你娘。”   “为什么?”方立安想知道他的想法。   “李姑娘家条件太好了,爹虽然一直生活在山上,但也知道门当户对的道理,爹的条件……配不上。”   “爹,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再说了,咱们除了家里穷了点,年纪大了点,也没有其他缺点啊。你看,你高大威武,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心地善良,整个全福镇也找不到几个比你还好的男人。最最重要的是,你以后一定会好好待李姐姐的,对不对?”   “……”方大勇:闺女嘴里说的人真的是他吗?虽然不是很相信,但最后一句是肯定的,所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爹,你看李屠户这么多年都没把李姐姐嫁出去,为什么?”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李屠户心疼她,怕所托非人吗?将心比心,你也是当爹的,如果以后我要嫁人,你会把我嫁给什么样的人呢?”方立安循循善诱道。   “品行端正,家有薄产,有骨气有担当,必须对你好!”傻爹无师自通道。   方立安:你不是很懂吗……   “李屠户跟你一样都是疼闺女的,你按照这个标准往自己身上套套看。”方立安鼓励道。   “品行端正是的,家有薄产?好像没有。有骨气有担当,这个有的。对……对她好……”说到最后又害羞起来。 第95章   方立安端出老母亲的架势来,一脸骄傲道:“品行端正,有骨气有担当,对她好,这几条都没问题。至于薄产,咱们家还是有的,前两天我不还数了吗,一共七十二两银子。你去别人家问问,谁能在两年内攒到七十二两银子。   到时候你跟李屠户说,家里总共七十二两银子,咱们留下二十二两筹备婚礼,置办家什物件,新婚用品,余下的五十两全部用做聘礼。   咱们家愿意倾尽全力迎娶李姐姐进门,没钱以后还可以再赚,总之绝对不会亏待她。最后,跟他说以后家里的钱财资产都交给李姐姐管,你会尊重她,一心一意对她好,这是咱们目前能拿出的最大的诚意了。”   方大勇被方立安的一通长篇大论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自己这个做爹的太没用,竟然还要闺女为他操心婚事。心存愧疚的同时也暗下决心,一定要为闺女把李娘子娶回来,掏心掏肺地对她们娘俩儿好。   自那时起,方大勇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人的态度积极起来,不需要方立安跟在后头催促和提醒,很自觉地把自己从头到脚捯饬了一番。   他仔细修剪和梳理了乱糟糟的胡子,把头发认认真真地洗干净梳拢在一起,手和脸用皂角来来回回搓洗了好几遍,再换上整洁体面的衣服,虽不及翩翩浊世佳公子,但也相去不远。   父女俩第二天一早下山,先是到镇上买了些吃食,然后一起拎着东西来到李屠户家。李屠户一家就住在猪肉铺的后院,铺子后面开了个小门,穿过去就是。   李屠户此时正在后院歇息,他一大早刚杀了一头猪,得缓上一缓,前头铺子就全权交给了李宝花。   李宝花见方立安和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上门,心里还奇怪:妞妞怎么没跟她爹一起?这人又是谁?   “妞妞,今天又跟你爹来摆摊吗?昨天不是刚下来过吗?”以往方立安和方大勇最少也要隔上一天才下山,连着两天都下山是从来没有过的,所以李宝花才会如此问道。   方立安扯了扯方大勇的衣袖,示意他说话,方大勇收到信号,想起自己之前做的准备、下的决心,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道:“李娘子,我找李屠户有事。”   李宝花听出这是方大勇的声音,惊讶了一瞬,随即看向方立安,用眼神问道:你爹有什么事吗?   方立安挤眉弄眼,一脸暧昧地笑了笑,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李宝花不好把人晾着,也不能离了铺子,只好转身掀开门帘大喊:“爹,有人找!”然后对方大勇道,“你进去吧,我爹刚杀完猪回来,在院子里歇着呢。”   同手同脚的方大勇:“哎,好的。”方立安怕他怯场,便跟在后面和他一起进去。   李宝花觉得奇怪,这父女俩找他爹能有什么事?难道又有猪要卖?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妞妞她爹这么俊,跟平日里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也不怪她一开始没认出来。   方大勇跟方立安没走几步就碰上了匆忙出来的李屠户,李屠户看到方大勇,同样愣了愣神,不知这脸生的小伙子找他有什么事。待看到他身后跟着的方立安才认出这是谁,心中闪过许多猜测的同时,客气地把两人引到堂屋,嘴上寒暄道:“原来是大勇和妞妞来了,今日找我可是有事?”说着,请他们二人入座。   方大勇哪里敢坐,只希望李屠户稍后听了他的请求不要把他丢出去才好,他把手里拎的礼包放到桌子上,自己站在椅子前,对着未来可能成为他岳父的李屠户深深一揖,佯装镇定道:“李叔,小子今日冒昧登门拜访,实则是来……来……来提亲的,小子想求娶李娘子。”这文绉绉的话无疑是方立安教的,来之前背了好几百遍,没想到临场还是结巴了。   李屠户眼皮子一跳,颇感意外,他虽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但方大勇这样的,他还真没考虑过,毕竟谁人不知沂源山猎户无父无母、家无恒产,他闺女嫁过去岂不是受罪的吗?   李屠户正想着该如何婉言拒绝,就听见眼前的人语气诚恳道:“李叔,我家无田无地,只有沂源山上一处小院,另加白银七十二两,这是我与我家妞妞近两年攒下的所有积蓄,我们父女俩愿以全部家资为聘求娶李娘子,还望李叔看在我俩诚心诚意的份上考虑一二。”(李屠户: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父女俩一起求娶的。)   “妞妞,你知道你爹在干嘛吗?”李屠户没搭理方大勇,转而问向坐在一旁的方立安,思量着小女娃虽然跟自家闺女处的好,但未必清楚猎户的心思,要是知道她爹打着把小姐姐变后娘的主意,八成要哭要闹。   “妞妞知道,爹爹喜欢李姐姐,想娶李姐姐做媳妇儿。”神助攻在此,“爹爹说,要是李姐姐能嫁到我们家来,他一定会好好待她,天天给她洗衣做饭端洗脚水,让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活儿都不用干,每天只负责貌美如花就行了。”说完,还对着李屠户眨了眨眼,仿佛在问:我说的对吗?   李屠户被方立安的一通表白弄得尴尬不已,看向脸色涨红、手足无措的方大勇,心想: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稀罕我闺女。心中得意的同时,又开始犹豫,要不再看看?或许这猎户也不错?   方立安感觉到李屠户的松动,继续努力道:“我爹爹还跟我说,以后要好好打猎,认真赚钱给李姐姐花,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往后家里的钱财都交给李姐姐保管,家里大事小事也都由李姐姐说了算。”   李屠户对方立安的话深信不疑,五岁大的小女娃哪里知道男婚女嫁的事情,所以必定是听方大勇天天在耳边念叨,才会记得这么清楚。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这猎户好像除了穷点,在镇上的根基浅点,其他方面都挺不错,尤其是对他女儿一片真心,想了想,又问道:“妞妞,你爹爹对你李姐姐这么好,你不生气吗?”   “当然不生气,我爹爹说了,李姐姐要是成了我娘,就又多了一个人疼我呢。还说以后会有好多小弟弟小妹妹跟我一起玩……唔……@#¥%&*!”方立安说到一半就被方大勇捂住了嘴。   他实在听不下去自家闺女的胡言乱语,生怕再由着她说,两人都得横着出去,慌忙解释道:“妞妞,你都瞎说些什么呢!爹爹何曾说过这些话?”说完,也不敢看“未来岳父大人”的脸色,只希望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把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殊不知他此番举动在李屠户看来无疑是掩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更加觉得方立安说的都是真的。   李屠户抬眼瞧见方大勇脑门上挂满了豆大的汗水,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窘迫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心想:莫非这就是自家一直等的可心女婿?   只是婚姻大事还需慎重考虑,想到闺女已经耽搁了这么些年,再多等两天也无妨,便决定先把人打发走,回头一家子商量着看看,于是对一旁早就恨不能钻到地缝里的人说:“大勇啊,这样,你先带妞妞回去,这事我得问问你婶子,到时候无论行不行,我都知会你一声。”   方大勇连忙应道:“好的,李叔,那我带妞妞回去了。”他松开捂在方立安脸上的手,拉着闺女跟李屠户道别,“李叔,留步。”   “李爷爷,再见!”方立安笑眯眯地跟李屠户挥手。   李屠户郁卒:昨天还叫自己李叔来着……   李屠户把方大勇父女俩送到前头猪肉铺时,李宝花正闲着无事,看他们三个人一起出来,刚想上前问上两句,就听见方立安用脆生生的声音问道:“爹,李姐姐想学我们家的刀法,你看行吗?”   “啊?啊!行!当然行!”方大勇不知前情,只满口答应道。   “哎?”李宝花疑惑不解道,“你们家的刀法不是不能传给外人吗?”   方大勇一听,哪还不知道自己又被闺女坑了,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抱起闺女慌不择路地跑了,可怜方立安趴在他的肩头对李宝花喊话道:“李姐姐不是外人~”   李宝花被这父女俩弄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只好又问她爹:“妞妞他们找爹有什么事吗?”   李屠户见女儿懵懵懂懂,想起方才小妞妞说的话,答非所问道:“你想学他们家的刀法?”   李宝花眼睛一亮,手里比划道:“对呀!爹,你昨天没瞧见妞妞有多厉害,随手一甩,那刀‘唰’地就飞了过去,刚好把小娘子的帕子钉在地上,只怕连你都做不到呢!可惜那是他们老方家的家传刀法,我学不了。”   李屠户见她对老方家的家传绝学感兴趣,觉得这门亲事好像又好上一分,继续道:“刚才妞妞不是问她爹了吗?人家说你可以学。”   李宝花不以为意:“妞妞她爹说的只是客气话,当不得真。”   李屠户瞅了她一眼,心道:傻闺女到现在都没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真愁人,还是去找孩子他娘商量吧……   于是掀开帘子,头也不回地往后院走,留下李宝花对着他身后的空气叫唤:“爹?你还没说妞妞他们找你什么事儿呢!” 第96章   “还有这事儿?”李宝花的娘李赵氏听了李屠户的话不可思议道,这年头还有汉子愿意伺候媳妇儿洗衣做饭端洗脚水的?老头子莫不是在做梦吧?   “我还能拿闺女的婚事开玩笑吗?”李屠户只看了眼自家婆娘的眼神就知道她是如何想的,耐着性子解释道,“妞妞亲口说的,你也不想想,小孩子能知道啥,这些话还不都是从大人那儿听来的。”   “说的也是。”李赵氏点头道,她和老头子的想法一样,若是方大勇真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么他对自家闺女也算是有心了。   “不止如此,他还说以后家里的钱财都归宝花管,宝花说啥他听啥,让宝花当家作主咧!”李屠户越说越激动,越发觉得方大勇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女婿人选。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以后要是做不到,你难不成还能让闺女大归吗?”李赵氏本来都信了一半了,可是越往后听越是忍不住怀疑,连带着前头那些都觉得是假的。谁见过女人当家作主的?就是最最惧内的男人,也断不会说家里事事都听女人的。   “你要不信,下回当面问问,再说了,大勇是个老实孩子,整个全福镇都知道。”李屠户对自己相中的女婿有种莫名的信任,而且方大勇在镇上的口碑确实很好,是出了名的老实人。   “大勇说了,他这两年一共攒了七十二两银子,愿意全部拿出来给我们宝花做聘礼。”李屠户乐滋滋道,除了镇上的几个大户,谁家闺女能有这么多聘礼?   “真的假的?七十二两银子做聘礼?这也太多了吧?”李赵氏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临了竟然是被银子打动的,真是见钱眼开。   聘礼是订婚之礼,一般为结婚的时候男方给女方的钱或物,是以聘礼之后如何处置最终由女方家里说了算。若女方家里是个疼闺女的,大多会在聘礼上加点东西给闺女当作嫁妆一并带走,也有那些不疼闺女的,直接把聘礼扣下,再随便给点不值钱的东西,就把闺女打发了。总之,聘礼到了女方手里,怎么安排怎么花还是女方说了算的。   全福镇上的嫁娶,聘礼一般在五到十两银子之间,家里条件好点的可以再往上去点,最高也就十五两顶天了。当然这里说的都是普通市井人家,高门大户不算在内。所以李赵氏一听说方大勇愿意出七十二两银子做聘礼,立马觉得之前那些听起来可疑的话又变得让人深信不疑了。   李赵氏自认自己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妇人,一天到晚只盯着男方的钱袋子看。但试想一下,一个男人,家无恒产,全身上下只有几十两银子傍身,现在他愿意全部拿出来娶媳妇儿,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他对女方无疑是非常看重的!想他们夫妇俩等了这么多年都没把女儿嫁出去,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找个看重自家女儿的,能一心一意对她好的女婿?   但七十二两银子着实是笔巨款,李赵氏有些疑惑道:“方大勇一个猎户能有这么多钱?那他之前怎么一直不娶媳妇儿呢?”   “我估摸着也就是这两年才攒下来的,你可别小瞧猎户,整个沂源山上就他一户人家,他有本事,多少山鸡、野兔、狍子、野猪都是他的。”李屠户心里门清儿,最近几年,方大勇见天地下山卖猎物,比过去勤快许多,攒到钱只是时间的问题。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找个时间让媒婆上门提亲吧,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李赵氏显然对方大勇很满意,觉得他各方面条件都挺好,就一条——住的太远了,想到女儿以后要搬到山上,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但好容易等到一个不错的小伙子,怎么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把闺女的好姻缘给破坏了,别的可以再商量嘛!   “瞧把你急的,咱们先问问闺女,她要是不愿意,你觉得再好也是白搭。”李屠户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以他对自家闺女的了解,希望还是很大的,毕竟还惦记着人家老方家的刀法呢不是?   两口子很是沉得住气,一直挨到晚上猪肉铺打烊才跟李宝花说起这事儿。而李宝花此时再回想起白日里方大勇父女俩的一言一行,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熟透了,万万没想到妞妞那句‘李姐姐不是外人’竟是这个意思!真是太让人难为情了!   再想到今天见到的方大勇,英俊的面孔,高大的身形,李宝花再次羞红了脸,难得露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对着父母点了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李屠户一锤定音道,“明天我托人去通知他。”   “之前只听说方大勇住在沂源山上,具体住哪儿有人知道吗?”李赵氏问道。   “糟了,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这可如何是好?”李屠户手拍大腿,一脸懊恼道。   “没事儿,等着呗,他们没几天就要下山一趟,到时候再去跟他讲。”李宝花倒是不急,淡定地安慰起自家爹娘来。   “只能这样了。”李屠户叹了口气,心中生出一丝好事多磨的感觉。   ——   山上,是夜,方大勇在床上辗转难眠,总觉得自己白天表现的不够好,说话结巴就算了,走的时候竟是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跑了,也不知道李叔和李娘子会不会觉得他太失礼、没出息。   方立安听见傻爹在一旁翻来覆去摊煎饼似的睡不着,很不厚道地笑了,出声道:“爹,你是不是怕李叔不同意把李姐姐嫁给你啊?”   “妞妞怎么还不睡,是不是爹吵着你了?”方大勇没想到闺女还醒着,不答反问道。   “不是啊,我在想爹爹成亲需要买哪些东西。”方立安比傻爹乐观许多,已经想着该如何筹办婚礼了。   方大勇见她如此积极,生怕到时候亲事不成,让她更加失望,只好期期艾艾劝道:“妞妞,等咱们得了李叔的准信……再准备东西也不迟的。”   方立安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是这种事她也没法开解,自己说了他又不会相信,只好自说自话道:“明天早上下山,我先去李姐姐家帮你打探消息,然后咱们再一起去采买东西,怎么样?”   “……”方大勇委屈:妞妞不听我的。   “我之前都跟张阿婆打听过了,要买的东西很多呢!”方立安兴奋道,“一共有九样,叫‘婚庆九宝’。爹,你不知道吧!”   方大勇竖起耳朵:唔……不知道……   “一宝是斗,就是量粮食用的斗,在婚嫁礼仪中用于彰显男方的财富雄厚、家境富裕,女儿嫁过去之后也能过上丰衣足食、轻松无忧的富裕生活,同时也寓意掌管生活。”方立安掰着手指头数道。   方大勇受挫:财富雄厚、家庭富裕……好像跟我不相干……   “二宝是镜子,代表圆满、完满,寓意新娘的姿容秀丽,是对新娘婚姻生活甜蜜美满的祝愿,纵使时光流逝依然永葆青春、花容月貌的美好寄托,而且还是新娘梳妆必备之物。”   方大勇纳闷:张阿婆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三宝是如意秤,是洞房时新郎用来挑开新娘红盖头用的,寓意今后的生活称心如意,夫妻如意同心;也寓意持家有道。”   方大勇羞红脸:洞……洞房……   “四宝是算盘,是婚后算筹收入和开支用的,寓意新人未来持家有道,做好女主人。”   方大勇赞同:这个很有必要……   “五宝是尺子,咱家没有田,只能用在织布上,可以让李姐姐量体裁衣。”   方大勇反驳:妞妞你忘了,咱家有菜地……   “六宝是剪刀,也是‘六证’之一,生活中主要作衣裳剪裁之用,跟尺子一样都是女主人必不可少的生活工具。”   方大勇纠结:“六证”是什么……   “七宝是梳子,所谓‘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梳子有‘结发’之意,尤白首相庄,指夫妇一生相爱相守,白头偕老。”   方大勇头疼:白首相庄?能不能说简单点?   “八宝是绣花鞋,鞋与‘白头偕老’的‘偕’同音,寄意夫妻相亲相爱,长相厮守。”   方大勇了然:这个我懂……   “第九宝是压钱箱,借以表示女方家境富裕,既意味着掌管家财,同时也是女子婚后用于收藏心爱珍品之物。”   方大勇叹息:终于结束了……   “不对!”方立安突然坐起身来,惊道,“明天从李姐姐家出来,咱们得去找媒婆,让媒婆上门说亲。”然后一边躺下一边自言自语:“我说呢,总感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方大勇吓了一跳:总感觉我家妞妞疯魔了……   “唔……请了媒婆,咱们再去买东西。”方立安继续安排道,“争取早日把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五礼过完,年前把新娘子娶回家!”   “……”方大勇:真的是我娶媳妇儿吗?怎么会有人比新郎官还激动…… 第97章   父女俩各自怀着对新生活的期待进入了梦乡,第二天起床后顶着四个大大的黑眼圈笑闹了一通。   方立安言出必行,草草吃完早饭便带着方大勇下山,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猪肉铺打听消息,方大勇不便登门,只能让方立安一个人去问。   李屠户昨晚还愁着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这父女俩,没想到今天一早就有人送上门了,觉得方大勇果真是深得他心,积极主动的态度让他十分满意。   另外,他还决定趁着方大勇不在,好好套一套方小妞妞的话,看看他以后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对婚后的生活又是如何安排的,闺女嫁给他以后是不是得一年四季住在山上。   方立安轻轻松松“以一敌三”,把她爹卖了个底掉儿。   “我爹说再攒上几年的钱,就可以到镇上买房子了,到时候买个离猪肉铺近的,李姐姐回娘家也方便。”方立安说的毫无负担,傻爹和她两个人都能干,攒够钱买房子只是迟早的事情。   “我爹说,我爷我奶去的早,家里也没个老人,以后李姐姐的爹娘就是他的亲爹亲娘,他一定会好好孝敬二老,给二老养老送终。”方立安觉得以傻爹的性子,肯定会这么做的,他性格内向,不善言辞,自己不如先说出来,帮他讨讨未来老丈人和丈母娘的欢心。   “我爹说,咱家大人少,以后家里小弟弟小妹妹多了,少不得还要劳烦李爷爷李奶奶帮衬一二,给他和李姐姐搭把手,照看下家里的小娃娃。”在这种事情上依赖一下妻子的娘家,想来傻爹不会介意,李爷爷和李奶奶也会高兴是不是?   “我爹还说……”方立安小嘴吧嗒吧嗒说个不停,把李家三口子哄得喜笑颜开,李屠户只觉得家里这些年承受的流言蜚语都是值得的,你看他家找的女婿多好,再也没有哪个男儿能为妻子做到这些了。   但一想到自家闺女的好姻缘近在眼前,却硬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白白浪费了大好的光阴,心里就可惜的不行,只能安慰自己好在最后两个孩子没有错过。   “你爹有没有提过小弟弟的姓氏?”李屠户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底气不足,话音刚落就被李赵氏白了一眼,那意思大概就是:女婿对你这么好,你就不要再得寸进尺了!   不过子嗣传承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没能给老李家生个儿子是她的罪过,她也觉得对不起老李家。所以李赵氏虽觉得李屠户得寸进尺,但还是希冀地看着方立安,心里期盼地想着:女婿这么好,说不定……说不定会同意呢?   然而这件事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不是方大勇不同意,而是这种事情,方立安也不好替傻爹做决定,或者说她也拿不准傻爹会是个什么想法。   以她现代人的思维模式来看,孩子姓什么父母亲商量就行了,随父姓还是随母姓都是可以,但即便是现代,随母姓的也是少数。   所以方立安装作懵懂无知道:“这个我没听我爹提过,等我回去帮你们问问。”   李赵氏生怕她真的问了,惹得方大勇对李家反感,便连忙摆手道:“你李爷爷就是烦,妞妞别理他,等他下次见着你爹,让他自己问去。”   “嗯,我知道了。”方立安乖巧道。   “我爹还说,要是李爷爷同意,待会儿就去请媒婆上门提亲,然后抓紧把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五礼办了,争取在年前迎娶新娘子过门,明年好生个大胖娃娃。”方立安继续自编自演道。   “还有几个月就要过年了,这么急能办的好吗?”李赵氏心里有点不得劲,家里就这一个闺女,赶在两个月内把她嫁出去,总担心会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委屈了她。   “我爹说叫你们放心,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有需要采买的东西也只管说,他一定会给办的妥妥的。”方立安补充道。   “你李奶奶就是喜欢瞎操心,别理她。李爷爷知道你爹是个能干小伙子,这事儿交给他肯定没问题。只不过他也是头一回成亲,家里又没人帮忙操持,你回去跟他说,有哪里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李爷爷帮他参详参详。”李屠户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样子,拍着胸脯道。   方立安还没来得及应声,李赵氏就呛声道:“就是!你李爷爷不管怎么说都比你爹多一次成亲的经验,来问他保管没错儿。”   “……”方立安:我没听错吧?这是赤裸裸的嘲讽吧……   “就是这个话,让你爹只管上门来问,不要怕。”李屠户仿若未觉,依旧大包大揽道。   “……”方立安:神经这么粗,怪不得从来不吵嘴……   “好的,我一会儿就跟我爹讲。”方立安觉得时间不早了,礼貌地提出告辞道,“李爷爷,李奶奶,李姐姐,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我爹还在外头等我给他带好消息呢!”   “哎!去吧去吧!下次让他别在外面等了,直接到家里来,咱们也好有商有量。”李赵氏欢喜道。   “就是就是!又不是外人!”李屠户也跟着道。   老两口把方立安送到猪肉铺门口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后院,开始盼望媒婆上门。   方立安想着她爹这会儿肯定等急了,两只小短腿迈得飞快,迫不及待地想跟他分享这则喜讯。   两人汇合后,方大勇听方立安一个人叽叽喳喳老半天,终于意识到,他真要娶媳妇儿了,一个人傻愣了好一会儿。   方立安也想让他多感受感受幸福的喜悦,但是事情堆在那里,容不得两人卖呆,便拉着他去办正事,只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把媒婆请好了。   有生意送上门,贾媒婆喜不自胜,拍着胸脯跟方大勇父女俩保证,这事包在她身上,绝对不会有问题。她下午就去李屠户家行“下达”之礼,至于纳彩和问名,还要看他们父女俩的意思。   见方大勇和方立安面露不解,贾媒婆便解释道:“纳彩之前是‘下达’,就是男方先谴媒人到女家提亲,女家许之,然后男方才又谴媒人到女家纳彩、问名。   至于纳彩的彩礼,按道理是两只大雁,但咱们这儿很少有大雁经过,所以历来是用鸡鸭鹅代替的。我看你们爷俩今天也没个准备,所以……”   原来如此,方大勇道:“没事,您先去下达是吧?我们去买两只大鹅,回头在李屠户家隔壁街的茶肆等你,你再带着大鹅去行纳彩、问名之礼。”   “也行!大鹅好!大鹅寓意好不说,还能让李屠户家知道咱们看重她闺女。”贾媒婆很会说话,“那我这就去了?”   “那就拜托贾媒婆了。”方大勇规规矩矩给贾媒婆作了个揖,郑重其事托付道。   贾媒婆见此,心里很是受用,想着这猎户小子确实不错,她定要帮他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   与贾媒婆分开后,方大勇带着方立安在镇上打听哪家养了大鹅,今天不逢集,想买大鹅只能自己找上门。   好在全福镇很小,哪家养鹅哪家养鸡,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父女俩很快就买到了两只通体雪白、雄赳赳气昂昂的傲娇大白鹅。两只鹅只在鹅嘴巴和脚掌处红彤彤的,看起来喜庆的很。随后父女俩一人抱着一只大白鹅,坐在茶肆里等着贾媒婆来接人。   不一会儿,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母胎单身二十六年还有一个拖油瓶女儿的沂源山猎户要跟哪家姑娘提亲了。这可是大新闻!   吃瓜群众纷纷端起小板凳来到茶肆附近,等着看下文,这架势颇有些吓人。至少贾媒婆过来时,确实被吓到了。等她看到茶肆里抱着大白鹅的父女俩时,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做媒婆的,从来不会因为这些事情难为情,相反,此时此刻,贾媒婆的内心难掩得意。沂源山猎户和李屠户的闺女可都是镇上出了名的“老大难”,两人在她手底下解决了终身大事,可不是证明了自己的本事嘛!   这么一想,贾媒婆便张扬地叫上抱鹅父女俩,又一路招摇地带着两人来到李屠户家。可怜方大勇跟在贾媒婆身后羞耻的不行,方立安这个没良心的却只顾着跟相识的婶子打招呼,半点不顾及她爹一颗敏感脆弱的心。   从茶肆到猪肉铺的路上,方大勇经历了吃瓜群众的目光洗礼,来到李屠户家后又遭到了来自未来丈母娘的X光扫描。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肉不是熟的,再这么下去,估计都能闻着糊味儿了。   好在这时他怀里的大白鹅因为被抱的太紧,不禁躁动起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方大勇终于松了口气,跟方立安一起把大白鹅放下。   贾媒婆也开始发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把这门亲事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一时间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第98章   此次纳彩、问名顺利完成,接下来便是纳吉,双方约定十日后请贾媒婆跑一趟李家进行告知。然后同一天稍晚,再由贾媒婆带着方大勇来行纳征之礼。至于请期之礼,双方可以先各自挑日子,待到下回再议。   方立安和方大勇两人欢欢喜喜回了家,决定接下来的几天好好打猎,趁着冬天还没到多打点猎物,多攒点钱。等入了冬,天冷了,山里的动物集体猫冬,他们也就彻底闲了下来,那时就可以专心准备婚礼事宜。   打猎期间,方立安还叫方大勇专门扑了两只野山鸡,说是扑,是因为纯粹是靠两只手扑到的,没有用陷阱,也没用弓箭和飞刀,担心陷阱和武器会给野山鸡的外表造成伤害,那样就不美了。   野山鸡又叫七彩锦鸡,因其毛七彩斑斓,故得此名,母山鸡羽色不如公山鸡艳丽,体形较公山鸡小。方大勇捉了一公一母,下山那天送去了李屠户家,把准丈母娘李赵氏高兴坏了,真是应了那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纳征那天,方大勇不仅给李家送了“婚庆九宝”,还把之前说好的七十二两银子一并送了过去。李屠户感受到他的心意,为了减轻女婿的负担,他决定婚礼前前后后的花销就从这七十二两银子里出了,不用方大勇再额外掏钱,花剩下的银子就作为嫁妆让闺女全部带走,留着傍身。   李屠户给李宝花置办了丰厚的嫁妆,除了棉布、棉被等新娘子常备嫁妆,还专门找人给她做了副弓箭,这些东西在迎亲前就让方大勇搬回家里放好了,迎亲当天只需要做做样子就行。   两家人相互之间对彼此都很满意,因此后面的请期也进行地十分顺利,日子最终定在腊月初二。方大勇和方立安不约而同地想到,今年家里可算有个女人操持着过年了。   唯一让李屠户担忧的是,方大勇家住在沂源山上,迎亲那天,送亲的队伍只能把花轿送到山脚,后面的路程只能由方大勇自己将新娘子背上去。   因为沂源山在某些方面的特殊性,旁人也不敢上去,所以上山那一段路可能只有一对新婚夫妇外加一个拖油瓶闺女。   不过,也因着这一点,男方的宴席就放在李屠户家摆了,反正方大勇也没几个亲戚朋友,需要请的人少之又少,数来数去可能也就里正和张阿婆两家。   李屠户就不一样了,他在镇上吃得开,大家为了猪肉,少有跟他关系不好的。所以李屠户邀请的人很多,可是再多也没办法,请了这个就不能落了那个,不然别人一句厚此薄彼,这来来往往的关系就不好处理了。   因此,婚礼这天李屠户一个做老丈人的比新郎官还要忙,招呼完这个还要招呼那个,忙得不亦乐乎。   方立安则是暗搓搓地想着,晚上一对新人洞房花烛,她是不是要回避一下?虽然前阵子让傻爹专门给她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但是山中黑夜寂静无声,这墙角的动静估计不会小,到时候容不得她不听。   所以是早早装睡,还是在新出炉的外祖父家呆上两天,等到新人三日回门再一起跟回去呢?想着想着,方立安的脑海里竟是冒出一句话来——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考虑到两人都是第一次成亲,婚前连小手都没拉过,生涩程度堪比现代社会的小学生,方立安最后还是决定在李屠户家蹭上两晚,给这对新婚夫妇多提供点私密空间,过上两天二人世界,等这两人处熟了,三日回门时再跟他们一起回到山上。   李赵氏这个当娘的八成也是考虑到了这方面问题,所以送亲前在父女俩面前提了一嘴,方立安就趁势答应下来,在新外祖家住下了。   傻爹是真的疼她,当然不会娶了媳妇忘了闺女。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第一次不跟他回山上住,除了冷不丁的不习惯,也有浓浓的担心。   并不是怕她在丈母娘家受欺负,老丈人和丈母娘都是好人,老两口喜欢妞妞都来不及,万不会欺负她,他更多的是担心妞妞在新的环境里住不习惯,睡不好,吃不香。   方立安似模似样地宽慰了他两句,表示自己确实很想在山下玩两天,过几天再跟爹娘一起回家。   等跟着送亲队伍把新人送到山脚下时,她偷偷摸摸地塞给方大勇一本小册册,只说是李屠户让她转交的,并嘱咐傻爹晚上跟新娘子一起看。   直到方立安跟着李屠户和李赵氏回到猪肉铺,她还忧心忡忡地想着,这两人应该能看懂吧?图画什么的最是简单易懂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傻爹的丈母娘早就考虑到了这点,想着方大勇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这种婚前性教育必定是无人指导的,所以为了自家闺女的性福着想,她忍着羞涩给闺女普及了这方面的知识,就怕这对新婚夫妇啥都不懂,洞房花烛夜抱着被子纯聊天纯睡觉。   接下来的两天,方立安倒是得了自由,李屠户和李赵氏刚升级为便宜外祖父、外祖母,对这个半道儿来的外孙女也不好过分约束。但考虑到她毕竟只是个五岁大的小孩子,老两口也不敢由着她瞎跑,只同意她在猪肉铺所在的这条街上随便逛逛。   就这也足够方立安发挥的了,两天里打听到不少小道消息。虽然很多都是小老百姓的市井传言,但对时代背景总归是有了个大体的了解和判断。   当下的朝代国号是“周”,并不是“夏商周”的周,也不是武则天的“周”,虽没打听到国姓,但已经排除了“姬”姓和“武”姓,所以不是历史在半道儿上拐了弯,就是这里本身就是架空历史。结合打听到的其他消息,方立安更倾向于后者。   当前,周朝的都城叫宁京,全福镇是宁京直隶辖区内的一个小镇,这倒是符合方立安的猜测。想当初王家太太的家仆曲大发驾着驴车一路过来,赶紧赶慢地也不过只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   听说镇上的大户人家其实都是一些京城大官在乡下置办的私产,平时便交给一些族人或者管家打理,所以严格说来,住在这里的“老爷太太”大多算不得什么正经主子。   天子脚下,治安良好,方立安长这么大还没听说全福镇及其周边出现过什么强抢民女、欺压百姓之事,老百姓的日子过的还算富裕安稳。   只是这里终归是个乡下地方,比不得城里,老百姓对穿衣吃饭嫁娶之外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因此想要获得更多的信息,还得往一些特殊的地方去,比如镇上的学堂,但方立安一个五岁小女娃是不好往哪儿凑的。   除了这些,方立安还打听到一个比较奇怪的消息。当然,觉得奇怪可能仅仅是对她这个“半土著”而言的,对这里土生土长的老百姓来说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就是镇上的老百姓人人信奉苍玄门的清辰大师,听说不仅仅是全福镇的百姓如此,全国各地上上下下都是如此。   据说清辰大师是大周朝唯一的天师,他所在的苍玄门传承已久,不可朔源。而苍玄门历来一脉单传,每代只收一徒,道法只传一人,在各朝各代都受到帝王的尊崇,因此地位超然。   方立安虽然对苍玄门和清辰大师的本事存有疑虑,但她又觉得这个消息多多少少从侧面解释了当初那位威远侯府的少奶奶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和尚大师的掐指一算就丢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原来这里的人都信这个……   不过好在朝廷为了防止招摇撞骗之徒祸害百姓,曾三令五申地禁止民间“大师”的存在,多次言明凡是不得朝廷认可的教派都是违法行骗。   方立安对此不以为然,深觉这些都是统治者为了巩固自己统治地位而玩弄的小把戏,所以听听也就算了,并不放在心上。   至于说苍玄门受到各朝各代皇室的尊崇,那也并不能排除各朝各代皇室齐齐做假的可能,毕竟这些人为了维护统治巩固权势,什么做不出来?   当然,这些和她一个小猎户并不相干。于是,在傻爹和后娘三朝回门之后,方立安再次回到沂源山过上了悠闲自在的打猎生活。   后娘李宝花则是被方大勇带着从头学起,教法和步骤跟当初教方立安时一模一样。方立安一边笑傻爹可爱,一边闹独立,坚持跟他们二人分开,不做电灯泡。   然而,后娘的打猎生活只维持了不到三个月就戛然而止了,因为她怀孕了。面对家里即将添丁进口的大喜事,两家人都高兴坏了。   李屠户和李赵氏提出让李宝花回娘家养胎,觉得山上的生活毕竟比不得镇上方便。方大勇爽快地答应了,觉得岳父岳母都是为了妻儿好,理解万岁。   他自己和方立安则是山上山下来回跑,去山上打猎,到山下看望妻子,有时天太晚就在岳家住下了,可谓事事顺心,处处如意。 第99章   怀孕期间,李宝花被家里照顾的极好,什么活也不让干,只安心吃喝拉撒睡。十个月转瞬即逝,瓜熟蒂落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六斤八两。   生孩子那天,一家老小四口人都守在产房外,待听到婴儿响亮的哭声时,方大勇抱着 方立安忍不住泣不成声,李屠户和李赵氏两口子也不禁湿了眼眶。   等一家子把接生婆送走,方大勇便抱着孩子主动对李屠户道:“爹,让这个孩子跟着你们姓李吧。”   语气平平的一句话,内容却像平地一声惊雷炸地老两口恍恍惚惚,不知所措,一时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好的坏的,简单的复杂的……   “你……”李屠户听到自己略显干涩的声音响起,他想问女婿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他不喜欢这个孩子?可是又觉得这理由根本说不通,刚刚女婿明明在产房外头激动地哭了一场。   方大勇看岳父岳母两人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便认真解释道:“我知道这是二老多年以来的心病,这件事我与娘子仔细商量过,想着如果这胎是个男孩儿便让他姓李。反正我们夫妻二人还年轻,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李屠户与李赵氏仿佛置身梦中,天上掉馅饼了吗,竟让他们遇上这样的女婿。两人心中激荡无比,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此时此刻无论什么语言都无法表达出他们内心深处的感激之情。   但女婿为他们着想,他们也不能不顾及女婿的感受,想到如此一来,女婿肯定要面对许许多多糟心恼人的闲言碎语,李屠户便犯愁道:“可是……这样的话,外面的风言风语只怕不会好听。”想到这里,他强忍着不舍,犹豫着拒绝道,“还是算了,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我们两口子都心满意足了。你待宝花待我们都好,我们也得多为你考虑考虑。”   方大勇爽朗道:“爹,你看我什么时候怕过别人嚼舌根子了,要我看,就是您也没怕过呀,不然我哪有那个好命能娶到宝花做媳妇儿。”   这一通马屁拍的李屠户通体舒坦,哈哈大笑道:“你说的对!要么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这么一想,便索性放开道,“大勇,我和你娘在这里谢谢你了,这么多年下来竟真让我们给盼到了!”说到这里,他声音微微哽咽,和李赵氏一起齐齐向方大勇作了个揖。   方大勇反应敏捷,侧身躲到一边,不想受他们的礼,将两人扶起后,一同进屋看望李宝花。   方立安对方大勇的选择既是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因为傻爹在山里长大,对山下的世俗礼节和世俗眼光并不十分在意。而他在山中常年孤身一人,使得他更看重家人的感受。意料之外是因为这毕竟是傻爹的第一个血脉后代,没想到他竟然会舍得让孩子跟别人姓。   然而,她只猜对了一半。   其实,当年方大勇在山上捡到襁褓中的方立安时,就曾下定决心,以后不再娶妻生子,只一个人竭尽全力把小婴儿抚养长大。   后面娶了李宝花也不过是因为闺女哭闹着要娘,可以说别人娶媳妇儿是为了传宗接代,他娶媳妇儿是为了让孩子有个妈,就是这么个逻辑。   在他心里,这辈子能有方立安一个闺女就已经足够了,虽然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她存在的意义对他来说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即使亲生儿子也不行。   他始终记得,是这个软软糯糯的孩子让他的生活重新有了色彩,五彩斑斓;是这个孩子让他重新拥有一个家,温暖如春;是这个孩子让他不再浑浑噩噩地过日子,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小太阳一样。   她永远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他的长女,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是他生活中的最大的意义。其他人无论是李宝花还是刚出生的儿子,都只是锦上添花。这么说也许对妻子和儿子并不公平,但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他也只是个偏心女儿的父亲而已。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会努力承担自己做丈夫和做父亲的责任,竭尽所能给他们最好的生活。所以当他得知妻子娘家的难处时,并没有考虑很久就做了这个决定。   新生儿的大名叫李立正,虽然姓李,但名字是跟在方立安后头排的。方大勇给起了个小名,叫壮壮,茁壮成长的意思。   李宝花奶水充足,壮壮一个人根本吃不完,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得滋润无比,每天都要胖上一圈。   这让方大勇忍不住想起自家闺女小时候没找着母羊只能喝米汤的日子,喝了就尿,见天地瘦。偏心爹不禁悲从中来,什么话也不说,抱着方立安又哭了一顿。   想到短短几天内,七尺大汉抱着自己哭了两回,方立安担心不已,开始怀疑莫不是男人也会得产后抑郁症?好在后来没有再发生类似情况。   不过让方立安尴尬的是,傻爹每次看完小婴儿,都要忍不住感叹一番,大意是:这个孩子怎么看着不太机灵?妞妞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我们妞妞饿了会哼哼,尿尿会哼哼,拉臭臭会哼哼,不舒服也会哼哼,可聪明了……   把李屠户老两口给气的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得亏李宝花跟他是一国的,之前就一直觉得方立安比大多数孩子都聪明,现在听了方大勇说起以前的事情,自然是百分百相信的。   李宝花在镇上生产,在镇上坐月子,出了月子后,李屠户觉得孩子太小,舍不得送去山上吹野风,便把母子两个留在家里照看。   只方大勇和方立安三天两头往山上跑,山上住几天,山下住几天,赚钱养家半点不耽误。   不过好处就是,从今往后,父女两人只负责打猎就行了,猎物带回来全部放到猪肉铺,李屠户负责宰杀售卖,让他们两个省了不少事。   这父女俩都是一个德行,喜欢打猎,不喜欢摆摊卖东西,觉得跟人讨价还价这类事情最累了,比猎头野猪还要辛苦。   李屠户巴不得给方大勇多帮点忙,越忙说明女婿越有本事,赚的钱越多,闺女越能过上好日子。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老李家“抢了”女婿的大儿子,他得想法设法补偿女婿才行,帮女婿卖点猎物不过是举手之劳,多少都卖得。   一日,方立安在沂源山打猎时遇到了一个陌生人,一个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白眉道人。   出于一种猎人的直觉,方立安觉得自己悠闲自在的山野生活到头了。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她的心没由来的慌乱起来,条件反射般拔腿就跑。   她没看到的是,那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方立安按照方大勇平日里的打猎习惯,寻着痕迹找到他,二话不说,拉着他往山下狂奔。   这么多年来,方大勇从未在闺女脸上见到过这种神情——惊惶失措、忐忑不安。以他有限的见识,很难想象出她究竟遭遇了什么,为何惶恐,为何不安。   很快,他被方立安的情绪所感染,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如同逃命一般,抱起她就往镇上跑。   回到猪肉铺,父女俩也顾不上跟李屠户打声招呼,一言不发地回到房间,紧闭房门。   方大勇把方立安放到椅子上,让她坐好,想问她究竟出了什么事。却不想他刚松手,方立安就跟没了骨头一样,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整个人瘫软在地。   方大勇这回真的被吓到了,怎么一措眼,闺女就成了这样?想着地上凉,他把人从地上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用手轻轻拍抚她的背部,给她唱以前哄她睡觉时唱的摇篮曲。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小调……方立安逐渐缓过神来,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方大勇一直趴在她的床边守着她,所以她一动,就知道她醒了。他不敢出声,怕又惊到她,只好一边轻轻拍她的手,一边用眼神询问:饿不饿?要不要吃饭?想不想喝水?想要什么跟爹说。   方立安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回想起白天在山上遇到的那个陌生人,回想起与之一瞬间的对视,回想起那个眼神中饱含的信息,终于镇定下来。   对于自己今日的种种反应,她完全找不到一丝合理的解释,这让她忍不住有些焦躁。凭她一百多年的处事经验和丰富的处世哲学,为什么与那人四目相接后,她的淡定与从容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按道理,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或者说,那完全不符合正常的思维逻辑。   所以,那不是一个普通人……   想起自己曾经打听到的清辰天师、苍玄门……方立安无奈猜想,这个世界对她的恶意真不是一般的大…… 第100章   是的,这个世界对她的恶意真不是一般的大……   好不容易从无良人士手中死里逃生活了下来,好不容易从嗷嗷待哺的奶娃娃长成一棵挺拔俊秀的小白杨,好不容易一家人过上了安稳舒适的生活……竟让她在这种时候遇到了传说中的身负“超能力”的大师?   老天爷到底想干什么?对她好的时候,跟亲闺女一样,对她不好的时候,就是仇人的亲闺女……   唉……胡思乱想这些有什么用,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从白眉老道的眼神中透露出的意思来看,他早晚还是要找上她的。既然如此,不如回山上住段时间,免得拖累了家里人。   不过她爹今天瞧见了她失态的样子,估计短时间内不会放任她不管的,少不得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左右瞒不过他,不如全交代了!   花了两分钟时间打了个腹稿,方立安坐起身对方大勇说道:“爹,为什么咱们沂源山上明明那么多飞禽走兽,却只有咱们一户人家以打猎为生?那些家里穷的连块地都没有的人为什么不到山上挣口吃的?”   似是没想到闺女一开口便问的这个问题,方大勇愣了一下才回答道:“爹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从我记事起就是这样了,不仅没有人打猎,也从来没见过有别人上山。我小时候模模糊糊听你爷奶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山下的人不许随意上山打猎,山上的人家若是搬走了也不得再回来。听说很久以前,山上并不只咱们一户人家,只是后来其他几家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如今才只剩下咱们一家。”   方立安若有所思道:“所以这是大家约定俗成的?像外祖父他们这些住在山下的人都知道吗?”   方大勇点头道:“都知道的。”   方立安有些不明所以,只知道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却不知道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她想了想,又问:“那我算山上的还是山下的?”   严格来说,方立安是外来人口,并不是老方家的种,按道理是属于山下那一波的。但她从小就是被方大勇收养的,所以也勉强算是山上那一波的。方大勇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他闺女当然是他们老方家的,当然能在山上打猎。   方立安想到上午见到的那个人,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今天……在山上遇到一个人,那人鹤发童颜,看起来……像个仙人。”   此话一出,方大勇心中一凛,他们打猎的地方已经不是沂源山的外围了,如果说外围偶尔有人经过还可以理解,毕竟当年他就是在外围捡到的闺女,可是如果在山里头碰上陌生人……那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了。   他小时候不知道听谁提过一嘴,但凡出现在沂源山内围的人不是猎户就是……天师。   天师……   他当时只以为自己耳朵背,听错了,心想:天师是何等的人物,在他们大周是多么地高高在上、地位尊崇,怎么会来他们这个山沟沟。   可是现在,听到女儿的描述——鹤发童颜、像个仙人,他没法不往这上头想。   再想到闺女白天吓得那个样子,莫非那人对她做了什么?想到这里,方大勇心中发狠:若是那人欺负了妞妞,他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跟他算账!管他是不是什么劳什子天师!   于是他忍不住问道:“妞妞,你告诉爹爹,那人对你做了什么?他欺负你了吗?你白天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方立安摇头道:“没有,他没有欺负我,他只是看了我一眼……”说到这里,她有些难为情,吞吞吐吐道,“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我就被吓成那样了……”   “天师这么可怕?!”方大勇彻底相信了那话,闺女这回遇上的人一定是天师没错。不然如何解释自家闺女就因为被人看了一眼就吓成了那副样子,想她三岁起跟着自己打猎就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怕,就算野猪顶着獠牙拱过来也没见她往后挪过一步。   “天师?!”方立安难以置信道,她只以为那不是普通人,万万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天师?!   “不是说全大周唯一的天师就是苍玄门的清辰大师吗?难道我白天见到的是清辰大师?”复又看向她爹,想知道他为何做出这样的判断。   方大勇将自己小时候听说过的话告诉她,虽然并不十分确定,但绝对相去不远。   方立安听说后对他的判断表示赞同,有这样的传言,再加上自己白天所经历的事情,他们的猜测与事实必定是无限接近的。   “爹,我想回山上住段时间。”方立安提出自己的想法。   “回山上做什么,既然那天师这般吓人,咱们躲着点就是了,哪有继续往上凑的道理。”方大勇不解,他实在是被闺女白天的样子吓坏了,不想闺女再受一次的惊吓。   “爹,那个天师看我的眼神……告诉我,他会再来找我的。”方立安说出自己的解读,并没有直接说,那人很有可能就是冲着她来的。   “爹,娘和小弟弟都在镇上,等那人找来,若是好事也就算了,若是坏事,那咱们岂不是一家老小都要被……”往后的话,方立安没有说出口,但想来傻爹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这里老的老,小的小,一家子老弱妇孺。不如回到山上,就他们两个人,万一有什么不好的发展,好歹能借着对地形熟悉的优势,占点便宜,没准能有惊无险呢?   方大勇这回彻底没了言语,一想到这天师很有可能还要找上他闺女,恨不能立马与他决一死战,把人给嫩死算了,免得还要让他闺女跟着担惊受怕。   父女俩都不是磨磨唧唧的人,既然决定好接下来要如何做,就不再犹豫,跟李屠户打了声招呼便连夜离开了全福镇,借口说山上有事,过几天再回来。   两人走之前把身上的银子和铜板全都塞到了方立安的枕头底下,俱是做好一去不回的准备,毕竟谁都不知道那天师究竟有多厉害。   至于为什么没有留下书信,自然是因为父女俩都是文盲,大字不识。方立安虽然才高八斗,但也只是勉强认得几个,写——确实是不会的。   摸黑上山对在山中土生土长的父女俩来说仅仅是略微提高了点爬山的难度,原来半个时辰就能搞定的事,现在需要花上一个时辰。   两人回到家时二更天刚过,本打算抽个时间做个复杂点的陷阱,再商量下如何互相配合着将天师引进去。然而整个计划在见到大半夜杵在别人家门口的天师时,彻底作废…… 第101章   皎洁的月光照在这位不速之客的脸上,白的让人觉得发冷,方立安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汗毛此时全都颤栗起来。她强迫自己镇定,学着方大勇将手按在挂腰间的刀柄上,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咕~~~”紧张关键的时刻,某个地方响起了一个一波三折的声音,只见眼前的白眉道人一脸赧然道:“那个……我一天没吃东西了,能不能……先给我点吃的?”   清冷的月光下,他神情窘迫,脸颊微红,方立安在心中默念:这是假的,假的!他是骗人的,骗人的!不能放松警惕……   方大勇才不管他饿不饿,饿死了更好,他闺女白天被他吓坏了,睡了大半天,到现在可是滴水未进粒米未沾,自己凭啥给他东西吃!就是得让他饿着!   看着面前依旧充满警惕、毫不心软的父女俩,白眉老道有一瞬间竟觉得自己是个作奸犯科、无恶不作的大坏蛋,而不是一个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但是不应该啊,他白天明明给这位小娘子下了暗示,她此时应该亲近自己才对,怎么态度截然相反,莫不是他情急之下弄反了?不过眼下顶顶要紧的还是自己的肚子,无论如何先讨口饭吃祭了五脏庙才是正事。   “哎哟……我老人家可怜哦……没饭吃,肚子饿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白眉道人拿出自己的年龄优势,唱念做打一样不少,装可怜道,“你们这些小年轻真真是铁石心肠……”   反转太快,方立安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被他唱卡壳了,与方大勇两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流道:爹,咱们是不是弄错了?没听说过天师是戏精转世啊?   方大勇下意识松开手中的刀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心中迟疑道:可能是我听错了。   眼看这位老大爷似模似样地掏出一块小手绢揩眼泪,方立安终于忍不住了,她认命道:“这位大爷,您大半夜站人家门口扮鬼吗?”   “你这小囡,怎地这般牙尖嘴利,你家没人,大爷只好在门口等,这也错了?”白眉老道气呼呼道,“你莫不是希望小老儿给你表演个徒手翻墙,来个不请自入?哼!我这么守规矩,你不夸我就算了,竟然还拐着弯儿骂我是鬼!简直岂有此理!”   方立安听他说话的语气,觉得他心里未必是真的生气,而且他一副罗里吧嗦很能说的样子,并不像什么反派,或者说并不具有反派气质,遂放开胆子试探道:“老大爷深夜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你这小囡真是好玩,咱们白天不是有过一面之缘吗?这么快就不记得了?”老道笑眯眯道,“不过小老儿更好奇的是,你白天怎么一见到我就跑了?我长得很吓人吗?”   “……”方立安:会不会说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闺女打小在山里长大,没见过生人。”方大勇这时上前一步把方立安往后一拉,自己挡在她前头,对老道不客气道,“你这老道,有事说事,天太晚了,我们还要回家睡觉呢!”   “你是这山里的猎户?”白眉老道见这父女俩对自己颇为防备,只好靠表明身份来打消他们的疑虑,也不等方大勇承认,便接着问道,“你既是这山里的猎户,又怎会不知道我是谁?”   此话一出,方大勇和方立安心道:果然,这老头真的是天师!   老实人方大勇留了个心眼道:“我是山里的猎户不假,但这跟我知道你是谁有什么关系?”   “现在的年轻人心眼真多。”老道见他嘴硬,也不跟他歪缠,直说道,“你们沂源山猎户应该世世代代都有话传下来……”   方大勇直接打断老道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不知道,我家双亲早逝,什么话都没留给我,现在整座沂源山上只有我和我闺女两个人。”别看傻爹是个没念过书的大老粗,但是大老粗也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天师和老百姓这种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反正他不能认。   “……”白眉老道想象过这父女俩在知道他的身份后会是一个什么的样反应,或欢天喜地,或欣喜若狂,或难以置信,或战战兢兢……就是没想过这两个大胆刁民竟然会死不承认?!   是的,他们俩之前的表情和眼神明摆着就是已经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没想到他们还装糊涂说不知道!真是气死他了!想他活了七十多年,何曾受到过这种待遇!气炸了哦!   “我是天师!我是天师!我是天师!”白眉老道:哼!你以为你们装不知道就能躲了?我偏要说!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方立安:天师这么幼稚的?   方大勇:你说你是天师我就得相信你是天师?   “老大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好在我们父女俩都是老实人,不会到外头乱嚼舌根子,不然您这话传出去,明天就会有差爷来抓你了。”老实人方大勇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劝道,“瞧您这年纪也不小了,那衙门的大牢哪是那么好蹲的?您这要进去了,不死也得褪层皮。您放心,今天这话,出了你的嘴,过了我的耳,就算了,以后可千万不能再瞎说了。”   白眉老道气得直跳脚:我觉得我快要原地爆炸了!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纸往方大勇身上一甩,愤愤道:“你这小子嘴巴也忒气人了,我给你贴个禁言符,看你还怎么气我!”   方大勇只觉得突然间有一股力量控制了他,让他不能再开口说话,他心中大骇:这就是天师的力量吗?只一张纸就让他不能再发出声音了?   好在他的四肢还能活动,想着只要把那什么禁言符揭下来就好了,然而他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一片纸屑。   方立安站在方大勇的身后,压根没看见老道往外甩符的动作,此时听到他的话,见傻爹果然不再发出声音,便知道他已经着了那人的道儿。   她看着傻爹把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却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便明白他们父女俩根本不是这位天师的对手。   无视傻爹给她打的“你先逃,我殿后”的手势,方立安两步走到白眉道人面前,恭敬一拜,道:“我们父女二人皆为山中愚民,并非刻意不敬天师,实乃未曾想到天师会驾临寒舍,还望天师海涵。”   “你这个小娃娃可比你这养父有眼色多了。”白眉道人轻描淡写地指出这父女俩的实际关系,不知道是为了给方大勇上绊子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只不过没想到面前的小女娃听到之后神色平静,竟是一副早就知晓此事的样子。   切!没意思!   他两手一摊,一脸无奈道:“我也没别的办法,等半个时辰就好了。”   方立安心头悄悄松了口气,心想:这位天师大人看样子不会对他们父女俩做什么不利的事了,也不知道这尊大佛来他们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她回到傻爹身边,握着他的手,让他不要担心,然后用手势告诉他,天师对他们应该没有恶意,让他不要再做多余的动作。   “哎!哎!哎!你这是干嘛呢?”天师大人不高兴了,“我又没给你贴禁言符,你干什么拿手比划来比划去的,是不是仗着我看不懂,又说我坏话呢?”   “回禀天师,并非如此,我们父女二人平日里打猎,经常用手势交流,每次我爹不说话给我打手势,我就会同样用手势打回去,习惯了这样,刚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并不是故意隐瞒什么。”方立安心中腹诽:幼稚鬼!小心眼!就是说你坏话!   “是吗?你老实点,不许再打手势了,不然我也给你贴给禁言符,让你俩好好用手‘说’上一会儿。”白眉道人威胁道。   “是。”方立安乖乖听话道。   “咕~咕~咕~”白眉老道只觉得自己高深莫测的高人范儿刚端起来三分钟不到,就被肚子给毁的一干二净。   方立安心中暗笑:叫你装逼,活该帅不过三秒!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门开开,做点热乎饭菜端上来?”白眉道人催促道,一天没吃饭了,好饿!   “好的。”方立安答应道,“爹,快开门。”方大勇老老实实把锁打开,直奔厨房。   方立安把白眉道人迎到饭桌旁,点上油灯,客气道:“您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给我爹搭把手,他一个人做的慢。”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白眉道人朝方立安挥了挥手,一副撵人的样子,估计是饿狠了。   方大勇父女俩因着经常去镇上,家里吃的并不多,翻遍整个厨房也只找出几个硬邦邦的干馍馍。方立安跑到院子外头挖了几颗菜回来,随便抹点油炒了炒,就是一盘菜了。一顿饭做好总共只花了一炷香时间。   白眉道人老远的看到冒着热气的饭菜,肚子叫的更欢了,暗搓搓地想着自己终于能饱餐一顿了。结果等父女俩把馍馍和炒菜放到他面前摆好,他直接傻了眼,难以置信道:“你好歹也是侯府千金,每天就吃这个?” 第102章   侯府千金方立安觉得自己此刻应该用震惊的表情来面对她爹和白眉道人,因为她刚出生就被抱走了,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世。   然而,此时此刻,她脸上的震惊并不是假的,她是真的对白眉道人说出的话感到惊讶。此人确实很有本事,不愧是天师,不仅会画神奇的符箓,还能掐会算,关键是他算的很准很详细。   如果只是像之前那样点明她和傻爹的养父女关系,她会觉得他这个技能也就还行,一般般吧。但是现在他竟然能追溯到她的出身家庭的具体情况,方立安觉得他一定是给这个技能分配了超多的技能点。   她并不觉得是威远侯府世子夫人换孩子的事情暴露了,因为这件事如果没瞒住,那么早就该有侯府的人找过来了。她虽然是女孩子,但堂堂侯府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任自家血脉流落在外的。所以只能是这个白眉道人技艺高超。   一旁的方大勇对天师的一身本领体验地最是深刻,所以他丝毫没有怀疑白眉道人的话,呆愣了一瞬后,便不管不顾地抱着方立安嚎啕大哭起来。禁言符让他不能说话,也让他无法发出声音,因此,他哭得像一部悲情的哑剧。   方立安在他的怀里被他的泪水淹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悲伤、他的愤怒、他的不解、他的无措、他的不舍、他的恐惧……这是她第一次在傻爹身上感受到这么多消极的情绪,她心疼极了,忍不住跟着他一起落泪。   这下,白眉道人彻底没话说了,心里后悔不迭,一个劲儿地骂自己:叫你嘴欠,叫你嘚瑟,叫你装逼,人家好好的父女俩被你撩拨哭了,瞧这哭的一个伤心……哎……他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他手里举着一个热馍馍左右为难,想吃吧,不好意思,放下吧,又舍不得……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热馍馍,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黄符纸,再次甩到方大勇身上。   “呜~~呜~~~”方大勇已经哭到了尾声,声音渐小,不一会儿,便顶着一双肿眼泡安慰道,“妞妞不哭,是爹爹没用,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一句话说完,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不哭,爹爹也不哭,我的爹爹是全天下最好的爹爹。”方立安也安慰他。   “我们妞妞也是全天下最好看、最可爱、最漂亮、最聪明的小娘子,他们都是有眼无珠的真眼瞎!”方大勇愤慨道。   方立安破涕为笑,学他道:“我们爹爹也是全天下最高大、最英俊、最勤劳、最能干的小伙子,妞妞是全天下最幸运、最幸福的小娘子,有一个这么好的爹爹!”   温情脉脉的时刻,总有人要跑出来煞风景,白眉道人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脸道:“小妞妞,旁的我就不说了,这全天下最英俊的人在这里,小小年纪,怎么眼神不好?”   “……”方立安心中忍不住吐槽道:你才眼神不好呢!你是全天下脸皮最厚的人!   “爹爹,你不要难过了,我每天跟爹爹在一起都过得非常开心,真的,比珍珠还真!”方立安哄道。   “没想到小娘子小小年纪还会说大话啊!”讨人嫌的总喜欢乱接话,“见过珍珠长什么样吗?”   “……”方立安在心中默念:我打不过他,我打不过他,我打不过他……   “妞妞不难过,爹爹以后攒钱给你买。”方大勇:臭老头,臭老头,臭老头……   白眉道人看着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安慰着,根本没人搭理他,恨不得给他们一人甩一张禁言符……算了,肚子还饿着呢!吃饭!   等他吃完,父女俩一起搬着凳子围到大桌旁。   反正打不过他,不如开门见山,方立安直接问道:“天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这小娘子很不错啊,确实跟你爹说的一样聪明,知道本天师是来找你的。”白眉道人抚着胡须道。   “您过奖了,猎人的直觉罢了。”方立安谦虚道。   “行了,你既然直接问了,那我就直接说了,本天师这次来沂源山是收徒来的。”白眉道人直截了当道。   “收徒?我吗?”方立安惊讶不已,这是要收她为徒的意思吗?可是,为什么?   “当然是你,难不成是你爹吗?”白眉老道一个白眼抛过去。   “敢问天师可是苍玄门清辰大师?”方立安小心翼翼问道。   “哟~小娘子知道我的名号咧!”白眉老道兴奋道。   “清辰大师名震四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接着,她话音一转道,“听说苍玄门历来一脉单传,每代只收一徒,道法只传一人。”   “说的没错,我是苍玄门第三十二代传人,你是第三十三代。”白眉道人终于正经了一些。   “敢问天师为何要收我为徒?我一个黄毛丫头何德何能?”方立安捏着手心的汗问道。   “因为你是全天下最好看、最可爱、最漂亮、最聪明的小娘子啊!”正经不过三秒。   “……”方立安用力扯出一个微笑:打不过他,我忍……   “小娘子莫生气。”白眉道人安抚道,“我收小娘子为徒,自是因为小娘子有小娘子的独到之处。至于独到之处为何?为师心中有数即可。待将来小娘子学有所成,可出师收徒时,小娘子自会和为师一样,知道收谁为徒,又为何收徒。”   这一大串跟绕口令似的看似说了很多,实际上半点有用的没说。   方立安见此,知道他是不会再多做解释了,便不再追问。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方大勇倒是喜不自胜,他闺女要被苍玄门的清辰大师收作徒弟啦!以后他闺女就是苍玄门的大师,大周的天师啦!听说皇帝见了天师都要恭敬有礼呢!自己莫不是在做梦吧?想到这里,竟出手甩了自己两个大耳刮子,疼得他直咧咧嘴!是真的! 第103章   第二天一早,三人齐齐睡了个懒觉,醒的最早的当然是天师大人,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睡眠时间比年轻人要短上许多。甫一睡醒,便毫不客气地把方大勇和方立安从被窝里挖出来,指派父女俩一个陪他聊天解闷,另一个去做早饭。   “你这丫头也忒懒了,瞧瞧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天师大人端起师父的派头道,“想当年,我跟着你师祖学艺的时候,那可是悬梁刺股、闻鸡起舞!”   方立安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眼眶里泛起生理泪水,红着脸解释道:“昨晚听说您要收我做徒弟,我和我爹兴奋了大半宿,直到下半夜才睡着。”   “还是见识太少了……做我的徒弟,要学会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知道吗?”天师大人抚着胡须道,“咱们苍玄门的人,可不能一遇到事就大惊小怪。这一点你看看为师就知道了,无论走到哪儿都端的一副高冷范儿。任你天要塌地要崩,也稳坐钓鱼台。吧啦吧啦……”   “是,徒儿遵命,以后都向师父看齐。”方立安内心OS:您老吹牛皮的功夫也是天下第一。   “哎!真乖!”小徒弟乖巧听话,天师大人很是欣慰,感叹道,“看到你,为师就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懂事孝顺,每天跟在你师祖身边嘘寒问暖、揉腿捏肩。”   “……”方立安: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算了,跟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计较啥?   她一边在心中默念“我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孩子”,一边绕到天师大人的身后,握手成拳,哒哒哒哒在他的背上敲打起来。   “来来来,吃饭啦!”没几分钟,方大勇端着馍馍过来,看见自家闺女在给老头子捶背,心疼道,“天师大人,妞妞还小,手上没劲儿,伺候的不舒服,回头吃完饭,我给您好好捶捶!”   “你这份孝心,我心领了,不过我更喜欢自家徒弟孝敬我。”天师大人贱兮兮道。   方大勇心中气闷:好想揍他!   “怎么还是馍馍!”天师大人看到方大勇手里的盘子,一张得意的脸瞬间耷拉下来,委屈道,“虽然不指望这小山沟里能有啥山珍海味,但大米白面也没有吗?”   “其它东西吃完了,只剩这些了,一会儿吃完饭,我下山去买。”方大勇:瞧把你娇惯的,就给你吃馍馍!   “也行,那我再将就一顿吧。”天师大人勉为其难道,然而下一秒就换了个表情,两眼放光,“我要蟹粉豆腐、灌肠脆皮鸭、百合虾仁、鱼汁斩肉萝卜、糖醋里脊、山药肥牛、秘制素鸡、红烧肘子……”一口气报了十几个菜名。   “……”方立安:所以说,天师不仅是个大吹,还是个吃货……   可惜他报的这些菜名,山沟沟里长大的方大勇听都没听说过,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席面可能就是成亲那天李屠户张罗的饭菜了。   “天师大人,您说的这些不知道镇上有没有?要是没有……”   “算了算了,你看着买吧。”天师大人不高兴,嘴里抱怨道,“小地方啥都没有,看样子还得赶紧回京城。”此话一出,父女俩心里俱是咯噔一下。   “天师大人,您可是要带妞妞去京城?”方大勇鼓起勇气问道。   “那是当然,不跟着我去京城,我怎么教她?”天师大人翻白眼道。   方大勇一时哑口无言,是了,他总不能因为舍不得孩子,就阻了孩子的前程,能被天师大人收作徒弟是妞妞的福分,他这个做父亲的应该欢天喜地把孩子送走才对。可是……好难过啊……想哭……   “师父,我不想离开我爹……”方立安期期艾艾道,“能不能……”   “怎么?舍不得你爹,不想跟我去京城?”天师大人眉毛一挑,斜着眼睛道,“师也不拜了?苍玄门也不入了?”   “我……”拜入苍玄门对方立安来说是一件极具诱惑的事情,她是真心渴望学到天师那一身本领的,现在大好的机会就摆在她的眼前……可是……   “你是个聪明孩子,知道如何选择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天师大人一改之前玩世不恭的态度,正襟危坐,神情肃穆道,“我不会劝你如何,更不会强迫你如何,这姑且算是你的入门考验吧,你若是心不甘情不愿,也是我们没有师徒缘分。”   “天师大人,这……这可如何使得!”方大勇焦急道,“妞妞,你快……”   “禁声。”天师大人厉声打断道,“我予你一个白天的时间考虑清楚,天黑前,告诉我你的决定,无论怎样,我明日一早启程回京。”   虽然卦象上确实指向这个孩子,但强扭的瓜不甜,他们苍玄门无论如何也没有沦落到求人入门的地步。缘来则聚,缘尽则散,仅此而已。   更何况入得此门、修得此道必须心志坚定,若不能控制己身、掌握己心,三天两头为世俗杂事所困扰,如何能学有所成,担负起苍玄门一脉的重任?   “行了,吃饭吧,吃完饭,你们父女二人一起下山买吃食。”天师大人一锤定音道。   直到接过方立安递来的热气腾腾的馍馍,方大勇才惊觉自己浑身是汗,背后衣衫尽湿,一阵风吹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饭后下山,方大勇和方立安一路无言,两人的心思还沉浸在天师大人的神威之中,久久不能回神。本想直接去镇上唯一的酒楼点菜,结果到了店门口才想起来昨晚把钱都留在了猪肉铺,此时兜里空空如也,不得已又回了趟铺子。   “大勇、妞妞,咋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在山上呆几天吗?”李屠户见到女婿和外孙女回来,疑惑道。   “瞧我这记性,忘记山上没米粮了,下来买点。”方大勇解释道。   “买啥啊,家里多着呢,你娘在里头,让她给你装点。”李屠户嗔怪道,“把家里的粮吃完了再去买新的。”   “哎!好嘞!”方大勇答应道,跟方立安一起来到后院,一个去找丈母娘装粮食,一个回屋里取钱。拿上东西,又去屋里头瞧了眼李立正和李宝花,没有多留就离开了。   两人买好菜,借了酒楼里的食盒,一路拎回山上。   “妞妞,爹舍不得你,爹知道,你也舍不得爹。但是,爹想你好。”回去的路上,两人终于说起这件事,“没遇上天师之前,爹想着让你在山上再玩两年,等咱们攒够了钱就搬到镇上,以后你就待在家里学学女红,十五六岁的时候,给你相个好后生,爹能看着你嫁人生子就很满足了。”   “可是谁叫咱们妞妞是有大福之人?清辰大师专门从京城跑来收你为徒,以后你会成为和清辰大师一样的人物,再也不用忙于生计,锦衣玉食,仆从万千,受万民敬仰,受百姓爱戴!”说到这里,方大勇不禁红了眼眶,“妞妞,你本就是侯门千金,本就该享受华服美食,爹不知道你为何会流落山野,你自己也不想知道吗?或许你的亲生爹娘也一直在寻你。”   “爹,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听天师的话,认真学本事的。”方立安哽咽道,却是回避了亲生父母的话题。   “哎!这才是我的乖妞妞。”方大勇摸了摸她的脑袋,催促道,“走,咱们快回去跟天师说清楚,可不能让他老人家久等。”   方大勇回到家中立刻奉上食盒,殷勤道:“天师大人,我们给您带了吃食回来。”   “快摆上,快摆上。”天师大人心心念念的都是美食佳肴。   “要不先放灶上热一热?山下到山上,怕是有些凉了。”方大勇迟疑道。   “那你还不快去?”凉了的菜不好吃,天师大人可不想委屈自己的嘴。   “哎!好嘞!您稍等,马上就好。”方大勇利索地拎起食盒往灶台去,经过方立安身边时挤眉弄眼道:快去,跟天师大人好好说。   方立安比了个手势:知道,放心。   “怎么?你们父女俩又打什么哑谜?”天师大人不爽。   “徒儿不敢。”方立安恭谨道,“我爹在路上教训了我一顿,徒儿知道自己错了,还望师父莫要生徒儿的气。”   “哟~”天师大人阴阳怪气道,“这是知道好歹了?”   “徒儿知道,能得师父的青眼是徒儿几世修来的福分,徒儿不该身在福中不知福。”方立安老老实实认错,表明心迹。   “小嘴挺甜啊~徒弟啊,不是为师说你,天底下哪有动动嘴皮子就能成的好事呀?”天师大人拿乔道。   “师父说的对。”方立安多多少少算是摸清了老头子的尿性,颠颠儿地跑到他身后,给他揉肩捶背。   “师父就喜欢你这股机灵劲儿,再没见过比你还有眼色的娃娃了。”天师大人不吝夸奖。   “多谢师父夸奖!还是师父教的好!”狗腿版方立安上线。   “你也不要舍不得你爹,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只要你学得好,师父就给你放假,让你回来看他,怎么样?”天师大人有徒弟伺候着,心情特别好,放个假什么的,小意思啦。   “师父你真好,徒儿一定向您学习,悬梁刺股,闻鸡起舞,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第104章   秋冬季节,日头渐短,方立安跟着清辰大师离开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看着眼前难舍难分的父女俩,天师大人忍不住扶额道:“行了啊,又不是一去不回,至于吗?”   “呸!呸!呸!”方大勇对这话反应异常激烈,慌忙道,“天师大人,您快把这话呸掉,不然不吉利。”   “……”天师大人此刻的表情是这样的→_→ ,本天师不跟愚民计较,“呸!呸!呸!”   方大勇松了口气,对方立安叮嘱道:“到了京城要乖乖听天师大人的话,不要给大人添麻烦,好好学本事,不要惦记家里,知道吗?”   “知道了,爹,这话你从昨晚到现在说了十几遍了,我怎么可能记不住……”方立安无奈道,“你别担心我了,好好照顾娘和弟弟,有空再多生几个弟弟妹妹,等我放假回来带他们玩儿~”   “……”方大勇额头挂满黑线,“你这孩子,怎么能当着天师大人的面胡说八道!”   “师父对我好着呢,才不会跟我计较这些。”方立安不声不响地拍起马屁来。   “小滑头,少给我灌迷魂汤。”天师大人傲娇道,继而转身面向方大勇,丢给他一个沉甸甸的赤金牌子道,“行了,行了,你放心,等回到国师府,我会给她配几个随从,到时你们可以随时通信。要是碰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到京城来找我,没有什么是天师大人搞不定的~”   他眼皮子一掀,下巴一抬,硬是让方立安生出一种“我师父是个傲娇小公举”的错觉,忍不住幻想,如果再配上一个撩头发的动作就更完美了。   “师父,您真是太好了!”她欢欣雀跃道,心中决定从今天起喜欢这个小公举师父!   方大勇也是感激涕零,原以为跟闺女要好多年不得音讯呢,万万没想到,天师大人开恩让他们常联系。天师大人真是个顶顶好的大好人!   “妞妞,爹就不送你下山了,猪肉铺那边你也别去了,回头我跟你娘他们解释。”方大勇交代道,“就说你拜了师父,去京城学艺了。”   “怎么?小老儿就这么见不得人?”天师大人故意挑事道。   “师父,您明知道我爹不是这个意思,尽欺负老实人。”方立安维护道。   “哼!”天师大人吃醋道,“瞧瞧你,跟老母鸡护小鸡崽儿似的。”   “天师大人,您别生气。我们这些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平日里见到的最大的人物也就是镇上几个大户人家的管事。”方大勇见他不高兴,连忙解释道,“您这样的身份我就是说破嘴皮子也没人相信啊。”   他隐去了一些晦涩的心思没有说,比如,若是妞妞回到京城被侯府认回去了呢?侯府千金在山里长大,天天进山打猎又不是什么好事,与其将来会被旁人拿来当作取笑嘲讽她的借口,不如一开始就将她在这个地方的过往全部掩埋。   “不说就不说,还省了我不少事。”天师大人挺喜欢自家徒弟这个便宜爹的,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事事都为她考虑,也不上杆子要好处,人品很是不错,以后可以看在徒弟的面子上多照看几分。于是两人就这么达成一致,将方立安的身份保护起来。   天师大人的许诺将这对父女的离愁冲淡了许多,直至方立安离开也没有发生相拥而泣的场景,父女俩最后竟是笑眯眯地跟彼此道了再见。   但方立安就是知道,自己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傻爹肯定哭了,他最爱哭鼻子了!   天师大人看着泪流满面却不发一声的徒弟,心中喟叹:这份心性,不愧是他的徒弟……   下山后,师徒二人到镇上买了辆驴车代步,自此离开了全福镇,向京城驶去。   ——   今日,全福镇的猪肉铺甫一开门,就迎来了许多客人,纷纷跟李屠户打听方大勇的养女方小妞妞的去向。   李屠户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弄得满头雾水,好半天才听明白,这些人竟是说他外孙女跟别人走了。   他惊疑不定道:“不能吧?大勇呢?没跟她一起吗?”   “你竟然不知道?”大婶甲怪道,“没见着大勇,就她跟一个老头。”   李屠户焦急道:“会不会是遇上拐子了?你们怎么不帮忙拦着?”   大婶乙反驳道:“才不是拐子嘞,她跟人家有说有笑的,看着很是熟稔。再说了,要真是拐子,镇上这么多人,大家都是认识的,她咋不喊救命呢?”   “就是啊,我还跟她打招呼了。”大婶丙赞同道,“问她去哪儿,她说要去京城嘞!”   大叔甲若有所思道:“是不是她的亲人找来了?”   大叔乙猜测道:“那老头说不定就是她亲祖父。”   大叔丙好心道:“你家大勇人呢?快去问问他。”   李屠户被这一串消息惊的,猪肉也不卖了,跑到后院找他闺女:“宝花,宝花!”   “怎么了?怎么了?这一惊一乍的?”李赵氏循着声音出来,嗔怪道,“你小声点,也不怕吓着壮壮。”   “爹,出什么事了?”李宝花见她爹满脸焦急,连忙问道。   “你快去山上找找大勇,镇上的人一大早看见妞妞跟个老头走了,你快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屠户把听来的话全都背了一遍。   “什么?”李宝花惊呼道,“妞妞怎么会跟别人走了?!”   “就是啊!也没人给家里捎句话。”李屠户跟方立安相处了一年多,早就把她当成了亲外孙女,虽然这孩子猛不丁走了,一句话也没给家里捎带,但此时他心里还是担忧多过生气。   “爹,娘,你们照顾壮壮,我回山上看看。”李宝花当机立断道。自从跟方大勇成亲,她就把方立安当亲闺女看待,对她的关心并不比对壮壮的少半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不闻不问的。   上山的路已经走过很多遍,加上走得急,李宝花只花了小半个时辰就回到家里。院门没有上锁,她直接推门而入,走到院子里时,听到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她心里咯噔一下,加快脚步小跑进去,发现自己的丈夫正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被,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便心知,妞妞是真的离开了。   她走过去,坐到方大勇身边,缓缓地拍他的背,轻声安慰道:“不哭了啊,爹娘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回去吃饭呢。”   “呜……呜……”方大勇哭得不能自已,“妞……妞妞……妞妞走了……”   “我听说了,镇上有人瞧见了,告诉了我爹,我爹担心妞妞,让我来问问你。”   方大勇连忙替方立安解释道:“你别怪她,是我不让她去跟你们道别的,怕她小小年纪经不住这样的场面。”   “知道了,当娘的怎么会怪孩子。”李宝花柔声哄道,“你跟我说说妞妞是跟什么人走的?去哪儿了?镇上的人都猜说她的亲祖父找来了。”   “你不要听他们瞎说,那是妞妞的师父,不是什么祖父。”方大勇反驳道。   “师父?”李宝花不解道,“妞妞什么时候有的师父?”   “昨天……有的……”方大勇突然觉得气虚。   “昨天?”李宝花的语气有些危险道,“昨天刚认识的?”   “唔……”方大勇不哭了,偷瞄一眼媳妇的脸色。   “好你个方大勇,昨天回家那趟是干嘛的?”李宝花拧着方大勇的耳朵把人从地上拎起来。   “别!别!别!娘子饶命!我腿麻了。”方大勇蹲的时间太久,两条腿气血不畅,站起来的瞬间那叫一个酸爽。   “那你还不赶紧老实交代!”李宝花见他求饶便松开手道。   “妞妞她师父吃不惯家里的馍馍,我们就下山去给他整点好菜,结果身上没带钱……”   “敢情是回家拿银子的,那你昨天见到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李宝花怒道,“嗯?”   “妞妞师父不让说,我也没办法。”天师大人,对不住了!   “什么师父,这才认识多久就让你们这么听话?”李宝花觉得自家男人莫不是疯了吧,竟然把闺女交给一个刚认识一天的陌生人!   “师父来头太大,他的话不能不听,再说了,让妞妞到外头多学点本事不好吗?她那么聪明,窝在咱们镇上可惜了。”来头太大不能说?李宝花发挥着她的想象力:难道是因为妞妞身手好,被路过的大将军看上了?很有可能啊,听说本朝就有个特别厉害的女将军。   “你能保证这人不是骗子?”李宝花最后强调道,“我就怕你们父女俩被人骗了,你倒是没什么,妞妞跟人走了还能有什么好果子?”   “这个我可以保证,绝对不是骗子,妞妞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能不弄清楚就把她随便交给别人吗?那跟挖我的心有什么区别?”   “好吧,看在妞妞师父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老娘就不跟你计较了。   “……”厉害了,我的天师大人! 第105章   方大勇回到全福镇如何跟老丈人和丈母娘交代暂且不提,另一边,方立安和清辰大师一路驴不停蹄,终于赶在城门落钥之前进了宁京城。   天师大人倒是没有立马带她回国师府,第一站去的是宁京城最好的酒楼盛兴居。   一进门,便有小二哥上前热情招呼道:“客官,里面请~~”并没有因为方立安衣着简朴就表现出异样的神情。   想也知道,要在宁京城第一酒楼做好迎来送往的活计,光会看人衣冠是不够的。天子脚下,贵人云集,指不定就有贵人喜欢装扮成穷鬼的样子娱乐自我。所以但凡是来盛兴居吃饭的客人,管他穿着如何,只要干净整洁无异味,不影响其他客人进食,他们就笑眯眯地哄着供着,和气生财嘛。   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天师大人就开始吩咐道:“给我来一份太白江虾、清蒸鲥鱼、白汁羊肉、咸香笋鸡、逸仙四物汤。”这架势,一看就知道是常客,点的都是他们店里最拿手的好菜。   “好嘞!”小二哥给两人倒上茶水,默默地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果然是个喜欢扮穷的豪客,伺候好了说不定还有赏钱呢!   “对了,再来一坛秋露白,一盘盐水花生。”天师大人补充道。   小二哥动作很快,酒和下酒菜一分钟不到就端了上来:“客官,这是您点的秋露白和盐水花生,两位慢用。”   “乖徒儿,来陪师父喝两杯,庆祝你第一次来京城。”无良师父竟然劝小孩子喝酒……   “师父,我还小,不能喝酒。”严肃脸方立安拒绝道。   “谁说小就不能喝的,师父的酒量就是从小练出来的,我当初才三岁就天天陪着你师祖喝酒了。”天师大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是说要学我孝敬师长的吗?这才第一天就不听话啦?”   “……”方立安算是明白了,天师大人就整个一老顽童,偏偏他还占着辈分的便宜。心下一狠,喝就喝,回头装醉套话。   却不想天师大人也是打的这个主意,他这个小徒弟心思敏捷,少年老成,想撬开她的嘴巴听几句真心话可不容易,就是不知几杯酒灌下肚之后会是个什么模样。想到这里,天师大人狡黠一笑,给小徒弟满上一杯。   方演员先是假意推却一番,然后装作恭敬不如从命,稍稍抿了一口。等菜上齐之后,师徒二人你来我往喝得好不快活。   当然,为了保持清醒,方演员很快便“不胜酒力”,晕晕乎乎地说起醉话来。   不同的人喝醉酒之后会有不同的反应,大多数人会变得比较唠叨,有的人恰恰相反,会变得更加沉默,还有的人直接就睡着了,当然,最令人生厌的可能就是耍酒疯,轻微一点的会骂骂咧咧,严重一点的会动手打人惹是生非。   考虑到自己的年龄优势,方立安选择安安静静、乖巧卖萌。她端正地坐在凳子上,一脸的天真无邪,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你,长长的睫毛像两把调皮的小刷子。只一眼,心就软的不行。   天师大人暗道:真是邪了门了,他这徒弟喝醉了怎还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不是应该上房揭瓦吗?难道是他猜错了?自家徒弟本性就是这么乖巧?   “还记得我是谁不?”天师大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逗弄小徒弟。   “记得,你是我的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人美心善的师父大人!”乖巧.jpg。   “……”幸福来得太突然,天师大人宛如掉入了蜜缸,齁甜齁甜的,“哎哟~坏丫头,哪里学来的花言巧语。”   “不是花言巧语,是发自内心的声音。”一本正经.jpg。   “知道你喜欢为师,但是好歹含蓄点,含蓄懂不懂?”天师大人矜持道。   “徒儿懂得,就是以后要把对师父的敬爱放在心底,不要宣之于口。”说啥听啥.jpg。   “不,不,不,该说还是要说的,一天一次就行了,不能再少了啊。”天师大人提要求。   “徒儿遵命。”麻木.jpg。   “乖徒儿,想不想找你的亲爹亲娘?”天师大人试探道,“师父一句话就能帮你解决了。”   “不想。”冷漠.jpg。   “真不想?你爹可是侯府世子,未来的侯爷呢!认了他,你就是侯府的千金小姐,再不用辛辛苦苦打猎谋生了,不仅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以后还能嫁给王孙公子做诰命夫人呢!”无良师父一步一步诱哄道。   “不想,师父今日在路上还教我,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缘’字,现在又为何一味地劝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呢?”疑惑不解.jpg。   “这个……”小孩子家家反应真快,竟然还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天师大人差点被问倒,“师父不是怕你以后后悔吗?”随便编个理由搪塞下,反正等她酒醒了,估计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既无缘,何来悔。师父不要逗我玩了,徒儿要生气了。”不想理你.jpg。   “好,好,好,乖徒儿,师父不逗你就是了,你可千万不要生师父的气。”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个聪明徒弟,头好痛……   “师父,您为什么不同意我爹他们来京城呢?”来而不往非礼也,轮到我了。   “师父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天师大人打了个激灵。   “昨天我说舍不得我爹,想问您能不能把他们一起带来京城,您直接给打断了,都没让我说完。”我都看出来了,您老也别装了。   “……”小丫头怕是要成精了吧!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天师大人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徒弟不是一般的聪慧,自己往后可不好糊弄她了,叹息道,“你这丫头……何必要问的这么清楚?”   “我想我爹了,等我以后有钱了,可不可以把他接过来?”软软糯糯的小女娃眼泪汪汪道。   “唉……走,跟师父回府吧,有些话在外头不好说,咱们回去再讲。”天师大人沉重地叹了口气,招来小二哥结账,给了他一笔不菲的小费,让他照顾好两人的毛驴,过两天来取。   出了盛兴居,天师大人带着徒弟闪进旁边的小巷,左拐右拐来到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从袖子里取出四张黄纸符一人两张贴在身上,然后抱起徒弟,施展轻功,飞檐走壁……   方立安内心OS:我还是小看了这个世界,原来除了玄门道法,还有武功秘籍。   大约“飞了”一刻钟,方立安晕乎乎的酒劲都给吹没了,两人才来到一座颇有气势的府邸前,厚重的朱漆大门,上方悬着宽大的匾额,匾额上写着气势恢宏的三个字——国师府,门前两侧立着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方立安以为师父会上前敲门,谁曾想,师父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两脚蹬地,直接从大门正上方飞了进去……   偌大的国师府里静悄悄的一片,只有个别房间亮起的灯光昭示着府里有人。天师大人走到其中一间房门前,推门而入。   “这是我的房间,你今晚先将就着睡,师父明天把隔壁房间收拾出来给你用。”天师大人把怀里的徒弟放下。   “师父,你的声音?!”方立安对着面前的虚空道,刚刚两人飞檐走壁时用的正是隐身符和敛息符,此时,符箓还未失效,她只能对着空气说话。   “听出来了?”呼吸间,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在方立安面前显出身形。   “你!”方立安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忍不住退后一步,戒备道,“你是师父?”   “怎么?这就不认得了?”虽然说话的声音变了,但语气还是和之前一样,贱兮兮的。   “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方立安直觉不简单,天师大人带徒弟回府还得贴左一张符右一张符?这里头的问题肯定大了去了。   “你这么聪明,跟为师讲讲,都看出什么了?”天师大人坐到太师椅上,好整以暇道。   方立安看着面前顶着一张新面孔的天师大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这是上了他的黑当了,她不禁有些气恼,语气不善道:“天师大人身边怕是已经虎狼环绕了吧?”连师父也不叫了。   “说的不错,还有呢?”天师大人饶有兴味地看着小徒弟分析。   “虎狼咬不动您,自然就要来咬我这只小绵羊了。”方立安声音微冷,任谁被带到坑里都高兴不起来。   “确实,这天下间还没人能咬得动我。”天师大人对她刮目相看道,“所以会有人想从你身上下手。”   “事已至此,我只有一个要求。”方立安只能想办法补救,“你必须保证我爹我娘他们一家人的安全,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这是我的底线。其他事情,我会努力配合你。”   “好!”天师大人一口答应道,“你放心,你爹那里只要没人知道你们的关系,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不瞒着他?”方立安担心道,“万一他说漏嘴了怎么办?”   “我给你爹下了暗示,他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暗示?那是什么东西?”方立安很担心这个不靠谱的天师大人对她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暗示只是一个小法术,顾名思义,就是暗示一个人做什么事情。我给你爹下的暗示就是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被我收作徒弟了,我走之前已经开始奏效了。”   “怪不得我爹不让我去镇上跟我娘他们告别。”   “对,这就是受了暗示的影响,往后也是如此,他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天师大人突然想起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说起来,我对你也下过一个暗示。”   “你对我也下了暗示?!”人和人之间还有没有信任可言了?一言不合就下暗示,这师父我不要了行不行!   “你别激动,说来也怪,我当时对你下的暗示是‘跟我走’,可是我刚暗示完,你就逃命似的跑了,为师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按道理,任何普通人都是无法拒绝暗示的,但暗示对修道之人却是没有任何用处,不仅极容易被对方察觉,弄不好还会起到完全相反的作用。”说到这里,天师大人有些纠结道,“可是你明明是个未曾修道的普通人,当时怎么就跑了呢?”   “会不会是因为我‘不想跟你走’的想法太强烈了,所以你的暗示激起了我的逆反心理。”方立安分析道。   “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不想跟我走’的想法?”   “因为我舍不得我爹啊,我可是我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贴心小棉袄。要不是你恃强凌弱,我们打也打不过你,骂也骂不走你,怎么会让你把我从我爹身边夺走呢!”一想起这件事,方立安就忍不住生气。   “乖,不气了!你现在也是师父的贴心小棉袄!”天师大人厚着脸皮哄道。 第106章   方立安在国师府安顿下来后,第二天一早就让天师大人亲自帮她跑腿送信回全福镇,理由很简单,除了他,她信不过任何人,再说了,别人也没有天师大人那一身出神入化、来无影去无踪的本领。   正所谓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虽然不知道天师大人的敌人都是何许人也,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那些人不是有高高在上的身份,就是有顶顶拿手的本事,不然哪个敢打他的主意,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她爹一旦暴露了,那就是砧板上的鱼,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方立安让天师大人帮她稍话给方大勇,自己要潜心学本事,不能三天两头给他去信,等到了年根儿上,她会回去过年的,让他好好照顾家里,不要担心她。   然而她的这番话压根就没和天师大人商量,只是在他吹胡子瞪眼睛的时候,给了他另一个选择——每隔上三五天,亲自去趟全福镇。   反正她是不愿意承担一丁点儿暴露她爹的风险,所以,要不天师大人多辛苦辛苦,要不您老就给小的攒个长假。   面对如此强势、聪明、机警的徒弟,天师大人也很无奈,只好在课业上无情地压榨她,给她布置了堆积如山的学习任务。   方立安倒是无所谓,只一心一意地埋头苦学,她很清楚,学习对于真正学的人来说,从来就不存在吃亏的说法。因为学到手的东西都是自己的,以后那都将会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   只是天师大人忘了一点,他这个好徒儿到目前为止还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所以刚开始只能耐下性子教她认字。   方立安心里惦记着傻爹的安全,又笃定天师大人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更合适的徒弟,就根本没想着藏拙。只用了两三天的时间,便将一些常用的字认了个七七八八。除了最初的几天看书看的慢一些,生涩一些,越往后越是熟练,只偶尔遇到一两个生僻的字,才会捧着书请教师父。   认完字之后,天师大人便给她上专业课,每天每堂课都讲不同的内容,课堂上从来不给她复习的时间,完全的填鸭式教育。方立安只能在课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单独复习,遇到疑惑不解的地方留着第二天再跟师父请教。   因为白天时间短,方立安便将早晚天色昏暗的时间用来习武。本来还想央着天师大人将武功秘籍传授于她,结果万万没想到那晚他施展的根本不是什么绝世武功,而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贴了轻羽符和神行符。   轻羽符,贴在身上会让人的重量变轻,像羽毛一样。神行符,顾名思义,赶路加速用的。   方立安当时还好奇地问道:“刮大风的时候贴轻羽符会不会被风吹跑了?”   “当然会,所以刮大风的时候最好不要用这种符,如果用的话,一定要时时刻刻盯紧自己的手边,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好抓着借力的。”天师大人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没了绝世武功可学,方立安只好天天练习他们老方家的刀法和弓箭,偶尔打几套拳,强身健体。考虑到自己正在长身体,她每天固定在卯时起床,亥时睡觉,朝五晚九,保证八个小时的睡眠。   年前三个月就是这么过的,除了晚上睡八小时,中午午休半小时,其他时间不是读书学习,就是练武强身。引得天师大人时不时感叹,徒弟勤勉自制的简直不像个孩子。(方立安doge脸:师父,你真相了,俺老方本来就不是个孩子。)   腊月二十八,天师大人终于大发慈悲,准了她的假期,给她放行,交给她几张符纸,跟她说明不同的符纸的用处和时限,让她自己往返的时候贴上。只要不让人发现她进出国师府,就能杜绝别人知道她与天师大人关系的可能。   离开之前,天师大人还给了她一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和十几两碎银子,让她自己在京城四处转转,买点“土特产”带回家。   方立安惊喜极了,没想到仿若仙人的天师大人还懂得世俗社会的人情世故。于是,逛街的时候非常大方地用师父给的银子换了些铜板,挑了几个好看的糖人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他。   本来买完东西应该直接回全福镇的,可她为了把糖人交到师父手里,将回程的几张符纸也给用了,在收获天师大人“芳心”的同时,免不了被一顿唠叨:“你知道师父画的符纸多珍贵吗?有多少人排着队上门来求都求不到?那可是无价之宝!你竟然只为了送几个糖人就用掉了,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方立安笑嘻嘻地听了,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谁叫师父碎碎念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得往上翘呢?你开心就好咯!   之后,方立安又从天师大人手里得了两套符,等离开国师府,符纸失效后,便在街上慢悠悠地逛起来。   年底,宁京城的大街小巷热闹非凡,有不少人出来置办年货,老百姓一年到头攒的钱,在这两天里花的最多。即便不买东西,也有很多人到街上逛着玩,凑个热闹,蹭个年味。   方立安惦记着家里的老老小小,算算要买的东西还挺多,便去车马行雇了个脚夫,赶着驴子帮她搬东西。   女人的购买欲无比旺盛,直到把天师大人给的十几两碎银子全部花完,方立安才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惋惜地收了手。   十几两银子的购买力是巨大的,一驴车的东西便是最好的证明。趁着天还早,方立安让脚夫赶紧出城,希望能在天黑前赶到驿站。   年底,朝廷有不少地方官员要回京述职,大多数人都带着家眷仆从。因此驿站早就被这些朝廷命官给包圆了,别说正经八百的房间了,就是驿站的大堂都挤满了官老爷家的下人。像方立安这种小人物,只能跟看马的小斯一起在边上的柴房将就下,好歹有个遮挡。   入夜,北风呼啸,寒风凛冽,方立安却在柴房睡得喷香,因为她有天师大人给的“暖宝宝”。虽然做法和材质不同,但功能和现代的暖宝宝一模一样,只不过更加轻便、持久,受热面积也更大更均匀。   第二天一早,方立安和脚夫一起去驿站讨了口热水,嚼了几口干粮便开始赶路,在未时三刻到了全福镇。   全福镇是个小镇子,每天在镇上来回的大多是熟面孔,因此,方立安刚到镇上,就有来来往往的熟人跟她打招呼。   大婶甲:“哟!这不是大勇家的妞妞嘛!”   大婶乙:“妞妞这是发达了,这一车的东西都是你的?”   大婶丙:“这才几个月不见,妞妞变俊俏了,我都要认不得了!”   大叔甲:“妞妞这是出息了,大勇以后要享清福喽!”   大叔乙:“瞧这一车物件,没个十两八两拿不下来!”   大叔丙:“这可都是宁京城的东西,比咱乡下的不知要贵上多少!”   ……   左一个婶子右一个叔的,纷纷围上来,害的驴车差点赶不动。好在大家小心惯了,怕被驴踢,都离驴子远远地。驴子得了自由,车就缓缓地向前挪着。镇上短短几百米的路,硬是走了近一炷香的时间。   李屠户在猪肉铺里远远就瞧见一群人围着辆驴车缓慢移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热闹。突地脑海中火花乍现,女婿这几天一直念叨着外孙女要回来了,每天都要跑到小镇入口瞧上好几遍。所以这车上的人会不会是……?   他放下手里的活计想过去看看,结果两只脚还没迈出猪肉铺,人群中就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外祖,我是妞妞,我回来了!”   这欢快的声音不是妞妞是谁?李屠户心下高兴,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还没到跟前,就见少女从驴车上跳了下来。祖孙俩互相嘘寒问暖一番,李屠户便让周围看热闹的人散了,跟方立安和脚夫三个人一起把东西搬到猪肉铺里,然后帮“身无分文”的外孙女结了脚夫的另一半行脚费。   “我爹呢?”在方立安的想象中,她爹这几天肯定是盼星星盼月亮地家门口等着她呢,怎么到现在都没见到人?难道她失宠了?   “你爹一直在店里守着你回来,刚刚被我赶去学堂那边买对联了,明儿三十,猪肉铺和山上都要贴对联。”李屠户笑眯眯地解释道,“你娘和你外祖母都在里头,你弟弟将将会走路,磕磕绊绊的,身边离不得人,你外祖母天天不错眼地盯着。你娘前些天不舒服,看了大夫,说是又怀了一个。这胎怀相不好,竟是闻不得荤腥,猪肉铺沾都不敢沾,一闻就吐得厉害,连饭都吃不下。”   李屠户深怕外孙女觉得没人关心她,受了冷落,所以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通。方立安感受到他的用心良苦,高高兴兴地拉着他把东西搬去后院,免得在铺子里放久了,沾上猪肉味儿,里头有不少东西是买给她娘的。 第107章   “大勇回来啦,妞妞在后院,快去看看。”李屠户还在铺子里忙碌,这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离不得猪肉,所以这几天他从早到晚都不得闲。不过今天二十九,忙完今天,明儿三十就不开门了。   “好嘞!您先忙着,等我瞧过妞妞再来给您搭把手!”方大勇买完对联回来的路上就得了消息,一路狂奔,气都没喘匀就往后头钻。   俗话说,一个女人等于三十八只鸭子。这边还没进门,那边就听见堂屋里传来丈母娘、他媳妇和自家闺女三个人的说话声,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听到方立安嬉笑的声音,方大勇心中悬了三个月的大石头终于得以平稳落地,虽然天师大人带了口信,但没亲眼见着孩子,他哪能真的放心。父女俩见面少不得又是一顿亲亲抱抱举高高,把旁边一岁大的奶娃娃馋的哇哇叫。   方立安带方大勇看她买回来的东西,除了尚在娘胎的妹妹,家里人人有份。先是一人一匹布,李屠户的是鸦青色的,李赵氏的是绛紫色,李宝花的是海棠红,方大勇的是藏青色,最后小壮壮的是靛青色。   李赵氏摸着几匹布爱不释手道:“瞧这料子和花色,多稀罕,咱们这儿根本没得卖,还是妞妞眼光好,会买。”   此外,方立安还给每人买了套成衣,布以后留着慢慢做,成衣过年就能穿上了,连一岁大的壮壮都没落下。   惹得李宝花肉痛不已,心疼道:“壮壮长得快,这么好的衣服,只能穿几个月,太可惜了。他现在正学走路,一个不小心就要抹一身泥,你别说,我还真有点舍不得给他穿。”这种成衣不好改,家里没有相似的布料不说,以他们乡下人的手艺,只怕会越改越丑。   壮壮是李赵氏的心肝宝贝,她虽然觉得闺女说的有道理,但买都买了,不穿岂不是更可惜?想到这么好的衣裳只能穿几个月,便当场给他换上了,能多穿一会儿是一会儿。   “没事儿,他穿小了再给后面的弟弟妹妹穿,一人穿几个月,亏不了。”方立安笑着开解道。   李赵氏听了她的话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觉得外孙女出去一趟不仅眼界宽了,小嘴也越来越甜,瞧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就是多子多孙嘛!   除了成衣和布料,方立安还给大家买了点小玩意儿。给李屠户买了一对文玩核桃,宁京城好多老大爷都在玩这个,放在手中揉搓,做一些手部运动,同时还能锻炼大脑,降低老化速度。   给李赵氏买了把牛角梳,做工精细,手柄处有漂亮的雕花,一看就是用上好的材料做的。   给李宝花买了面巴掌大的铜镜,小巧玲珑,背面刻有一朵月季花,女儿家都喜欢。   给方大勇买的东西最便宜,但也最费心思——糖人,是她逛遍了街上所有卖糖人的摊位一个一个挑出来的,都是全福镇上没有的样式。   最后,给壮壮买了些小玩具,有拨浪鼓、不倒翁、陶响球、泥叫叫、花灯,听说宁京城的小孩子都爱玩这些。   剩下的东西都是些吃食,宁京城著名的点心小吃,比如京糕、蜜饯、猪肉酥……既是土特产,也算年货,反正天气冷,放家里一时半会儿坏不了。   一大堆东西细细看下来,谁都没落,唯独没有她自己的,别说方大勇了,就是李赵氏都忍不住念叨两句:“妞妞,怎么没给你自己买点什么?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不容易,缺点什么家里也照顾不到,以后有钱就攒着自己花,别惦记我们,家里啥也不缺。”   “你外祖母说的对,以后别给家里买东西了,你的心意咱们一家人哪有不知道的。女儿家得学会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多攒些银子傍身,你这大手大脚的只怕要吓跑不少人家的男儿。”李宝花跟着应和道。   方大勇:我的台词都被抢了……   几个人忙着将东西归置好后,李赵氏和李宝花就开始张罗晚饭,孩子刚回来,得做顿丰盛的给她接风,只留方大勇和两个孩子在堂屋,然后在壮壮的强烈要求下,跟姐姐轮番玩起亲亲抱抱举高高。   晚上,李屠户闻着饭香早早收了摊儿,关门打烊。一家六口人围着饭桌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大年三十清早,天蒙蒙亮,方大勇带着方立安回到沂源山,过年了,要把家里好好打扫一番,再给门上贴新对子。去年是三个人一起做的,今年李宝花怀孕了,不好再让她山上山下地跑。   父女俩动作迅速,再加上对山中茅屋的要求并不高,很快便完成任务,将门联贴好后,就往镇上赶,家里说好等他们一起吃午饭。   父女俩难得有时间单独相处,方立安便趁机会跟方大勇好好聊了聊她在国师府的生活,重点在于突出她课业繁多,任重道远,下次回来说不得就要等到明年过年了。   还有就是交代清楚天师大人是个大坑,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去国师府找她,要是被天师大人的敌人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必定会从他们身上下手,毕竟柿子专挑软的捏。至于她自己,在没有学有所成之前,是绝对不会暴露自己苍玄门传人的身份的。   方大勇对这个闺女一向是言听计从,闺女说啥他就听啥,绝不给闺女添乱。方立安也担心家里有事联系不上她,私底下偷偷塞给他几张符纸,叮嘱若是有事解决不了,就撕碎符纸,她感应到后必会让天师大人亲自过来一趟。(天师大人:听说你又随便给我安排活计,经过我同意了吗?)   过完年,初四一早,方立安便背着包袱回京了,包袱里头是李赵氏和李宝花这两天专门为她赶制出来的几件里衣里裤。   这回没有租驴车,只凭两条腿走,到最后天黑透了也没能瞧见宁京城城墙的影子。而驿站早就过了,眼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方立安并无他法,只好找了棵枝干粗壮的大树窜了上去。   她并不敢进自己的空间,天知道师父有没有为了防止她被贼人掳走,进而在她身上动什么手脚。天师大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变幻莫测,她到现在连个皮毛都没学到,还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老老实实做人才对。   她蹲在树上,掏出一张“暖宝宝”往自己怀里一贴,整个人倚靠着树干,两手交叉着插进袖口,开始神游天外。   在国师府的几个月里,她的一应吃穿都是极好的,日常生活中的琐事主要是由阿喜负责。   阿喜是师父在乞丐窝里捡来的孩子,据说当年瘦骨嶙峋,被其他乞丐欺负地不成样子。师父大发善心把人带了回来,身体养好后,就让他在国师府里随便干点活计,供吃供喝,每个月还发月钱给他。   阿喜对此感激不已,对天师大人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心里更是下定决心要为天师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忠心耿耿,做事认真可靠,很快便得了天师大人的青眼,十八岁那年被提拔成了整个国师府的管事,管理府上所有的杂事。   别看他年纪小,但管起事来井井有条,整个宁京城的达官显贵,谁人不知国师府的伍管事。阿喜姓伍,叫伍喜,是他自己取的名字,可能是从小到大就没遇上过什么好事,所以才起了这个名字,想给自己带点喜气。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本来起这个名字只是为了多混两口饭吃,结果饭越讨越少,后来更是险些饿死。就在他觉得此生无望的时候,老天爷开恩,让他遇上了天师大人,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阿喜今年二十二岁,古代大龄单身狗一只,无父无母无妻无儿,孑然一身,跟十年前的方大勇有的一拼。不过不一样的是,阿喜有钱有权有势有人追捧,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奉若上宾,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满朝文武,没几个不想巴结讨好他的。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他是地位超然的国师府的大管家。但阿喜心心念念的都是天师大人,谁都不理,任谁来说都是冷眼相向,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即便如此,那些达官显贵当面也只能捧着他,笑脸相迎。   阿喜对天师大人的忠诚毋庸置疑,因此国师府的前院,只有他一个人能进去,整个前院的一应事务都由他一人负责。好在天师大人不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子,平时只需要给他端个饭和做好前院的洒扫清洁就可以了。   自从方立安来了之后,阿喜多了一个小主子。小主子比老主子还要好伺候,除了不能暴露小主子的存在,需要他帮着洗衣服外,其他事情都不需要他伸手。   唯一让他好奇的是,小主子每天吃什么喝什么?天师大人交代过,不能让外人察觉前院多了一个人,所以每天的饭食都是按老规矩上的,每天吃剩下的饭菜也都跟以前差不多的量。前院没有开火做饭的地方,所以……嗯?   想到阿喜问她的这个问题,方立安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傻子难道没有发觉以前三天两头要点盛兴居招牌菜的天师大人,自从她来了之后再也没叫过一次吗? 第108章   方立安还在神游天外地想着国师府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南边她刚刚走过的官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打断了她的闲思遐想。   方立安暗忖:大半夜赶路,连个火把都没有,也不怕掉沟里去。   马儿跑的飞快,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在黑夜里掀起一段看不见的扬尘。方立安屏住呼吸,想等这波人走远了,空气中的灰尘浮土落地后再呼吸新鲜空气。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后头又来了一队人马。   “主子,不行了,他们追上来了。”黑暗中想起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不要往后看,宁京城就在前头,马上就要到了。”另一个声音响起,公鸭嗓子昭示着此人尚在青春期。方立安不厚道地笑了笑。   后头那队人马,从火把的数量上来看,人数是前头这波的三倍不止。而且光听马蹄声就知道,前面这波人的马匹已经疲惫不堪,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轰然倒地。   事情时常如此,好的不灵坏的灵。   宁京城还没有到,队伍中的一匹马反而力竭而亡,连人带马摔倒在地,本来黑暗中不易保持的队形就这么散了,接二连三地上演着人仰马翻的场景。   方立安:要不要这么倒霉,怎么不跑远点再摔……等后面那波人追上来,岂不是要在她旁边开打?冬天的树光秃秃的,根本没个遮挡,眼一抬就能瞧见树上躺着个人……   为了避免成为被殃及的池鱼,方立安当机立断,三下两下从树上跳下来,往西边溜。虽然她已经尽可能放轻了动作,但黑夜中任何不属于己方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什么人!”即便遭遇了逃命中的最倒霉催的事情,公鸭嗓子还是机警地发现了这点不和谐的声音。有什么人蹑手蹑脚地从树上下来,然后轻轻地、不急不缓地往西边去了。   这人定是没赶上进城,在树上休息,结果碰上了被追杀的他们。本来只要在树上待着就没事,等他们离开他就彻底安全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他们在这里摔了个人仰马翻,眼看后面的人就要追上来,树上也不再安全,这人便跳下树跑了,只看他选择离开的方向就知道,此人是个不愿招惹麻烦事的路人甲。   电光火石之间,公鸭嗓子便分析出路人甲方立安的来龙去脉,因此在第一声条件反射的发问后,拦下了想要上前查探的随从:“罢了,不相干的路人而已,没必要将人牵扯进来。”说完,牵起完好无损的马,准备继续向宁京城奔逃。   “殿下别骑马,往西边或者东边逃,属下还可以阻拦一段时间。稍后他们必会继续往北追,到时您还能有一线生机。”   公鸭嗓子心知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但是他们口中说的稍后,必定是与贼人决一死战之后。他抛去心头略过的一丝不忍,是的,本来就是必死之局,如果他能活下来,定会让这帮奸臣贼子付出应有的代价。但若是他也死了,那就真的彻底输了,任何意义都无从谈起。   “好!”公鸭嗓子哑着嗓子决断道,“你们保重!”说完,一刻也不耽误,拔腿就往西边跑去。对不住了,路人甲!还是要拖你下水了。他的想法很简单,路人甲是个身手不错的人,说不定能够收为己用,自己成功逃脱的可能性就又大了一点,虽然更多的可能是一起死无葬身之地。但他也没办法,他背负的责任,让他不得不从自己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路人甲方立安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声音单一急促,说明对方只有一个人。不用猜就知道必定是那公鸭嗓子,之前还说什么没必要将不相干的路人牵扯进来,现在呢?不是牵扯是什么?亏自己刚刚还对他产生了那么一丢丢好感,以为他是个好人,我呸!   她脚下不停,加快速度,结果黑灯瞎火的,一不小心就被石头绊了个狗吃屎。后面的人听到声音趁机追上来,悄声问道:“你没事吧?”一边问着,一边在黑夜里摸索着,试图将摔倒的人扶起来。却不想方立安正两手撑地想要爬起来,呈屁股撅起状,公鸭嗓子一把摸了上去……   “你干什么!”竟然敢猥亵老娘!方立安一蹦三尺高,压低声音怒道。   “……”公鸭嗓子彻底懵了,此时他终于明白刚刚他摸到的那个大大的、圆圆的、软软的是什么了。可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路人甲是个女人?为什么女人大晚上不在家待着,跑出来爬树?还有,他刚刚……是不是……摸了人家的屁股……可怜公鸭嗓子还是个没吃过肉的雏儿,被她吓得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站在那里跟石化了一样。   方立安也发觉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主要是第一次被人……摸了屁股……这种心情……唉……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这种情况下还计较什么,逃命要紧。于是也不停留,提起步子就跑。   公鸭嗓子被她离开的脚步声惊醒,对呀,自己还在逃命呢,发什么呆!怎么还不如前头那个女人?把屁股什么的抛到一边,迈开两腿,跟在路人甲身后跑了起来。   方立安跑的很快,但是再快也快不过公鸭嗓子。公鸭嗓子大概十四五岁的年龄,个子可能在一米六到一米七几之间,腿长一米往上。而她才七岁多,不到八岁,虽然比正常七岁的女孩高上许多,但也只有一米四几。这种硬伤是无法用频率弥补的,更何况这只“公鸭子”两腿频率也不低。   公鸭嗓子也很快意识到路人甲是个小短腿,心中后悔不迭,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往东边跑,她帮不上一点忙不说,万一被自己连累了……这么一想,心中到底不忍,手一伸,拉着她一起跑起来。   方立安:……勉强算个好人。但是谁要你拉啊,我一个人不知道比跟你在一起安全多少,我还有师父给了符纸呢。   想到符纸,她不禁有些懊恼,当初就不该跑,隐身符往身上一贴,谁还看得见她?安安稳稳地在树上躲到天亮不好吗?何至于沦落到跟一个“危险分子”一起半夜奔逃?   被人拉着跑的那个完全不用动脑子,也不用考虑方向,只贡献出两条腿就好了,因此方立安在逃命的过程中还有闲工夫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内心戏异常丰富。   公鸭子,你别拉着我跑了,我跑不动了,你让我踹口气,回头我回空间躲起来就好了,师父未必发现得了。   公鸭子,你一个人逃命去吧,别捎上我,本姑娘有师父给的隐身符呢,不只有隐身符,还有轻羽符、神行符呢,你只要不跟我一块儿,我总能平安无事的。   公鸭子,你咋这么能跑?说好的贵公子呢?不应该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弱鸡吗?怎么比我这种山里出来的还能蹦跶?   公鸭子,我要热死了,我“暖宝宝”还没揭下来呢,里衣都浸湿了。   ……   两人在乌漆墨黑的夜里不停地跑着,一刻不曾停歇,即便偶尔磕磕绊绊,也是下一秒爬起来继续跑。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开始泛青,然后慢慢由青转白,方立安终于看到了“公鸭子”的背影。比她想象的还要高上许多,估计少说也有一米八,身着月白色绸缎衣袍,袖口和衣领处有湖蓝色祥云滚边,腰系玉带,头……头发散乱,只剩一个歪歪扭扭的小髻。她见此忍不住笑出声来。   公鸭嗓子听到自己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终于缓下脚步,不再奔逃。他喘着粗气回过身来,看向比自己矮上两个头的“路人甲”——清亮的眸子在朝霞的映射下发出绚丽的色彩,因为长时间的运动,额头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汗珠,一滴滴顺着鬓角滑下去,让他有一种伸手去捧的冲动。带有婴儿肥的脸像被蒸熟了一样,红彤彤的一片,即使不用手触摸,也能想象出软软糯糯的手感。   手感……他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软软的……   不能再往下想了,太羞耻了……   方立安看着他爆红的脸颊,并没有想太多,运动过后,大家都是一样的,不红才是不正常。她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只想着这辈子都不要再跑步了,她讨厌跑步。   公鸭嗓子见四周一片空旷,经过这一夜,他们两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敌人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不对。细想之下,竟还是不能确保安全,便弯下腰去,拉她起来,嘴里解释道:“我们不能停在这里,如果有人追过来,太容易暴露了。走,先找个有遮挡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方立安并没有反对,借着他手上的力气站起身来,屁股上沾了泥土也不去管它,想着反正已经挺脏了。就这么被他一路拉着,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第109章   话说方立安跟着公鸭嗓子一起逃命,却半点没有逃命的自觉。经过这大半夜的奔波逃亡,她想的很清楚,虽然祸事是公鸭嗓子带来的,但他好歹没有丢下她一个“弱女子”独自逃跑,关键时刻还想着拉她一把,是个有良心的。   再者,一夜过去,两人多多少少也算是共患难了,本着如此深厚的革命友谊,她少不得要护着他一点,就当全了“拉跑之情”昨晚的拉跑之情,所以她并不担心有人追来。   只要一有追兵现身,她就给他贴上隐身符和轻羽符,给自己贴张神行符,扛着他往宁京城飞奔,符箓失效前应该能赶到城里。至于之后如何,那就不干她的事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所以方立安一路优哉游哉跟在公鸭嗓子身后,跟踏青一样。   公鸭嗓子虽然奇怪这个小娘子为什么不害怕,但他并没有开口询问,因为问了岂不是泄露了自己紧张害怕的事实。所以他佯装镇定,待寻到一处干涸的沟壑,两人便躲了进去。   好容易能平静地喘口气,方立安立马煞风景道:“这位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我与你一同躲在这里怕是多有不便,可否容我先走一步?”   公鸭嗓子听她说要先行离开,下意识反驳道:“不可!”   “有何不可?”方立安挑眉,她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外面此时……还不安全。”公鸭嗓子心虚道。   “我只要不与公子出现在一处,就不会不安全。他们追的是你,不是我。”方立安明晃晃道。   公鸭嗓子看着眼前面带戏谑的小娘子,心中一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下意识里不想让她离开,口不择言道:“我摸了你的屁股,你还想去哪儿?!”   方立安原想着不跟他计较这事,毕竟是无心之失,谁还能把这起子小事放在心上不成。偏偏他这时候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提出来,不是没眼色是什么?好啊,你既然要提昨晚的事,那咱们新仇旧怨一并算。   公鸭嗓子见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一时间汗毛耸立,转念一想,他怎么能怕一个比他还矮上两个头的小娘子,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脯,给自己打气。   “哟!摸屁股怎么了?摸了屁股我就得听你了?”方立安不怀好意地瞄了瞄他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调笑道,“毛长齐了?”   公鸭嗓子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瞬间爆红,想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一个小娘子调戏了,他结结巴巴道:“你……你……”   方立安笑眯眯地接道:“我?我?我怎么了?”   不仅被调戏了,还被调笑了,简直是奇耻大辱!公鸭嗓子只觉得自己差点要被这口气憋死,眼一闭心一横,道:“你无耻!你不知羞耻!”   “哟!我无耻?我不知羞耻?”方立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不无耻?你知羞耻吗?”   “我当然……”公鸭嗓子刚要肯定,便明白过来,这小娘子是在嘲讽自己说摸她屁股的事情。   可这能一样吗?   她被自己摸了屁股是事实啊,他愿意负这个责任,有什么不对吗?难道要他一走了之,对她不闻不问才是对的?宁京城有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想嫁给自己,她究竟知不知道?不过也是,他到现在也没向这小娘子表明身份,莫非她是怪自己对她有所隐瞒,不够坦诚?   他心下沉吟,收敛了面上的怒气,虚整衣衫,然后彬彬有礼道:“在下秦文晔,乃大周皇五子,先前情急之下,多有冒犯,还望姑娘海涵。”态度谦和有礼,语气不乏骄矜。   方立安:皇五子啊,来头很大呢,自己昨天确实隐隐约约听到他的属下叫了声“殿下”,想来是皇子无疑了。看样子,朝中并不太平,只是不知道老皇帝的儿子有没有康熙多,会不会上演一番九龙夺嫡。   秦文晔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被自己的身份震慑到了,感觉意料之中的同时,心中闪过一丝不屑,原以为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没想到也是趋炎附势之徒。   如此一来,说气话便不再像之前那样客气,架子端得十足:“你为何不说话?”   方立安没有意识到他语气的改变,回过神来,开玩笑道:“你是皇子,自己的婚事想来做不得主,看样子是想纳我做小妾喽?”   秦文晔以为她已经开始盘算进府之事,心下不免有些后悔,但是男子汉大丈夫,自己说过的话跪着也要做到,便只好硬着头皮道:“你若是想,那必定是可以的。”   “哎哟!那我岂不是要跪着谢恩?”方立安怪声怪气道。   秦文晔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屑,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始别扭起来:“你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想当小妾还妄想上玉碟?还是她真的看不上自己?语气中带着自己未曾察觉到的犹疑。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摸了一把我的屁股就要我去给你当小妾,我多亏啊?”方立安往墙上一靠,双手抱胸,吊儿郎当道,“不如这样,你给我摸一把你的屁股,咱们两清。或者……你让我摸两把,然后我纳你当小的,如何?”   秦文晔这回是真的被她的大逆不道之言震惊到了,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如此放荡不羁的女子,她家长辈究竟是如何教导她的,竟敢让皇子给她做小?呸!不对!难不成她还想一女多夫吗?   现在回头想想,觉得此女定是脑子有病,否则怎会大半夜待在树上?算了,他堂堂一国皇子怎能与疯子计较,回到京城拿些银两将她打发了事。   方立安见他坐在那里不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的“豪言壮语”吓到了,既然他已经不再提及“负责”之事,那自己也没必要再和他斗嘴。   不过她确实要走了,不然今天赶不回宁京了。她选在初四回来,就是想着初五陪自家师父过个小年的,如今没有别的事,可不好再耽搁了。   至于五皇子的安危,着实与她无关,她真的只是个路人甲。再说了,师父之前曾提到过,他们苍玄门一脉虽任历朝国师,但从不参与各朝各代的帝位之争,否则会引起皇帝的忌惮之心。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所以无论这位五皇子接下来如何,她都不会再管,只能祝他好运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不甚在意道:“我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完,也不管他是何反应,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秦文晔没想到她在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后还会要走,且她的动作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挽留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了。话到嘴边,但一想到她的那些疯言疯语,便又觉得走了也好。   方立安在确认了宁京城所在的方位后,再度小跑起来。虽然腿软到不行,但谁叫自己出门没看黄历呢?想到国师府只有阿喜陪着师父过年,便强迫自己忘掉疲倦,忘掉困乏,忘掉饥饿,只一心一意地赶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叫她在申时三刻进了城门。   想到自家的馋嘴师父,方立安先去了趟盛兴居,让店小二打包了几个拿手好菜和一壶秋露白,好带回去孝敬他老人家。花的当然是师父给她的钱。   之前师父给的一百两银票,她并没有交给方大勇。她家小门小户的,又不缺钱,这么一大笔银子给了她爹,估计她爹也是惶恐多过高兴,少不得又要担心天师大人是不是想买她闺女了。   方立安深谙此道,半点不客气地留着自己用了,现在拿来给师父买点好吃的,刚好! 第110章   国师府是天师大人的大本营,自是一砖一瓦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因此,方立安甫一进府,天师大人就欣慰一笑,好歹没有把自己这个师父忘得一干二净。   待她来到书房,天师大人佯装不知,专心布阵,直到她走入阵中,才深深地嗅了一口,神情满足道:“唔~是盛兴居的灌肠脆皮鸭吧,好香,松鼠桂鱼、腊味煎锅巴,还有秋露白。”天师大人馋的直吸溜口水,“真是为师的乖徒儿,快让为师大快朵颐,一醉方休。”   至此,方立安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早就被识破了,但输人不输阵,嘴硬道:“师父不用放我出来,等我把鸡鸭鱼肉酒吃完喝完再说。”天师大人如何能肯,三下两下便把阵法撤了,巴巴的等着徒弟给他带的好吃的。   却不想方立安拎着食盒就跑:“师父,到花厅来,我去叫阿喜一起。”天师大人气急,不是说女娃娃最乖巧的吗?怎么自家这个跟泼猴一样。   等人到齐,三人吃饭,除了阿喜有些拘谨,吃相斯文,细嚼慢咽,旁边的师徒俩,一个比一个夸张,尤其是方立安,用狼吞虎咽来形容也绝不为过。   天师大人何曾见过自家徒弟这副德行,怪道:“你爹在家光让你干活,没让你吃饭?”   “那哪能啊,我爹对我多好师父你心里没数?”   “那你怎么饿成这样?”   “一言难尽,我昨个儿出门没看黄历……”方立安一脸便秘道,三言两语就把昨天遇到的事详细讲了一遍,跟说书似的,抑扬顿挫。连摸屁股那段都没放过,最后又重点描述了自己如何调戏五皇子以及五皇子惊慌失措的表情。   天师大人被这精彩纷呈的故事所吸引,饭菜也不着急吃了,拍桌叫好:“做得好,不愧是我徒弟,就该这样,让他做小都是便宜他了!”   阿喜:小姐,姑娘家被摸了屁股的事也能拿出来说?你怎么能惦记着摸男人的屁股?还有,天师大人,你这是打算让小姐娶几房姑爷吗?   阿喜发觉自从家里多了个小主子,天师大人在他心目中高冷神秘的形象便彻底幻灭了,反而跟定国公府那个不学无术、无所事事,每回见到他都要拉自己去逛青楼的二老爷没多大区别。   以往前院只有天师大人和阿喜两个人,但两人一直都是各忙各的,少有交流。天师大人远在神坛,端的是神仙架子。阿喜是府里管事,尽忠尽职。   如今方立安来了,阿喜忙着照顾她,和师徒两人越走越近,除了一些苍玄门之事要避开他,其他生活日常他都参与了进来。阿喜因此悲喜交加,喜的是自己离万民敬仰的天师大人越来越近,悲的是他发现了天师大人的庐山真面目。   酒足饭饱,阿喜留下来收拾残羹剩饭,天师大人带方立安去书房检查课业。你以为过年回家就是让你玩玩玩的?图样图森破,寒假作业懂不懂?   好在方立安在学习方面向来都是自觉自愿,快人一步,从不拖欠作业,天师大人对检查的结果还算满意,便接着说起大周皇室的事。   前几个月,天师大人一直在教授方立安道门基础知识,对苍玄门的历史传承以及历代王朝并未提及。今天既然遇上了,不如索性全讲了,免得她以后遇上类似的事情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其实你今天处理的就很好,我们苍玄门虽历代担任国师一职,但从不参与朝廷内部的党派纷争。这样说你就懂了,为师无论是符箓、阵法还是其他小法术,从不在外人面前施展,就连阿喜也没见过。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师父,你忘了,我爹看过。”方立安拆台道。   “你爹不是外人,再者,你还在我手里,他哪敢出去乱说。”天师大人不满道,“说正经的,别胡扯了。”   方立安正襟危坐,严肃道:“因为这些力量太强了,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或者说,远超出他们能接受的范围。”   “对的,这样的力量在当下即便说是神仙手段也不为过。”天师大人肯定道,“如果你不是为师的徒弟,不是苍玄门的传人,你会怕吗?”   方立安略一思索,点头道:“怕的。”   “那为师再问你,你在见到为师之前,只凭坊间所传,你怕为师吗?”   “不怕。”方立安摇头道。   “是了,世人都说我厉害,是神仙般的人物,可是世人不知道我如何厉害。不知便恭恭敬敬供奉,若知晓,便只剩惧怕与胆寒了。”   方立安想起自己当初的心境,确实如此。   “是以,我们苍玄门行走在外,历来只表露几招。第一,遇久旱不雨,祈雨于社稷山川。第二,遇久雨成涝,祈停于五湖四海。第三,姻缘卜算相面之道,合八字于惜缘台。第四,断一朝龙脉,择一龙再起。   “第一条和第二条比较简单,从字面上就能理解。即某个地方某个时期旱涝成灾,我们苍玄门负责祈雨或者求停。当然,很多时候,祈雨和求停并不是简单的事,因为各地旱涝的成因多种多样,我们要先卜算,判断其根本原因为何,之后再根据原因想办法解决。若是其因可究,则改之,若其因不可究,则迁黎民。万不可以一己之力对抗苍穹。第三条最简单,就是测算姻缘。这个为师非常喜欢,做的最多。”   说到这里,天师大人兴致高昂起来,可见是真的喜欢抢月老的活计,他兴趣盎然道:“为师每年都会在七月初一到七月初七乞巧节那七天,到惜缘台为全天下的黎民百姓看面相、合八字、算姻缘。当然,仅限姻缘,其他不算。”   惜缘台是前朝末代皇帝专门为自己的爱妃建造的,大周取而代之之后,就将其圈作皇家园林。直到清辰大师从师祖手中接过大周国师之位,皇帝礼貌询问其想要什么贺礼。   本来只是句客气话,毕竟天师大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稀罕皇帝的贺礼?却不想清辰大师为人洒脱不羁,一向不爱跟人客套,张口便要了惜缘台,从此干起了月老的活计。不仅如此,还让皇帝派人手配合和他,安排好秩序,免得闻讯而来的百姓太多,引发其他事故。   方立安脸上挂满黑线,此前,她倒是听人提过这么一嘴,只是万万没想到,天师大人竟然如此热衷于红娘事业……师父,你到底还要给徒儿多少惊喜。   “最后一条,断一朝龙脉,择一龙再起。”天师大人的神情从嬉笑转为肃穆,用一种极其复杂的口吻说道:“这一条是最难的,也是最少见的。你师祖没经历过,为师这辈子估计也是没机会了,你嘛,以后自己看着办吧。你想过为什么我们苍玄门能够任各代王朝的国师而不倒吗?”   “心怀天下?心系苍生?民心所向?”方立安随口胡诌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天师大人语气沉重道:“我们苍玄门修的是道家功法,以炼养阴阳、性命双修为第一要义,以返璞归真、天人合一为最高境界,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为最终目的。   “但后来,有位祖师爷发现延年益寿是真,长生不老是假,便渐渐歇了此心,决定出关游历天下。谁知恰逢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他不忍于此,便卜算出真龙所在,助其成就新的王朝。   “祖师爷不慕权势,功成身退,但新皇拜服于他的一身本领,封他为一国国师,之后便一代一代传了下来。只不过,新皇不知道的是,祖师爷在临终前留下师门祖训:苍玄门不得干预王朝内政,待到王朝气数将尽,门人卜算新皇,助其登上高位,建立新朝。”说到这里,天师大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想来祖师爷是想缩短乱世之争。”方立安猜测道,“如此说来,我们苍玄门一脉确实心怀天下,心系苍生,关心百姓疾苦。”   天师大人对方立安的反应略感吃惊,疑惑道:“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何不妥之处吗?”   “???”方立安懵逼脸,“没有啊,怎么了?”   “你不觉得咱们在大周的都城里,皇城旁说这样的话,有种乱臣贼子的感觉吗?”天师大人说话的音量都放低了些。   “怎么会?这天下本就不是谁一家的,天下百姓才是万民之主。祖师爷的意思就是,百姓觉得好,咱们就认他,百姓过得不好,咱们就找个能让百姓过得好的。”方立安回道。   “话虽如此,但为何不在帝位传承的时候,选个宅心仁厚的皇子当皇帝?为何任其胡作非为?”天师大人拷问道。   “如果苍玄门干涉朝廷内政,陷入皇权争夺的漩涡,那必定会成为一方势力。咱们修道之人手段层出不穷,铲除异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如此一来,长期无人约束,岂不是要自己做皇帝?这做了皇帝自然是想把皇位传给自家儿子……往后更是一大堆麻烦事,苍玄门一脉吃枣药丸。”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能想的如此深刻周全。”天师大人自叹不如道,“为师当年就不能理解祖师爷留下的祖训,后来还是在你师祖长年累月的调教下,才慢慢转过弯来。”说到这里,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欣慰道:“看样子,你天生就该是我们苍玄门的传人。”并不问她为何会有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   方立安:同感。铁打的苍玄门,流水的王朝。 第111章   苍玄门传承至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历经数代王朝,任齐、宇、周三国国师,在民间积累的名声与威望不可小觑,少不得遭到各朝各代帝王的猜忌。   更何况,苍玄门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确实大大超出了一个帝王所能容忍的范围。   比如,在王朝兴起时,贡献巨大,功高盖主。   再比如,在王朝衰败时,不是尽力辅佐君主,而是转投他人,另起炉灶。   所以对于任何皇室来说,苍玄门都是一个让他们又爱又恨的存在,真真是由它起由它落。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开国皇帝登上皇位,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除掉苍玄门这一大患,否则“朕”的万里江山如何千秋万代?   奈何历代国师艺高人胆大,根本不惧强权,除了上面的师父和下面的徒弟,完完全全是孤家寡人一个,不爱金银财宝,不爱玉盘珍馐,不爱美人佳丽,滑不溜秋的让人无处下手。   但实际上,苍玄门的传人是不是都是如此呢?   当然不是。   这就是高人高明的地方,世人所看到的都是他愿意让人看到的,想让人看到的。   但他是不是真的不爱珍珠玛瑙,不爱美味佳肴,不爱容颜美色,世人又如何得知?   他们的手段方法变幻莫测,层出不穷,可以悄无声息地出入国师府,任你派上千军万马将其重重包围,层层监视,也起不到一星半点的实际作用。   也许,能得到的唯一的消息就是国师大人整日在府里潜心修炼,不问世事。   抓不住技艺超群的世外高人,就只能朝矮个子下手了。这里的矮个子说的自然就是高人们刚入门不久的徒弟。   皇帝的算盘打得好,你收一个徒弟,我就嫩死一个,你这苍玄门自然就传不下去,自然就毁不了我们老X家的千秋大业了。   所以历史上就出现了苍玄门某代小徒还未学成出师就遭遇意外身亡的事。当时的天师大人并未多言,只是在销声匿迹二十年后,重新带回了一个传人。   若不是祖师爷仙逝时留有遗训,门人不得沾染皇室性命,天师大人早就屠他满门了,怎么会只在狗皇帝祭祀当天抛出去二十来张引雷符,吓得他连下九封罪己诏。   明明正当年,却身不由己,早早禅位于他人。   再往后,大家都学精了,徒弟还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就不要拉出来溜了,什么时候出师什么时候现身,免得一不留神就因为学艺不精丢了性命。   长此以往,苍玄门就卧在帝王身侧,静看帝国兴衰,多多少少也起到了一点监察督促的作用,提醒历代皇帝勤于朝政。   当然,这提点作用是方立安自己胡乱猜测的,毕竟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以天师大人的本领,完全可以闲云野鹤,四海为家,没必要给自己挂个国师的虚名,向天下人昭示自己的存在。   方立安被普及了相关知识后,便好奇道:“师父可有妻儿?”   “咳……咳……没有。”清辰脸色不自然道,“为师天天那么忙,哪里有时间?”   迎着小徒弟疑惑的眼神,他只好耐心解释道:“为师十七岁才遇上你师祖,拜师后便整日待在府中学习,将近三十岁才勉强出师,哪有闲工夫谈情说爱!”   “不对啊,寻常人家十七岁也该议亲了,师父没有青梅竹马的相好吗?”方立安直觉他有所隐瞒。   “什么相好!哪儿学来的污言秽语,再胡说给你贴禁言符。”天师大人恼羞成怒道。   方立安抬手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眼神戏谑:原来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   经过这次小年夜会谈,方立安对自己未来的任务整体上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学习更加勤奋刻苦,完完全全一副拼命三郎的势头。   她的想法很简单,她师父十七岁拜师,三十岁出师,熬了十三年才熬出头。同样的事情轮到她,怎么说也要在十年内搞定吧,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聪慧早熟的大脑?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并非真的是没有定性的稚子孩童。   如此一来,阿喜每天送饭过来的时候,都不得不感叹,天师大人的徒弟不愧是未来的天师大人。   光这份“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精神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更何况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日月月,只歇过年那前前后后五天,且年年如此。   像他这种一看到书就头晕的人,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敬仰了。   就连天师大人本尊看到如此勤奋刻苦的小徒弟,心中都常常不是个滋味儿,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年即便知事之后,也做不到像她这般。   嘉和十八年,年仅十五岁的方立安终于通过了师父大人设下的重重考验,正式成为一名合格的天师。   翌日,清辰大师上书周仁帝,宣告苍玄门后继有人,欲传国师之位于其徒。   气得周仁帝晚上在景翠宫俞妃娘娘那里大发雷霆,赏了景翠宫的宫人们好大一顿板子。   可怜俞妃娘娘还以为自己平日里做的小动作被皇帝发现了,所以借机敲打她,着实颤颤惊惊老实了两个月。   周仁帝如何能不气?   他要气死了!   苍玄门清辰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把接班人养好了!   他前前后后安排了那么多人手监视,却没得到一丝一缕可靠的消息。   简直岂有此理!   通通都是饭桶!酒囊饭袋!一个个的拿着朕的俸禄却半点作用不起,还留着干什么?合该拖出去斩了!   当然,以上这些,周仁帝也只是在怒急攻心的时候想想罢了,他连发脾气都要想法子找别的理由遮掩,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大肆处理一批人。   好歹做了近二十年的皇帝,从皇位飘摇不定到皇权固若金汤,周仁帝早已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   在景翠宫发完脾气后,先是打发身边的小太监安抚一下惊惶的俞妃,之后便回到御书房平复情绪,沉下心来批复国师的奏折。   周仁帝首先用华丽的辞藻将苍玄门一脉对大周的重要性阐述一番,紧接着,身为大周天子的他替天下间的黎民百姓对国师大人的长久护持铭感五内,然后再恭喜国师大人喜获佳徒,最后便是依依不舍、深情挽留,言明清辰大师年轻力壮,还能再当个二十几年的国师云云。   一边写,一边坏心眼地想着,朕就是不同意你现在传位给你徒弟,让你的好徒儿急上一急,回头再派人在外面散播你霸着国师之位不放的谣言,挑拨你们师徒二人的关系,最好来个窝里斗。   他想的是美,觉得自己当年还是个皇子的时候就和其他兄弟几个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现在自家几个儿子同样如此。   他就不信,苍玄门的人难不成都是无欲无求的仙人,能对权势、名声没有一丁点儿想法和欲望!   哼!但凡有那么一点,他都要给你撬出个大口子来。   他却不想清辰大师本人已经在暗搓搓地跟好徒儿商量以后去哪儿玩耍了。   是的,既然已经后继有人,那么他就要好好出去游历一番,游山玩水,看遍天下美景,尝遍天下美食。   原以为他的宏图远景要再过上三五年才能实现,万万没想到徒儿如此给力。   哈!哈!哈!简直想仰天大笑。   方立安冷漠脸:就知道不能对无良师父抱有什么幻想……   “来来来,试试这身衣服,我专门让人给你做的,明天穿着这个跟师父一起去上朝。”清辰从阿喜手中接过一套藏青色的裙装,丢到方立安怀里,让她回房间换上。   “……”方立安无语道:“师父,您就这么急着走吗?奏折不是今天才递上去吗?最早也要等到明天才能送回来吧?”   “你年纪小,知道的少。我跟你讲,周仁帝那个小老儿,一肚子的鬼心眼,肯定不会轻而易举、爽爽快快同意的。”天师大人煞有其事道,“这些皇室子弟都喜欢玩那一套,磨磨唧唧的,烦死个人。   我今天上奏折,就相当于跟他打了招呼了。明天早上直接带你去上朝,到时候他一看你是个貌美如花、青春靓丽的小娘子,少不得要看轻你三分。   到那时,啧!啧!估计要求着我走了。”天师大人无不得意道。   貌美如花、青春靓丽的小娘子方立安瞪大双眼,难以置信道:“你就这样把你的亲亲徒弟丢到一堆豺狼虎豹中去了?”   天师大人搓了搓手,心虚道:“徒弟,你这就太谦虚了,你确定为师不是把一只狼丢到羊群中去了?”   如狼似虎的方立安:“……”果然是我亲师父。   “还有,明天上朝,应该会遇上你那边那个爹。”天师大人眉眼往西边挤弄了两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遇上就遇上呗,他又不知道我是谁。”方立安无所谓道。   “他肯定会知道的,总之,你心里要有个数。”神棍上线。   方立安咬牙切齿:“你肯定是故意的,早就等在这里了吧!”   天师大人:那可不?一场戏等了七八年呢~ 第112章   方立安晚上很早就睡下了,第二天跟着师父上朝,想必是要早起的。   根据她以往的经验(电视剧、小说)推断,大臣们上早朝,必须午夜起床,穿过小半个宁京城前往午门,寅时(凌晨三点到五点)就要在午门外等候。   当午门城楼上的鼓敲响时,大臣们就要各自排好队伍,等卯时的钟声响起,宫门开启,文武百官依次进入,到金水桥所在的广场整队。   翌日清晨,阿喜敲门,提供叫醒服务。   方立安起身换上昨日新得的衣裳,大小非常合适,绸缎面料,藏青色底,袖口和前襟绣满了繁复的花纹图案。   厚重却不乏明亮的深色压住了少女的俏丽,让她整个人显得庄重典雅,用来出席正式场合必定能压得住场子。   师父当真是用心良苦,方立安感觉到衣服的肩膀两侧隐隐约约附带了一些法术加持——放大威严,显然是很小心地将其控制在一个极其细微的程度。   既不会让文武百官轻视于她,也不会让周仁帝更敌视她。毕竟若是威严太重,那皇帝老儿估计又要作妖了。   收拾好自己的一身行头,方立安缓步来到花厅,学着眼前的师父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   清辰看到有学有样的徒弟,嘴角直抽抽,咋比他这个做师父的还会装模作样哩?这不行啊,回头别人都说师父不如徒弟怎么办。   “徒弟啊,你忘了,咱们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让皇帝老儿给咱们放行。你架势摆的十足,回头把他吓着了,私下里再给咱们使绊子怎么办?还是适当收敛收敛,我觉得像平时那样,乖乖巧巧,软软糯糯的就很好。”   “……”想让我装小羊羔还给我整这么一身带法术加持的衣服,师父您老人家到底想干啥,直说行不行?方立安翻了个白眼,心中愤愤。   “……”天师大人肯定是怕小姐的风头盖过他,刚刚小姐进门时的样子,看起来完全是比他还要高上许多的世外高人呢!阿喜觉得自己真相了。   等师徒两人收拾好,阿喜就把一早安排好的马车赶了出来。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这些都是他一力操办的。   带着国师府标志的马车在大街上甫一出现,寂静无比的街道便如同一滴水溅入滚沸的油锅中,噼里啪啦炸开了锅,瞬间热闹起来。   众人上一次看到清辰大师的车架出行是在大年三十的宫廷晚宴上,本以为下一次有幸得见要等到朝中有事或者一年一度的姻缘节。   没想到这才短短一个半月就让他们又见到了,莫非是朝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路遇的文武百官们纷纷心如电转,猜测国师大人今日究竟为何而来。   到了午门,前头得到旁人报信的官员已排好队伍等候在那里。   等阿喜勒马,停稳车架,众人便微微俯身,先行行礼道:“恭迎国师大人。”   “免礼。”车内传来国师大人虚无缥缈的声音。   方立安:真是活久见……   她这几年一直在府中埋头苦学,从未和天师大人一起出过门,自然是没见过他顶着国师的名头招摇撞骗的场景。(清辰大师:逆徒!什么招摇撞骗!我就是我,正经八百、仙风道骨的国师是也!)   阿喜倒是每次都会陪着天师大人出行,对天师大人人前人后两幅截然不同的面孔早就习以为常了。他打开车门,拿出车凳子伺候师徒两人下车。   众人听见有人下车,才再度直起腰板,争取趁机与国师大人说上两句话,套套近乎,沾沾仙气。   谁曾想,一抬头,眼前竟是一个面色清冷,不苟言笑的女子。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这名女子竟长着一张与威远侯一模一样的面孔!   谁来告诉他们,国师大人的马车里如何会出现一名女子?   谁来告诉他们,这名女子与威远侯究竟是什么关系?   谁来告诉他们,威远侯那个小白脸究竟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跟油盐不进的国师大人搭上关系的?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方立安转身搀扶身后的师父下车,师徒二人对众人的反应视若无睹,向宫门走去。   威远侯在京城官员的核心圈中勉勉强强只能算是第二梯队,他虽然爵位高,但是本人并没有多大本事,两年前受祖上荫庇,承袭了爵位。   因此,在迎接国师大人时,他站在一众皇子、王爷、国公、朝廷重臣身后,并没有见到方立安的容颜。   等清辰大师携徒弟离开后,以往待他态度平平的荣亲王、忠亲王、定国公、镇国公、六部尚书都纷纷围了过来,话里话外无一不是跟他打听国师大人如何如何。   弄得威远侯整个人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但事关国师大人,他如何敢胡说一通,只好顶着压力让众位大人为他解惑。   “你竟不知?”荣亲王面色怪异道。   “天师大人带来的女子与你长得一模一样。”这是忠亲王好心解释。   “你是不是背着你家夫人在外面养了外室?”定国公八卦道,都说这厮是个一心一意的痴情种,我看也未必嘛。   “得了国师大人的青眼,哪里还需要怕家中那个河东狮?”镇国公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孩子都生到国师大人面前去了,是个厉害后生。   “快快认回去,那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认回去落你家河东狮的脸,省得整日在我家母老虎面前显摆,整的老子没个清净日子可过。   “我女儿若是能有这般造化,即便要我扶了她的生母做平妻也使得。”那帮子天天闲来无事乱嚼舌根的妇人都夸你连个侍妾都没有,现在一下子整个平妻,让她们好生瞧瞧到底谁才是个好的。   “……”威远侯顶着大家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心里思忖着,自己自始至终只有自家夫人一个,哪里来的流落在外的孩子,只怕这些人都弄错了,没准是二弟三弟家的。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孙子都有了,还闹出这等事来,亏他还以为两人都学好了,一会儿下朝回家,看自己怎么好好教训他们。   就这样,众人怀着各异的心思来到奉天殿。   小太监站在殿前,尖着嗓子唱道:“皇上驾到。”   朝廷官员瞬时乌拉拉地跪下一片,嘴里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唯有国师大人站在最前头,行躬身礼。   “众卿平身。”   “谢皇上。”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小太监唱话。   “……”还是让国师大人先来吧,他们不着急。   “启禀皇上,臣有奏。”清辰出声道。   周仁帝早就看到站在最前面的清辰了,只瞥了一眼就赶紧移开目光。多看一眼都要来气,夭寿!   昨天上了折子,今天就来上朝,为的什么他心里有数。   哼!朕不答应,你就要逼宫吗?好一个狼子野心的国师大人!朕就不答应,看看你能在天下人面前奈我何!   “国师请讲。”皇帝矜持浑厚的声音响起。   “臣的弟子明昱如今学有所成,臣今日特地带她来拜见陛下。”天师大人不卑不亢道。   “哦?传进来让朕瞧瞧。”哼!让朕来给你挑挑刺。   “宣国师弟子明昱觐见。”小太监唱道。   大殿上,文武百官心中一跳,国师大人今日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伍管事,另一个……   莫非此人就是清辰大师口中的弟子?   这……这如何使得……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方立安步履平稳、仪态万千地来到殿前。   稍稍站定后,对周仁帝躬身施礼道:“苍玄门第三十三代传人明昱拜见陛下。”   明昱是清辰给她起的道号,以后外界对她的称呼大概就是明昱大师了。   “……”殿内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咳……咳……”清辰提醒皇帝回神,他徒弟还弯着腰呢!   “免礼平身。”周仁帝的心情有一瞬间的激动,清辰这个老匹夫竟然收了个女徒弟!   瞧这姣好的姿态容颜,瞧这花骨朵儿般的青春年华,啧!一看就比她师父那个老狐狸好对付。   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娃最是容易被那些情啊爱的勾了心,等下了朝就把自家那几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儿子孙子派出去,保准一勾一个准。   哈哈!苍玄门这个历代帝王的心头大患终于要在他这里被终结了。   清辰啊清辰!枉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周仁帝想着想着,差点要乐出声来。早知道清辰收了这么个徒弟,他昨天就批了奏折送回去了,哪里还需要气的发好大一通火,何苦来哉!   “谢陛下。”方立安清亮的嗓音响起,打断了他的遐想。   “清辰大师昨日便上了奏折,欲将国师之位传给其徒明昱,朕还没来得及批复。今日既有缘见到了,那朕就准了。”周仁帝生怕清辰反悔,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把事情敲定了。   “瞿尚书。”周仁帝吩咐道,“明昱大师继任国师,继任大典就由你来负责操办,一定要办的漂漂亮亮的!”   “微臣遵旨。”瞿尚书听言出列。   看得出陛下此时的心情非常好,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就不要去添堵了,免得得罪了大周最有权势的两个人。   不!现在是三个人。那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也是站在权势巅峰的人了,真是后生可畏……   “朕怎么瞧着明昱大师有些眼熟?”皇帝此时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清辰的这个女弟子很是面善。   方立安还没来得及回答,周仁帝便豁然开朗,一拍大腿道:“威远侯!威远侯可在?”   “微臣在。”威远侯看着前面少女的背影,心下好奇不已,究竟能有多像?   “上前两步,你来看看,是不是和你一模一样?”周仁帝招手让其站到方立安旁边。   同时心中疑惑不解:清辰老道莫不是昏了头?这个徒弟怎么处处都是弱点。以往那些个天师,哪个不是无亲无故?哪个不是把自己围的严严实实?哪个能让人找到个把脉门?如今这个……怎么漏的跟筛子一样?难道是假的?   威远侯听宣上前,走到娇小的身影旁停下,他身形高大,本就比方立安要高一个头,因此,只微微直起腰,便看到眼前人的相貌。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心中大骇,满脑子都是——她是谁?她是谁?她究竟是谁!   这女子与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左眼角的红色小痣都别无二致。   这般的长相和年纪。   她是谁?   她必定是自己的女儿!   而此刻,站在他对面的方立安,脸上一派淡定从容,只是在最初的时候面露恍然:怪不得师父那般笃定,原来如此。   两人的反应被周仁帝尽收眼底,有意思!看样子,明昱是知情人,威远侯这个做长辈的却是全然不知。   哼,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弄不清到底有几个,这样的男人也是无用至极。   周仁帝倒是没怀疑是清辰做的手脚,若真是他,今日专门带来给大家看又是为何?如此看来,清辰只怕是知情人之一。 第113章   周仁帝难得生出看热闹的心思,善解人意般为自己的臣下大发慈悲道:“清辰大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清辰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道:“贫道这徒儿,此生父母亲缘浅薄。人为如此,天意亦如此。”活脱脱一个故弄玄虚的道士模样。   “大师可否为我等解惑?”周仁帝确实被他挑起了兴趣,耐着性子问道。   “陛下想听,贫道自是没有不应的。再说了,这其中并没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缘由。”清辰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缓缓开口道,“众所周知,我们苍玄门一脉,每一代传人都是既定之天命。”是不是都是他说了算,反正再没有比他还要懂行的了。   “一日,贫道在府中隐有不详之感,便在师门祠堂开坛问天,当时的卦象显示,小徒已降世于此间,然而却正在经历生死大劫。   贫道见此如何能放心得下,只好耗尽大半功力卜卦测算,按照卦象的指引一路摸索寻找。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这徒儿离宁京城并不远,最后让我在城外殊林坡找到了尚在襁褓中的她。”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   城外殊林坡,那是什么地方?一处乱葬岗是也。一个小婴儿怎会出现在那里?   方立安绷住脸,强迫自己不要笑场,默默吐槽:师父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胡编乱造不打草稿就算了,也不跟自己提前串好口供,也不怕露馅。   只听清辰大师继续道:“我瞧着不过刚出生一两天的模样,皱巴巴的一小块,整个人出气多进气少,身子几乎都要凉了。若我再迟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之后便将她抱回府中,好生照看起来。   只是此事终归关系到我们苍玄门一脉的传承,贫道定是要将这个中缘由弄得一清二楚的。于是再次开坛做法,得出的结论却无比荒唐可笑——我这徒儿竟是因其亲生父母听信他人谗言,执意将其抛弃的。”   “我没有!”威远侯仓惶反驳道,“不会的,我没有!”   清辰瞥了他一眼,心道:你没有,你家夫人有,俗话说的好,夫妻一体,她有就算是你有了。   清辰对他的否认不作理睬,继续道:“贫道觉得如此甚好,既然亲缘已断,便将她养在膝下,视若珍宝地照料着,如此,亦是成就了我们师徒两人的父女之情。”   在国师大人的简短叙述下,众人脑海中出现一个女婴,因父母不喜,出生就被抛弃,奄奄一息之时,是国师大人的出现挽救了她的性命。从此,在国师大人的悉心照料下,就成了他弟子和女儿一般的存在。   文武百官心中不约而同地感叹道:再造之恩大抵就是如此吧。   “敢问国师大人,您是何年何月何日在殊林坡找到明昱……明昱大师的?”威远侯白着脸鼓起勇气问道。   “嘉和三年,九月十八。”清辰大师已经不屑于拿正眼看他了,只斜睨着道。   “嘉和三年……九月十八……嘉和三年……九月十八……”威远侯听完,整个人浑浑噩噩起来,口中不停喃喃自语。   在场的各位,有那几个知情人瞬间就嘀咕起来:威远侯府唯一的嫡女就是嘉和三年生人,具体日期不清楚,但差不多就在秋天,大名就叫静秋。   原来他们几个家中都有适龄男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少不得要跟自家夫人共同商讨儿郎们的婚姻大事。   这威远侯府的嫡女沈静秋就是其中的热门人选之一,因此几人对她的情况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   他们不曾亲眼见过,但家中夫人们提起来都是——相貌出色、才情过人、知书达理、落落大方。   虽然她的父亲威远侯除了一张脸和一个爵位之外,并无其他出色之处,但她前头两个兄长都是大好的男儿,为人勤奋上进,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因此不少家中有待婚配的男儿,父母长辈都会考虑一二,觉得此女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里头就复杂多了。   看威远侯这副失魂落魄、抵死不认的样子,八成是不知情的。既不知情,这事情自然而然就落到威远侯夫人这个当家主母身上去了。   若明昱大师不是威远侯夫人所生,那当年的抛弃之事必定是威远侯夫人所为。毕竟能为侯门世家生下一男半女对于任何妾室和外室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她们又怎会舍得将亲生女儿(荣华富贵)丢弃。   如此一来,沈静秋的亲生母亲与未来的国师大人就有杀身之仇,这要是结了亲,岂不是要连带着他们也跟国师大人结仇?   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明昱大师是威远侯夫人所生,那与沈静秋的关系……是双生子还是李代桃僵?   两者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易地而处,他们若是明昱大师本人,那么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这位侯夫人和沈静秋的。   回去得赶紧跟家里的夫人、老太太们说清楚,这门亲事千千万万做不得。   在场的都是人精,虽然想抱上国师大人这条粗大腿,但是没听人家说吗?明昱大师亲缘已断,此路不通!不通!   不管底下一众大臣的心思如何,周仁帝心中却是惋惜不已,清辰这小老儿竟是把这个漏洞堵上了。   不过那又如何,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他就不信这个小丫头能真的对她亲生父母不理不睬、不闻不问。   更何况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么多年她说不定也一直渴望着威远侯府的血脉至亲的怀抱呢?   “沈爱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身为一家之主,威远侯府竟然出现了这等事情,你要担负起失察之责。家族传承、宗族繁衍,最重要的是什么?自然是子嗣后代。被人在子嗣后代上做了手脚,你却全然不知,简直枉为人子、枉为人父。”周仁帝威严尽显,说起话来半点情面不留,狠狠地将威远侯批了一顿。   威远侯一张俊脸一时间青红交加,五彩斑斓,煞是好看。面对一国之君的严厉批评,他只能讷讷认错:“微臣知错。”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威远侯府家宅不宁,朕如何能放心将朝廷重任交予你手。这样,下朝后,你把手中的各项事务移交给工部给事中包同义。先回府处理家事,无论如何也要给清辰大师和新任国师一个交代。”周仁帝竟是直接称呼方立安为新任国师,完成了前后两代国师的卸任与上任。   “陛下。”方立安上前一步,顺杆爬道,“微臣有话要说。”   “国师请讲。”   “微臣与微臣的师父并不需要威远侯府给的交代。正如师父所言,微臣的亲缘已断,威远侯府已与微臣无甚干系,微臣日后只会一心为大周百姓祈福。”方立安扯起大旗道。   “国师言之有理,但国师幼年所受之苦,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些有罪之人还未得到应有的惩罚。若是放任不管,往后还不知会发生多少类似的事情。所以必须严加处置,以儆效尤。”周仁帝言辞恳切道。   “陛下的忧国忧民之心可敬可叹,微臣拜服。”反正是为了天下人,不扯到本宝宝身上就行。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下了。”周仁帝心头微恼,小的跟老的一样不懂事,哼,不识抬举!   接下来就是文武百官奏事议政的时间,众人却纷纷因为开头这遭事心猿意马起来,各个神游天外。   本来有要事需要禀告的,精简精炼,三言两语交代完了。事情不怎么要紧的,便索性憋在肚子里,省的说了。那些没事的,就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多说一句了。   周仁帝这个大BOSS跟他的臣子们也是差不多的状态,所有的心神都放到了新任国师方立安身上,脑子里全是——让哪个儿子去色诱她呢?   老大?不行。老大年纪太大了,都够做她爹了,小姑娘家家的未必会喜欢。   老二?不行。老二年纪大不说,长得还不如老大。   老三?不行。老三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个子太矮了,目测还不如这个小丫头高,听说小女孩都喜欢高大威武的。   老四?不行。老四虽然外貌条件各方面都不错,但是性格太软了,降不住这个硬茬。他可不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老五?唔……老五确实不错,个子高,长得好,性格强势,有勇有谋有男子气概。听说这几年引得宁京城不少闺阁少女芳心暗许,即便老五已经娶妻生子也不在意,竟是纷纷扬言道当侧妃、侍妾也是乐意的。唔,这样的条件用来勾搭一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片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再说了,要是老五不行,他还有老六、老七、老八、老九挨个排着。儿子不行还有孙子,老大家的两个小子好像跟这丫头也差不多年纪。   这要是成了,自己可就平白比清辰高上一辈儿了。他徒弟管自己叫皇祖父,他岂不是要管自己喊叔?想想都乐!   落花无意,流水无情。   大周朝有史以来历时最短的一场大朝会就这么结束了。   方立安跟在师父身后,在一众大臣的恭维下,坐上国师府的马车,离开了午门。   往后的事情究竟如何,就不是她能管的了,当然,她也没这个心思管。谁过得好,谁过得不好,除了师父和傻爹一家子,旁人又与她何干? 第114章   “夫人,大事不好了!”威远侯府的侯夫人沈王氏刚从荣华堂给老侯爷和老太太请安回来,服侍两位老人家用了早饭,自己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她平日里最是注重侯门规矩,绝不允许府上的奴才出现慌张无措的失礼行为,因此这时见到这名负责洒扫院子的小丫鬟风风火火地往里间闯,一张脸瞬时就拉了下来。   “侯府的规矩呢?”手里的远山青翠茶盏往黄花梨木桌子上随意一搁,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当家主母的威仪散发地淋漓尽致。   “夫……夫人……”侯爷怒气冲冲来了后院……   小丫鬟心中着实委屈,她在侯府伺候了两三年,第一次见到怒容毕露的侯爷,整个人吓得不轻。   然而,她自诩是个忠仆,心里惦记着自家夫人,这才着急忙慌地跑来通风报信,连口气都没喘匀。   “夫人真是好大的规矩!”威远侯这时疾步而来,冷言冷语道。   “老爷今日这是怎么了?怎地这般火气?”沈王氏立刻起身相迎,给心腹丫鬟春桃使了个眼色:把这没规矩的小丫头带下去。   春桃得令,在没惊扰主子谈话的情况下,悄悄把人领走了。   “呵!我且问你,嘉和三年,你究竟生了几个孩子?”威远侯懒得与她虚与委蛇,连厅中的下人都未屏退,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他的家丑已经满朝皆知了,估计不消半天工夫,整个宁京城的人都会津津乐道,以此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又何惧多几个府上的下人呢!   沈王氏听闻此话,第一反应就是羞得满脸通红,这青天白日的,怎就说起了生孩子的事情,厅里还有不少下人在呢!   第二反应才是,嘉和三年正是自己“生”秋儿的那年。是了,十五个春秋悄然而过,漫长的岁月里,她已经全然忘记了那个被她抛弃的女婴,一心认定沈静秋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这些年里,她在威远侯府的地位日渐稳固。如今,她是有着朝廷亲封一品诰命的侯夫人,有个对她一心一意、人人羡慕的好夫君,有三个勤奋上进、人人夸赞的好儿子,还有一个才貌双全、知书达理的贴心女儿。   整个宁京城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夫人太太嫉妒她嫉妒地眼红,咬坏了多少银牙,撕碎了多少帕子。   许是日子过得太过安逸,让她的大脑迟钝了许多,第三反应才理解了威远侯整句话的意思——嘉和三年、生几个孩子?   不知夫君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但当家主母的惯性思维提醒她,讨论这种话题应该屏退左右,于是,从容不迫道:“夏李,你们退下。”   “哼!”威远侯对她这种自欺欺人的架势充满了不屑,死到临头还想好看。   “侯爷可是在外面听别人胡说了什么,怎会突然问起这种事来?咱们夫妻二十几载,一向恩爱不疑,定是旁人眼红咱们,才信口雌黄、胡说八道。”侯夫人的策略不错,不管出了什么事,先讲远近亲疏,毕竟咱们才是一家人,哪有放着枕边人不信,反而相信外人的道理。   只可惜,她此次遇到的外人是前任和现任两任国师大人,以他们二人的超然地位,根本不屑于跟你威远侯府沾亲带故,搞什么栽赃嫁祸。更别说威远侯本人亲眼见到了“铁证”。   “你既然不想承认,那就由本侯爷来说吧!”威远侯凉凉一笑,阴阳怪气道,“今日早朝,清辰大师辞去了国师之位,由他的徒弟明昱大师继任。”   他一边说,一边只觉得心在滴血:“你可知这明昱大师是何许人也?”   “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得知新任国师是谁……”沈王氏平生第一次被夫君用这样的眼神看待,心中的不祥之感越演越烈。   看着眼前的始作俑者,威远侯忍不住恶意丛生,只见他面带笑容,轻声漫语道:“你怎会不知道呢?新任国师可是你在嘉和三年生的那个女儿啊!那个被你听信谗言佞语亲手丢弃的女儿啊!那个左眼角与我有着同样红色泪痣的女儿啊!”   说着说着,他竟仰天大笑起来,悲愤到泪流满面,胸腔里充满了痛楚与恨意。   他的亲生女儿,出生后他还未得一见,就被这个毒妇丢到了殊林坡;他的亲生女儿,他还未来得及给予半分关心与爱护,就与自己断了亲缘;他的亲生女儿,明明与他有着至亲的血脉,继承了他全部的相貌,却与他形同陌路……   他心中怎能不痛?他太痛了,痛彻心扉!   威远侯此人确实没有什么文韬武略、将相之才,充其量是个守成之人。他出身富贵,对金钱权势却不热衷,甚至为人有些天真。不然也不会仅仅因为心中喜欢,就硬是违背父母意愿,执意娶了八品京官的女儿做世子夫人。   他是真心心疼孩子,为骨肉分离、至亲生疏至此而感到难过。   一旁的沈王氏早在他说完第一句话时就彻底懵了,她的女儿?新任国师?被她丢了?国师是什么身份?国师是她的女儿?怎么可能呢?她的耳朵是不是不好使了?还是这其中出了什么问题?   她根本不愿意相信丈夫带回来的这则消息,待她回过神时,下意识就想否认,可是再看威远侯那副涕泪交加、悲痛欲绝、仿若癫狂的样子,哪里还容得她有半分侥幸,顿时惊得浑身发软,两腿一时间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直接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这时,外面响起夏李的声音:“三姑娘,老爷和太太在里头商议事情。”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父亲母亲不会怪罪你的。”说话声来自风波中的另一个关键人物沈静秋。   沈序斌虽然承袭了威远侯的爵位,但老侯爷和老夫人至今健在,所以威远侯府并未分家,二老爷和三老爷还住在府中。   孙子辈的排序也是放在一起,因此,家中下人称呼沈静秋为三姑娘,排在二老爷家的大姑娘和三老爷家的二姑娘之后。   威远侯的无数思绪就这样被打断,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他得查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算了!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道:“出去。”   来人止住脚步,心中惊疑不定,语气轻快道:“父亲,是我,秋儿。”   “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回你自己的院子去。”威远侯此时此刻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个从小被他宠到大的“女儿”。   虽然她当年只是尚在襁褓的婴儿,但他只要一想到她就会想起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丢在乱葬岗,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迁怒于她。   此情此景,不如不见。   似是感觉到气氛的不对,沈静秋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声音略显委屈道:“秋儿告退。”   甫一出门,便让身边的丫鬟翡翠去前院找看门的小厮,立马派人寻大爷、二爷回来,自己却是去了院子里的厢房,并没有离开。   厅内,威远侯走到沈王氏面前,厉声逼问道:“王氏,你就不要再狡辩了,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就无人知晓了吗?别天真了!国师大人岂是你能蒙骗的?人家对你做的这些事情早就弄得一清二楚了,今日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抖了个干干净净。从今往后,威远侯府就是全京城的笑料!   “我现在就是来问问你,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谁撺掇你这么做的?静秋又是哪来的孩子?你给我老老实实交代清楚,或许我还能看在你为侯府生儿育女的份上,容你一二。若是你胆敢再有一丝欺瞒,就别怪本侯翻脸无情,最后送你一纸休书了!”   沈王氏与他相亲相爱这么些年,何曾见过他这副阎王模样,当下被吓得魂飞魄散,体如筛糠,抖抖索索道:“侯爷,妾身也是为了侯府,为了这个家啊!   “当年,那孩子刚落地,妾身的母亲便来告诉我,父亲日前去祈安寺上香,偶遇静善大师。大师算出妾身此胎的产子时间后,又道明这个孩子日后会是乱家之源,只有将她送往南方,以后再不相见再不相认,方可破解。   “妾身当时心里想的念的都是侯府的兴衰,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一时糊涂就让她把孩子送走了。”   “呵!那我还要替威远侯府谢谢你了!”沈序斌冷笑道,“静秋又是怎么回事?”   “母亲当日为了以防万一,直接带了个婴儿过来,那个婴儿就是静秋。”沈王氏掩面心虚道。   “你们王家可真厉害,竟然敢算计一品侯府的子嗣血脉。我真后悔,当初不该不听父母劝告,娶了你们这种人家的女子。”沈序斌恨声道。   “夫君,妾身知错了,妾身也是为了侯府着想啊,妾身当初也不知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你就原谅妾身这回吧,妾身真的错了!”沈王氏哀求起来。   他们这番声音并未刻意压低,反而因为情绪激动不知不觉放大了许多。因此,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静秋站在厢房的窗边注意着厅里的动静,从头至尾更是没错过一丝一毫。心中剧烈起伏:自己竟不是威远侯府的血脉!她究竟是谁!她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恍惚间,下人们投来的隐晦视线都让她感到难堪起来。 第115章   “来人!”   “老爷。”侯爷的贴身小厮石桥闻声听唤。   “去丁善街王宅,把王老爷和王夫人请来。”沈序斌神色冰冷道,“点二十个家将同去,若是王老爷和王夫人恰巧不在或者有事推托,要么你们把人寻到,要么你们把人绑来。否则,你们也不要回府了。”   “是。”石桥领命而去。老爷终于有几分侯府家主的气势了,这个想法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夫君!”丁善街王宅是沈王氏的娘家,这些年沈序斌一直客客气气地称呼王老爷和王夫人为岳父岳母,现在竟是毫不留情地命侯府下人将二人绑来,这让她日后在侯府如何立足?   “你最好还是祈祷他们没在里头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哼!”沈序斌从前有多爱重她如今就有多恨她。   以前觉得她温柔、善良、懂事、孝顺,在自己心目中几乎是全天下最美好的女人。不曾想都是假象,为了一些莫须有的话,连亲身骨肉都可以抛弃,虎毒不食子,说她心如蛇蝎也不为过。   “来人,扶夫人去前院正厅。”沈序斌走到厅门口吩咐道。   “父……侯爷。”沈静秋从一旁的厢房走了出来,面色惨白地对站在院中的沈序斌行礼道。   大人造的孽与孩子无关,沈序斌这样对自己说。而且,这些年,他也是真心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的。   他竭力压制胸腔里的怒火,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些:“你先回欣芳院,这些事情与你无关。”   “怎会与我无关?我平白无故当了十几年的侯府小姐,占了您女儿的位置,享受了威远侯府上上下下的宠爱,这一切怎会与我无关呢?”沈静秋失魂落魄道,“我这就去把欣芳院重新收拾一番,恭迎小姐回来。”   一招以退为进,硬是让怒火中烧的沈序斌生出一丝不忍,他轻声安抚道:“父亲说了与你无关就与你无关,你还是我与你母亲的女儿,安心住着便是。至于小姐……她是不会回来的。”   沈静秋心下大定,父亲还是愿意认她的,这无疑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至于父亲的亲生女儿为什么不回来……说不定流落在外这些年,早早就嫁人了呢?   沈静秋来晚了一步,恰好错过了沈序斌揭开新国师身份的那一段。因此,庆幸的同时,免不了一顿沾沾自喜。   就算没嫁人也没关系,即便是真小姐,有着父亲与母亲的血脉,也不会像她这般才貌双全、知书达理。   宁京城里但凡有点家世底蕴的官宦人家,再如何也不会愿意聘一个空有侯府血脉,却无侯府教养的女子为妻。   除非是一心想与侯府拉上关系,不过那样的人家,就是她自己也是瞧不上的。   “妹妹她……”沈静秋当即换了称呼,对着沈序斌欲言又止道,似是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你回去吧,为父还有事情要办。”然而沈侯爷的耐心早已告罄,能温言相待已是极限了,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听她磨磨唧唧。   “是,秋儿告退。”沈静秋察觉到他的不耐,忍下心头的探究,顺从退下,只等日后有机会再徐徐图之。   她离开后,沈序斌让下人带着沈王氏一起来到前院,在正厅等着王老爷和王夫人上门。结果王老爷和王夫人还没到,威远侯世子与二少爷两人倒是一起回来了。   “怎么?我怎不知衙门今日休沐?”沈序斌心情不好,对谁都要刺上一刺。   “父亲,妹妹派人带话,说家中有事,让我二人速归。”威远侯世子沈静轩镇定自若道。   他与同胞弟弟沈静骁都在御林军中当差,接到家中小厮的口信,便立马跟上峰请假回来了。   一进门就知道妹妹所言不假,父亲与母亲之间何曾有过这样怪异的氛围?一个横眉立目,一个惊惶不安。   “父亲,出了什么事了?”老二沈静骁性子急躁,直接开口问道。   “哼,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吧!你们都是当父亲的人,来听听你们这位好母亲干下的好事。”沈序斌阴着脸道。   “母亲,您究竟做了什么惹得父亲这般生气?”沈静骁心中咯噔一下,面带焦急道。   “我的儿啊!”沈王氏像是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般,对着两个引以为傲的儿子哭诉起来,“为娘的也是为了我们侯府啊,静善大师说了那样的话,叫我如何放心的下。我也不知她会有今日这般造化,我若知晓,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沈王氏失了心神,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又是静善大师,又是为了侯府,就是没说到底做了什么事。她又是谁?她又有什么样的造化?母亲到底做了什么惹怒了她?   这一连串的问题,兄弟两人还没来得及细问,便见一直跟在父亲身边贴身伺候的石桥上前禀告:“老爷,王老爷和王夫人带到了。”   石桥这番语气和用词让他们兄弟二人俱是一惊,这奴才竟是用的“带”字!以父亲对外祖父与外祖母的尊敬,往常哪次不是用的敬语,现在连个“请”字都不用了!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意识到,母亲定是与外祖一家闯下大祸了。   “带上来。”沈序斌面无表情道。   “是。”石桥领命。   “贤婿,今日此番又是为何?可是慧儿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王老爷这些年做了侯爷的老丈人,到哪儿不是被奉若上宾,如今被几个侯府的下人轻慢对待,心中已是不爽至极。此时见女儿、外孙都在,更是摆足了长辈的谱。   沈序斌正要与他呛声,又有下人来报:“老爷,祈安寺静善大师到访。”   “来的正好,一并请过来吧。”出了这档子事儿,沈序斌很难对静善大师产生任何好感。虽不知他为何来得这样赶巧,但既然当事人都到齐了,那大家就当面对质一番,免得日后互相推诿。   王老爷心头一跳,但愿是他想多了。自从十五年前设计做了那事,他就再没去过祈安寺,生怕一个疏漏,自己的瞒天过海之计就被戳穿。   今日这阵仗……难道是事情败露了?思及此,他已经开始考虑脱身的计策。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静善大师如今年事已高,实实在在七十岁往上的高龄,一脸白眉白须,看起来就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一进厅堂就直奔身居主位的沈序斌而去,到他跟前,方停下脚步,深深一拜,面上满是歉意道:“贫僧此次下山只为了结十五年前的一桩尘缘。当年这位王施主拿了一张碧玉棋盘,请贫僧帮他测算其女何日何时产子。贫僧因一念之差犯了贪戒,泄露了天机。枉费数十载佛门苦修,佛心尽毁,特来告罪。”   “大师当年可曾说过,我女儿日后会成为乱家之源?”   “不曾,出家人不打诳语。”静善大师否认道。   “那你们又怎么解释?”沈序斌矛头一转对准沈王氏。   沈王氏大惊失色,对着王夫人急声道:“母亲!你当日确实是这样对我说的!”   “我……”王夫人慌忙看向自家老爷,“老爷,这……这……”   “许是我一时听岔了。”王老爷老神在在道,好像他也不想如此,只是好心办了坏事而已。   “王老爷以为一句听岔了就能掩盖你故意混淆威远侯府血脉的事实了?”沈序斌简直要被老丈人的厚颜无耻气笑了。   “混肴侯府血脉?!”一旁的侯府世子沈静轩惊呼道。在老侯爷的悉心教导下,他已经有了将整个侯府担负到自己肩上的觉悟。   此时听到父亲说外祖父故意混淆侯府血脉,犹如晴天霹雳。稍后才惊觉:被混淆的血脉是静秋吗?   “阿弥陀佛,可否让贫僧见见那位长在侯府的姑娘?”静善大师对沈序斌道。   “可是她有不妥之处?”沈序斌忍不住猜疑,莫非此事真的与秋儿有关?   “其中缘由,贫僧见了自会知晓。”   王老爷这时才真的有些慌乱,可他实在不好出言阻拦。一旦开口阻挠,便是彻底落了下乘,让事情变得更加可疑。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人叫来。   “父亲,母亲,大哥,二哥。”沈静秋此时被叫来前院,一颗才放下不久的心再次被高高提起。   父亲刚刚明明已经说没有她的事了,现在却唤她来前院……希望事情不要往更坏的地方发展。   “秋儿,怎么不叫外祖父?”王老爷见到沈静秋,心中的不快立马散了七分,结果沈静秋对他不复往昔的亲热不说,更是对他视而不见,剩下的三分郁闷也变成了九分。   沈静秋一身看人下菜碟的本事深得沈王氏真传,此刻沈王氏娘家已经完全失了侯爷的欢心,她怎会不长眼地靠上去?再说,她已知晓王老爷并不是她的亲外祖父,又怎能像往常那样亲近?该避嫌才对。   沈静秋对王老爷的问话置若罔闻,只两眼望着沈序斌,似是在问:父亲,女儿该如何回答?   静善大师一直在旁端详她的面容,不等旁人发话,便语出惊人道:“这位女施主是王施主的亲生女儿,如何能叫王施主外祖父?”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鸦雀无声。   沈序斌:……所以,我把小姨子当成亲闺女养了十五年?好生荒唐!   沈王氏:怎么会这样?她养了十五年的“女儿”竟然是她的亲妹妹?   王老爷:糟糕!还是被这老秃驴看出来了。   王夫人:什么?!“外孙女”是老爷在外头生的野种?   沈静轩: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竟然是母亲的亲妹妹?他的亲姨母?   沈静骁:所以,我妹妹呢?你们把我妹妹弄哪儿去了?   沈静秋:这不可能!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是“外祖父”的亲生女儿?怎么会是“母亲”的亲妹妹!   “大师,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无声的世界被打破,沈序斌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这点眼力还是有的。”静善大师双手合十道,“这位女施主与王施主的的确确是血脉相连的父女。” 第116章   “王老爷真的拿自己女儿换了侯府的千金?”   “这还有假?我白日里亲眼看到威远侯让家丁把王老爷和王太太从侯府正门丢了出去,连那个假千金也被‘客客气气’请出去了。”   “这假千金说来何其无辜……”   “假千金确实无辜,但是威远侯府岂不更是无辜?锦衣玉食替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自家女儿却被扔去了乱葬岗。要不是清辰大师神机妙算,咱们国师大人一条贵命就要这么交代了。”   “就是!威远侯多可怜,捧在心尖尖上宠爱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了小姨子,怕是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吧。”   “那确实,你是没看到,威远侯和两位少爷白天的脸色那叫一个臭,真是又黑又臭。人家当场就说了,以后他们威远侯府和丁善街王府从此恩断义绝,一刀两断,再也没有这门亲戚了。”   “侯爷还是大方的,要是我,定要拉他们去见官,让他们把侯府这些年的花费全部吐出来。”   “还见官?老弟你是说笑吧,这事连皇上都知道了,还需要见什么官?再说了,总归是两位少爷的亲外祖,难不成真要绑着姓王的去坐牢才行?”   ……   方立安坐在宁京城大街上某茶楼里,喝着茶水,嗑着瓜子,津津有味地听大家分享“威远侯府门口一日游”。   感叹大周百姓传播八卦的速度,并不逊色于二十一世纪的某博。   身为风暴中心的侯府千金、国师大人本人,方立安却是有几个关键点没弄明白。   便问一旁的“祖父”:“静善大师怎么这么巧,今个儿去了侯府?是不是?嗯?”是不是您老人家做的手脚?只见某人易容后的绿豆眼都要挤没了。   “行了,别做这幅怪样子,瘆得慌。”清辰很是受不了徒弟的重口味,恨不得一巴掌把她的脸糊起来,“是又怎样?我又没叫他说假话,只是让他把当年的实情说出来而已。话说你下次能不能把痦子整小点,毛弄短点?这么大这么长,也不怕一不小心吃嘴里去。”   “很难看吗?我觉得还不错啊?尤其是痦子上这根细毛,那可是精髓所在。”方立安猥琐一笑,用手捻了捻痦子上的长毛道。   “我不管,下次你再打扮的这么丑,我就不跟你一起出来了。”清辰瞟了她一眼,明明是个娇俏明艳的小娘子,就算是为了出行方便,也不至于把自己抹成一副龟公样啊。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传位庆典之后,你就要远走高飞了。”方立安不以为意道。   “我在宁京城呆的太久了,久到已经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清辰语带怀念道,“让我去外面走走看看,探访几个故交旧友,等我回来,祖父给你带各个地方的土特产。”   “知道啦,我又没拦着你,你玩你的,这边交给我就行了,有什么事我会尽量解决的,解决不了再给你传信。”方立安为了让师父走的安心,大包大揽道。   “哈哈,祖父就喜欢你这副谦虚的样子,明明实力与我不相上下,还偏要装作自己不行。”   “哼,你每次打扮地这么老,其实是为了占我和我爹的便宜吧?”方立安拒绝一切商业互吹。   “被你看出来啦,谁让你爹是你心里顶顶重要的人呢,祖父只能排在后面了。”清辰佯装伤心,抹泪道。   “嘴这么贱,还怪自己不讨喜?”方立安才不上当,又想起来,“王老爷家有个家仆也是知情人,你处理了?”   “你是说送你出城的那个吗?”清辰回想了一下,“本来是打算给他下个暗示什么的,这不还没来得及下手,他自己就喝花酒摔死了。”   “好巧。”方立安干巴巴道。   “不巧,他那种人,吃枣药丸。”清辰摆手道,“我看过他的面相,眉恶虚眼,眼皮线条凌厉,三角带煞气,主刑克。手上不只一条人命,报应不爽而已。”   “那个假千金真的是王老爷的亲生女儿?”   “是的,静善那个老秃驴虽然有些贪,但毕竟是个和尚,打机锋可能,说假话倒是不会。”   “那你说这个王老爷为什么要把他女儿换到侯府呢?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吗?”方立安还是不解。   王老爷已经有个女儿是侯夫人了,以后外孙子还会是侯爷,他有什么必要把外室生的小女儿换到侯府做嫡女呢?   “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巧的很,祖父之前查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清辰卖关子道。   方立安立马殷勤款款为“祖父”续上茶水:“‘祖父’,来,喝口茶润润嗓子。”您的狗腿版国师已上线。   “哎!祖父的乖孙儿哦!”清辰的老脸仿佛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秋菊,笑开了花,“事情呢,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方立安:好想骂人。   似是知道徒弟在心中腹诽自己,清辰微微一笑:“别急嘛,听我慢慢道来。”   “你外祖父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确实是个满腹心计的人。他父亲早年是前朝旧臣,同样是八品京官,在城门司当值,官位虽小,但关键时刻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几十年前大宇皇帝昏庸无能,面临亡国之灾,整个皇室从上到下只送出来一个男婴,他是大宇末代皇帝的十二子。当时,大人物的一举一动都是有人盯着的,所以这件事最后落到了你外曾祖父身上。   他把这个孩子和王老爷一起养在膝下,对外只说是自己捡来的。直到临终前也没有遇上合适的机会成就从龙之功,最后只能把事情告诉了你外祖父。   然而,你外祖父谋划来谋划去,也只谋得一个九品芝麻官,过了近十年才升的八品。那时候你母亲与侯爷相识,出人意料地嫁入了侯府。   而王老爷的‘弟弟弟妹’却相继因病去世,只留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孤女。这世道,孤女岂是好混的?   王老爷昧了她的家产,把她安置在外,买了个小丫头伺候她。再后来,王老爷深感从龙无望,醉酒后去了那里,前朝皇室后裔便成了他的外室。   那孤女怀孕后不久,你母亲也被诊出了喜脉,他就琢磨出了这个法子——前朝皇室后裔利用侯府嫡子嫡女的身份争权夺利,借以让他的梦想更进一步。   他当初拿去贿赂静善的碧玉棋盘,其实就是前朝皇室之物,当年托付皇子给你外曾祖父的人一并给了他许多珠宝珍萃。事情大体就是这样的。”   “果然是说来话长……不过王老爷也太没品了,一边想着从人家身上某好处,一边欺负人家一个孤零零的孤女。简直猪狗不如,畜生尔!”方立安忍不住骂道。   “这世上的两脚畜生太多了,不过,按我们这行的话来说,就是人各有命吧。”清辰感叹道,“你看,相比较前朝皇室众人的下场,那个小皇子和她的女儿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有多少人想活着,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再者说,人生来就不是一干二净的。就好比,小皇子生来就是前朝皇室复辟的希望,却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身份,只能被有心人利用,谋划好处。就好比,你生来就是侯府千金,却因身份之故遭人觊觎,从小就流落他乡。   繁衍是人类的本能,后代靠血缘维系,因此,人生来就背负着各种不平等的使命,受到不平等的待遇。这就是人各有命。   不过,命虽然是天定的,但运是自己走出来的,你若能跳出天命,走上自己安排的道路,那才是掌握了命运之人。   你师祖常教导我,要做一个掌控自己命运的人。为师如今也把这句话教给你,希望以后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你都能把握自己命运的走向。”   “师父……你……”方立安似有所悟,但那种感觉一闪而逝,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就从脑海里溜走了,只好胡扯道,“师父,你突然这么正经,我有点不习惯。”   为了防止两人的对话被别人听去,方立安早就在茶壶底贴了张混音符,就是超出一定范围,别人能听见你在说话,但是就是听不清你在说什么,某种程度上杜绝了偷听的可能。当然,如果遇到懂唇语的,就自认倒霉吧。   师徒两人听了一肚子八卦后,按老规矩,去了趟盛兴居,招牌菜、秋露白是不能少的,两个人四只手差点不够拎,满腹期待回到府中大吃大喝一顿。   然而,好事多磨,国师府竟有客上门。听说是礼部侍郎,已经在前厅等了大半个时辰了。   方立安心中闷闷不乐:等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走,这是有多执着啊,改天再约不行吗……主人家明显不方便,还死赖在这里,真是够没眼色的……   一边叮嘱阿喜看住师父不要让他偷吃,一边匆匆换了身衣服去前厅待客。   却不想,在前厅看到了一个勉强算是熟人的人——五皇子秦文晔。 第117章   “是你!”秦文晔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国师府的新主人。然而,他起身后并没有立即行礼,而是两眼不错地盯着来人,突兀开口道。   “是啊。”方立安不在意地笑了笑,知道他是认出了自己,也不招呼他坐下,自顾自地往太师椅上一歪,动作过程没有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看她这么爽快地承认了,秦文晔一瞬间有些哑然。   他来国师府之前还想着,若是她不承认,自己该如何揭穿她。结果她倒是干脆得很,不遮不掩的,仿佛当年被他摸了屁股的完全是另有其人。   方立安坐在椅子上,心中惦记着灌肠脆皮鸭和蟹粉小笼包,这些菜等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半点心思没分给眼前的五皇子,也不问他今日到访究竟所为何事。   遭遇冷待的秦文晔一时间哭笑不得,是了,他怎么忘了,这女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自己早在几年前就领教过了。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主动开口道:“吾今日来此,是为了跟国师大人商讨继任大典的各项礼节与章程。”皇子的风采气度尽显。   “历任国师怎么办的,我就怎么办,依照往例即可。”方立安很是随意道。   “那礼服方面?”这样不端架子的国师很好伺候,但秦文晔此刻宁愿她难伺候点。自虐地幻想:她要是能像自己后院的女人们一样喜欢要东要西提各种要求就好了。   “礼服?”方立安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也循例。”   “可是历任国师都是男子,穿的都是男装,你也要穿男装吗?”   “穿男装怎么了?尺寸合身就行了。再说了,国师礼服不需要分什么男女。”反正都是“长裙子”。(国师袍子 (°△°|||):请别给我乱起名字。)   “……”秦文晔无语,深呼吸道,“是吾狭隘了。”   “还有什么事吗?”方立安端起桌上的茶盏,暗示:没别的事就可以走了啊。   “……”秦文晔面上有一瞬间的僵硬,顿了两秒,最终还是忍无可忍道:“国师大人就如此不待见吾?”   “没有啊?”方立安瞪大双眼,表情很是无辜道。内心OS:有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你耽误本国师吃饭也就算了,事情办完赖着不走,还想碰瓷?几个意思啊?还想蹭饭呐?   “吾申时三刻进门,几近酉时才得见国师一面,如今刚说上两句话,国师大人就开始端茶送客,这不是不待见吾是什么?”秦文晔有理有据道。   “这就是殿下不讲理了。殿下是申时三刻进的门不假,但本国师有要事在身(喝茶、嗑瓜子、听八卦),实在是分身乏术。这不?那边一忙完(在外面浪完一回来),这边就赶紧接待您来了,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鸡鸭鱼肉都在等着我宠幸呢)。”   方立安脸不红心不跳地吹牛逼道:“殿下不是说,此次前来是跟本国师商讨继任大典的吗?该交代的本国师都交代清楚了,还是说殿下有哪句话本国师忘了回答,以至于让殿下如此误会?”   “……”秦文晔被方大忽悠洗脑,越听越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些蛮不讲理,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在方大国师宽容大度,为他解围道:“时辰不早了,想来殿下也饿了。”   “唔……之前没感觉到,但国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饿。”秦文晔心中一喜:她莫非是要设宴款待我?跟我一边喝酒一边叙旧?真是个好主意。然后脑子里就开始琢磨要如何推拒一二个来回,最后再盛情难却地答应下来。   “那殿下就赶紧回府上用饭吧,可不能把殿下饿着。”方立安一点留客的意思都没有,无情地打破了五皇子的幻想。   “……”秦文晔终于意识到从头至尾都是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刹时脸黑如墨,拂袖而去。   “……”还皇子殿下呢,一点礼貌都没有,见到本国师连个礼都不行,切!   受到上辈子天天埋身实验室的影响,方立安的性格确实有些耿直,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一些不必要的人或事上。   她未必不知道自己这么跟五皇子说话很可能会得罪他,但,话说回来,得罪了又能怎样呢?   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有啥好啰嗦的,还是鸡鸭鱼肉秋露白比较重要。   师父想要偷吃,阿喜那家伙肯定拦不住,但愿他能良心发现,留几只爪子给自己尝个味儿。   被气的七窍生烟的五皇子甫一回到府中,就接到了周仁帝的宣召,让他立刻进宫一趟。于是只好忍着腹中饥饿和满腔怒火马不停蹄地往宫里赶,父皇召见,可不敢耽搁了。   “听说你下午去了国师府?”周仁帝上上下下打量他道。   “是。”秦文晔暗道糟糕,他今天一心只惦记那个怪女人,竟是忘了父皇对国师府一向不喜,当即补充解释道,“国师继任大典在即,有些章程需要跟国师大人确认,儿臣上门就是为的此事。”   “哦?”周仁帝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也不知到底信不信他这番话,又问道,“国师那里如何说的?”   “国师说一切照旧,循例举行即可。”秦文晔实话实说道。   “就这样?”周仁帝好奇道,“你去了一个时辰,只说了这些?”   “国师大人事务繁忙,儿臣在国师府等候了近大半个时辰方才得以一见,因此只说了几句话。”秦文晔心道,不知父皇监视的是国师府还是自己,或许两者兼有……   “国师大人待你如何?”周仁帝措辞道,“唔……热情吗?”   “……”秦文晔有些不明白皇帝的意思,疑惑不解地看向他。   “咳……”周仁帝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即便开门见山道,“她见到你,可有表现出女儿家的娇羞?”   “咳……咳……”秦文晔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父皇这是什么意思?怪女人?娇羞?什么鬼?   “怎么?”周仁帝不满儿子的表现,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是如此不稳重。   “儿臣只是觉得……”秦文晔回禀道,“国师大人虽是女儿身,但有一颗男儿心。与娇羞……实在扯不上关系。”   “此话怎讲?”   “国师大人似乎对自己的性别不甚在意。”秦文晔顿了顿,斟酌道,“儿臣今日问及继任大典之事,国师大人只说一切照旧即可。但儿臣私以为,男女国师在穿着方面至少应该有所不同,便提及此事。没想到国师大人竟说‘男装又如何?,尺寸合身即可,国师礼服无需分男女。’”   周仁帝看着自家儿子一言难尽的表情,便知道自己之前想要怂恿儿子孙子们去勾搭明昱的路子八成是行不通了。   连晔儿这样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男子都没能让那个女娃子露出小女儿姿态,可见她要不是没开窍,要不就是眼瞎。   要不等两年再看?   以后多邀请她参加宫宴,让爱妃们、公主们“教导”、“指引”她,多带她看一些民间流传的才子佳人的话本,就不信她那榆木脑袋不开窍。   礼部的办事效率很快,只一个月的时间,国师继任大典便一切准备就绪。   当然,并不排除所有程序、礼节、事物、安排完全照搬上任国师继任大典的缘故。   清辰作为师父和上一任国师,自然是要在场的,而且要在其中担任极其重要的角色——为新任国师束发、正冠、传礼、绶印。   虽然都是些虚礼,师徒二人皆不甚在意,但在很多人心目中,只有经此一役,明昱大师才算真正掌印苍玄门。比如,方立安的傻爹方大勇,皇帝老儿,一众王公大臣,以及所有天下百姓。   方立安在典礼前一个星期就接了方大勇过来,将他一路“偷渡”至国师府。   清辰一副主人家的模样,好酒好菜地招待着他,弄得他心酸不已:他的亲亲闺女最终还是被国师大人抢走了。   好在贴心小棉袄时时刻刻关注着傻爹,不然方大勇这个憨厚老实的汉子就要被“面善心奸”的师父“欺负”到哭了。   方立安每天一拖二,带着傻爹和师父逛街、下馆子,从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让方大勇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继任大典前一天,他抱着国师府的柱子,说什么也不同意再出去浪了,让他们师徒两个好好熟悉下礼部送过来的礼仪章程,可千万别在大典当天闹出笑话。   总而言之,除了他们师徒两个当事人,其他看热闹的人都关注的不得了。   继任大典当天,全国各地不少百姓更是高兴地在大街小巷燃放烟花爆竹,以示欢庆。其热闹程度与受关注程度堪比历代皇帝的登基大典。   毕竟,在他们心中,国师大人是福泽天下百姓的国师,皇帝只是手握天下权势的皇帝。   所以,见到继任大典当天的盛况,周仁帝免不了再次气到肝疼。   然而,为了顾全大局,他也只能佯装喜悦,强迫自己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118章   继任大典安排在宁京城外的问天坛,那里很久以前是皇帝的行宫,但自从苍玄门的祖师爷担任齐国的国师后,便直接改造成了国师祭天做法的地方,同时也用于举行与国师相关的庆典仪式,比如眼前的国师继任典礼。   方立安身着天青色纯色礼服,腰系墨绿色羊脂玉带,脚踩墨色长靴,在众人的仰望中一步一步踏上最高的石阶。在那里,她的师父——上一任国师——清辰正用慈爱的目光等待着她的到来。   在下方的众人看来,两位国师大人明明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衣衫,却犹如天上的仙人般,熠熠发光,不似真人。   方立安稳步走到桌案前,屈膝跪在蒲团上,一拜天地,二拜先人,三拜恩师。   三叩首后,清辰为其束发、加冠,当着众人的面正身传礼、施加教导,最后在苍玄门传承宝册上,持笔写上她的名字和道号。之后,将传承宝册与师门印鉴交与她收好。   礼毕。   台阶下的一众看官被这师徒俩忽悠地只差五体投地了,连周仁帝都有那么一瞬间开始动摇,自己是不是不该对两位国师心怀怨怼。也许他们真的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从芸芸众生中选出来的传递天命之人?   方立安安排方大勇一路跟着阿喜,给他贴了张易容符。等继任大典结束,符纸失效,任谁也找不到之前被伍大管家毕恭毕敬照顾着的中年男人。   而方大勇在观礼的过程中,激动地直抹泪。谁能想到,他们老方家有朝一日能出个这么出息的人。他真是积了八辈子的德,才能成为国师大人父亲。   庆典之后,他跟着阿喜回到国师府,当晚便由方立安把他送回了全福镇。   出来的时间太久,家里面也是要担心的。   李屠户和李赵氏年纪大了,杀猪的活计早就不接了,如今家里只靠李宝花撑着猪肉铺,外加方大勇经常去山上打猎挣些外快。   再有就是方立安偶尔也会回去一趟,送些银子,钱财方面宽裕的很,生活很是富足。   家里这些年又陆陆续续添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算上方立安,方大勇已经是六个孩子的父亲了,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   这年头,人们讲究多子多福,方大勇这样的,谁见了不说他是有大福气的人。   从一个家无恒产、一穷二白的猎户到有家有室有儿有女有钱有粮的富户,整个人生发生了实质性的飞跃。   他家大闺女方立安在宁京城的大户人家做活,光是每个月的工钱和赏银就够一家十口人的嚼用了。   听说最近有个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的小伙子看中了她,方大勇这不就急里忙慌地收拾包袱去宁京城给她相看去了?等这大闺女嫁了人,以后就是京城人士喽,谁曾想一个弃婴还能有这样的造化。   方大勇的大儿子李立正,五岁就被家里送去镇上的学堂读书了。自从他的大名在镇上传开以后,众人对沂源山猎户的看法褒贬不一。   有人觉得他数典忘祖,竟然把长子舍给了老丈人,如何能对得起老方家的列祖列宗。也有人觉得他做事宽厚,待家人极好,愿意让自家儿子给老丈人继承香火。待李屠户百年以后,有人为他打幡摔盆。   再说了,他也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只不过是让三个里头的其中一个跟着老丈人姓李而已,又不会断了自家的香火。   话题回到李立正身上,自从家里有了余钱,便决定好好培养他,让他在学堂跟着夫子读书写字。不求他读书成才,考取功名,只希望他不要跟他爹娘爷奶一样,一辈子做个大字不识的真眼瞎。知事明理即可。   当然,这也是方立安跟家里提出来的,不然一家子都是做力气活的,哪个能想起来送孩子去读书认字?   尤其是古人最是讲究子承父业,如果她不提,大弟八成就要继承李屠户的家业,做个杀猪匠了。   不是说杀猪匠不好,只是希望家里在有这个条件的情况下,好好培养他,帮他开拓眼界,让他日后能有更多的选择罢了。更何况,士农工商,世人最敬重的就是读书人。   书读好了,以后想干什么不行?   喜欢杀猪,可以回来继承猪肉铺。不喜欢杀猪,做个帮人写信的书生也不错。   二闺女方立彩排行老三,比方立安小了八岁,性子活跳。从小就对杀猪匠这门行当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李宝花二代是也。   她娘发现后,一味地拘着她学绣花,结果十根手指差点就被戳烂了。最后还是李宝花心疼不过,才不再逼着她做针线活,只是不许她再碰家里的杀猪刀。   李屠户和李赵氏心里酸的不行,还以为闺女是怨他们老两口。   好在李宝花跟他们耐心解释道:“爹、娘,女儿不是怨你们,你们对女儿有多好,女儿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只是这么些年下来,我也算是瞧明白了。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运气这么好,能碰上大勇这样的好男人的。你们自己说,活了大半辈子,你们见过几个?”   老两口被李宝花问的哑口无言,确实,像方大勇这样的,整个全福镇也就只能找到他一个。   李宝花继续解释:“彩儿的情况跟我不一样,我是家里的独苗苗,如果自身立不住,又没个兄弟姐妹帮衬,以后谁也指望不上。但是彩儿有好几个兄弟姐妹,不需要再去吃我当年吃过的苦。让她好好学学女红,到了年纪找个稳妥的人嫁了就行了。你们说是不是?”   老两口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就凭家里现在这个条件,好好给彩儿攒份丰厚的嫁妆就行了,没必要让孩子学那些腌臜活计。他们当年也是逼不得已才让宝花学的杀猪。   因为这事,方立彩闷闷不乐了许久。直到方立安回来后知道了,才劝她娘别把彩儿管的太严。她既喜欢,让她去做好了。   毕竟千金难买我愿意,对不?   再说了,他们全福镇是个小地方,对女儿家杀猪接受不能。但是宁京城就不一样了,有的人家,就喜欢这种女娃子。   为了证明这个,她还专门把一大家子接去宁京城参观了一段时间,让大家开开眼界,不要总盯着全福镇那一亩三分地看。   实在不放心的话,彩儿以后的亲事包在她身上好了,绝对给她安安稳稳地嫁出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宝花心里松动了不少。大闺女是个靠谱的,她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她这个当娘的,当然也希望自家孩子过得开开心心,天天笑容满面。   只不过方立安给方立彩立了规矩,每天花多少时间在杀猪上,就要花多少时间来识字,她以后每次回来都会检查。   方立彩欢欢喜喜地应下了,从此缠着外祖父学杀猪,让李屠户恍惚看到了幼年时的李宝花,心中充满干劲,扛起杀猪刀,仿佛还能再挥舞个二十年。 第119章   方大勇的二儿子方立才排行第四,比二姐方立彩小一岁零一个月。   那时候立彩刚三个月大,李宝花就怀上了方立才,导致方立彩早早地没了母乳吃。   始作俑者方大勇心里愧疚地不行,想着要不是自己没忍住,彩儿哪里需要受这个罪,然后又开始满镇子找奶羊。   好在家里富裕了,就算镇上找不见,也能托行脚的商人帮忙四下寻摸,没几天就找着了。   因为方立才只小方立彩一岁,所以从小就跟在二姐姐屁股后面玩耍。   不过等到方立彩对杀猪刀产生兴趣的时候,方立才就与她分道扬镳了。他实在欣赏不了二姐的特殊爱好,只好从此改做大哥李立正的跟屁虫。   但那时候,李立正白天要去学堂,下半晌才能回来,到家后还得先完成夫子布置的课业,几乎没什么时间能陪他玩耍。   好在方立才乖巧懂事,每回遇上大哥在家读书写字,他都只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耳濡目染下,竟是对书本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等他自己五岁入了学堂之后,整日里不是读书就是写字,让全家人大感惊奇,难道一家子山野莽夫真要出个正经八百的读书人了?   方立才出生后,方大勇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注意的不能再注意,生怕一不小心又断了儿子的口粮。   直到二儿子断奶后,才再次折腾出一个小生命——方立朵,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个软软糯糯的小女娃。方立安继任国师这年,她才四岁,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不良嗜好,有待观察。   再往下还有一个两岁的小弟弟方立全,名字是方大勇给起的。意思是家里有这么多孩子已经很全乎了,往后李宝花的年纪越来越大,还是不要再生了,对身体不好,有碍寿命。   国师继任大典结束后,父女俩一路贴了十几张符,终于赶在天亮前回到了全福镇。   给他们开门的是李屠户,方大勇不在,家里就他一个男人,李立正还小。   李屠户打着哈欠好奇道:“你俩就在京城,咋还不去看国师大人的继任盛典咧?多好的机会!急着回来干啥呀!”他算了算时间,按这父女俩的脚程,八成是昨个儿天一亮就往家来了。   父女二人相视一笑。   “我们瞧着挤不进去就回来了。”方大勇解释道。   方立安在一旁点头附和:“真的很挤,人山人海。”   “一路走回来多累啊,怎么不雇辆驴车?”李屠户这是心疼女婿和外孙女了。   “今天城里驴车不让走。”限牌。   “快进来,壶里还有点水,赶紧喝两口解解渴。”李屠户给两人递了茶碗,想起方大勇此去的目的,关心道,“那家人怎么样?小伙子你见到没?还成不?”。   “咳……咳咳……”方大勇猛地想起这茬儿,一口水呛得心肝肺都要出来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个劲儿地对闺女使眼色。   可惜天太黑,方立安没看见,但好歹两人是一伙儿的,于是赶紧替他解围道:“一夜没睡,困得眼都睁不开了。”   “你俩也是,急着回来做什么,赶紧去睡觉。”李屠户果然不再追问,撵人道。   “好嘞!”父女俩听话照做。   早上,李赵氏给他们留了饭菜,放灶上热一热就能吃了。   听说大姐姐回来了,李立正和方立才依依不舍地上学去了,留下方立彩带着方立朵和方立全在屋里全程观摩大姐姐睡觉。   三只小的乖巧得很,安安静静地看着方立安睡觉,不发一声。   只是总会忍不住手痒,一会儿这个摸摸大姐姐的小脸,一会儿那个摸摸大姐姐的小手,反正不出声就行了。   方立安睡觉的时候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跟猫爪子似的,挠挠脸,挠挠手,左边一下右边一下。好在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家里,想来对她动手动脚的也就是那几只小的,便随他们去了。   等她睡得差不多了,将醒未醒之间,发现那几只小的还在。于是趁着他们向自己伸爪子的时候,一个鲤鱼打挺,两手一圈,“三只小猪”便通通落入“大灰狼”的“魔爪”之中。   一时间,房间里充满了银铃般的笑声,在外面忙活的大人们听了也跟着高兴起来。   下午,方立安带着三只小的去镇上的学堂接李立正和方立才下学。   回家的路上领着他们在集市上吃吃吃、喝喝喝、买买买,把镇上的其他孩子羡慕到眼红,怎么他们就没有这样好的大姐姐呢?气哭!   入夜,等一大家子都睡下了,方大勇偷摸地送走了方立安,明天只说孩子天不亮赶路去了。至于亲事,闺女交代了——她爹没看好,不同意。   回程只有她一个人,方立安把速度飚起来,子时刚过就回到了国师府。   见师父的房间还亮着灯,她心中了然,八成是在等自己回来。她大步上前,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这是他们师徒俩的默契。   国师府前院统共就三个人,如果来的是阿喜,他肯定会先敲门,得了应声再进去。若是方立安或者清辰这师徒俩,都是“不请自入”那一类的。   果然,昏暗的灯光下,清辰正埋身于书案之中。听见开门的声音,便问:“回来了?家中一切可好?”   这几年下来,因为徒弟的缘故,清辰也时常帮着关注照顾全福镇上的一大家子,只是从不现身而已。   久而久之,每回见方立安从那边回来,都会习惯性地问上一句。   “好着呢!”方立安愉快道,“老的小的都挺好的。师父,你这么晚等我有什么事吗?”   清辰莞尔一笑:“为师打算明日一早出发离京。”   “这么急?”方立安意外道。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但是不是太快了?明天才是她走马上任的第三天。   “无所谓急不急的,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再者说,你今天留留我,明天留留我,日复一日的,我到哪天才能脱身?”清辰慢悠悠道,“择日不如撞日,我看明天就很好。而且我算过了,明天是个好日子,宜出行。”   方立安见他主意已定,便不再多劝,改为叮嘱道:“你开心就好。只是出门在外,比不得家里,你又不带阿喜一起,吃穿用度方面免不了要受些委屈。多带点钱财傍身,让自己过得舒坦点,别舍不得银子尽受罪了。   “但是话说回来,钱多惹眼,平日里行事还是低调些的好。别被人当成肥羊盯上了,更不要仗着自己会些玄门术法就不把那些小人物放在心上。但凡出来混的,谁没有个一技之长?   “江湖上,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越是不起眼的人越是让人防不胜防。别最后老皇帝没把你怎么着,临了栽在这些小喽啰手里。”   “……”清辰听得头晕,心道:这罗里吧嗦,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跟个小老太太一样的人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徒弟吧?   不过他确实也很感动就是了,徒弟看起来很关心自己啊,比心!   “师父,你等一下,我回房间拿个东西。”方立安突然想起什么,匆匆忙忙回到自己的房间,没几分钟又跑回来。她手里端了个茶杯,里面盛了半杯水,递到师父嘴边,示意他喝上一口。   清辰不疑有他,只以为这是自家徒弟临别前的孝敬而已,豪爽地一口干了。完了,还咂了咂嘴,嘀咕道:“怎么连个茶叶都没放……”   结果,话音刚落,整个人就晕了过去,倒地不起。   方立安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人,摇头叹息:师父大人如此“单纯”,真的很难放心让他一个人出去浪啊……   算了,先让他睡着,等明天睡醒了,再跟他好生说说。   乖徒弟帮师父脱了鞋袜,搬到床上,盖好被子。之后,自己也打着哈欠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天下午,眼看太阳都要落山了,清辰才晕晕乎乎地醒过来,瞅瞅外面的天色,一时间竟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之前他好像喝了徒儿孝敬的茶水,然后就……   “臭丫头!”国师府的前院响起阵阵咆哮,惊飞一众晚归的鸟儿,“逆徒!逆徒!气煞我也!”   方立安早上难得赖床,思忖着,按照昨晚的剂量,师父大约会睡到今天晚上。等他醒了,肚子肯定得饿的呱呱叫了。   于是便孝心满满地去盛兴居给他买了一堆好酒好菜,就当是饯别宴了。   清辰转醒的时候,她正拎着食盒回来,听见自家师父中气十足的怒吼声,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差点将手上的饭菜丢了。   想着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便英勇就义般拎着食盒进门认错领罚。   一只脚刚踏进去,一个枕头暗器迎面而来。   方立安并不闪躲,心中忍不住庆幸:得亏自己老早带着师父用了软枕头,不然这一下子少不得要头破血流……为有先见之明的自己手动点赞。   “逆徒!”清辰吹胡子瞪眼睛道,“你要欺师灭祖气死为师吗?” 第120章   “师父,你醒啦,来来来,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绝味花雕熟醉蟹、糯米桂花赤豆粥。”方立安一脸讨好的狗腿样儿,“还有两壶酒,咱们师徒俩今天喝个痛快!”   “你走开!”徒弟被枕头砸了一下,师父大人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不少。   再看她手脚勤快地往桌上端菜,每端出来一盘,心头的怒火就要弱上一点。等碗筷碟子全部摆好,酒也斟上,他胸腔里的最后一丝火星子也被浇灭了。   只是一想到自己昨晚着了她的道,就别别扭扭拉不下脸,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生气,不想理你,快来哄我”的气息。   这次确实是她太过分,方立安乖乖认错道:“师父,徒儿知错了。徒儿不该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给你下蒙汗药。”   “……”清辰: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怪呢?“敢情打过招呼就可以给师父下药了?”   “不能不能,我以后都不敢了。”方立安慌忙摇头,转移话题道,“这是我排了一个时辰才买到的今宵醉,您闻闻,可香了。”   清辰轻轻嗅了嗅,鼻尖耸动,肚子里的馋虫瞬间闹腾起来。   不过他还是矜持道:“哼,你端的酒,我哪敢喝啊,谁知道这酒里有没有加料。”   方立安眼珠子一转:“这样吧,师父既然不放心,那徒儿替您上阵试一试。”   “……”于是,清辰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那个逆徒在他面前大吃大喝起来,心里那个悔啊……   好在方立安不是那等没良心的,刚吃了几口就招呼道:“师父你看,我都吃了,没事的,你也来吃。”   清辰借坡下驴:“算你上道,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为师就勉强吃上两口。”手里的筷子快如闪电,半点看不出勉强的意思。   方立安一边吃,一边语重心长道:“师父,徒儿昨晚来那么一下子也是为了你好。你看,我前脚刚讲过江湖手段卑劣凶残,你后脚就跟着中招了,让徒儿如何放心的下?”   “哼!那还不是因为为师对你不设防吗?”清辰腾出嘴反驳道,“你换个人试试,保管成不了。”   “对对对,那如果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妇人呢?或者年老体迈、慈眉善目的老头子呢?再或者是个大着肚子即将生产的孕妇呢?”方立安为他一一列举道,“这些‘老弱病残孕’看起来都是弱势群体,但是真真假假,谁也分不清楚,骗子伪装出来的不在少数。”   “你也太小瞧为师了,师父的本事你不知道吗?那些鬼魅魍魉只要敢到为师面前撒野,分分钟收拾地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我当然知道师父的本事,但正因如此,我才清楚,咱们只能从面相上看出一个人的本性是好是坏。但这并不代表,好人就不会做坏事啊?如果他被坏人利用了呢?如果他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呢?如果他好心办了坏事呢?”   “……”清辰略一思索,不得不点头赞同道:“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徒儿就是想告诉师父这个,出门在外,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您虽然艺高人胆大,但心地太过纯善,江湖险恶,一定要多加小心,谨慎行事!”   心地纯善的清辰:……乖徒儿为了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方立安举起酒杯敬即将远行的亲人:“祝师父一路顺风,早日平安归来!”   离别的愁绪涌上心头,今日唯有一醉方休!   方立安毕竟未成年,一直控制着量,只喝了几小杯。   剩下的全都进了师父的肚子,两壶酒满满四斤,结果就是醉到不省人事,又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方立安傻眼,她还有事情没交代呢……   把师父安顿好,留了张字条在桌上,这才回去睡觉。   隔天早上,天还黑着,清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把徒弟叫醒:“什么事啊?还专门留了字条。”   “唔……师父你起来啦?我这不是怕你不告而别吗?”方立安睡眼惺忪道,她麻溜地从床上爬起来,在衣柜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锦囊。   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摊在师父面前,一一介绍道,“这几包是常用药,药性、用法、用量都写在纸上了,一般的跌打损伤风寒发热都是没问题的。   另外这几包是速效药,分别针对心肝脾肺肾,情急之下才可以服用,你抽空仔细看看上面写的说明。这个锦囊是防水的,药放里面随身带着,别弄丢了。   各式的符箓多带点,路上未必能找得到趁手的材料。银两银票你都有,我就不给你备了。好了,你走吧!一路平安!”说完,冲着师父挥挥手,回到床上继续蒙头大睡。   清辰忍不住湿了眼角,隔着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哽咽道:“你好好睡吧,别哭了,师父这就走了。等事情办完我就回来,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知道了。”被子里传来方立安闷闷的声音,“早去早回。”   “对了,每年乞巧节那几天,别忘了去惜缘台给大家测算姻缘,要是有看上的,趁早下手,千万别错过了!”师父大人叮嘱道。   “……”方立安无语凝噎,“知道了,知道了,越老越啰嗦!”   然后再无其他声音响起,留下一室寂静。   大约过了一刻钟,方立安起床洗漱,之后唤来阿喜,交代道:“师父游山玩水去了,估计没个几年回不来,他老人家离开前让我劝劝你,别在国师府耗着了,浪费了大好的时光,太可惜了。”   阿喜今年三十岁,这个年纪放在古代都快能做爷爷了,可他至今还是光棍一条。   “阿喜不觉得可惜,能伺候大人和小姐,是阿喜的福分,阿喜不愿意离开国师府。”   意料之中的回答,方立安不好再劝,只能随他,另外吩咐道:“师父不在府里的事,咱们两个知道就行了,后厨每天送来的饭菜,他那份你来解决。”   “是。”阿喜恭敬答应道。这事他以前常做。   “你去忙吧,有事我再找你。”   “是,属下告退。”   方立安来到国师府的书房重地,看着一屋子的书,安慰自己:等她把苍玄门一派流传下来的所有典籍全部抄写研读一遍,师父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   从此,新任国师就彻底投身到浩瀚的书海中去,每日抄书,研究道法、符箓,舞刀弄枪,整日里忙的不可开交,还以此为由推掉了无数来自周仁帝的宴会邀请。   皇帝老儿如此殷勤,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背地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谁知道呢。   她又不傻,还能送上门去给人算计?   直到日子迈进五月底,方立安给周仁帝去了张奏折,言明今年乞巧节的测算姻缘活动和往年一样如期举行,只不过主持之人由她师父换成了她。   五月底将事情定下来,之后由朝廷派人去收拾惜缘台,布置场地,安排人手维持秩序。杂七杂八的事情,一个月下来刚刚好。   周仁帝当天就给她批复好送了回来,大意是,这件事朕知道了,但是最近朝中事务繁忙,希望国师能进宫一趟,咱们当面商量一下,节省时间云云。   方立安在心中默默竖了个中指,嘴上骂道:“日。”   阿喜听了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开口:“小姐,这样不合适。”   方立安以为他要劝诫自己不要出口成脏,却不想下一秒听到他说:“皇上年纪太大,您这么骂可是吃了大亏。”   方立安:…… 第121章   方立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阿喜,把他看得浑身发毛,额头冒汗,小心翼翼道:“小姐?”   方立安猥琐一笑:“阿喜,没看出来啊,一本正经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闷骚的心。”   阿喜松了口气,还以为小姐生气了呢……   然而下一秒,就听他家小姐狡黠道:“不给你找个媳妇儿简直天理不容!”   阿喜大惊失色:“小姐,你不要赶我走,我生是国师府的人,死是国师府的鬼。”   “……”方立安扶额,“谁说要赶你走了,不过……我长大了,很多事情你确实不好经手。”   说到这里,方立安坏心眼地停顿了一下,眼看阿喜就要哭了出来,才继续道:“我打算找个温柔贤惠漂亮能干可靠的未婚女子进府,能不能泡到人家,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阿喜:……老爷,你快回来,小姐太坏了!你家阿喜要被她逼迫卖身了!   翌日下午,方立安换上国师朝服,按照皇帝老儿回复的时间,让阿喜驾车送她进宫。   国师府的马车只能送她到宫门口,之后需换乘八人抬的轿辇至御书房。   方立安便让阿喜先行回府,一个时辰后再来接她也不迟。   进去步行四十分钟,出来步行四十分钟,剩下四十分钟谈事情,时间宽裕的很。   是的,她没打算坐轿辇。   大夏天的,谁都不容易,她又不是那等走两步路就会娇喘吁吁的金贵人儿,全当逛园子散步来了。   “国师大人!”   方立安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不断催眠自己: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然而,后面的人已经快步追了上来,语气略显激动道:“没想到这次进宫还能遇上国师大人,看来吾的运气甚好,与国师大人很是有缘!”   方立安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睁开眼,冷眼反驳道:“五殿下此言差矣。缘分乃是上天注定的,但你我都是被皇上叫来的,此乃人为。”言外之意:谁跟你有缘啊!   秦文晔的笑容僵在脸上,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浇的他透心凉,明明身在酷暑却感觉置若寒冬。   方立安敢打赌,她听到了某人磨牙的声音,心中忍不住暗爽:叫你跟我套近乎,该!   接下来就是将近四十分钟的沉默,只不过一个人步伐轻快,另一个人步履沉重。   到了御书房,在外候着的于公公向她告罪道:“陛下正和几位大臣商议朝政,烦请国师大人在偏殿稍等片刻。”   方立安示意于公公带路,却见秦文晔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挑眉道:“五殿下也跟来,这不合适吧?”   于公公赶紧解释道:“国师大人无需担心,九公主也在偏殿。”   方立安心下纳闷:周仁帝这又是儿子又是女儿的,作的什么妖?   于公公将二人一路引至偏殿。   殿内,九公主听到脚步声已经站了起来,没容方立安反应,便膝盖一弯,行了个叩拜大礼。   “……”看着眼前的少女,方立安虽然心中诧异,但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九公主不必多礼。”语罢,瞟了一眼五皇子,个中意思自行体会。   秦文晔瞬间get到她的意思,却只能强迫自己当作不知,他实在是抹不开这个脸给她磕头……   三人落座后,方立安打量着坐在对面的九公主,九公主却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她,只偷偷地拿余光觑她。   那边于公公也是个妙人,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几本小册子,分别放到三人身旁的茶桌上,露出姨母般的微笑:“这里有几本小画册,国师大人和九公主闲着无事可以随便翻翻,打发打发时间,陛下那边很快就好。”   方立安:缺盘瓜子,差评!   她随手拿起一本小册子翻了起来,上面讲的书生与小姐的故事。   书生的父亲早年因病去世,只留书生与寡母相依为命。家中清贫,寡母靠着一手绣活供他读书。书生发愤图强,寒窗苦读十五载,带着家中所有的钱财上京赶考。怎料途中被贼人偷了个一干二净。正当他束手无策,几欲打道回府之时,一人美心善的千金小姐折服于书生的才华,倾囊相助,以身相许。书生发誓若是此番高中,必将八抬大轿迎娶小姐。之后果然金榜题名,夺得魁首。却不想好事多磨,一波三折。公主殿下亦倾心于他,皇帝钦点他为驸马。书生舍命抗旨,道出自己与小姐的故事。皇帝与公主被其真心感动,成全了这对有情人。最后,书生迎娶小姐,寡母成了诰命夫人。全剧终。   方立安被这老套的剧情逗笑了,被一直默默关注她的九公主看在眼里。   九公主大着胆子问道:“国师大人也喜欢这个故事吗?”用了“也”字,先一步表明自己的观点态度。   方立安闻声抬起头来,随意道:“公主喜欢?”   九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语气轻快道:“是的,我很喜欢。”   方立安心想:若自己真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八成也会喜欢的。才子佳人情比金坚的故事确实会让青春期的少女们忍不住眼冒红心,脑袋冒泡(粉红色的)。   她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九公主有些失望,难道她猜错了?国师大人并不喜欢?想到父皇交给自己的任务,她鼓起勇气追问道:“国师大人不觉得故事里的小姐很幸运吗?能与书生这样才貌双全的男子共度一生。”   方立安想了想,便开口放毒:“公主有没有想过,也许书生是故意向小姐施展自己的才华,以期获得小姐的欣赏与赞助?”   九公主迟疑道:“不……不会吧……”   方立安好整以暇道:“为什么不会呢?错过此次科举,又要再等三年,何况他身无分文,连家都回不了。”   秦文晔插嘴道:“就算书生是故意为之,高中后不也依言回来迎娶小姐了吗?还为她违抗皇命,拒绝了皇家公主。可谓有才有德,忠贞不二。”   方立安摆事实讲道理:“本朝规定,驸马不得在朝为官,只能领着俸禄混日子。然而他寒窗苦读十五载,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又怎会甘心混吃等死?再说了,公主是君,他是臣,须得一日三跪,家中寡母连摆婆婆架子的机会都没有。两相权衡,自然是迎娶千金小姐,驰骋官场比较划算。”   秦文晔、九公主:我竟无言以对……   方立安继续放毒:“不过,书里的公主倒是挺幸运的,不用嫁给这样的渣男。你们想,他家中明明穷困不堪,却一心让寡母做绣活供他读书,自私至极。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还要让老娘养着,无用至极。只能说公主虽然人傻眼瞎,但好歹傻人有傻福,没上贼船。”   人傻眼瞎的九公主:……   秦文晔不赞同道:“话虽如此,但他也是为了日后考取功名,让寡母过上好日子才如此做的,故事的结局,寡母被皇上亲封为诰命夫人,这是多大的荣耀。”   方立安:“五殿下可知全天下有多少读书人?每次科举在榜的几何?名落孙山的几何?考试前,书生又如何能保证自己必定金榜题名?俗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书生已经失了父亲,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自私自利之人而已。”   秦文晔:在下认输。   九公主:国师大人言之有理。   方立安见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调笑道:“咳咳,我也给你们讲个书生与小姐的故事吧。”   五皇子和九公主打起精神,正襟危坐:不知道国师大人喜欢怎样的书生?   “有一小姐,遇到一个上京赶考的穷书生避雨,发现其很有才华后以身相许。   次日,小姐垂泪送书生:‘君若高中莫负妾身。’   书生发誓后,带着姑娘给的银子走了。   小姐让丫鬟把书生的名字记录在册,丫鬟说:‘这已经是第五十个书生了!’   小姐说:‘没办法,总有一个会真的考上的。’”话音刚落,方立安就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秦文晔、九公主(っ°Д°)っ:……   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两人,她调整气息,继续道:“书生让书童把小姐的名字记下,感叹道:‘这是第一百个了啊。’”   秦文晔、九公主w(°Д°)w:……   方立安乐颠颠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下面的可不能对他们讲,不然得说自己荒淫无道了。   九公主0(≧口≦)0: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秦文晔: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方立安:气氛好像更尴尬了……   好在于公公及时赶到,打破僵局:“国师大人,陛下请您移驾御书房。”   方立安起身跟九公主道别:“公主殿下日后还是少看这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为好,它们大多出自落魄书生之手,也多是写给落魄书生看的。因为现实中郁郁不得志,有求不遂心,便编个佳人公主出来取乐。你莫要太过上心。” 第122章   方立安跟着于公公来到御书房,里面只有周仁帝一个人,朝臣们可能已经离开了,当然也可能并没有什么朝臣。   周仁帝本来还想跟她拉拉家常,却不想方立安是个话题终结者,只五分钟就让他再也找不到任何好聊的话题。   之后,周仁帝让九公主送她出宫,方立安欣然接受,带着公主殿下在炎炎烈日下步行四十分钟。   只是到了正阳门的时候,转身看见九公主满头大汗,面颊通红,两腿虚软无力,似乎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样子,心中略有些过意不去。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多发一言,上了国师府的马车后,径直离开了。   老皇帝看起来是想给自己安排个小伙伴,若是如了他的意,往后会发展成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这种目的不纯的友谊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再者说,她也不需要这些。所以不如从一开始就断了他的念想,让他以后少搞这些不入流的小动作,整天就知道丢人现眼。   方立安进了一次宫,让周仁帝这个搞事精很是安静了一段时间。   直到六月二十九,她的每日一卦卦象显示,未时末,将会有客人到访,估摸着八成是周仁帝安排的乞巧节活动的负责人。   果然,下午,一番小憩之后,阿喜匆匆来报,威远侯世子在前厅等候与国师大人商讨明日出行之事。   方立安眉头紧蹙:这老皇帝还有完没完了!想到有些人就属于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一类人。她下定决心,等乞巧节事了,自己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收拾他一顿。   方立安信步来到前厅,只见原本坐在左下首位的威远侯世子立马腾地站了起来,微微错乱的呼吸声表明他此刻有些紧张。   威远侯世子并他身后的随从对方立安恭敬行礼道:“拜见国师大人。”   方立安目不斜视,径直走向主位:“坐吧,不必多礼。”   沈静轩依言坐下,只是眼神有些躲闪地看着她,似是在表达“我很想好好看看你,但是鉴于你的国师身份,并不敢冒犯”的意思。   方立安的心头无端升起一股烦躁感,要么你就大大方方的看,要么你就干脆别看。别一边说不敢冒犯,一边又冒犯的起劲。   又当又立,烦不烦?   刻意流露出这种躲躲闪闪的表情,几个意思?试探谁呢?   麻烦回家对着镜子练练演技先!我看起来很瞎吗?   有时候事情就是让人如此无奈,沈静轩大概是遗传沈王氏多一点,无论是面相上还是性格上,都是如此。   他面部平坦,无突肉,额头低窄,鼻梁略显低薄,典型的见风使舵、重利轻义的小人面相。   方立安不欲与他纠缠,忍下心中的不悦,面无表情道:“本国师还有要事在身,只能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爱说说,不说走人。   沈静轩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看国师大人说话的态度,对自己可能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分。只好先办正事,将明日往后几天的安排详细禀明。   方立安听明白之后,毫不拖泥带水道:“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就请回吧。”   沈静轩惊讶于她的无情与直接,怎么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没有?   心中讶异的同时也有些羞恼,觉得我好歹是你血缘关系上的兄长,你待我怎么也该比待旁人要客气些。   却不想方立安只需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本性,根本不想把更多的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也不想跟他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虚与委蛇。   被下了逐客令,沈静轩心里一时有些犹豫,想继续试探吧,又怕踩到她的底线,若是一不小心把人惹恼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思来想去还是作罢,来日方长,下次可以先让二弟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来个打头阵,再探虚实。   所以说,像他这种人如何能让方立安产生一丁点的兄妹情谊?   几个呼吸间就决定把相处二十几年的亲弟弟给卖了,跟他那个娘一模一样,为了所谓的权势利益,没谁是不能牺牲的。   这次接触之后,方立安把沈静轩直接划到了路人行列,对阿喜交代,日后这个威远侯世子再来,除非是有差事在身,其他情况全部不予理会。   阿喜应下。   六月的最后一天,方立安带着阿喜一起来到宁京城郊外的惜缘台。   惜缘台不愧是前朝亡国之君专门为爱妃建造的皇家园林,园林景色堪称一绝。   想到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星期,方立安高兴的不行,整个人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阿喜因为每年都会陪清辰大师一起过来,帮他打打下手,处理杂事,所以对惜缘台的环境和乞巧节的各个事项流程都熟悉的很。   但凡方立安有疑问或者不明白的地方,他都能有条有理解释得清清楚楚。   因此,方立安此番虽然是新手上阵,但很多事情按照阿喜提供的经验来做,几乎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他们苍玄门一脉于合八字测姻缘一事有一套非常简单的算法,根据这个算法算出来的结果,可以直接划分为及格或不及格。   不及格的意思就是最好不要结这门亲,轻者夫妻性格不合,日日吵闹不休,重者夫妻相克,危及性命,引发家族祸乱。   及格的意思就是可以结亲。但是这可以结亲里头又要分为三等——将就、不错、非常好。   六月三十日一到惜缘台,方立安就让阿喜将她事先写好的五张一米长宽的大红纸贴在木板上,立在惜缘台的正门口,上面写着“姻缘解析——甲乙丙丁戊”几个大字。   意思很简单,就是合八字的结果按照好坏分为五等,甲、乙、丙、丁、戊。   甲等最好,乙等次之,往后就越来越差。具体如下:   甲等——天作之合,天生一对。夫旺妻,妻旺夫,两两相旺,子孙满堂,家族兴旺。   乙等——好姻缘。夫旺妻或妻旺夫,夫妻和睦。   丙等——中等姻缘,不好不坏,互不相旺,互不相害。   丁等——下等姻缘,这门亲事最好不结,硬是要结,也可以,怨偶一对,仅此而已。   戊等——最差姻缘,真的不能再差了。这门亲事千万不能做,做了是要后悔一生的,后果绝对不是尔等做父母的想要看到的。   因为很多百姓目不识丁,所以方立安便安排了几个忠厚老实的人负责讲解,有人来问就直接念给他们听。   姻缘是关系到一个人甚至一家人的大事,她担心有那心思不正的人在边上使坏,所以专门相了几个人品靠得住的将士看守在那里。   这种形式节省了相当多的时间,按照五分钟两对来算,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中间休息两个小时,一天下来能算两百对,七天下来可以算一千四百对。   不像清辰,唠唠叨叨地跟人说个没完,十分钟能算一对就不错了。   往年,到最后一天下午,都会拖拖拉拉直到天黑透了才能收工,就这样还会有好多人排不到,败兴而归。   今年,明昱大师那个干脆利索的劲儿,算好了给你一个字,甲乙丙丁戊五等,自己查去,结不结亲自己看着办。   到了七月七日当天,排队算八字的人只剩那么稀稀拉拉几个,让方立安和阿喜两人清闲许多。   当然,合八字的虽然少,但是惜缘台的百姓还是很多的。大家伙即便事情已经办好了,也都舍不得走。   明昱大师,一年只能见上这一回。有那家里住的特别远的,来一趟不容易,往返要好几个月呢。今年来了,明年就不来了。所以纷纷趁这机会多看两眼,沾沾仙气。   你们瞧瞧,这七月的天气热的跟什么一样,明昱大师跟大家一样穿的严严实实的,脸上却不见一丝汗。   再看看旁人,哪个不是油光满面,汗流浃背的?   所以,七天下来,明昱大师在民间的声望又被抬高了一层,百姓们都说她是个比清辰大师还要厉害的小仙女儿。   不过,事情一开始也并不是如此顺利的。   因为有清辰大师磨磨唧唧在前,大家见她年纪轻轻,却算的奇快无比,不少人心中都存有疑虑,担她会不会还没出师,不会算或者算得不准。   没见过这样的啊?年纪轻轻的徒弟比修炼了几十年的老师父算的还要快,这话说出去谁能信?谁都不会信吧。   好在方立安现场算了十个人,当着一众百姓的面,把他们家里的情况,事无巨细,说的一清二楚,还当场算出一个人几岁尿过裤子!   经此一役,后面再没人敢质疑明昱大师了,心悦诚服、心甘情愿地排着长队,等着明昱大师为他们合八字测姻缘。   因为本次活动基本上可以视作明昱大师的个人首秀,所以在场的自然还有各大势力派来的各种眼线和托儿,比如周仁帝、皇后娘娘、一干有儿子没儿子的妃嫔、一到十二各位皇子、王公大臣等等等等。   大家都想知道这位明昱大师的水平到底如何,跟她师父清辰比起来怎样,是一样厉害还是名不副实、徒有其表。   结果等各大势力收到自家探子们的确切回信,各个都把明昱大师传的神乎其神,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明昱大师是有真才实学的。结合八字和面相,竟能算出一个人几岁尿过裤子。   于是一众达官贵人不管男女,都条件反射般地捂住自己的小内内,瑟瑟发抖地开始回忆自己之前到底有没有得罪过她。   算出别人几岁尿裤子的事情,自然是有些夸张了。   被算出来的那个人是因为方立安从他的生辰八字和面相上看出此人身体有恙,然后再结合上辈子的一些医学知识、数学知识,推导出一个大致的范围,概率问题而已,这对于超凡理科生方立安来说着实算不上什么难题。   不过,在众多势力中,最头疼或者最焦虑的当属周仁帝了。   想起自己之前给明昱大师下的大大小小的绊子,周仁帝现在终于知道怕了。明昱这小丫头,不,明昱大师连一个人几岁尿过裤子都能算出来,那他之前做的那些事会不会都被她看出穿了啊?   万一哪天她一个不高兴把自己以前做的一些羞于见人的事情抖露出去……   打住,不能想,一想起来就慌得不行,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哎哟,不行,传太医,朕的心疾好像犯了!   以后朕还是别犯贱主动招惹明昱大师了,反正苍玄门从不干政,对他也没什么妨碍。   至于朕那千秋万代的江山基业……   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马牛,管他们作甚。   方立安要是知道自己这一手忽悠人的技能能把周仁帝吓得心脏病发作,从此收敛爪子不再伸过来撩拨自己,肯定早就大显身手了。   何至于忍受他隔三差五的骚扰,又是儿子,又是女儿,又是威远侯世子的。   切~   不过,在众多势力中,有一个人的反应最奇怪,那就是五皇子秦文晔。   按道理,一般男人遇上这样强大神秘、拥有神仙手段的女人,不是应该有多远跑多远吗?   可他偏偏没有,变态地享受着这种被方立安看穿自己几岁尿裤子的感觉,更是幻想着自己在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的时候被她看了个正着。   如果硬是要找原因的话,可能就是最初的那次相遇,他摸了国师大人的屁股……   这让他觉得自己对于方立安来说可能是个特别的存在。   若是方立安知道了他的变态心理,定是要喷他一脸盐汽水的:自作多情专业户!多大脸!   明昱大师的个人首秀,那些不相关的人都派人来打听了,那么关心她爱护她的人更是不会缺席。   方大勇如此,清辰师父亦是如此。   虽然家中并没有处于适婚年龄的孩子,但乞巧节那几天,方大勇还是把一家老小忽悠到了宁京城,参加这场老百姓的盛会。带着孩子们见识下明昱大师的神威,顺便为她摇旗呐喊。   清辰则是贴了易容符箓,躲在边上琢磨徒儿的新点子,不得不承认,徒弟确实比他厉害那么一丢丢。   之后便自觉地跟方大勇凑到一起,帮他看孩子去了。 第123章   乞巧节之后,方立安听方大勇提起她师父,这才知道那个不靠谱的回来过,气的牙痒痒。   但人都已经两脚抹油、不知所踪了,她也无可奈何,只能每天为清辰卜个卦,算个吉凶,求个心安。   如果是大吉、吉、半吉,就扔到一边不管。   如果是半凶、凶,少不得要担心一下,再扔到一边不管。   如果是大凶,就不能再扔到一边不管了,得在府里开坛做法,为他祈祷护持,助他渡过此劫。   不过,大凶的情况终归是少见的,一年到头也未必能遇上一次,大多数都是吉、半吉、半凶,连凶都很少。   方立安的日常除了为师父、自己和傻爹卜卦问吉凶,然后就是看书学习。学累了,就去整理苍玄门的门派收藏。   苍玄门流传至今已有千年,传下的宝藏数不胜数。   金银珠宝、珍玩玉器就不必说了,虽然天师们大多不是什么贪财之人,但身为一国国师,各朝各代的皇帝都会孝敬。   今天送来一个做工考究、有来头、有名堂的花瓶,明天送来一匹天下难寻、十人一年只织一匹的锦纱,后天送来一副已故知名大家的字画,大后天再送一块精心雕琢、原料罕见的奇石玉器……   像周仁帝这种一直惦记着把苍玄门斗下台的皇帝,隔三差五都会送点东西过来,更何况他那个喜欢方立安的变态儿子,在位期间更是送了不知道多少价值连城的宝贝过来,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除了这些,皇帝们还会送一些珍贵食材,比如炙驼峰、穿山甲尾、驼鹿鼻唇脍、熊背脂等等。   名贵药材,比如人参、灵芝、雪莲花、鹿茸、龙涎香、冬虫夏草等等。   非时令、非当地的蔬菜水果,比如芒果、荔枝、杨桃、番石榴等等。   蔬菜水果食材都被她和阿喜趁新鲜分了,金银、珍玩、药材直接收进库房,过段时间再搬去苍玄门的藏宝之地。   苍玄门的藏宝之地就在沂源山上,所以才会有那些似是而非的“规矩”在猎户之间流传。   此外,苍玄门的天师为了保证自家的财产安全,还在沂源山周围布下了阵法,驱赶那些无缘无故进山的人。   方立安第一次进宝山,自然是清辰领着的。   待她熟悉了位置、地形和开启方法之后,就将宝库相关的各项事情全权交由她负责。   她一开始还乐得颠儿颠儿地,觉得师父这是信任她、器重她。   然而,越往后越打脸,无数宝藏教她认清现实,清辰那厮明明就是为了省事偷懒才把她骗来做苦力的,解放他自己,套牢蠢徒弟。   苍玄门虽然历史悠久,但从第一代国师开始算,到方立安总共才三十几个人。   三十几个人,每天领着朝廷发的俸禄,过着从早宅到晚的生活,没有丁点儿人情往来,一年到头能花几个钱?   当然了,清辰那种不喜欢吃“食堂”的除外。他每“打包外带”一顿就要花掉自己近半个月的俸禄,要不是苍玄门底蕴深厚,他早就要穷到当内裤了。   流传千年的宝库到底收藏了多少东西?没人知道答案。不食人间烟火、视金钱如粪土的天师们从一开始的不屑于数转变成后来的不愿意数。   自打她从清辰手里接了这个活儿,方立安就开始了两地奔波的“拾破烂”大业。   她收拾东西很有一套标准——有用、没用,快、狠、准。   有用——有助于苍玄门道法修炼的,比如蕴含些许灵力的天材地宝。   没用——对本门道法修炼无甚用处的,然后可以进一步划分为普通有用、普通没用。   普通有用——金子银子,衣食住行,有实际用处的。比如,金银珠宝、药材、布匹。   普通没用——瓶瓶罐罐,字画收藏,没有实用价值的。   像“普通没用”这一类,方立安会挑那等市面上正火的、行情紧俏的偷偷卖掉,换成雪花花金灿灿的真金白银。   就算有人想起这什么那什么是哪个皇帝孝敬国师的,国师大人也可以说早就被她随手赏给谁谁谁了。别人不敢动御赐的东西,他们国师府可是不怕的。铁打的苍玄门,流水的王朝,你以为是说着玩的?   这类消息由阿喜负责打听,哪个王爷喜欢什么,重金悬赏什么,哪个国公爷爱好什么,愿意出大价钱买什么。   阿喜得了消息之后,汇报给方立安,方立安再看看库房账册上有没有,有就给自己贴个易容符主动找上门去,没有就只能叹句“可惜了”。   当然,这主动找上门的生意,因为主客场的原因,有时候难免会遇到那起子想做无本买卖的黑心肝。   但方立安是谁?她怎么可能吃这种亏?   大力符一贴,一力降十会,直接把某某府连大门一起给你砸喽,然后再施施然卷着东西走人。任你多大的官,搜遍天涯海角也找不到她。   不过,这种情况毕竟还是少数,因为那些高门大户,越是名门望族越是在乎自家的名声。名声毁了,花十倍的银子也买不回来。   所以,这门生意让方立安赚了个盆满钵满,兜里的钱富可敌国。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沂源山的库房却变得更加拥挤了,到处都堆满了整箱整箱的金条银锭。   银票虽然用起来方便省事,但谁知道大周朝能掌管天下多久,所以留够上中下三代用的就行了,其他的全部兑换成真金白银才保险。   除了那些有用的东西、能换钱的东西,宝库里还有一些……唔……破烂。   是真的破烂。几百年下来,好多好东西直接给放坏了。   天师们虽然会定期给库房贴上除尘符、除湿符、驱虫符,但时间久了,难免会出现纰漏,直接导致布料腐烂、药材发霉、金银发黑。   方立安把坏了的药材、布匹通通埋掉,金银首饰带回去交给阿喜处理。   等沂源山的库房全部收拾好,时间已经来到了明华二年。   嘉和二十四年,周仁帝秦数徵突发心疾驾崩,享年五十八岁。   皇五子秦文晔奉大行皇帝遗诏登上帝位,第二年改年号为明华。   老皇帝驾崩后,方立安作为国师是必定要到场的,她亲自做了场法事,为逝者念经祈福。   之后便和以往一样,一直待在国师府里,明面上,一年只出两次门。乞巧节一次,过年一次。然后每次都会遇上新帝秦文晔。   秦文晔二十八岁登上帝位,未到而立就攀上了人间权势的顶峰,富有四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然而,只有一样是他做梦都想得到却偏偏求之不得的,即便他身为人间帝王也无可奈何。   好在他虽然变态地喜欢着国师大人,但除了每天流水般的往国师府送东西,一年扮演两次跟屁虫,并没有做出其他过激行为。   后宫也不去了,每天不是待在御书房勤勤恳恳地处理政事,就是累到不行才回到养心殿睡觉。   惹得一众妃嫔完全失去了上演宫斗大戏的兴致,反而化敌为友,成了关系亲密的好闺蜜。今天一起逛逛御花园,明天一起放风筝,后天一起搓麻将,整日都在欢声笑语中度过。妃嫔们的娘家也因此抱成一团,让突然得了帝位的秦文晔,在短短两年内稳固皇权,把握朝纲。   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认了新帝勤政爱民、身患隐疾的人设。不过这并不妨事,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儿子女儿生了一打,完全够用了。   明华三年,在外面浪了七年的清辰终于回来了。   七年不见,他老了许多,五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两鬓斑白,从前微微发胖的身材也变得削瘦起来。   让方立安心里酸的不行,他那么挑剔贪嘴的一个人,在外面晃荡了那么久,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从此以后,跟阿喜一起变着法儿地给他买好吃的,把他身上的肉补回来。   清辰这次回来,最高兴最开心的人不是方立安,而是阿喜。   阿喜早已年过三十,至今还是光棍一条,他跟着清辰的时间比方立安这个做徒弟的还要长,可以说清辰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是个父亲般的存在。   方立安每天为清辰卜卦,阿喜都要过来问一下结果。   一开始她是如实相告的,只是后来有一次,连着几天卜算出的结果都是大凶。接着就发现阿喜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之后,她就不再据实以告了,隐去了所有的大凶和凶,通通说成半凶,其他的实话实说。不然不等师父回来,阿喜就要秃了。   清辰回来不久,方立安又要出远门了。河北府发生大旱,她要去那里为当地百姓祈雨求福,简单收拾了行囊,让清辰和阿喜乖乖待在家里,便动身出发了。   考虑到旱灾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当地眼下最要紧的必然还是粮食问题,方立安便命秦文晔拨给她的将士快马加鞭赶至河北府府衙,她办点事情随后就到。 第124章   湖广熟,天下足。   宁京城到湖北府府城大约六百公里,给自己贴上轻羽符,给马儿贴上神行符,马儿的速度能从正常的三十公里每小时提升到九十公里每小时。一大清早出发,若是没有意外,傍晚前必能赶到。   所以这一天,在官道上赶路的人大多都能看到一道骑马的身影,刷的一下一闪而逝。彼时,人们还不知道这是国师大人。   傍晚,快到湖北府府城汉津时,方立安将自己和马儿身上的符撕下,恢复正常。赶在城门下钥前进城,直奔府衙。   为了防止别人误把自己当成骗子,方立安给自己贴了两道威仪加持符,简直要闪瞎汉津府衙守卫的眼。   但凡亲眼见到她的人,有一个跪一个,连后面来的汉津知府也一样。   时间紧张,方立安开门见山道:“立刻派人去请汉津各大世家的家主过来,告诉他们我要买粮。”   知府陆行志立马派人去请,等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汉津大大小小的世家豪强全都到齐了。   听说国师大人亲临汉津,谁不想趁这个机会开开眼界,抱抱仙大腿?   听说国师大人要买粮,卖卖卖!不!送送送!咱们不要钱!国师大人开口了,全拿去!全拿去!   等众人来到府衙大堂,看到坐在公案后面如假包换的国师大人,纷纷弯下膝盖,跪下磕头。   堂下众人:国师大人的威仪赫赫,忍不住想跪……   国师大人:额……符贴多了,效果强过头了……   人到齐后,方立安直言道:“本国师今日要买各位手里的陈粮,按市价收,一文不多一文不少,当场结清银钱,愿意的,连夜送来府衙,不愿意的,直接回吧。”   在场众人心思电转:今年的新粮已经下来了,基本上都入了库房,陈粮对他们来说确实不打紧。国师大人要买,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粮食太重,一时间车马人手都是问题。   其中一个略为年长的老者将这个难题提了出来。   方立安略一思忖便道:“这样,你们直接带我去粮仓,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底下人俱是跃跃欲试的表情:国师大人这是要施法了?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着报地址。   方立安让知府大人一一登记在册,然后比照远近带她过去,其他人去自家粮仓等着就行。   她孤身一人前来收粮,不用说也是动了使用空间的念头。但她不欲屏退左右,反而打算当着众人的面作法。   让他们自觉把这种事情归结到国师大人的滔天本领就可以了,唯一不好糊弄的可能就是自家师父了。   到时候再说吧,先把要紧的事解决了。   于是,一整晚,国师大人都在围着粮食作法。   众人看的非常清楚,国师大人手上的黄符纸往米斗上一贴,那米斗就不见了。这不是神仙手段是什么?!回头一定要画个国师大人的像供起来,天天参拜。国师大人给的银票也要贴身收好了,上面肯定有仙气。   天蒙蒙亮的时候,方立安终于把整个汉津的陈粮全部吃下。她问知府要了一匹好马,在众人虔诚的目光下,踩着朝霞离开了,奔向河北府。   到了河北府才发现,当地的情况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官道上已经不能再快马加鞭了,很容易踩到百姓,她那种速度加上这些人面黄肌瘦的状态,极有可能碰一个死一个。   然而当她小心翼翼防止自己撞到人的时候,有几个百姓瞬间化身暴民,想要拉她下马,不知是想分食她还是她的马?   方立安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鞭子一甩,没几下就撂倒一片,一时间哀鸿遍野。   她偷摸地给自己贴上威仪加持符和洪音符,让方圆百米的百姓都能听到:“我乃国师明昱,今日特为尔等来此,尔等莫要慌张,即刻动身前往府城,府城有粮。”   然后她拿出一个喇叭,将这句话录下来,一路循环播放。   反正这东西没人认得,国师大人的手段,仰望就好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国师大人在一众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不需要解释,只看前往府城的人流就知道了。   虽然每个人都饿得头晕眼花,两腿发软,但国师大人说了,府城有粮食,她要做主给他们发粮食了!   仗着这口劲儿,大家伙即便是啃树皮、吃树根、吃土,也一路撑到了府城。   果然,远远地就能望见城门口有官府施粥。   国师大人没骗他们,他们有活路了!   方立安来到府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一众百姓,她从湖北府带了粮食过来,让大家不要惊慌。   第二件事是把所有粮食全部交给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让他安排分发。   第三件事才是做她的本职工作——祈雨。   众所周知,北方本就比南方旱,降水少,这是地理位置和气候类型导致的,不是几次祈雨就能解决的事情,但祈雨至少能解决眼前的困境,不然当地的百姓即便不被饿死,也要被渴死。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办法还是比较简单的,十张吸水符就能搞定。   吸水符,顾名思义,能吸水的符,大多被苍玄门法师拿来对付洪涝灾害。而解决干旱问题的吸水符自然是已经吸满水的。   当初她出师之后从师父手里接了不少过来,这次全都带来了,想来能派上用场。   方立安花了五天的时间,一个人跑遍河北府所有的河流主干。先放水,然后再施法进行人工降雨,解决了燃眉之急。   回到宁京城,国师大人的神仙事迹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被万民传诵。   然而,二十多岁的仙女儿此刻正被自家师父拎着耳朵教训:“你出门没带脑子的?跑去湖北府买米?这是你该做的事?不是跟你说过咱们不掺和朝政吗?去祖师爷面前跪着反省!”   啰里八嗦一大串,很贴心地没有问,米是怎么收的,又是如何运的。秦文晔也十分自觉地把买米钱还了回来。   “师父,我给你带了个徒孙回来,放在阿喜那儿了,您先帮我照顾着,我这就去反省。”方立安自知有错,把刚收的徒弟安顿好,乖乖跪祠堂去了。   新收的徒弟是她在河北府遇上的,那时,一米出头的小人正帮着大伙儿施粥,懂事又能干。听说家里人都没了,只剩下他一个。   方立安见到他的第一眼,就产生了收徒的念头,那是一种玄之又玄、不可言说的奇妙感,她突然就明白了师父当年的所说的话。   有了徒孙,谁还在意那个不肖徒如何?清辰想,这回他一定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用心教导,再不能出个像自家徒弟那样的“失败品”!   有人上赶着揽事,方立安这个做师父的倒是清闲许多,每天呆在书房看书打发时间,累了就去瞧两眼徒弟,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自在。   一晃眼,她家一串子弟弟妹妹一个挨着一个地成婚了。有方立安在,完全不用担心这样那样的问题,只需看个面相,合个八字就能搞定了。每个人都过的越来越好,方家在全福镇上越来越兴旺。   这中间不是没有遇上过有人眼红故意使坏的,但是方立安是谁?只要自家行得直坐的正,就没啥好担心的,你有啥阴谋诡计,我都给你一一戳破,让那起子心思不正的小人自食恶果。   久而久之,别人也不敢再来随意招惹老方家,老方家俨然成了全福镇“一霸”。   不过老方家家教好,方大勇管得严,生怕家里这群小的给方立安惹事让她难做。   所以镇上的人说不出老方家什么不好,只能拿方立安耻笑两句:还以为是到宁京城过好日子了,结果二十多岁了还是老姑娘一个,为老方家当牛做马,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不过,这话也就只能背地里关上门嚼一嚼,别说当面了,就是在外头当着别人的面也是不敢说的,这要是哪个人嘴不严实漏到方家人的耳朵里,那就糟了,少不得要被人找上门来一顿胖揍。等后来方立才金榜题名,当了官,全福镇人人都只念叨方家人的好了。   李立正止步于举人,回镇上开个了私塾,教书育人。就这也够李屠户烧香拜佛感谢列祖列宗保佑的了,老天开眼,让他们老李家出了个举人老爷。   他这一辈子虽只得一个女儿,但家里香火未断,子孙出息孝顺,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最后与李赵氏两人含笑而终。   时间最是无情,送走了李屠户与李赵氏,没几年,清辰也开始老态毕现,仿佛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方立安、阿喜、小徒孙俱是惊恐不安,怎么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今天就成了这样?   清辰脸上带着祥和的笑容安抚他们,生老病死,花开花落,自然规律,不必介怀,他们也会有这一天的。   道理谁都明白,只是感情上谁都无法接受亲人的逝去。   清辰离开的那天,精神头突然很足,方立安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强打起精神为他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华服,带着徒弟和阿喜跪在师父脚边聆听最后一次教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耳边不再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她的师父陷入了永眠。   方立安含泪叩谢恩师,曰:徒儿谨遵教诲。   国师府挂上白幡,举国哀痛。   皇帝秦文晔亲临国师府,亲自送清辰大师一程。而后更是有百姓自发来到国师府门前,叩首拜别,愿清辰大师一路走好!   清辰走后的第二年,徒弟莫望出师,方立安传其国师之位,从此销声匿迹,只存于众人口耳相传之中。   方立安其实是回家陪伴老父亲去了,师父的离开对她的打击非常大,她不想某一天又突然失去方大勇,所以带着悲痛欲绝的阿喜来到方家,过着老翁般的生活。   方大勇比清辰小九岁,但他从小受尽苦楚,底子并不如清辰好,老来免不了有些病痛。   对于这些老来病,大夫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开些温补的药好好养着。方立安每天亲手喂他吃饭伺候他喝药,连排便擦身这样的事情都不假他人之手。   只是那一天终要来的,方立安的弟弟妹妹跪在床前,李宝花坐在一旁默默流泪。   方大勇攥着方立安的手道:“妞妞,爹走了,爹这一辈子过得很值很开心,所以你也不要难过。你的日子还长,以后要高高兴兴的,不然爹走得不安心。”   方立安泣不成声,只能拼命点头,接着攥着她的手松开了……   方立安按照自己的意愿为方大勇披麻戴孝捧灵扶棺,虽然于理不合,但弟弟们都没说什么,遂了她的意。   方大勇七七过后,她给弟弟妹妹留下一封信,便带着阿喜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往后的二十年,方立安在国师府过起隐居生活,没事翻翻医术,闲来左手与右手下棋,晒晒太阳听听雨,如此,又是一生…… 第三卷 我是一个盲人 第125章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三回更熟了。   是的,方立安又双叒叕投胎转世了。   只是这回她还没有感受到熟悉的压迫感,就被生了出来。   唔……剖腹产,是现代社会背景。   很好!几十年的古代生活,每天想念一次抽水马桶,真的很让人心酸。   方立安感觉自己被放在一个平整柔软的台子上,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四十八厘米,五斤二两。”   啊,有点瘦。她这样想着,接着便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上摸索,拍打脚底,捏耳朵,看舌头……应该是医生在给自己评估各项生命体征。   一个严肃凝重的男声在她的耳边响起:“生命体征稳定,但是没有感光反应,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定。”   晴天霹雳!   没有感光反应?什么鬼?是说自己看不到光吗?   方立安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努力睁开自己的双眼,试图看清这个世界。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没有光!真的没有光!漆黑的一片!   好在历经世事的她心理承受能力非常强大,既然看不见,那就照看不见的过,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灵气,自己有没有灵根。   若是有,待她修炼入门,就可以凝练出神识,到时就能借助神识来“看”这个世界,无异于拥有了另一双眼睛。   就算没有也没关系,随着医学水平越来越高,科学技术越来越发达,兴许将来还能治好呢?   几个呼吸间,坚强宝宝方立安就完成了一系列的自我安慰与心理建设。   这时,有温水淋到她的身上,简单的清洁过后,被柔软的毛巾擦干净,裹上包被,接着被人抱在怀里,开门的声音,不同的脚步声围上来。   一个中老年妇女的声音响起:“医生,医生,我儿媳妇怎么样?”   第一句话问的是儿媳妇,至少是个不错的婆婆。不像很多人家,生完孩子就把产妇往脑后一抛,开口闭口都是孩子。   只是……她儿子呢?产妇的老公呢?自己爸呢?   不容她细想,一男一女的声音跟着响起:“男孩儿女孩儿?”   这是可能是外公外婆?方立安有点不确定。   医生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回之以惯用的答案:“产妇平安无事,马上就出来了,可以直接推回病房。”   然后,他顿了顿,语气凝重道:“是个女孩儿,五斤二两,只是……我们检查到孩子的眼睛没有感光反应,可能是先天性失明,需要做更精细的检查来进一步确认。”   “什么?”   “怎么会这样!”   “是不是弄错了?”   三位老人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更别说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了。   医生示意护士把她怀里的孩子递给孩子奶奶,交代道:“孩子虽然瘦了一点,但是其他方面暂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你们按照护士给的《新生儿护理方法》好好照顾就可以了,明天早上会有医生巡诊,到时候我再安排孩子去做进一步检查。”   说完,就大步离开了,他还要去准备下一台手术。   三位老人抱着孩子在手术室外头等孩子妈,接了人一起回到病房。   隔壁床的产妇和男人见他们回来了,立马围了上来:“男孩儿女孩儿?多重啊?”语气里全是对新生命的喜悦与期待。   只听孩子奶奶声音干涩道:“是个女孩儿,五斤二两。”   夫妻俩见状,深感意外,之前还好好的,一家子喜气洋洋,怎么回来之后,谁脸上都没个笑……   看着熟睡的产妇,两人心下猜测:难道是孩子……   萍水相逢,最忌交浅言深,小夫妻便不再多问,安安静静回到自家床位,生怕戳人痛处惹伤人心。   孩子奶奶打起精神,照着医院发的说明给小孙女喂水,孩子外公在一旁唉声叹气,孩子外婆则是垂泪不语。   等孩子妈醒了,三人又是好一通忙活,忍着悲痛告诉她这个噩耗,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孩子奶奶抱着孩子在一旁抹泪。   第二天一早,医生查房,让家长抱着孩子去做检查,是孩子奶奶抱着小孙女去的,留下亲家两口子照看儿媳妇。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确诊为先天性失明,排除遗传基因的因素,可能是产妇在孕前期吃药或者情绪不稳等后天原因造成的。   孩子奶奶抱着婴儿沉默不语,孙女已经这样了,再去追究责任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儿媳妇十月怀胎不容易,怀孕期间,启东出任务没有陪在她身边才会让她产生太多负面情绪,所以要怪还是得怪自家儿子。   方立安她奶抱着她回去,发现隔壁已经人走床空。   她对着亲家两口子和儿媳妇点点头,艰难开口道:“孩子确实是先天性失明。”至于原因,省去了没说。   这时方立安听到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妈,我想跟启东离婚,我实在没有办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了。孩子如今这样,我们夫妻俩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以后再生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   方老太太看着痛哭流涕的儿媳妇,大脑一阵晕眩,她听见自己虚无缥缈的声音:“那孩子怎么办?”   儿媳妇却只是哭,并不言语。   亲家老爷痛心疾首道:“亲家,我们心妍心里苦啊,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孩子一生下来就看不见,她得多难过。但是她又能怎么办?启东一直待在部队,心妍从怀孕到生产都不见人影,这日子过得我们做父母的都要心疼死了。”   方老太太见此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一家三口必定是趁自己抱孙女去做检查的时候商量好了。   人心都不在了,留也留不住。   她冷硬道:“离婚的事情,我没意见,但心妍和启东才是夫妻俩,还是要心妍自己和启东说,等启东回来,你们两个商量着办吧。至于孩子,想来你也不会要,老婆子我自己照顾着。”说到最后,她心里腾地冒起一团火,语中带刺。   而莫心妍一声不吭,只是哭。莫家两口子则是一个劲儿地安慰她,全然不接方老太太的话茬。   方老太太的心蓦地就凉了,这当妈的竟是真的存了不要孩子的心思!她若是想要,他们方家是无论如何也争不过她的,更别说启东这种一年到头不着家的情况。   我呸!不就是怕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好再婚吗?   唉……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等莫心妍出院,方老太太已经学会怎么带孩子了,虽然免不了手忙脚乱,但方立安这种“乖巧懂事”的孩子确实不难带,吃喝拉撒都会嗯嗯哼哼,把她奶奶稀罕得不行。   方老太太是六十年代生人,赶上她结婚生孩子那会儿,计划生育抓的最严,所以只生了方启东一个男孩儿。   她婆婆见着男孩儿,高兴啊,他们老方家终于有后了!   她自己统共生了两个儿子,自打老大家的生了个闺女,她的心就凉了一半,另一半悬在那里,天天盯着老二家的肚子。   好在老二家的争气,生了个大胖小子,以后他们老方家就全指着这个小子传宗接代了。   随后就收拾了东西,到老二家住下了,说是要给儿媳妇搭把手帮着带孩子。   说是搭把手,实际上带孩子的活儿全被她一个人包了,很是不放心把孩子交到别人手里。生怕别人不够尽心,亏了自家的命根子。   她自己这么些年攒下的钱,不是补贴了方启东他爸就是进了方启东的肚子。   老大一家她是彻底撒手不管了,说是没有男孩儿,指望不上。   所以,方立安她奶年轻那会儿只需要上上班做做家务就行了,根本没带过几天孩子,自然也不知道孩子该怎么带。   本以为老了老了就能享福了,却不想,出来混的都要还的。年轻时候没带过孩子,老了还得再走那么一遭,从头学起。   她老伴儿四十出头就出车祸没了,婆婆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没多久也跟着去了,只留下她和方启东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好在儿子出息,凭自个儿的本事考上了军校,进了部队。虽然常年不在家,但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了自己,说是让她随便花。   她一个老婆子也没啥好花钱的地方,自己平时的工资都花不完,哪里就用着花他的钱了,全部一分不少地给他攒着。   当初老伴儿出车祸,肇事者赔了不少钱,那钱她也一分没动,跟家里的积蓄凑一凑,全款给儿子买了套房。   他们这地方,男孩子没有房就没有姑娘愿意嫁,就算有那不介意的姑娘,她这个当妈的也不能让小两口出去租房子。   家里有房,等儿子毕业分配了工作,她就托人给介绍对象。   他这条件不能说怎么好,只能说一般吧,有房子,有稳定的工作,除了一个老娘,没有别的负担。   只一条,当兵的常年在部队,夫妻俩聚少离多。得熬到一定级别了,才能随军。但随军也不是说随就随的,这女方也得愿意放下手上的工作和熟悉的生活环境才行吧。总之,花了两三年才碰上一个双方都满意的。   结婚没多久,儿媳妇就怀了孩子,启东却因为部队有事,一直回不来。   孕妇的情绪本就波动的厉害,容易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这导致心妍三天两头地闹脾气,见天的抹眼泪。   她这个当婆婆的自觉对不起儿媳妇,天天好声好气地伺候着,想吃什么给做什么,不会做的就去买,比对自家儿子还要费心。   结果两人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孙女生来就有缺陷,儿媳妇也哭着要离婚。   唉……老婆子也没有办法,只能随他们去了,她现在一心都是把小孙女抚养成人。   方老太太不像她婆婆,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觉得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自家骨肉,没什么差别。对小孙女这个一出生就看不见亮,马上又要没有娘的孩子心疼的不行。本来就是隔代疼,如今更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早早地替她打算起以后的日子。   儿子那套婚房,结婚后,加了莫心妍的名字。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离婚之后,房子打算怎么处理。   从现行的婚姻法来看,这房子跟莫心妍确实没什么关系,毕竟是自家全款买的。如果他们俩离婚,房子也该归他们方家所有。   但是从一个女性长辈的角度来看,两个孩子夫妻一场,心妍又给他们老方家生了个孩子,感情上讲,一分钱不给好像确实有点不近人情。   要不这样,他们两个离婚,房子直接过户给孩子,留给孩子以后作嫁妆,他们两个做父母的今后各自婚嫁也能少操点心。往后组成新家庭,有了别的孩子,也不用产生财产纠纷。   方老太太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俩不需要因为钱的事情闹得难看不说,自家小孙女也算是有了物质保障。   以后不用担心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更不用担心有了后爹就有了后娘。自己有房,心里不慌,腰板挺得直直的。   嗯!等自家儿子回来,一定要把他说服喽,不然老娘就哭给他看。   至于心妍,本来按照法律就分不到她头上,现在可以直接给她闺女,她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还有孙女的抚养费。   方老太太只要一想到自家孙女出生这几天,亲妈别说是喂口奶了,竟然连看都不来看一眼,心里就一阵一阵地痛。   抚养孩子长大成人,本来就是父母应尽的义务,不然就是犯法。   行,你现在不想养孩子,但你至少得出点钱吧?不然孩子长大以后凭啥管你叫爸叫妈?凭啥孝敬你?   方老太太心里是这样打算的,孩子由她来抚养,以后方启东和莫心妍,该娶妻的娶妻,该嫁人的嫁人,该生孩子的生孩子。两人每人每月只要给她两千块钱就行了,孩子的奶粉钱、尿布钱、上学以后的书本费、零花钱都包含在内。九年义务教育国家包了,高中、大学的学费由孙女的房租承担。   给到孩子年满十八岁,你们做父母的能为孩子做的也都做了,等你们老了、走不动路了,孩子也能为你们请保姆、住养老院出点钱,尽份孝心。这母女关系、父女关系还是很融洽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方老太太把以后可能遇到的事儿一件一件地想好记在小本子上,生怕哪里想漏了让小孙女吃了亏。   二十几天之后,方老太太的儿子方启东终于完成任务回来了。   方启东这段时间一直惦记着自家老婆,老婆怀孕生孩子,自己却不能守在她身边,实在是对不起老婆,也对不起孩子。因此,任务一完成,他就立马请了产假回来。   他的部队领导很是通情达理,大手一挥,给他批了三天路程假、三天探亲假、十五天护理假,加起来总共二十一天。   方启东回家的路上还想着,老婆这次肯定得高兴坏了。   谁知道,回到家里,只有老娘抱着一个瞎闺女等着他。   方老太太也好久没见到自家儿子了,这会儿看见了,根本来不及抹泪,得先把家里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儿媳妇怀孕期间情绪不稳,易怒易哭。   孩子生下来先天性失明。   孩子出生第二天,儿媳妇提出要离婚。   到现在,孩子快满月了,她也没来瞧过一眼,都是自己冲的婴儿奶粉喂的。   方启东心头那股子热乎劲儿,被冷水浇的光光光光,连丝烟都不冒了。   孩子有缺陷,老婆要离婚,他的小家才成立不到一年,说没就没了。   是的,听到自家老娘说的孩子妈的表现,方启东也不想再做些什么去挽回这段婚姻了。   他确实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这些他都愿意竭尽全力去补偿,即便让他立刻申请退伍他也可以二话不说地答应下来。   只是莫心妍对待女儿的态度实在让他心寒,她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吗?见不到孩子她不会担心吗?她的心不是肉长的吗?她怎么能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如此狠心?   其实这就是方启东误会了,莫心妍一个二十四岁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哪里会有那样狠的心肠。   她虽然想离婚,不想要孩子的抚养权,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想孩子,不代表她不想来看看孩子。   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就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怎么可能不惦记?   只是知女莫若母,莫心妍她妈最是了解自家女儿的性子,若是让女儿去看了孩子,今天看一眼,明天抱一下,后天再奶一口,她只怕这辈子都放不下这个孩子了。   不离婚,拖个瞎闺女,她要为一个瞎子赔上一辈子。   离了婚,拖个瞎闺女,条件再差的男人都看不上她,还不如不离。   所以莫心妍她爸跟莫心妍她妈两人轮番上阵,把这道理跟她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这个孩子沾不得,一旦沾了,你这辈子就算完了。   莫心妍是家里的独生女,本就是被爸妈捧在手心上养大的娇娇儿。   大学毕业后,父母为她在老家安排了工作,安排了相亲,什么事都给她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就是方启东,也是他们老两口先看上的。   有房子,有工作,有学历,有前程,小伙子的长相身材没得挑。家里就一个妈,以后给父母养老的负担都小了许多。   他们这一代,独生子女多,大多数小夫妻未来都面临着赡养四个老人的局面。如今又开放二孩了,两个孩子,四个老人,负担实在是重。方启东这样的条件确实是很不错了,一个人常年在部队,吃喝都不花钱,拿了工资全数交给老婆,闺女能轻松不少。   所以莫心妍就听家里话跟方启东结了婚。只是婚后的生活跟她当初憧憬的截然不同,丈夫不在身边,电话也不是天天都有,有时候还会一两个月都联系不上。看看身边的闺蜜朋友,再看看自己,她终于发现这样的生活,自己真的承受不来。   所以怀孕期间情绪极其不稳定,常常哭闹不休。   现在孩子生下来就有残缺,她虽然心疼,但她更心疼自己,她不能再和方启东过下去了,她要离婚,必须离婚。   所以,孩子,只能对不起了…… 第126章   方启东虽然有长达二十一天的假期,但糟心事摆在那里不处理,熬得人心肝疼。   在老婆刚生完孩子的档口,于情于理,他作为老公和孩子的父亲都应该去探望一下,即使老婆正在闹离婚,即使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方启东的工资卡在领证当天就交给了莫心妍,浑身上下只有之前提的一千块钱现金,如今满满当当十个月下来,一千块钱还剩两百。   他也不好意思问方老太太开口要钱,用这两百块钱买了三箱牛奶拎去了丈母娘家。   老丈人和丈母娘一个是公务员,一个是事业编,他去的这个点,两人都去上班了,只留莫心妍一个人休产假在家。   门铃声响起,莫心妍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看,似是没想到方启东这时候会出现,犹豫了一下才开门。   方启东进了门,把牛奶放在地上,气氛一下子就尴尬起来。   相顾无言,没有泪千行。   作为一个男人,莫心妍的丈夫,女儿的父亲,方启东觉得自己应该主动点,于是提出两人聊一会儿。   莫心妍没吱声,沉默地点了点头。   方启东松了口气,还愿意听他说就好,最怕那种一句话不听就把他关到门外的。就算要离婚,他也希望两人能和和气气地离,而不是吵得面红耳赤,用狰狞的面孔给这段婚姻画上句号。   他们成年人是无所谓,但是等孩子长大了,知道事了,这无形中又是一次伤害。   方启东本就不是那种能说会道、能言善辩的性格,父亲去世后,他整个人就变得更加沉闷了,有时候你说十句,他能回你一个“嗯”就很不错了。   莫心妍跟他的性格属于互补的那一类,每天跟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很喜欢,刚结婚那段时间他们确实过的非常愉快,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遇见真爱了,天生一对的那种。   谁知梦碎的这样快……   这次的婚姻,莫心妍也是受害者,往日里活泼好动可爱大方的一个人,如今坐在方启东对面一句话也不说。   方启东先是诚恳道歉,妻子怀孕期间,他有任务在身,没能好好陪伴在她身边,他感到愧疚难当。然后非常感谢她这十个月的坚持,吃尽苦头生下了孩子。最后告诉她,自己同意离婚。   莫心妍只在他说同意离婚的时候动了动手指,之后还是沉默以对。   方启东见此,也不好多呆,留下改天两家人一起坐下来再谈的话便匆匆离开了。   如果说来之前他心里还责怪莫心妍对孩子不闻不问,那么来之后他就彻底原谅她了。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苦楚,相互体谅吧。在他自己都做不到待在孩子身边时刻陪伴孩子的时候,也不要怪别人没有做到。要知道,永远都是只有做了什么才是做重要的。   回到家,他给老丈人拨了个电话,提出两家人星期六见上一面,商谈离婚事宜。   之后,方老太太凑过来打听他的想法,在得知他想把婚房分一半给莫心妍的时候,气得一蹦三尺高。   “那房子是你们结婚前我付全款买的,凭什么分她一半,法律都没这么规定!”   “那房子是我用你爸的赔偿金买的,你分给莫家,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爸!”   “那房子你不要就算了,我留给我孙女,我孙女生来就是个瞎子,亲妈都不要她,我不为她打算谁为她打算!”   “你不要说你会负责这种话,你以后娶了老婆,生了小二,哪里还记得自己有个女儿,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我心里一肚子数!”   方启东被自己亲妈怼的哑口无言。   是的,房子是老太太在自己结婚前全款买的,法律并没有强制要求自己分一半给心妍。这完全是他的大男子主义心理在作祟,觉得男人应该大度些,心妍跟了他一趟,给他生了个孩子,受了这么多罪,在钱财方面不应该太计较,给了也就给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他却全然忘了自家有一个老娘,还有一个身患眼疾的闺女。给老娘养老要花钱,养孩子要花钱,孩子上学要花钱,给孩子治眼睛要花钱,孩子嫁人也要花钱……   闺女需要花钱的地方那么多,他却一件都没考虑到,只一心惦记着自己面上好看,真是枉为人父!虚伪至极!   而且,买房子的钱是老爷子的赔偿金,这是他爸拿命换来的,老太太自己都没舍得用,他又有什么资格随随便便把房子分一半给别人!不孝子!   至于最后一条“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句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他自信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孩子有缺陷,他做父亲的有很大责任,他必须负责到底!   在方老太太的“洗脑”下,方启东赞成并支持了她的想法,答应离婚后把房子过户给女儿。   房子里的大小家电是莫家出钱买的,当时大约花了三万块钱。但是结婚时候,方家给的三金和彩礼加起来接近十万,这个钱他们母子俩不打算要了。还有方启东这一年的工资,算下来也有小十万,这些都不要了。   这么一算,方家也算是对得起莫心妍了。除了方启东因为职业的特殊性无法经常陪伴她、照顾家里,其他方面,若说对不起,那还真没有。离婚随她,不养孩子也随她,估计她以后再也找不到这样好说话的老公和婆婆了。   方家在商量财产分割的事情,莫家又何尝不是?莫心妍虽然自私了点,万事喜欢先考虑自己的感受,但为人却相对单纯。   听到她爸她妈在旁边打起方启东婚房的主意,她着实感到羞恼,语气很冲道:“那房子是方启东他妈全款买的,凭什么跟我结了一年婚就要分我一半!”   莫老太太理所当然道:“就凭你给她们家生了一个孩子,你就有资格分!”   莫心妍听到孩子一下子就炸了:“孩子孩子!我还有脸提孩子?!孩子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没保护好她,让她生下来就有残疾。现在想离婚,不想要孩子,又要抛弃她一回。你们这时候还要拿她做笺子,分方家的房子,你们让我以后拿什么脸去见她!”   莫父莫母沉默不语,不知道是怎么想,没几分钟,莫心妍她妈开口道:“房子可以算了,但是房子里的家用电器都是咱们家掏钱买的,花了将近三万块,这个钱不能不要,让他们折现把给咱们。三金和彩礼也不能退,不然这婚结的也太亏了!小方的工资卡在你身上吧?明天把里面的钱全提出来,这是你们的婚后财产,你就是全用了他也不能说什么。”怕女儿死脑筋觉得自己算计人家,又紧跟着接了句,“就当是他这一年没尽到做丈夫的责任的补偿吧!”   得亏方老太太替方启东收工资卡的时候,习惯了一月一领,每个月工资到账的第二天,就去银行把钱取出来,存到另一张卡里。   结婚的时候,因为担心儿媳妇花钱大手大脚没个成算,就一直没提。反正自己也不会花,等小两口以后要用钱了再拿出来,一样的。   方老太太此时还不知道莫老太太的算计,不然定会大呼庆幸。   星期六早上十点,两家人约在小夫妻的婚房见面。这里已经好久没人住了,到处都是浮灰扬尘。   莫心妍怀孕期间,前头五个月是方老太太搬过来照顾她的。后头五个月,说是突然想家了,和方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就跑去跟她爸她妈一起住了。   虽然方老太太时不时地会过来打扫一下,但孙女出生后,时时刻刻离不得人,她就没再来过。   所以方家三口子进门后,浮灰四起,尘土飞扬,吓得方老太太赶紧抱着孩子站楼道里去了,让方启东用湿抹布湿拖鞋先简单糊弄一下,不然孩子受不住。   等方启东收拾好了,莫家三口子也到了。   婚姻关系走到尽头,两家人也没什么好客套寒暄的了,大家直奔主题,一是财产,二是孩子。   对于房子,两家人的意见一致,方家的,莫家不沾。当然,大家心知肚明的是这房子莫家沾不了。   对于三金和彩礼,也都是一个看法,方家不要,莫家不用退。   方启东的工资卡莫心妍当着众人的面还给了他,里面可能还剩几毛钱。方启东没问,莫心妍也略过不提。方启东想的是,当初既然给了人家,那就是随人家处置的意思,所以不管里面还剩多少,他都受着。   最后是房子里的家用电器,莫家让方家折现。方老太太一听就不高兴了,虽然三万块对现在的大多数人家来说可能都不算个事,但是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三金、彩礼、工资加起来差不多有小二十万了,怎么他们买个家用电器还要让自家折现?非要这么说的话,方启东和莫心妍两人的工资你都怎么花了,你给列出来,咱们一家一半。   莫家两口子顿时不吱声了,反倒是莫心妍一锤定音:“阿姨说的对,家电钱我们不要了。”   前头房子的事情没牵扯到孩子,那后头说起孩子的事情就更简单了。   莫心妍作为不要抚养权的一方,只负责每个月给抚养费就行了。《婚姻法》第三十七条规定:离婚后,一方抚养的子女,另一方应负担必要的生活费和教育费的一部或全部,负担费用的多少和期限的长短,由双方协议;协议不成时,由人民法院判决。   方老太太这时就掏出自己先前做的功课,是她在网上查的现如今养孩子的开销:   婴幼儿阶段(0—3岁),孩子幼小,需要悉心照料,加上奶粉、尿不湿、玩具等,一个月大概需要2500块。   幼儿阶段(3—6岁),孩子开始上幼儿园,教育费用占大头,衣食住行医疗教育加起来平均每月3000块左右。   童年阶段(6—12岁),孩子上小学,虽然是义务教育,但普通孩子上一些兴趣班,她家的孩子上一些特殊课程,花费上只多不少,按照普通孩子来算平均每个月大概2400块。   青少年阶段(12—18岁),孩子上初高中,既要学习,也要长身体,课业花费以及穿着方面要求也渐渐增高,平均下来每个月3200块。   “孩子呢,虽然由我们抚养,但是我们也不可能一分钱不花,所以抚养费方面,我们不会要求心妍按这个全给,这样也不好记。我的想法是,孩子十岁之前,每个月两千,十一到十八岁每个月三千。十八岁往后,孩子成年了,你愿意给,你就自己给她,我们不干涉。”方老太太解释道,“现在通货膨胀厉害得很,十年后的三千块钱跟现在的三千块钱肯定也不是一回事,你们说对不对?你们也不要觉得我们占了什么便宜,我和启东商量过了,孩子虽然是先天性失明,但毕竟不是由遗传引起的。我们打算带孩子多看几家医院,北京、上海、广州……大城市医疗条件好,说不定还有希望呢?至于孩子治眼睛的费用,我们全权负责,你们不用管。”   这番话可以说是有理有据,合情合理。作为孩子的母亲,莫心妍心里也很赞同,尤其是方老太太说,以后要带孩子去大城市治眼睛,她不是不感激的。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点头,她妈就抢先一步开口道:“这样吧,我们倒一下,孩子我们养,你们负责给钱,我们也不多要,就按你纸上写的给就行了。”   在场的都被突然变卦的莫老太太惊呆了,之前还不要孩子,怕拖累莫心妍再婚,怎么现在又要养孩子了?   然而,方老太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这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除了孩子刚出生那两天抱过几次,往后近一个月连边都没沾过,就这样,还说要养孩子,我信了你的邪!   就在方老太太冷笑拒绝后,莫老太太图穷匕见:“我们要养,你们不给,那你们想养,这抚养费就不能给那么多了。”   方老太太简直要气笑了,感情就是打的这个鬼主意?这死老太婆不会是钻钱眼里去了吧?她倒要看看,她能说个什么数!   莫老太太直接刷新了方家母子对无耻的认知:“从现在起,到十八岁,每个月一千,不能再多了。”   “你这是打发要饭的?一个月一千能干什么?孩子以后问起亲妈来我都不好意思跟她讲。既不想养,又不想花钱,孩子凭什么管你叫妈,长大了又凭什么孝敬你!”   “孝敬?我们心妍还指望她孝敬?你告诉我,她一个瞎子能孝敬什么?”莫老太太好整以暇道,仿佛蛮不讲理的人不是她,而是对面的方老太太,“心妍以后会结婚,会有健全的孩子,不需要她孝敬!”那神情似是在说:她不来占便宜就不错了,还孝敬……   自家孩子被诋毁成这样,看在孩子亲妈的份上,方老太太忍住了没拿鞋底往她脸上招呼,转头看向莫心妍:“你是孩子的亲妈,你说,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莫心妍虽然愿意按方老太太的意思付抚养费,但她打心眼里跟她妈是一个想法。你能指望这样一个孩子孝敬你什么?她这辈子能做的工作也就那几种,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别人?所以,面对方老太太的质问,她没有回答,默认了。   方老太太却误以为她跟莫老太太是一个意思,觉得孩子以后完全指望不上,所以也打算每个月给个千把块打发了算了。   她心里那个气啊!悔啊!自己当初怎么就答应了这门婚事,就算闭着眼睛找也不该找上这样的人家啊!   莫老太太的算盘打得多精啊!孩子的母亲在哺乳期跟孩子的父亲争夺抚养权,法院肯定会把孩子判给母亲。现在她知道你方家这边心疼孩子,舍不得让孩子吃苦受罪,不敢让莫家养,便拿捏这点拒付抚养费。   方启东是个有脑子且有血性的人,对付这种难缠的女人,他有的是办法。只是将手段用在还未离婚的妻子身上总归是……顾不了那么多了,为了孩子,他必须掌握主动权。   他让方老太太冷静下来,对莫老太太道:“这样,抚养费不要你们掏了,但是你们得跟孩子断绝关系,保证不来打搅孩子的生活,以后等你们老了,孩子也没有为你们养老送终的义务。”   莫老太太心下一喜:断绝关系好呀!断绝关系之后,这个拖油瓶就再也不能影响心妍了。   方老太太:她儿子是傻了吗?让孩子跟她妈断绝关系能有什么好处?父母有义务抚养子女,这是法律规定的,他们就该给钱,做什么为了争口气跟钱作对?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她孙女?这个败家玩意儿!   莫心妍:断绝关系?那孩子以后就不叫自己妈了?她舍不得……   莫老头:老婆子说啥就是啥,我不当家。   莫老太太看出莫心妍的犹豫,心道:这丫头就是心软!她一把拉住莫心妍的手,用力捏了两下,示意她不要说话,自己一口答应道:“行,我同意了。”   方启东:“口说无凭,我们立个字据。”   方老太太跳起:“不行,我不同意!”   方启东强势道:“妈,这事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要管。”接着起身去书房拿纸、笔、印泥,然后在莫家人看不到的地方对她挤了挤眼。   方老太太不知道儿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到底不敢再出言阻拦,生怕自己坏了他的事。   方启东拿了纸笔,大笔一挥,刷刷刷地写好字据,一式两份,在场的五个人,每人都在上面签了姓名、身份证号,然后按了手印,和平地定下了方立安今后的归属。   之后便约了周一早上八点半去办理各项手续。得先给孩子上户口,上完户口去房产管理局给房产证去名字,最后再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彻底分道扬镳。   方老太太看着莫家三口进了电梯下楼去,这才迫不及待地问方启东,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方启东解释道:“莫心妍她妈是看准了咱们舍不得丢下孩子不管,才在抚养费上讨价还价的。如果她走法律途径拿走了孩子的抚养权,到时候为难的还是咱们。孩子给她吧,不放心,不给吧,又不行。进退两难。现在咱们先如了她的意,不要她掏钱,让她们跟孩子彻底断绝关系,这主动权就到咱们手里来了。”   方老太太一脸懵逼:“哪儿呢?主动权在哪儿呢?”   “……”方启东扬了扬手里的字据,“这就是主动权。”   “这是屁的主动权,你把我孙女的钱拱手送人了!”方老太太一脚踢到他的小腿。   “妈,没事多看看国家台十二频道,多学学法,没坏处。”方启东站在那里也不跑,任她踢,笑道,“法律规定,父母有抚养子女的义务,所以这个字据是无效的。我让他们签字只是怕莫心妍她妈狗急跳墙,直接抢了孩子,到时候咱们哭都没地儿哭去,遭罪的还是孩子。现在有了这个,咱们既可以让她掏抚养费,又不用担心被抢了抚养权。安全有保障!”   方老太太听完噗嗤笑了,拍打他的胳膊:“你这个臭小子,太坏了!”   方启东:好也罢,坏也罢,总是我挨打……   星期一,方启东和莫心妍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把几个手续全部办完。分别的时候,客气地相互祝福两句,就散了。   考虑到孩子还小,免疫力低下,方启东和方老太太只能先带她去武山市第一人民医院,打算等她一周岁以后再去北京上海等地。   市一院的眼科医生在给她做了详细的排查后,得到的结论是,方小囡囡的先天性失明是视网膜受损导致的,无法修复。而视网膜移植技术目前还不成熟,医学上也仅仅处于一个实验阶段,只能等待技术突破。 第127章   方老太太和方启东早就做好了治不好的心理准备。   怎么说呢?   能治好,感谢天感谢地;治不好,我们好好养孩子。现在这个社会,安定得很,哪里都是出路。   再说了,孩子现在还小,不适合做手术。没准等孩子长大了,视网膜移植技术也成熟了呢?   总之,希望总会有的,不怕。   方老太太临走前还问医生,等这个视网膜移植技术过关了,可以做手术了,这手术费前前后后加起来大概需要多少钱。   医生想,根据这个技术目前的复杂程度来看,手术、护理、营养等等加起来大几十万总是要的,保守报了个八十万。   方老太太谢过医生,抱着孩子走了。八十万……唔……武山市的房价五千块一平,到时候把她现在住的房子卖了,再让儿子垫一些就行了。   什么?   孙女的房子?   那个不许动!除非地震了!   假期这种东西,再长还是短。二十天匆匆而过,方启东得归队了。   一想到方老太太五十岁的人还得帮自己带孩子,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方启东就于心不忍,遂跟老太太提起请保姆的事。   老太太当然不乐意了,我是五十岁,又不是七八十岁,带个孩子还是没问题的,你要是有那闲钱,不如直接给我,我给咱们囡囡存着。   方启东哭笑不得,把工资卡重新交给他妈,临出门,才发现口袋里没钱,舔着脸问老娘要了一千块钱现金。   回到部队,得先去队里销假,巧了,碰上团长跟政委在一个办公室讨论事情。   团长和政委对方启东这个年轻人还是很看好的,沉着冷静,关键时刻临危不惧、有勇有谋。   上一次的任务他就完成的很好,听说那时候他老婆正怀着孕,直到孩子出生也没赶得上回去看一眼。现在过来销陪产假,他们怎么也得打趣一番,讨个红鸡蛋,沾沾喜气。   谁知刚伸手,这小子就一副尴尬的样子,看样子八成是忘了。   方启东哪里是忘了,他是完全没这个意识,关键是他妈也没跟他提过红鸡蛋的事啊。   这你可就冤枉人了,人家方老太太在孙女出生后的第三天就去中药店买了包苏木,回来泡在水里,煮了一大锅红鸡蛋,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人人有份。你自己回来的晚,怪谁?   等他回来,忙着离婚,忙着带孩子看眼睛,忙着做家务,忙着喂奶,忙着把屎把尿……事情一多就想不起来了。   团长和政委知道,现在这些小年轻大多对旧风俗不甚在意,所以也没为难他,只笑说下次补上。   刚想开口询问生的男孩儿女孩儿,结果这小子就语出惊人道:“报告政委,我要变更婚姻状况,我离婚了。”说着,从包里掏了个绿色小本本出来。   团长见此,蹭蹭蹭跑去关门,又蹭蹭蹭跑回来,教训道:“你这小子,要死啦!离婚是什么光荣的事吗?叫这么大声,整栋楼都听见了!”   政委在团里负责这方面的问题,他性格方面也比团长稳重,关心道:“好好的怎么就离婚了?”   “我媳妇儿怀孕期间情绪不稳,受不了我常年不在家的生活,所以就离了。”   “就因为这个?这算什么事?哪个军嫂不是这么过来的?你们现在孩子都有了,有什么困难不能努力克服下?上次的任务你是有功的,我都给你报上去了,估计不到年底就会有消息下来。到时候申请随军,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这是暴脾气的团长。   方启东抿了抿唇,叹了口气,沉重道:“因为孕期情绪波动太大,我女儿被诊出患有先天性失明。她怕以后再发生同样的事情,所以……”   暴脾气的团长彻底哑巴了:“……”   还是政委道:“孩子怎么说的?”   “孩子归我,她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孩子不好嫁人。”方启东闷闷道。   团长恨铁不成钢道:“她不好嫁人,你就好娶媳妇了?话不是这么说的,她是孩子母亲,婴儿肯定是跟着母亲好,而且你常年不在家,你怎么带孩子?这就是闹到法庭,法官也不会判给你的!”   政委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家团长明明是好心,为什么总能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好像人家孩子是个负担一样……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他斟酌着开口问道:“她不想要孩子?”   “嗯,不想要,我到家的时候,孩子已经快满月了,她一次都没来看过,都是我妈带的,这种情况,我也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她。”   团长的怒气值达到顶峰:“这种女人!简直不配为人父母!”   “……”政委:你消停会儿吧……   方启东不是那种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人,安抚他家团长:“都过去了,而且我看她也不是不疼孩子,生活所迫吧。也怪我,当初不该没了解清楚彼此的性格就选择闪婚。”   政委觉得方启东这小伙子真是不错,对方都做到这一步了,他还能冷静地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是个人才。   于是给他出主意道:“你妈年纪不小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你看这样行不行,等组织上把你的事情定下来,你就让她申请随军。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上肯定能方便不少。就算你忙起来没时间回家,咱们家属区还有那么多军嫂,今天这个搭把手,明天那个看一眼,也能叫人放心些,你说是不是?”   你别说,政委出的这个主意确实不错,方启东听了一下子就动心了。   说实话,把闺女丢给老娘,他心里怪不得劲的。回部队的路上,他都想着要不要打退伍申请了。   可是一旦退伍回到武山,工作未必就能立马找到合适的,就算合适,却未必赚得多,就算赚得多,也未必能有时间照顾家里。总之,他也愁的很。   没想到一回来就有这样的好消息,真是久旱逢甘霖啊!内敛如他也忍不住喜笑颜开:“谢谢政委!谢谢团长!我一定会认真工作,绝不辜负组织对我的关心与信任!”   政委:“行了,赶紧回去吧,别忘了跟你妈打声招呼,提前把家里东西收拾收拾,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方启东:“是!”乐滋滋地跑去打电话了。   另一边,方老太太接到儿子的电话,惊喜万分,直呼菩萨保佑,家里在发生了一连串的糟心事后,终于有好事来了。儿子要升职了,她可以带着孩子去随军,一家子又可以在一块儿了!老天保佑!   这下子,方老太太更忙了,一边照看孙女,一边看看需要带什么东西。   生活用品:棉被床单枕头枕套,锅碗瓢盆,还有其他零零碎碎。   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   小孙女的奶瓶奶粉尿不湿尿布小包被。   老伴儿的遗像。   这么一看,东西其实并不多。   只是一转眼方老太太又想了,一家子都搬去了南京,家里的房子怎么办?   空着是不可能的,要么出租要么……卖了?卖了之后去南京买?   也不是不行,武山毕竟只是个县级市,在城市规划、城市建设、社会公共福利设施等方面肯定比不上省会城市。就是不知道南京的房价是个什么情况,要是太高了……太高了就让启东去贷款!他这种工作性质和工资水平,肯定一贷一个准,不怕。   方老太太为了让自家孙女过上好日子,真是费尽了一切心思坑儿子。方启东临行前把工资卡交给她,这边前脚刚走,那边老太太就拿着自己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带方立安去银行开户去了,把之前方启东攒在她这里的工资全都转到了方立安的户头上。   老太太也不是说只疼孙女不疼儿子,只是现实是,她儿子如今才二十八岁,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迟早要再婚的。等他结了婚,生了孩子,肯定不能再全心全意为小孙女打算的。所以她只能趁着他还没找到二婚对象之前,能搂多少是多少吧……   打定主意之后,方老太太便开始托街坊邻居、亲戚朋友帮她留意下身边有没有想买房子的,她家两套房子都要卖了。   方启东的大伯得了消息,当天就跟方启东的大伯娘一起赶了过来,担心侄儿家里出了什么事,不然好好的卖房子做什么?   等方老太太解释完了,这才知道,弟媳妇这是要带着侄孙女去随军,可是随军也不用卖房子啊?房子这样的不动产,卖掉变成现金之后,花着花着就花没了,哪里还能传到子孙后代手里。尤其是她家小囡囡这个情况,不给弄两套房子,以后等长辈们都不在了,经济来源都是个问题。   方大伯和大伯娘说的其实都是掏心掏肺的话,看得出来是真心为方小囡囡考虑的,只是方老太太也有自己的打算,等她把她的想法跟方大伯、大伯娘讲一遍,两人俱是叹了口气,不再反对,但也不能举双手赞同,觉得在大城市生活说的容易做起来难,但大家都是为了孩子,想法不同而已。既然弟妹已经决定了,那他们帮忙找买家就是了。   其实早些年,因为方启东奶奶重男轻女的事情,方大伯家跟方老二家一度断了来往。尤其是方大伯娘,心跟泡在苦水里一样,只不过因为生了个女儿,婆婆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对老二家和对自家简直一个天一个地。所以拉着方大伯不跟老二家来往,眼不见为净,逢年过节给几百块钱孝敬就完了,别的想都别想。   方启东他奶也无所谓,你没给我生个孙子,你就是给我金山银山我都不待见你。时间一久,两家关系越来越淡。   直到方老二车祸去世,方启东他奶也跟着走了,方大伯家才跟方老二家和好如初。人死如灯灭,往日里即便有再多不好的地方,人一走就都不计较了,记得的全是好了。更何况老二家只剩下孤儿寡母,他们做伯伯伯娘的自然得多照顾着点。   前阵子听说老二家的孙女出生了,却天生是个瞎的,他们做大爷爷大奶奶的也是替孩子愁的不行。祸不单行,侄儿跟侄媳妇离婚了,孩子留给了侄儿和弟媳妇,两人又是好一顿唉声叹气。侄儿当兵,家里只有弟媳妇一个人带孩子,他俩便有空没空过去坐坐,送点吃的喝的,尽一份薄力。   人多力量大,方家的房子没多久就有了买家,老房子一百二十平卖了六十九万多,新房子一百三十五平卖了八十二万多。   方老太太跟老房子的买家商量,想农历十一月上旬搬走,买家是个挺好说话的人,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方启东在国庆节过后的第一个星期收到了组织发的升职任命通知。   他二十五岁硕士毕业,正连职上尉,三年过去了,升到副营职少校,这个速度不快也不慢,对于没有丝毫背景和人脉的他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后勤部门让他去家属区选房,考虑到他家里的特殊情况,允许他选三室一厅的,不然按照他的军龄和级别,只能在两室一厅里挑。   现在的家属区刚盖好没几年,小高层,带电梯,楼间距还挺大,方启东选了靠近家属区大门那栋的中间单元三楼左边户。   这栋楼在家属区最边上,前头就是部队附属小学的操场,完全无遮挡。以后孩子上学方便,他妈在家里就能看到教室,不用担心孩子在学校受人欺负。   是的,方启东没打算让方小囡囡去盲人学校读书,太远,家里不方便接送,送去了他和他妈也放心不下,还不如把孩子放在眼面前看着。   学不好、跟不上没关系,他们大人可以慢慢教,实在不行,花点钱给孩子请家教也可以。   房子有了,但是里面空荡荡的一片,方启东打电话回家问方老太太家电家具怎么弄,是他自己去买还是等老太太来了一起买。   方老太太能放心让他一个糙汉子去置办这些?半点俗物不懂,买东西不知道讲价,最后浪费的还不都是我们小囡囡的钱!于是八月份顶着酷暑带着四个月大的小孙女去南城。(方启东:啊,我忘了,我兜里没有卡,也没有钱。)   南城地处长江下游,长江穿流而过,江北面有一个很大的家具城,里面的东西惠而不贵。   方老太太觉得家具城里的气味不好,担心有污染,不利于孩子身体健康,便让方启东在部队招待所带孩子,她自己一个人去逛。   永远不要小瞧女人的战斗力,方老太太早上八点半出门,坐四十分钟的公交车,九点二十左右到达家具城,然后便两脚不停地逛到下午两点。   将家具城各个商家的产品仔细对比一番后,挑了一家品牌还算响当、价格还算公道、质量很是不错的店下了订单。   从现在起到农历十一月还有四个月的时间,给实木家具散味足够了,她付完钱,留下地址,拿好收据,约好明天上午送货上门。   之后又赶紧去了隔壁的苏南电器,买空调、冰箱、洗衣机、燃气热水器、电茶壶等家用电器。   犹豫了好久才忍痛买了个最便宜的国产电视,小孙女不能看电视,家里有个收音机就足够了。但是……儿子总要结婚的,到时候家里没个电视不好看,先买个便宜的凑活着。   一米五的儿童床一千五,一米八的大床两千,两个衣橱两千五,沙发三千八,餐桌椅子一千二,光家具就花了一万一。   空调买了两个挂式的,一个立式的,一共一万,冰箱三千八,洗衣机两千五,热水器一千八,再加上其他小家电,总共花了九千出头。   一天花了三万块,方老太太那个心啊,在滴血……都是我小囡囡的买房钱。   她都替孙女想好了,给方小囡囡在南城买两套房子。   一套自住,一套出租,这样的话,每个月靠租金就能维持基本生活。等方启东结婚生孩子,她就带着孙女到半边过,免得人多受欺负。(还没影子的后妈:……)   自住的房子不用太大,两室一厅就行。孙女结婚前,她跟孙女住在一起,有什么事也好照看下。结婚后,孙女住到男方家里,两套房子就全拿去出租,她自己则搬去部队家属区跟儿子过。(还没影子的后妈:……)   等家具和电器全部安装到位,她就去看房子。   要挑那种地段好、靠地铁、生活便捷、能升值、物业管理好的楼盘。最好能在同一个小区买两套,方便孙女收租。(方立安:包租婆安即将上线。)   方老太太逛完家具城回到部队招待所,见到小孙女,先亲香两口,然后才跟儿子说:“今天给你买家具家电一共花了三万多,床、衣橱、餐桌、空调、电视什么都有。以后你再婚,我就不给你买东西了。”   方启东:“……”   “咳咳……”方老太太,“我后天带囡囡去看看有没有不错的楼盘,老家卖房子的钱呢,都是我留给囡囡的,这些跟你没关系。但是我听说,南城的房子挺贵,估计不够用,囡囡不能办按揭贷款,到时候你来。”   “……”方启东,“行。”   “你办的贷款,房子肯定写你的名字,所以你必须给我签个协议,上面写清楚房子是囡囡自己付的首付,你还的按揭,房子的所有权是囡囡的。”方老太太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你往后还要结婚生小孩,财产的事情最容易引发纠纷。咱们提前商量好,以后也少点麻烦,对不?”   “……”方启东,“对。”   第二天,等家具家电全部送齐安装好,方老太太就开启了她的看房之旅。   你还别说,这省会城市就是不一样哈,各个楼盘的售楼处都装修得金碧辉煌,那叫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他们武山根本比不了。   这售楼处的装修比不了,售楼处卖的房子的价格也比不了。武山市位置不错的房子,五六千一平,最好的也到不了七千。   这南城的房价,乖乖!一万五到二万,还不是市中心……   方老太太在武山卖了两套房,加上家里这些年的积蓄,存折上一共一百八十来万。   两万一平付全款,只能买九十平方。   这如何能忍?她的小囡囡至少得有两套房。   贷款!必须贷款!   方老太太拉着售楼部的小伙子,请他帮忙算一下怎么贷款最划算。   售楼小哥是专业人士,业务熟练,深得一票看房大妈的喜爱。   他根据方老太太给的信息,提供了几个可行的方案,最后竟是让方老太太做出了一次买三套的决定。一套一百二十八平,另外两套各九十六平。   这时候的南城没有限购政策,也没有二套房首付百分之五十或者百分之八十的说法,每套房都可以付百分之三十的首付,使用公积金贷款。而且国家正在刺激消费,银行贷款利率最高可以打七折。   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售楼小哥还帮方老太太跟售楼经理要了内部优惠价,一万五千五一平的房子,三套全部按一万五算,硬是便宜了十几万。   按照售楼小哥的说法,三套房子总价四百八十万,百分之三十首付,一百四十四万,贷款总额三百三十六万。   三百三十六万使用公积金贷款,基准利率打七折的情况下,贷二十五年,每个月要还一万四千两百块。   房子两年后交付,简单装修后,直接出租出去。大的租金四千一个月,小的租金三千一个月,三套房子的租金加起来一万一个月。再算上老太太儿子两千一个月的公积金,他们每个月只需要额外再还两千两百块的贷款就好了。这样一来,方启东每个月的工资还剩下七千出头,足够他们奶孙两个用的了。   房子交付前,先用剩下的存款应付下,一个月一万,两年二十四万,就这样,最后还能剩下十几万。   等到她家小囡囡二十五岁,贷款还清了,每个月就可以躺着收租了,妥妥的高收入人群,想想都美!   方老太太交了两万块钱定金,抱着未来的包租婆,喜滋滋地回去了。   只是方启东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他听错了,还是他妈说错了?   他虽然整天呆在部队里,但对南城的房价多少也是清楚的。知道贵,所以当初他和莫心妍结婚的时候都没想过买上一套。   虽然他的工资足够还贷款,但是首付要好几十万哩,以他现在的收入,怎么着也得攒个六、七年才有。   可是六、七年后,他的级别够了,家属可以随军,哪里还需要花那个冤枉钱。   所以方启东在听说他妈要在南城买三套房子的时候,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原以为自己是个穷屌丝,却不想他妈是个隐藏的富一代。   直到方老太太照着售楼小哥的说法,把租金、按揭、公积金算给他看,他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一些,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妈怀里的小婴儿:你奶真是有钱又偏心…… 第128章   隔天上午,方启东找政委开了工资证明,在政委的特殊照顾下,把数目翻了一倍,然后跟着方老太太来到金海塞纳丽舍的售楼部。   售楼小哥正翘首以盼,看到老太太的瞬间,那眼神亮的!那笑容美的!让方启东不忍直视。   片刻后,嚯!一寸后的文件堆到方启东面前,签!   方启东翻开看看,全是购房合同、贷款合同,每个都一式两份,但因为有三套房,总共是六份。   等他把这些全部签上自己的大名,已经十二点多了。   事情办完回到招待所,老太太拿出两张A4纸,一支签字笔:“写,二零一二年八月十九日在金海塞纳丽舍买的三套房子,首付是囡囡付的,按揭是用房子本身的租金还的,三套房子的所有权都是囡囡的。”   “……”方启东:我一定是捡来的,嘤嘤嘤!   方启东写完,老太太指尖点着另一张纸:“写,再写一遍,一张我怕弄丢了。”   “……”方启东咬着小手绢,内牛满面。   这趟来南城,办了不少事,方老太太心中满意,当天下午就坐动车转大巴回去武山了,留下方启东孤独萧瑟的背影在风中凌乱……   方老太太回到武山便开始收拾行李,想着以后难得回来,难免要收拾的细致一些。   可是老房子,满满的都是回忆,这个舍不得丢,那个舍不得扔。   几天下来,家里越收越乱。   老太太知道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便狠下心,拿了个麻袋往里塞。塞好了就给堆在一边不再去看,等哪天有收破烂的上门,全卖了。   老房子的买主说了,家具家电什么的,他们都不要,到时候会买新的。   方老太太本着勤俭持家的原则,喊来方大伯和大伯娘,看看有没有哪样是家里正缺的,直接拖去用,自家亲戚不用讲究。   方大伯也不客气,他闺女家里马上要添丁进口了,家里人口越来越多,闺女和外孙回来的时候都没地方睡,便把方老太太家的沙发床抬走了。   方大伯娘则是看着半新半旧的空调、冰箱、洗衣机、彩电暗道可惜,犹豫再三还是让方大伯拖回了家,宁愿让它们占着地方也不愿意浪费。   剩下的就是两张床、两个大衣柜、茶几、电视柜、大桌子、椅子,这些东西因为款式太旧,估计即便是丢去二手市场也卖不到几个钱,方老太太让小区保安拖走了。   等方启东回来帮他妈搬家,家里已经是空空如也,他只好帮着快递包裹。   连住都没能住上一晚,当天就返回南城了。   送别时,方大伯看着他们老方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嘱咐道:“别忘了大伯和大伯娘,回头娶了新媳妇,生了小子,带回来给大伯看看……啊!”话音未落,手臂内侧的软肉就被转了三百六十度,痛得他龇牙咧嘴。   方启东:大伯娘威武!   大伯娘:就知道这老东西嫌弃我没生给他生个男娃!   武山离南城并不是很远,全程坐大巴需要六个小时。也可以先坐两个小时的大巴到合城,再坐一个小时动车到南城。全看个人喜好。   有人不喜欢费事,中途懒得换乘,便一路坐大巴车过去。有人晕车,能不坐汽车就不坐汽车,选择中途换动车,还能省时间。   方老太太就是那个会晕车的,所以,他们一家三口坐的大巴转的动车,到南城的时候才八点出头,打车到家属院刚好八点半。   这个时间点对大城市来说还算早,有挺多人在小区里进进出出。   碰上有认识的,就打声招呼,看见他老娘来了,少不得得问声好。看到他怀里的小婴儿,就夸两句漂亮。等人走远了才八卦起方启东的可怜事。   听说刚刚那孩子看不见,先天性失明。   听说他老婆刚生了孩子就闹离婚。   听说家里就剩一个老娘带孩子了,他爸早不在了。   唉!太可怜了!这倒霉催的!命苦!   听力超好的方立安:我都听见了!以后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命苦”!   方老太太只带了一身换洗衣服和洗澡毛巾,她和方启东身上背的包里大多是方立安的东西,各种大小、各种用途的奶瓶、奶粉、尿不湿、尿布等等。   她坚持认为,尿不湿虽然用起来方便,不用洗啊晾的,但穿起来肯定没有尿布舒服。所以一贯是出门在外用纸尿裤,不出门在家用尿布。(方立安点头:赞同!姨妈巾永远比不上纯棉小内内!)   第二天一早,方启东早早地去食堂打饭,他这些天虽然住在家属区,但是还没开过火,家里油盐米粮都还没买。   方老太太想了想,部队食堂的饭跟外面不一样,便宜又卫生,没必要在家里费功夫自己做。偶尔给小孙女煮个粥、煲个汤就行了,她跟儿子一起吃食堂。   所以,方启东早中晚要跑三次食堂,大家都还奇怪,不是说家属随军了吗?不是说家里老娘来了吗?怎么你还天天往食堂跑?   方启东有苦说不出(T﹏T):我老娘只给她孙女做饭……   搬过来之后,第二天傍晚,方老太太就带着孩子拜访了隔壁邻居家。   也是巧了,对面住的正是方启东的暴脾气团长一家。   团长姓郭,他爱人姓李,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就在前头的附属小学上班,交小学五年级数学。   他们家有一对双胞胎小子,今年十岁,听说淘气得很,整天调皮捣蛋,三天两头就要吃上一顿郭团长特制的“皮带炒肉丝”。   家属区的楼房一梯两户,所以方老太太只拜访了这一家。其他楼层的邻居,只有在搭乘电梯碰上的时候才会互相问个好,来往并不密切。   方老太太在这里住的很舒服,闲着无事把孙女放婴儿车里,推下去逛逛。懒得出门的时候就带着孩子在阳台上晒晒太阳,听听隔壁小学生晨读,看看他们蹦蹦跳跳做早操。   有时候还会在家里带方小囡囡听广播,国际新闻、英语频道、少儿频道轮着放,她自己则在一旁织毛衣、织围巾、做做针线。   方启东好几次在家里听见老太太放英文广播,有一回实在没忍住打量这一老一小,那眼神:老的听懂还是小的听懂?   被方老太太一把撅了回去:“你懂什么!这叫从小给孩子提供学习语言学习环境!没见过这样当爸的!一边去!”   日子这么不慌不忙地过着,每一天都暖洋洋的。   直到方小囡囡十个月大的时候开始叫人:“奶,奶!”把方老太太给乐的,真的是喜极而泣。   她一直都挺担心失明会影响孩子学说话。别的孩子能看见,可以模仿,她的小孙女看不见,只能靠自己摸索。没想到这孩子真是让她惊喜,学的一点都不必别人慢。   说话不难,难的是方小囡囡学爬学走路。这不是她第一次学走路了,但却是最难的一次。   方立安怂人一个,只有当方老太太在她身边专心照看她的时候,她才敢试着爬两下。   方老太太不在或者另一头忙着其他事的时候,她就跟个王八一样,缩到龟壳里一动不动,呈躺尸状。因为“极度乖巧”,所以也不像别人家的孩子三天两头磕磕碰碰。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方立安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成功引气入体。   彼时正值夜半,方老太太和方启东早已进入梦乡。   她忽有所感,福临心至,有灵气通过她的穴窍,沿着经脉一路来到了她的丹田。在经历了一番拉锯后,彻底留了下来,成了丹田处的“第一滴水”。   一岁半的婴儿身体还算透净,所以需要从体内排出的杂质并不是很多。   但第二天一早,还是惹得方老太太惊叫连连。   囡囡夜里拉粑粑了!   囡囡的粑粑抹得浑身都是!   囡囡这次拉的粑粑真臭啊!   方小囡囡微笑脸:我什么都没听见。   听清辰说,上个世界的灵气已经算是十分稀薄了,所以道法微末,修道者无几。   方立安真想拉他来这个世界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稀薄。稀薄到自己从引气入体跨入炼气一层用了足足小半年的时间。   等方立安修炼出大约一米直径的神识时,她已经两岁了。   这两年里发生的事情还挺多,比如包租婆的三套新房子交付了,包租婆她奶花了六万块钱以全包的形式交给装修公司做了出租房简装。   这种出租房简装把电灯、空调、热水器、浴霸等生活必需品全部包含在内,性价比还是挺高的。装修完,晾了三个月,包租婆就开启了收租生涯。   当然,租金全部拿去还房贷了,让方老太太的存折狠狠地松了口气,将上面的存款勉强维持在六位数。   另外,方启东的工资扣除一家子的吃喝拉撒、吃穿用度之后,还剩下大约四千左右,方老太太便每个月去银行给他存四千整。   虽然嘴上说着要拼命把儿子的工资往孙女口袋里搂,但到底还是于心不忍。   孙女如今的经济状况已经算是小有资产了,三套房,将来住一套、租两套。她亲妈那儿还有一笔抚养费“存着”,等攒个几年,咱再去“薅一把羊毛”。   至于儿子,她也不能真的看着他一直打光棍,好歹一年给他存上五万块钱。要是真有那心眼儿不错的姑娘愿意跟他过,结婚的时候有个十来万存款也差不多了。毕竟有现成的家属区住着,不需要在房子上花钱。   所以等对面郭团长的媳妇说要给方启东介绍对象时,她想也没想就应下了,琢磨着八成是有人看上她家东子了,不然小李也不会主动提这茬儿。   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们老方家就是一个大火坑,家里有一个不上班、整天在家带孩子的老太太,再加上一个两岁大的瞎闺女,全是花钱的主。   但凡脑子清醒点的闺女都不会往里跳,就算是被她家小子一张俊脸迷得神魂颠倒,姑娘的爸妈应该也不会同意,迟早要棒打鸳鸯。   只是通过小李来说就不一样了。姑娘同不同意不清楚,但姑娘的父母无疑是赞同的。不过话说回来,他儿子帅气逼人,应该很少有姑娘瞧不上的。(方启东:您对我的颜值真是蜜汁自信……亲妈!)   这边方老太太应下后,那边郭团长的爱人就把事情跟殷副团长的爱人葛金梅说了。   殷家跟他们是一栋楼的住户,方家和郭家在二单元,殷家在三单元。   前阵子,葛金梅的老家妹妹葛红梅大学毕业,不想回老家,到南城投奔她姐,想让姐夫帮忙给她安排个有编制的工作。   这年头有编制的工作哪里是说安排就能安排的?   在南城军区,副团长着实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可能就比芝麻官大那么一丢丢。   所以殷副团长就跟葛红梅说了,想在他们这里安排有编制的工作是不可能的,你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内部人员,部队凭什么把编制给你?部队里的自己人都排不过来呢,给你一个外人,旁人还不得炸锅?   葛红梅听了有些灰心,她自身条件一般,普通二本学校毕业,去北上广打拼的话,得和最顶尖的人才竞争,她自认没那本事,好容易想到家里唯一的“出息人”——大姐夫,大姐夫又说不行。   葛金梅见不得她这样,觉得亲妹子投靠一趟,自己半点忙不帮,实在是说不过去,对不起老家的爹娘不说,自个儿面子上也挂不住。只夜里一个劲儿地跟殷副团长歪缠,让他给想个法子。   殷副团长被盯得实在没办法,便说,红梅要是愿意,就在部队里找个人嫁了,不要找那种大兵头子,往那级别高一点的找,结了婚,成了家属,工作迟早会有的。但是红梅这样的,长相一般,学历一般,家庭一般,人家条件好的未必能瞧得上,要找估计也只能找那种有孩子的二婚头了。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是顶顶实在的大实话。葛金梅心里也清楚的很,自家妹子的条件,放在南城确实不起眼,样样优秀的好男人也轮不到她。所以隔天就把这道理讲给她听,怎么选,她做姐姐的不干涉,反正主意我给你出了。   葛红梅这姑娘,从她想留在大城市却不想努力奋斗就能看出来,是个喜欢走捷径的。所以对于葛金梅给的主意,她考虑了几分钟就答应了。暗戳戳地想着,要是能找个师长就更好了!   却不想郭家这三人把所有的团级干部筛了个遍,也没找到他们说的那种拖家带口的二婚头。至于师级干部,郭副团长直接略过了,没好意思当面下小姨子的脸:师级干部找什么样的找不得,非得找你这样的?   部队里越是往上越是重视军人各方面素质的综合考察,少有人愿意在达到一定级别的时候选择离婚,或者说在达到一定级别前离婚很有可能会导致其前程暗淡无光。所以很多人就算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也会选择隐忍不发,各过各的就是了。   就在这时,郭副团长想起了一个绝佳人选——隔壁小方。   隔壁小方年纪不大,长得好看,又有前途,就是听说家里有俩拖油瓶。不过拖油瓶也不算啥,给口饭吃就行了,以后家里的资源还不是向后生的娃倾斜吗?   只是葛金梅姐妹两个在听说隔壁小方只是副营职时,脸上有些不大乐意。   郭副团长忍着不悦给两人介绍道:“人家小方今年三十岁,已经在副营职上干了两年了,有消息传,没几天就升正营了。四十岁之前升到团级,稳稳的。再说了,人家小方可是研究生学历,长得又好,要不是他闺女是个瞎子,哪里轮得到你们在这里挑三拣四?就这,我还听说文工团里有姑娘喜欢他呢!”   葛红梅被大姐夫说动了,确实,这样好的条件要是没有缺陷,人家也不会看上自己,那就他吧!于是便有了葛金梅托郭团长爱人帮忙牵线的事情。   方启东这边倒是无所谓,只是觉得自己一穷二白、拖家带口的,这姑娘得有多喜欢自己啊?   部队门口的西餐厅——相亲见面约会的最佳去处,一顿饭的时间,葛红梅对方启东的好感蹭蹭蹭地涨,但是方启东对葛红梅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因此,在葛红梅提出想去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方启东委婉拒绝了:“家里还有事,得回去做事了。”   “什么事?”   “带孩子。”   “孩子不是阿姨在带吗?”   “我妈这几天没休息好,我得回去搭把手。”   “……”葛红梅接不下去了。其实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大概明白了方启东的意思,就是没看上自己呗。切!二婚头多了不起哦!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相亲的两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欢而散……   本来事情到这里已经结束了,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程咬金乃是南城军区文工团小花一枚,曾对方启东一见钟情,被他的颜值深深吸引,只是后来打听到的消息不尽人意。   彼时,方启东刚结婚,她自觉当不了小三,做不来拆散别人家庭的事,所以只能遗憾地放弃了,继续寻找适合自己的白马王子。   没多久被南城一个挺有名气的小开看上,小开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不到三个月两人就领证结婚了。然而,好景不长,小开虽然喜欢她,但也无法割舍外面的莺莺燕燕,时不时要去沾花惹草、花天酒地一番。这叫她如何能忍?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用,便彻底死了心,打算趁着自己还年轻,赶紧逃离这个泥潭,说不定还能找个好的。小开自觉对不起她,离婚的时候给了她一套小两百平的房子作为补偿,好聚好散。   就在她离婚之后不久,便有消息传说方启东也离婚了,小花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我们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然而,八卦的下半段让她立马否认了刚刚的想法。   有了孩子?孩子的抚养权归他?孩子是先天性失明?   每听到一点,她就失望一点,最后直接抛到脑后不做考虑。她是喜欢方启东,但也没喜欢到上赶着给人当后妈的程度。   往后两年,小花一直处于寻觅良缘的阶段。只是良缘难寻,她要求又高,见识了小开的财力,见识了方启东的颜值,一般男人很难入她的法眼。只是不一般的男人要不是嫌弃她二婚,要不是嫌弃她年纪大了,反正一直这么高不成低不就的。   直到前几天,公告栏里贴出了一批晋升名单进行公示,方启东榜上有名。   小花的心又动摇了,方启东长得好,前途不错,她对他还有好感,要不……试一试?   他那瞎子闺女放家里好好养着,好吃好穿地供着就行了,费不了什么心。   再说了,家里不是还有个老太太吗?等她自己后面生了孩子,老太太还能帮着照看孩子。   最重要的是,一年又一年,小花觉得自己的年纪确实也不小了,女人最好的光阴说白了就那么几年,她觉得自己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短短两分钟内,小花就做出了“追求爱情,奔赴真爱”的决定。   却不想这边她还在准备着如何跟方启东搭上话,那边就有人想截胡,小花一边得意于自己的眼光好,一边暗暗心急。   想着这回无论如何也不能失手,便埋伏在方启东家楼下。   等方启东和葛红梅相亲回来,小花猛然窜出来噼里啪啦一通表白,把葛红梅给气的,当场就甩脸子跑了。   方启东目送她进了单元门才回过头来跟小花说话,心里不是不纳闷的,他的行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现在的女同志都这么热情奔放的?   想着人家都上门表白了,多少也应该请人喝杯茶什么的,于是又回到相亲的西餐店,一人点一杯饮料喝上了。 第129章   小花虽然是二婚,但她没有孩子拖累,自己有套大房子不说,工作稳定,人也漂亮。对于拿下方启东,她十分自信,觉得只是早晚的事。   方启东闷棍子一根,只谈过一次恋爱,没几个月就结婚了,哪里是小花这种身经百战曾百胜的对手,一个月不到就沦陷了。   方老太太知道儿子相亲失败,却不知道他还有二花追求,直到一个月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儿子最近不太对,经常捧着手机傻笑,一副春心荡漾的蠢样。问了几句才知道,人家都谈了快一个月的恋爱了。   看着浑身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方启东,方老太太忍不住八卦,对方是哪里的姑娘,干什么的,家里什么情况。   等方启东交代清楚了,老太太觉得还算靠谱,就提醒他有空可以带回来见见,商量商量婚事,别老拖着,对人姑娘不好。   方启东跟老太太一个想法,于是选了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把小花带回家见家长。   小花姓余名莉莉,南城本地人,父母都是老国企员工,后来因为企业改制,纷纷下岗,另谋出路,在家里开了个小杂货店,生意不温不火,混口饭吃。   余莉莉人美嘴甜,很会哄人,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方老太太哄的喜笑颜开。   方老太太这种年纪的人比较务实,趁着气氛正好的时候把家里的情况提了提。   无非就是两个拖油瓶,靠着一个人的工资过日子,条件算不上好。孩子呢,有缺陷,花销大,方启东每个月的工资只能存下一小半。   提前把各方面情况跟她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发现货不对版,又要折腾。   余莉莉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关键她跟方启东正处于热恋期,觉得两人只要感情好,以后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而且她来找方启东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未来要面对什么样的生活了,所以对老太太再三地保证,将来一定会对老太太孝顺,也会好好照顾方小囡囡。   方老太太是过来人,笑眯眯地听过也就忘了,这时候说的一些话都是当不得真的,谁结婚前不是打算的好好的,谁结婚的时候又想着离婚了?   尤其是离婚的时候,因为利益产生纠纷、反目成仇的数不胜数,不然打离婚官司的律师为什么各个肥的流油?   方老太太说:“你也知道,我们囡囡眼睛看不见,所以我们做长辈的少不得得为她多做些打算。不然我这把老骨头,以后就是走了也不放心。   “我搬过来随军之前,把家里的老房子卖掉了,卖的钱在南城给囡囡买了房子,钱不多,只够付首付的,所以用东子的公积金做了贷款。   “每个月扣掉公积金,还要再还两千块。贷款一共二十五年,已经还了两年,还剩二十三年。房子因为要贷款,所以写的东子的名字,但是我们私底下早就说好了,房子是囡囡的,没有他的份。   “现在你们既然有了结婚的打算,我就得把这事情提前跟你说明白,不然不就成了隐瞒吗?   “而且,我作为囡囡的奶奶,希望你们结婚前能给我做个保证,以后你们不管是结婚还是生了几个孩子,我买的房子始终是囡囡一个人的。可以吗?”   老太太这番话颇有些丑话说在前头的意思,虽然言辞恳切、用心良苦,但余莉莉听了多少有些不高兴,觉得老太太好像担心自己以后跟她孙女争家产似的。   她心里飞快地算了一下,每月还两千加上公积金两千,月供四千,还二十五年,贷款总额大概是八十万,房子总价不到一百二十万。这样的房子,位置不错的地方也就只能买六十平,位置不好的地方撑死了一百平。   这么一想,余莉莉心里嗤笑不已:我的房子可是两百平的大房子,总价接近四百万,全额付款呢!谁稀罕你那几十平的小房子,去掉银行贷款,最后还能剩几个钱?   于是嘴上连声答应道:“这当然没问题,囡囡的房子,我们肯定不会动的。”   方老太太见她笑得真诚,也不管她是真是假,只是口说无凭:“那趁今天都在,你俩给我写个条呗,我也好放宽心。”   余莉莉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这老太太脑子有病吧,第一次上门就让人写这种保证书……   方启东捂脸:这时候不能说话,哪个都不能帮……   方老太太麻溜地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纸笔,交给方启东:“你写。”见余莉莉面色不虞,急忙解释道,“莉莉啊,你也不要怪我老婆子事多,觉得我是防着你。其实,当初房子刚买来的第一天,我就叫我家东子给我签了一份这样的条子,不信你问他。”   余莉莉没见过这样的老太太,这是心疼孙女把儿子都给防上了?   转头见方启东郁闷地点了点头,神情不似作假,心中的不快消去一大半,人家毕竟是连亲儿子都防着的人,自己一个准儿媳妇又算得了什么?   签呗,就当是为了让老太太心安了。没想到老太太这么疼孙女……她有些为自己的儿子吃味……   方老太太拿着两人签好的字据,高兴极了,能把财产问题提前处理好,并且没有引起任何争执,实在是太好了!喜事一桩!走!老太太请你们吃饭去!家属区对面那家淮扬菜馆!随便点!   这边老太太正高兴着,那边余莉莉就忍不住刺道:“阿姨,既然您说要把事情说清楚,那我也不瞒您,我有一套两百平方的房子在新滨江,打算以后留给我爸我妈住的。”   余莉莉纯粹是被老太太高兴的模样给气的,这才一时口不择言,说了气话。话音刚落,她就有些懊恼,这样怼未来婆婆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方老太太这会儿心情正好着呢,半点不介意儿子女朋友的实名炫耀:“应该的,应该的,那是你的婚前财产,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用特意跟我交代。”内心OS:我孙女三套房子加起来三百多平,不比你小,炫什么炫,哼~   然后,一行四人兴高采烈地吃饭去了……   热恋中的人毫无智商可言,方启东将上一次婚姻失败的经验教训抛诸脑后,在双方家长见面后的第一天,就跟队里打了结婚申请报告。   因为两人都是二婚,所以并不打算举办较为隆重的结婚仪式,只邀请了相熟的战友一起吃了顿饭,热闹热闹就算了。   婚后的生活还算和谐,说到底就是家里多了个人回来住而已。   方老太太的精力全都放在了方小囡囡身上,分不出心神去管儿媳妇这样那样。而余莉莉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和方启东生孩子这件事上,也没心思去在意家里的一老一小。可以说是各忙各的,井水不犯河水,意外的和谐。   尤其是余莉莉不太会做饭,方老太太却大度地表示没关系,吃食堂就行了。早饭简单,可以煮个粥、煮个蛋,不想做就让方启东跑一趟,中午和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顺便把饭打回来就行了。这让余莉莉感激的不行,觉得自己真是遇上了一个绝世好婆婆。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余莉莉的脾气变得越发暴躁起来。主要原因就是她和方启东的造人计划一直没有成功,因此她的心态越来越差,看什么都不顺眼。整日里拉着个驴脸,好像谁都对不起她一样。   也不怪余莉莉着急,她今年二十九岁,和方启东结婚已经整整两年了,可这两年里,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方启东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人家当然不会说是他的问题,那不是他的问题就是自己的问题喽?   好在她偷摸地去省人民医院挂了个妇科号,做了好多项检查,听到医生说她的身体没有问题,这才放下一颗心。   可是,既然她没问题,方启东也没问题,为什么两年了都没能开花结果呢?   医生说是缘分没到,可是缘分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谁能说得准?而且,在她看来,缘分这种东西都是用来忽悠人的,当不得真。   所以……难道……也许……方启东……有问题?   如果方启东有问题,那家里那个小瞎子……(方立安:阿姨,你这脑洞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   事关自己的生子大计,余莉莉始终放心不下,拉着方启东去医院男科做了个检查,得到医生没有问题的保证后才罢休。   既然两人都没有问题,那就是功夫不到家,努力程度不够。多努力吧!   又是一个两年,就在方启东即将承受不住,余莉莉即将走火入魔的时候,验孕棒终于显示了两道杠。   余莉莉大喜过望,方启东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头也掠过一丝喜悦。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但这个孩子毕竟身有残疾,不够完美,所以他也很期待余莉莉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健康的宝宝。   方老太太则是一边高兴家里即将多出一口人,一边又是替方小囡囡担心。最近,儿子的表现她全都看在眼里,虽然没有苛待孩子,但也不像以前那样关心了,心思更多的用在他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方老太太趁着儿媳妇不在家,方小囡囡睡着的时候,敲打了他一番,让他不要忘记自己当初说过的话、发过的誓。   方启东连连应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有所改进,没有忽视方小囡囡的存在,经常陪她听广播、学盲文。   直到余莉莉怀胎十月,生下一个七斤八两、手脚健全的胖小子。   从那时起,方启东开始力不从心,小儿子出生后没几天便又故态复萌。虽然没有夸张到只有偶尔才能想起大女儿,但确实很少主动关心,问起她的各方面情况。   方立安作为一个从不缺爱的独立女性,自是不会摆出一副“爸爸怎么不再爱我”的表情,但耐不住方老太太常常在她面前悄悄抹泪,以为她是瞎子就看不见,却不想,每次都被方立安看了个正着。   方老太太作为小孙子的奶奶,自然是喜欢孩子的。她只是气她儿子,气两个孩子的爹,你关心小儿子的时候,就不能顺便关心下你女儿?你去看你媳妇儿喂奶的时候,就不能顺便过来问一下你闺女饿不饿?每次都要等到方小囡囡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能想起来问一句,不然早就不记得自己还有个闺女了。   还有余莉莉这个儿媳妇也越来越过分,经常挑着自己喂囡囡吃饭或者带囡囡做什么事的时候,让自己去给她帮忙。   这次又是这样,方老太太这边正喂囡囡吃水果,她那边就喊着孩子醒了,要自己帮她递奶瓶。   以前,老太太都忍了,只是最近看她越来越嚣张,越来越目中无囡的时候,方老太太忍不住爆发了。   “自己没长手啊!”   “需要我老婆子给你当下人天天伺候你是吗?”   “没长眼啊?没看见我这儿正忙着呢吗?”   “怎么了?你是下了个金蛋啊?了不起啊?”   余莉莉生完孩子后,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在她心里,自己就是老方家的大功臣,辛辛苦苦给老方家生了个带把儿的健全孩子。   她看老太太和方启东两人抱孩子的时候完全一副合不拢嘴的样子,心想,她的孩子在家里可不就得比小瞎子得宠,可不就是在老方家“食物链”的最顶层?   于是,每回看到方老太太围着小瞎子转,心里都十分不得劲,故意搞事,要这个要那个,让方老太太放下手里的事给她递东西。好像这就能证明自个儿生下来的那块肉比小瞎子金贵一样。   却不想次数多了,方老太太给她彻底惹毛了,爆发了自她结婚以来的第一次家庭战争。   方老太太何许人也,吃过的盐比余莉莉吃过的饭还要多,对这个有心计有心机的儿媳妇和孙女那个“后爹”,早就在私底下做了一番计较。当然,这也是方立安费尽心思多重暗示的结果。   方立安模模糊糊记得,第一世和第二世两世,二零一零年到二零二零年中间都有那么一段时间,全国各地房价暴涨,有些城市那房价翻了是一倍不止。   于是,在方小囡囡的暗示下,方老太太很是认真地做了一些准备工作。   她先是亲自去了趟房产中介,了解了自家房子目前的行情。   这些年她虽然一直在听大家说房价猛涨、飞涨、各种张,但是她自己一不卖房,二不买房,根本无法体验到房价到底是如何涨的。   等她在房产中介好好算了一笔账,方老太太可算是明白了——以那个小区现在的房价,四万一平,卖掉一套九十六平的房子,就能还清三套房子上的所有贷款,并且还会有五十万左右的余钱。   我滴个乖乖……这房价真是要人命!这一平方得抵普通人不吃不喝好几个月的工资呢,不过对她家囡囡来说总归是个好事。   方老太太来房产中介前的忐忑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之前因为要仰仗儿子帮孙女还房贷,她才带着孙女在他们夫妻两个面前忍气吞声,看人脸色。   现在好了,我家囡囡是有钱人了,你再骑在我们头上拉屎尿尿试试,看我不抽你大嘴巴!   接着就有了今天方老太太爆发的一幕。   余莉莉没想到自家婆婆会突然发难,前几个月不是一直好好的吗?自己叫了她十好几次也没见她说什么啊?最多是脸上的表情难看点,这次怎么一下子就骂起来了?   这一家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有摩擦是正常的,我不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也是正常的。但像这种一下子闹开,一副撕破脸的架势就不大正常了。   余莉莉一时有点懵,反应慢了一拍,错过了正面钢上去的最佳时机。   吵架互怼这种事,一方接不上,就算是另一方赢了。所以方老太太很是扬眉吐气了一把,终于出了口连日来被儿媳妇使唤来使唤去的恶气。   她见余莉莉没有吱声,心想:这回也就算了,就当是给你个教训,下次再要犯到我头上,看老娘跟不跟你计较!   却不想,晚上方启东带饭回来,一家子坐下吃饭。余莉莉又开始作妖。   原来方小囡囡喜欢吃食堂的梅干菜包子,这包子一般只有晚上有。   下午,方启东出门上班前,方老太太就跟他提过这事,晚上回来买两个梅干菜包子给囡囡。   余莉莉当时也是在旁边的,自然是听到了方老太太这番叮嘱,那你说她现在开口想要梅干菜包子是几个意思?   本来方老太太就因为方启东只买了一个梅干菜包子不高兴,不过想着囡囡吃一个确实就够了,就算了,结果就一个包子你还张嘴要?   其实这时候,只要方启东说一句,今晚这个是买个囡囡的,明晚再给你买就行了。结果方启东这个软骨头竟然拿着包子犹豫不决地看向了方老太太,那意思是想跟老太太商议一下,这个包子今天给他女人吃,明天再给囡囡买。   方老太太顿时火冒三丈,胸中一口闷气堵了上来。   “你多大的人了?还要跟个孩子抢包子吃?”   “要不要脸了?不抢别人的吃着不香是不是?”   “你是不是犯贱?还治不好了是不是?”   看见方启东要上来护着,方老太太恨不得自己没生过这个儿子;“你也跟你老婆一样贱是不是?”   “她抢你闺女的包子,你没看见是不是?”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就这么看着人家随便欺负你闺女?”   “闺女不是你生的是不是?我看你才不是我生的!”   “我跟你爸当年是怎么对你的?你是怎么对你闺女的?”   “你摸摸你的良心,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你爸吗?对得起你闺女吗?”   方老太太是真的伤心了,她不是那种希望儿子一心扑在自己身上的老娘,更不是那种喜欢跟儿媳妇抢儿子的老娘。   她自问这辈子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更没有对不起儿媳妇的地方。可是自从儿媳妇怀孕到现在一年多以来,这两人的所作所为真是让人齿冷心寒。   余莉莉那边早有准备,下午她是一时不察,才会失了先机,这次可不会了,方老太太那边话音刚落,她就嚷嚷起来:“老太太,我想吃口包子怎么了?我不就是一时嘴馋没忍住吗?”   “我嫁到你们家来为你们方家生儿育女,我想吃口包子也成罪过了?”   “我和我老公辛辛苦苦赚钱养家,我想吃口包子也不成吗?”   “我是吃你的了还是喝你的了?”   “我可不像某些人,一分钱不挣只知道吃。”   “还有,你凭什么说启东对他闺女不好?”   “每个月四千块的房贷不是启东还的吗?”   “她身上穿的,嘴里吃的,玩的用的,那样不是启东辛辛苦苦赚钱买的?每个月都要贴一半的工资给她呢!”   “还有,一样的孙子孙女,凭什么孙女你从小带到大,孙子带一天就喊累呢?”   “人家老太太,都是重男轻女,把家里的孙子看成命根子,你也是怪了,把个孙女当个宝。”   “人家婆婆都帮着儿媳妇带孩子,凭啥我婆婆就不帮我带孩子?天天只知道对前头那个生的嘘寒问暖。你要是不喜欢我,不喜欢元宝,你直说啊,我带着孩子搬走就是了,不在这儿碍您的眼。”   方老太太气笑了,吵就吵,谁怕谁:“第一,你不要跟我说,你为我们方家生儿育女,你是大功臣之类的话。你以为这还是过去的封建社会吗?你生了儿子就为方家传宗接代了?了不起了?你看我一个没读过大学的老太太都知道,你这是在作践你自己,把你自己当作了生孩子的工具。就这样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女性呢!   “你要弄清楚,你和方启东生儿子,那是你们两的事情,谁生的谁养,凭什么做婆婆的就要帮你带孩子?我是欠你的还是欠方启东的?我这辈子,跟他爸两人生的他,养的他,供他上学,供他读书,已经是对得起他了,所以我不欠他的。你要是觉得我对不起他,欠他的,就应该给他带孩子,你去法院告我啊!   “第二,你没吃我的喝我的,我也没吃你的喝你的。方启东作为我的儿子,作为我孙女的父亲,他有义务赡养我,抚养我孙女长大成人。我虽然没到退休的年纪,不需要他赡养,但是我为了给他带孩子,放弃了老家的工作,他给我口饭吃是我的劳动报酬。听说现在请保姆一个月至少要四五千,我在家里吃口饭是件很过分的事吗?”方老太太眼眶泛红,声音哽咽,只觉得自己可怜至极,竟然在自己儿子家被儿媳妇嘲讽不赚钱,吃白饭。   方启东只觉得臊得慌,脸上火辣辣的疼,自己竟然由着老婆逼老娘说出这番话,简直猪狗不如,他想跟老太太认错,却不想刚一开口就被老太太喝止:“你闭嘴,我不说清楚,别人还以为我是个恶婆婆!”   “第三,方启东养着囡囡,给她买吃的喝的玩的,那是他做父亲应尽的义务和责任。给囡囡还房贷,那是方启东他欠囡囡的,囡囡为什么生来眼盲?那是方启东和他前妻造成的,他犯的错,他不该承担吗?   “第四,你们都是做父母,难道不知道孩子的成长需要父母的陪伴吗?孩子又不是猫猫狗狗,随便给点吃的就行了。孩子不需要关心吗?方启东他这段时间关心过囡囡几次?你问问他,你看他自己心不心虚,愧不愧疚!   “第五,你说我不喜欢你,不喜欢元宝,这个你只说对了一半。虽然元宝是你生的,但是元宝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是我的孙子,我没有理由不喜欢他。至于你,连囡囡一个小女孩都容不下,你这副嘴脸真是让我喜欢不起来!”   “最后,你不用带着孩子搬走,我会带着囡囡搬走,不在这儿碍你的眼,受你的气!”   方启东大惊失色:“妈!” 第130章   方老太太冷笑:“当不得您一声妈。”   方启东是个孝顺儿子,被老太太这番冷嘲热讽刺地满脸通红,几欲滴出血来。   吵架一事,士气固然重要,但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你得占着道理。只要道理站在你这边,士气弱点又何妨?道理要是不在你这边,你便是有着断发请战的士气,那也只是虚张声势,纸老虎一只。   余莉莉早就被方老太太的第一、二、三、四、五说得连连败退,更何况,她从一开始就吃了身份上的亏。   古往今来,婆媳吵架,除非婆婆在众人面前本就是一个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的形象,不然,吵到最后,有哪个做儿媳妇的能讨得了好?   现在见方启东已经被老太太“降服”,余莉莉心中一慌:这个时候自己不认错,回头老太太要是发狠真的跑了,方启东骂自己一顿都算轻的。   虽然她心里并不相信老太太会搬走,毕竟家属区的生活多惬意啊,每天不用洗衣服做饭,看看孩子就行了。   她说她要搬走,切!吓唬人呢吧!   她能搬到哪儿去?吃饭要自己动手做不说,吃喝还不是得跟方启东伸手,房租还不是要方启东掏钱吗?   所以不管是为了家庭和谐还是为了减轻他们小两口的经济负担,余莉莉都觉得自己应该给老太太道个歉,认个错,全当哄她了。   余莉莉的想法不错,只是她道歉了,别人就要接受吗?   你谁啊?脸比磨盘还大!   方老太太无视眼前这对沆瀣一气的“奸夫淫妇”,只一心一意喂方小囡囡吃饭。祖孙两个吃好饭,便去卫生间刷牙洗脸洗屁股洗脚,随后回到卧室把门一关,任谁在外面拍门叫喊,都不予理会。   这一晚,方启东和余莉莉之间自是免不了一场“呜里哇啦、乒哩乓啷”的争吵,方老太太在屋里听的真切,虽然担心小孙子受到波及,但还是忍住了没去劝架。   第二天一早,方启东买了早点放在餐厅大桌上就去上班了。一家子除了他要早起,其他的都在睡觉。   余莉莉是真的在睡觉,昨天跟方启东吵到很晚,夜里还要起来奶孩子,精力实在不足。   而方老太太是一早就起来了,因为不想看到糟心儿子,所以才带着方小囡囡在屋里没出来。直到他去上班,祖孙两个才出来吃早饭。   吃完早饭,方老太太给六岁的方小囡囡穿上纸尿裤,嘱咐她在房间里乖乖呆着,哪里都不要去,谁来敲门都不要开。她自己则是悄悄出门,直奔上次的房产中介。   你以为她是去卖房子?   NO!   你永远都猜不到方老太太神一般的思维。   她是去应聘的!   对!你没有看错!   方老太太是去应聘房产中介的销售岗位的!   上次来咨询房价的时候,她在旁边仔仔细细地听了一耳朵,现在的房地产市场热火朝天,房产销售吃香得很,每个月收入好几万呢!   方老太太并不贪心,也没有养家糊口赚大钱的念头。   她只是想着自家有现成的房子要卖,卖了就能赚上万的佣金。这个钱,她不去赚,也是让别人赚了。   如今她已经决定要带着孩子出来单过了,不能再对那个不孝子抱有太大希望。他每个月能爽爽快快给足他们祖孙两个吃饭钱就不错了。她自己要是想给囡囡开个小灶,报个小班,指不定还得看他老婆什么脸色。所以方老太太想尽可能地开源,多攒点钱。   中介公司上次接待老太太的年轻小伙子对她还有印象,笑眯眯地上来跟她打招呼。在听到老太太说想应聘公司销售岗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没想到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想着出来工作。   方老太太因为中年丧偶的缘故掉尽了辛酸泪,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五十六岁的人说是六十多也是有人信的。这会儿凭借极具欺骗性的外表和催人泪下的经历,博得了小伙子的同情心。   小伙子姓付,为人真诚善良,他深深地替老太太和故事里的小囡囡打抱不平,遇上这样儿子(父亲),被逼得一把年纪还要出来讨生活,着实不易。所以,付小哥对老太太祖孙俩产生同情的同时,免不了要热心肠地为她们考虑一二。   他们这行虽然收入不错,但是确实不适合老太太。只看他们公司,放眼望去,全是一茬茬的小伙子小姑娘,年纪再大也不会有超过四十岁的人。   为什么?   因为做房产销售辛苦啊,朝九晚七,天天骑着电瓶车带客户去看房子,风吹雨打的,年纪稍微大点的人身体都会吃不消。   所以他真心不建议老太太来做这个,而且,中介公司招人肯定也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老太太这样的,大公司不会要,小公司要了又未必靠谱。   付小哥把自己的担忧和顾虑说给她听后,老太太犹犹豫豫地问:“那我只做一个月行不行?”她见付小哥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便不好意思再隐瞒,把自己之前打的小算盘和盘托出。   付小哥听了之后忍不住想笑,觉得老太太的思路着实可爱,因为想赚自家的卖房钱,所以来应聘房产销售……   他推心置腹地跟老太太说:“阿姨,您是知道的,虽然这房屋买卖动辄成百上千万,但是我们拿到手的中介费也就那么一万上下。您与其盯着这点钱,不如在卖房子的时候好好跟买家讨价还价,多卖个三五万也不是不可能,何必来吃这个苦。”   他说完犹豫了一瞬,便决定道:“这样吧,我与您也算投缘,我帮您把房子卖出去,回头公司给我的提成,扣掉个人所得税,我都返给您,你看行不?不过您可不能跟旁人讲,我这可是违规操作。”   付小哥是二十一世纪的热血好青年,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还没亲身体会过社会上的各种阴暗面,所以才会轻易相信方老太太,并且许下这种承诺。   如果老太太遇上的是那些老油子,你看看哪个会做这种傻事?   同情,可以。   让利,免谈。   且不问老太太说的是真是假,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也轮不到他们在这里大发善心。你一个有好几套房的人,能有多可怜?能可怜的过我们这些连房奴都做不上的人?   方老太太哪好意思答应,这卖房子的提成是人家小伙子的正当收入,劳动所得,她哪能占人家这种便宜。于是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小伙子,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你别以我不知道,这中介费是买方付的,卖方净得,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再说了,这是你的合法收入,我哪能厚着脸皮拿你的工资。不如就按你先前说的,卖的时候帮我多讲讲好话,多卖个几万块钱就行了。”   如果说付小哥之前只是出于同情才想着对老太太照顾一二,那么现在就完全是出于佩服了。别看老太太年纪大,其实心里有一杆称,是个懂道理明是非的人。   你看,她想赚中介费,不是想着从房产经纪手里要,而是想着自己做房产经纪来赚这笔钱。因为她知道这个提成是经纪人的劳动所得。   不像有些人,因为买方出中介费,就惦记着经纪人手里的佣金提成,想从经纪人手里拿回扣。若是经纪人拒绝,就出言威胁,我不在你这儿买了吧啦吧啦。   十几分钟的时间,付小哥和方老太太便结下了深刻的友谊。   随后,付小哥骑着他新买的电动车载方老太太去金海塞纳丽舍给房子拍照片。   上个月月末,三套房子的租房合同全部到期,方老太太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没有继续往外出租,而是直接空在那里。(方立安神秘脸.jpg)   方启东还房贷的卡在方老太太手里,他每个月把方老太太和方立安的开销打到这张卡上就不再多问,所以并不清楚,老太太这个月没有房租收,需要自掏腰包往里贴钱。   因为三套房子之前只是做的简装,几年租下来,里面许多东西都已经变得破旧。如果真要搬进来常住,少不得要费心思重新装修一番。   只是重新装修,一要花钱,二要花时间。一来二去,钱少了许多不说,还要在家属区过上许久“寄人篱下”的日子。   方老太太不愿意折腾,便跟付小哥打听哪里有可以拎包入住的精装修学区房,她想把房子置换一下。   付小哥纳闷:“阿姨不送囡囡去盲人学校吗?”   方老太太自豪道:“我们囡囡很聪明,去普通学校上学没问题。”   付小哥闻此,心中对方小囡囡好奇的同时,也很快想到了手中的一个房源,碰巧身上带了钥匙,便直接带方老太太去看。   方老太太对这套房子十分满意,房子的装修很新,家具也很新。听说是一对小夫妻的婚房,才住了几个月,两人就要去上海发展,便打算把房子卖掉,刚挂出来没几天。   方老太太问了价格,单价上和金海塞纳丽舍差不多,不过因为面积只有八十五平,所以总价上便宜了几十万。   方老太太很想当场就把房子定下来,只是那边没有卖掉,这边拿不出钱付款。   付小哥开解道:“现在市场好,塞纳丽舍的房子好卖,快的话没几天就能出手,慢的话最多一个月,阿姨不要担心,我尽量帮您跟这边的卖家说说。”   事情正如付小哥说的那样顺利,塞纳丽舍的房子第二天就找到了卖家。   卖家是个壕,两套房子全部接手,不但愿意全额付款,而且价格也给的十分大方,多出了十万不止。   方老太太带着一脸懵逼的方启东来到中介公司签合同,签约当天,用“壕”给的首付款去银行解押,然后直奔房地产交易中心过户。   按照正常的房屋买卖流程,买家应该等到新的房产证办好(一般需要三到五个工作日),交房后再付清尾款,但“壕”与旁人不一样,这边一过户,那边就把尾款打了过来,一点犹豫都没得。   方老太太心中感激,觉得自己这是遇上好人了,付小哥一个,“壕”一个,两个都是好心人。只是这天时间已经不够再去银行办手续了,只好等第二天再去把第三套房子解押、过户。   第二天一早,余莉莉看祖孙三代出门,心中纳闷,听说昨天签约过户,今天又要办什么手续?但想到房产买卖确实不是一天就能搞定的事,所以她也没有跟着细问。   直到晚上睡觉前才顺口提了一嘴,方启东也没多想就说今天干嘛干嘛了。   余莉莉奇怪道:“昨天不是办过解押过户了吗?怎么?手续出问题了?需要重办?”   方启东:“不是,昨天的办好了,今天是办另一套。”   余莉莉大惊失色:“另一套?!什么意思?妈给囡囡买了两套房?!”   方启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买两套。”看到老婆瞬间松了口气的模样,坏心眼道,“是三套。”叫你气我妈,我妈都不相信我了。   “!!!”余莉莉惊叫,“什么?!三套?!妈哪来的钱买三套房子?”   “你小点声音,别把孩子吵醒了。”方启东皱眉道,“老家的房子都卖了,妈当然有钱了。”   “三套房子都给囡囡?”余莉莉不敢置信道。   “对,都是囡囡的,我妈买之前就跟我说好了。囡囡以后生活没保障,要给她多买两套。”方启东解释道。   “多大的房子?”余莉莉听见自己不受控制地问,其实她一点都不想问,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可能会让她后悔不迭的答案。   只是有的人即使知道答案可能会让他不高兴,也会近乎自虐地想死个明白。   “一套一百二十八的,还有两套九十六的,一共三百二十平。”方启东残忍道。   想到这两年一路高歌猛进的房价,余莉莉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第131章   余莉莉一夜没睡。   一会儿想到方老太太给方小囡囡买了三套房,自己儿子一毛钱没得,就气的心、肝、脾、肺、肾五脏俱疼。   一会儿想到她结婚前没问清楚就签了字条,平白放弃了好几百万,就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子。   一会儿想到方老太太和方启东母子两个一起瞒着她,连个牙缝都不冒,误导她以为那是一套八十平的小房子,就恨得咬牙切齿。   三百多平……听说塞纳丽舍二手房的单价就没有低于四万的……一千三百多万……   去掉房贷,还剩将近一千万……   一千万……   她自己那套房子两百平也不过才七百多万……因为面积大,单价上就便宜了一点,卖不到四万一平。   所以,现在那个小瞎子是家里最有钱的人?身家上千万?比她还有钱?   这让余莉莉如何能甘心?   老太婆给了孙女上千万家产,自己儿子一分没有,这叫她如何能忍?   一整晚,她都在想到底该怎么办,怎样才能重新夺得老太太的欢心,怎样才能从小瞎子手里夺回属于她儿子的那份家产。   如果老太太不给,那么打官司有没有用?   如果打官司,方启东又会是个什么态度?   如果打官司,她最后能分到多少钱?   余莉莉被这些问题生生地折磨了整整一宿,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等她被儿子的哭声吵醒时,发现家里又是只剩她和儿子两个人。   一边猜测老太太是不是带着小瞎子去各种买买买了,一边想着家里没人也好,趁着这个机会,她可以给她的律师朋友打个电话,咨询一下相关的法律问题。   只是咨询的结果不尽人意。   她的律师朋友说了,这三套房子本身就是男方的婚前个人财产,与她没有太大关系。就算她婚前签署的协议无效,唯一与她有关的也只有结婚四年期间的共同还贷部分以及共同还贷部分产生的增值部分。这部分在房子的总体价值中只占很小的一个份额,作为朋友,他并不建议她通过法律途径追回。   原因有二:第一,即便官司胜诉,她能分到的钱数目也不会很多,大概几十万;第二,她与她老公并没有离婚,为了这点钱打官司,既伤和气,又上不了台面。   余莉莉心里当然清楚,若是闹上法庭,这个家很有可能就这样散了。只是财帛动人心,终究还是要看这样的结果最终能换回什么样的利益。如果只是几十万,确实没有必要闹得夫妻失和,妻离子散。   但是如果是上百万呢?好几百万呢?近千万呢?你会怎么选?   只是通过她朋友的分析,好像确实没有必要了。   不过在挂电话前,她的律师朋友给她提供了另一条思路——如果她能说服她老公与她一起追回这笔财产,那还是有很大的操作空间的。所以她老公的态度十分关键。这里需要她老公否认之前的赠与,与她一致说辞,谎称这笔钱只是暂时放在他母亲手里,并没有赠与任何人。   之后,两人就结束了这通电话。余莉莉则开始思考自己说服方启东改变说辞的可能性有多大。   然而,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让方启东站到自己这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也许有百分之五的可能他会愿意为了儿子做一件对不起他妈的事?   余莉莉决定,等方启东回来试探一下他,万一他心里更向着儿子呢?虽然她不觉得方启东会为了儿子去伤老太太的心,但,万一呢……   这边余莉莉算计着老太太存折里的钱,那边老太太正带着方小囡囡买房子。   方老太太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底气足得很,跟小孙女两人一起签下了一笔高达三百多万交易额的交易单。   至此,方小囡囡正式成为两套房子的产权所有人,方老太太的一颗心前所未有地踏实起来。   房子买好,接下来就是转户口,户口转好就可以申请上小学了。   祖孙俩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签约、发票、付首付款,中午在麦肯基点了两份儿童套餐,一老一小吃得炒鸡开心,下午赶在老师的上班时间,去小太阳花朵小学咨询入学事宜。   然而,学校的老师们虽然惊艳于方小囡囡的各种表现,但对她一个盲人孩童上普通小学的事情还是持反对态度。   孩子们一旦来到学校上学,其安全问题就转移到了学校头上,方立安这样的孩子身上存在的安全隐患比普通孩子多得多,学校老师不敢轻易同意担这个风险。   其实方小囡囡本人并不想上学,再上一遍小中高对她来说纯粹是浪费时间。更何况,为了让方老太太高兴,她只会拼命地展现自己惊人的才气。   这样一来,对那些真正的小学生无疑会产生巨大的打击。可以想象,将来会有无数家长拎着自家儿子女儿的耳朵教训道:“同样的上学,你怎么连班上那个瞎的都比不过!”   所以,方小囡囡拉着方老太太的手,坚定地离开了。一路上耍宝卖萌,硬是说服了老太太,同意以后给她买书,让她呆在家里自学。   对于小孙女上小学的事情,方老太太也是有顾虑的。她家囡囡比一般孩子聪明,要是在学校表现的太好太优秀,会不会招来一些小朋友的嫉妒?   虽然她相信大多数的小朋友都有一颗纯洁善良的心,但是网络上时不时爆出的校园暴力新闻,让她不敢完全放心。所以面对孙女的花式卖萌,老太太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方小囡囡心中高兴的同时,也在思考自己这辈子应该学些什么。   数理化可以当做兴趣培养,有空“看看”,复习复习就算了。当成专业去学,还是不要了。   先不说以这个世界上目前的研究发展进度来看,她即便专心研究了,也未必能取得比当年更进一步的研究成果。即便可以,这个世界也未必就缺她一个科研工匠。尤其是学术研究的时间成本非常庞大,她不想把时间精力全部投入到封闭的实验室中。   她心里的主次分得十分清楚,这辈子,她有一个已显老态的奶奶需要照顾,她希望自己能够将尽可能多的时间用来陪伴老人。从事一种可以早日赚上许多钱的自由职业,让方老太太在有生之年享尽人世间的富贵荣华,成为她心中的骄傲与自豪。   祖孙俩回到家后,方启东还没下班,余莉莉一时间还在为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方老太太而感到苦恼。   一边想着老太太如今那么有钱,自己对她笑脸相迎,涨点好感度,她也许就能发发善心分点钱给自家儿子。一边又想着老太婆偏心眼,把一千多万全都拿去给小瞎子买房,余莉莉心中的火气就控制不住得蹭蹭蹭直冒。   所以老太太进门后看到的是儿媳妇一张表情扭曲的脸,想到儿媳妇这些日子的态度,她不想跟她多费口舌,带着囡囡回到卧室,啪地把门关上了,留下余莉莉一个人在门外阴晴不定,若有所思。   晚上方启东回来,不仅带了方小囡囡爱吃的梅干菜包子,还有她最喜欢的西红柿炒鸡蛋。   老太太不打招呼就卖房子的行为显然吓到了他,他怕老太太生气,更怕老太太不要他。   想想人到中年却被自个儿的亲妈抛弃,那得多凄惨啊,所以方启东正在努力表现,试图挽回老母亲的心。   然而,他醒悟得太晚,上一次,方老太太提醒他对方小囡囡好一点,又何尝不是在给他机会?   他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呢?还不是没几天就原形毕露了?   老太太现在的心思多简单,好好把囡囡带大,让她健康快乐地成长,长大成人。不要求她做国之栋梁,但好歹也能自食其力做一个独立自主的人。   晚上,吃完饭,老太太眼不见心不烦,刷完碗就带着囡囡回房间了。她打算这几天陆陆续续地把衣服鞋子袜子这些日常生活用品,分几次带到新房子那边。新房子里家具齐全,所以也没什么重的东西要搬,她一个人来回多跑几趟就行了。   另一边,方启东夫妻两回房后,余莉莉就开始试探方启东:“妈把房子卖了,钱打算怎么处理?做投资还是做点小生意?”   “给囡囡全款买房子。”方启东叹了口气道,“我们之前做的太过分了,妈不放心我了,这才要把贷款的房子卖了换成全款,三套变两套,这样房产证上就可以写直接写囡囡一个人的名字了。”   余莉莉在心中骂道:死老太婆!竟然真的要全给小瞎子!   她面上不露,只是似真似假道:“妈也太偏心了,明明有两套房子,怎么不想着留一套给咱们旭旭?”   见方启东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道:“都是你的孩子,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妈怎么能这样厚此薄彼呢?以后旭旭长大了,知道这件事,他该有多难过!奶奶只疼姐姐,对他却不闻不问,你让旭旭以后怎么看待她老人家。”好像真的只是为自己儿子打抱不平,随口抱怨两句一样。   夫妻两人相处已经有四年了,方启东无疑是喜欢并且爱重余莉莉的。他心里虽然向着老婆儿子多一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为了他们母子两违背自己对母亲许下的诺言。   他眼皮子一掀,瞥了眼身边的女人,语气微冷道:“这个话以后不要再说了,那是我妈的钱,她愿意怎样就怎样,至于旭旭,他才刚出生,我们有二十年的时间给他攒钱买套房子。”   余莉莉被他的语气刺激到了,好像自己是什么贪婪的女人一样,叫道:“什么有二十年的时间给他攒钱买房!二十年,你能攒下几个钱?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各个都是花钱的主,你手里最后能剩下几个子儿?就算节省开支,可是房价会等你吗?拼死拼活一年攒个五六万,两个平方都买不来,更不用说二十年后了。你去看看,我那些小姐妹,谁家不是有个三四套房子,就我跟着你住部队家属区,家里却一套房子都没有。好容易老太太有钱买两套,全给你闺女了,凭什么?旭旭就不是她孙子了?这样偏心也不怕旭旭以后不认她这个奶奶!”   方启东有些头疼,老婆这些年嫁给自己虽然不缺吃不缺穿,但是确实不像她那些姐姐妹妹有许多零花钱,可以随心所欲地买买买。   尤其是她那些姐姐妹妹大多和她差不多条件,有的不如她的,也嫁的比她好,家里动辄豪车别墅,数套房产。只有自己一穷二白,没车没房,整天靠着死工资过日子。   这是他心里一直觉得愧疚的地方,可是再怎么愧疚他也不能为此对不起他妈。他之前已经让他妈失望一次了,如何能再伤害她一次。   方启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样吧,妈手里应该有点余钱,咱们问妈借点,加上我们自己这几年的存款,给旭旭买套房,囡囡的房贷都结清了,正好可以再贷一套。”   余莉莉见他态度软化,还主动说起要跟老太太借钱,心里高兴,至少方启东是站在她这边的。而且跟老太太借钱,当然比跟老太太打官司好了,不用把一个家闹的四分五裂。   再说了,这儿子跟当妈的借钱,说是借,其实不就是要吗?反正当妈的又不会跟儿子催债。   这么一想,余莉莉也不闹了,当即就跟方启东商量起来借多少。   要她说,当然是有多少就借多少了,反正老太太天天在家也用不到什么钱,平时的吃穿用度都是方启东一力承担的。   这样,旭旭以后问起来,咱们也好说,给他买房子这件事上,他奶奶也是出了力的,大家脸上都好看。   于是大半夜的,夫妻两个捧着手机算起账来,看看老太太手里有多少钱,明天卡着数要。   就这点时间,方老太太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除了老伴儿的遗物遗像和几十年来被当成宝贝一样、准备以后传给方小囡囡作嫁妆的珠宝首饰,就没什么金贵东西了。全部窝成一团往蛇皮袋里塞,等到了新家再仔细收拾归置。   环顾四周,这个房间,她和囡囡祖孙俩住了五年多,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这里终归不是她和囡囡的家,离开——早晚的事。   方老太太还记得自己当初为这套房子挑选家具货比三家时的情形……往事历历在目……   第二天一早,方启东上班,余莉莉睡懒觉,方老太太悄摸地蚂蚁搬家。   方立安心疼她,打电话找了付小哥来帮忙,一点也不担心这个时间点把他找来会影响他的工作。   为什么?   这话要从卖房子的前几天说起。   卖房子之前,方立安就隐隐约约“看到”方老太太的面相显示她此番卖房必会得贵人相助,马到成功——过程顺利,价格满意,时间很短。   等老太太带着她去签约、过户,只一眼,她就知道了这个贵人是谁。   谁啊?   付小哥呗!   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巧合?今天刚把房子挂上,第二天就有人来买,买的人刚好是个“壕”,愿意全额付款不说,还愿意买高十几万。   这不是“壕”,是人傻钱多好吧?   方立安第一次见到付小哥就发现他天仓宽阔平整,眉毛宽且整齐,眉形端正,鼻翼丰满,颧骨有肉,是难得一见的富贵面相。而且无论是观其行、观其性、观其气,都可以看出他为人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最最关键的是,买家“壕”与他有血缘关系,如果没猜错的话,两人母亲应该是亲姐妹。所以,方老太太这是遇到传说中体验生活的二代少爷了。   想到自己从付少爷面相上看出来的灾厄之花,解起来虽然不需逆天改命那样麻烦,但这世上能做到的人想来也屈指可数。回头她免费给他解了,不收钱,就当是感谢他对方老太太的帮助了。所以方小囡囡使唤起付少爷半点不手软的。   付少爷确实是个好人,挂了方小囡囡的电话,下一秒就去租车了,租的中介公司后勤老王家的面包车。   他在这里上了小半年的班,性格好,人也好,跟大家混的都挺熟。老王听说他要租车,二话不说就把车钥匙丢给他了,租什么租,拿去用就是了。   付少爷开着面包车来到家属区大门外,门口是不让随便停车的,他拿出身份证做了登记,把车开到门岗边上,等方老太太来领他。   方老太太来的很快,看到付小哥,十分地不好意思。自家孙女自作主张给人家打电话,打扰人家工作不说,还劳烦人家来帮自己搬东西,真是脸皮厚的不知道客气二字怎么写。   付小哥很喜欢方小囡囡,觉得方小囡囡一定是因为很喜欢他,才会在老太太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他打电话,所以他不但不嫌麻烦,而且还高兴的很。(方立安: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家里有人来回地搬东西,余莉莉自然是听到了,她昨天兴奋到很晚才睡,这个时候还没睡饱。想继续睡吧,又好奇外面在干什么,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难道老太婆昨天给小瞎子买了什么大件?   那可都是她看中的钱啊,可不能就这样被一老一小霍霍干净了。余莉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三下两下穿好衣服,出来一看,呼!松了口气,不是往家里搬东西的,没花钱。   惊!往外搬东西的?   她走到老太太的房间门口,嚯!里面除了家具,别的东西都不见了!一张床只剩底下的床板,床垫都没了。   “妈!您这是要干什么?”余莉莉拦下手里拎着蛇皮袋的年轻人,惊慌失措道。   “囡囡的新房子收拾好了,我们这就搬过去。”老太太和和气气道。都要走了,就不要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了。   “妈,您在家住的好好的,干什么要搬走?我们做儿女的哪里做的不对,您说出来,我们改就是了,您别说都不说一声就要往外搬,启东要是知道了,可不得自责死?”   “没事儿,你们别乱想,囡囡大了,需要独立空间了,这儿太小,六口人挤得慌。”顾及着儿子儿媳妇的面子,方老太太没说,我就是不想跟你们住一块儿,看着碍眼,心情不好。   “……”余莉莉懵了,这是什么理由?六岁的孩子就要独立空间?你咋不想上天呢?   有的人就是这样,人家为了让她面子上过得去,随口编了个还算将就的理由,她倒好,非要跟你掰扯个清楚。   余莉莉就是如此,她拉着方老太太不让人走,给方启东去了电话,硬是要等他回来再说,不然她没法交代(不然钱就要跑了)。   方老太太对付小哥抱歉一笑:“小付,让你看笑话了。来,先把东西放下,坐下歇歇,喝杯茶。”   付小哥:“阿姨跟我客气什么,反正我今天没事,肯定能帮你搬好。”   等方启东风风火火跑回来,一进门,看到门口那一摊的东西,心里彻底慌神了。   “妈,你这是要去哪儿?你不要儿子了吗?”顾不上家里还有外人,方启东哀声道。   自己生的儿子什么性子,方老太太这个当妈的最清楚不过了。这个时候一不能跟他吵,二不能跟他闹,若是表现出一丁点儿对他们夫妻两个不满才要搬走的意思,那肯定是走不了了。他得哭,得忏悔,得求你给他机会改过自新。   方老太太才不想走这一遭呢,回头看他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哭得跟个孩子一样,她这个做妈的铁定要跟着一起掉眼泪。   所以方老太太喜笑颜开道:“哎呀,你这是要拦着我去享福吗?我跟你说,你是没看见,囡囡的新房子可好了,里头的装修全是新的,新家具新家电,比你这儿不知道强上多少。   “小区旁边就是商场,隔壁还有一条美食街,全国各地的美食应有尽有。火锅、香锅、海鲜、西餐……想吃什么,吃什么,每顿轮着吃,一星期也不带重样的。我在你这儿吃了好几年食堂,早就腻了,正好带着囡囡去换换口味。   “早上晚上还可以带着囡囡跳跳广场舞哩,生活不知道多滋润。而且,我看了,那边是小太阳花朵小学的学区,名校嘞!过几天等户口本办好,我就带囡囡去报到,你可不能耽误囡囡的学习。”   方启东:……   余莉莉:……   怎么跟他们想的不太一样呢……这时候再拦着不让走,就是不让老太太去享福了?   方启东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只好讷讷道:“那我送你过去,顺便认认门。莉莉,你在家看着旭旭。”   余莉莉:敢情我就不需要认门了?   方启东给她使了个眼神,余莉莉立马乖觉道:“妈,等旭旭大一点,我抱他过去看你。”   方老太太:“他小着呢,你别带他乱跑,我有空带囡囡过来看看他。”千万别来,倒胃口。   其实方老太太和方小囡囡的新家离部队家属区并不是很远,开车十几分钟的路程。   有方启东的加入,付少爷轻松很多,没一会儿就把东西全部搬上楼。   按道理,付小哥帮忙干了好半天的体力活,方老太太是打算管饭的。小区外面的饭店,不拘哪个,咱挑上一个,好好搓上一顿,多好。   结果方启东这个大猪蹄子,拉着人家抽了根烟后,付小哥就直接告辞了,说是想起来还有其他事情要办,赶时间。   方老太太信以为真,没有多留,一路把他送到楼下,让他有空过来吃饭。   回到家里,方启东已经帮她拾掇开了。   老太太心中喟叹,他这儿子,只要不跟余莉莉在一块儿,都还挺正常的,孝顺懂事,听话能干,是个好的。   收拾到一半的时候,方启东吞吞吐吐道:“妈,我想……跟你借点钱……”   方老太太第一反应是,儿子的钱被余莉莉管住了,想从她这里拿点零花,应应急,便随口道:“要多少,我带你去取,顺便买点饭菜带回去,等你回去,食堂都没饭了。”   方启东:“一……一百万……”   方老太太:“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方启东怂。   方老太太:“怎么?跟你媳妇儿算准了我手里还剩多少钱?”   方老太太的存折上,如今买完房子,总共还剩一百一十四万。她还没想好这笔钱该怎么用呢,这边儿子儿媳妇就张口要了。真是——哔——了个狗。   方启东也知道自己一把年纪还问老娘要钱是一件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但是他确实也有他的难处。想了想,还是对方老太太坦白道:“妈,这几年,家里一直没置办什么大件,没有什么大的开销,我的工资全都攒了下来,大概三十万。莉莉嫁给我这几年,也是省吃俭用的,我估摸着应该存了二十几万。   “这几天她心里一直不好过,看着你给囡囡全款买了两套房子,说不眼红,那是骗人的。她跟我抱怨过好几次,同样都是我的孩子,为什么囡囡有两套房子,旭旭却什么都没有。我知道这笔钱是您和爸的,您想给谁就给谁,囡囡又是那个情况……   “只是有一点,我觉得莉莉说的对。光靠我这点死工资,想给旭旭攒套房子,确实不大现实。按道理,莉莉作为旭旭的亲妈,她名下的房子以后都是旭旭的?旭旭不缺房子。   “这么想没错,但是我作为旭旭的父亲,我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儿子得靠着老婆从前夫手里分来的财产才能找对象结婚,妈……我……我嫌丢得慌……”说到后面,方启东忍不住捂脸呜咽。   老太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儿子不易,她是知道的。一个人养着家里五口子,从来没跟自己抱怨过,更没有苛待过她和囡囡。自己这番向着囡囡的行为,确实也没有顾及到儿媳妇和孙子的感受。   唉!怎么说呢?谁的心不是偏的?   她觉得囡囡未来的生活没有可靠的保障,更需要钱财傍身。儿子孙子身体健康、手脚俱全,只要人好好的,总能拼出一条路。所以才把自己和老头子这些年的积蓄全都给了孙女。   她想的没错,儿子也没有错,那究竟是哪里错了呢?   方老太太苦笑着摇了摇头,总归不会是生活的错。   手心手背都是肉,方老太太的心被方启东的眼泪泡的烂酸,儿子多少年没在自己跟前哭过了?自己这个当妈的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作难吗?   这么一想,便直接松口道:“我这里一共还剩一百一十四万,不能全给你,我得给囡囡留一半。囡囡马上要上小学了,一应学习所需的花销只会越来越大。这些,我也没想过全指望你。你还跟以前一样,每个月给我们祖孙俩打两千块钱伙食费就行了。我对你也没别的要求,有空多来看看囡囡,她没有妈妈,只有你这么一个父亲,如果连你都不关心她,等我百年以后,谁还能记得她?”   方启东抹泪点头。   “至于你媳妇儿,回去跟她说,我不指望她做到你们结婚前保证的那样,但是也请她不要再针对囡囡。成年人了,肚量大一点,何必跟一个小女孩计较。更何况,我对谁好,那是我的自由。现在我和囡囡出来单过,不跟你们一起,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方启东羞愧到无地自容。   “我下午就去银行把钱转到你卡上,五十万,加上你们夫妻俩的存款,够付首付了。”老太太揩去眼角的泪,“行了,回去吧,妈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你也别怪妈。”   方启东这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目的达到了,钱到手了,数目跟他预计的相去不远,可他根本开心不起来。   为什么? 第132章   虽然没有现成的饭菜,没有大鱼大肉,更没有美味珍馐,但是方老太太和方小囡囡的新生活每天都过的十分滋润,身心舒畅。   早饭非常简单,白粥、麦片、鸡蛋、牛奶、包子随意搭配。可以下楼去买,也可以在家里做,营养又省事。   吃过早饭后,方老太太就带着方小囡囡去菜市场买菜。当初那什么从街头吃到巷尾,每天轮着吃的话,都是漫天瞎吹的,糊弄那对“渣男贱女”而已,当不得真。   更何况,外面的饭菜,食材没有家里买的新鲜,吃着也没有家里做的干净卫生,算起来更是没有自己做的经济实惠。从各个角度综合考虑,方老太太从此化身老厨娘一枚。   虽然已经五六年不曾好好做过饭了,手艺难免略显生疏,但是家常便饭并不需要很高的技术含量。再加上家里有个捧哏,无论老太太做的饭菜味道如何,好吃与否,方小囡囡都能竭尽全力给她包圆喽。   晚饭和午饭差不多的程序,两个人,两菜一汤加米饭。睡觉前,一人喝一杯牛奶助眠。   方老太太觉得自己一个上了年纪的糟老太婆没必要喝牛奶,浪费,不如省给自家小孙女。小孩子正在长身体,需要牛奶补充钙质。   方立安怎么会同意,捧着杯子递到方老太太面前。喝,不喝就举着,不喝就不走,不喝我也不喝。   老太太一边无奈,一边感动,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每天陪着小孙女一起喝牛奶。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祖孙俩在新家生活了大半个月。很快就到了四月十八,方立安的生日。   方老太太四月十七下午给方启东去了个电话,问问最近家里各人的情况,儿子、儿媳妇、孙子,都好不好。   方启东说好,然后便跟老太太报喜,之前他和余莉莉看中的一个楼盘前两天摇号,他们运气好摇到了,准备明后天去交首付款。   好事一桩,方老太太自然是连声恭喜,接着又随便聊了两句别的,才结束通话。   电话挂断,老太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通话时长,心里满是对方启东的失望。   整通电话十分钟,方启东除了开头问了几句方小囡囡的情况,后面就没再提起过。   上次要钱的时候,嘴上答应的好听呢,说往后会多关心囡囡。   结果呢?   这大半个月里统共来过几次?他能有多忙?孩子的生日也不记得,只一心惦记着房子和首付款。   你说说,就他这副行事作态,囡囡还能指望他什么?!算了……   把方启东这个糟心玩意儿抛到脑后,方老太太又给付小哥拨了个电话。在电话里感谢付小哥这些日子以来对她们祖孙俩的多番照顾,然后问他明天中午有没有空,她诚挚地邀请他到小区旁边的商场吃顿饭聚一聚。   付小哥当然有空,他之前帮方小囡囡填写过各项信息,自是留意到了方小囡囡的生日,为此,他还特意给她买了件生日礼物,想着明天下班之后递过去。没想到方老太太竟然打电话来邀请自己参加方小囡囡的生日宴,方小囡囡果然是很喜欢他啊!(方立安:你开心就好。)   无独有偶,方老太太跟他一个想法,觉得囡囡如果能在生日当天见到付小哥,一定会开心不已,说不定还能忘记爸爸没来给她过生日这件事。没有直说,当然是因为不想付小哥破费。这年头,年轻人工作辛苦,赚钱殊为不易。大家应该互相体谅才对。   却不想第二天,付小哥不是空手来的,他给囡囡买了一个价格高昂的智能手机。   方老太太虽然不迷电子产品,但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广告做遍全球的“街机”价格能便宜到哪儿去。   她心里万分过意不去,但看着方小囡囡高兴的样子,想让付小哥拿回去退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记在心里,想着下次再找机会把这份人情还回去。   方小囡囡拿到当前最新款的水果机确实炒鸡开心。这些年下来,家里没个电脑(当然,就算有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用),除了收音机和电视机,她没有其他获取更多信息的渠道和手段。   现在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手机,yeah!可以在网上自由自在地冲浪啦~   智能手机虽然不是盲人专用手机,但是智能手机的功能十分多元,Piri可以帮助使用者解决很多问题,即便看不见,也可以让她把屏幕上的内容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读出来,对方小囡囡来说,简单又实用。   饭后,方小囡囡秉着一事不烦二主的原则,请付少爷带她去办张手机卡,顺便给家里办个宽带。等所有事情全部搞定后,才放付少爷回去上班。   看着方小囡囡对付小哥“依赖”的模样,方老太太和付小哥本人的心理活动都是“原来囡囡这么喜欢他(我)啊!”(方立安:不!我只是在预支报酬。)   有了新手机,方小囡囡就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方老太太在她旁边的时候,她就拉着Piri小姐姐聊天,整天问长问短,玩的不亦乐乎。方老太太忙别的事情没在她旁边看着的时候,她就十指翻飞,在手机屏幕上戳来戳去,留下重重残影,寻找自己需要的各种信息,偶尔还通过互联网赚点小钱。   “玩了”两个月的手机,综合这段时间查到的各项信息,方立安终于决定了自己未来将要走的路——成为一名举世闻名的小提琴家。   要想拉好小提琴,手指的条件必须要好,左手小拇指太短或者手指过于肥胖都会影响未来的发展。这一点,方立安给自己摸过骨,可以确保没有问题。   除了手指,另一个重要的天赋就是耳朵。小提琴没有固定音准,需要拉琴的人自己通过练习去掌握。人们常说金耳朵拉小提琴,银耳朵弹钢琴。早期如果天赋不够,即便加强音准训练,也练不出拉小提琴的金耳朵。   因为先天性失明失去视觉的缘故,方小囡囡的其他感官比常人更加敏锐,尤其是听觉。在没有修炼出神识的时候,她经常要靠耳朵收集信息,辨别自己所处的环境,识别各种声音。即便后来有了神识,她也没有放松对耳朵训练。   当然,并不是说手和耳朵的条件都能达标,学小提琴就会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作为一个盲人,方立安总要经历一些特有的困难。比如,她没有办法看乐谱,只能靠自己大脑和耳朵来记忆和理解。   总而言之,困难总会有的,想办法克服就好了。   方立安确定了自己的发展方向后,便郑重其事地跟老太太提了出来。   孩子有兴趣,方老太太作为奶奶自然是要全力支持的。她在网上查了一些相关资料,在发现隔壁商场就有一家乐器行后,便带着方小囡囡直接过去了。   琴行的老板是南城艺术大学的女老师,店里雇了人看着,她自己平时很少过来。不过寒暑假期间,她会天天过来坐镇,办个暑期班之类的短期课程,赚一波快钱。   现在是六月中旬,小中高大的学生们眼看着就要放假了,女老师便过来安排下暑期班事项,叮嘱店里的打工小妹们做好招生工作。   方老太太领着方小囡囡过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女老师给店员们做培训。   有生意上门,自然是要先顾着生意。女老板让店员们去熟悉刚刚的培训内容,她自己亲自招呼客人。   方老太太详细地跟女老板说明了自家孩子的情况,零基础,盲人,对小提琴感兴趣,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适合她的课程。   女老板一时有些为难,小提琴基础入门的课程肯定是有的,她刚刚制定的暑期班课程计划里就有。只是,暑期班的学生无论年龄大小,视觉都是没有问题的,开班后便是统一教学。如果把这个孩子安排进去……   “抱歉,我们这里可能没有适合她的课程。”女老板想了想,直接拒绝道,“暑期班里的学生不少,我们不方便为了她一个人放慢学习进度或者改变授课方式。”   看到面前一老一小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女老板建议道:“如果确实很想学,来报班也不是不行,只是老师上课的时候未必能顾得上她。其实我个人觉得她的情况更适合请私教,一对一教学,孩子的学习效率也会更高。”   方老太太:“那您这儿有私教吗?”   “目前没有,这样吧,我去学校帮你们问问有没有老师愿意过来,只是一对一教学的费用肯定比班级教学要高出许多,行情大概是一小时两百左右,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   方老太太大脑算得飞快,一小时两百,一星期五节课一千块,一个月四星期四千块,相当于塞纳丽舍剩下那套房一个月的房租,是有点贵……但她咬牙点头:“没问题,到时候我们能先试听一下吗?”   女老板微微有些诧异:“当然可以,您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如果有消息,我立马通知您。”   方老太太报了自己的手机号。 第133章   梦乐琴行的老板办事效率蛮高,隔天下午就给方老太太回了电话。说是他们学校有个男老师愿意过来当私教,课程安排和具体费用见面详谈。   方老太太应下后告诉方小囡囡这个好消息,两人第二天准时赴约。   男老师年纪挺大,看起来五十岁上下,一脸沧桑。他跟方老太太不一样,方老太太虽然看着显老,但是面相显苦,而这个男老师却是老得一脸衰相。   唔……你想的没错,就是衰神附体的衰。出生时家境优渥,幼年时家道中落,青壮年时期才华横溢、学识丰富,怎奈时运不济,总会错过这样那样能够改变命运、飞黄腾达、一飞冲天的机会。以至于这些年来,事业温吞,经济温饱,家徒四壁,妻儿离散。   用四个字来形容一下——倒霉催的。   梦乐琴行的老板介绍,男老师姓黄,名博林,是南城艺术学院音乐表演专业管弦系的小提琴老师,有着近三十年的教龄,十分专业的一个人。   老师这种职业,按道理是越有经验越吃香,年纪越大越受学生和家长的追捧,但这个老师恰恰相反。因为行业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流传着关于他的“衰论”一说。   被他单独辅导过的学生虽然专业水平必会有所提升,但怪就怪在,这些学生之后必会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无法正常参加考试或者在考试中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岔子。   再后来,这个“规律”被有心人发现并总结了出来,贴到了学校的师生论坛上,从此一众家长和学生就对黄老师敬而远之,就连学校的很多老师们也会小心避开他。   被家长、学生避如蛇蝎,被单位同事排挤,被学校领导不喜,黄老师的经济、事业双双亮起红灯,虽然有学校发的工资,但他每个月都要打一半到前妻卡里作为孩子的“抚养费”。好在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也没什么大额开销,总能把日子将将就就地过下去。   只是前不久听说儿子那边谈了个对象准备结婚了,对方父母要求男方在南城西区买一套不小于一百平米的房子,才同意结婚。所以黄老师这不又出来接活了吗……   那些应试学生的活,黄老师是接不到的,人家一听说是他,都忙不迭地摆手:“不行不行,惹不起,惹不起,我还想及格呢!”   一个入门级学生,人美心善的女老板一下子就想到了黄老师。   黄老师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现在这种情况,哪里容得他挑三拣四的,有活接就不错了。   方老太太让黄老师先给方小囡囡上一个小时的课看看,要是孩子觉得不错,能适应,就直接定下。   黄老师是一个十分认真负责的老师,听说了学生的特殊情况后,连夜制定了教学计划,赶出一份具有针对性的教案,这时候照着教就行了。   却不想方小囡囡聪慧如斯,等黄老师先前制定好的课程计划的内容全部讲完,一节课的时间才过去一半。剩下的半小时里,黄老师当堂检测了学生的课堂效率,发现他的新学生不仅把知识点全部记下了,而且还能机智地举一反三。   如此,他便加快进度,把昨晚没有纳入教学计划的内容也一并讲了出来。直到外面有人敲门,黄老师才意犹未尽地结束试听课。   为了不打扰老师讲课和孩子学习,教室里安装了摄像头,让家长在外面观看教室里的教学情景。方老太太看的很满意,老师讲个不停,孩子听的认真,非常不错!   问过方立安的意见,在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后,黄老师和方老太太把课程价格和上课时间定了下来。一小时两百,每星期一三五下午两点到四点到学生家里上课。黄老师不是梦乐琴行请的老师,不好占用人家的地方。   他帮方立安在琴行挑了一把普通的1/4小提琴后,就跟着方老太太认门去了。到了学生家里,又上了一节课,第一课讲的乐理基础知识,这节课有了小提琴,就讲讲小提琴相关的基础知识,主要是基本姿势。   首先是身体姿势,黄老师让方立安用双手将小提琴的整体形状、大小、各个部位的特点熟悉一遍,然后让她摆出一个想象中的拉琴的姿势。   方立安:完全不需要想象……她摆好了姿势后,黄老师非常惊讶,难道自己遇上了传说中天才学生?智商高,天赋也高?   他给她纠正了几个细节上的错误后,分别教她坐姿与站姿。   坐姿是重奏、合奏时采用的姿势。要求坐端正、腰挺直,身体不能靠在椅背上。要选择高一点的椅子,使右膝部分稍能伸展。向方立安这种年龄比较小的学生,为了减少身体疲劳,每次练琴也可用小部分时间坐着练。   站姿是独奏和练习时采用的姿势。要求身体自然直立、放松,双脚左右分开,与肩宽一致。成八字形,全身的重心平放在两脚上。   接着是夹琴、左手和左臂的姿势,然后是持弓和运弓。因为学生看不见,所以黄老师只能帮她把各种姿势摆好,让她自行感受每个动作的空间位置,之后一遍一遍地重复,直到精准。   一节课下来,基本姿势部分就讲的差不多了。黄老师临走前让她在家里勤奋联系,否则很容易忘记正确动作的感觉,他下次上课的时候会检查。最后还跟方老太太建议道:“上课的过程中最好录个音,这样孩子课后可以多听听,有助于复习。”   人走后,方老太太忍不住夸道:“这个老师看起来挺有责任心的,囡囡感觉怎么样?能听懂吗?”   “能听懂,老师讲的很仔细。”方立安点点头,拉着老太太到儿童房,“奶奶,老师今天讲的几个基本姿势我都学会了,我摆给你看。”   方立安拿起琴盒里的小提琴,把课上老师讲的姿势一个一个摆给老太太看,摆完了又接着讲老师今天讲的乐理知识,条理清晰得很。   把方老太太给喜得:“我家囡囡是个小天才!”   方立安骄傲脸:“奶奶说的都是对的!”   往后两个月,黄老师每次来到方立安家都会觉得惊喜。这是一个能刷新他对天才认知的学生,她对知识的吸收和理解能力远远超出了同龄孩子,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比他们艺术学院的科班学生还要强上许多。唯一叫人觉得可惜的就是一双看不见光明的眼睛,不过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挡她散发出惊才艳艳的光芒。   黄老师无法遏制地对方立安生出了爱才之心,每天都会花上大量的时间安排教学内容,为她制定专门的教案,因为普通的课程进度已经完全无法满足她的学习能力了。   虽然身为一对一的私教,老师就应该为学生量身打造最适合她的学习计划,但是像黄老师这样耗费大量精力来调整学习内容的人还是少数。   方立安自己也能感觉到老师的用心良苦,可以说,因为她变态的学习能力,黄老师在这笔买卖中已经算是吃了大亏,获得的经济报酬不足以支付他所付出的劳动。   不过,方立安同样清楚,给黄老师的最好的回报一定不是金钱,而是一个大师级的学生。让他成为一个大师级的小提琴家的老师,那才是对所有嘲笑过他的同行、所有看不起他的学生的最响亮的打脸。实现“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打脸狂言。   在这个共同的愿望下,方立安飞快的进步着,每天上完课后,就投身于无尽的复习与重复的练习中。唯二的娱乐活动就是早饭后陪方老太太去菜市场买菜,晚饭后陪方老太太去跳广场舞。   八月底,临近开学,方老太太和黄老师重新商定了上课时间,根据黄老师的学校课程把时间安排在周二下午两点到四点,周五上午九点半到十一点半,周日下午两点到四点。   开学后,黄博林变得更加忙碌了,每天跟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都看出了里面的“猫腻”,心道:哪个傻子想不开找他当私教!   黄博林无视周围的流言蜚语,每天备课,写教案,为学校的学生,为方立安。   这时候,方立安开始学习曲目,从早到晚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背谱子,她并没有想着用神识“看”着谱子拉,而是实打实地把每一章谱子里的每一个音符,每一个休止符都刻在脑子里。音乐家的必备技能,get!   因为基础打得牢靠,往后每天就是磨炼曲目,曲子的谱子,曲子的指法,曲子的技巧,曲子里所蕴含的感情。   三年下来,方立安拉小提琴的水平大增,黄博林有时候都觉得难以置信,一个盲人孩子用了仅仅三年的时间就达到了高校专业教师的水平,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她的了。 第134章   二零二三年,方小囡囡十一岁,方老太太六十一岁。   经过了长达五年的勤学苦练,方立安决定开启事业线新征程——参加国内外各大青少年小提琴赛事。   闭门造车这么些年,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的,到外面的世界走一走、听一听、看一看,才能更好地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取长补短。   第一站——华国国际小提琴比赛少年组。   该比赛的主办方是华国文化部,每三年举行一次。   第六届华国国际小提琴比赛将于2023年10月12日至10月25日在青岛举办,凡年龄未满十六周岁者均可报名参加少年组的比赛,十六至三十六岁者可报名参加成人组比赛,参赛者不限国籍。   比赛分三轮进行,将评出三个名次奖和特别奖数项。少年组第一名获奖选手奖金为一万美元,成人组第一名获奖选手奖金为五万美元。   消息一出,方立安举起励志手:为了钱钱,一定要去!!!   大赛八月份开始报名,方立安请了付少爷来帮忙。   付小哥哥两年前就恢复了富家少爷的身份,不再出演白龙鱼服的戏码。   为什么?   耽误找对象了呗。   付小哥长相大众,身材中等偏上,月收入勉强达到五位数,外地人在南城,有电动车没有房,“纯屌丝”一枚。   再加上如今房地产行业远远不如几年前火热,新房开盘后无人问津,二手房成交量更是少之又少,导致付小哥的收入直线下跌。   所以,付小哥的女朋友在勾搭上一个大公司的程序员后,果断地将他抛弃了。也亏得付小哥为人机敏,发现女朋友状态不对,即使盘问,不然就要头顶呼伦贝尔大草原了。   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保持着单身狗状态,直到被付爸付妈催婚,拉回去继承家业,才通过相亲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   当然,这并不会影响到付小哥和方立安之间的“友谊”。即便方老太太在左邻右里的科普下惊闻付小哥开的什么沙拉地车价值一两百万,也妨碍不了方小囡囡毫不客气地使唤他。   付少爷办事稳妥周到,十分擅长“买一送二”。他帮方小囡囡在网上报名后,直接按照举办方提供的比赛地址和日期,在距离最近的五星级酒店定了两个标间,从比赛开始前一直到比赛结束后。方老太太和方小囡囡一间,他自己一间。   方立安听说后,额冒青筋。虽然她心理上不觉得自己占了付少爷的便宜,但是方老太太不一样啊,她肯定会想法子把房费退给他的。比赛奖金总共一万美元,扣掉个人所得税,再扣掉房费,最后能剩下五万人民币就算不错了……   守财奴方立安:能正大光明拿出来用的钱本来就不多,如今被人抹了好大一块零头,好气哦!   方立安九月份在家里狠狠练习了几首参赛曲目,十月十号,和方老太太、付少爷一行三人乘高铁来到了青岛。   十月中旬的青岛气候十分宜人,很适合旅游。方立安让付少爷报了个两日团,趁着还未开赛,三人一起把青岛好好玩了一通。   其实旅游这种东西,对方小囡囡来说,很大程度上是没有意义的。各种景点,各色美景,她看不见、摸不着,只能靠一双耳朵听个人声。付少爷对她一个瞎子执着于逛景点也是服气得很。   十月十二日开赛。   第一轮,初赛。   在这一轮中,每名参赛者有五分钟的时间表演自选曲目,评委当场做出判断,成绩分为通过、淘汰两种。只有五名评委中的四名举牌通过,参赛者才能进入下一轮比赛。   初赛主要是为了考察参赛选手的基本功,因为选手们来自五湖四海,人数众多,水平良莠不齐,因此要通过初赛进行严格的筛选,一次性刷掉近百分之九十的选手,剩下的百分之十参加接下来的复赛和决赛。   方立安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大意失荆州。所以即便是初赛,也非常用心地演奏,给在场的评委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一曲结束,在座的评委和观众发出热烈的掌声,让本来死气沉沉的赛场瞬间沸腾起来,方立安毫无疑问地通过了初赛。   初赛因为参加的人数最多,所以历时最久,直到十月十九号才是复赛。   复赛的时间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中间有三小时左右的休息时间。一共有五十名选手参加比赛,分数排在前十名的选手可以进入决赛。   比赛前一天抽签,方立安抽到了四十五号。这个号……着实不怎么好……因为排到末尾正是评委们一天中审美和精力最为疲乏的时候。   方立安安慰方老太太和付少爷:“最前面的号才是真不好哩,后面的其实还算不错。你们想啊,最先上场的选手肯定最紧张,压力也最大。评委们同样如此,不管选手的演奏水平究竟如何,他们都不敢打高分。”   复赛当天,老太太和付少爷两人陪着她在比赛礼堂听了整整一天,还没到晚上,两人就开始哈欠连天。   方立安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一直倚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一边默默地在心里给这些选手打分,一边判断自己目前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水平,寻找自己的不足之处。   突然身后有一个年轻男孩儿的声音响起:“我跟你同一天初赛,听到你拉琴了,你真的很厉害。”说完他咽了口口水,听得出有些紧张。   方立安没以为声音的主人是在跟自己说话,心里八卦道:哎呀,这个小男生是要泡妹子吗?没想到比赛的时候还有小剧场可以看戏!嘿嘿嘿!   方老太太和付少爷一左一右地坐在方小囡囡旁边,闻声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生因为没人搭理正尴尬地不知所措。   再看看自家这个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一脸奸笑的丫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付少爷用右手推了推“事件女主角”,悄声道:“后面的小哥哥跟你搭讪呢!”   小哥哥听到“搭讪”二字,脸腾地烧了起来,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我真的很佩服她,她……她很厉害。”   方立安尬笑:妈呀,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来了。   她掉头,眼皮低垂,对小哥哥歉意一笑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听比赛,没听见你说话。”   小男孩看着面前少女的甜美容颜,心里更紧张了:“没……没事,你听比赛吧,不打扰你了。”   方立安转身:搞定!   这时,付少爷贱兮兮地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小丫头明明听见了,等着看别人好戏呢吧?”   “事件女主角”左手五指张开,直接糊他脸上,毫不留情地推走:“聒噪。”   付少爷看着自家越长越漂亮的宝贝妹妹,心想:这才十一岁就开始招狼了,他哥哥的一定要严防死守,给他家囡囡找个如意郎君!帅气、勤劳、听话、专一……   等到了晚上七点,轮到四十二号上场的时候,付少爷抱着琴盒,领着方老太太和方小囡囡去后台排队等候上场。   主持人用中英文双语报幕:“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四十三号选手最后得分——八十七点五五分。下面有请四十五号选手,参赛曲目《D大调波兰舞曲》。”   这时,另一名主持人牵着方立安的手把她领上舞台,帮她确定站位,台下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D大调波兰舞曲》,方立安本来是打算安排在决赛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复赛抽到的位置着实不好,她需要一首难度较高、节奏较为活泼的曲子来确保自己拿到决赛的入场券。   方立安摆好姿势,随着伴奏声想起,一个个欢快的音符从小提琴中迸溅四射。这是波兰作曲家维尼亚夫斯基众多小提琴作品中的一首,由于作曲家本身是个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家,因此乐曲的流畅、华丽都尽可能的发挥了小提琴的演奏技巧。   可以说这是截至目前,少年组复赛中出现的难度最高的曲目了。先前台下的窃窃私语并不完全围绕着方立安的眼疾,也有小部分懂行的人惊讶于她的选曲。因为这首曲子即便放在成人组比赛中,也是属于高难度曲目。   《D大调波兰舞曲》具有波兰舞曲所固有的3/4拍子,曲式为三段体。在一小段波兰舞曲节奏的引子之后,呈示出跳跃性十分剧烈的,像迸发出火花一般的第一主题,这一主题充满光彩与力度;乐曲的中间部转为b小调,类似娓娓细说般的语气,优美动听而又带有一点忧郁色彩的第二主题出现,造成与第一主题迥然不同的,平静而又灰暗的气氛;不过,乐曲很快又回到第一主题,以热情而又蓬勃的情绪结束全曲。   曲毕,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方立安微笑着鞠躬致敬,她听见坐在第一排的评委激动地喊着:“太棒了!太精彩了!”汉语、英语、俄语都有,混杂在一起,热闹极了。   两位主持人上台,一个报幕,一个牵她下台。   来到后台,付少爷扑过来把她抱起来转圈,兴奋道:“我家囡囡真厉害!我家囡囡最厉害了!演奏超级棒!”   方立安一手拿琴,一手拿弓:“哈哈哈!快放我下来!我奶奶呢?我要奶奶!”   付少爷一脸受伤,把她交到方老太太手里,做西子捧心状:“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方立安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   三人回到之前的座位上,四十六号选手刚好结束演奏,主持人上台报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四十五号选手最后得分——九十八点八八分。”台下掌声轰鸣,“下面有请四十七号选手,参赛曲目《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有方立安珠玉在前,后面的几名选手不知是心态已崩还是破罐子破摔,完全沦为了陪衬。直到最后一名选手演奏完,也没有什么惊人的表现。   主持人当场宣布了复赛前十名的名单和分数,方立安作为第一名,以遥遥领先的成绩进入了决赛。   决赛被安排在了十月二十二日,中间给了参赛者两天的休息时间。   然而这两天,方立安根本没有休息,也没有勤加练习。而是央求方老太太和付少爷带她去看成人组的比赛。两人完全经不住此妞的十八般花式耍宝,不得已带她去了比赛场馆。   成人组的比赛竞争异常激烈,参加复赛的选手有一百人之多,取前二十名进入决赛。参赛者不像少年组大多是青涩、缺乏经验或者技巧不够娴熟的小豆芽。   方立安听了整整两天,和自己演奏过的曲目仔细比较,发现了自己存在的许多不成熟的地方。有些音处理的不到位,有些点原来还可以这样处理。她一一用录音笔记下,打算等比赛结束,回家再做练习。   整整两天,大脑、耳朵高速运转,晚上回到酒店,摸两下琴,稍作整改。   十月二十二日,决赛,当天上午九点,十名参赛者抽签。方立安运气比上次好许多,抽到了五号。不前不后,正中间。   然而,排在方立安后面的几位选手瞬间感到亚历山大,之前复赛的时候,他们听了她的演奏,简直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那水平,在他们看来,完全可以才加成人组的比赛了。这次他们排在后面,又要被比成渣渣了。   其实少年组里除了方立安,还有两个水平非常不错的选手,他们今年刚好十五岁,分别来自法国和俄罗斯。因为年龄不够,参加不了成人组的比赛,只好奔着少年组第一名的一万美刀奖金去了。只是万万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半路竟然杀出一个劲敌,最最重要的是,这名选手才十一岁,潜力无限。   这两人一个运气不好,抽了一号,另一个紧挨着方立安,抽了四号。   因为复赛上,方立安选择了难度较大的曲子突显自己娴熟的技巧。决赛上,这两名有意与她一争高下的外国选手也选择了高难度曲目,其中,四号的比赛曲目还和她一样。   这就有点尴尬了,两个水平都很高的选手,相邻的比赛顺序,相同的比赛曲目。前一个人的成功演奏无疑会给后一个人带来极大的压力。   但方立安是谁?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   她无视那名法国选手引发掌声热潮,在主持人的牵引下站定,摆好姿势,开始。   帕格尼尼的《B小调第二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模仿钟声的回旋曲》,俗称《钟》,是他向世人展示自己令人眼花缭乱技巧的最著名作品之一。这个乐章经常被单独演奏,也被改编成其他乐器演奏的版本。虽然只有短短的九分钟,但其中的各种艰难技巧,令人叹为观止,一度被人称为专为炫技而生的小提琴曲。   然而但凡音乐,不可能完全依靠技巧存在,它有自己独立丰富的情感。方立安平时磨炼技巧的同时,也感受着它想表达的情感,试图去感同身受,将自己与琴、与曲子、与音乐合成一体,释放出其中的感情。   以轻快“飞跃断奏”的技法奏出凌冽、紧迫的气势开场,接下来高难度的“近马奏法”技巧,创造出模仿钟声的特殊音效。随后的对比乐段更加重了钟声,延伸出紧张的高音,像一个人紧紧盯着钟看,时间的快速流逝和无所事事形成鲜明的对比,好比故事的一波三折和小说的一张一弛,随着钢琴的介入,给予主题更厚实的音响,从而使旋律显得不再那么紧张,亢奋中又含有柔情,虽然琴音越来越铿锵和大幅起伏,那一抹温柔的涟漪,仍在听众心中荡漾。最后,小提琴以急匆匆的回旋曲归来,留给听众“逝者如斯夫”的喟叹和警醒。   一曲演毕,台下观众回过神来,掌声如潮水般纷涌而至,连方立安身后的乐团伴奏都起身鼓掌。方立安仿若被掌声惊醒,她放下左肩的琴,垂下持弓的右手,屈膝行礼。转身,感谢为她伴奏的众人,这才被主持人领下台。   那名法国选手一直在后台听她演奏,看她下台,经过自己的身边时,忍不住开口:“Tu as fait une super performance!”(你的表演太精彩了!)   方立安寻着声音“望”去,回以微笑:“Toi aussi, tu es super!”(你也很棒!)   没想到眼前的华国小天使能说出一口流利标准的法语,法国小帅哥惊喜道:“Je peux avoir vos coordonnées”(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方立安:“Tu es venu Me Demander après le match.”(比赛结束后你来问我要。)   法国小帅哥还没来得及说好,就眼睁睁地看着小天使被她哥哥拉走了。   付少爷简直要被方小囡囡刷新三观,一脸控诉道:“囡囡,为什么哥哥不知道你会讲法语!标准流利到能跟法国人对话!”   “你不够关心我呗!”方立安把琴放回琴盒,漫不经心炫耀道,“我不仅会讲法语,还会讲英语、德语、俄语、西班牙语。”   “……”付少爷不信,“虽然你很聪明,但是你也不能怀疑我的智商。”   “你看,你不仅不关心我,还不相信我。”方立安摊手作无奈状,“你问奶奶,我到底有没有骗你。”   付少爷转头向方老太太求证,只见老太太点头肯定道:“我们囡囡会好几国语言呢,在家不练琴的时候就跟着录音机叽里呱啦地讲个不停。”   “……”付少爷瞪大双眼,“囡囡,幸好你没上学,不然祖国的花骨朵都要被你打击蔫了。”   “祖国的花骨朵哪有那么脆弱,蔫了的是你这多老雏菊吧?”毒舌安上线。   一行人回到台下的观众席,收获一众惊羡的目光,方立安明白,那是一万美金的魅力。   比赛结束,主持人宣布比赛结果,第一名:华国选手方立安,第二名:俄罗斯选手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第三名法国选手巴蒂斯特德波利尼亚克。   少年组的奖金,第一名一万刀,第二名六千刀,第三名三千刀。   年仅十一岁的方立安不仅获得了第六届华国国际小提琴比赛少年组的冠军,还在十几天内赚了一万美刀,举办方颁奖的时候财大气粗全部发的现金。   方立安拿到钱,一分不少地全部交到方老太太手里:“奶,我赚的钱都给你花,咱们去买电视上天天播的老人鞋、按摩椅、足疗盆。”   寥寥几句就把方老太太给逗得合不拢嘴,结果笑着笑着就抱着方立安哭了起来,心情剧烈起伏着。   一会儿想到祖孙俩十几年来遭遇的闲言碎语:以后看哪个还敢说我家囡囡是个只会花钱的无底洞,我家囡囡十岁出头就能赚上万美金了!你家孩子不是,你让你家孩子去赚一个看看啊!   一会儿想到方小囡囡那去世二十几年的爷爷:老头子,你看见没,咱家孙女出息了!老婆子终于熬出头啦,以后能放心地去找你啦!谁曾想没享到儿子的福,倒是先得了孙女的济,老婆子我高兴啊!呜呜呜……   把一旁的付少爷看的心酸不已,长吁短叹。   只是另一个来要联系方式的法国小哥哥就尴尬了,挠着后脑勺:这……这是什么情况?这是安的奶奶表达高兴的方式吗?   他站在边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手足无措。   好在方老太太的心肝肝会哄人,几下就把老太太重新逗笑了,巴蒂斯特这才上前要了方立安的手机号,然后飞也似的逃了。   十月二十三日,成人组决赛,方立安一行三人又去观看比赛了,这次还碰上了少年组的几个选手,看样子大家都是想着来取经的。   成人组的比赛结束后,组委会安排少年组和成人组的获奖选手参加了最后一天闭幕式的演出活动,并且宣布赛后将会出版发行比赛优秀选手的录音录像资料。   方老太太:“走!咱回去花式炫孙女去!” 第135章   方老太太回去的路上还想着该如何花式炫娃,但是人没到家就改了主意。自家囡囡那么能耐,闷声发大财就好了,没必要宣扬的人尽皆知。   为啥?老太太心里门清儿,那些喜欢炫耀自家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的老头老太都特别讨人嫌,一起跳广场舞的好多老兄弟老姐妹都不爱跟他们玩。她可不想做个讨人嫌的。   再说了,什么事做起来最爽?当然是啪啪啪打脸喽!   想象一下,那一个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男女老少,家长教训孩子喜欢拿咱家囡囡当反面教材,孩子跟家长顶嘴喜欢拿咱家囡囡当垫底的。等他们在电视上看见咱家囡囡用好几国语言接受采访时,那脸上的表情得有多精彩多惊讶多羞耻多惭愧啊!   所以她打算等以后再有人说她家囡囡这不好那不好的时候,她就高深莫测地笑笑不说话。总有一天,那些无知的凡人会知道她笑容里的意思。那是嘲笑、讥笑、耻笑、取笑,笑你不自量力,笑你自以为是,笑你愚昧蠢钝而不自知。   哼!瞎子怎么了!哪里不如你了!方老太太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心里就爽的不要不要的。   当然,单凭方老太太这种单纯善良的老人家是想不出这么“阴损毒辣”的招数的。   谁启发的?   这还用问?   除了受过情伤的付少爷,还能有谁?   一年前,他开着价值上千万的玛莎拉蒂在街上偶遇嫌贫爱富的前女友,打招呼的时候,那女人的脸色,赤橙黄绿蓝靛紫,瞬息万变,那叫一个精彩!让付小少爷忍不住拍案叫绝,怎一个酸爽了得!   回来的高铁上,他给方老太太和方小囡囡分享了这段经历后,方老太太若有所思,悟有所得,也算是无师自通吧。从此,打通了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扮猪吃虎的任督二脉。   方老太太也算是个沉得住气的,回来之后,在自家儿子儿媳妇面前连个牙缝也不冒。这夫妻两人只顾着他们的小家和宝贝儿子,对囡囡几乎不闻不问,她才不要带着囡囡凑上去呢!   直到央视放出此次国际小提琴赛事的录像,才有人陆续发现,哎哟喂!不得了了,方家那个小瞎子在国际赛事上得了第一名。   尤其是随着省台卫视、南城卫视两家当地官媒上门采访,方小囡囡一跃成为小区第一名人。再也没有人敢在背后说小瞎子这小瞎子那的了,你说一个看看,保准有人怼回去:人家小瞎子哪儿不如你了?是名气不如你了?还是赚钱不如你了?英语说的没你溜?还是法语说的没你标准啊?出息!   方启东和余莉莉平时看电视的机会比较少,家里有学龄前儿童,夫妻两注重孩子的教育,孩子在家的时候电视从来不开。   所以直到某天方启东被同事们恭喜的一头雾水时,才知道自家那个连学都没上过一天的瞎闺女拿了国际大奖,第一名!还赚了一万美金的奖金!   同时收获了一众奇奇怪怪的眼神:这当爹的也太不称职了,连闺女得了奖都不知道。八成是平时都不关心闺女的,你看他老娘都不跟他说一声的,说不定祖孙两个当年真的是被这对小夫妻赶走的……   方启东回家后,在网上查找到了相关视频。视频里头那个拉着小提琴获得雷鸣般掌声的女孩真的是他闺女吗?那个站在台上领奖、耀眼到发光的女孩真的是他闺女吗?那个面对国内外各大媒体各种镜头自信满满说着标准英语、流利法语的女孩真的是他闺女吗?   方启东迷茫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家闺女有这样自信的一面,有这样惊人的才华。   所以他这些年在女儿的生活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为什么他对女儿的生活一无所知?   他错过了什么?他失去了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   余莉莉回家后,发现了老公的失常,再三询问后才知道,原来被她抛到脑后的瞎子继女竟然搞出了这样大的名堂。   她有些生气,埋怨道:“妈也真是的,带着孩子参加国际比赛这种事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她年纪那么大,哪里能照顾得周全。”   “囡囡也是的,拿了国际大奖这样大的喜事也不知道告诉你这个当爸的一声,太不懂事了,外人反而比咱们先知道,这让外头那些人怎么想咱们?一家人再有矛盾也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啊!”   “不过囡囡这孩子也真是厉害,没想到她外语学的这么好,你说她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啊?回头让她这个做姐姐的教教旭旭呗,英语法语,随便教一个都够咱们旭旭用的了。”   方启东听了她的话,不做任何反应,他这个父亲当成这样也是失败,从前不去关心女儿,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去沾女儿的光?   所以他根本没把余莉莉的话放在心上,只自顾自地难过着。还不晓得余莉莉心里正琢磨着方立安的奖金,一万美元哩,这闺女拿了奖不该孝敬孝敬她爸吗?好歹这些年,她爸月月给她打钱,从来也没亏过她。(方老太太:老娘一口盐汽水喷死你!)   方启东一时半会儿想不开,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自己的老娘和闺女,那边余莉莉已经一个电话拨过去了。这时候嘴巴那个甜呀,“恭喜啊”、“厉害啊”、“有才啊”、“了不起啊”、“出息啊”,不要钱的好话一串一串的往外冒。最后还提到,明天跟方启东一起带旭旭去看望她们,大家到饭店好好搓一顿,给囡囡庆祝一下。   方老太太能吃她这一套?好话谁不会说?现在说,不觉得太晚了吗?当谁傻子吗?你要来看,我就要在家乖乖候着你啊?你哪位?脸多大啊?   老太太也不应下,只推托说忙,囡囡和她两人都忙,最近都不一定有空,想上门?以后再说吧。   余莉莉白眼一翻,面色阴沉,语气却丝毫不变,只说往后总会有时间的。心想,反正等方启东带着她和旭旭上门,老婆子和小瞎子还能避而不见吗?哼!   方老太太说忙的话,确实不完全是搪塞。   这人怕出名猪怕壮说的是一点也没错,自从方小囡囡的获奖事迹被报道开后,这上门看热闹的,上门问问题的,上门采访的,一茬接着一茬,没完没了的。   她们祖孙两个不胜其烦,大量的时间被闲杂人等占用,导致方小囡囡平日里用来练琴的时间大大减少。可谓是旧愁一消,新愁又起。   眼看着方老太太为这事嘴上冒起了火泡,付少爷出主意道:“奶奶,我那儿还有好几套房子闲置着。要不你跟囡囡搬去住吧,新环境,没什么人认识,安静。”   方老太太一听对囡囡好,就有点动心,只是她们跟付小哥的关系再好也不能白占人家的便宜啊。于是就提出付房租。   付少爷:“奶奶,您瞧我哪里像缺钱的人?再说了,您带囡囡去我那儿住,还是给我的房子添人气呢,不然长时间空置着对房子也不好,咱们这是互相帮助是不是?”   方老太太还欲开口反驳,付少爷就打断道:“奶奶,说句实在话,这么多年下来,我也是看着囡囡长大的,夸大说一句,我和囡囡的关系跟亲兄妹也不差什么了,您要是再推三阻四要给我钱,我可就真要伤心了。”   方老太太: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孙子……   最后还是方立安拍板,搬!   一家子说搬就搬,祖孙俩当天就开始打包,把重要的东西收好,等第二天上午搬家公司上门搬东西,晚上就住进了新房子。   付少爷的房产,不存在两百平以下的说法,不是三百平的大平层,就是四五百平的小别墅。   考虑到家里没人能开车,别墅区进进出出纯靠腿,生活必定不方便,所以方立安在付少爷给的一众选择中挑了一套大平层。   大平层——富人住宅,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消费太高,周围不管是商店、饭店还是什么店,东西都卖的贼贵,价格唬人。   得亏之前住的房子租了出去,每个月多了一份收入,不然方老太太得心疼死,免费的也不能住!消费水平太高了!白菜硬是卖出了猪肉价!   等那边方启东终于想通了,决定直面过去,好好弥补自家闺女,拎着水果零食,带着老婆儿子找上门时,方老太太祖孙两个早就搬走了。   方启东面上青红交加,不去想老太太究竟是不想告诉他还是忘了通知他。余莉莉倒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电话拨过去:“妈!搬家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启东和旭旭这不白跑了吗?”   “有事吗?没事挂了。”方老太太不想跟她啰嗦,这儿媳妇年纪越大性子越怪,好像全世界都欠她的,都对不起她一样。   “哎,别挂别挂,您跟囡囡现在住哪儿呢,我跟启东拎了东西来看你们来了。”   “不用了,下次我带囡囡回去看看旭旭就行了。挂了。”余莉莉举着手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太婆对他们一家子竟然如此冷酷无情,她老来还想不想要他们给她养老了?就这态度,冷菜冷饭伺候着吧!   一家三口铩羽而归。   方老太太可没闲工夫管他们怎么想,她家囡囡又要参加比赛了。这次可是要去国外啊!   翻过年四月份,每两年一届的第二十届尼曼国际青少年小提琴比赛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举行,比赛时间从2024年4月6日至4月14日。   付少爷给方小囡囡报了名,帮着祖孙俩办理护照,申请签证,预定酒店。只是这次他本人因为公司有事走不开,不能陪同一起,所以付少爷贴心地安排了一名生活助理给她们。   这无疑给异常紧张的方老太太吃了一颗定心丸,她这辈子还没出过国,英语只能在hello和ok之间来回切换。让她一个人带着小孙女出国比赛,跟抓瞎也没什么区别了。   生活助理姓倪名雨阳,是个芳龄二十八的高级白领,在付少爷家的公司担任总经理助理一职,说白了就是付少爷的助理。   她行事干练,工作能力一级棒,虽然心中不忿总经理拿自己大材小用,但谁叫这年头发工资的是大爷呢。想到付总的诸多嘱咐,倪雨阳安慰自己,就当是公费旅游了。   虽然方老太太没出过国,但方立安不一样啊,虽然“看不见”,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她与别人交流。再说了,她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带老太太在西欧好好玩上一圈呢,带个外人多不方便。就算要带,那也是带个壮汉啊,好歹能拎包呢。   等她在心里把付少爷问候了百八十遍,方立安总算想起了倪助理的最佳妙用——拍照,帮她和方老太太拍各种景点照,绝对比自拍杆要好用许多,而且妹子的审美也算是弥补了没有壮汉拎包的遗憾。   倪雨阳还不知道自己在方立安的心中只是一个大于等于自拍杆的存在,否则定是要让她好好瞧瞧雷厉风行女强人的厉害!   南城没有到布鲁塞尔的直达航班,三人乘高铁到上海浦东国际机场搭乘飞机。   因为有倪雨阳在,托运、安检、登机,方立安通通没有插手,听安排就好了。   经过长达十二个小时的飞行,飞机在当地时间上午七点十分到达目的地。   长时间的长途跋涉让方老太太显得有些精神萎靡,方立安提议直接去酒店休息,倪雨阳不发表意见,听话,叫车。等三人到达住宿的酒店时,才八点出头。   付少爷这次给她们订的是一个三开间套房,有客厅、主卧、客卧。方小囡囡和方老太太住主卧,倪雨阳住客卧,反正大家都是同一性别,来回走动方便也不用避嫌。   休息了一上午,中午叫了送餐服务,之后各忙各的。   第二天,倪雨阳带方立安去组委会报到,方老太太随行,在报到处遇上了法国小哥哥巴蒂斯特。   巴蒂斯特有方小囡囡的联系方式,听说她今天上午前来报到,一早就过来守株待兔了。   两人用法语交流了小半年来练琴的心得体会后,巴蒂斯特压低声音与她分享了此次大赛评委的一些个性喜好。   方立安面色迥然,谁来告诉她,面前这个化身八卦小能手的法国小哥哥是不是别人假扮的?说好的“不食五谷杂粮”的小提琴王子呢?怎么比邻居家的八婆好不到哪儿去……   巴蒂斯特的想法十分简单,就是想照顾一下这位来自华国的折翼小天使。在比利时比赛,多多少少也算是他的主场,他作为东道主自然要把一些和赛事相关的消息分享给她。   其实方立安对这些并不是很在意,虽然她很看重比赛,更看重赢得比赛后将会获得的奖金,但是她要赢,必定是要赢得光明正大,光明磊落。   不是说巴蒂斯特的想法不对,端看各人是怎么想的吧。   方立安的致胜经最是简单、直接、粗暴——我就是要从实力上全方位彻彻底底地碾压对手,只有这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赢,赢得了比赛,更是赢得了最真实的自我认知。   所以回到酒店后,她按照自己的原计划,练琴、听书、吃饭、睡觉。   尼曼国际青少年小提琴比赛分青年组和少年组进行,以十七岁为界,十七岁以下为少年组,十七岁到二十一岁为青年组。两个组别的第一名奖金都是一万欧元,第二名六千欧元,第三名三千欧元。   这次报名参赛的有来自二十五个国家的二百二十八名选手,少年组一百二十人,青年组一百零八人,两组都进行三轮比赛,评委由十六位来自世界各国的著名小提琴家和教师组成。   因为人数不是很多,时间较为充裕,所以初赛以打分制进行评分,两个年龄段的参赛选手各分为四小组,每小组取前五名进入复赛,之后再从复赛中取前十名进入决赛。   方立安每一轮比赛都很用心,竭尽全力向评委们展示自己的小提琴技巧与情感体悟。在决赛中,最终以零点零五分的微弱优势险胜巴蒂斯特。   赛后,巴蒂斯特对她感慨道:“安才是真正的强者,是你教会我,想要战胜对手必须先战胜自己,谢谢!”说完,很有礼貌地行了个贴面礼。   方老太太双目瞪圆,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架势:“登徒子,放开!我们华国人不兴这套,不许占我家囡囡的便宜!”   倪雨阳尔康手:这位小提琴王子虽然是法国人,但是是比利时女王货真价实的外甥,有爵位在身的!老太太,您手下留情!不然我们怕是回不去祖国母亲的怀抱了!   之后,巴蒂斯特诚挚地邀请三位女士去巴黎游玩,他非常乐意做她们的导游。方立安也没客气,只说下次他再去华国,她也会给他做导游的。   “……”倪雨阳:做导游,大妹子,你说笑的吧…… 第136章   巴蒂斯特德波利尼亚克从小接受精英教育长大,待人接物举手投足之间都展现着绅士风度,贵族气质尽显。   既然主动邀请女士们去巴黎游玩,那必是要提供宾至如归的服务的。他让女士们先回酒店收拾行李,自己一个小时后去接她们,后面的行程完全交给他就可以了。   一行人在汇合后半小时到达布鲁塞尔机场。   看着眼前的飞机。   倪雨阳内心激动:真是沾了方小姐的光,三生有幸,竟然能搭乘公爵小哥哥的私人飞机,未来十年的谈资齐活了!   见到飞机就头晕的方老太太:说好的巴黎很近呢……   方立安用神识扫了一圈,意识到这并不是航空公司的普通客机,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是个有私人飞机的超级富豪。   也不怪她没看出来,不同人种的面相理论是不一样的,黄种人有黄种人的一套体系,白种人有白种人的一套体系,相互之间不好随便套用。   只是如今全球一体化进程加快,混血宝宝越来越多,所以,她要不要研究个通用法则或者换算关系公式?   布鲁塞尔到巴黎的直线距离大约三百公里,坐飞机五十分钟,火车一个半小时,大巴四个小时。   傍晚时分,飞机抵达巴黎普帝亚机场,巴蒂斯特已经安排好车等候在那里。   倪雨阳坐在车里兴奋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四肢僵硬,手脚发麻。想她一个打工妹有生之年竟然能坐上加长防弹宾利慕尚!苍天啊!大地啊!付总啊!以后方小姐的比赛我全包了,端茶倒水,鞍前马后,绝不二话!   方老太太和方立安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一个是完全不懂行,一个是懂行也不在意。在他们看来,这跟街头小巷的宝马奔驰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二十分钟后,汽车驶进一座庄园,在晚霞映照下,庄园里的建筑显得格外巍峨壮丽。   方老太太见此美景,终于发出惊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法国小伙子的家境可能不是一般的富裕,只怕不是一句有钱就能形容的。她有些后悔,觉得不该如此莽撞地答应来玩,待遇太高了,她家囡囡以后怕是还不起。   管家安排仆人帮她们搬运行李,巴蒂斯特带她们去餐厅用餐。西式长桌,客人们随主人落座。接着按照头盘、汤、副菜、主菜、配菜、甜点、茶完整的顺序上菜。   倪雨阳用尽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的右手,硬是没有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来一个十八连拍。   方老太太除了担心方小囡囡吃不习惯,自己倒是适应的很好。   方立安吃不习惯吗?没什么不习惯的,有老太太照顾她,告诉她食物的内容与位置,她吃的非常顺利。   虽然主人家让她们随意发挥,不用拘束,但三位女士都很知礼,努力遵循着西餐礼仪。   饭后散步消食,巴蒂斯特提议,两人在花园里来一段小提琴二重奏。   方立安欣然应邀,这么漂亮的花园,不拉个琴什么的,可惜了。   于是一曲《卡农》在柔和的晚风中响起,在昏黄的灯光下起舞,在众人的心头萦绕缠绵。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花园里寂静无声。   “安,做我的天使好吗?”巴蒂斯特出声打破这片祥和。   “?!”方立安大惊失色:天使,什么鬼?!   “安,我的心跳告诉我,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对面的男生语不惊人死不休。   “!!!”方立安: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想泡我!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思考着该如何不伤颜面地拒绝这位年少多金、浪漫多情的法国少年。   “去年小提琴比赛,我看到舞台上的你,第一眼就觉得你一定是传说中的东方天使,美丽、神秘让人着迷。”一言不合就表白的小哥哥喋喋不休道。   方立安觉得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她奶要过来了!   极度不解风情道:“巴蒂斯特,很遗憾,我的心跳告诉我,你是我的好朋友。愿我们的友谊长存!”干杯!   巴蒂斯特:“没关系,我相信,在你没有找到真爱之前,我都有机会成为你的灵魂伴侣。”   “……”方立安无言以对。   方老太太这时走过来:“囡囡啊,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急着要做,你看咱们方不方便跟巴蒂斯特道个歉,下次来玩?我们明天好回去了。”   方立安:阳台有衣服忘了收吗?   不过这也正和她意,如今这种情况确实不宜久留,便转向一旁的巴蒂斯特:“我很抱歉,我奶奶突然想起国内有事情需要处理,我们可能明天就要回国了。”   巴蒂斯特不疑有他:“那我让管家给你们订明天的机票。”   “谢谢你的热情款待,以后有机会来华国,我一定带你好好逛逛。”   “好的,我很期待。”   方立安和方老太太回到房间休息。   “奶,家里什么事这么急?”   老太太支支吾吾道:“没什么事,就是觉得这个巴蒂斯特家的条件太好了,奶住的不安心……”   方立安笑,她奶真是一个正直的小老太太,一般人要是有这样的机会,还不跟逮着似的,住上个十天半个月,她奶却不愿意占这个便宜。本来还想带老太太多玩几天呢,只好等下次了。   不过,三人中心情最郁闷的当属倪雨阳了。来之前付总就交代她,要带方老太太和方小囡囡玩上一阵子,假期批了一个月。现在这才过去十天,一行人就要打道回府了,不知道付扒皮会不会把多余的假期再收回去。   2024年4月15日中午十二点二十分,巴蒂斯特送方立安三人来到普帝亚机场,这里下午一点四十五分有一个飞往上海浦东的航班。   十二点三十五分,办理好登机牌,过安检,巴蒂斯特离开。   十二点四十九分,三人来到候机大厅候机。   十二点五十五分,不过随意的“一瞥”,方立安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死亡之相!“看”到了五个带有死亡之相的亚洲人!   一个人的脸上出现死亡之相,意味着这个人将会二十四小时内死亡,这是一种标记,也是一种宣告。   然而,和平年代,几个拥有死亡之相的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这里面渗透出的信息足够让人不寒而栗了。   方立安立刻将神识铺开,放大数倍,观察整个候机大厅的亚洲乘客。发现除了坐在一起的五个人,还有离他们不远的十七个人也有着同样的情况。这二十二个人所在的地方,正是巴黎飞往韩国首尔的候机区。再看他们手里的机票,确实都是同一个目的地。   所以,灾难要么发生在候机厅,要么发生在飞机上。   只是隔壁候机区几乎与他们同一时间飞往日本北海道的乘客面相上并无异样,跌打损伤破皮流血丝毫未现。   如此一来,基本上可以把这二十二个人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地点圈定在飞机上。   按道理,但凡非自然死亡的人的命都是可以救、可以改的。   那么,此时此刻,她能做些什么?   来不及细想导致飞机失事的究竟是恶意人为还是突发意外,广播里已经传来登机提醒。   方立安强迫自己镇定,思考如何才能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阻止飞机起飞。   隐蔽、快速、有效。   黑客!   方立安的计算机黑客技术在第一次胎穿的世界只能算是中等偏上水平,因为她的时间精力越往后就越是集中在物理实验上,计算机和化学方面只能算是业余兴趣爱好。   不过,因为计算机技术更新换代太快,再加上她是一个生命不止、奋斗不息的人,所以她的黑客水平当年业余,如今却是大佬水准。   自从付少爷给她送了部手机,她没事就喜欢在上头胡编乱造写点小程序,几年下来早就黑遍了全世界。   唔……她决定将信息发布到脸书上!   互联网信息传播速度最快,脸书在国外受众最广,这两点加起来,这个班次的乘客总有人能在飞机起飞前看到。到时候只要有人闹起来,事情就基本上解决了。   为了确保不被人抓到小尾巴,方立安提出上厕所。   倪雨阳留下看行李,方老太太陪同。   来到女卫生间,关上门,方立安拿出手机花了五分钟编辑好一串指令发出去,完事后将手机恢复到正常状态,离开。   等她洗好手,用面纸擦干净回到座位上,正好“看见”有乘客从登机口跑下来。   接着整个候机大厅都热闹起来。   因为时间异常紧迫,方立安这事办的极为粗糙,除了能够保证不暴露自己,保证阻止飞机起飞,保证飞机能够得到详细全面的检查,其他的就不好说了。   倪雨阳是个爬墙的脸书用户,这边方立安和方老太太一坐下,她就咋咋呼呼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还没等方立安开口询问,她就气也不喘道:“脸书被人黑了!就在刚刚,二十亿账户同时发布了一条信息!”她抱着手机一字一句念道,“警告!今天下午一点二十五分,从巴黎普帝亚机场飞往首尔的PA9027航班,飞机可能存在故障,请检修后再飞。说的就是咱们这个机场吧?那个29号登机口就是PA9027!你们看,好多人跑下来了!”   “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有人发布这样的信息?”   “飞机到底正不正常?”   “我要退票!必须退票!”   “……”各种语言混杂在一起,方立安只能听个模糊的大概。   机场方面的工作人员极力安抚道:“大家不要慌张,这一定是有人在恶作剧,请大家自觉维护公共场合秩序。”   普帝亚机场瞬间遭到了来自全球几十亿人的巨大压力,官方宣布PA9027航班将延迟起飞,机场即刻派遣工作人员对飞机进行全面检修,其他航班一切正常。   等方立安一行三人在上海浦东机场安全落地时,已有消息传来,PA9027航班被检测出尾部舵机没有定期更换,如未发现,极有可能在接下来的飞行中失去控制,造成坠机事故。   一时间,全世界都在脸书上表白那名做好事不留名的黑客大神。 第137章   被全世界表白的黑客大神回到国内后,和方老太太、付少爷一起过了自己的十二周岁生日。   生日第二天中午,她一个电话把付少爷叫来,丢给他一个一寸大的小香囊,红绣金底,精致漂亮的很,里面装着她熬了几天才制成的渡厄符。   渡厄符,顾名思义,助人度过灾厄。它与普通符箓不同,光有灵力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制符者提供功德之力。若是灵力足够,功德尚缺,强行制符很有可能会导致制符者五感闭塞。   机场事件之后,方立安感受到自己功德之力加深,足够支撑一枚渡厄符,便赶紧赶慢地做了出来。付少爷的灾厄之花就要开了,得让他随身携带。   付少爷拿到方小囡囡的礼物,高兴的不行,刚要打开来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就被方立安严声喝止了:“这个不能打开,一辈子都不能打开!”   看着眼前近乎陌生的小姑娘,付少爷咽了咽口水,涩声问道:“为什么?”   想到渡厄符对付少爷的重要性,方立安觉得还是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清楚。   她睁开双眼,“盯”着付少爷的眼睛,面无表情道:“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你一字一句都要记住了。”   付少爷被她吓了一跳:“囡囡,你……你能看见了?!”   那双眼睛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不仅亮,而且有神的很。他幻想过很多次,假若有一天囡囡能看见了,囡囡会有多高兴,他会有多高兴。可是为什么这时候他竟然感到些许害怕?这一定是个假囡囡,囡囡才不会对他这么凶!   方立安想解释:“你听我说。”   付少爷把头摇成一只拨浪鼓:“我不听我不听,囡囡呢?你把囡囡藏哪儿了?你难道是囡囡的第二人格?”   方立安笑:“我佩服你的脑洞,但是我就是囡囡。”   付少爷想哭:“我不信我不信,你这个骗子。”   方立安……方立安什么都没说,直接给他贴了张禁言符、禁锢符。   付少爷这回真的哭了:妈妈,有妖怪!妖怪把我的囡囡吃了!   方立安“看着”面前安静流泪的付少爷,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欺负你,但是你总得听我把话说完。”   付少爷: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这妖怪还有什么好说的!   方立安:“此事说来话长,你要不要换个舒服的姿势?”   付少爷白眼一翻:妖怪!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杀人不过头点地,小爷才不怕你!   方立安:路都是自己选的……   “我三岁那年拜过一个师父,师父跟我一样,生来就是个瞎子。只是我师父运气好,遇到了我师祖。我师祖是个高人,奇门遁甲、玄门法术样样精通。他教我师父练了一门功法,练到一定程度就能‘看见’外面的世界。”   “修仙小说看过吗?神识懂不懂?”想到他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方立安继续道,“我师父教会我之后,我就能‘看见’了。这件事暂且不谈,我们来说说你,你的问题比较严重。”   付少爷:妖怪!你别想着骗我,我信你个鬼!   “虽然我没见过令尊令堂,但我猜……他们应该都长得挺好,至少男俊女俏吧?”方立安用眼神询问付少爷。   付少爷:哼!网上有照片,你肯定去搜了。   方立安解释道:“我是从你的面相上‘看’到的。你是不是从小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跟你爸你妈长得都不像?就算挑着他们的缺点长,也不该这么丑,对不对?”   付少爷:妖怪!说谁丑呢!不带人身攻击的!你的本体肯定更丑!   “不信是吧?来,我让你看看你本身的样子。”方立安把锦囊挂到他的脖子上,手指翻飞作印,口中念诀,掌心运灵,啪地一下拍到他的天庭上。   付少爷只觉得自己好像有一层外壳碎了,心中大骇:妈妈!我也是妖怪吗?鸡蛋妖吗?   方立安到老太太房间拿出一面镜子,举到付少爷面前:“喏,自己看。”   付少爷双目紧闭:不敢看,不能看,看了就是鸡蛋妖了,再也做不回人了,嘤嘤嘤~   方立安引诱道:“不想看看自己有多帅吗?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哦!”   付少爷:很帅的鸡蛋妖吗?有多帅?看一眼吧,反正已经是鸡蛋妖了……   他悄悄掀起眼皮,露出一个眼缝,瞧见镜子里的陌生面孔,陡然一惊:嚯!那个大帅比是他?帅到天怒人怨的鸡蛋妖?哼!鸡蛋妖就鸡蛋妖!喂!那个妖怪,镜子举近点,让我好生观摩一下大帅比!   方立安见他高兴,把镜子放到一边,清了清嗓子:“咳!言归正传,咱们说正事。你也看到了,那才是你本身的样子。所以你想没想过你之前为什么顶了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孔过了二十几年?”   付少爷脑洞大开:莫非我以前是个未破壳的小鸡崽儿?现在被这妖怪提前孵化了?那我爸我妈是什么?公鸡精和母鸡精吗?!   方立安打断他的胡思乱想:“这事你爸你妈肯定是知道的,你小的时候,他们请了高人给你看过,不过,这位高人道行一般,比不上如此优秀的我,所以只能牺牲你的样貌,暂缓灾厄之花的花期。这法子别说治标不治本了,连治标都算不上,只是拖延时间让你苟延残喘多活二三十年罢了。我这个锦囊倒是真的治标,虽然不能一劳永逸、彻底解决你的问题,但是只要你时时刻刻把它戴在身上,不摘下来,就不会有问题。明白?”   付少爷:说的跟真的一样,摘下来会怎样?   “会死哦。”方立安阴恻恻道,“不会立刻死,但也绝对活不过两个小时。”她竖起两根手指,在付少爷眼前轻轻晃了晃。   “!!!”付少爷:还是让我做鸡蛋崽儿吧,安全!   方立安:“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锦囊给你?当然是因为再不给你,你的灾厄之花就要开了,到时候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吗?”   付少爷:灾厄之花到底是什么花?说的这么恐怖……   方立安:“灾厄之花是我们师门的叫法,说白了,其实就是短命鬼的意思。这种命格破解起来非常麻烦,不像一般人的死劫,破了也就破了。灾厄之花的死劫是破不掉的,破了这个死劫,还有下一个死劫,源源不断,没完没了,直到你应劫身亡。”   付少爷:我为什么这么倒霉?是这种命格?   “这我怎么回答,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生来是个瞎子。”方立安最后又强调一遍,“好了,事情就是这样,千万千万记住了,锦囊不能打开,更不能掉了。洗澡时候不用摘,防水的。”   说完,大门处传来指纹锁被打开的声音,方老太太拎着一个菜篮子走了进来。看到方立安跟一个陌生男人坐在客厅,立马警惕道:“囡囡,这是谁?怎么放陌生人进来了?”   方立安手往付少爷身上一拍:“奶,你说什么呢?这是长生哥哥,你不认识他了? ”长生是付少爷的名字,以前他还总是跟爹妈抱怨这个名字起得太土,吵着要换个好听的,现在想来,“长生”十有八九是爹妈一直以来的期盼……   付长生的身体终于得到了解放,只是他之前的姿势摆的不太好,正要起身的时候被方小囡囡贴了符,人看似是坐在沙发上的,其实屁股和大腿已经和沙发没有接触了,相当于扎了二十几分钟的马步。   他哎哟一声跌倒在沙发上,嘴里嚷嚷道:“奶奶,是我啊,长生,我去整容啦。”   声音没错,语气也没错,方老太太将信将疑:“现在的整容技术这么厉害?一晚上就能大变活人了?你说,我们第二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我是干什么去的?”他们昨天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是老样子呢!   付长生一边揉屁股揉腿,一边回答:“在房产中介,奶奶是去应聘的,被我劝回去了。”   方老太太拍手欢喜道:“哎呀!真的是长生啊,这小脸整的真俊!这下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高富帅了!”   付长生:“我照着我爸我妈整的,外头老有人说我不是亲生的,烦死了。”   方老太太:“嗨!你别在意,那些人都是没脑子的,谁家捡孩子按丑的捡,丑的肯定都是亲生的,只有亲爹亲妈才不嫌。”   丑了二十九年的付长生: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方立安背对着他,给他打了个手势:可以滚了。   付少爷心领神会,跟方老太太告辞:“奶奶,我走啦,我就是来让你们看看,混个脸熟的。”   “走吧走吧,别去祸害小姑娘啊!”   “……”付少爷,“哎,好……”   “带个口罩,防止花粉过敏。”方立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翻出一个口罩。   付少爷小心翼翼接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然后……然后他就“陷”在电梯里出不来了,因为……因为电梯里有面好大好大的镜子。   付少爷胆战心惊地照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型眉凤眼,捏了捏高挺的鼻梁,一会儿嘟着嘴,一会儿咧嘴笑。心路历程从心惊肉跳到心满意足,想着不管是鸡蛋崽儿破壳而出还是被“楼上的妖怪”失了妖法,他都认了。谁叫他现在是个超级无敌大帅比呢!   付少爷被电梯“困”了半个小时,直到有人来了,他才带上口罩施施然离开。   离开后的第一件事——小蝌蚪找爸爸。   他驱车来到自家公司,停好车,口罩不摘,经过大堂,直奔高层专用电梯。   前台小妹看他的身型,是总经理无疑,衣服也是总经理上午穿的,但是脸……好好的戴口罩做什么?眼睛眉毛完全不对好吗?真的好像董事长……   吓!   难道是董事长在外面生的儿子!前台小妹觉得自己真相了,董事长一定是嫌总经理太丑了,子不肖父,所以才生了个小的。现在小的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满意公司大权旁落,逼宫来了!十几秒的时间里硬是让她脑补出一部长达八十集的大陆升级版《溏心风暴》。   看“老二”使用高层专用电梯的熟练架势,董事长私底下肯定给他开过不少小灶,自己还是老实点,别拦了,就当没看见好了,不然卷进这种级别的争斗中,分分钟化成炮灰……   大楼顶层,董事长办公室外,好歹有个办事靠谱的把他拦下了。   “先生您有预约吗?”董事长秘书邱成期公事公办道。   “我啊,成期哥,我来找我爸。”   “您是……总经理?”邱成期不确定道。   “对啊,我爸在里面忙吗,我找他有点事。”说着就旁若无人地往里走。   “哎……等……等等……”邱成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时,董事长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年逾五十却风采依旧、英俊帅气不减当年的董事长眼尾一挑:“怎么回事?”   “爸,我找你有事,进去说。”付长生抢答,两步上前抓着付爸爸的胳膊往里拽。   付爸爸没有拒绝,回头吩咐邱成期把门关上,这才问道:“你带个口罩做什么?感冒了?破相了?”   “应该不算破相吧……”付长生不确定道,正对着他爸摘下口罩。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付爸爸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吓停了,儿子这是动刀子了还是……不敢想……   “爸,这才是我天生的长相是不是?”付长生两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付爸爸,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谁跟你说什么了?你这不是整容整的吗?”付爸爸眼神微闪,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还是被付长生捕捉到了。   “爸,有人告诉我,我是天生的短命鬼,改不了的那种。”付长生两手撑着办公桌,一字一句道,“是你跟妈找人帮我改的长相,改的命,想让我活的久一点,是不是?”   儿子都知道了!   付爸爸从老板椅上一跃而起,因为动作太大把椅子掀翻在地,然而此时他再也顾不得别的,只一个劲的晃着儿子的肩膀:“跟你说这话的人有没有说别的?”   付长生吓了一跳,他爸从来都是儒雅和蔼的形象,什么时候这么面目狰狞过。他愣了愣,点头道:“她说,我的灾厄之花花期要到了……之前的封印已经没有用了……”   付爸爸只觉得自己两腿软绵无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整个人往下滑去。   付长生借力托着他,急忙道:“她给了我一个锦囊,说只要不摘下来就可以一直平安无事。”   付爸爸如在云端,一颗心飘忽不定,面露乞色:“真的吗?”   付长生:“真的!真的!我发誓!绝对是真的,我还能骗你吗?”说着,腾出一只手从领口掏出锦囊,“爸,你看,就是这个,她说只要带着这个,灾厄之花就永远不会开。要随身携带,不能摘下来,不然我活不过两小时。”   儿子有救了?!付爸爸:“那你的脸……也是大师给你弄的?”   付长生:“嗯啊,她说,我刚出生的时候,你和妈找了高人,牺牲了我的相貌封印的灾厄之花。不过这种法子只能延缓花期的到来,让我多活二三十年。等花期到了,我还是要死的。她还说,她的锦囊比封印更管用,算是治标了,只要带着就不会有事。”   “没错没错,当初严大师就是这么说的,封印只能让你多活一些年头,时辰到了,灾祸还是要来的,躲不过的!”付爸爸忙不迭点头道,“只是这在当时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我和你妈别无他法,为了你的小命只能答应放弃你的外貌。眼看着你就要三十了,这两年都没法睡个安稳觉,生怕一觉醒来,你就没了。呜~~”   许是这些年压力实在太大,如今跟儿子全盘托出,付爸爸终于暴露出自己脆弱不堪的一面,扑在儿子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付长生何曾见过掉金豆子的父亲,记忆里的父亲从来都是高大威严、不动如山的样子。他心疼不已,安静地陪付爸爸哭完。   心中的郁结得以抒发,付爸爸终于想起某个重要人物:“儿子,你认识的大师可靠吗?他真的能帮你解了灾厄吗?严大师可是全国上下首屈一指的大师,他都做不到,你可不要被人骗了。”   付长生:可靠吗?刚满十二岁,你觉得可靠吗?但是……囡囡不会骗我的,她说的都是真的,就像她说的,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的。   想了想,他还是没有把方立安供出来。反正他已经没事了,没必要再给付爸付妈平添烦恼,这些年他们为了自己已经够辛苦了,以后还是安安心心享福的好。   “靠谱,绝对靠谱,我跟你讲,这个大师可厉害了,我一开始不相信她,不想听她胡言乱语,结果她一气之下在我身上‘啪’地一拍,你猜后来怎么着?”说书人付长生上线,“我就不能动了!四肢动弹不得,口不能言,只有眼珠子能转,我当时差点就给吓尿了!”   付爸爸扬手揍他:“你个死孩子!对待大师要尊重懂不懂,那都是高人,一个不高兴,能让你祖祖辈辈子孙后代都跟着倒霉!”   付长生抱头逃窜:“知道了,知道了,爸,别打了。”   付爸爸收手:“我不打,我问你,你怎么报答大师的?给了什么报酬?做他们这行的,只要出手,都是要收报酬的,不然事情可不算完。这是规矩。”   “……”付长生,“我……我什么都没给,就来找你了。”   “孽障!”付爸爸暴怒,食指点着他的脑门,“你就不怕大师转手把你的命收回去吗?走,立刻带我去找大师,我们去给大师磕头认错,赔礼道歉。”   “……”付长生:磕头……认错……赔礼……道歉……   “爸,你是认真的吗?”付长生瞪大双眼,难以置信道。   付爸爸肃穆相对:“当然是认真的,对待大师,必须放下身段,恭谨有礼。你这小子不懂规矩,我这个当爸的可不能也不懂事。走,别啰嗦,赶紧的。”   路上,付长生问:“爸,你打算给大师什么报酬?”   付爸爸:“我带了十张十亿的支票,就是不知道够不够。当年严大师给你做封印术,咱们给了一个亿。三十年下来,通货膨胀的厉害,再加上你这小命算是捞回来了,肯定比当年要费事得多。哎,也不知道一百亿大师能不能看得上眼。”   付长生:……   到了江湾城,付少爷磨磨蹭蹭地带路,付爸爸看他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一脚踹他屁股上,骂道:“瞧你那点出息!不就一百亿吗?老子辛辛苦苦挣来的都没说舍不得,你小气个什么劲儿!能救回我儿子,别说一百亿了,倾家荡产我也认了!”   “……”付长生心下感动,“爸,不是钱的事,咱们真要磕头认错赔礼道歉吗?”   “废话!你这事儿做的忒不讲究了,咱们得拿出诚意!”付爸爸理所当然道。   “……”付长生心虚道,“大师她……说不定……不介意呢?”   “我跟你讲,你少在这儿给我蹬鼻子上脸,一会儿叫你干嘛你就干嘛,利索点!不然老子亲手了结了你!”   叮咚,叮咚。   方老太太趴在门上瞄了瞄猫眼,两个俊俏的后生,打开门:“长生啊,怎么又来了。这是……?跟你一起整容的?”   付长生硬着头皮介绍道:“奶奶,这是我爸。”   方老太太热情道:“啊……是付先生,您好,您好,进来坐,进来坐,我去给你们泡茶。”   付爸爸厚着脸皮跟着儿子叫:“阿姨,您别忙,您坐,一起坐。”心中陡然升起一丝疑惑,整容?莫非他被这臭小子给涮了?这儿哪里像玄学大师住的地方?   付长生舔着脸道:“奶奶,我是来找囡囡的。”   方老太太刚坐下,又要起身:“她在屋里,我去叫她。”   付长生立马按住她:“别,别,我去叫,您在这儿坐着。”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刷的没了人影,留下方老太太跟付爸爸相对无言,大眼瞪小眼。   付少爷冲进方立安的房间:“囡囡,大事不好了,我爸找上门了!”   方立安:“我打你了?”   付少爷意识到她在开玩笑——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可是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只好飞速解释道:“我回去问我爸了,他都承认了,可是听说我拿了你的锦囊没给你报酬,就把我拎回来了,说要带我给你磕头认错,赔礼道歉。囡囡,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你不会真的要我和我爸给你磕头认错吧?”   方立安看到他跟二哈闯祸之后别无二致的眼神,颇为无奈:“你把你爸丢在客厅,也不怕他套我奶的话,回头咱俩再说什么他只怕都不会相信了。”   “啊!我怎么没想到这茬!”付长生痛拍脑门,拉着方立安就往客厅跑。   来到客厅的时候,付爸爸和方老太太相谈正欢,在方老太太看不到的角度,眼睛对着混小子一眯一挑。   付长生心里咯噔,完了!他爸铁定以为自己是骗他的了,他求救似的看向方立安,无声道:囡囡,救命……   方立安叹了口气,真是欠了他的。她没有和付爸爸打招呼,而是“看”向方老太太:“奶,有件事一直没能跟你坦白,你听了不要生气。”   方老太太见孙女睁开眼睛,一双黑亮的眼珠子炯炯有神,激动地站了起来:“囡囡,你能看见了?”   “差不多吧。奶,这件事说来话长,你慢慢听我说。”说着,“看”向付爸爸,声音清冷道,“付先生也一起听吧,我就不解释第二遍了。”   接下来就是方立安讲故事的时间,她把中午糊弄付长生的那套说辞又拿出来说了一遍,说完,让方老太太静静消化。   另一边,付长生他爸却是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因为这中间涉及到他儿子的性命,他必须小心求证,以保千真万确。再一点就是,方立安和他心目中的大师形象相去甚远,他真的无法劝说自己相信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拥有严大师都不曾有的能力。   他斟酌着开口,努力让自己接下来要问的话显得不那么具有攻击性:“囡囡,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付先生随意。”   “长生身上的问题困扰我们夫妻两很多年了,当年我们请了玉虚门掌教严从义严大师,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灾厄之花封印住。不过,这也仅仅能让长生多活二十几年。所以,我想冒昧问一句,囡囡你是怎么做到的?”   “付先生说的不错,想封印灾厄之花确实很难,想要永久压制灾厄之花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方立安顿了顿,漆黑的双眼“盯”着他,嘴角微翘,慢慢吐出几个字,“我付出了你无法想象的代价。”   此话一出,屋里其他三人俱有一股心惊肉跳之感。   付爸爸突然有些后悔,他是不是不该刨根究底,这或许是他无法承受的……   付长生面上沉默不语,心中却翻江倒海,囡囡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了这个锦囊她到底付出了什么?   方老太太却是突的暴起发难,冲过来拍打她的肩膀:“你这个臭丫头,谁让你学这些了!谁允许你学这些了!你那个什么师父呢,你让他出来!”说着,哭道,“你到底干什么了?你不要吓唬我老婆子,你让我以后怎么过啊!”八成是脑补了一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惨故事。   方立安大囧:这就是传说中的装逼不成反被艹吧……   顾不得什么大师风范、高人逼格,方立安抱着方老太太哄道:“奶奶,我逗他们玩的,你别当真啊!”   付爸爸&付长生:……   方老太太:“我不信,你别以为我人老好忽悠,他们刚刚说的那谁谁谁,老厉害的人物,人家都做不来,你怎么做到的。我不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你给我说清楚了,不然我……我就死给你看!”一哭二闹三上吊超管用。   方立安:“我说我说,奶,你别着急,我说给你听。”大师成功地被人威胁到了,秒怂。   她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道:“法国机场的事,你还记得吗?有个黑客阻止了飞机起飞,救了四百多个人的性命,那个人就是我。我救了那么多人,积累了许多功德,用这些功德制作了锦囊。所以奶奶,你不要担心,其实我并没有失去什么。”   付少爷和付爸爸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亚于自己的震惊。所以,方立安说的代价就是救了四百多条人命的功德吗?这确实是他们无法承受的代价。人命,永远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东西。更何况一下子就是四百多……   方老太太难以置信道:“你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吗?怎么会……?”她当然听说了这件事情,小倪在她旁边说了很久。什么这个黑客大神太厉害了,世界第一。什么顶礼膜拜,献上膝盖。什么一夜之间多了几十亿粉丝……   方立安:“我当时不是上了五分钟厕所吗?在厕所里弄的。”那么大的一件事被她说的轻飘飘的,上厕所……五分钟……   付长生充当临时记者举手提问道:“你怎么知道飞机出故障的?”   “当然是‘看’出来的。”方立安神秘兮兮道,“你知道吗?那个候机区的人,一眼望去,全部活不过二十四小时。”   付长生被她吓到了,瑟瑟发抖道:“囡囡,你其实是死神吧?”   方老太太一巴掌拍到他的脑门上:“瞎胡咧咧什么!嘴上没个把门的。”   付长生捂着脑袋:“最后一个问题,囡囡你爬墙的时候,用的到底是黑客技术还是玄学法术啊?”   方立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道:“当然是玄学法术,我又不是黑客,哪里会那些。”   付长生兴冲冲道:“原来玄学这么厉害,囡囡你能收我为徒吗?”   “最后一个问题已经回答完了,你可以闭嘴了。”方立安掉头转向付爸爸,“我知道,付先生这种级别的人物,没有充分的证据是不会相信的,所以,我准备送您一份大礼,就当做感谢付少爷这些年来对我和我奶奶的照顾了。”   说完,她解锁了手机,编辑了一串数据,发送。   爬墙父子的手机同时响起,是脸书的推送:一张照片配一行文字。照片上是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糖纸,这些糖都是他们家集团旗下的食品厂生产的。文字描述是中文:我的最爱,分享给你们。   “人赃并获”。   付爸爸彻底服气了,十二岁的小姑娘,小提琴国际拿奖,精通几国语言,一身神乎其神的本事……   他站起身,神情严肃,恭恭敬敬对方立安鞠了一躬,感激道:“感谢方大师对我家长生伸以援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大师和阿姨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只管开口,我们绝不推辞。”   付长生对着付爸爸挤眉弄眼道:“爸,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方立安好整以暇道:“你说的是你爸爸西服口袋里十张十亿的支票吗?”   相比付爸爸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付长生就不够看了,二十九岁的人,还是那么不稳重,一脸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也能算出来?”   方立安不屑:“说了我有神识,你就不能动动脑子?”   “囡囡刚刚帮我们公司打了广告,现在转移一大笔钱很有可能会暴露她,所以还是以后来往的时候,你多照顾着点吧。”付爸爸也很无奈,儿子从小命不好,家里就没舍得狠下心来管教,让他随心所欲地“疯长”。现在养成了一副天真无邪的性子,还不如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不过这个小姑娘也是多智近妖,让自家儿子跟着她学学也好。   等送走了这对上门“磕头认错、赔礼道歉”的父子两,方立安蹭蹭蹭跑到方老太太身边,一把抱住奶奶的手臂,撒娇道:“奶,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一点都不想瞒着你,可是师父不让说……这不是眼看着长生哥哥要死了,我才想着帮他一把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看我救了好多人呢!”   看着孙女一脸求表扬的样子,方老太太忍不住心软道:“奶不怪你,你能‘看见’了,奶很高兴,咱们囡囡命好,可是奶不想你冒着各种风险去救别人。你说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你这些本事,把你抓走了可怎么是好。奶只要一想到就怕得不行。你说,长生和长生他爸会不会告诉别人?”   方立安宽慰她:“不会的,长生哥哥和付叔叔从面相上看都是德行端正、知恩图报的人,你只管放心好了。而且,我也就是个会算命的瞎子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像我这样的全国各地到处都是,付叔叔之前说的那个严大师不就是吗?现在还有官方考试的资格证书的呢,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去考个证,以后做个公职人员,给国家打工,这你总能放心了吧?”   方老太太:“你别说,公务员就挺好,奶就想你能吃上公家饭,一辈子衣食无忧有保障。”   方立安:…… 第138章   付氏集团的名号于2024年4月19日下午两点三十八分四十三秒响彻全球,全世界的人民都知道做好事不留名的黑客大神喜欢吃付氏集团旗下付多多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生产的糖糖——硬糖、软糖、奶糖、水果糖、巧克力糖……   当天下午两点三十九分,付多多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的股票直接拉至涨停。接着往后十五分钟里,付氏集团及其旗下其他七个子公司的股票也全部涨停。   付长生和他爸的手机被打爆,两人直接关机,谁都没理,回到公司才召开各部门紧急会议。   囡囡帮他们打了一个天价广告,付氏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干上一票,也太对不起她了。   第一件事,就是启动付多多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的应急预案,工厂加班,工人加点,增加糖果供应,公司连轴运转,全体员工当月工资翻倍。   第二件事,集团旗下所有公司,借着这股东风,拍摄广告,进行大力度的海外推广。   此次会议是由董事长亲自主持的,谁叫付长生“整容”了呢,在他还没有验明正身的情况下,谁也不好买他的帐。   只是会议结束的时候,董事长把他领到大家面前介绍道:“这是你们总经理付长生,年轻人追赶潮流,跑去整容去了,大家认认人,以后别认错了。散会。”   付氏集团一天之内二连爆:黑客大神神来之笔,钦点付多多糖果;董事长之子,集团总经理,付长生上演变脸式整容,路人甲秒变大帅比。   如此一来,微博热搜前五名都被他们占了。   #黑客大神最爱付多多#   #黑客大神会中文#   #付氏集团全线涨停#   #付氏集团身价千亿CEO整容#   #付氏集团继承人惊现惊天容颜#   其实,付长生的颜值虽如脱胎换骨般重塑,但对比从前的照片,还是能看出是一个人的。他的五官特征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只能说各部分在保留初始特征的情况下,进行了微调,并且朝着一个相得益彰的方向发展,致使整体颜值从六十分及格线瞬间窜至九十九分,直逼满分。   也有人怀疑这是付董在外面生的私生子,剧情足以编出一部惊险刺激九曲回肠的悬疑侦探小说,最后被付家夫妇同时出具的亲子鉴定直接摁死。   富贵圈里有人笑付长生脑子进水,学那些网红明星整容,他们这些人又不靠脸吃饭,何苦要去受那个罪,平白给家里招了多少麻烦。   说这话的人大多是平日里看不惯付长生的人,因为他跟大多数二三四代不大一样,从小懂事听话,从不调皮捣蛋,一直都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如果硬要说他有什么缺点,可能只有相貌平平这一点了。   就在大家幸灾乐祸怀疑他要被付爸付妈关在家里进行男女混合双打的时候,付氏集团进行了股权变更公示,内容是付长生接手老付董和付董太太手里的全部股份,成为付氏集团的新当家人。   这简直比付长生整容还要让人惊悚。付氏集团借助黑客大神的东风,必能开疆扩土、扶摇直上,挤进全球百强迟早的事。在这种关键时刻,老付董竟然说放手就放手了,这么无欲无求的?明明才五十多岁好吧?   像他们这种人家,根本不存在退休一说,有那家里老头子都七老八十了还要管事,真的是不到死不放权。老付董倒是好,还没到六十就急吼吼地把家业传给儿子,也不怕儿子以后不听话,使唤不动。反正付家的这一行为不知道刺激了多少富贵圈的子子孙孙,心中默默祈祷,这样不恋权势的父母给他们来一打。   付长生全面接手付氏集团后,整个人忙的不可开交。他虽然是集团一把手,很多事情可以吩咐下属执行,但是决策者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他的能力和阅历并不足以支撑起整个集团,所以他的大脑每天都在高度运转,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边学边做,遇上不懂的打电话问跑去马尔代夫度假的付爸爸,一切还算井井有条。   方立安这边倒是清闲许多,每天练琴,看书,陪老太太散步。看看哪里有比赛了,报个名就去了。   不过因为付少爷现在是个大忙人,所以很多事情不好总是喊他来做。   于是,方立安决定招助理,招两个,一男一女。男助理负责开车、安保和一些体力活,女助理负责简单的杂务工作,比如有比赛啦,需要填写报名材料,订酒店,安排行程。总之就是一些杂七杂八,但方老太太又不方便做的事情。   她挑人基本上以看面相为主,要找那种忠厚老实、心地纯善的老实人。男女薪酬待遇都一样,每人每月五万,住家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天候在岗,年底按表现发奖金。   自从帮付长生解决了性命攸关的大问题,方立安就再也不缺钱了。   付长生他爸之前准备好的十张十亿的支票没送出去,转头就跟自家儿子商量好,按月给方小囡囡的账户打钱,以三十年为期,一个月五千万。   方老太太看着ATM机上显示的一串“0”,只觉得头晕目眩,心跳加速,差点诱发高血压。主要是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她倒是没有觉得付家给的太多了,想着还回去什么的,那天她可是在场的,长生他爸怀里揣的可是一百亿呢!贫穷真的限制了她的想象……   方立安有钱后,暴发户嘴脸尽显无疑,一到周末便带着方老太太逛逛逛、买买买。   衣服箱包、金银首饰,但凡方老太太看了超过两眼以上的,全部下单刷卡,拎回去,一副霸道总裁包养小情儿的姿态,把两个生活助理看的眼角嘴角直抽抽。   方老太太则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五毛一块讨价还价声中挣脱出来,过上了贵夫人般的米虫生活。   当然,有钱不代表一切,更不代表方立安从此以后就不需要努力只需混吃等死了。   有钱的意义在于生活条件好了,不用操心家里的钱够不够用了,可以把更多的精力用在追求其他用金钱无法得到的事物上了。   方立安每年参加三到五次国际小提琴比赛,不过因为年龄太小,大多都是少年组的比赛,年龄限定在十六周岁以下的那种。次次夺冠,从未失手。   三四年下来,光是奖金就攒了一百大几十万。虽然一百大几十万在每月五千万的“工资”衬托下显得极其微不足道,但方老太太却因此而感到满足。   每次跟着方小囡囡世界各地到处跑,连晕机的症状都克服了,嗨的不得了,整个人显得越来越年轻。   这里面当然有方立安悄悄给她补身子的缘故。老太太因为中年丧偶,一度伤了心肺,身子亏空的厉害,若是由它发展,放任不管,必会有碍寿命。   方立安无论如何也不会坐视不理的,今天食补,明天药补,后天体补,各种方式花样换着来,总算是把老太太早年的亏空补上了。往后只要没病没灾,轻轻巧巧活个一百来岁。   一转眼,四年已过,方立安十六岁了。   这一年的六月七、八、九,对很多高三学生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日子。   对方立安来说也同样如此。   为什么?   因为她也参加了高考。   方立安经历了几世的生活,自然知道高考对普通人来说有多重要,堪称命运的转折点。她虽然不是普通人,不需要在意这些,但方老太太不一样。   方老太太作为一个在红旗下土生土长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人士,对高考和大学有着一种无与伦比的情怀、憧憬与向往。   尽管孙女有很多钱,尽管孙女的钱多的几辈子都花不完,尽管孙女会拉小提琴,尽管孙女拉小提琴得了世界冠军,但,在她看来,那些都不是正道。   何为正道?   在方老太太看来,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走的道才是正道,大多数人认可的道才是正道。比如,孩子三岁起上幼儿园,七岁上小学,十二岁上初中,十五岁上高中,十八岁读大学。整个过程全部走完,拿到本科学历,才算完整,乃至完美。   方立安小时候没去上学,那是因为她的情况特殊,她的聪慧让方老太太不愿意送她去盲人学校浪费时间,可是她的眼疾让方老太太同样不愿意送她去普通小学“吃苦”。   那个时候,方老太太考虑的更多的是方立安未来的生存问题,考虑的是自己离开人世间之后,方立安能否过上吃饱穿暖的生活。让孩子学琴,表面上是因为孩子感兴趣,最深层最现实的原因还是希望她能练好一门手艺,将来好混口饭吃,不至于饥一顿饱一顿,生活不能自理。   当年那种情况,不走“正道”也就算了。   可是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孩子不仅能“看见”了,孩子还有钱了。   那么问题来了,你能“看见”,你又有钱,不愁吃不愁穿的,你不去上学你想干什么?   你看看,跟你差不多年龄的孩子,有几个不在上学的?   你说小学、初中、高中老师教的那些,你都会了,不去上学也就算了。   大学,你好歹挑个专业好好读一个吧?   咱们有钱是不假,但咱们不能光有钱没有文凭吧?   文凭那是什么?   文凭它到哪里都是硬通货。   找工作找对象哪样不要看文凭?   所以,囡囡啊,你去读个大学吧,大学四年毕业之后,咱好歹也拿到了本科文凭,咱也是有学历的人了。   方老太太是这么跟方立安说的。   方立安什么反应?   方立安当然乐意至极。   读书对她来说简直是世上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一能满足老太太的心愿,让老太太开心;二能多学点知识,充实自己;三能重新回到学校,享受校园生活。   可谓一人读书,多人受益,真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所以方立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之后,她让付长生帮自己找了个学校,挂了个学籍,只等全国统考那天去考试。   因为不想在填报专业的时候遭到限制,又在付长生的安排下参加了高考考生的各项体检,得到了身体各方面完全正常的体检报告。   如果别人问起她的眼睛,就说是自然恢复的,突然就能看见了,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然而,就在全国各地的高三生埋头苦读做最后冲刺的时候,方立安却在参加人生中第一个非少年组的国际小提琴音乐大赛——伊丽莎白女王国际音乐比赛。   该比赛由1929年成立的“伊丽莎白往后音乐基金会”主办,地点在比利时布鲁塞尔。曾经中断过一个时期,1951年重新举行,此后按第一年钢琴、第二年小提琴、第三年作曲、第四年休整的次序循环举行。   这次比赛的对手不再是十六岁以下的小孩子,而是十六岁以上有着丰富比赛经验以及技巧娴熟的大龄选手,方立安心中兴奋不已。   反而是方老太太对这次比赛的兴致不高,她知道孙女报名了这届高考,看着别人家的孩子争分夺秒奋笔读书,自家孩子到处乱跑,四处拉小提琴,根本不沾书的边。   方老太太心里那个无奈哦……   这种关键时刻,你就不能好好看书,考上了再去拉琴吗?别以为我老太太没读过书不知道大学里头的“985”、“211”、普通一本、二本、三本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算了,考不好再“复读”一年嘛,反正孩子还小……方老太太这样安慰自己。   方立安的心思则是全部放在了比赛上,这次比赛对她来说意义重大,算是“十年寒窗”的一个检验吧。检验自己的真实水平,更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最最重要的是,如果这次她能侥幸取得较好的名次,她一定要为黄博林黄老师正名。 第139章   方立安不是没有想过通过玄学术法改变黄博林的衰相 ,只是她曾经旁敲侧击过老师的想法,他当时是这么说的:“身为一名人民教师,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学生学有所成,希望我的学生能认可我,而不是避我如蛇蝎。”   方立安觉得,对于这样简单朴素的愿望,如果选择用玄学来实现,一来未必能精准get,二来还不如靠自己的实际努力显得更有诚意。所以,当自己与老师的期望重叠时,方立安决定亲自去实现它们。   伊丽莎白王后国际音乐大赛被公认为最具挑战、最权威和最具有知名度的音乐比赛,与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比赛、肖邦音乐比赛并称为世界三大音乐比赛。   大赛首届就诞生了上世纪苏联最伟大的小提琴家——大卫奥伊斯特拉赫。此后,还诞生了如瓦汀列宾、陈锐等星光熠熠的冠军得主。每一届冠军都可以获得两万五千欧元的奖金,以及由日本基金提供的一把斯特拉迪瓦里名琴的使用权。   比赛分为四轮,初赛、复赛、半决赛、决赛。半决赛,二十进八,前八名进入决赛。其中,半决赛只有钢琴伴奏,决赛有乐团伴奏。   方立安一路顺风顺水杀进了决赛,这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这几年她四处征战,圈内不少人都听说过她,看过现场或者看过她的比赛录像。大多数人给她的评价都是得天独厚、天赋异禀、天资超凡……是本届比赛夺冠热门选手之一。   她在决赛中选择的曲目是帕格尼尼24首随想曲——第二十四随想曲(主题与变奏)。   帕格尼尼的这部作品基本上把小提琴最复杂的技巧全部展现。自其于1820年在意大利米兰面世以来,就已经成为众多专业小提琴家的最大挑战,该作品还挑战性地标以“献给演奏家”。   作为一个活了两百多年的“变态”,方立安认真体悟并吸收了帕格尼尼随想曲中的智慧、个性以及神韵,同时体会到了更深一层的音乐共鸣,创造出与众不同的音质。   她大胆的选择了小提琴独奏曲,并在原曲上的基础上稍作改动,将原本较短篇幅的曲子延长成长篇乐章,添加了自己的独特意志。   充满技巧炫耀的表现,却依然能引起听众的强烈共鸣。像一个色彩斑斓的追梦少女一样,方立安引导她的听众进入了一个不同的世界,一个帕格尼尼早已认同的变化多端的古老魔鬼的世界。   长达半个小时的演奏结束,方立安几近力竭。台下的听众从一场无与伦比的小提琴梦境中惊醒过来,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   她努力维持着自己优雅的仪态,在绵绵不绝的掌声中退场,一到台下就跌进了倪雨阳的怀里。   倪雨阳,方立安挖墙脚挖来的女助理。   托付长生的福,倪雨阳有过帮方立安处理各项事务的经验,所以方立安决定招助理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了她。   倪雨阳是那种独立女强人的性格,做起事来干净利索,雷厉风行。各方面素质都挺好,985高校博士研究生毕业,会中英法三国语言,除了做饭做家务不行,其他方面都很不错。   方立安把她约到家里面谈的时候,倪雨阳小姐姐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心想:老娘读了将近二十年的书,你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多大脸,竟然说要做我老板?!   方立安……方立安确实没脸,但是她有钱啊……   第一年月薪五万,第二年月薪六万,第三年月薪七万,第四年月薪八万,第五年月薪九万……以此类推……还有年终奖哦~   你来吗?   来吗?   来!   工资待遇这么高,不来,傻子吗?   可是老娘在付氏累死累活,每天加班加点,一个月也不过赚个三五万,这还是在税前。你这里一个生活助理就大言不惭五万起步。你有钱吗?你四处拉小提琴比赛的奖金还不够自家生活费的吧?   关系到自己的事业发展,倪雨阳这么想的自然也这么问了。   彼时,方立安已经拿了好几个月的“工资”了,手机银行一登,账户余额随你看:“应该够给你发工资的吧?”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八个零好像是亿吧……   倪雨阳捂住胸口:“够……够了……”   方立安是个很人性化的老板,贴心道:“反正我这里平时也不是很忙,你要是觉得我这个工作不稳定,空闲的时候可以看书学习,提升自己的各方面素质。实在不放心的话,以后想回付氏,我可以帮你跟付长生打个招呼。你看行吗?”   这条件,没得说……   倪雨阳立刻表忠心道:“老板,我明早就去辞职,工作一交接完就过来上班。”   等付长生知道方立安从他这里挖走了一个得力下属,生气是不可能生气的,反而私底下给倪雨阳多发了一年的工资,嘱咐道:“好好照顾囡囡,以后亏不了你的。”   倪雨阳心道:果然是条登天梯……   言归正传,回到伊丽莎白女王音乐比赛的赛场上。   方立安被倪雨阳扶到后台,灌了两口热水,方老太太和倪雨阳一人一边给她揉胳膊搓手,没几分钟就再次缓了过来,悄悄回到演奏厅,听其他选手的比赛。   功夫不负有心人,等所有选手演奏结束,主持人用英法德三国语言宣布:“2028年伊丽莎白女王音乐比赛小提琴一等奖获得者是来自中国的选手方立安。”   方立安松了口气,对倪雨阳和男助理开玩笑道:“终于把你俩这个月的工资挣来了。”   赛后,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采访,方立安操着不同国家的语言做出同样的回答:“今天有幸获此殊荣,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感谢两个人,一位是我的奶奶,另一位是我的小提琴老师黄博林。大家可能都知道,我从小患有先天性失明,生活不易,学琴不易。没有他们的悉心照料和谆谆教导,就没有如今的我。真的非常感谢他们,点点滴滴铭记于心。”   国际顶级赛事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采访视频甫一传回国内,黄博林虽不至于上热搜,但也成了国内小提琴圈里响当当的名人。不知有多少学生家长想找他辅导,从曾经的避之不及到如今的趋之若鹜。   玄学大师方立安硬是用非玄学的手段,改变了衰神附体之人的命运,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之后,方立安来不及嘚瑟自己的国际大奖,就被方老太太催命似的赶回国内看书学习了。每天早六晚九,挑灯夜战,终于有了点高考考生的样子。   然后在六月七、八、九,顶着烈日,参加了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   六月二十四日下午,高考成绩公布。   江南省南江中学高三十六班方立安以七百四十七分的总成绩成为江南省高考状元。   江南省高三考生:这不是人……   江南省所有老师&家长:别人家的孩子真是牛……   江南省南江中学高三十六班同学们:我们班的?没听说啊……   江南省南江中学高三十六班班主任:幸福来得太突然……   江南省南江中学高三一班班主任:悔不当初……   江南省南江中学高三二班班主任:悔不当初乘以二!!   这是一个既俗套、又简单的故事。   付长生为南江中学捐一栋教学楼,挂一个学籍,南江中学的校长自然没有意见。   但,校长没意见不代表老师没意见。   一班班主任:“不行,绝对不行!我们班全是尖子生,各个都是重点大学的苗子,你来一个挂学籍的,不上学,不上课,只参加考试。这不是坑人吗?校长,你可不能给我们百分百重点大学录取率和百分百一类本科录取率的班级拖后腿啊!”   校长想想也是,便作罢,问二班。   二班班主任:“不可以,没得商量!我们二班是比一班差一点,但是努努力,百分百一类本科的录取率还是可以争取的。校长,你可不能让这学生来给我们拖后腿,要是本来行,被拖成了不行,那我可饶不了他。”   惨遭二连跪,校长不问了,直接找来传说中的学渣班级——十六班班主任。   十六班班主任是一个很随和的男老师:“行,没问题,随便挂!”估计再差也差不过班里的学渣渣们。   内心呼喊着“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的十六班班主任万万没想到天上还有掉馅饼的好事。因着这一个高考状元,今年的考试业绩超额完成,今年的业绩奖金翻上两番不止,今年的高级职称稳了……   等江南省省台卫视和南城卫视采访到方立安时,才知道小姐姐的履历简直非人类。瞎了十几年,从小练习小提琴,拿奖拿到手软,那边五月份刚燃爆国际乐坛,这边六月份就开始闪耀国内高考。   采访节目播出后,全国各地的少男少女纷纷献上自己的膝盖,面对这样的学霸,一个字,跪!   小孩子们总是本能地敬慕强者,虽然小姐姐是他们的平生三大讨厌之一(一讨厌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二讨厌跟我喜欢同一个男生/女生的情敌,三讨厌背后打小报告的碎嘴同学),但小姐姐的逆天颜值和励志故事已经完全征服了他们。   来,爱豆换一波,走起!   于是,方立安小姐姐还未出道就收获了一众迷弟迷妹,有了最为庞大的粉丝群体。   之后付长生在付爸爸的指点下,也来凑了个热闹,搞了一波骚操作——签了方立安做付氏的集团形象代言人。   敲黑板,注意,是整个付氏集团的形象代言人,而不是付氏旗下几个上市公司或者某几个具体产品的代言人。   这波操作简直要闪瞎娱乐圈各大明星的钛合金狗眼。   付氏的代言谁不想要?别说付氏旗下几个上市公司了,就是付氏旗下某个产品也行啊,不拘是饼干、果冻、巧克力,就算是付氏产的抹布咱也是愿意的,虽然付氏不产抹布。   付氏,多牛X的公司,几年前勉强进入世界五百强,后来呢?黑客大神带一波节奏,刷刷刷地挤进了世界前十。   他们家不管什么产品的代言,不是一哥一姐,不要;口碑不好,犯过事的,不要;不是中国国籍,不要。   类似付氏这种公司,本身品牌形象就很硬气,如果代言人挑的不好,说不好是代言人为付氏代言,还是付氏为代言人打广告。所以,付氏的代言一向不好拿,可以说是宁缺毋滥。   多少明星为争一个代言,买头条的买头条,爬床的爬床,删黑料的删黑料,可以说是做足了准备,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小丫头片子夺了去。   这叫他们如何甘心?   你说要是哪个国际大佬也就算了,一个参加小提琴比赛的,得个奖怎么了?谁还没得过奖吗?我还是得了金瓜子奖的影后嘞!   总之,不服的人海了去了。   不服能怎么办?   付氏,那是庞然大物,一个小明星谁敢硬碰硬?   但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不过是个拉琴的,不过学习成绩好了点,谁怕谁呀?   哼!   年轻人,   不要太嚣张。   捧杀,   懂不懂?   几个怨气冲天的大小明星,买水军的买水军,带节奏的带节奏,一个个上来就把方立安夸的天花乱坠,往死里夸那种。   方立安自己浏览帖子、转发和评论的时候,看得都想吐了,更何况那些天天闲着无聊的吃瓜群众。   一时间,网络上流言四起,民怨沸腾。   从极红到极黑只经历了那么几天。   但,   方立安是谁?   做好事不留名的黑客大神是也。   你在网络上找水军搞她,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吗?   等她在网上的路人缘被败了个干干净净,方立安终于动了。   花五分钟搜集了这几个幕后主使的聊天记录、交易记录、转账记录,以及水军的IP地址,全部列出来,交到付长生手里。   付氏有专业的律师团队,不告到你穷的只剩下内裤,这账不算完! 第140章   花钱买水军对付一个十六岁的未成年,这人的品德得有多低劣?就这种满腹心计且只会用卑鄙手段的人还想混娱乐圈?是要本色出演黑心反派吗?   于是在付氏的大力运作下,那几个对方立安下黑手的明星,俱是以狼狈的姿态滚出了娱乐圈。   剩下几个心里打着小九九的人这才幡然醒悟,小丫头片子现在有付氏做靠山,惹不得。   没关系,咱们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这次不行,等下次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且看付氏能给她做几年的靠山!   “捧杀事件”过去之后,方立安的录取通知书也下来了,首都大学哲学系。   江南省理科状元报了首都大学的纯文科专业,再一次惊掉了众人的下巴。大家猜想,可能是分数太高,不知道报哪个,所以这是抓阄抓到的?   唔……   当然不是!   方立安是那种拿学业瞎糊弄的人吗?   她有超严谨的学习态度的好吧?   至于她为什么用超高分选了个蜜汁调剂专业,理由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理科学霸怕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担心一个不留神,从此陷入浩瀚的书海之中,无法自拔……   方立安这边收到了录取通知书,那边就带着方老太太和两个助理回了趟武山市。   这些年,她和老太太每年都会赶在清明前回到老家,给素未谋面的爷爷扫墓。今年这个时候再回去,自然是为了报喜。不仅要给方爷爷报喜,也要给方大爷爷和方大奶奶报喜。当然,少不得要宴请亲朋好友,好好热闹一番。   因为举家搬离,迁去了南城,多年以后,方老太太在武山仍有联系的亲朋可谓是寥寥无几,所以即便是摆状元酒,也只摆了两桌。   方大爷爷家一桌,方老太太的老姐妹一桌。   方大爷爷的闺女方启阳有三个孩子,最大的是个男孩儿,比方立安大三岁,在首都经济贸易大学读的金融学专业,暑假后上大二。老二是个女孩儿,比方立安小几个月,方立安是春天生的,她是冬天生的,今年刚上高中。老三是个男孩儿,比老二小了三岁,今年小升初,开学读初一。   方老太太的老姐妹们也各自带了孙子孙女来。比方立安大的,带来拉拉关系;比方立安小的,带来学习学习。老老小小凑在一起,也算是宾客尽欢。   只是最后散席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小插曲——大家伙在酒店门口遇上了莫心妍一家。   这叫什么?   冤家路窄?   狭路相逢?   命中注定的不期而遇?   对于姓莫的一家子,方立安从始至终都没放在心上,这些人在她眼中跟路人甲没什么区别。   只是莫家的人跟她想的恰恰相反。他们觉得,你方立安再怎么牛,再怎么出息,那都是从我们心妍肚子里爬出来的呀!我们心妍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的你,这你总不能不认吧?如今你厉害了,牛掰了,有钱了,难道不该好好孝敬一下自己的亲生母亲吗?   莫心妍没有动,她不知道方老太太和方启东是怎么对孩子说她的,情况不明,一动不如一静。她和再婚的丈夫、儿子、女儿、公公婆婆一起,眼睁睁地看着莫老太太追了上去。   “你是安安吗?”莫老太太抱着极大的热情道。   “您哪位?”方立安揣着明白装糊涂道。   “安安,我是你的外婆啊!”莫老太太自我介绍道,“心妍,快过来,安安回来了!”   “……”方老太太&方立安:这人是怎么做到旁若无人地自说自话的。   莫心妍见状上前:“安安,我是妈妈。”   方立安礼貌道:“您好,我听说过您。”   莫心妍的脸色瞬间惨白:“安安……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蓄满晶莹剔透的泪水,真真是我见犹怜、欲语还休。   方立安:好一副白莲花之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JPG。   “心妍啊!你好狠的心啊!”方老太太不给莫心妍说话的机会,抹泪道,“当年为了二婚嫁得好,安安出生后第二天你就闹离婚,孩子出生一个月,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同样是当娘的,你怎么舍得的!”演戏谁不会?   方老太太的老姐妹们本来还不好插嘴,生怕方小囡囡不明真相,伤了孩子的心。此时看到老姐姐一点不在意地把遮羞布给揭了,也就不再犹豫,纷纷上前,你一言我一语,把莫心妍母女俩说的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想想也是,柔弱小白莲哪里是战斗力爆表的中国大妈的对手,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跟着脸黑如炭的夫家离开了。   方立安回到南城,和南城的亲友们小聚一番,之后就带着方老太太和两个助理去了北京。   北京的房子是付长生他爸给安排的,这家人在全国各地都有现成的房产,知道方立安报了首都大学后,就提前把房子收拾好了。   新房子,早两年装修好的,该散的味儿都散了,虽然一直没人住,但是定期都会有保洁上门打扫。位置刚好在方立安的学校旁边,方便得很。   方立安没有推辞,大家这么熟了,完全不用客气。   一行四人在八月初来到了最最炎热的北京。 第141章   一个月后,方老太太终于适应了北方的生活,方立安总算可以安心地去学校报道了。   第一学期必须住校,这是学校的规定。五好学生方立安自然严格遵守。   时隔一百多年,以学生的身份再次回到母校求学,方立安一时感慨良多。尤其是在辅导员们为新生讲解学校历史和风云人物的时候,她内心深处最大的感触可能就是物是人非吧……   再一次近距离接触到相熟事物的史料记载,让方立安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一个与最初两个世界有着相似发展轨迹的平行世界。   曾经耳熟能详的人名不再有人提起,曾经耳熟能详的历史事件换了主角……   沉重的叹息过后,就是放下与释然。   人总是要随着时间向前看的,一味的停留在过去或者原地,内心容易滋生迷茫与彷徨。   那么,最好的向前看的行为是什么?   不二之选——学习。   所以军训还没开始,方立安就买了一些专业相关的书籍,当作预习或者课外拓展。   这么做的不只她一个人,自由活动的时间,操场上的同学们几乎人手一本书,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最紧张的高考过去了,大家依然都很珍惜时间。   方立安在这样的群体中并没有显得十分突出,周围很少有同学因为她在小提琴国际比赛中获奖而留意她,也很少有同学因为她是付氏集团的形象代言人来刻意关注她。   总而言之,学术氛围十分浓厚,她在这里是永远不会比知识更吸引人的。   军训结束后,正式上课,方立安和方老太太约好,周五晚上回去,周一早上从家里上学。   方老太太因为骤然失去了关注目标,好不容易适应了新的生活环境,却再次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好在倪雨阳的工作内容里就有一条,要求在方立安不得闲时,陪伴方老太太,帮她找点事做或者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恢复积极向上的健康状态。   倪雨阳作为高智商的高材生一枚,虽然自己的生活与情感处理上未必能达到及格线,但是老板布置的任务,她一定能百分百地完成。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嘛!   她带方老太太去附近的公园转悠,认识了许多新朋友,老头老太一大把,今天一起打个太极,明天一起练个剑,后天一起跳个舞。   好歹把她周一到周五的空闲时间填补起来了,结果等方立安周末放假回来的时候,人家方老太太也要按时出门,约了老哥哥老姐姐一起玩耍,可不能放人家鸽子。   方立安:你开心就好……   方老太太高兴了,方立安就放心了,回到学校也能更安心地学习了。   于是,在学术氛围如此浓厚的校园中,心无旁骛地学习,方立安体内的洪荒之力终于还是不受控制地被释放了出来。   具体表现为,某天上午,在某个教室有某节课时,方立安会一早就到教室。不管人家教室的其他时间有课没课,反正她就扎根在那里。   有课,她就放下手头的书,认真听课;没课,她就认认真真地自习。   时间久了,老师们和同学们也都明白了,这就一蹭课的。不过这位同学也真是逗,头一次看到有人按教室蹭课的,正常人不都是按课程蹭的吗?   大多数课程,学校安排的是一星期两节。如果按照教室蹭课,很多时候一星期只能听到一节课,另一节课的时间并不一定会很巧合地和方立安的课程排在同一天。   所以被蹭课的老师和同学们很不理解,这样蹭课的意义究竟何在……   终于有一天,某位被蹭课的老师终于忍不住了,叫了那个隔一节课上一节课的女同学起来回答问题。   “最后一排那个穿米白色羽绒服的女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一脸褶皱的老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对,别望了,就是你。”   “不好意思,老师,可以重复一下问题吗?”方立安大囧,她能说她刚刚已经看到下一章了吗?   老教授年纪大了,脾气好的很,不急不躁地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大学本科三年级物理系的专业课对方小姐姐来说,难度系数几乎为零,她连考虑都不带考虑的,这边老教授话音刚落,那边她的答案就跟着吐噜出来了。   老教授颇为意外,这个问题并不简单,按道理,学生们能磕磕绊绊回答出一小部分就很不错了。他表扬了两句,让方立安坐下,好好听课。   下课铃响起,老教授:“来,最后一排刚刚回答问题的女同学过来。”   “……”方立安w(Д)w:莫不是要遭遇人生中的第一次留堂!她在大三学长学姐们的集体注视下,来到讲台上。   老教授和蔼可亲的问道:“小同学哪个班的?”   “哲学81班的。”   “……”老教授:哲……哲学系?   “……”大三的学长学姐:81班……28年刚入学三个月的新生?   方立安:“抱歉,老师,我不是故意来捣乱的……下节课我们班在这里上《近代西方哲学发展史》,我来的……早了点……”   “……”老教授:《近代西方哲学发展史》?老曲的学生?   “……”大三物理系的一众学长学姐们:学妹,你太早了……   方立安:“老师?”   “嗯?哦……啊……”老教授回过神来,“你是今年哲学系的新生?”   “对。”方立安点头。   “你这物理专业课……?”   “自学的。”   老教授&一众学生:……   稍后,这段尬聊就被传到了学校论坛上。   我去……   我勒个去……   我勒个大去……   这是学霸中的战斗机吧?大家都在各自的专业中奔波忙碌,为什么这个哲学系的新生可以吊打物理系的大三学长学姐……   方战斗机无意中暴露了自己的本命专业,然后……然后继续每天按教室蹭课,每周三上午第一课被提问,被关心,被挖墙脚……   “我看你物理专业基础知识扎实得很,专业课也学得非常不错,回头学期末,你申请转专业,来咱们物理系吧。我跟院里打申请,只要你通过考试就让你直升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随你选。你看行不?”   “……”一众大三学长学姐:齐教授,当着我们这群考研狗讨论此话题,是不是太扎心了……   “……”方立安:真的是诱惑力十足……我快把持不住了……   “……”齐教授:这么好的条件,还犹豫什么!   方立安咬着牙拒绝道:“不了,承蒙齐老师厚爱,我目前没有转专业的想法。”   齐教授:这孩子莫不是学傻了吧!   物理系大三学长学姐:这么好的机会……好想要!   之后,首都大学论坛上又流传起学霸中的战斗机拒绝天赐良机的传说……   方立安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方老太太在公园也玩的开心。   然而,好景不长,总有些糟心事要撞上门来。   有一个寡居老人看上了方老太太。   方老太太从没想考虑过二婚的事,老伴儿刚走的时候没想过,方启东一婚再婚前后也没想过,孙女还小的时候没想过,孙女长大了更是没想过。   她跟孙女两人过的多自在,孙女给请了助理,请了保姆,家里什么活都不要她干,天天等着吃现成的就好了。   她是有多想不开才想着要给自己再找个大爷伺候着啊?别跟她说什么夕阳红、老来伴儿,对不起,咱们小地方来的,不追求这个!   方老太太不想,不代表别人不想啊!   老人家世代京城人士,家里有钱有闲,儿女虽然都忙着工作,但是都是孝顺人,给老爷子请了保姆伺候着,每天负责三餐、保洁,老爷子日子过得滋润无比。   这日子好了,也不意味着就要想点别的,主要是吧,方老太太特别合他的眼缘,算不上一见钟情,就是一起玩的开心,玩的高兴,说的上话,相处起来感觉很好。这么一来,时间久了,老爷子就起了心思。   他有了这想法之后,也没跟方老太太说,没好意思打听,比如问问:哎,你对我是个什么看法?要是觉得我也不错,咱们凑合着一起过呗!   他不说,只放在心里挫惦着,寻思这事该怎么办?家里孩子知道了会不会不同意?亲戚朋友知道了又会是个什么看法?   没几天跟家里保姆露了口风,保姆觉得这是大事啊,老爷子看上别的老太太了,看这样子,还上心了。她这保姆想要做的称职,可不得跟自家雇主说清楚吗?汇报老爷子的异常情况才对。   于是保姆就跟老爷子的儿女说了,这一说可不得了,事情就这么来了……   老爷子的儿女孝顺,不代表他们就愿意接受一个陌生老太太啊!要知道他们家老爷子名下还有好几套房呢!说句不好听的,老爷子哪天要是不小心咽气了,这半路来的老太太还不得跟他们分家产吗?这如何能成?家里的钱财都是老爷子和他们死去的妈攒的,想要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想得美!   听说现在很多骗子专门来骗老爷子这种老鳏夫,骗存款,骗积蓄,骗房产。虽然不知道这位方老太太是不是骗子,但这事无论如何都是不成的。   老爷子的儿女合计合计,不忍伤自家老爷子的心,便自作主张地去找方老太太去了。哪知道人家老太太从头到尾都是毫不知情,一下子就给气坏了。 第142章   你说这算不算是无妄之灾?   方立安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老太太一把鼻涕,一包眼泪的样子,倪雨阳正在边上好声劝着:“奶奶,你可不能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咱们就当被狗咬了,踩着狗屎了。”   方立安:“怎么了?”   方老太太没想到她这时候会回来,连忙用面纸揩鼻涕揩泪,顾左右而言他道:“你怎么回来了?”   方立安绷着脸转向倪雨阳:“阳阳姐,你来说。”   倪雨阳见她面色冷凝,眼皮微抬,看不出喜怒,心里发毛,一股脑儿就把事情全都吐噜了出来。她虽然比方立安大十几岁,但有时候还是很怵这个小老板的。   “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方立安听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一锤定音道。   “囡囡……我没事……我……”方老太太觉得这种污七八糟、狗屁倒灶的事不应该让小孙女知道,囡囡还是个孩子呢!   “没事?没事奶你哭什么?”方立安打断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别管,我来处理。”   方老太太早就习惯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由方立安做主,只是这回的事总归有些不同,因此闻言还是有些犹疑。   方立安才不管,回房间后让倪雨阳过来,跟她说说具体细节,那家人姓什名谁,有什么特征等等。   甫一入夜,她趁着天黑给自己贴了几张符,打开自己房间的窗户,从二十八楼跳了下去……   她一路卜算,按着卦相指引,来到不远处一个小区,找到那家人住的那栋楼。搭乘电梯来到人家门口,虚指在大门上写写画画一番,就接着去下一家。这一家是那老爷子的大闺女,下一家是老爷子的小儿子。   等事情办完,方立安这才施施然回家,徒手爬至二十八楼,回到自己的房间,神不知鬼不觉。   第二天一早,天微亮,老太太日常出门的时间,方立安一身休闲装加入晨练二人组,跟着一起去公园晨练。   绿洲公园,5:50am。   本该整齐有序地进行晨练的老头老太们,围着昨日的八卦事主,津津有味地看戏。   也是“巧了”,昨天,姜老头没来,姜老头的儿子女儿来了,方老太来了,方老太家的小孩没来。   今天,姜老头和方老太都来了,两家的儿女后辈也都来了,事主到齐了,看看大家伙儿打算怎么说。   姜老头的儿子姜承伟和女儿姜承媛一大清早不约而同地来到绿洲公园,两人俱是纳闷得很,昨个儿事情已经办完了,今天怎么又来了?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手脚不听使唤,就这么来了。   等到了公园,看到“做贼心虚”的方老太太,姐弟俩又趾高气昂起来,心里琢磨:昨天说了那么些话,但凡有点羞耻心的人,今天就不该再来。幸好他们姐弟俩今天又来了,不然这老太太还不知要怎么“勾搭”他家老爷子呢!   这么想着,两人对视一眼,分头行动,这个去拉开老爷子,那个去打发老太婆。   然而,方立安根本没给他们一丁点的机会,提气高声道:“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麻烦大家今天给我做个见证。”   众人看着这个眼熟的漂亮姑娘,好奇地围了上来,只听她不卑不亢不慌不忙朗声道:“我叫方立安,是方老太太的孙女。在场的应该都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欺负我奶奶,所以,我今天是来找场子的。”   一众大爷大妈发出善意的笑声,觉得这小丫头真是可爱得很,有人欺负她奶奶,她第二天就找来了。可见是个孝顺孩子。   俗话说,百善孝为先。这让众人对她的印象一下子就好上三分。   “昨天下午,我放学到家,碰上我奶在家哭呢,问过之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家老太太不就是来公园做个早操吗?碍着谁了?这劈头盖脸地就来警告我家老太太什么别妄想,别做梦,人老要知羞。   “各位爷爷奶奶,你们哪位看到我奶奶来这里做早操对谁特别亲热了?对谁别有居心了?还是看上谁家的房产存款了?   “我爷爷四十出头就不在了,这二十多年下来也没见过我奶奶提过改嫁的事情,冒昧地问一句,这位姜叔叔和姜阿姨,您家老爷子是多有魅力才能让我奶奶芳心暗许啊?”   周围嗡嗡作响,跟方老太太玩的好的几个老姐妹仗义直言道:“方大妹子确实没跟哪个老哥哥走的特别近,每次我们几个都是在一块儿的。”   “没错,我们几个回回都在一起。”   “老姜的儿子女儿确实不占道理。”   “……”   姜老爷子这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只一脸歉疚地看着方老太太。   方老太太才不接他的茬,她这是被他牵连了,才糟了无妄之灾。   姜老爷子的儿子女儿见大家都帮着她说话,一时有些着急,口不择言道:“我们老爷子哪里差了?我们老爷子名下两套房呢,上千万的家产,谁知道你们有没有打什么歪心思。”   方立安有些无奈,这是逼她炫富吗?比一比谁更有钱吗?   “姜阿姨,姜叔叔,不是我说大话,我们家老太太真心看不上你家那两套房。你知道我一个月工资多少吗?你知道我银行卡里存款有多少吗?我们家真不缺你那几个钱。”   “我才是活久见了,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会说大话,还工资,毕业了吗?难不成是被哪个老板包养了?”姜老爷子的女儿耻笑道。   “我就说呢,这个小姑娘看着好生面熟,是付氏集团的形象代言人吧?”围观人群中一个老大爷插言道。   “是呢,是呢,我就说呢,确实眼熟,听说还是高考状元呢!”   “不止呢!听说还会拉小提琴,国际大赛拿奖拿到手软。”   “我家小孙女以前跟个皮猴儿一样,现在天天念叨着要向小姐姐学习,向小姐姐看齐!”   ……   剩下姓姜的一家子脸色如调色盘一般,青红交加…… 第143章   “大家都知道,我从小是个瞎子,是我奶奶不辞辛劳地把我带大,我不能让她任人欺负,蒙受不白之冤。”方立安把目光对准姜家姐弟,“昨天这两位叔叔阿姨无缘无故找上她,对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今天我们把话摊开来说清楚,希望二位能为昨天的失言给我奶奶道个歉。”   姜承媛和姜承伟怎么能肯,这姓方的小丫头是有能耐不假,但他们两个都是四五十岁有头有脸的社会人士,哪里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他们不要脸面的吗?   然后……   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   道歉了……   是的,道歉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俱是面色涨红,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姜老爷子看他俩这副模样着实丢人现眼,一手一个,推搡着离开了。   倪雨阳事后跟踪报道,姜老爷子再没去过绿洲公园晨练,这件事至此也算告一段落了。   回到学校,方立安依旧是那个不为世俗所困的学霸战斗机。结果才安安稳稳过了几天,就有一个同级男生对她展开了猛烈攻势。   围追堵截陪上课,玫瑰蜡烛爱心餐,花样百出。   方立安不胜其烦,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一的男同学不算完,大四的学长也来凑热闹。   不过,学长毕竟多吃了几年饭,多混了几年社会,手段比大一小男生老练不少,用的是“缘分偶遇”、润物细无声那套。   小男生不好打发,被拒绝了几次之后,反而越挫越勇,那架势,估计参加高考也就这劲头了。   至于学长,比小男生更不好打发。他虽然意图明显,但从来没捅破那层窗户纸,方立安多次明说暗示,他通通装作听不懂。   最让方立安厌恶的是,这学长明明没有多喜欢她,可以肯定他是冲着自己背后的利益来的。即便如此,还天天装深情,操人设,把她恶心坏了。   方立安实在不耐跟他啰嗦,只好背地里默不作声地黑了他的电脑和手机,随便挑了个把柄对其施以威胁,如果再对她纠缠不休,就别怪她心狠手辣翻脸无情了。   对待无耻小人,果然不能太客气,这学长以后几乎到了躲着她的地步,但凡有她在的场合,他就躲得远远的,生怕扎了她的眼,给自己惹出事来。   至于同级的小男生,方立安是真的束手无策,只能随他去了。青春期的躁动总会被时间冲淡,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喜欢上别人呢……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方立安虽然上了学,但还是经常参加一些具有挑战性的国际小提琴大赛,一学期跟学院老师请上两次假,不耽误学习和考试,老师也都欣然批准。   等到了学期末,学校和学院要举行元旦晚会,哲学81班的班长还没来得及跟大家商量好班级出的节目,方立安就被学院老师拉走了。   “来来来,方同学,听说你小提琴拉得好,学校的元旦晚会来一个呗,就当是为院里做贡献了。”   方立安之前就是在这位苏老师手里请的假,苏老师每次都痛快地批了假条,这次人家找到自己头上,又是帮院里表演节目的事情,方立安自然不会推脱,便一口应下了。   不过苏老师说了,小提琴独奏太单调,最好加个钢琴一起,这样热闹,所以他给她找了个钢琴伴奏。伴奏的同学,他已经让人去通知了,很快就到。   等钢琴伴奏匆匆忙忙来到办公室,在看到某人的瞬间两眼放光,跟狗见着骨头似的粘上来,方立安默默地在心里竖起中指,十分粗鲁地骂了句:操。   这位伴奏同学就是让方立安头疼不已的同级小男生谢凌一。   “苏老师,不是我们哲学院的节目吗?他好像是经管院的。”   “你们认识吗?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苏老师似乎真的很高兴,乐呵呵道,“经管院跟咱们学院说好了,今年一起上节目。咱们出一个人,他们出一个人,刚刚好。”   方立安:刚刚好你妹啊……好后悔,之前不该答应地那么爽快……   谢凌一紧张兮兮道:“苏老师?我和方……方立安表演节目吗?”   “是的,我们哲学院和经管院商量好,出个演奏类节目,打算让你和方立安来个小提琴钢琴合奏曲。”   “保证完成任务!”谢凌一似模似样地行了个军礼,声音响彻整个办公室。   方立安脑门挂满黑线。   苏老师惊呆:哪里来的愣头青……   “你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商量下表演什么曲子,平时有空一起练练,回头把名字告诉我就行了。”   方立安有气无力:“好的。”   谢凌一兴冲冲道:“好的!”   两人一起离开办公室,方立安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大尾巴:“安安,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啊!安安,我好高兴!安安,你觉不觉得这是上天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安安……”   方立安脑门青筋毕露:“如果你再这么聒噪,我就罢演。”   谢凌一长长的睫毛扑棱扑棱地扇动,水汪汪的大眼睛呈小兽受惊状:“我……我不说话了。”   方立安:还算听话,要是能再听话一点不要喜欢我就好了。   然而不到一分钟,谢凌一忍不住道:“安安,我们选什么曲子?我的钢琴虽然只是业余水平,但是关键时刻拉出来凑数也是可以的。”   提起正事,方立安还是很乐意搭理他的:“你定吧,你挑个你熟练的曲子,我来配合你。”   谢凌一闻言也不客气,一一数道:“《爱的礼赞》、《He's a pirate 》、《天空之城》、《D大调卡农》、《流浪者之歌》、《万福玛利亚》、《悲怆奏鸣曲》、《G小调恰空》……”   方立安听着谢凌一报的曲目,就知道他的钢琴水平肯定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拉出来凑数的水平,八成是在谦虚。   她略一思索,道:“这是元旦晚会,挑个喜庆热闹的吧,后面那几个不合适,《爱的礼赞》和《He’s a pirate》二选一,你挑一个。”   谢凌一想也不想道:“那就《He’s a pirate》,这个最热闹,能调动现场气氛,流行,年轻人也喜欢。”   方立安点头:“可以,谱子我去找,回头我们找个时间练几遍。”   谢凌一贱兮兮道:“安安说了算!不过我水平太low了,达不到你这样的水准,要不咱们每天练上几小时?”   方立安:“按照你的说法,想要达到给我伴奏的水准,你可能需要掉头回去跟苏老师辞掉这件差事。”   谢凌一:“那哪儿行啊,安安你就将就将就吧,承蒙不弃,我会多加练习的!”   “……”方立安:手好痒……   于是,直到元旦晚会结束前,谢凌一每天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地“骚扰”着方立安。   而方立安从一开始的忍无可忍到后来的一忍再忍,直到最后无可奈何、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他的“骚扰”,养气功夫很是提升了一番。   好在,谢凌一心中有数,分寸拿捏得当,追女生的同时也不忘正事,不早不晚地赶在元旦晚会前一天把曲子熟练掌握了。   学校元旦晚会当天,二人的演出进行地非常成功,堪称完美。两人几乎成为晚会的颜值担当、掌声担当、高潮担当。   之后,“安一”CP粉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增长起来,一个个发芽长大,只等官宣开花。   方立安的小姐姐室友们亦是纷纷倒戈。   “安安,谢凌一跟你简直配一脸,要不是你,姨母粉一定不同意他谈恋爱!”室友张楠思兴奋道。   “才不是,要不是看谢凌一对我们安安诚意十足,死心塌地,我们安安的姐姐粉姨母粉才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呢!”室友胡登登反驳道。   “别吵了,你们快看,学校论坛上的CP投票,‘安一’已经成为众望所归了!”室友冷文玉指着自己的笔记本道。   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聚到屏幕前,看着投票柱状图中的一柱擎天,问事件女主角:“安安!你给姐姐们透个底,你跟谢凌一到底有没有可能?要是不行,我就尽早脱粉,免得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方立安看着眼前的仨戏精,回想起这段时间自己与谢凌一相处中的点点滴滴,一时有些迷茫:恋爱吗?喜欢吗?心动吗?谢凌一……吗?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蓦地响起,铃声打断了她罕见的迷惘不清。   是谢凌一。   “喂?”电话接通。   “安安。”电话另一头,谢凌一轻声叫她的名字。   “嗯?”方立安突然觉得耳膜很痒,喉咙一紧,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   “安安,我在你楼下,你下来一下,好不好?”谢凌一语气微弱,略显反常,跟平时嘻嘻哈哈、贱里贱气的样子截然相反。   “……”方立安有些犹豫,陌生的感觉如潮水般袭上心头…… 第144章   “好。”电话挂断,寝室一片寂静。   方立安发现三位吃瓜小姐姐齐刷刷地盯着自己,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灰?”   “没有灰,有爱,爱情的爱~”张楠思一脸陶醉道。   “没有灰,有情,爱情的情~”胡登登接道。   “没有灰,有人,叫谢凌一的人~”冷文玉保持队形整齐。   方立安脸色爆红,只羞涩了一瞬,然后便坦然一笑,接受了大家的调侃:“对,你们说的都对,我可能要谈恋爱了,谢凌一宿舍楼下,等我再上来,咱们可能就不是一类人了~”   “怎么说?”   “单身狗和人~”方立安撂下一句引发众怒的话,溜之大吉。   等谢凌一等到姗姗来迟的伊人安,手心紧张到冒汗,准备来上一波深情告白时,学校正在逛论坛的亲们已经知道他有女朋友了。   只有当事人还苦大仇深的想着,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加油!   明明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迎来了意外之喜,谢凌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甜蜜兮兮地傻笑了十几分钟才被新上任的女朋友赶走。大冬天的站在寒风里,很冷的好不好。   方立安一边爬楼梯一边回味恋爱的滋味,唔……淡淡的,微甜,有些幼稚,还有些……麻烦……   麻烦就麻烦吧,干什么不麻烦?谈恋爱嘛,本来就是件麻烦事。方立安这样安慰自己。   回到宿舍,少不得要被三位小姐姐“大刑伺候”一番,接着,四人聊到凌晨两点多扛不住困倦才乖乖睡下。   第二天,谢凌一早早地拎着爱心早餐等在女生宿舍楼下,方立安跟他一起吃了早饭去上课。   因为有了一个粘人的男朋友,曾经的按教室蹭课如今变成了按人蹭课。男朋友把自己和女朋友的课表合起来,同时有课的时候,各上各的;时间错开的时候,陪有课的人上课;都没课的时候,一起看书写作业泡图书馆。   方立安应允。   半个月后,谢凌一疯,真心没听说过校园情侣谈恋爱不是一起认真听课就是在图书馆埋头看书的。   唯一不用学习的空闲时间就是一日三餐,可是光靠吃饭能谈好恋爱吗?   他们不是刚恋爱吗?应该还在热恋期吧?热恋期的小情侣不都是一天到晚黏在一起腻腻歪歪谈情说爱亲亲我我吗?怎么到他们这儿就变了?   上课的时候不能打扰女朋友听课,泡图书馆的时候不能打扰女朋友看书,吃饭的时候还要聊聊他们经管院的公共课和专业课……   这真的是女朋友吗?比高考时候他妈给他请的陪读老师还要敬业……   最过分的是,周末雷打不动要回家,半天都不愿意分给他……他……他真的好委屈……   好不容易熬到学期末考试周结束,谢凌一提出年前两人一起出去玩几天,结果被不解风情的女朋友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安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喜欢的。”   “真的吗?为什么我一点也感受不到?也许你更喜欢学习!”   “也许吧……”方立安内心OS:确实更喜欢学习。   “我们在一起十八天了,一次像样的约会都没有。在学校,你不是要去教室听课就是要去图书馆自习。一到周末就要回家,约你逛街看电影,你通通拒绝。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你男朋友!”   方立安尝试着解释道:“我觉得我们作为学生,在学校应该珍惜时间好好学习,至于周末,我要回去陪我奶奶,我和你说过的。”   “那我呢?你把哪部分时间安排给我了?”   “我们不是一起上课一起下课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吃饭了吗?”   “所以身为你的男朋友,我只能陪你一起上课下课泡图书馆吃饭?”   “从早到晚,我们百分之九十八的时间都在一起,这还不够?”   “……”谢凌一:@#!$%&……   “我是喜欢你的,但是情感表达方面可能有些内敛。另外,我对自己目前的生活节奏很满意,并不打算做出改变。”潜台词——你要么接受,要么……唔……算了……   方立安对谢凌一无疑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尝试着和他谈恋爱。每天腻在一起吃饭,上课,上自习。   只是这样的喜欢并不足以让她作出让步,或者说,她的恋爱观不支持她这么做。   她又不是天真烂漫的无知少女,需要来一场虐恋情深的琼瑶式恋爱,你来我往下慢慢加深感情。   她觉得自己现下的状态很好,恋爱可以用来调剂生活,但远远达不到支配生活的程度。   两个人在一起,开心最重要,合则聚,不合则散。没必要一个人为了让另一个人高兴,就百般迁就、万般忍让。   谢凌一:“如果我希望你做出改变呢?”   方立安拧眉:“你要强迫我?”   “对。”少年意气。   “这样不好。”   谢凌一当然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女朋友是不是太不在意他了?要不是大家都说他在谈恋爱,他险些要以为自己还是个单身狗呢!   “如果我坚持呢?”   “那就分手吧。”   谢凌一闻言,脸色难看,一言不发地负气离开。   方立安没有哄劝,也没有挽留,随他去了。   寒假期间,她带着方老太太和助理回到南城参加付长生的婚礼。   是的,全中国最有钱的男人付长生终于要结婚了,结婚对象是南城一个本土企业老板的女儿。两人是通过相亲认识的,不温不火谈了三年。付爸爸私底下找了方立安给他俩相面测字,卜算的结果还算不错,八十五分,相适相宜。   婚礼在付长生自家的超七星级酒店举行,宾客盈门,大佬云集。   方立安和方老太太被安排在主桌,座位紧挨着付爸付妈,两人谁也不认识,只负责吃好喝好玩好就行了。   方立安不知道的是谢凌一也来了,他是跟着他爸他妈来的,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商业上有合作,来往还算密切,自然也收到了请帖。   谢凌一跟他父母坐在一起,看到方立安也没主动过去打招呼,引得无数吃瓜群众浮想联翩。   小情侣分手了?   一个月还没到吧?   这也太快了吧?   谁甩的谁啊?   因为啥呀?   他俩虽然不混娱乐圈,但方立安因为付氏代言、谢凌一因为家事出众,小情侣的一举一动都被亿万网民密切关注着。   两人刚谈恋爱的时候,网络上很是沸腾了一阵子,俊男美女,男才女貌,大家伙儿都抱着喜闻乐见的态度。谢氏因着这个,股票还大涨了几天。   现在二人同时出现在付氏掌门人的婚礼上,却毫无情侣间的亲密互动,莫不是真的凉凉了?   方立安没一会儿就感受到了别人时不时投来的奇怪眼神,神识一扫,便知道了原因。她只作不知,婚礼结束就带着老太太离开了。   她自如了,有人却不高兴了。整个婚礼,小半天下来,儿子的女朋友连个招呼都没打,谢凌一的爸妈不禁觉得面上无光,恼意横生。不就是背靠付氏赚点钱吗?打工仔一个,有什么了不起的?一点礼貌都不懂!不识大体!   事后,两人在谢凌一面前好一通抱怨,搞得谢凌一烦不胜烦,冲动之下给女朋友发了分手短信。   前女友回了一个字:好。   初恋无疾而终,若说心中一点郁闷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当初那么可爱的一个男孩子,怎么说变就变呢?唉……男人心,海底针……以后可不能再随便谈恋爱了,得慎之又慎。   方立安的自我调节能力还算不错,拉拉琴、看看书,总能把失恋带来的苦闷岔过去。   谢凌一就不一样了,终归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小男生,失恋后,天天约着一帮朋友出去买醉,男男女女喝得烂醉如泥,被狗仔拍到好些污七八糟的照片。   微博热搜来一波:   #谢氏继承人疑似失恋,深夜买醉#   #谢凌一劈腿娱乐圈十八线小花,小提琴公主将何去何从#   #谢公子与小提琴公主恋情闪电结束#   #小提琴公主or娱乐圈小花?谁才是谢少的白月光#   ……   付长生正度着蜜月,看到网上的消息,气个半死,给方立安打电话,直击当事人,扬言要给她撑腰。   方立安怕他乱来,连忙解释清楚,两人是和平分手,因为相处不来,没有“劈腿”,也没有“始乱终弃”。   等付长生听说了前因后果,简直要笑破肚皮,谢家小子想跟囡囡谈恋爱,却受不了囡囡的学霸精神,可怜吗?   可怜吧!   囡囡错了吗?   当然没错!什么时候学生爱学习也成为一种错了?   虽然两人分手的原因确实没有谁对不起谁,但是总不能让事情就这么发酵下去。与其让吃瓜群众被无良媒体误导,胡乱猜测,不如广而告之。   于是付长生登陆了自己的微博,编辑道:“担心我家妹子被人欺负了,打电话去问,结果她说,男朋友不满她天天上课泡图书馆,所以分手了……这个理由真是让身为学渣的我哭笑不得。不过,作为家长,我只能说,妹子,干得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下面附上一张方立安的期末考试成绩截图。   一分钟后,付氏集团官微转发了这条微博。   一小时后,评论已疯。   “hhhhhhhh,笑死我了,学霸因为爱学习失恋了,这个梗我能笑一年!”   “拜托来个人告诉我这个成绩单是P的!十八门课十五门满分!连体育都是九十九!”   “这不是学霸是学神吧!才大一,这么拼命,好吗?”   “你们这些无知的凡人,方学神在我们学校可是能吊打物理学院大三学长的文科生!然后物理学院教授挖墙脚挖到哲学院,真是活久见~”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哲学概论》、《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逻辑导论》、《西方哲学发展史》、《现代西方哲学》、《东方哲学概论》这种课也能拿满分!主观题不扣分的吗?”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方学神在我们学校是出了名的蹭课侠,只要是她上课的教室,课前课后,不管是哪个专业哪个年级的课程,她都照听不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师的提问她统统都能答上来!可惜后来学神恋爱了,就去蹭男朋友的课了……我们老师还因此怀念过她~不过,现在学神分手了,我们老师该高兴了,hhhhhhhh~”   付长生看到这样的评论,欣慰极了,这才是我家孩子在网络上的正确打开方式嘛~什么娱乐圈小花,什么少爷心头的白月光,一律走开! 第145章   寒假过去,方立安十七岁。回到学校,依然是那个我行我素随意蹭课的学霸。   谢凌一不知道怎么想的,在女生宿舍楼下守过她两次,大意是寒假里说的都是气话,想要和好。   方立安没答应,这么麻烦的事,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她可能要对爱情绝望。   谢凌一见她态度坚决,任他如何保证发誓都不为所动,难免灰心丧气,颓废不堪。   恰在此时,艺术学院院花瞄准时机贴了上来,一番温柔小意,嘘寒问暖,轻而易举地拿下了这个钻石单身汉。   没多久,又诞生了一对人人艳羡的校园情侣,院花王莎莎因恋情曝光出道,从此,经常出现在微博和各大娱乐网站的大小版面。靠着男友谢凌一和方立安这个男友的前女友带流量,王莎莎很快被广大网友所熟知,火速红遍了大江南北。一时间,还真有不少剧本、品牌找上门来。   王莎莎此人,除了自身长得漂亮、名校在读、有个上市公司继承人男友,几乎没有其他话题。   娱乐圈里长得漂亮的就不说了,名校毕业的比比皆是,为了保持话题热度,她不仅接戏出作品,还不停地让团队往外放料,编造运作她、谢凌一、前女友之间的爱恨情仇。   《谢凌一与方立安分手的真正原因竟是因为她!》   《方立安——谢凌一王莎莎之间的第三者》   《王莎莎与方立安,是我我也选王莎莎》   《王莎莎,比方立安更有气质的书香少女》   《惊闻方立安秘史,他们为什么都不再喜欢她》   ……   等方立安的粉丝们发现有人花钱让营销号散布这些是是非非真真假假的文章,全部原地爆炸了!   次奥!我家小姐姐上个学,读个书,得罪谁了,要这样诋毁咱?   学神的粉丝们一个个发挥出自己的侦探推理能力,抽丝剥茧,终于发现这些营销号散布谣言的时间集中在谢凌一的现任女友王莎莎进入娱乐圈之后。谣言看似针对方立安,实则是衬托、褒美王莎莎的“漂亮、善良、单纯、可爱”。更是有实力大粉找到了王莎莎团队与营销号的聊天记录、交易记录。   实锤曝光,付氏官微直接发声:   “《民法通则》第一百二十条:公民的姓名权、肖像权、名誉权、荣誉权受到侵害的,有权要求停止侵害,恢复名誉,消除影响,赔礼道歉,并可以要求赔偿损失。   《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侮辱罪、诽谤罪】: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遵纪守法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希望大家能学法、知法、守法、用法,增强法律意识,做文明公民。”   下面附上两张图,都是付氏集团法务部对王莎莎发出的律师函。一张是以付氏集团的名义发出的,另一张是以方立安的个人名义发出的。   方立安的粉丝们纷纷跑到王莎莎的微博底下,排队留言:   “遵纪守法,从我做起。”   “遵纪守法,从我做起。 1”   “遵纪守法,从我做起。 10086”   “遵纪守法,从我做起。 身份证号”   “……”   无数艾特与私信淹没了王莎莎的微博,王莎莎点开付氏两张图时,心都凉了,两只手抖得没法用手机。   付氏要告她!   她一个大学生能有多少钱拿来赔?她家就是普通的中产阶层家庭,父母每个月拿点死工资,家里最多有百来万的存款……碰上付氏岂不是要倾家荡产?   谢凌一!   这个时候只有谢凌一能帮她了!他们家不是和付氏有合作吗?他只要帮她说两句话就没事了!   王莎莎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浮木,哆哆嗦嗦地给谢凌一打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王莎莎哭了,哭得好不可怜。   “凌一,凌一,你帮帮我……”   对面是无尽的沉默。   “凌一,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想到你以前喜欢她,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心里难过,我嫉妒,我太在乎你了!”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咯?”谢凌一冷笑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理解我,你帮帮我好不好?你跟付氏说一说,能不能不要告我?”   “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谢氏和付氏不是合作伙伴吗?凌一,我求求你,你帮帮我吧!求你了!”   谢凌一沉默不语,他心里虽然还惦记着方立安,但王莎莎好歹跟了他一趟。在王莎莎的不断哭求下,他平静道:“这件事我帮你摆平,我们到此为止。”   “凌一,我是爱你的!我们之前……”王莎莎如何能愿意分手,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谢凌一都是她能找到的最优质的男人。   “够了!要么被付氏告的倾家荡产,要么我帮你解决。”谢凌一对这个哭哭啼啼、歇斯底里的女人彻底没了耐性,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是谢氏唯一的继承人不假,但是谢氏的股份大多还在他爷爷手里。也就是说,他爸谢石川还没继承到家业,想轮到他,且有的等呢!   王莎莎干的好事牵扯到他,牵扯到付氏,今天,付氏的律师函一贴出来,他爷爷就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他可算是明白了,不把事情处理好,他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以他现有的人脉,找别人不如找他爸。但这件事,找他爸不如找方立安。   找方立安……   他实在是……拉不下脸……   然而,拉不下也得拉……   “安安,是我。”电话接通。   “我知道,你说。”   “王莎莎的事,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这么做。”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你打算怎么处理?”   “走法律程序,赔礼道歉,民事赔偿。”   “赔礼道歉赔钱都可以,能不能不走法律程序?”   “谢凌一,你脑子被驴踢了吗?重要的是赔礼道歉或者赔钱吗?重要的是法律程序!如果事情就这么算了,那以后是不是谁有点钱就能来踩我一脚?踩一脚,道个歉,给点钱就算了?”方立安怒,前男友这么没脑子,显得她智商也很低啊!   “我……对不起……”谢凌一第一次见她发火,紧张到结巴,“安安,我错了,你别……别生气!”   “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们规规矩矩地走法律程序,其他手段,我是不会用的。你替她准备好钱就行了。挂了。”老娘真是瞎了眼昏了头,才会答应跟这种毛头小子谈恋爱,气炸了!   谢凌一从方立安那里得了准信,便松了口气,去他妈那里要了钱,只待法院判决。中间王莎莎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他一个也没接,只回信息让她耐心等结果。   王莎莎知道事已至此,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便不再吊在谢凌一这棵树上。只是她还指望谢凌一帮她付赔偿款,不敢明目张胆地找下家。   一个月后,审判结果出来,被告王莎莎须以公开方式向原告方立安道歉,赔以十二万元经济补偿。另在付氏集团为原告的案件中,赔偿付氏集团一千八百万元经济损失和名誉损失。   判决书一亮,举国哗然。   有人说,方立安做的太过,让人道歉就可以了。同样是学生,条件一般的家庭哪里赔的起这么多钱。这不是逼人走上绝路吗?   有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都是自己做的恶。法律是公平公正的,触犯法律的人必将遭到法律的惩罚。不能因为可怜就不处罚吧?   还有人说,谢少是偏向现女友的,这边判决刚下来,那边谢少就带着支票去付氏赔钱去了,明显是爱王莎莎多一点。   谢凌一一瞄到这样的留言,就立马转发评论道:“单身狗一枚求放过!本人只是出于曾经的情谊伸以援手,但这并不代表本人认同王莎莎的做法。遵纪守法,从我做起!”   谢凌一的粉丝评论:   “抱走凌一!不约,我们不约!”   “心疼小哥哥,谈个恋爱也要被撕。”   “小哥哥以后再也不谈恋爱了,女人真可怕~”   “男人的胸怀最安全,来吧,一一~”   ……   案件结束后,付氏宣布,此次民事赔偿所得的全部赔偿金加上方立安个人赞助两百万,共两千万元,建立助学慈善基金,用于帮助贫困山区的孩子们求学。   社会舆论一片叫好。   所以整件事基本上可以概括为谢氏出钱给付氏做慈善。   从此以后,家庭条件一般的莺莺燕燕是不敢再来找方某人的麻烦了。惹她就是惹付氏,代价太大,惹不起,惹不起……   家庭条件不一般的更不敢惹,人家是正气凛然的正派形象,动不动就公开爆料上法庭。惹了她,八成要给自家招黑,何必呢?现在做生意做官的,谁不想攒个好口碑?   如此,总算是达到了付爸爸和付长生两人请方立安做付氏集团形象代言人的一部分目的——为她挡挡小麻烦。 第146章   有些麻烦可挡,但有些麻烦挡也挡不掉,比如姓莫的一家。   大多数人的思维是方立安随便做个慈善就捐了两百万,想来是很有钱的。莫家人也是这么想的。   这么有钱的外孙女,看得到,摸不着,莫老太太心里那个痒啊……思来想去还是撺掇莫心妍跟她一起来了北京,美其名曰看望孩子。   说得露骨点,就是找机会跟孩子培养感情,毕竟只要搭上这条线,以后不论是人脉还是金钱,都有享不尽的便利。   上次她俩因为没有准备才会被方老太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小一年下来,一家子统一了口径,无非是“当年你妈心里苦,跟你爸过不下去才离婚的,后来再想去看你,你奶已经带着你搬到南城去了,什么联系方式都没留,怎么找也找不到。你妈因为找不着你,眼都要哭瞎了……”   如此骗一骗小孩子也就够了。至于方老太太说的那些话,要知道夫妻离婚,一方在孩子跟前说另一方坏话的多了去了,老太婆说的那些可不能全信。   实在不行,就装装可怜,女娃娃心软,在她面前哭一哭,诉诉苦,道个歉,给点母爱,也就差不多了。   没看那些媒体的报道吗,孩子从小是跟着方老太长大的,八成是方启东二婚,后妈对孩子不好,所以才分开过的。   教育专家说了,这种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百分百缺爱!所以当妈的只要拿出耐心多哄几次,坚持不懈,没有拿不下来的道理。   “缺爱”的方立安接到辅导员的通知,来到院办公室,看到专业白莲二人组,内心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阅尽世间繁华,她早就不是第一世那个执着于血缘关系的孤儿了。她的处事原则是,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再说,当年一出生她就知道这二人对她的态度,十几年来不闻不问不来往,这个时候贴上来,为的什么,当谁傻吗?   方立安不想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您二位有什么事吗?”   “你妈知道你被人欺负了,在家茶不思饭不想,不亲眼看看你不放心。”   “我挺好,还有别的事吗?”   “安安……一起吃个饭吧……”莫心妍期期艾艾道。   “我很忙,没时间。”   “你这孩子,知道你学习用功,但是再刻苦也要好好吃饭啊!”莫老太嗔怪道。   “您误会了,我约了别人吃饭,没空和你们一起。”   莫老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忍着气道:“改天也行。”   方立安终于露出见到二人以来的第一丝微笑:“可以,你们先把这十七年的抚养费补齐,补齐之后,我再跟你们一起吃饭。”面对这种厚颜无耻、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就要像狂风骤雨般无情,撕破她伪善的面具。   “无论你们找我有什么目的,都请在付清抚养费之后再说。”她问呆愣在旁的辅导员要了纸笔,写下自己的银行卡卡号,拍在她们面前的办公桌上,“这是我的银行卡,你们直接转账就行了,具体多少,我会让我的律师算清楚告诉你们,你们回去等通知吧。”说完,跟辅导员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辅导员也听明白了方立安的意思,敢情这当妈的从来没尽过抚养义务啊……再结合方立安从前和现在的情况,都是社会人,谁还不知道谁?   眼见这两人悻悻离去,辅导员好心提醒道:“你们把方同学的银行卡号忘了。”结果她们逃命似的跑了。   方立安离开后并没有把这件事抛到脑后,莫老太和莫心妍是不可能就此罢休的。最关键的是她和莫心妍有血缘关系,无论莫心妍有没有履行抚养义务,她对莫心妍都有赡养义务。   既然早晚都要和她们打交道,不如趁自己还没成年,把抚养费要来,以后就就拿这个钱付赡养费。自己就算不差钱也不能便宜了她们。   方立安给付氏集团法务部负责人乔其科打了电话,让他计算二线城市普通家庭抚养盲人女孩的费用,零至十七岁,她要通过法律手段向生母莫女士讨要抚养费。   付氏上下都得了付长生的嘱托,因此对方立安吩咐的事情跟总裁吩咐的别无二致,整个法务部的精英们放下手头的事务,为了这起子小事忙碌起来,花了十分钟就搞定了所有材料,只差方大小姐提供莫女士的具体信息了。   方立安编辑短信把相关信息发给乔其科,让他即刻把律师函发出去,该怎么来怎么来,速战速决。   莫心妍和莫老太留在北京磨磨唧唧还没回去,想着再找机会跟方立安好好说说,解释一下当年的“误会”,最好能消除她对她们的反感和敌意。   结果,还没等两人二进宫,莫心妍就接到她老公的电话,家里收到你大女儿的律师函了,赶紧给老子滚回来!   莫心妍的现任老公蔡照闻对于莫心妍和莫老太去“挽回”方立安的事是持支持态度的。付氏是何等的大牛,随便扯上点关系,就能受益无穷。   要是能把方立安认回来,借着她的关系,从付氏手里接个小项目什么的,凭他蔡照闻的本事,不要两年就能混成武山首富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基于方立安对他们抱有善意的情况下。   现在,丈母娘跟老婆两人去了京城三天不到,律师函就寄上门了,还是索要抚养费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方立安不高兴了!   方立安为什么不高兴?   当然是对她们的纠缠产生了厌烦。   这时候若不及时收手,等事情闹大了,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来对付他们。   于是他急迫地把坏事的娘儿们叫回家,按照律师函上的金额把抚养费一分不少地打过去。   然后便是耐心的等待,期间让莫心妍和两个孩子注册了微博,时不时地发一些抒情的话语,表达对方立安这个大女儿(大姐姐)的思念之情。   认真运作一番,过两年再找上门去,方立安如果还是这种态度,就不要怪他利用舆论来对付她了…… 第147章   方立安的大学一年级可以称得上多事之秋了,暑假结束,迎来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方某人特意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摆了个小小风水阵,希望二年级能够海不扬波,风平浪静。   天师大人功力犹在,在风水小阵的影响下,大二一整年果然水静无波,平安无事,可谓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直到大学三年级,因着大二过得太顺当,导致方某人好了伤疤忘了疼。私以为自己已经得了上天厚爱,一朝化作转运锦鲤,便放弃人为干预,没再摆风水阵。   金秋送爽,丹桂飘香,大三开学后不久,方立安漂洋过海来到美利坚合众国的首都参加华盛顿国际音乐比赛。   这次比赛是倪雨阳陪她一起来的,方老太太实在不喜欢坐飞机,就在家里歇着,反正有保姆照顾,吃喝都不用担心。   比赛结束后,方立安照例停留两天,打算在华盛顿好好玩上两圈。   然后,她不知道那根弦搭错了,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十八岁了,是时候去见识一下“外面的声色犬马”了。   夜幕降临,方立安趁着具有老年作息规律的倪雨阳睡熟了,留了张纸条,偷摸地溜了出去,一心想着放开蹄子撒欢儿。   离开酒店后,找了个黑灯瞎火的地方给自己贴了张易容符。按理说,只要不出什么大事,易不易容无所谓,但是很多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小心谨慎惯了,更何况这次去的是灯红酒绿之地。   她住的四季酒店距离华盛顿的酒吧一条街不是很远,不堵车大约二十分钟车程,地铁八站路左右。   出来玩,方立安选择坐地铁。   从FEDERAL TRIANGLE上车,中途换乘绿线到SILVER SPRING站下车。   晚上十点半,沿途每个站都有很多年轻人上车,下车的倒是没几个。随着车上的人越来越多,车厢里变得人声鼎沸,热闹极了。人们或坐或站,跟同行的伙伴兴奋地交谈着,年轻男女时不时地放声大笑,十分放浪形骸。   此时正直秋季,夜晚的温度已经有些凉了,这些人却穿得非常单薄。男生几乎都是上半身体恤衫,下半身牛仔裤。女生则大多低胸吊带背心配短裤或者短裙。露出饱满的乳房、性感的大腿,把身着长袖衬衫和齐整牛仔裤的方某人衬托成了异类。尤其是女孩们大多画着浓妆,相比之下,方某人的脸就显得寡淡许多,清粥小菜一般。   她闭着眼睛靠在车厢角落,一心多用,同时听好几波人聊天。从众人的对话中了解到,这些人几乎全是去酒吧一条街的。最令人尴尬的是,其中离她比较近的一波人还聊到了她。   “那个亚洲女孩也是去酒吧的吗?她可真奇怪,竟然穿衬衫。”A说。   “不知道,可能身材不好吧。”这是B。   “我就喜欢这种风格另类的女生,要是一会儿在酒吧碰到她,我一定要跟她……嗯~来上一段儿。”C说。   “……”方立安一边偷听,一边吐槽:你全家身材不好!你全家风格另类!鬼才要跟你来上一段儿!呕~   一路上,越来越多的人上车,却不见有人下,可见这趟车已经成为酒吧专列了,载着大家去过纸醉迷金的夜生活。   到了SILVER SPRING站,乘客呼啦啦的全部下车,方立安跟着人群走在最后。出站到地面的自动扶梯奇长无比,到地面的高度估计有一百来米。上到地面,走过几条街就到酒吧区了,方立安觉得自己宛如掉进兔子洞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白天的华盛顿人很少,即便是人流量最大的商场也是如此,整个城市都显得十分安静。然而,此时此刻,从地铁口到酒吧区,这满街的人啊,让她有种正月十五在南城夫子庙逛灯会的窒息感,令人萌生退意。   人流汇集,带着她涌向酒吧一条街。待走近了,才发现酒吧区更是灯火通明,人山人海,各种各样的车子停满了路两边。长长的街道两边汇集了几十家酒吧,每家酒吧门前都排着等待进入的长队。   街道上停着很多待命中的警车、消防车、救护车,警察大多神色悠闲,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打发时间,偶尔会跟周围的游客打招呼。有那已经从酒吧里喝醉了出来的男男女女,借着酒劲抱着警察一阵猛亲,引来一片叫好声,拍照声、闪光灯此起彼伏。警察也不在意,似乎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俱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方立安随着人流在人群中穿梭,一边观察形形色色的人,一边搜寻中意的酒吧。发现大多数酒吧门口有两个把门的,一个查ID,一个收入场费。也有一个人的,一个人的就是只查ID,不收入场费。   十八岁的方同学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美国的《禁止未成年人饮酒法》规定,饮酒的最低年龄为21岁。   所以,唔……这是白来了?   不!她拒绝回酒店。   方立安挑了一家看起来最奢华最高档的酒吧,在门卫检查她的护照的时候,随意捏了个诀,轻而易举地蒙混过关,随后交了十美元入场费就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里面和外面又是截然不同的世界,酒吧很大,人也很多,几乎挤得前胸贴后背。方立安很不适应这样的环境,神识铺展,发现吧台那边的人略少一点,另外就是吧台对面二楼的卡座空间还很富裕。   她找到楼梯,上楼。   上去后,有服务生主动上前问候:“女士,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小伙子可能是专门训练过的,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说话也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方立安大声道:“我需要卡座。”   服务生看她脸嫩,猜她是第一次来酒吧,便解释道:“卡座最低消费两千美元。”   方立安点头:“没问题。”   服务生不再置喙,走在前面领她来到空着的卡座,等客人入座后,恭敬地奉上一个平板。   方立安指尖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点了杯十八年的山崎威士忌,不加冰,纯饮。   服务生这才再次开口:“女士,我们这里提供专业的陪酒服务,您需要吗?”   方立安好奇道:“有什么样的?”   服务生点开平板上的相册:“都在这里,有各种款式,您挑挑看,我先去为您下单。”   哇~~~   真的是各式各样的小鲜肉、老腊肉应有尽有。英俊迷人的,威武雄壮的,雌雄莫辨的,清纯修洁的,妩媚妖娆的,狂狷邪魅的……   方立安看得眼都要直了……   她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指着屏幕上的照片对送酒来的服务生道:“我要这个。”   服务生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领着屏幕上的小哥哥过来了。   方立安看着身着白衬衫、黑西裤的亚洲小哥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地,一副色中饿鬼的样子:“来来来,坐这里,喝什么自己点。”   小哥哥不看菜单,跟服务生随意报了几个酒名。   服务生离开后,方立安用英语问:“中国人?韩国人?日本人?”   “中国人。”   “ABC?”   “不是。”小哥哥很冷酷。   “英语说的蛮标准嘛~”方立安用中文夸奖。   “多谢。”小哥哥依旧冷酷。   “在这里干了多久了?”   “两个月。”   “你这态度客人能喜欢?”   “不知道。”   “这两个月业绩很不好吧?”   “你是第一个客人。”   “这么巧?你也是我第一个……第一个……第一个陪我喝酒的。”   “嗯。”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嗯。”   “衣服搭的不错,比下头那些妖艳的贱货都要帅气。”   “工作服。”   “身材这么好,怎么不选紧身衣?这样点你的人可能会多一点。”   “……”无法回答。   “今晚跟我出台呗。”色鬼诱哄道。   “……”哪里来的色鬼!   “怎么?不愿意啊?”   “我只陪酒,不卖身。”   “两个月才等到一个客人,小哥哥,你不跟我出台下次什么时候再有客人可就不好说了。”方立安调戏他,“金主爸爸在这里,还不赶紧抓住机会?”恰在此时,服务生端酒过来。   只见土豪客人语气轻挑道:“你们这里的陪酒可以出台吗?”   服务生:“这不在我们的服务范围内。”   “那我要带他走呢?”   “这个全凭自愿,但是必须等到他下班以后。”   “他几点下班?”   “凌晨三点。”   方立安:“那太晚了,凌晨三点我肯定困得什么都不能做了。”话语中充满暗示。   “我很抱歉。”   方立安豪气万千道:“多少钱,开个价,买他提前下班。”   “您请稍等,我去咨询下经理。”   服务生离开,小哥哥面容冷峻道:“我不出台,不卖身,不提供色情服务。”说到最后,已现怒气。   方立安:“卖不卖身另说,先把今晚的时间卖给我,反正在哪儿陪都是陪,酒吧里太吵了,我不喜欢。”   “……”不喜欢你还来?有病?! 第148章   服务生问过酒吧经理过来回话:“女士,需要消费五万美金。”   “刷卡。”方立安回头对小哥哥说,“你还挺贵的,一小时一万美金,一般人可买不起你。”   服务生拿POS机过来,刷了卡,问道:“您的酒?”   “来一瓶五十年的格兰菲迪。”   服务生:“请稍等。”   方立安一直用神识盯着他,要是敢给她假酒,哪天来把他们家酒窖里的酒偷光。   服务生来的很快,酒放在酒盒里装好的,没有拆封。   方立安朝小哥哥抬抬下巴:“拎着。”   方立安出了酒吧,来到街上,发现人比来时更多了,叫了辆出租车:“FARRAGUT NORTH.”回头看见小哥哥不上车,“干嘛?难不成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强奸你?赶紧上来,一秒钟三美元呢!”   小哥哥冷声道:“我不出台。”   “麻烦你有点职业道德,你家老板已经把你接下来的五个小时卖给我了,你必须陪我喝酒。”   小哥哥无动于衷。   方立安真是败给他了,认命下车,钩钩食指,示意他凑近点。   除了不出台,小哥哥在其他方面还是挺配合的,听话弯腰,耳边响起女色鬼的声音:“就你这态度也能做卧底?”   轻飘飘的一句话差点吓的男人魂飞魄散,他绷住脸,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反而一脸疑惑道:“你说什么?”   方立安眯起眼睛,某种二代气质尽显:“不管我说什么,今晚先陪我把酒喝了,不然就让酒吧老板炒了你。”   小哥哥这回显得有些犹豫,似乎害怕失去这份工作,终于示弱,低头上车。   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   一个因为生物钟开始犯困,昏昏欲睡。   另一个正在经历头脑风暴,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到目的地的时候,某人已经睡着了。   陪酒小哥看着在他面前睡得毫无防备的女魔头,面上平静,心中纷乱如麻:是他听错了?这人什么来历?家里派来的?还是他哪里露了马脚?   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嘿!到了!赶紧下车!”   方立安被吵醒,打了个呵欠:“啊……到啦?走!”   用“假护照”和现金去酒店开了房,刷卡进门,锁芯“嘎哒”锁死的同时,背后传来一阵劲风,她本能地向右前方躲去,嘴里嚷道:“干什么干什么?放尊重点,我才十八岁,别动手动脚的。”   “陪酒小哥”的招式丝毫不慢,三下两下就把这一世疏于练武的方立安按倒在地,扯着她的胳膊往背上压:“说!你是什么人?”   方立安输人不输阵:“我是你金主爸爸呀~”   “陪酒小哥”加大手中的力度。   方立安疼得哇哇大叫:“轻点!轻点!痛!痛!”   “陪酒小哥”不为所动,厉声道:“说!”   方立安右手手指飞快掐了个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莫名恍惚,不由自主松了心神,让她从手底下窜了出去。再交锋时,直接禁锢符伺候。   “哎哟喂,疼死我了。”方立安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边抱怨道,“都说了,轻点轻点,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脚上的小白鞋毫不留情地往“雕塑”屁股上招呼。   “雕塑”重心很稳,并没有被她踹倒,三观剧烈崩塌中: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我又没禁你的声。”   “雕塑”强迫自己冷静,哑声道:“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是谁?”方立安歪着脑袋思考了两秒钟,大言不惭道,“我是小仙女啊~”   “雕塑”不想说话。   “你家世代从军,家境优渥,生活富裕。家中长辈更是身居高位,大权在握。”方立安双手抱胸,好整以暇道,“少爷,您长这么大,没缺过钱吧?那么,您跑到美国酒吧给客人陪酒是想干嘛呢?”   少爷沉默以对。   “日月角色光明高亮,父母双全寿命长。眉毛浓密,略长于眼,尾一成弯,兄弟两个,感情很好,你是老二。不过……眉梢竖纹杂乱,隐有乱象,你哥哥已经不在人世了。”   少爷闻言呼吸加重,被黑暗中的方立安捕捉到:“容我猜测,你来美国跟你哥哥有关?”   “谁派你来的?”少爷以为是家里派人抓他回去的。   “你误会了,我真不是去找你的,我是去‘寻欢作乐’的。”方立安耐心解释道。   “既然如此,那你何必坏我的事!”少爷明显不信。   “我?坏你的事?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本仙女这是大发慈悲救你于水火之中。知不知道,你脸上写着四个字——‘明天嗝屁’。”   少爷嗤笑。   方立安一副我很理解的样子:“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直面自己的死亡的。我见你山根高挺,眉根凌云,目光清明,正气凌然,勉强算个好人。再加上大家同处异国他乡,这才起了恻隐之心,想着帮你一把,免得你客死他乡,无人收尸,下场难看。”   此话一出,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空气冷凝。   方立安见这位少爷齿关咬紧,目光骇人,不禁大胆猜想:“难道你哥哥……”剩下的话来不及说,便被少爷眼中闪烁的泪光涩在喉咙里。   少爷收拾好情绪,率先打破沉默,故作轻松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看样子,确实不是他们派来的。”   方立安随声应和:“我真的只是看你要死了,想伸手拉你一把。”   “……”少爷,“你总这样说话,是不是经常挨揍?”   方立安:“这个真没有,我很少插手干预别人的生死。”   房间里再度陷入沉默。   少顷,少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这是法术吗?”   “是。”   “你真的会算命?”   “会。”   “算一卦多少钱?”   “有缘一块,无缘不算。”高人方上线。   “异国他乡,人海茫茫,你去酒吧寻欢作乐都能碰上我,咱们也算是有缘了。”少爷强行结缘高人方。   “我的酒……”   “我陪你喝。”   “唉……长这么大,还没摸过男人的腹肌呢~”高人方叹息道。   “我给你摸。”   “唉……也不知道男人睡起来是个什么滋味儿~”高人方玩心大起。   “我给你睡。”   “器大活好?”   “包你好用。”   “……”方立安:豪门大少的节操呢?   少爷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嫌弃自己,忙辩解道:“我……我也是第一次。”   方立安脑门挂满黑线:“知道了。”她走到少爷身边,大手一挥,揭下他身上的符纸,“算什么?”   少爷:“算……算我哥的尸骨……我不能让他留在异国他乡,我要带他回去。”   “把灯打开,报他的生辰八字或者出生年月。”   少爷遵命:“公元1996年11月12日19时30分。”   方立安掐指一算:“丙子年己亥月癸丑日壬戌时。”   她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三枚铜钱,盘腿坐在地摊上,起卦。   “你哥哥生前是个警察?”   “是的。”少爷心中燃起希望。   “你有他长期使用的东西吗?”   “项链可以吗?我哥哥小时候一直带着,后来做了警察,就送给我了。”少爷解下脖子上的玉石。   “可以。”方立安接过,甫一触碰,竟觉得有些烫手。她闭上双眼,向玉石中注入灵力,嘴里念念有词。   很快,玉石有了反应。   方立安向玉石气息指引的方向铺展神识,一分钟后,找到气息最浓郁的地方,果然是酒吧一条街,就在少爷上班的酒吧三楼,最里面一个房间的黑箱子里。   她仔细观察了整个酒吧的监控和警报,尤其是三楼最里面的房间。那个房间的门锁看似普通,实则复杂,门内更是布满了机关陷阱,若是不知情的人走进去,必定在三五秒内交掉小命。   她一边记下门内的机关陷阱,一边搜寻是否有开关一类的东西。高科技产品大多以电力为能源,如果能切断电力供给,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许多。当然,只破坏酒吧的电路肯定是不行,因为现在大多数经营场所都会有备用发电机。   经过地毯式搜索,方立安在一个隐秘的角落找到了房间内防御设备的总开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将神识附在开关上的,沿着众多电线分散出去,确定无一遗漏,才撤回神识。   少爷在一旁守着,见她眉头紧皱,神色越来越差,心中焦急不已。   此次查探,因为神识铺展太远,且时间太长,产生了轻微的后遗症。神识回笼后,方立安只觉得头疼不已,一时间竟忘了眼睛与神识同步。   她睁着眼睛对少爷说:“情况非常复杂。”想起之前看到少爷的死亡之相,便严声问道,“你在Southern Cross呆了两个月,是不是暗中做了什么?” Southern Cross是少爷上班的酒吧。   少爷已经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但因为她神色严肃,便先回答问题:“是的,这两个月来我已经翻遍了整个Southern Cross,目前只剩下三楼一个房间了,本来打算明天去查探的。”   “原来如此。”   “什么?”   “我知道你明天是怎么死的了。”   “……”少爷摩拳擦掌,好在他想起自己有求于人,“那个房间怎么了?”   “你大哥就在那个房间里。”   “!!!”少爷的内心剧烈波动着。   “冷静点!你一个人去会死。”冰冷的女声将他拉回现实,“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哥哥是警察,因公殉职,身为中国公民,我愿意出一份力,只是整个过程中,你必须听我指挥。”   “你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看不见了?”少爷没有接话,反而问起她的眼睛,问话的同时,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动。   “啊,被你发现啦?用力过猛导致的间歇性失明,睡一觉就好了。”方立安语气轻快道。   自责、愧疚、感激纷纷涌上少爷的心头:“既然已经知道大哥在哪儿,那么也不急于一时,不如我和家里联系,让他们派人过来接应。”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果走官方渠道,说不定会打草惊蛇。如果不走官方渠道,己方伤亡无可避免。”方立安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   “对,我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把你大哥带出来。” 第149章   不费一兵一卒把大哥带出来——这件事太具诱惑力以至于少爷觉得金主爸爸在吹牛:“怎么做?”   “你的证件都带齐了吗?”   “带了,真的和假的,都随身携带的。”   三个月前,少爷经过父亲书房门口时,无意中听说自家大哥在美国遇害,于是半夜偷偷摸进他爸的书房,翻阅了所有资料,分析出大哥的遇害地点可能是Southern Cross。之后,私底下找人做了假证件,翘家来了美国。   少爷是大四学生,跟学校老师说家里安排他去山区支教,老师没有怀疑,以为少爷家打算让少爷从政,要做漂亮履历。   结果,少爷转头对家里说,他跟学校申请去山区支教了,家里也没人怀疑。因为老大管他管的严,所以老二从小就是大院里出了名的乖宝宝,比大院里的女娃娃都要乖。   没人能想到乖宝宝有朝一日会瞒着所有人办假证件混到美帝去做陪酒小哥。   少爷并不是来给他大哥报仇的,他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超级英雄,根本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捣毁犯罪集团。   只是那沓资料最后写着“判定遇害,尸体下落不明”,十个大字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脏。从那时起,他的胸腔里憋着一股愤懑之火,几欲把一切焚烧殆尽,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叫嚣着要找到大哥,要把大哥带回家。   可是等飞机落地,少爷独自一人游荡在华盛顿的街头巷尾时,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多么幼稚,多么可笑。要不是他小有身手,也许没两天就要被一群混混弄死了。   再后来,他想尽办法混进Southern Cross,每天见到的领导只有领班和经理。那时,他已经不再有来时的奢望,顶多趁着上下班人员混杂的时间,四处看看,乱找一气。   原计划进行的不顺利,少爷只能用“大哥生前来过这里”这种软弱无力的说辞安慰自己。直到今天遇上方立安,简直是天降神兵。   方立安才不管这个瓜娃子心里如何激动,她只知道,老实人平时不作死,因为一作就死。   “凌晨五点有华盛顿飞北京的航班,一会儿离开酒店,你直接打车去机场,坐那班飞机回国。”   “这怎么行,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少爷抗议道。   “说实话,你在旁边只会拖累我。到时候,还得顾及你的安全,我可能会死得更快。”方立安无情道破事实。   “……”拖后腿的少爷争取道,“那我等你一起走。”   “不行。”方立安一口拒绝,“我不确定到时候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万一敌人去机场拦截,我脱身了,你却被扣下来了,我还得去救你。所以,在我行动前,你先离开,只要你安全离开,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被冠以“拖累”、“拖后腿”、“后顾之忧”的少爷没有理由再拒绝,但方立安一个人去真的能平安归来吗?   少爷:“我可以先走,但是我必须确保你的安全,否则,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做这件事的。那毕竟是我哥,不是你哥。”   “等我把他送回国,他就是我哥了。”方立安戏谑道。   “……”少爷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脸颊绯红,不自然道,“说正事呢,你正经点。”   “我会很多法术,你要看?”   “不看了吧……你的眼睛……”少爷不敢再让她使劲。   “没事,这个跟那个不是一回事。看清楚了!”方立安从裤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纸,贴到自己身上。   少爷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道:“人……人呢?”   “在这儿呢~”方立安挪了挪身体。   在少爷看来,就是地毯上的毛自己动了动。   “你好厉害!”他惊叹道。   方立安揭下符纸,显出身形,得意洋洋道:“当然厉害,不然怎么做你的金主爸爸~明天我隐身过去,谁也发现不了,放心吧!”   “那我哥……你怎么……”   “我有一个乾坤袋,到时候把你哥放进去就可以了。等回到国内再……只是可能委屈你哥了……”方立安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会,我代我哥谢谢你。”少爷对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方立安虽然看不见,但感受到一股气流通过,大致猜到他的动作,微笑道:“不用谢,能把英雄送回家,我感到无比荣幸。”   听到这句话,躬着身的少爷鼻头微酸,眼眶发热,胸中积累多日的怫郁与激愤仿佛终于找到了出口。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饱满沉重,一颗接一颗地砸在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从知道哥哥的死讯起,他就一直憋着一口气,不哭不闹,装作若无其事,没人知道他的心痛得发颤。   此时此刻,少女的话让他再也按捺不住泪意,毫无形象可言地蹲坐在地,捂脸痛哭,哭英年早逝的哥哥,哭失去哥哥的自己,哭少女口中的英雄……   方立安叹了口气,异国他乡,孤独的寻亲之旅必定充满了各种难以想象的艰辛与苦楚。她忍着疼痛探出神识,移步上前,拥抱少爷,予以温暖。   被人抱在怀里,少爷哭得更凶了,他张开双手,回抱方立安,泪水像开了闸一般,奔涌不息。   等他哭到打嗝,收了声,才发现某人的前襟沾满了他的鼻涕眼泪,白衬衫因为被浸湿变得透明起来,暴露出里面的白色内衣和姣好的弧线……   少爷懊恼,一边擤鼻涕,一边道歉:“对不起,我失控了。”   “没关系,都是小事。”方立安大方地转移话题,“一点半了,我给你订机票,你洗把脸就赶紧走吧。”   少爷把自己的假证件给她,起身去卫生间,等他出来,又恢复了英俊潇洒的超高颜值。   方立安叮嘱道:“毕竟关系到你哥哥的身后事,回国后,要第一时间跟你父母坦白,有些关节需要他们打通。我明天同一时间的飞机回北京,你可以带着你爸妈来接他。明白吗?”   “嗯。”   “去吧。”方立安递给他一叠钱,有红有绿,祝福道,“一路平安。”   “谢谢!”少爷突然想起,“我叫许乔松,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你呢?”   “保密。你可以叫我小仙女。”   “……”   两人交换了手机号后,许乔松连夜离开了酒店。   方立安则是到外面晃悠一圈,揭掉易容符打车回到原来的酒店,换上干净柔软的睡衣,呼呼大睡。   床头的便利贴从“我出去玩了,不要担心。”变成了“我睡的很晚,不要叫我起床,请让我睡到自然醒,谢谢!另外,订十九号上午五点的机票回国。”   一觉睡醒已是中午十二点,昨晚果然劳累过度,方立安可从来没起这么晚过。   “起来了?想吃点什么?我叫客房服务。”倪雨阳并不敢把老板一个人丢在酒店,在她眼中,老板还是个孩子。   方立安按揉空旷的胃,觉得自己此刻能吃下一头牛:“来一份菠萝虾仁肉松炒饭、奶油培根蘑菇意面、培根蔬菜卷、提拉米苏香蕉薄脆披萨、土豆培根浓汤、青桔柠檬茶。”抬头看向倪雨阳,“你吃饭了没?这些都是我的啊,你要吃,自己加。”   倪雨阳:……   方立安:“吃完饭你有什么安排?”   “听老板的。”   “自由活动吧,你玩你的去,不用管我。”   “好。但是……”   “放心,我不会去危险的地方,就在酒店周围转转,饭后消食。”   下午,方立安换上一身运动装出门。和昨天一样的线路,下地铁后,左拐右拐来到一个偏僻小巷,借助遮雨棚,给自己贴上隐身符、轻羽符。   酒吧一条街的建筑大多是三四层高的西式别墅,Southern Cross就是其中之一。白天,各个酒吧大门紧闭,方立安脚上用力,一跃而起,直接落在Southern Cross的屋顶。屋顶是个露台,上面摆放着几张桌椅和太阳伞。   方立安找到楼梯,轻手轻脚下楼。到三楼时,楼梯被一道栅栏式铁门隔开。   她掏出缩小符贴在身上,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缩小至蚂蚁大小,周围的景观扩大几百上千倍。   方立安撒腿狂奔,穿过一个栅栏门硬是花了半分钟。三楼走廊静悄悄的一片,丁点声音也无,想来人都还没起。   从栅栏门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大约有一百来米,以她现在的几毫米腿长计算,正常步行可能天黑也摸不着房门。   她揭掉身上的缩小符,短短一分钟内,经历了头晕目眩、肝痛胃胀、皮肤撕裂。。。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堪比满清十大酷刑。   她悄声来到走廊尽头,站在最后一扇门前,神识探入。里面的情况和之前一样,空无一人,且各个摆设的位置丝毫没变,可能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人过来。   方立安告诉自己,一旦破门而入,就要展开生死时速,争分夺秒。   因为整栋楼的人都会在门打开的一瞬间醒来,蜂窝至此。   而她必须在他们赶到这里之前,拿到箱子,安全离开。   所以,   第一步,神识化形,关闭屋内的防御设备。   第二步,放置爆破工具。她选的是做科学家那一世自制的近距离大威力炸弹,应付一个实木门,绰绰有余。   第三步,在炸弹引爆的瞬间进入空间,由于空间里的时间流速比外面慢得多,所以进去的瞬间同时出来。   第四步,直奔黑箱子,收入空间带走。   第五步,奔至栅栏门处,再用一次缩小符,原路返回。   这几个步骤必须在十几秒内搞定,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后手。   整理好思绪,方立安便不再迟疑,快速行动起来。十几秒的时间控制地极好,可以说是紧迫中的井然有序。   等她安全回到酒店,这才想起来,当时一时紧张,她把黑箱子旁边的办公桌也收起来了……   反正此次“特工行动”获得了圆满成功,那些细枝末节就不要计较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种事做起来真是太惊险太刺激了!方立安一颗心到现在都还咚咚咚地撞个不停,仿佛要蹦出胸腔一样。   回到房间刚坐下没多久,方立安对倪雨阳道:“阳阳姐,打电话叫客房服务。点一份奶酪鸡翅、肉酱意大利面、肉扒大拼盘、澳洲牛肉炒饭、香草粟米茸汤、鲜榨橙汁。”   倪雨阳诧异道:“有客人要上门吗?”   “没有。”   “那点这些……?”   “我吃的。”   倪雨阳麻溜从沙发上爬起来,鞋也不穿,光着脚丫子,踩着地毯跑到老板旁边,紧张道:“安安,你没事吧?”   方立安安抚她:“没事没事,我刚刚在外面剧烈运动了一番,饿的快。”   倪雨阳不放心:“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   “真的没事,你别胡思乱想。要实在不放心,等明天回了北京再去看吧,这里的医院怪不方便的。”   倪雨阳见她神色正常不似作假,依言给她叫了饭菜,然后亲眼看着她把盘盘碟碟清了个精光。   所以,自家小老板在三个小时内干掉了两份饭、两份面、两块大饼、两盘肉、两碗汤、两杯果汁……回国后一定要带她去医院做检查,全面检查!   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方立安心里一肚子数。   整整一下午,不仅精神高度集中,身体也超负荷运转。尤其是两次使用缩小符,简直要了她的老命。   满清十大酷刑,连续来上两次,搁谁谁不要好好补补?   好在事情办妥,哪儿也不用去了,只等着夜幕降临,晚上打车去机场。   至于酒吧一条街那边如何闹腾,方立安就不再去管了,在酒店里安安心心吃吃喝喝。   晚上七点左右,方立安的临时手机卡收到许乔松报平安的短信。   许乔松:我已安全到达北京,你的眼睛还好吗?   方立安:我很好,事情已经办妥了,明天见。   许乔松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信息,内心激动不已,手上一个不稳,打翻了手机,捡起来一看,屏幕左下角尽碎,好在不影响使用。   他颤抖着手,拨了他爸的私人电话,电话接通,血脉相连的亲人就在另一端,他哽咽道:“爸……”   而电话另一端的怒气几乎要化为实质,从手机听筒中喷薄而出:“小逼崽子,有种你一辈子都不要回来!给老子滚!”   一向以儒雅著称的许思远竟然出口成脏,可见他有多生气。也不怪他反应如此激烈,任谁在几个月前失去长子,三个月后听说次子早已隐瞒行迹去了美国不知所踪,都要一夜白头。   试问,谁能受得了在几个月内连续失去两个孩子?   “是乔松对不对?是乔松对不对?你骂他做什么?你把电话给我,让我跟他说。”电话那头隐隐传来许乔松他妈苗玉兰的声音。   许是从丈夫手里夺到了电话的控制权,苗玉兰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乔松?乔松,你在哪儿?快告诉妈,你在哪儿?”   感受到苗玉兰的急切与担忧,许乔松连忙安慰道:“妈,我没事,我在首都机场。”   “你在首都机场?你呆在那儿哪儿都别去,我和你爸这就过去接你。”   “嗯,我在机场大厅,哪儿都不去,等你们来,你们路上开慢点,注意安全。”   “好,你电话不要挂,跟妈妈说说话。”就这样,许乔松一边听着他妈在电话里絮絮叨叨,一边等来了神色匆忙、满面沧桑的父母。   许思远让勤务员回家,自己带着老婆儿子回到大院。   大门关上的一瞬间,许思远的军靴就挨到了许乔松的身上,许乔松一时不察,被许思远踹倒在地。   “啊!你干什么!”苗玉兰睚眦欲裂,扑上去推搡丈夫。   “你别护着他!”许思远指着许乔松吼道,“孽子!谁教的你欺瞒家人?谁教的你欺骗老师?你偷偷跑去美国,你还回来做什么!你怎么不死在那儿!”   “啊!”苗玉兰高声尖叫,疯了般捶打许思远,“不许你这么说我儿子,不许你这么说我儿子!他也是你儿子,你怎么能这样咒他!”老大的死在她心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客死异乡,连尸体都找不回来。许思远这时候还这般说老二,简直是在戳她的心呐!   许是想到了真的死在美国的大儿子,许思远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彻底冷静下来。   许乔松这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跪好:“爸,妈,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们,不该骗老师,不该偷偷摸摸跑去美国。”   许思远坐在椅子上,看都不看他一眼。苗玉兰虽然护着他,但也知道他犯了大错,在丈夫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沉默不语。   “大哥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去美国,是去找他的。”许乔松解释道。   “哼!”许思远终于有了反应,耻笑道,“知道了又怎样?去美国找他又怎样?想用这个来说明你们兄弟情深吗?还是说明你自己愚蠢至极?”   “是我太冲动了,考虑不周。”   “你是考虑不周吗?你压根儿就没有考虑。”   “是,我承认错误,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   许思远见老二面色诚恳,知道他是真心知道错了,便不再多言,这几日他们夫妻两个心都快熬干了。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苗玉兰的抽泣声。   “爸,我找到我哥了。”   “你说什么?”苗玉兰和许思远同时开口。   “我找到我哥了。”许乔松重复道,“明天就能回到国内。”   “真的吗?”苗玉兰没有怀疑老二的话,天知道她这一百多个日日夜夜是怎么过来的,一闭眼,满脑子都是老大的音容笑貌,她的大儿子死了,死不见尸……   “明天上午八点,到首都机场。我们一起去接他吧!”许乔松微笑道,眼中泛起泪花。   “好!好!好!明天我们三个一起去接他回家。”苗玉兰跟着柔柔地笑了。   “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思远当然希望大儿子回来,只是公安部那边的特别行动部门都没有找到,他这个还在上学的小儿子可能吗?   “我遇上一个玄门高人,她说能把大哥带回来,让我先回国,她搭乘下一个航班。”   “什么高人?怎么带回来?为什么不跟你一起?说清楚些。”许思远不可能被他一句含糊不清的话打发掉,句句都问到点子上。   许乔松无法,只得把自己在美国的经历一一道来。   他去Southern Cross做卧底(陪酒),遇到大隐于市(寻欢作乐、寻花问柳)的高人,高人带他去酒店(开房、出台),跟他过招,施法定住他,然后高人好心答应帮他找哥哥,最后说明天就送他哥回来。   许思远越听脸越黑,什么高人?老二这是被人骗了吧?九成九是在酒店里被人下了致幻剂,人家嫖完了就跑了,他还把梦当成真的。   唉……不知道是什么致幻剂,会不会成瘾……   不过话说回来,人能全全乎乎地回来就好。上瘾了大不了就去戒,至于清白不清白,也没那么重要了。明天还是带他去查身体吧……   许乔松一看许思远的表情就知道他爸不相信他说的话,他们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大多自负,对于认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想法的。   于是他也不想着劝他,只问苗玉兰:“妈,你相信我吗?相信她能把大哥带回来吗?”   “信,妈当然信,妈信你,妈也信那位高人,妈相信你哥那么好的孩子,老天一定会让他回到我们身边的。”苗玉兰不愿意去怀疑高人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因为这位高人可能她是目前唯一的指望了,她此刻就像一名癌症晚期患者,只要听说哪里有抗癌神药,都愿意去相信,都想去试一试。   “爸,明天陪我和妈一起去吧。”   许思远如何能不懂妻子的心态,心下叹息,对自己说就信这一回:“好。” 第150章   这一天,苗玉兰在家里就没闲着。先是和许乔松一起泡红豆、揣面,蒸红豆泥馒头,又是叫许思远买猪肉和韭菜,蘸肉馅,包饺子。   红豆泥馒头和猪肉韭菜饺子是老大许乔楠最喜欢的吃食。   晚上睡觉前,苗玉兰翻出多年不穿的黑西装,上身试了试大小,确定合身后,拿挂烫机细细熨平每一丝褶皱。   “你的军装礼服呢?拿出来我给你熨一熨。”她问自己的丈夫。   许思远静默了两秒,径直走向衣橱,推开移门,里面有他一年穿不了几次的军装礼服。这样的军装礼服一共有三套,其中一套从来没穿过,崭新地收在那里,本来是想等孩子们结婚时候穿的。   他闭上眼睛,思绪翻飞……也许……说不定……老大明天真的能回来……将那套礼服取出来,递给妻子。   一晚上的忙忙碌碌之后,苗玉兰早早的上床了,想着一觉醒来,大儿子就能回到她身边,内心激动不已。   许思远一边轻抚她的背,一边哄她睡觉。这几个月,他们夫妻俩都是整夜整夜的熬着,从来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第二天清晨,不到五点,苗玉兰就醒了,窸窸窣窣起床。时间虽然还早,但她始终不让自己闲着,给老大的房间打扫卫生,收拾东西,好像真的有人要回来住一样。   许思远和许乔松先后起床,一个做饭一个给去给苗玉兰搭把手。时针指向六和七中间时,一家人出发前往首都机场。   大院到机场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遇上堵车怎么着也得一个小时。天公作美,今天路况还算可以,一家人赶在七点半前到了机场。剩下半小时,真真是度日如年。   飞机安全着陆,方立安对倪雨阳交代道:“一会儿你去取托运的行李,我肚子疼,上个厕所先,咱们在停车场汇合。”   倪雨阳不疑有他,心道:暴饮暴食肚子不出问题才怪嘞,拉出来也好。   飞机舱门打开,方立安第一个窜出去,直奔卫生间。到了卫生间,随便挑个隔间,进去,锁门。贴上轻羽符和隐身符,从隔间顶部跳出去,离开,一气呵成。   她来到国际到达厅,看到站在最前面的许乔松——黑色的西服西裤里穿了件白衬衫,沉稳大气,帅气有型,忽略他脸上的焦急与企盼,也许可以饰演霸道总裁。   他身旁的两位一定是他父母了,年龄在五十到六十之间,面容憔悴。   方立安经过他们身边,不作停留,朝机场办公场所走去。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以真实身份和他们会面,做好事不留名是她的一贯作风,更何况这件事已经暴露了她许多底牌。   她不想受到太多关注,或者接到来自有关部门的召唤,她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很清晰——做个普通人,好好过日子。   因为不打算和他们碰面,方立安就要思考把箱子安置在哪里。   国际到达厅肯定不行,人太多,箱子突然出现容易引发混乱。人人都有手机,分分钟就能让“灵异事件”上热搜。这样对英勇牺牲的人太过不敬,一个不好还会把许乔松一家子拉入让人猜疑的境地。   放到没人或者人少的办公室,以许乔松他爸的本事,把事情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找到一个值班人员休息室,里面只有两个警务人员在折叠床上睡觉。   她掏出手机编辑短信:   我把你哥安置在国际到达厅B区的值班人员休息室了,那个黑箱子就是,虽然我没打开看过,但我猜测情况可能比较糟糕,不建议你们现场打开,最好让专业人士来做。   另外,黑箱子旁边的办公桌是我一不小心装进去的,同样是那个房间里的东西,里面可能会有一些重要物品。   最后,希望你以后做事不要再任性冲动,珍惜生命,做一个于国于家于社会有用的人!   我走了,有缘再见!   你的金主爸爸   方立安悄无声息地把黑箱子和办公桌取出来,放在休息室中间的空地上,拍摄照片附在编好的短信下方,点击发送。   一分钟不到,就见许乔松狂奔而来,后面紧跟着他的父母。他们三人弄出的动静很大,杂乱的脚步声惊醒了睡梦中的警务人员。   “什么人!”两位警务人员尽职尽责,手在第一时间就摸上了腰间的警棍。待他们看到许思远松枝绿色肩章底版上,缀有金色枝叶和两颗金色星徽,脸上的警惕一下就变成了敬仰,敬礼道:“首长好!”   许思远点头,转而指着休息室中间的箱子和办公桌急迫道:“这些是哪里来的?”   “这……?什么时候搬来的?”两名警务人员面面相觑,这么大的东西搬过来,他们怎么会听不到动静。   许思远见他们茫然不知,便放弃追问,打电话给许乔楠的领导张数年,说了大概情况让他立马带人过来。   在张数年过来之前,他就守在休息室哪儿也不去,看着屋里的东西谁也不许碰一下,包括老婆儿子。   警务人员摸不清这位中将的来意,想着这个级别的人物,说什么也轮不到他们来对话,赶紧跑去通知上级领导了。   消息层层上报,机场警务一把手负责人很快赶来。一通寒暄后,也没弄明白这位首长来此究竟有何贵干,两人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相顾无言。屋里唯一一位女士直愣愣地盯着黑箱子瞧,那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怪渗人的。   直到一批特勤武装人员的到来,才结束了休息室内僵硬尴尬的气氛。   张数年来之前已经听说了一部分,此时到了现场,留下许家人和两个手下,其余人全部请了出去,另外又派两人去查看、拷贝机场的监控。   张数年对许乔松说的话半点不信,什么算命、法术、定身、隐身……都是无稽之谈。   直到查看监控的下属回来禀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和可疑行径,休息室内和休息室外的监控视频无一不证明了箱子和办公桌就是凭空出现的。而且行动组的专业人员鉴定,视频没有丝毫被篡改的痕迹。   事实摆在眼前,张数年这才开始正视许乔松说的话。   如果许乔松说的是真的,那么箱子里……   张数年当机立断,让鉴证科的人进来采集证物,把箱子和办公桌的表层痕迹采录完毕,再拖回局里打开仔细查看。   传讯联系身在美国的情报人员,查询当地时间18号凌晨到19号上午五点,酒吧一条街的Southern Cross是否有特殊事件发生。   许乔楠遇害后,所有证据都指向酒吧一条街的MAX ME,所以这几个月,他们都在盯MAX ME。而距离MAX ME较远Southern Cross,就生生的放过了。   几个电话拨出去,张数年问许思远:“首长,我们要把证物带回局里。您……?”   “我们跟你一起回去,我们乔楠……”许思远还没说话,苗玉兰急道。   “我们跟你一道回局里,如果乔楠真的在里面……我们要看着他……”许思远和妻子一个想法。   “好。”要求合情合理,张数年答应。   眼见许乔松说的玄门高人连个影子都找不到,张数年下令收队,一行人回到特别行动处。   鉴于箱子和办公桌来路不明,鉴证科的工作人员建议先进行扫描,确定里面没有危险物品后再开锁。   许乔松和苗玉兰死活不同意,坚持称里面是许乔楠,不许扫描,要尊重死者,让他走得体面。   许思远见他们立场坚定,便示意张数年跳过这个步骤。如果真的是乔楠,死后还被送进机器里扫描,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于心不忍。   张数年妥协。   黑箱子长约两米二、宽约半米、高约三十厘米。这样的大小,装一个成年男人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许乔楠从确认死亡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那段时间正是夏季,高温环境下,尸体不可能保存得当。   张数年让许家人做好心理准备,通知技术人员开锁。   黑箱子外表朴素无华,锁却是玲珑剔透的水晶锁,除了材质特殊,本身并无复杂之处,一下子就打开了。   法医带着医用手套开箱。箱子打开,并没有想象中的腐尸味扑面而来,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场景映入眼帘。   许乔楠全身赤裸地躺在箱子里,栩栩如生。   只有青紫的唇色说明,他失去了生命。   苗玉兰想扑上去,却被眼疾手快的许乔松一把抱住。她挣脱不了,只能倒在许乔松怀里嚎啕大哭:“放开,让我摸摸他,让我抱抱他,他没穿衣服,他冷,他冷的……”   许思远见到长子的遗体,一时间老泪纵横,忍着哀痛上前安抚妻子:“玉兰,你冷静点,我们先让法医做鉴定,等程序走完了,我们就带乔楠回家,啊。”   许乔楠真的出现在箱子里,张数年震惊大过哀痛,案情急迫,他说:“首长,事情涉及到乔楠的命案,请配合我们录笔录。”   主要询问对象是许乔松,他已经成为案件后续发展的关键人物,是他带人找到了许乔楠的尸体。   这时候,需要考虑的情况有两种。   一,许乔松说的全部是真话,许乔楠确实是高人从美国华盛顿Southern Cross带过来的。二,许乔松说的不全是真话,或者全是假话,那么他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角色。   当然,到目前为止,机场的监控完全站在许乔松这边,箱子和办公桌凭空出现,世上可能真的有他所说的高人。   等许家三人录好口供,鉴证科那边已经有了初步的鉴定结果:许乔楠的死因是吞食了过量安眠药,胃中至今仍有残留,背部有大量伤痕,肛门极度撕裂。另外,黑箱子是美国卡恩诺公司今年上半年新研发的高科技产品,还没上市,这种尺寸型号应该属于内部定制,能够降温并自动排出氧气,从而达到长久保鲜。   至于许乔松口供中作为附带品的办公桌,里面有很多文件,可能需要从其他部门调两个专业翻译过来,局里只有小凡一个人是专业的,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什么门道。   苗玉兰得知鉴定结果,几欲昏厥,她的大儿生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许乔松暂时没有嫌疑,扶着他妈回家了,许乔楠的遗体由许思远派人运回大院。   不想让老大带着伤痕离开,家里当晚便请了入殓师给他修缮遗容。买了寿衣,因为尸体已经硬了,三人花了近两个小时才给他穿上。之后设置灵堂,通知亲朋好友,从明天起,停灵三天。   哀乐响起,整个大院都随之一懵——许将军家的大儿子没了。人生最痛苦的三件事莫过于“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关系好的上门悼念,关系差的也不吵了,一片唏嘘。   等忙完了许乔楠的丧事,两个月不到,许思远升至上将军衔,苗玉兰因为身体不适办了内退,许乔松回到学校,准备办公司创业。   生活总要继续,人们背负伤痛匍匐前行。   自从首都机场一别,许乔松的生活中再也找不到方立安的影子。   除了手机里的两条短信能证明,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帮过他的忙,然后再没有其他。   当时忙着大哥的事情,抽不出身找她,现在回想起来,估计当时就算找了也找不到。听说张数年那边利用官方渠道,找了很久也没找到。   想想也是,她那么本事,想躲起来不让人找到还不容易?   她说有缘再见,什么时候才有缘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苗玉兰慢慢从失去大儿子的痛苦中走出来,每天尽心尽力地照顾小儿子和丈夫的生活。   跟保姆学煲汤、做菜,隔三差五下个厨为大家做饭,织毛衣,看看书、种点萝卜、青菜,日子过得也算平和。   偶尔听小儿子讲他和小仙女(金主爸爸)的故事,故事里不仅有老二和老二的心上人,还有她的老大。   她已经完全接受了大儿子死去事实,她不怕提到他的时候会触及伤心事,她怕的是长时间没人提起他,所有人都把他忘了。   所以她很喜欢听许乔松讲这个故事,喜欢讲故事时眉飞色舞的老二,想念故事中安静沉睡的老大,感激故事里不计回报帮她找回孩子的小仙女。   随着老二的描述,她也会跟着想象小仙女的模样——眉清目秀的鹅蛋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调皮又机灵,娇俏的鼻尖,吵着闹着嚷着威胁儿子出台。想想就觉得好笑。   看老二时不时念叨一句的样子,八成是动了真心,二十二岁情窦初开,还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真叫人担心他以后要打一辈子光棍。   打光棍就打光棍,活着就好……   再说方立安那边,她把箱子放下,确定许乔松来了之后,便立刻溜之大吉。   回到女厕所,冲了马桶,施施然离开了。   跟倪雨阳回到家后,就听她跟方老太太告状,说自己吃得太多了。   方老太太听了也很担心啊,吃这么多,肚子可不得撑着嘛,下飞机的时候还拉肚子,这可怎么是好。赶紧的,老太太我换身衣服陪你去医院看看。   于是,方立安来不及喘口气就被拉去医院了。   排队挂号……排队就诊……排队拍片子……排队验血……排队取报告……排队看片子……   都说没事了,医生还给开了健胃消食片、乳酸菌素片之类的东西。   最后排队取药……   费了老鼻子劲了……   再次回到家,都是下午五点了。   方立安被他们折腾的筋疲力尽,幸好家里有做饭的阿姨,可以吃现成的。吃过饭,洗白白,做好个人卫生工作,抱着平板电脑上床,查点资料什么的,就直接睡了。时差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   第二天早起,去学校销假。学院的苏老师热情得很,听说方同学又拿奖了,厉害啊,咱们做老师的面上有光嘞!   方立安在学校请假,基本上都是为了参加比赛。所以每逢她请假,粉丝们都会想办法关注赛况。如果方立安得奖,他们就会在自家论坛、贴吧、微博上庆祝,热闹非凡。   因为学校里有她的粉丝,学校论坛也是他们的阵地,所以老师们这么快就知道并不奇怪。   然而,没几天,首都大学的论坛又出新鲜事了。   标题(红字加粗)——哲学院那个文理兼修的学神,又改蹭课习惯啦!   一楼:沙发~~女神又改习惯了?不按教室蹭课了?   楼主回复:是的,经本人观察发现,女神这两天上课才来,下课就走,不再眷恋教室。   二楼:楼主,你不经意间暴露了自己是学神同班同学的事实。   楼主回复:我就是学神的同班同学~~我开心,我骄傲~你嫉妒吗~   三楼:实名嫉妒!   四楼:实名嫉妒 1!   五楼:楼上别闹!学神是有男朋友了吗?啊啊啊啊啊!好期待啊!好想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配得上我家学神!   六楼:期待 1,哪个男人这么厉害,勇气可嘉,献上我的膝盖。   七楼:期待 1,膝盖 1。   八楼(楼主):统一回复,要让你们失望了,我家学神没有男朋友。   九楼:开心~女神没有男朋友,我还是有机会的~~   十楼:九楼的机会只能靠做梦吧!   十一楼:楼主,说话不要说一半,快说学神怎么改习惯了!   十二楼:同问,学神又发明了什么酷炫蹭课法?   十三楼(楼主):听说是按专业蹭课~~   十四楼:按专业蹭课?学神这是提前准备考研吗?   十五楼:跨专业考研?   十六楼:什么专业,告诉我,我也去准备,改明儿跟学神做一对快乐的师兄妹~~   十七楼:师弟来也!   十八楼:师妹报到!   十九楼:哈哈哈哈~楼上几个醒醒,你们没戏了,女神蹭的医学院的课~~   二十楼:我选择沉默……   二十一楼:沉默 1……   二十二楼:沉默 13813813338   二十三楼:学神不是我等刁民所能肖想的……   二十四楼:举手……我能弱弱地说一句……我就是医学院的吗~~开心~仰天大笑~~哈哈哈~~~   二十五楼:楼上小心闪着腰。   二十六楼:楼主你出来,告诉楼上的楼上,学神选了医学院哪个专业,让他死心!   二十七楼:让他气哭!   二十八楼:让他原地爆炸!   二十九楼(楼主):听说不冲突的课,学神都去听了,除了解剖等一些实践课不好蹭,其他医学院的理论课能蹭的都蹭了……   三十楼:我真不明白,你们所谓的学神究竟想干嘛?蹭那么多不同专业的课有什么用?显摆她学习能力很强吗?既然有那么强的学习能力,为什么不挑一个专业好好学习,深度研究?浪费时间,浪费天赋,浪费教育资源!   三十一楼:好大一股酸味儿……   三十二楼:好大一股酸臭味儿……   三十三楼:酸臭飘千里,熏死一大片……   三十四楼:三十楼,讲真,看到你说话,我真TM想怼死你!我家学神花你时间了?抢你天赋了?占你教育资源了?我家学神今年刚满十八岁,刚成年,怎么就不能多试试几个专业呢?怎么就不能多学点知识呢?你嫉妒就嫉妒,直白的说出来,小爷还能高看你一眼,瞧你那酸了吧唧的样儿,怼你都嫌丢份儿!   三十五楼:楼上说的太好了!   三十六楼:楼上的楼上说得对!   三十七楼(实名认证:方立安):谢谢各位学长学姐学弟学妹们对我的厚爱,比心~~楼主说的没错,我最近确实在蹭医学院的课。前几天可能因为比赛消耗能量比较多,吃的有点多,我奶奶不放心,硬要拎我去医院看看。过程比较艰辛,各种排队,上午十点钟到的医院,挂号、就诊、拍片子、验血、取报告、取药……一直到下午五点才回到家。我就想着学校有现成的医学院,不如去听听课,以后头疼脑热肚子痛这种小事就不要上医院了,怪麻烦的……最后,谢谢大家对我的维护,敲开心 (づ ̄ 3 ̄)づ 第151章   昏暗的酒店房间里,谢凌一倚着靠背,看到方立安在帖子后面的回复,吐出一口浊气,手机往床头柜上随意一扔,砸到台灯铜座,发出“哐当”的声响。   “嗯~怎么了?”一个娇媚的女声响起。   谢凌一对此充耳不闻,掀开身上的薄被,赤脚踩在地毯上,干脆利落地穿衣服。   床上的女人意识到不对,拥着被子坐起身来,酥胸半露,傲人的曲线忽隐忽现,故作懵懂:“要走了吗?”   谢凌一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冷漠道:“十万,闭嘴。”   女人不敢吱声,谢公子明显是腻了她了,与其冒着惹怒他风险人财两失,不如乖乖听话,最后再捞个十万。一个晚上二十万,美死了!   谢凌一穿好鞋:“二维码。”   女人快速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嘀”的一声后,微信消息弹出,十万元到账。她默默在心里比了个耶,乐滋滋地看着谢公子走了。   自从两年前王莎莎整了那么一出,谢凌一就没心情再交女朋友了。一个是他对初恋女友余情未了,对别的妹纸根本提不起兴趣。另一个是谈恋爱风险太大,要是再闹什么幺蛾子,他怕他爸会想法子给他生个小弟弟。反正他们这种家庭,时候差不多了,家里就会给安排门当户对的女人联姻,他现在又何苦费尽心思讨女生欢心?   所以从那以后,谢凌一就开启了浪荡模式,走肾不走心,有需求就找人解决一下,简单方便,无忧无虑。   今天看到贴子上说她改了蹭课习惯,害得他差点以为自己摘不下的高岭白菜被别的猪拱了。好在后面她本人澄清了,不然他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这两年已经进入谢氏上班了,手头上逐步有了一些人脉和资源,几乎可以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要是让他知道哪个王八犊子……唔……他一定要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前面提到过,方大爷爷家的大外孙陶玉丰在北京首都经济贸易大学上学,比方立安大三岁,高一届,现在上大四。他们家跟方立安同龄的老二陶玉慧今年六月份参加高考,考得还不错。想着北京有她哥、她二奶奶、她表姐,所以家里也给她报了北京的学校。   作为家里的老大,陶玉丰性格内敛,做事稳重。老二陶玉慧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聪明机灵,从小就被哥哥护着,弟弟让着,全家上下都宠得厉害。   乍一离家,来到大都市,便被这里的繁花丽景、灯红酒绿迷了眼,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大一开学没两个月就开始翘课泡吧逛夜店,浪的飞起。   一群人纸醉迷金,除了玩,时不时地还要攀比一下。   陶玉慧家庭一般、长得一般、成绩一般,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点,为了更好地融入这个群体,跟大家打成一片,一个控制不住就跟别人吹嘘:“我表姐也在北京上学,是我们那儿省状元,首都大学的学霸,长得漂亮不说,还会拉小提琴,老厉害了!”   有那跟她玩的不好的就挑刺了:“你表姐首都大学的,学习好,会拉小提琴又怎样?首都大学的学霸方立安那才是真牛X,人家小提琴都拿的国际大奖,还是付氏集团的代言人,根本没得比。”   所以说陶玉慧机灵呢,她不直接说她表姐姓甚名谁,只说人家如何如何厉害,自会有看她不爽的拿最好的最出名的怼她。这时候再说她表姐就是某某某,反正厉害不是她说的,你自己都承认了的,可不好再自打嘴巴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方立安的名头是真的好用,消息一放出去,同学们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就连之前喜欢跟她呛声比高下的女生都对转变了态度,让她内心咂舌不已。   陶玉慧有跟方立安的合照,有一家子一起拍的,也有两人单独拍的,一开始就给亲近的同学看过,因此也没人怀疑她说假话,顶多就在背后酸两句:“我猜方立安跟她关系也就一般般,普通亲戚而已,不然怎么开学两个月了也没见人家来找她玩!”   方立安确实没来找过陶玉慧,她就比陶玉慧大几个月,哪里轮得到她照顾人。而且,方老太太还在家呢,天天闲着没事,每隔一星期就会打电话叫陶玉丰和陶玉慧来家里吃饭。   但大学生嘛,周末的娱乐活动丰富得很,谁愿意放下一群有趣的小伙伴跑去亲戚家跟一个老太太吃饭?再说了,北京那么大,这么一趟下去,来回一天就没了。一寸光阴一寸金懂不懂?   尤其是像陶玉慧这种,平时逃课玩的战战兢兢,晚上还要应付宿舍查寝。周末没课不查寝,她岂能不趁着这个机会玩个痛快吗?   然而,就在某天,她终于摊上事儿了。   起因嘛,就是一群人周末大晚上的约好去嗨去浪。这伙人里头,一个小开过生日,请大家去高级会所享受享受。   中途,陶玉慧去卫生间补妆,不小心撞了一个公子哥儿,好巧不巧,公子哥儿又撞到了后面端盘子的服务生。公子哥儿的衣服脏了,服务生的酒也撒了。   公子哥儿穿的是阿玛尼衬衫,全球限量版,价格在五位数往上。   陶玉慧一边慌里慌张地道歉,一边在心中窃喜:天赐良机!上天莫不是要送她一双灰姑娘的玻璃鞋!   她红着脸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抱歉弄脏了您的衣服,我愿意负责……”帮你洗……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公子哥儿就不耐烦道:“既然愿意负责,直接掏钱好了,八万块,不二价。”   陶玉慧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要她掏钱?八万块?她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那么多钱,我可以……我可以帮你洗干净……”在公子哥儿轻蔑的眼神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公子哥儿心道:一年总会碰上两个要帮小爷洗衣服,小爷看着像缺保姆,还是缺洗衣机啊?他戏谑道:“这衣服不能洗,懂不懂?土老帽儿。”   陶玉慧咬唇,我见犹怜道:“我没有钱……要不你给我留个卡号,我分期还……”   公子哥儿却不依不饶:“你没钱,你家里总有,叫你家里送钱来,不然咱们去派出所说道说道。”   玩归玩,浪归浪,派出所能随便去吗?陶玉慧一听,脸都白了。这哪里是什么白马王子,分明就是个催债恶鬼。   就在这时,服务生也开口了:“这位小姐,你可不能走,酒钱还没赔。”   陶玉慧简直头大,衣服八万,还有酒……   “酒又不是我撞倒的,干我什么事。”她当然知道自己撞了别人,别人才撞倒了酒。可是她能认吗?这可是高档会所,里面的酒多贵啊!只看那酒瓶子就知道不是便宜货了……她拿什么赔……   “我们这里有监控视屏,如果您不承认的话,我们只好跟派出所报案了。”服务生根本不买账。   陶玉慧想哭……   这时,围观全程的闺蜜蒋琳琳拉了拉她的袖子:“叫你表姐来一趟呗,自家人总归比外人好说话,再说了,这点小钱在她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不了以后慢慢还她,总比闹到派出所强。说句不好听的,这事就算闹到派出所,你照样得赔钱,何必呢?”   陶玉慧一听,确实是这个理,反正这钱早晚得赔,不如让表姐先把钱垫上,以后自己一点一点还她。再一个,哪天表姐跟她玩的高兴,说不定就不要她还钱了……   想好了对策,陶玉慧仿佛找到了靠山,底气十足道:“赔就赔,你们等着。”她掏出手机,翻通讯录,拨号,却没看见公子哥儿和她闺蜜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晚,凌晨十二点半,方立安被手机铃声吵醒,来电显示是表妹陶玉慧。一下子睡意全无,任谁三更半夜接到亲戚的电话都要担心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表姐,是我,慧慧!”电话接通,传来陶玉慧焦急的声音。   “慧慧,怎么了?你冷静点,慢慢说。”方立安从床上坐起来。   “我这边出了点事。。”陶玉慧吞吞吐吐道,“我跟同学出来玩,把别人的衣服弄脏了,还打翻了别人的酒……他们要我赔钱……我没有……能不能先问你借一点……”   方立安打开免提,下床换衣服:“你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听陶玉慧三两句说完,便道,“会所的名称和地址发给我,我给你送钱去。”说完,就挂了电话。心道:大晚上出去鬼混,被人讹了还不自知,也真是好样的……   方立安不想叫醒老太太让她担心,又怕她半夜过来“查房”,只好把床上的毛绒玩具塞到被窝里,施了个障眼法,悄悄出门。   夜里的北京畅通无阻,出租车只花了二十分钟便到了般提拉高级会所。   方立安穿过旋转门,报了包厢号,便有人领她过去。   来到门口,服务生体贴周到的拉开门,她往门前一站,包厢里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卡拉OK的原唱伴奏,是李健的《传奇》:“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   方立安环视一圈,心中冷笑:哟呵!许少爷,你也在啊!皮又痒了吧!来,爸爸给你松快松快! 第152章   冰山美人冷着脸站在包厢门口,不开口说话也不进来坐,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家,让人压力倍增,有那么一瞬间,做贼心虚的几人竟莫名产生一种被抓包的错觉……陶玉慧却截然相反,靠山来了,她还担心什么!   刚刚那位公子哥儿怕她跑了,把她和闺蜜直接带回了包厢。公子哥儿的包厢又大又豪华,相比之下,同学开的那个根本没眼看,简单挫漏。   陶玉慧心想,这是个混入上流社会的绝佳机会啊,可不能错过了!于是来了没几分钟就跟人家聊开了。不一会儿,谁都知道马上给她送钱来的表姐就是国民学神、小提琴公主、付氏集团形象代言人方立安。因着这个,大家多少对她客气了点,还有人专门跑来跟她喝酒。   方立安到的时候,陶玉慧正跟人家碰杯呢,见着亲人,手里的酒杯也不放下,冲她招手:“表姐,这边!这边!”   方立安:说好的讹钱呢……要不是她来的路上黑进会所的监控系统,看了事情的经过,此时此刻,她都要以为陶玉慧是跟别人串通好骗她的了……   这时候,包间里唯一的音乐也被关了,方立安站在门口不动,面无表情道:“事主呢?”话一出口,包厢里有两个人露出了异样的神情。   一个是所谓的事主,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在水晶台面上磕出一个清脆润泽的声响,从沙发上起身,两手插兜,信步而来,风度翩翩,人模狗样道:“百闻不如一见,方小姐大驾光临,大家交个朋友,这点小事就这么算了。”   方立安顿时明白了,原来这群人的目标是她啊……所以到底是自己出名连累了陶玉慧,还是陶玉慧没管住嘴让人钻了空子下了套,都是笔糊涂账,算不清楚。她和陶玉慧之间可以回家慢慢说,不着急。不过这些人嘛,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楚,就当给陶玉慧上课了。   想到这里,她噗嗤一笑,人畜无害道:“交个朋友?这点小事就这么算了?”   “能和方小姐做朋友是连某人的荣幸。”这位连公子嘴上说着荣幸,脸上可不是那么回事,一脸的“本公子看得上你才给的你这个机会”。   连公子此人,某二代,家在四九城勉强挤进第三梯队。一向瞧不起商人背景的子弟,在他看来,那些人说白了,就是做生意的?钱多而已。只有到了他们家这种级别,才会知道,钱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数字而已。   看此人的面相和他说话的语气,方立安大概也能猜着他的想法,她面上言笑晏晏,嘴里吐出来的话却犀利无比:“这位先生,你家长辈没教过你,交朋友要坦诚吗?你一上来就做个套儿给我钻,你说,我要是跟你成了朋友,我是蠢呢?还是贱呢?”   此话一出,本就安静的包厢变得更加寂静了,没人想到这位看似软和的漂亮女生上来就是正面硬刚,虎!真虎!母老虎!   趁着众人愣神,方立安继续道:“听说陶玉慧撞了你,你撞了身后的服务生,服务生端的酒撒了,弄脏了你的衣服?”   连公子按捺住心头的火气,点头:“对,我还能赖你不成!会所有监控,不信自己去看。”   方立安转向门外,叫来外面候着的服务生:“她撞的是你吗?要赔多少钱?”   “是的,这位小姐撞翻了一瓶七十年的百佳地利,八十九万。”   “瓶子呢?我看看。”   酒瓶就放在包厢门口的地上,服务生捡起来,递给她。   “有个常识,我想对于你们这些常年混迹酒吧会所的人应该很清楚,不管是谁点的酒,都要当着客人的面开,确保酒是真的。你们这种半路上开了的酒,送到包厢,别说包厢不会认,我也不会认的。”说着她晃了晃酒瓶,对着瓶口闻了闻,撇了撇嘴,嫌弃道,“一股子绝对伏特加的味道,你说这是七十年的百佳地利?那你说我是直接报警吿你们合伙诈骗呢?还是打12315进行消费者维权呢?”   服务生闻言色变,一脸哀求地看向连公子,这个动作一出,谁还不知道他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连公子见自己的计谋被拆穿,不羞不恼,嬉皮笑脸道:“不愧是学神,连某人跟你开的玩笑一下子就被拆穿了,佩服佩服!”说着,走向房间里的水晶吧台,拾起两个空杯子,示意服务生满上,然后将其中一杯递给方立安,“方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杯酒我敬你,咱们一杯泯恩仇。”   方立安笑,这人脑子有病吗?你敬我,我就要喝?多大脸哟?她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对面前高高举起的酒杯视而不见。   一时间,整个包间剑拔弩张。   就在连公子挂不住脸,想要对她发难的时候,方立安终于出声了:“许二,几个月不见,皮又痒了?看不见这里有人要欺负我吗?”   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许二,谁?   他们这里确实有人姓许,那位在家里确实也排行第二,可是谁敢叫他许二……他在他们这群人里身份地位最高,喊一句许少,人家能答应就不错了。   姓连的想:许二……难道外面还有人?这丫头搬了救兵?   然而,就在此时,大家眼中英俊冷艳、高不可攀、贵气逼人的许少迅速起身,带翻桌上的杯盏瓶盘,一个箭步窜到方立安面前,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头埋在她的脖颈处深深地嗅着,熟悉的味道让他眷恋不已。没错,是她!就是她!一样的语气、一样的神态、一样的音色、一样的味道……   方立安四肢僵硬,头脑发懵,这跟她想象中重逢完全不一样啊……许少爷,你就给我撑个腰,让我来个狐假虎威就够了……你这嗅嗅闻闻的是什么鬼……二哈精觉醒吗?   怀里抱着日思夜想的人,许乔松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圆满了,仿佛置身半空中,脚下踩着的不是坚硬的大理石,而是软绵绵的云朵,让他有种头重脚轻之感。   整个包厢里里外外,谁也不敢打搅许少爷的好事,大家在心中默念: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都是木头人……   只有方立安……她快被勒死了……她伸手掐住许乔松腰侧的软肉,旋转一百八十度……   “啊~~~~好痛好痛!”许乔松表情夸张道。   “知道疼还不赶紧松开。”方立安出言威胁。   “不要,松开你又跑了。”许乔松依旧抱着她,闷闷不乐道。   “蠢死了……不是知道我是谁了吗?我跑了你就找不到我了?”方立安无力吐槽。   “对哦……”许乔松后知后觉道。他松开方立安,视线粘在她身上,眼珠子都不会打转儿了……   方立安拿脚踢他小腿:“先把这里的事情给我解决了。”真没眼色。   许乔松这才想起他俩在哪儿,一脸不情愿地移开视线,对蔫怂的连云鹏道:“你刚刚让她干嘛来着?”   连云鹏哪敢吱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原地消失才好。天知道他今天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到这位祖宗的,刁难方立安也是因为看这位爷对今晚的节目没什么兴致,要不他怎么会想方设法弄点“新奇玩意儿”……   “我……我错了……我眼瞎……我不该有眼不识嫂夫人……”想在四九城混得开,除了关系硬,自身也得有本事,连云鹏旁的不咋地,但是他眼珠子活络,嘴皮子利索,该低头的时候低头。弯得下腰,舍得下脸。能从翩翩浊世佳公子秒变二哈狗腿汪,关键时刻还是能救他一命的。   这不,许乔松一听见“嫂夫人”三个字,心情那个愉悦呀,立刻偷瞄方立安,见她跟没事人一样,心头一暗,复又正色道:“没有下次。”   连云鹏慌忙摆手:“不敢不敢。”   方立安问道:“这件事是你一个人的主意?”陶玉慧面相显示犯的小人可是个女的。   连云鹏不敢隐瞒,三句两句把事情交代了。原来是陶玉慧的闺蜜蒋琳琳给他出的主意,说陶玉慧的表姐是谁谁谁,两人想法子把人骗来,让许少瞧个新鲜。   方立安问蒋琳琳:“陶玉慧得罪你了?还是我得罪你了?”   蒋琳琳知道眼前这群人个个都是她开罪不起的,只有陶玉慧是软柿子,便即兴表演道:“不是不是,我其实是你的粉丝,老听慧慧提起你,听她说跟你关系多好多好,我就想……见见……”   “别了,你这样的粉丝,我可消受不起,多来几个,我可能就要露宿街头了。”方立安知道她没说实话,不过她也不在意,只转身对陶玉慧道,“你这闺蜜别处了,为了见个偶像就让你莫名其妙背上百来万的债务,谁知道有没有下次。”   陶玉慧魂游天外般点了点头,今晚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可接受范围,她要静静。   方立安懒得安慰她,让许乔松开车送她回学校,在寝室楼下看着她上楼才掉头回家。   时隔半年,两人终于有机会好好聊聊了。   “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静谧的车内,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挺好的。”   “挺好的。”再次异口同声道。   许乔松觉得这种默契异常甜蜜,心里乐开了花。   “你哥的事怎么样了?”方立安关心道。   “托你的福,我们给他找了块环境优雅的风水宝地,总算是叶落归根了。”许乔松语气轻松道,“美国那边涉事的犯罪集团也都全部落网了,我爸说,这还多亏你当时多拿的办公桌,里面有许多线索和证据,立了大功了。”   “那就好。”方立安笑道。   “安安……”许乔松吞咽口水,紧张道,“我能这么叫你吗?”   “当然能。”许乔松闻言雀跃不已,接着又听她说,“大家都这么叫。”得,白高兴了……   “你现在在干嘛?上学还是工作?”方立安问他。   “我今年大四,正在创业。”   “哦?我还以为你会从军或者从政。”方立安诧异道。   “我爸妈年纪大了,因为我哥和我……几乎一夜白头。我想多陪陪他们。现在公司刚起步,比较忙,等以后走上正轨,我就请个职业经理人,这样我就会有很多空闲时间了。”   “哈哈,我当初考大学报专业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想把更多的时间留给我奶奶,所以没选理科。”方立安感觉找到了同道中人。   “学理科很费时间吗?”   “还行吧,只是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学霸的洪荒之力,住到研究所去。”   “那还是学文科的好。”许乔松一想到自己老婆住到研究所搞学术,那他跟和尚有什么区别,连忙应和道。   “你的公司做什么的?”   “互联网,目前在做游戏研发。你有兴趣一起吗?”   “你这是拉投资还是挖员工?”   “投资员工都可以。”   “缺钱缺人?”   “缺钱缺人。”   “好!” 第153章   “你给付氏代言,签合同的时候有没有说不许参与其他公司的决策、运营、投资?”   “没有,付氏和我签的合同比较随意,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长生哥让我爱干嘛干嘛,不用管太多。”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某人吃味:长生哥,叫的这么亲切!   “算是报答吧,你懂的~”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许乔松了然。   付氏一个集团公司一反常态找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女生做形象代言,不管从哪个角度讲都解释不通。坊间流传的最合理的解释是,方立安是付长生的亲妹妹,或者方立安是付长生的亲生女儿,因为是女孩子,又不姓付,分不到股份balabala……   现在联系上安安那身出神入化的本领就不难理解了,付氏必定是受了她的恩惠,就跟他们家一样。   “你们公司几个股东?都是什么人?你占多少股份?如今市值多少?”方立安问他。   “公司市值一千万,股东只有我一个,独资。”许乔松回答。   “那我投一千万,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不管事。”   “好。”   两人一路闲聊,很快就到了方立安家的小区,许乔松目送她上楼,等楼上某个房间的灯亮了,才驱车离开。   他行动力超强,连夜拟定一份合同,只眯了两小时,就又回到方立安家楼下“守株待兔”。   方立安下楼看到他的车吓了一跳,以为他在车里睡了一宿。等看到合同才明白,这哪里是睡了一宿,分明是熬了一宿。勒令许乔松下车,把车丢小区里,有什么事边走边说。等两人来到教室,学校论坛上已经炸开了锅。   题为《惊天爆料:学神和外校美男子一起上学!!!有图有真相!!!》的帖子,在短短二十分钟内已经盖起了万丈高楼。   一开始,楼里一片哀嚎。   “捶地哭嚎:痛心疾首!学神!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莫要被骗了!”   “尔康手呼唤: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男人还是家养的好!”   “马景涛式咆哮:我不同意!我不同意!这门亲事作废!作废!”   “……”   接着,有那社交范围广的同学就指出,该美男子是隔壁水木大学计算机系系草许乔松。此人今年大四,二十二岁,射手座。个子高、长得帅、身体棒、学习好、家庭背景过硬,除了性格沉闷话不多,系属冰山,几乎三百六十五度全方位无死角。听说大学期间因为拒绝无数美女、才女,母胎单身至今,被人怀疑性向成谜。   然后……然后楼下的画风突然之间就变了……   “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可以考虑。”   “这么好的男孩子,错过了可惜!”   “不花心不乱搞,情史为空,一清二白,我投赞成票。”   “赞成 1”   “赞成 12306”   “赞成 身份证号”   “……”   方立安上午只有一节课,因此第一课结束后,两人打车去市工商局做变更和备案,将公司变更为有限责任公司。   中午一起吃饭,完事,一个回学校,一个去公司。   至于车,方立安说了,珍爱生命,远离疲劳驾驶,今天就别想开了,老老实实打车吧。   许乔松乖乖听话,回到公司,又是忙到天昏地暗,直到八九点才下班回家。   九点半,许宅,客厅亮着暖黄色的光,透过玻璃窗,洒入夜色。   许乔松知道,那是爸妈在等他。   一进门,还未见人,就听见他妈的声音:“乔松回来啦?”   许乔松换了拖鞋,应声:“爸,妈,我回来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不愧是亲妈,光听声音就知道儿子今天心情超美。   许乔松来到客厅,趴到苗玉兰的耳边,悄声道:“妈,我找到她了。”   “真的?!”苗玉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咳咳!”沙发上坐着的另一个人看不下去了,咕咕哝哝道,“当年说好生个女儿的,怎么就成了臭小子,唉……”   许思远在过去的二三十年里绝对是个严父形象,自从大儿子没了,后来又差点失了小的,整个人都变了。虽然在外头还是那个庄重严肃、不苟言笑的许将军,但回到家里就成了求关注求疼爱的老小孩儿,跟老婆儿子闹成一片。   苗玉兰刚从儿子那儿得了第一手消息,占尽先机,也乐得哄他,开玩笑道:“我们乔松找到金主啦~”   “金主?”为人一本正经的许思远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儿子哪里需要什么金主?顿了几秒才蓦地想起,是了,这个臭小子在美国做过几个月的陪酒小哥,所以老婆说的金主是……   苗玉兰见他眼睛发亮,求证似的看向自己,便点头道:“是的,你儿子找到小仙女了。”   大喜!   大儿子的恩人找到了,小儿子的媳妇儿有着落了!   许思远的反应比苗玉兰还要激动,兴奋道:“你去问问小仙女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得当面谢谢人家!”说的兴起,口水四溅。   苗玉兰嫌弃的挪了挪屁股,离他远点,嘴上对儿子嘱咐道:“对,你去问问,人家帮了咱们家这么大的忙,我和你爸一定要好好表示一番。”   许乔松:有一种即将被上架出售的感觉……   他嘴上答应,绕至沙发前坐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调台。   “干什么!我的多美!”多美是中央台电视剧频道热播剧的女主角的名字,苗玉兰和许思远每晚都在追更新。   “把多美给你妈调回来!”许思远也想看。   “看多美,还是看我家小仙女?二选一。”许乔松坏笑道。   老两口愣神,看小仙女?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小仙女是明星?   许乔松眼疾手快的把电视调到中央三套,找上星期的节目回放。他回家的路上查了,前阵子方立安在中央电视台第三套节目录了《艺术人生》,现在正好拉着爹娘一起看。   了解未来老婆,从电视机前的观众做起。   《艺术人生》的宗旨是:用艺术点亮生命,用情感温暖人心,探讨人生真谛,感悟艺术精神。这档节目善于调动艺术手段,如运用戏剧元素——分幕、布局、道具等,深入挖掘嘉宾身上的闪光点和矛盾冲突,使整个节目层次分明,高潮迭起。配合优秀主持人朱兵将方立安从小到大的经历娓娓道来。   因为父母婚姻不幸,母亲孕期情绪不稳,导致她一出生便患有先天性失明。失去母爱后,父亲再婚生子,对她关注降低,从此与奶奶相依为命。因为学习盲文和练琴,即便双手磨出无数血泡也不能让她停下奋斗自强的脚步,最终一步步踏上成功之路……   等全长五十分钟的节目放完,苗玉兰面前堆了一大摊馄饨状的面纸,鼻尖拧的通红。许思远的眼中也是星光点点。   许乔松揩去眼角的泪痕,心痛到无法呼吸。别人都以为安安的眼睛好了,是上天怜悯施予的恩惠与奇迹,只有他知道,事情的真想并非如此。   结合在美国的表现,他猜测“看见”是安安修炼的法术,那晚因为施法过度,负荷太重,才让她“再度”失明。所以,他的安安并没有得到上天垂怜,她只是比别人更努力而已……他的安安……   苗玉兰这时出声打断他的思绪,抽抽噎噎道:“儿子,妈,妈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他将心神从节目上收回来。   “等咱们和安安见面了,让安安自己选,是要你还是要我。”   “什么意思?”许乔松不明所以。   “要你就是给你当老婆,要我就是给我当闺女。你放心,我一定会很疼很疼她的,对她跟亲闺女一样,比对你还好。这孩子太可怜了,从小就遭遇这么多苦难,摊上那么个爹妈……呜~~我,我以后就是她亲妈,你爸就是她亲爸,我们一定会对她好的……”说完,看向许思远,让他表态,“你说是不是!”   “是,是,以后我就是安安的亲爸,安安就是我亲闺女,我也是有闺女的人了!”许思远拍着胸脯保证道。   看着面前妇唱夫随的两人,许乔松只觉得晴天一个霹雳!“我把她娶回家,她不也一样叫你们爸妈吗?我还能拦着你们对她好吗?”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亲爸亲妈就开始拖后腿,双双跟他抢老婆。   “那不一样,亲爸亲妈和公公婆婆能是一回事吗?”苗玉兰反驳道。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许乔松,眼神挑剔道,“再者说,安安也未必能瞧得上你。儿子,我虽然是你亲妈,但我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还不够优秀,配不上我家安安。”   许乔松:这丈母娘嫌弃女婿的口吻,我也是醉了!   “妈,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够优秀,但我有一个优势是别人望尘莫及的。”   “丈母娘”瞅他: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我爸我妈绝对是世界上最疼安安的公公婆婆!她嫁到咱们家不用担心婆媳关系不好相处,我要是欺负她,我爸我妈还能帮她揍我,你说是不是?” 第154章   翌日清早,七点钟左右,许乔松来到方立安家的小区取车,“顺道”送方立安上学,因为怕不小心错过,在楼下给她发了信息。   方立安回信息问他吃没吃早饭,没吃的话刚好上来吃点,豆浆、油条、包子、榨菜管够。   这种时候,吃过了也得说没吃,登堂入室的绝佳机会,错过了就打一辈子光棍吧!   许乔松降下车窗,对着后视镜照了照,确认自己的形象清爽整洁,老人家应该会喜欢,这才下车乘电梯上楼。   这个小区是一梯一户的设计,所以十五楼只有一户人家。门虚掩着,没有关死。   方立安耳尖的听到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在屋里扯着嗓子叫唤:“门没关,自己进来。”听声音应该正在吃饭,嘴里似乎含着东西。   “你这孩子,来客人了就不能起来迎一下。”一个老太太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哎呀,是乔松吧?快进来,快进来。”   方老太太对出现在方立安身边的所有同龄异性都有一种特殊的热情,叫做“我家孙女还不错,你要不要考虑考虑?”。老人家心思简单,就盼着抢个好的放手里“养着”,跟占座儿似的。手里有人,心里不慌。   她一点都不担心孩子早恋,只怕孩子不开窍,回头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却没有合适的结婚对象,那才要遭。听长生说,囡囡之前谈的男朋友就是因为嫌她天天学习没空约会才分的手,真是愁死个人。   要说方立安每天最关注的人是谁,除了方老太太,不做他想。你说老太太总愁这些有的没的,她心里能没数吗?   这不,就是因为心里有数才把许乔松拉到老太太面前溜溜,显摆显摆——瞧,优秀如我,不愁嫁不出去,您老擎放心~   方老太太完全get不到孙女的点,她热情似火地把许乔松迎进门,拉着他到餐厅坐下:“来来来,听囡囡说你还没吃饭,喜欢吃什么只管吃,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别客气。”豆浆包子油条直往他面前招呼,一边看俊小伙吃饭,一边打探消息,“听囡囡说你在水木大学读大四?”   “是的,奶奶。”   “你俩不一个学校,怎么认识的?”   许乔松第一次“见家长”,一颗心都要拧成麻花了,紧张的不行,大脑几乎跟不上趟,随着老太太的发问,条件反射地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不禁羞涩一笑:“安安招我陪酒的时候认识的。”完全没发现坐在他对面的方某人眼已经眨到抽筋了……   方立安见事情败露,暗道不好,悄悄起身,想在老太太问明事情真相前火速逃离。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只脚还没踏出去,就听见太后娘娘威严的声音:“站住,给我坐好了!”   方立安闭上眼睛,心道:完蛋……她认命回到座位上,做乖巧认错状,脚上的毛绒拖鞋无情的踢向对面的许乔松。   许乔松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秃噜嘴了,试图掩饰一波,然而却听老太太问:“招你?陪酒?这是什么意思?”   方立安:“这个事情……说来话长……”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方鹌鹑低头闭嘴。   “乔松,奶奶喜欢实诚孩子,你跟奶奶说说,这里头有什么故事?”你要不诚实,老太太我这关你就甭想过了!   许乔松顶着老太太的“探照灯”不敢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然后,一屋子鸡飞狗跳,方老太太把方大囡囡那个不省心的东西撵得满屋子跑。因为有护花使者舍身相救,鸡毛掸子最后全招呼到许乔松身上去了。   把第一次上门的小伙子打了,老太太事后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毕竟是自己“亲手打过的孩子”,两人意外的亲近了许多。   许乔松一口一个“奶奶”,一个口一个“囡囡”,收获颇丰。   因着这么闹了一场,方立安上午第一课是彻底迟到了,惹得她在车上抱怨连连:“就这还说送我上学,这可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迟到。”   许乔松可怜兮兮道:“看在我有史以来第一次被鸡毛掸子揍的份上,囡囡你就原谅我吧~”   想起十分钟前的混乱场景,想到自己被他护在怀里时,两手触摸到的坚实胸膛和灼热温度,方立安忍不住指尖发烫,手掌发麻,脸颊蹭得冒出两朵红云。   哎嘛!这是发情了哈!   意识到这一点,她心里发痒,忍不住调笑道:“许二,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话题跳跃的太快,许乔松闻言怔了一瞬,然后不动声色地把车稳稳停在路边。熄火,松开安全带,侧身看向她,眼睛里是方立安从未见过的认真与坚定。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充满磁性,一下又一下叩响某人的心扉:“是的,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起,我就被你的无赖与神秘深深地吸引了。这半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向上天祈祷,祈求让我们再次相遇。我告诉自己,如果再次遇上你,一定要牢牢抓住你,不让你再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突如其来的内心剖白震得她措手不及,方立安瞠目结舌,呆呆傻傻道:“所以,你这是在表白吗?”   “是的,方立安,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严肃的口吻像极了高三教导主任。   三好学生回答:“我喜欢摸……”话说到一半,方立安赶忙咬住自己的舌头,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把自己的色心暴露了……   “喜欢……摸?”许乔松挑眉,“囡囡喜欢摸我的胸肌?腹肌?还是……嗯?”视线向下,落到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语末那个“嗯”字尾音上扬,带着说不出的性感与魅惑,电的方立安浑身发麻。   她脑子里七晕八素地胡思乱想:说好的含羞待放的小哥哥呢!!!半年的时间,进化成大尾巴狼了?!   许乔松见她沉默不语,整个人似魂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事已至此,他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趁她走神之际,抓住心上人嫩白修长的小手,按向自己的胸口,充满情欲地暗示道:“喜欢吗?”   方立安面色绯红,完全止不住脑子里闪现的各种限制级画面:“喜……喜欢……”说着,在许乔松温热的大手中,不自觉(本能)地抓了几把,咸猪手本手是也。   她摸的爽了,被摸的人受不了了,许乔松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色诱的谁,谁又被谁色诱了……他只知道有人在他身上四处点火,让他身上某个地方悄然抬头……   封闭的空间内,温度骤然升高,方立安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车厢内尽是雄性荷尔蒙的味道,勾的人蠢蠢欲动。   “我……我……”方立安也不知道自己想试图解释什么,她一开始只是想出言调戏调戏小哥哥,嘴上解解馋,怎么事情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许乔松身体上发生的变化,在她的神识中显得异常清晰……还有难以启齿的……诱人……好想……好想看看……摸摸……   方立安娇羞捂脸,却发现手上还残留着许乔松衬衫的清香和胸肌的触感。所以,素了两百年,现在一发不可收拾了?   许乔松为自己不合时宜的生理变化感到羞赧,他也不想的……深呼吸,尽量控制自己的大脑不去想那些“嗯嗯啊啊”的事情,声音沙哑道:“囡囡,我……对不起……”   方立安正打算接一句“没关系”,却不想他话音一转:“摸都摸了,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对我负责。”一副纯情男遇上渣女,生怕被始乱终弃的口吻。   “渣女”闻言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容甜到“纯情男”的心里,两颗纷乱躁动的心终于得以安放。   方立安刹不住脸上的笑,只好推他的胳膊:“还不赶紧送你女朋友去学校,再不走,第二课都赶不上了。”   许乔松甜蜜应声:“走,陪女朋友上课去!”   方立安诧异:“你不去公司吗?”   许乔松理所当然道:“男朋友第一天上岗,完全舍不得女朋友,公司的事可以微信联系,先陪你上课,吃了午饭再说。”   两人把车停在教学楼停车场,一起步行去教室。   路上,许乔松主动牵起方立安的手,冠冕堂皇道:“大庭广众的,摸胸实在有伤风化,只好委屈女朋友摸摸我的手解解馋了。”   方圆五米内没有旁人,方立安挠了挠他的手心,恬不知耻道:“这话我记着了,回头我可要摸个够,小娘子可千万别躲啊~”“浪荡少爷”的嘴脸尽显无疑。   许乔松刚平复不久的身体被她挠的发痒,只好用力握住她作怪的小手,佯装不敌,哄她开心:“女朋友,我错了,放过小可吧~”   两人一路嬉笑玩闹来到教室。   他俩一进门,教室里的几十口人仿佛同时被按下了暂停键。   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方立安扬了扬两人紧握的双手大大方方介绍道:“我男朋友,许乔松。” 第155章   学校论坛上,题为《官宣:学神携男友甜蜜撒狗粮》的贴子包揽今日流量。   楼主:“(红字加粗下划线)前方高能!提前预警!请单身狗人士准备好备用钛合金狗眼,以防闪瞎!   今天上午哲学81班第一课《科技哲学》,学神方立安史无前例的缺堂了,敲黑板!!划重点!!三年以来,头一次!!!正当我等学渣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学神缺堂的原因时,天空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划过,学神和一美男子大手拉小手闪亮登场。教室里二十九双钛合金狗眼齐刷刷组团报废。紧接着,学神浑身上下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与我等打招呼:‘我男朋友,许乔松。’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最后是小情侣下课后离开教室的背景图,我等遥遥相送时拍下的。秉承“独失恋不如众失恋”的无私精神,在此分享出来,与诸君共赏。不用太过感谢我,让我做个无名英雄,谢谢,挥手!   大手拉小手.JPG”   很快贴子被校友们截图转发至微博,一时间全国成千上万的单身狗扎堆失恋。   有好事者艾特付氏官微:“你家代言人谈恋爱了,你们付氏不管管?”   还有艾特付长生的:“你妹早恋了,快拿出你的家长精神,拆散他们!!!”   五分钟后付长生转发并回应道:“谢天谢地,我家妹子终于谈恋爱了!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我愿与大家分享喜悦——今日,付氏集团线上线下所有商品一律九折。”配图:今天是个好日子.JPG。   付氏集团官微一分钟内转发并评论道:“我家老板是个宠妹狂魔~~~从今天0点0分0秒起,截至今日23点59分59秒,所有订单一律九折结算,已成交订单的折扣款将在七个工作日内原路退回,请各位客官注意查收。”   突如其来的打折优惠引发一阵消费热潮,经统计,付氏当天的成交额已达黑猫双十一狂欢节所有商家全天成交额的十分之一,吸金1000亿。也就是说,一天之内付氏让利100亿。   这大手笔宠代言人,真是令人咂舌不已。   不过付长生这波操作让付氏常年积压的库存几乎消耗殆尽,生产线活力大增,工厂连轴转,员工涨工资,付氏股票连续拉了三个涨停板。业内称之为“双喜操作”。   再往后有别家效仿付长生的“双喜操作”,大多都是东施效颦,收效甚微。有专家指出,这是付氏和代言人影响力共鸣的特殊效应,客观条件达不到的企业无法获得同样的收益。   方立安有男朋友了,普天同庆,唯有一人借酒消愁愁更愁,那就是她的初恋男友谢凌一。   谢凌一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冲动易怒的青涩小生了,两年的商场风云将他的计谋手段提升了一大截。比如,他看一个人再怎么不顺眼也不会选择用最原始的手段将人胖揍一顿,而是动用他手上的资源和人脉进行多方位的社会性打压。   从许乔松成为方立安男朋友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谢凌一从今往后的头号心腹大患。   谢凌一派手下去水木大学调查许乔松的相关信息,事无巨细,不分大小,他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二十四小时后,许乔松在水木大学的事迹桩桩件件都被谢凌一的助理一一记录在案,送到谢凌一的手里。   只不过,很多事情都只是浮于表面,真相究竟如何,或者说许乔松的真正背景如何,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这些知道真相的人心中有数,自然不会随意将实情透露给别人,而那些不知道的依旧不知道,所以谢凌一自始至终只以为许乔松是个普通的军N代。或者说,即便许乔松的父亲是个军衔比较高的军官,谢凌一也并不放在心上。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到北京,不知道你官小;不到深圳,不知道你钱少。   看惯了名利场上的权钱交易,再看许乔松创办的公司的规模形式——个人独资,就知道他这人性格很独,没有关系特别交好的衙内或者关系过硬的朋友。   还有就是凭许乔松对手底下公司的认真程度,谢凌一就推测出此人的背景也就一般而已,不足为虑。因为但凡他见过的顶级衙内,哪个做生意开公司不跟玩似的?大大小小的公司随随便便记在别人名下,大大小小的事务从不过问,就是养个下蛋的金鸡而已。公司遇上麻烦了,跟熟人打个招呼就搞定了,哪像许乔松那蠢货,什么事都要自己跑,自己做,跟个傻子似的。   其实很多人都和谢凌一一样,因为出生富贵,从小就拥有别人奋斗一辈子都无法获得的财富和地位,因而对别人付出的努力往往抱着一种嗤之以鼻的态度,习惯以一种上帝视角俯视别人,对别人的生活不屑一顾,指手画脚。   谢凌一如今就是这么看待许乔松的。你许乔松不是抢走了方立安吗?他谢凌一就要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站到你面前,让你知道你永远比不上他。   在他面前,无论是拼背景,拼资源,还是拼财富,你许乔松都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拥有方立安?你有什么资格站到方立安身边?实相的就麻溜滚蛋,不然让你这辈子都爬不起来,只能做一个无能的男人! 第156章   春风得意,马失前蹄。   许乔松和方立安这对新晋情侣粘粘腻腻、你侬我侬时,游戏公司出了问题,开发部和测试部相继有员工递上辞呈。   这种批量收辞呈的事情,许乔松做老板以来第一次遇上,劳资双方少不得你来我往试探一番。   许乔松当老板的自然想弄明白自家员工为何纷纷出走,背后究竟是哪个瘪犊子在搞鬼。   而递上辞呈的员工们也各有心思,想着老板是否会大力挽留自己,提高待遇或者承诺股份,亦或是他们公司能否借着老板女朋友的东风搭上付氏那搜航空母舰。如果能,那么谢氏……还是谢氏好一点……结婚了还能离,何况两人还是说分就分的男女朋友……   谢凌一那边开的条件十分优厚,跳槽员工的保密工作做的还算到位,不过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员工们朝秦暮楚的真实原因还是传到了许乔松的耳朵里。   这天,许乔松抱着来公司探班的女朋友坐在老板椅上,酸里酸气道:“某人的初恋男友这是余情未了吗?我们才好几天啊,这就迫不及待地打上门来了。”   前男友找现男友的麻烦,作为麻烦的根源,方立安也挺不好意思,但女人嘛,大多口是心非,尤其是这种百年不遇铁树开花、动心动情的女人,那叫一个矫揉造作、装腔作势,手指似不经意间划过男人的喉结,倚姣作媚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嘛,谁叫人家心悦于你呢~”   “……”男朋友头皮发麻,心跳如鼓:女朋友太会撩怎么破,每天念百来遍清心咒也没有用……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许乔松举起她的身体让腿上的人从侧坐改为跨坐,一只手扶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抵着她的后颈,将美味呈现到自己唇边。   一开始只是浅浅的触碰,柔软的嘴唇娇娇嫩嫩,芬芳诱人,然而,他并不满足于此,伸出舌尖描绘爱人的唇形,舔舐一颗颗晶莹的贝齿,诱惑对方的香舌与自己纠缠。   尝到甜头的方立安很快抛却了所谓的矜持与羞耻,和鱼饵嬉戏打闹追逐交缠。直到许乔松想要索取更多更深层次的欢愉时,她才猛然惊醒,欲拒还迎道:“不……不要在办公室里……”声音娇艳欲滴。   许乔松闻言雀跃不已,囡囡这是愿意和自己嗯嗯啊啊了,他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儿,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将几欲爆炸的欲念退去。   然而,徒劳无功……那个地方始终顶着高高的帐篷,抵在女朋友的两腿之间……   看他束手无策的样子,方立安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趴在某人耳边赤裸裸的诱惑道:“要不要……我帮帮你?”   许乔松只觉得脑门充血,脸涨得通红……女朋友……帮自己……白嫩细滑的小手……握住……唔……只羞涩了零点零一秒,便张口喊要,动作迅速地拉开底下的拉链,掏出青筋毕露、面目狰狞的事物……   这下轮到方立安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了……   这……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哎哎哎,放开我的手……我不要。。。我不要。。。   啊啊啊……好烫……好粗……好硬……好……可爱……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方立安生无可恋,然而自己许下的飞机跪着也要打完……   等男朋友神清气爽完事了,方立安两手终于得以解放,嘴上抱怨这比拉小提琴辛苦多了。   许乔松一边心满意足,一边心疼不已,拉着她的手揉揉搓搓又是一通笑闹。   直到临近下班,两人才说起正事。   “开发和测试的人都被挖走了,你打算怎么应对?”   “公司运营到现在,精力一直集中在《门派中人》这个项目上,开发工作只剩最后一点扫尾,然后就是测试。之前签订的劳动合同中虽然有同业禁止条款,但不排除谢氏会花大价钱买断。而且,谢氏家大业大,即便后期我们打官司告他侵犯知识产权,他们也顶多就是做些赔偿。这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但对我们这种小型企业来说就很致命了。   所以我打算将《门派中人》完善后按原计划推出,但推广费用这块降低预算,集中精力推另一款游戏《烈火如歌》。这款游戏我从大一就开始做了,剧情、美工、程序全都是我一手操办的。本来想等公司走上正轨,有了雄厚的资金和固定的消费群体后,经过精雕细琢再隆重推出,现在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方立安:“你自己写的剧情?”   “是啊,都是一些或特殊或普通的行业小人物串在一起。”似是想起什么,许乔松脸上露出一丝怀念,感叹道,“小男生嘛,都有英雄情节的。”   “研发到哪一步了?”   “整体的五分之四吧,有的结尾还没写好。没拿它作首发,一方面是因为情怀,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游戏不太符合当下市场主流玩家的需求。”   方立安双手捧住恋人的脸颊,温声细语道:“亲爱的男朋友,你愿不愿意和你的女朋友共同研发你的游戏?包括策划、美工、研发、测试,还有后期的宣传和维护,就我们两个人。”   “两个人?会不会太辛苦了?”许乔松惊讶于女朋友会写程序,但更多的是担心会累到她。至于他自己和公司日后的发展,通通排在女朋友的后面。   “不会啊,其实我一直在考虑未来该如何规划,虽然有花不完的钱,不用为物质方面的问题担忧,但人生不仅仅是物质追求,还有精神追求。按照我的性格,最合适的工作也许是搞研究、泡实验室,但我有奶奶,现在又有了你,以后也许还会有家庭和孩子……所以跟你一起写程序也挺好的。你呢?愿意做一个发型凌乱、上身格子衫、下身牛仔裤、脚踩人字拖、背黑色双肩包、戴黑框眼镜的程序猿的男朋友吗?”   “我愿意。”许乔松感动到泪目。自两人相恋以来,他一直默默焦虑着,担心方立安只是一时贪图“男色”才答应做他的女朋友,担心早晚有一天美人迟暮、年老色衰……没想到她已经把自己考虑进了未来。   方立安:莫名有种求婚的感觉……   “那咱们说好了,《烈火如歌》接下来的部分交给我,你已经做了一大半了,后面都是我的。你负责跟进《门派中人》,推广经费照旧,咱们赶在谢氏的抄袭品前头公测。”   “遵命!”许乔松内心OS:女朋友开心最重要,至于公司的效益,以后在说。   两人商量好之后,许乔松开车回大院取东西,方立安在车上等他,东西拿好,两人一起去方立安家。方老太太留他吃晚饭,饭后,两人讨论了《烈火如歌》的剧情、人物、美工,直到夜里十点多,许乔松才被方立安赶走。   两个星期后,QSLA网络有限公司的首款产品《门派中人》内测,于各大网站投放游戏广告。   五月初,QSLA网络公司在中国国际数码互动娱乐展览会上发布《门派中人》公测信息。   同一天,谢氏旗下的速飞网络召开声势浩大的新闻发布会,宣布《浪迹江湖》开启内测,并且将于六月一号开放公测。   后根据玩家反馈,《浪迹江湖》与《门派中人》在剧情和人物角色上有极高的相似度,应属抄袭。但绝大多数玩家表示,抄袭就抄袭,玩的开心才最重要。速飞背靠谢氏这棵大树,有成熟的运营团队,无论是推广,后期维护,还是关联其他产品,都更胜一筹,玩家向《浪迹江湖》靠拢很正常。   这时,谢凌一又花钱买通各大营销号唱衰许乔松,买水军假扮方立安的粉丝上对照图,严词拒绝爱豆找这么个菜鸟男朋友。当然,因为方立安的微博上空空如也,一如既往地挺尸万年,所以水军们大多跑去了付长生和付氏集团的微博下闹腾。   “你家代言人的男朋友不行,各种配不上。”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样的小姐姐,我们要脱粉了~~”   “QSLA即将破产,养不起你家代言人了。”   “付氏的形象已被拖垮!”   “总裁大人,你家妹子眼光太差,你给把把关呀!”   没两天,网民们被带了节奏。   #粉丝呼唤小提琴公主换男友#上了热搜。   许乔松打开电脑和手机,网络暴力狂风暴雨般扑面而来。要不是这些天一直忙着和方立安测试《烈火如歌》,他说不定真要为这些流言蜚语难过一波,但他真的没时间……   为了让《烈火如歌》尽快面世,解决公司眼前的困境,他们两已经关在家里熬了好几天。最后方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挥舞鸡毛掸子揍人,撵他们去超市帮她买菜,出门散散脑子,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然后毫无防备的两人就被狗仔拍了……   #方立安疑似与男友同居,共赴菜场买菜#   #恋情危机?方立安神情憔悴#   #小提琴公主陷两难:粉丝与男友,站哪边# 第157章   两人回到家,吃了一顿美美的午饭,一人一个房间睡觉去了,他们倒是想一起睡,只怕老太太要棒(鸡毛掸)打鸳鸯。   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方立安没有叫许乔松起床,他这几天比她睡得还少,让他多睡一会儿好了。   “囡囡,网上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方老太太坐在孙女旁边低声道,生怕吵醒了在房间里睡觉的许乔松,“这些人说的太不像话了,乔松受委屈了。”   “奶,你这是疼孙女婿了?”方立安剥蛋壳。   “姑娘家家的怎么满嘴跑火车!”老太太嘘她。   “我打个电话给长生哥,他们家的代言,我打算辞了。”大姑娘终于正经起来。   “也行,跟长生好好说。”方老太太叮嘱道。   嘟——嘟——电话接通。   “囡囡,怎么一大早打电话过来?不是说共筑爱巢了吗?这时候应该在睡觉啊。”付长生玩笑道。   “我奶在旁边听着呢,小心她拿鸡毛掸揍你。”方立安提醒道。   “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嘴欠。”付长生连忙认错。   “不闹了,说正经的,网上那些话你都看到了吧?把代言人撤了吧,以后不走这条道儿了,忒烦人。”   “你来真的?”付长生没想到方立安打电话来是为的这个,“认定他了?”   “当然是真的,我奶已经拿他当宝贝孙女婿了。”话音刚落,方老太太一巴掌落到她的背上。   “我考虑一下,这个节骨眼上撤代言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他叹了口气,“要知道墙倒众人推,虽然我不觉得有人能推倒你。”   “现在有了,我家乔松能。”   已婚人士惨遭花式秀恩爱,抗议道:“你够了!以前那个可爱的囡囡去哪儿了!”   “行了,跟我说不下去就跟我奶说两句吧,她眼巴巴看着呢~”电话丢给方老太太,方立安起身去客房叫某人起床。   神识探进去,哟,大猪蹄子已经起来了,正趴在门边偷听呢~   方立安装作不知,打开门,甫一迈入就被扯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男人把脑袋埋到她的脖颈处顶顶蹭蹭,然后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我都听见了……囡囡,是为了我吗?”   “当然是为了你,天地可鉴,我可只有你一只小妖精。”妈呀,一大早来这么一出,耳朵怀孕了不说,本仙女的幻肢都要硬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拖你后腿了。”许乔松有些自责。   “松松小朋友,幼稚啦~想想你女朋友翻手云霭复手乾坤的本事,什么时候把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放在心上过?我在意的始终只有奶奶和你的感受,明白吗?”方立安哄着怀里的宝宝。   许乔松收到一波来自女朋友的深情告白,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见外面方老太太扯着嗓子喊:“赶紧过来,饭要凉了。”   粉红色的星星、泡泡、遐想……瞬间消失殆尽。   不过许乔松显然被方立安安慰到了,之后又陷入一个更复杂更有深度的疑惑——有一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女朋友,难道我只需要负责美貌如花?   两人吃完早饭,干劲十足地去了公司。   网上骂成那样,老板连着好几天没有现身,员工们还以为他真的失恋了,也不知道这个小公司还能撑几天,于是,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在磨洋工,找下家。   方立安和许乔松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们也不在意,径直进了办公室,留下外面众人议论纷纷。   方立安在办公室给倪雨阳打电话:“休息好了吗?出来干活了。”   倪雨阳跟着方老板已经有七年了,几年前和方老板雇的男助理擦出了爱情的火花,于是成了“方氏”的双职工。两人结婚的时候,方立安直接包了一个装有一千万支票的红包。如今两口子都挂靠在付氏北京分公司,缴纳社保和税收,这样再过两年就能在北京买房了。   一个月前两人被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方老板熏跑了,出国玩了一圈,前天刚回来。他们自然也看到了网上的纷纷扰扰,但都没放在心上。他们老板是谁,那绝对是付氏的小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谈个恋爱还能被几个粉丝绑架了?   这时候接到电话,只当老板有事要吩咐,赶紧赶慢来到了QSLA。   方立安确实有事交代,《烈火如歌》的发布会,她打算全权交由倪雨阳和他老公邓新军负责。   这公司里的人,她刚刚观察了一下,虽然有几个不错的,但都被网上的风向吹散了心,这么重要的事可不能让他们搞砸了。   事情交代完,倪雨阳二人离开,方立安对许乔松道:“他们跟了我七年,忠诚度可以保证。而且,倪雨阳本身就是管理学博士毕业,是我从长生哥那里挖来的,工作能力不成问题。虽然跟着我的时候比较闲,但一直没有放下学习。等发布会结束,你给他们安排个职位呗~”一本正经的交流工作,说着说着就成了撒娇。   “公司听我的,我听老婆的。”这两老板……估计员工看了就要四处投简历了……   剩下的时间,许乔松忙着处理这几天的堆积的工作,主要是《门派中人》的玩家体验追踪和后续改进。   方立安则是掏出手机,歪倒在沙发上,指尖翻飞,编辑她的第一条个人微博。   “那些披着粉丝马甲的水军和各大营销号,本人前两天忙得很,没空搭理你们,现在咱们来算算总账!@付长生律师团借我用用,我要告他们!附图1-5.谢氏员工与水军头目聊天记录、转账记录;附图4-9.谢氏员工与各大营销号买卖双方聊天记录、转账记录”   以下是评论:   “水军、营销号抱着裤衩瑟瑟发抖中……”   “小提琴公主秒变小皮鞭女王……”   “谢氏员工搞的鬼?不会是谢凌一吧……”   “谢氏这波操作……细思极恐……”   “女王大人怒了,奉劝各位好自为之,好好做个人!” 第158章   另一边,付长生和他爸付秋泽正在商量方立安撤代言的事情。   付秋泽有些懊恼:“以前还以为囡囡会往演艺圈发展,这才弄个代言人给她玩玩,就当打基础,做宣传,提高知名度了,现在看来,她是彻底厌弃这个圈儿。”   “要是几十亿双眼睛一天到晚盯着我,评头论足,说三道四,我也得疯。”付长生感叹道,“可我还是觉得这个时候撤销代言不大好,应该说任何时候撤销代言都不好。代言一撤,不知情的只会以为囡囡哪里做的不好让付氏不满意了。到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来了。”   付秋泽赞同他的说法:“确实,撤代言之前得想个法子把这个影响消除了。”   “爸,你觉得让囡囡做付氏的股东怎么样?”付长生试探道。   “股东?你想把手里的股份转让给她?”   “赠予。”付长生措辞道。   付秋泽垂眸思索:“我当然没有意见,付氏做大,囡囡功不可没,更何况她还保住了你的性命。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好好的,我和你妈倾家荡产都可以。只是这样一来,你媳妇那儿会不会有意见?”   “股权是婚前财产,如何分配是我个人的事情,不过我会跟她解释清楚的。另外,囡囡那边想让她收下估计也得费一番力气。”   “这个你们看着办吧,我跟你妈尊重你们的意见,一家人和和美美、平平安安最重要。”付秋泽总结发言。   股权转让是大事,尤其是付氏这种万众瞩目的商业大鳄。   下午,付长生搭乘私人飞机来到北京。联系了方立安,得知她在网络公司,就直接找来了。   方立安听说他要过来,感到非常诧异:“早上不是才通过电话吗?这么急,有事?”担心付长生命数有变,她右手举着电话,左手掐算,随即了然一笑,“原来是给我送钱来的。”   付长生大笑:“就知道瞒不过你,见面聊。”   半小时后,付长生的车队驶入星河CBD地下停车场。付长生在一众保镖的拥护下,来到位于二十八楼的QSLA网络公司。   办公室只有方立安、许乔松、付长生三个。方立安介绍他俩互相认识,三人就聊开了。   付长生开门见山,提出赠予方立安付氏百分之二十股份。   许乔松倒吸一口凉气,总算是对方立安和付长生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认识。付氏的市值大约三十万亿,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是六万亿。六万亿说送就送了?   付长生怕他想歪了,主动解释道:“我爸说了,囡囡是我亲妹子,咱老付家的家产有她一份。”明里暗里都是给方立安撑腰了。他知道许乔松的背景,生怕他家看轻了囡囡。   方立安问他:“你跟嫂子说了吗?”   “当然,你嫂子说了,只要不让她守寡,全送你都行。”付长生嘚瑟道,他跟他老婆夫妻两人恩爱的很。   “都要道爸爸的人了,稳重点。”方立安拿脚踢他。   “什么?!”付长生如坠云端。   “回去带嫂子做个检查,好生伺候着。”   付长生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兴奋的手直哆嗦,费了半天劲才掏出手机,给他老婆打了个电话,叮嘱她在家里哪儿都别去,等他回去。接着又打给他爸他妈、岳父岳母报喜,电话打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傻乐。复又想起什么,让他带的律师赶紧进来:“囡囡,快快快,股权转让协议已经拟好了,咱们赶紧签了,把事办了,我好回家看我闺女。”   方立安无情戳破他的幻想:“儿子。”   付长生难得毒舌了一把:“儿子就儿子,闺女长成我这样,我还得有操不完的心。”   方立安:人逢喜事精神爽,战斗力爆表……自己还是退避三舍吧……   两人签了股权转让协议,之后到产权交易中心审理合同及附件,办理交割手续,最后到各有关部门办理变更、登记手续。方立安摇身一变,成为世界前十强公司的第二大股东。   第二天上午九点整,付氏官网进行付氏股权变更信息披露。   付氏官微发文:“即日起,付氏与原代言人方立安代言合同中止,双方中止合作关系。”底下配图是付氏官网对股权变更信息披露的截图。   网友回复:   “光看字不看图,我以为学神凉凉了……点开图才知道,这TM叫欲扬先抑……”   “我勒个去,合作关系改为所属关系……”   “没人想知道为什么吗……价值六万亿的股份说给就给,求内幕……”   “楼上智障,这还用问?白富美肯定是付爸爸流落民间的沧海遗珠。”   “当我还在为六万块苦苦挣扎的时候,别人已经拥有了六万亿……”   “中国最富有的女人,没有之一……”   “之前叫嚣着许乔松配不上女神的人呢?按照你们的思路,我们家女神可能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   接着,方立安趁热发了第二条微博:“六月十一,香山国际大酒店,新闻发布会,不见不散。”   网友回复:   “翻出压箱底的黑西装、白衬衫、红领带,皮鞋擦得锃亮~~”   “盖住‘新闻发布会’,我与女神有个约会。”   “哈哈哈哈哈~~约~约~约~”   “好奇发布会的内容,感觉女神又要搞事情……”   “……”   方启东打电话问方老太太:“妈,网上怎么回事?囡囡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吗?怎么成了付谁谁的女儿?”   方老太太喷他:“你脑袋被门夹了?网上胡说八道也信?”   方启东:“那付谁谁谁为什么……”   话没说完,方老太太怒怼一波:“吃着咸菜稀饭的命,操着中南海的心。干你屁事!”   “……”方启东委屈:没听说过咸菜稀饭能生出中南海……   余莉莉还做着青天白日梦:不要你做伏地魔,几套房几辆车还不是小意思?毕竟是亲弟弟是不是?   武山。   莫心妍和莫老太看到新闻,心里那个悔啊……谁知道当年那个瞎女娃能有今天这个造化?方立安到底是谁的孩子,她俩再清楚不过了,所以那孩子是榜上大款了?   六万亿的身价,搁谁谁能不动心,搁谁谁不想咬上一口,于是蔡照闻又想起前不久意外搁浅的计划。   也是巧了,他正欲撺掇莫心妍和莫老太再次去北京找方立安的时候,中央三套播了《艺术人生》,节目一出,方立安的形象彻底光辉起来,相比之下,孩子的亲生母亲完全是自私自利的小人。因着这个,他们家大门还被人砸了鸡蛋烂菜叶。   方立安风头正盛,蔡照闻不敢顶风作案,带着一家老小龟缩着,只等什么时候天赐良机再下手。他不是没想过找媒体反驳、诉苦,但国家台已经给这件事定了基调,哪还有媒体愿意帮他们跟正统官媒对着干?   现在好了,按照莫心妍的说法,方立安肯定不是付家的女儿,那么股权转让、身价暴涨的背后……还用说?大家都是成年人,谁还不知道那档子事?   只能说钱真是个好东西,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付氏掌门人可以光明正大玩养成,纳二房。像他这种平头百姓只能偷偷摸摸地养小三和私生子。   他打算再蛰伏一年,多搜集一些信息,等他大女儿明年高考,给她报个北京的学校,送孩子去报到的时候,顺道“拜访”下孩子姐姐。   先礼后兵,探探口风,软的不行,再来硬的。要是她不配合……哼,想来谁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给人当二房,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大家看破不说破是给面子,要是说破了……她又能讨得了什么好?给人做小三,和亲生母亲撕破脸,这名声,妥妥的臭大街了。识相的还是老老实实掏钱,就当破财消灾了。   所以说蔡照闻这人吧,自己脑子里乌七八糟肮脏龌龊就算了,偏觉得别人跟他半斤八两,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年莫心妍被他甜言蜜语哄到手后,确实过了几年好日子,然而浪荡子收不了性子,在外头左右逢源、逢场作戏。   莫心妍不是不知道蔡照闻在外面有人,只是前面已经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现在又有了两个孩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婚的。她妈说的对,只要她把家里的钱兜子抓紧了,外面的野鸡翻不出什么浪来。   不过,莫心妍和莫老太实在高估了莫心妍的智商和手段,蔡照闻兜里有多少钱,她能弄明白?就她那心眼,十个都玩不过人家一个,表面精明而已。   除了莫心妍一家,最后悔的莫过于谢凌一的爸妈了。尤其是谢凌一他妈,当年撺掇儿子跟女朋友分手成功时爽嘞,现在再来看……她那是弄丢了三十个谢氏……痛彻心扉……锥心腕骨……   至于谢凌一本人,以前觉得许乔松配不上方立安,那么按照他的想法,他自己又如何配得上她呢? 第159章   六月十一日,上午九点五十五分,香山国际酒店,一楼会议报告厅,各大媒体齐聚一堂。新上位的付氏二股东前两天在微博上振臂高呼,约约约。众人为了拿到第一手消息,这不,都来了。   九点五十八分,倪雨阳在演讲台上放置会议桌签,上面写着方立安的名字。   九点五十九分,方立安进场。   十点整,新闻发布会正式开始。   方立安和各位媒体人问好后,介绍了今天发布会的整个流程,发布会分为两个环节。   第一个环节,由她控麦,是她的主动发言时间,在这个过程中,由她向诸位主动传递信息。   第二个环节,是问答环节,被选中的记者提问,方立安将酌情回答。若问题涉及个人隐私,可以拒绝回答。   此话一出,下面一阵骚动,这个发布会流程密实,看样子会有很多干货,大家干劲十足。因为来之前早就准备好了提问的问题,所以,第一个环节各个都听的很认真。   方立安的个人发言很实在,大家都很忙,没必要浪费时间兜圈子,因此上来就紧靠主题。   她说,这阵子,网上的热闹都是从她谈恋爱开始的。因此,先从谈恋爱这个事情说起。   她和许乔松是正常恋爱,两个人互相喜欢。许乔松是个非常优秀的男孩子,正直、善良、勇敢、勤奋,有很多闪光点,当然,也有不少缺点。但在她看来,优点也好,缺点也罢,她喜欢就行了,别的不重要。   希望各位真假粉丝不要太关注这个点,因为她的感情生活只要不违背道德和法律,任何人都无权置喙。   然后就是那张被狗仔偷拍的照片。那几天,许乔松都呆在她家,因为两人正忙着推出网络公司的新游戏《烈火如歌》,每天休息三小时不到,她奶奶实在看不下去才撵他们帮她买菜的。   那段时间两人都很忙,没空上网,就算看到手机弹消息,也没空一一细看,更别提回应了。所以,网友们确实是在浪费时间……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说《烈火如歌》这款新游戏了。这款游戏全程都是由她和许乔松两人操刀制作的,策划、美工、开发、测试,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们两个。   许乔松从大一开始编写,她后期加入。游戏的场景恢弘大气,人物形象饱满鲜明,情节引人入胜。因为采用了一些计算机新技术,所以玩家在里面会尝到与以往的游戏完全不同的体验。   以后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可以直接在官网上留言,这款游戏的后期维护也会由他们两个全权负责。   另外,前一款游戏《门派中人》被谢氏速飞严重抄袭,让QSLA蒙受巨大损失,稍后,他们会给谢氏速飞发律师函。   然后是付氏的事情。付氏的事情更简单,因为大家在网上的叫嚣,她被偷拍的第二天便打电话给付长生,提出辞去代言人。主要是不希望大家太过关注她,她不是演员歌星,不混娱乐圈,没有义务成为大家的茶余饭后,也没有必要让大家评头论足,她想要清净的生活。   付家因为担心撤代言的事情会对她造成更加不利的言论,因此提出赠予股份。当然她自己也挺担心网上再出现什么不和谐的声音,所以就厚颜无耻地收下了。   你看,作为全中国最富有的女人,按照那些“粉丝”的“般配法则”,现在全国上下可能都没有单身男青年可以配得上她了。难道她要找一个年纪大到可以做她爸爸的有钱男人结婚?   不好意思,真心做不到,她真的只喜欢许乔松一个。   最后,方立安结束第一个环节:“个人发言部分就说到这里,大家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后进入问答环节。   在问答环节里,我会给大家足够的时间,希望大家在别人发言的过程中保持安静,维护秩序,尊重他人。谢谢合作!   还有,请斟酌好自己的问题,如果太过隐私,我可能会拒绝回答,如果太具攻击性或者不怀好意的引导性,我可能会毫不留情地怼回去。届时希望各位不要说我不给面子不近人情等等。” 第160章   大家看了看手表,方立安的个人发言只用了二十分钟不到,短暂的十几分钟里,几乎全是干货。没人愿意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上厕所上,抓紧一切时间整理信息,争取在这十分钟里发上一篇新闻稿,先声夺人。   在座的都是业界精英,行业内的领军人物,有着极其丰富的从业经验,最后真的有好几家媒体在休息时间把刚到手的一线消息发了出去,受到网民们的广大关注。   因此,他们进行到下一阶段的时候,网民们正吃瓜吃的开心。   “我女神的发言翻译过来就是: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瞎逼逼~哈哈哈哈哈哈哈,帅呆了!女王力max~”   “难以想象哲学系的人写出来的计算机代码是什么样的~我宁愿相信女神在制作过程中包揽了全部的剧情和美工。”   “没人好奇计算机新技术吗!这才是重点好不好!”   “重点不是女神和付氏的关系吗!按照女神说的,她主动辞去代言人,付氏担心她遭到网络暴力给了她股份,这个因果关系我看明白了,但是付家对女神是不是太好了?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真的真的很想知道付家究竟为什么……”   “就是!这个关系我一直没看明白,想知道 1……”   “同想知道……”   “排队想知道……”   “……”   现场的记者朋友们当然也想知道,这个问题虽然可能涉及到个人隐私,但耐不住大家想知道的愿力太强,终于有个资深记者顶着压力开口道:“方小姐方便说一下您与付家的关系吗?我们实在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他们随手转让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给您。要知道付家在付氏一直是绝对控股,给您百分之二十后,付董事长手里的股份只剩下百分之三十三了。”   “很简单,说了你们可能不信,我们是互相帮助的朋友关系。我六岁就和他认识了,那时候他还是一个不起眼的房屋中介。后来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一直到今天。”   “……”众记者傻眼:你都知道我们不信了……能不能编个靠谱点的理由……   “你看,我说了,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但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们一定要问,我一个小女生能帮他什么,那就涉及到个人隐私了,我拒绝回答。   不过我要在这里郑重声明,我不是付爸爸流落在外的沧海遗珠,更不是付长生纳的二房小妾。如果日后还有人胡编乱造,胡言乱语,散播谣言,造成我个人名誉损失的,有一个告一个,咱们法庭见。”   “……”众记者默:这么认真……难道是……真的?   “还有就是,我虽然持有付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百分之二十的话语权全部交由付长生行使,所以他在付氏依旧享有绝对控制权。下一个问题。”   “之前您提到您参与制作了新游戏《烈火如歌》,那么请问您也参与了QSLA的投资运营管理吗?”   “没有,我只是占股,负责一些项目研发,不参与任何管理。那位带黑框眼镜举手的男士。”   “您之前提到的计算机新技术,可否提前透露一下,是什么样的技术?”   “VR世界。”   “据我所知,虚拟现实技术并不算是计算机新技术,您这么说是否有些外行?”   “我说的VR世界是基于虚拟现实技术构造的世界概念,与VR不能混为一谈。具体如何,你们可以作为玩家亲身体验。”   “您能评价一下您和您男朋友创造的这款游戏吗?”   “非常伟大,划时代。”   “……”众记者无言以对:头一次遇上这种不知谦虚为何物的发言人,也不怕牛皮吹爆了……   “在这里我要提一下,玩这款游戏需要配套设备,为了扩大前期推广,惠及各位游戏玩家,从现在起至《烈火如歌》开服前一秒,设备全网一折出售。游戏开服后,所有设备恢复原价。”   “请问原价多少钱?”   “三千九百八。”   “所以这款游戏的入门费是三千九百八?”   “不,是三百九十八。”   众人哗然。这样的定价,不怕遭到玩家的极力抵制吗……问答环节结束,众记者又是一番奋笔疾书,然后争分夺秒地把新闻稿发了出去。   中心围绕两点:   一、方立安本人声明,她与付家是互相帮助的朋友关系,不存在父女、男女关系,若有人恶意造谣,必将诉诸于法。   二、方立安声称:新游戏《烈火如歌》采用VR世界技术,是非常伟大的创新,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游戏的配套设备三千九百八一套,限时一折优惠,开服恢复原价。   在新游戏配套设备的超高定价下,网友对方立安和付家关系的关注明显减少了很多。   大家反倒对《烈火如歌》好奇不已:   “实在难以想象,学神制造的游戏门槛竟然如此之高……三千九百八……你确定这不是脚脚高点读机?步步远学习机?”   “穷屌丝只配玩免费游戏……女神,再见……”   “这是诱惑粉丝为她消费吗?一个粉丝三千九百八,一万个粉丝就是三千九百八十万,无良偶像丑态毕露!”   “虽然我粉小姐姐,但是我不会花三千九百八买这个不知名的游戏设备的,我小半个月的工资呢……”   “现在一折出售,只要三百九十八,前后相差巨大……”   “三百九十八,买个看看吧,少下一顿馆子……”   “不!我宁愿下馆子,也不愿意被骗去买大霸王学习机……”   “高考刚结束,我决定用零花钱买一个玩玩,沾沾学神的状元之光,没准能多考几分呢……”   “高考结束 1,买 1……”   即便有新闻发布会为《烈火如歌》宣传造势,省了不少广告费,但是网站接到的订单数量并不如何理想。   截至《烈火如歌》开服前一秒,全国各地下的订单不到十万件,可谓惨淡开局,而且其中不少是新闻媒体、游戏开发同业、方立安死忠粉。   受到各方调侃的方立安和许乔松稳坐钓鱼台,方立安期间还去参加了许乔松的毕业典礼,和许思远、苗玉兰进行了初次见面。   开服当天,《烈火如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全中国人民都想知道这款被方立安称为伟大、划时代的游戏是什么模样。   玩家按照使用说明穿戴好设备,头盔、手套、脚套,站到履带上……几万人甫一进入登陆界面,就被震慑住了……这效果……太尼玛真实了……等众人注册完毕,登陆游戏,简直震惊!震撼!震颤!   原来这就是方立安说的划时代……确实划时代……一点不假……   第一波登陆的玩家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爱丽丝进了梦游仙境,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直到那些带有检测使命的记者和职业体验者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才依依不舍地从游戏中脱离出来,用尽毕生词汇,写出一篇篇赞歌。   这下,轮到抱瓜嗑瓜子的围观群众彻底傻眼了。   这游戏真有这么好?完完全全另一个世界?拥有另一个自己?绝对划时代?无与伦比的意义?   有那想起朋友买的,打电话过去,借我玩一下呗?   朋友:不借不借,借的人太多了,没法借,坏了还要花三千九百八买,坚决不借!想玩自己买去。   吃瓜群众犹犹豫豫:买?好贵啊……尤其是错过了三九八,现在要花三九八零……不买?心里痒的不行,尤其是周围的朋友用过的都说好……   没两天,订单如雪花飞来……   一个月后,订单数量破千万……订单总金额高达百亿……   因为《烈火如歌》目前只有国服,国外没有,且当下无人能破解方立安的代码,也无人能模仿,一时间有不少外国人扎堆跑来中国,理由真实而荒谬:玩游戏……   因为玩游戏需要带头盔,还需要手套脚套履带等配套,所以最好还是在空间比较大、比较私人的地方玩。   网吧的生意一下子清闲下来,接着《烈火如歌》专用网吧横空出世,方便了那些出门在外或者不愿意花钱买设备的人。   QSLA一下子身价倍增,成为中国乃至世界最具投资价值的网络公司。   但是,你根本无法找到投资机会,因为,它啥都不缺。   技术和钱,方立安有;工厂和原材料,付氏有;人脉关系,许乔松有。   许乔松大学毕业,许思远和苗玉兰参加他的毕业典礼,终于有喜欢看新闻联播的同学认出来,许乔松他爸是那个经常出现在新闻里的谁谁谁,都是姓许……   我勒个大去,穷屌丝身边竟然藏了个太子爷!瞒得真严实!亏他那时候被骂成狗了还能不闹不显……人家这是心胸开阔,家教使然吧!这么一看,那个心机屌谢凌一就差的远了,没素质、没气魄、没肚量,跟我们太子爷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什么玩意儿~ 第161章   “八万。”方立安打出一张牌,水晶材质的麻将子隔着毛毡子碰在实木方桌上发出厚重的声响。   “胡了。”苗玉兰把面前的牌一推,还是清一色七小对。   同桌的牌友酸哩哩道:“你这儿媳妇,比闺女还贴心呐,知道你要哪张牌,回回都送到嘴边给你吃。”   苗玉兰喜笑颜开,方立安淡笑不语。   等牌局散了,苗玉兰就拉着刚下班回家的许思远乐呵呵道:“你是没看见,囡囡可厉害了,我听什么牌她都知道,还把把都能喂给我,把张云英、苏田田给气的,估计下次都不敢来了。”   张云英和苏田田都是大院里的家庭主妇,闲着没事喜欢一起搓麻将。许家的丧事过了大半年,这些人就时不时地来找苗玉兰打牌,美其名曰陪她找点事做打发时间,实则是她们一个固定牌友跟着丈夫去了其他地方上任。   人家师出有名,还是好心,苗玉兰也不忍拂了人家的好意,然后新手上路,少不得要被“欺压”一番。   这天也是巧了,碰上许乔松去欧洲出差,方立安想着下午没事,就过来瞧瞧未来婆婆。这不,正好赶上这三缺一,固定班子里有个阿姨的女儿生孩子了,她恰好顶上。   打麻将她不在行,但作弊她行啊,之前偶有听说这几个阿姨会“合伙欺负”苗玉兰,这次就当作帮她出气了。   于是,一下午不停地给未来婆婆喂牌,点炮。   你要说她是故意的吧,也不尽然,你看她的牌,确实整整齐齐的,就多那一张,不出不行的那种。所以张云英和苏田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苗玉兰大杀四方,估计短期内都不会想再看到这对准婆媳了。   许思远回来的时候,方立安刚好要走,她得回去陪方老太太吃晚饭。   苗玉兰跟许思远一边送她,一边出主意道:“咱们两家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我们也好跟老太太提亲,早点把你和乔松的事定下来?”   苗玉兰每次见了方立安都舍不得撒手,有一种亲闺女要离开娘家的感觉,恨不得立马把人娶回家……   方立安并不感到害羞,许思远和苗玉兰对她特别好,什么事都想着她,比对许乔松只多不少,因此,她也把老两口当亲爸亲妈看待,笑眯眯道:“过年时候怎么样?过年的时候订婚,等我毕业了刚好可以结婚。”她现在才十九周岁,翻过年才满二十,毕业的时候确实刚好。   只不过她这话要是被方老太太听见,一顿鸡毛掸是少不了的,你见过哪个姑娘家家的跟男方父母商量婚期的?不都是男方到女方家里提亲成功之后才讨论的吗?   方立安当然知道,她只是觉得大家都这么熟了,没必要太在意俗礼。事情早点定下来,两家都安心。   结婚以后,她肯定是要带着方老太太一起生活的,许乔松应该也会带着许思远和苗玉兰。他们为人处事,人品性格都非常不错,跟老太太应该能处得来。她非常放心,也非常期待。   许思远和苗玉兰得了方立安的准信,心里高兴地和什么似的,并不会因为方立安主动挑日子就轻视于她。在他们看来,方立安是顶顶好的闺女,是真心想跟乔松一起好好过日子才这么实在的。   现在多少年轻男女,仗着自己条件不错,就喜欢挑挑拣拣,骑驴找马,谈个三四年七八年恋爱不结婚的比比皆是。   像囡囡这样人品相貌才气各方面都没得说,行事作风还踏实的女孩儿真是求都求不来,他们又怎会看轻她。   许乔松还不知道女朋友只是来看望一下他爸他妈就把婚期定下了,当然,知道了也只有高兴的份。   唯一不高兴的人可能就是方老太太了,不过,方立安已经分配好了,这个任务是许乔松的。不把老太太哄好,就别想娶媳妇儿~   QSLA已经拿到了欧洲游戏的准入许可,许乔松此次过去就是为的建立QSLA欧洲运营中心,在欧洲各国架设公司的游戏服务器。   至于南北美洲、大洋洲、非洲以及亚洲其他国家和地区,等欧洲这趟弄好了,下面就不需要老板亲自带队了,公司的团队会逐个搞定。   等许乔松回来,还要督促游戏设备供货商付氏生产,公司招新,战略部署……事情还是挺多的。   相比之下,只需要负责游戏维护的方立安就显得轻松许多。不过没轻松几天,就有军方人士找上门来,请她跟他们走一趟。   方立安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跟别人走,她提出打电话跟家里说一声,免得家人担心。   来人没有拒绝,方立安便把电话拨给了许乔松他爸:“许叔叔,这里有人要带我走,穿着军装。”她瞄了瞄来人的肩章,“两颗星星。”   许思远嘱咐道:“你呆在原地不要动,我现在赶过来。”   “好的。”方立安答应,电话挂断,她对“两颗星星”道,“我家里人要过来看一眼,不然不放心,你们应该不会……强行带我走吧?”   “两颗星星”严肃脸:“……不会。”   半小时后,许思远风尘仆仆地赶到。一下车,“两颗星星”和他带来的小兵便敬礼道:“首长好。”   许思远对他们点点头:“走吧,我陪她一起去。”他没有问他们谁找方立安,为什么找方立安,他们有各自的职责,作为一名军人,他很理解。更何况,这件事的原因,他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数,不是坏事。他跟着一起去就好了,左右不能让囡囡一个女孩子吃亏。不然不用儿子和老婆念叨,他这个当公公的就自请下堂吧。   “两颗星星”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刚刚敬礼是多年来练成的条件反射,所以,谁能告诉他,这个目标任务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个电话就把他们军区的一把手大佬招过来了……   大佬还说要陪她一起去……   他是不是要趁他们不注意给他领导通个风报个信…… 第162章   方立安跟许思远坐一辆车,正好给了在前头那辆车上带路的“两颗星星”通风报信的机会。   “两颗星星”的领导们知道方立安请来了中央军区军长作靠山,不自觉地收起各自的小心思小算计,并把之前拟定的规格待遇又往上提了几分。   军部找方立安确实不是坏事,这段时间《烈火如歌》名声大噪,军部某些大佬提出可以利用这个技术做一些军事演习项目,实用性、可操作性很强。   不是没人动过给她一些可观的利益或者晃眼的头衔让她把技术贡献出来的心思,只是这女生似乎也是个有背景的,具体如何还是得等到见面详谈。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探听什么消息,他们的顶头军长就跟来了……于是一个个只能把之前打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给歇了……   有许军长在背后给她撑腰,谁也不敢强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于是大家退而求其次,准备在签署保密协议后,直接把项目委托给方立安,公平交易。   然而,让他们诧异的是,这个女孩子在得知他们的项目委托时,竟然当着许军长的面主动提出愿意将技术贡献出来,传授给军部的技术人员。   在场的众人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坏了,身怀全世界最先进的VR技术,不想法子藏着噎着竟然还要主动教授给别人……最正确的打开方式不应该是待价而沽给自己讨好处吗?金钱、古董、特权、官职……   方立安是真心实意的,其实她一直觉得将一项最顶尖的技术局限于游戏领域是一种资源浪费,如果有机会将它贡献给国家,提高国防军事力量,当然不失为一件好事。   “周三、周四这两天我比较清闲,可以安排个小教室、十人左右,多了我顾不过来。”方立安建议道。   “好,课程从下星期开始,具体时间电话联系,今天就到这里。”许思远开口道,这里他级别最高,他说话了,就轮不上别人插嘴了,“小吴,送方同志回去。”小吴得令,带方立安离开。大佬们接下来如何商议就不干她的事了。   许思远事后问她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趁这个就会提出来,方立安挠破头皮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才说,要不记到您老头上?她一不从军,二不从政,三不缺钱,生活美满,确实没什么特别需求。   许思远闻言越发觉得这孩子的品行端正,难能可贵。之后说帮她记那儿,等哪天想起来了再提也一样。方立安也没当回事,估计到最后放着放着就放忘记了。   二零三二年春节,方立安和许乔松订婚了,大四下半学期回到学校的时候,有眼尖的同学发现了她戴在左手中指的戒指,同学们纷纷化身八卦娱乐小报记者。   在众人的起哄下,方立安大大方方地承认两人的婚期定在六月底,也就是前脚毕业,后脚结婚。   同学们听闻这个劲爆的消息,惊讶于这对情侣的发展速度,同时也悲愤于女神即将踏入爱情的坟墓,在学校论坛里泄愤“盖楼”。   消息传到微博上,很快成为热搜头条,看好唱衰的都有。然而绝大部分人认为女神不应该这么着急结婚:   “条件那么好,何必去吃那个苦,受那个罪……”   “女神你还小,可以再读几年书。”   “学业更重要,不要荒废了。”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大猪蹄子放弃一整片大猪蹄子!”   “女神,你要考虑清楚啊,结了婚你就成了死鱼眼了……”   “……”   方立安没有理会,该干嘛干嘛,每天都忙碌而充实的生活着,直到四月的某一天。   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寒冬已过,大地回暖,万物复苏,枝叶抽芽,生机盎然。   系里的老师让她去学校领取优秀毕业生申请书的材料,方立安跟方老太太简单交代两句就出门了。步行到学校,拿个东西,来回估计也就半个小时左右。   回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学校门口有敲着小锣鼓卖麦芽糖的大爷,她一时兴起买了一整块,大爷给她敲成小块的装在塑料袋里。对于这种富有年代感的东西,方立安觉得方老太太应该会稀罕,兴高采烈地拎回家。   路上,许乔松拨了电话过来,忙中偷闲,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一些“我想你,你想不想我”的日常甜言蜜语。方立安左手麦芽糖,右手一叠材料,空不出手拿手机,便在耳朵里塞了蓝牙耳机。   事情发生在距离她家小区一百米远的十字路口。   人行横道由红变绿,方立安过马路。路对面,方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正背对着她在路旁的三轮车小摊上挑挑拣拣。   下一瞬间,她看到小摊贩脸上布满惊恐,方老太太似是感应到什么,猛地转身。方立安意识到不对,顷刻间将神识铺展开来。然而就在下一秒,她的身体受到了剧烈的撞击,整个人飞了出去,手中的A4纸像死人出殡时洒的纸钱一样漫天飞舞,麦芽糖星星散散的碎落一地,两只耳机也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整个过程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不过好在她随身携带了护身符,有法术加持护体,一撞一摔下,看似受了很重的伤,实则除了轻微的破皮并没有什么大碍。   方立安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肇事车辆便速度丝毫不减地再次冲了过来,她听见方老太太在不远处撕心裂肺地尖叫:“囡囡!”   她心中一紧,顾不得暴露法术,神行符、轻羽符一贴,一个助跑、跳跃,迎着车子从车顶踩了过去。   车内的人见此不由大骇,手上一松,方向盘失控,撞到了旁边的绿化带上。这种程度的碰撞,想必车内的人并不会有什么大碍,方立安怕他跑了,甩手一个禁锢符,然后便转身去找方老太太。   方老太太刚刚亲眼目睹了心肝宝贝孙女遭遇车祸的全过程,收到了大强度的刺激,要不是放不下孙女的情况,哪里能撑到现在。这不,一看到方立安好好地跑了过来,四肢俱全,毫发无损,心里绷着的弦“啪”地就断了,陷入昏迷。   老年人最怕受刺激,心脑血管方面发起病来可是很要命的。一旁早有热心市民打了119,叫了救护车,方立安给老太太喂了一颗保命丹,对众人道了谢,等着救护车来。   警车和救护车相继赶到,方立安陪方老太太上了救护车,至于警察那边,她没有上前说什么,反正迟早都会找到她头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方老太太,考虑不进别的事情。等老太太确认没有生命危险了,再来说其他的吧,不然这件事的参与者,有一个算一个,赔命都是轻的!   救护车的随车医生给老太太量了血压和心跳,数值偏高,做了急救措施后,老太太悠悠转醒。   方立安抓紧她的手:“奶奶?”   “囡囡?”老太太轻唤。   “是我,我没事。”方立安安慰她,“你看我一点事没有。”   “给医生看看,去做检查,全身检查。”方老太太坚持。   方立安哄她:“好好好,等到了医院,我们俩一起做检查。”   许乔松之前正在跟方立安打电话,自然听见了那声巨响,他不敢去想那是什么声音,也不敢打电话给方老太太,只能让邓新军开车送他去方立安家,电话里方立安说她快要到家了,出事的地方必定不远。   邓新军听说老板出事了,油门踩到底,一路上不知道超了多少速,闯了多少红灯,五本驾照的分都未必够扣的。平时三十分钟的路程,今天硬是十几分钟就到了。   他们到的时候,救护车刚走几分钟,只剩交警这边还在抓瞎。   许乔松急着上前询问情况,发现两个警察俱是一副见鬼了的样子,等知道为什么,他终于松了口气。囡囡没事。   不过看这两个普通警察的样子,许乔松觉得这件事还是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比较好。于是他找了张数年帮忙。   张数年听说了事情的原委后,连忙放下手中的活,驱车赶到事发地点。他所在的部门级别和权限比较高,轻而易举就要到了这起交通事故的管辖权。当然,他来的这么利索,不仅仅是因为许乔松是许乔楠的弟弟,也是因为他对当年那个“小仙女”十分好奇。   张数年答应过来后,许乔松就溜了,他急着去医院,听围观的人说,被撞的人没事,有事的是被撞的人的奶奶。   方立安的手机摔坏了,他拨老太太的电话,果然是方立安接的,得知祖孙俩都没事,便让他们在那儿等着他。之后带着两人做了好一通检查,折腾到天黑才把她们送回家。   等老太太睡下了,许乔松接到张数年的电话,电话里传来张数年厉肃的声音:“乔松,这是一起谋杀。” 第163章   六万亿人民币的吸引力是巨大的。   自从方立安成了付氏的股东,蔡照闻便时刻关注着她的动向,等新闻发布会的消息出来,他就知道自己之前的计划又不成了。   不过,一计不成,还有二,接二连三。   蔡照闻心有不甘,他实在想不通,作为孩子的亲生母亲,怎么可能会捞不着一丝好处呢?六万亿……哪怕分他万分之一也够他挥霍一辈子的了。   方立安作为女儿不愿意给亲生母亲钱,那有没有什么办法,不需要考虑她的意愿,一定要给呢?   遗产!   是了,如果方立安……死了,莫心妍作为她的亲生母亲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到时候分的……可是一半啊……   只是不知道那丫头有没有立遗嘱……如果有,此路不通……如果没有,那么这倒是不失为一条发家致富的通天捷径,只是具体该如何操作,还需要详细谋划……   这个可怕邪恶的想法一出,就再也控制不住势头,像春天的野草般在他的脑海里狂长。   他一边寻摸合适的“杀手”,要成事,事后还不能牵扯到他,一边对莫心妍甜言蜜语,温柔体贴,哄的她对自己死心塌地。   就在他找到“杀手”的绝佳人选时,网上传来了方立安毕业后即将结婚的消息。   这个消息就像催化剂一样,加速了他行动的实施。三个人分六万亿和两个人分六万亿,分到的钱有多寡之别,但他担的风险都是同样的,既然如此,何不趁着第三个人还没有资格的时候多分点。   面对巨额的财富,他如同一个疯了魔赌徒,一念天堂,一脚地狱……   “杀手”何其波曾经因为过失伤人坐了几年牢,有案底,没文化,做点体力活营生。上有老下有小,老婆早在他当年坐牢的时候跑了,雪上加霜的是两个月前,他爸在医院查出胃癌晚期,蔡照闻就是那个时候找上他的。   施恩并许之以重金,蔡照闻承诺无论事情成功与否都将照顾他一家老小的生活,包括父母的养老、孩子的教育。当然,如果成功,一个亿是少不了的。   利字当头,被冲昏头脑的人比比皆是,何其波就这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他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蔡照闻算计他,他又何尝没有算计蔡照闻。自己依言做了这件事,成或不成,只要他在牢里好好活着,蔡照闻就不敢翻脸不认人。   只是这次遇上的点子太硬,人没死不说,还会“妖法”,找来的警察也不是普通警察。公安部特殊部门,人才济济,手段万千,你以为跟普通派出所一样?何其波没扛过三小时就全交代了,还交出了他私底下藏的蔡照闻的罪证。   方立安听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没有太多触动,所谓的继父为了钱财想害她跟运气不好遇上抢劫的没什么区别,一切都有法律裁决。   只是这件事情吓到了方老太太,对老太太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这叫她如何能忍?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有钱,但她不要鬼推磨,她只要蔡照闻的那些个狱友没事欺负欺负他,从生理到心理,从肉体到精神,彻彻底底地摧垮他,摧残他,摧毁他。   几百年来,方立安一直过的风光月霁,光明磊落。这可能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露出如此阴郁的戾气,不过她丝毫不在意就是了。   因为车祸发生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有不少目击者和见证人,所以在知道受害人是全国第一女首富时,媒体记者蜂拥而至,抢着挖掘内情。   第一个爆料:   全国女首富方立安轻功了得,三步起飞跃然车上,“葵花点穴手”一招制敌。   第二个爆料:   警方已查明,该起交通事故并非意外,犯罪嫌疑人系方立安继父蔡照闻,疑似买凶杀人谋划六万亿遗产。   众网友难以置信:   “在拍电视剧吧,摄像头藏的真好……”   “666,我女神这一生可以写部电视剧了……身世坎坷,身残志坚,历经磨难,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经世之才!”   “我就想弱弱问一句,女神,你有啥不会的,说出来安慰安慰我。”   “小编你醒醒,我派葵花点穴手传男不传女,女神她硬件设施不齐全!”   “继父是个大牛,就算有遗产,那也是到他老婆手里,难道还要再干掉一个?细思极恐……”   “都说最毒妇人心,明明是无毒不丈夫……”   本打算为蔡照闻守着的莫心妍看到这些评论,又惊又恐,回想起丈夫这段期间对她无微不至的照料,那些浓情蜜意、甜言蜜语仿佛在一瞬间摘掉了伪装的面具露出慢性毒药的真面目。   莫心妍惊惧万分,时间一长,竟似有点被害妄想症的症状,总觉得有人要害她,直到有一天发表了一篇跌破众人眼镜的声明。   大意是,在方立安一个月大的时候,两人就已经断绝了母女关系,现在更是没有一毛钱关系,有想法的人不要找上她。   附图是一张二十年前签署的断绝书,纸已泛黄,但字迹仍旧清晰,上面不仅有方立安的父母、奶奶、外公、外婆的签名,还有方立安的手印。   “这女人脑子有病吧,以为人人都跟他老公一样,为了钱不顾人性?”   “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自己过得好,刚出生的女儿说不要就不要,不配为人母。”   “和她老公倒是绝配,一个最毒妇人心,一个无毒不丈夫。”   “渣男贱女,奸夫淫妇,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一丘之貉!”   “这脑回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   莫心妍虽然被网上骂了个半死,但她却觉得这样更有安全感。她心里是舒坦了不假,却苦了她身边的人,尤其是她二婚生的一儿一女。   有一个谋财害命的父亲,一个声名狼藉的母亲,他们在学校里受尽了同学们的白眼与排挤。   家里的氛围虽然压抑,但是至少安静,没有来自他人的戏弄嘲讽,终于有一天,两人说什么也不去上学了,就这么赖在家里。   莫心妍根本管不动他们,何况她自己也不去上班,三人就这么躲在家里坐吃山空。   好在莫老头和莫老太,年纪大,脸皮厚,经得住事。五口人搬到一起,有他们两个老骨头照顾着,这三人也熬了几年。   只是毕竟年纪大了,加上过度操劳,两人先后累病了,莫心妍不得不担起责任,带着两个孩子照顾两个老的。两个老的都有退休金,他们如果没了,三人的生活来源就少了一大块……   不过即便如此,两个老的也没抗多久,生病要吃药,吃药要花钱,莫心妍舍不得,能省就省。没两年,老两口前后脚走了,才六十多岁,不到七十。   为了能按月领到养老金,母子三个租了辆车,黑灯瞎火的情况下把老人的遗体拖去郊区埋了。   母子三个力气小,挖坑的时候紧张匆忙,坑挖的太浅,结果没过多久,尸体就因雨水冲刷暴露了出来。三人又上了社会新闻版面。   彼时,方立安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她大学一毕业便和许乔松结婚了,结婚后夫妻生活异常和谐,她因为没有刻意避孕,很快就怀孕了。   方立安怀孕的时候除了脾气大了点,娇气了点,其他都挺好的,许乔松虽然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但内心甘之如饴。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方立安选择顺产,许乔松在产房陪同。   方立安几辈子第一次生孩子,第一次领略这种痛苦,加上这一年来被公公婆婆老公宠成了娇气包,实在吃不住痛,一边满头大汗生孩子,一边鬼叫:“许乔松!你混蛋!”   许乔松紧紧抓着她的手,点头哈腰应和着:“我混蛋,我是大混蛋!”   “我不生了!”   “不生,咱们不生了。”   “不行,下次你生!”   “听你的,下次我生!”   “以后看书的时候不许骚扰我!”   “不骚扰,不骚扰。”   “切腹!不!自宫!”   “你说了算,自宫!自宫!”   “……”   两人颠来倒去的,也不知道在说个啥,不过牵扯到“自宫”啥啥的,想也不会很纯洁……   医护人员尽职尽责,对小两口的情趣充耳不闻。   方立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生了一个小公主,许乔松抱在怀里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娇娇软软的,跟她妈妈一样漂亮。   方老太太高兴极了,热泪盈眶,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从医生手里接过的小婴儿。   许思远和苗玉兰欣喜若狂,他们家终于要添丁进口了。夫妻俩对方立安感激不已,这么年轻、才华横溢、前程似锦的女孩子,明明可以飞得更高更远,却愿意留在家里和乔松踏踏实实过日子,放下手中的事业生孩子。(众网友齐齐吐槽:不需六万亿,只要一个亿,只要一个亿,我也愿意在家生孩子~)   一家人一致认为方立安怀孩子生孩子最辛苦,功劳最大,让她给孩子取大名。 第164章   孩子的名字叫许之蓁,取自《诗经》中的《国风·周南·桃夭》。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蓁,草木茂盛的样子。   小名叫蓁蓁。   许蓁蓁出生后,许乔松和方立安两人就开始避孕了,生怕不小心弄出人命,毕竟接连地生孩子会给女人的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   直到许蓁蓁两岁,方立安的身体重新恢复到最佳状态,两人才放开枷锁,酣畅淋漓起来。   并不是计划着生二胎,而是因为在房事上,两人一致认为还不带套的更舒服。至于孩子,顺其自然就好,有就生嘛,毕竟是爱情的结晶~   就这样,三四个月后,方立安又怀孕了。十个月后,许乔松陪产。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生产比上次顺利许多。瓜熟蒂落,是个带把儿的小子。   大家一起商量着取了名字,同样取自《诗经·国风·周南·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许之华。   顺便把老三的名字也选好了——许之实。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就这样,基本上保持在三年一个的频率,方立安到三十六岁时,已经是六个孩子的妈了。   老三老五是男孩儿,老四老六是女孩儿。名字顺着“之子于归”,起叫许之子,许之于,许之归。   方立安和许乔松结婚后,方立安就带着方老太太搬去了军区大院。   许思远级别高,分的房子面积很大,独栋别墅。算上警卫员和保姆,一共住了七口人,五间房,刚好够用。   方立安怀老二的时候惊觉家里的房子可能住不下,北京现在有的房产也都太小了,于是卸货后带一大家子四处看房,最终在香山买了一套别墅,三层一千平。   方立安算着自己怀孕生孩子的速度,觉得应该……够用的了吧……   这套别墅的位置风水不错,许乔松按照方立安和三位老人的喜好要求装修,花了近一年才装好,然后买家具跑味儿又花了一年多。方立安搬进去没多久很快又怀了老三。   随着家里孩子一个一个地出生,三位长辈乐的合不拢嘴,这么多娃随便玩,终于不用抢着了。   许之蓁作为方立安的第一个孩子,又因为是个女孩儿,方老太太对她的感情最为浓烈。   许之蓁出生的时候,方老太太六十一岁,因为方立安给她调养的好,老太太的身体一如当年一般孔武有力,抱起孩子半点不累。   因此,照顾许之蓁的活儿,她一人揽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才轮到许乔松、方立安、许思远和苗玉兰。   许思远和苗玉兰也馋孙女啊,他俩之前家里统共俩小子,什么时候见过乖巧软糯的女娃娃,所以方立安和许乔松默契地把照顾女儿剩下的一小半活儿留给了他们。小夫妻和家里的保姆根本沾不上边……   谁带的多就跟谁亲,这话一点不假,许之蓁最喜欢最粘的就是她太姥姥了。其次是爷爷奶奶,至于爸爸妈妈,他俩都太忙了,而且她也插不进去,怪气人的……   所以许乔松只是打着不跟老人抢孩子的幌子光明正大的粘老婆而已,想他才二十出头,谈了一年半恋爱,享受了几个月的新婚之乐,就被女儿叫停了,他也很可怜啊……所以老人们分孩子,他抱走自己的亲亲老婆,大家各取所需,合情合理。   等孩子断了母乳,方立安就被许乔松“随身携带”了,谁叫她没个固定工作,抱个笔记本、手机、平板、书籍往哪儿一坐就是半天。这种安静乖巧的习性刚好便宜了许乔松这只妻奴。   许乔松上班,带着一起去公司;许乔松吃饭,带着一起吃;许乔松回家,带着一起回;许乔松出差,带着一起走……真的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后来有媒体微博报道:   “全国女首富方立安疑心丈夫婚外恋,二十四小时紧密跟随,惹许乔松不快。”配图是一张两人在一起的照片,许乔松眉头紧皱,看起来确实有点不高兴。这条微博很快上了头条。   #方立安许乔松疑似感情破裂#   他俩很少关注这些乱七八糟的八卦新闻,家里的老人忙着带孩子,根本没空看这些,公司的员工更是不敢当面议论老板和老板娘的八卦,所以两人完全不知道外面已经从“感情破裂”发展至“财产分割”。   还是倪雨阳见网上越吵越凶,想到自家老板(方立安)的性子,可能对这些八卦还蒙在鼓里,忍不住提了一嘴。   方立安这才知道有这么回事,拿脚踢坐她旁边的许乔松,手机递给他:“谁惹的谁处理。”然后继续埋身于代码的世界。   许乔松最烦这种无良媒体的虚假报道了,直接登录微博怼道:“本人在此郑重声明:以后但凡出现这类惹我老婆生气,破坏我们婚姻幸福的虚假报道,本人绝不轻饶。新悦娱乐传媒有限公司,请准备好接收律师函。”然后拨内线让法务部跟进。   方立安当初专门让付氏法务部负责人介绍几个厉害律师来QSLA,想着公司做大,过程中少不得碰上各种利益纠纷,结果没想到第一个正经官司竟然是这种无聊的八卦纠纷。   随后自己也发了条微博:“希望新悦娱乐传媒公司尊重新闻事实,做一个有良知有职业道德的媒体人,不要为了博眼球妄加猜测,消耗大众热情,浪费他人时间。也许你的时间只值一个谎言,但我的时间你真心赔不起。”   网友站队:   “浪费别人的时间,无异于谋财害命。”   “这种无良媒体,就该告到他倾家荡产!”   “现在的媒体哪里有什么职业道德,连道德都没有,你能指望他说人话?”   “感觉以后再也吃不到女王大人的瓜了……”   “假瓜有什么好吃的,消化不良,拉肚子……”   这件事最后当然以新悦娱乐传媒赔钱赔礼道歉告终,经此一役,所有媒体在没拿到石锤之前再也不敢胡乱报道方立安的事了。   导致大家在网上看到有关她的报道都都是清一色的照片加最简单的陈述句。如:某记者在哪里哪里碰到方立安,方立安和谁在一起,方立安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裤子鞋子balabala……也算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吧~   等方立安生了老二许之华,许之蓁就不如以前抢手了,因为许思远和苗玉兰转移了阵地。一方面是他俩不好意思跟方老太太抢人,另一个就是许之华长得特别像许乔松去世的大哥许乔楠。   许乔楠的长相其实有点隔代遗传,像他和许乔松的爷爷,也就是许思远的父亲。   虽然说小婴儿都长得差不多,但是自家人看自家孩子哪有看不出的道理。苗玉兰看到刚出生的许之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抱着孩子不肯撒手,许思远也在一旁沉默不语。因着这层关系,两人对许之华的感情更为复杂深厚。   不过方老太太有许之蓁就够了,许乔松有亲亲老婆万事足,谁也不跟他们抢,一家人和谐的很。   而且许之蓁已经三岁了,乖巧可人,知道太姥姥年纪大了,几乎从不让她抱,到哪儿都是手牵手一起走。她占了太姥姥,也不嫉妒心来的小弟弟抢了爷爷奶奶,总之,是个非常懂事的小姑娘。   再往后老三出生,就是方老太太和许之蓁看着保姆带孩子。那时候许之蓁六岁了,上了小学,方老太太一下子就闲了下来,但是她年纪大,大家不放心她抱孩子,生怕她累着,所以请了保姆。   方老太太不放心保姆单独带孩子,所以时常在边上看着,还让保姆抱着老三陪她去接送许之蓁上学放学。   许之蓁回到家做完作业,就带着老二许之华在客厅玩,陪方老太太看老三,许思远和苗玉兰也一起陪着,方立安和许乔松下班回家就加入他们,八口人,热闹极了。   等到老四出生,方立安一下子就觉得不一样了,不只是她,家里其他人都这么觉得。   因为前面三个小的逐渐长大了,许之蓁还好,九岁的女孩子,和方立安最像,娴静得很。   六岁的许之华和三岁的许之实就不一样了,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超级淘气,两人加起来,威力堪比事故现场,那叫一个要命……   又因为两人是家里的小宝贝,老一辈的舍不得打,只有方立安和许乔松能治得住他两。   小夫妻也不打他们,只哪天他们闯祸了,不听话了,第二天跟就跟着爹妈上班去吧。   许之华上学?上什么上,请假接受惩罚先。什么时候老实了,什么时候上学。   跟着爹妈上班,爹妈忙工作,这两小的,一人一面墙,一人一张禁锢符,扎马步吧~   一开始两娃身体不能动,但还有嘴啊,聊的开心着呢~方立安嫌他们太吵,干脆禁言。如此,没两次就被治得服服帖帖。   两娃问起来,方立安只说这是自己的特异功能,天生的。她不想让孩子们修习法术,这个世界灵气稀薄,修行不易,弄不好要耽误孩子一生,不如早早断了他们的念想,做个普通人。 第165章   六个孩子的生活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了,除了安静文雅的老大,后面五个小的都淘气的很。   即便方立安和许乔松每天朝九晚五,家里的三位老人也没有感到丝毫的寂寞,跟一群小孙孙在一起,日子快活得很。   直到最小的许之归上小学,家里一下子冷清了起来。   这时候,方立安便不跟许乔松上班了,开始“养老”作息,在家里陪伴三位老人。陪他们做运动锻炼身体,陪他们晒太阳,陪他们看电视,陪他们做手工,陪他们练字画画,陪他们带孩子……生活丰富多彩,十分惬意,充实满足。   许乔松见此,也跟着亲亲老婆赖在家里,公司也不去了,QSLA的总裁办公室彻底成了摆设。   开会?视频。   文件签字?总裁助理送来。   除非公司有大案子需要老板出马谈判,否则轻易不出门。当然,谈判的时候必须带上亲亲老婆,就当出来度假了。   方立安从不反对,家里的老人需要陪伴,老公自然也不能忽视。因此,她把每回出差都当成了二人世界,玩的潇洒自在。   方立安三十岁那年,QSLA已经从最初的游戏公司发展成了科技网络公司,公司业务主要包括计算机硬软件开发、网络游戏开发、电子商务、网络支付、云端服务、虚拟技术开发、人工智能开发等等。   公司扩张速度极其惊人,用了紧紧十年的时间便达到上百万亿市值,赶超微硬、夏为、香蕉、四十大盗等老牌集团公司,成为全球最大的科技网络公司,跻身世界前三。   这时候,拥有QSLA百分之四十九股份和付氏百分之二十股份的方立安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同年,她把手中的付氏股份原封不动还给了付长生,两家依旧保持着非常好的关系。   QSLA成立以后,许乔松和方立安每年都会拿出以亿元人民币为单位的善款作为慈善基金从事慈善事业,帮助社会上的困难群体。QSLA希望小学、希望中学在神州大地遍地开花,为贫困山区的基础教育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家里的六个孩子慢慢长大,上大学后,按照各自的想法、爱好选择专业,毕业后自由选择行业。   方立安和许乔松都是非常开明的父母,无论孩子们做什么决定,只要不出格,都随他们去了。只是在孩子交朋友、谈恋爱的时候,暗中看着点,帮他们把把关。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最不缺乏汲汲营营之辈。普通人一生想交几个至交好友、找一个知心爱人都很难,更不要说出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了。   不过,把关归把关,父母不能帮他们看一辈子。该吃亏的时候还是要吃的,不然如何成长。毕竟,但凡成长,大多伴随着痛与泪。   方立安和许乔松只在关键时刻引导他们,保证几个孩子不沾染恶习,不移了性情,堂堂正正、踏踏实实做人,且做个有脑子的人就行了。   至于事业等方面,他们就懒得管了。给孩子们办理了信托,通过信托将资产传承给他们,保证其一生衣食无忧。   方立安五十几岁的时候,家里的三位老人相继离世,走得很安详,无病无痛。   接下来的二十几年时间里,她与许乔松四海为家,游遍世界各地,直到八十岁才回到北京安静养老。   方立安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暗,熟悉的压迫感传来,她无奈的笑了。   唔……又……   不知道这一世会是什么样的世界,她又会有什么样的亲人。   方立安静下心来,等待命运的安排。   间隔越来越短的挤压感如期而至,方立安心中有数,看来是顺产了。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方立安好似又睡了一觉,这时,有几股大力推着她向一个方向涌去。   皮肤接触到空气,微凉。   脐带被剪断,本能地呼吸,感到稍有些不适,方立安呜哇地哭了起来。   方立安尝试着睁开双眼,雪白的世界模糊不清。只一个短暂的照面,她便知道这是现代社会的医院。   “少夫人,是个小公主。”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响起。   现代社会背景下,产妇被称为少夫人,可见家庭条件不错,这回应该不用为物质生活担忧了。想起自己空间里的机器人保姆,想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上辈子养老那二十几年,方立安在家闲来无事,做了一批智能机器人,启动后可以独立照顾婴儿的那种,防止再次遇上第三世那种情况。这是为她自己准备的,因此并没有投放到市场上。   “嗯,知道了,我累了,需要休息。”方少夫人无力道,声音干涩带着些许不耐烦。   方立安闻言立马明白了这位方少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心中不悲不喜,但忍不住吐槽:又是一个不靠谱的妈。   接下来是流程化操作:称重,评估各项生命体征,洗澡,打包。   屋里的医护人员悄悄退出去,只留两个护工照看方少夫人和方立安。   几天后,方立安从护理人员口中得到一些小道消息。   自己这一世的家庭条件岂止是不错,那是非常不错,相当不错。   方氏,港城数一数二的世家豪门,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但是总归跑不了“超级有钱”四个字。   这位方少夫人自身背景一般,出生于港城普通的中产阶级家庭。她的父亲是一位律师,母亲是位公职人员,老两口这几天几乎天天都来看望方少夫人和方立安,对方立安的态度倒不像方少夫人那般冷漠,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至于方少夫人的老公方大少和公公婆婆都只在方立安出生当天来过一趟,后来就没再出现过。   据两位护理人员爆料,方大少养在外面的小情儿前几天生了一个男孩儿,他们一大家子如今都围在那边呢……   方立安一边吃瓜一边吐槽:这次的剧情有些狗血啊……   护理人员都得了消息,方少夫人能不知道?方大少爷是个什么货色方少夫人心里门清儿,但那又怎样?她又不是为的爱情才嫁给他的。   方大少爷是港城有名的花心大萝卜,无论是跟方少夫人结婚前还是结婚后,女人就没同时少于两个过。   但在众多女友中,漂亮大方,背景干净,学历优秀的方少夫人徐文雅一路披荆斩棘,最终摘得方少夫人的“桂冠”,进了方家的大门。   听说方大少爷其他女朋友都是混娱乐圈的,不是演员,就是歌星,再或者就是模特。方氏家大业大不需要联姻,方先生和方太太又不愿意让戏子之流辱没方家门楣,最后可不就是花落徐文雅嘛。   徐文雅怀孕后,方大少爷最初很是激动了一个月,等他初为人父的热情减退后,又开始浪荡花丛,见天地不归家。   徐文雅也不在意,她肚子里揣着个金蛋,谁还在意公鸡去哪儿啊。她好吃好喝有人伺候着,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就万事大吉了。   可万万没想到,外面的妖精段数太高,方大少爷的种子一时不察生根发芽了。方立安出生那天,妖精悄悄地把消息透露给了媒体,媒体立马曝光了。   这个私生子是个早产的男孩儿,八个月大的时候被妖精剖腹产生了出来,为的就是抢在徐文雅前头,占了方大少爷长子的身份,如今已经快满月了。   徐文雅那时候已经临近预产期了,住在医院里,一听消息就被刺激到了。她这胎早就查过了,是个女孩儿。关键是女孩儿在豪门能有什么用?家产最后还是男孩儿继承的多。   知道孩子性别的时候,她爸她妈都用先开花后结果来安慰她,让她不要急躁,徐文雅也被安抚好了。可是现在呢?外面的女人抱着私生子找上门了,这让她如何不急!连带着对方立安也没有好脸色。   要知道方家对子嗣极其在意,徐文雅的婆婆钱美思就是靠着方大少爷上位的。   据说几十年前,她公公方正渠是港城第一花心大少,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就这种情况下,愣是没有一个女人怀上他的孩子,小道消息传闻是他的精子成活率太低。那时候技术还不够成熟,试管婴儿什么的想都别想,只能寄希望于自然怀孕。   方正渠努力了十几年也没有消息,最后差点就要从旁支过继个孩子来,直到他三十九岁那年遇上有着史上最争气肚皮的钱美思。   钱美思不仅怀了身孕,而且还一举得男,让坐拥亿万家产的方正渠有了梦寐以求的继承人。   方正渠那个喜啊,孩子生下来,验过DNA,确定是自己的种后,当天就跟钱美思领了证。   从那时起,钱美思就坐稳了方太太的位子。即便方正渠后来还想尝试着再生一个,但再没有人能有钱美思那样的运道了。   方正渠和钱美思守着方大少爷这棵独苗苗,精心呵护,生怕磕了碰了,断了香火。好在二十年平安无事,方大少爷也能四处播种了。 第四卷 港城豪门千金 第166章   方大少爷十四岁开始拍拖,阅女无数,港城娱乐圈的大小明星,不少都跟他有过一腿。他英俊帅气,身强体壮,出手大方,又是方氏唯一的继承人,女明星们没几个不愿意与他春宵一度的。   因着方正渠的特殊情况,方大少爷大学还没毕业就被家里催婚。不过催归催,门槛还是有的。钱美思的原话是:总不能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家里带吧。   于是和方大少爷同校的校花女友徐文雅,因家世清白,未出校门,未受社会污染,从众女中脱颖而出,一毕业就好命地嫁给了方大少爷。   徐文雅因为是顺产,恢复的快,在医院呆了三天就搬回了方家主宅。   方家主宅位于港城山顶云加道二十八号,是一座三层高的独立屋,面积近万平方尺(大约一千一百平方米),有超过两万平方尺(约两千两百平)的大花园,院内还有一片小树林和大草坪,是当之无愧的豪宅。徐文雅跟方大少爷结婚后和公公婆婆一起住在这里。   只是回到主宅,却让她看到了令人心塞的一幕——公公婆婆正抱着私生子逗的开心,徐文雅气的简直要咬碎一口银牙。   她今年刚二十二岁,可能因为年轻的缘故,并不能很好的掩饰自己的情绪,当下就被方正渠和钱美思看了出来。   一边是儿媳妇,一边是刚到手正鲜嫩的小孙子,想也知道肯定是小孙子更重要了。小孙子是私生子怎么了,私生子不也是方家的血脉吗?一样要上方家的族谱的。   根据《婚姻法》第二十五条规定:非婚生子女享有与婚生子女同等的权利,任何人不得加以危害和歧视。   虽然老两口知道这事是自家儿子做的不厚道,但港城的豪门世家,哪家不是这样的?他们方家愿意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进门,她就应该谢天谢地了,自己生不出儿子,板着个脸给谁看!   徐文雅竭力按下心中的不愉,跟公公婆婆问好:“爸爸,妈妈,我带安安回来了。”孩子的名字一早就起好了,“立”字辈,方立安。   方正渠一秒恢复家主的威严,端着架子并不之吱声,只对着儿媳妇微微点了点头。   钱美思则开口道:“文雅回来啦,安安怎么样?抱过来我看看。”   这两天一直在医院照顾徐文雅和方立安的张妈闻言把孩子抱过去:“安小姐能吃能睡,不哭不闹,可懂事了。”   钱美思听了高兴:“是个有福的,瞧这小脸蛋,一天一个样儿,这才几天,就长开了,跟我们元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口中的元泽就是方家大少爷。   方正渠示意张妈接走他怀里的婴儿,转身逗弄起方立安来。在他看来,孙子孙女一样好,都是他方正渠的血脉后代,他都喜欢。只是孙子毕竟是个男丁,在性别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徐文雅见公公婆婆对女儿脸色不错,面色稍霁,也不提出回房间换衣服,耐心地候在一旁。方正渠和钱美思见此又满意两分。   方立安这辈子成了千金大小姐,生活方面被照顾的非常好,吃穿用度俱是精致不已。   喝的是市面上最好的婴儿奶粉,穿的是价格不菲的婴儿服,住的是价值十几亿人民币的港城顶级豪宅,然后还有几个佣人二十四小时不错眼地照顾着,享受着帝王般的服务。   全然不似前几辈子,不是苦于年代背景,就是苦于亲生父母拖累。这辈子的亲爹亲妈虽然对她也不是很在意,但是能提供如此丰富的物质条件就足够了,她真的很满意。   至于感情这种东西,只能说不论是亲情、爱情或是友情,都是要看缘分的,所谓“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经历了几百年,她早就看开了。   方正渠和钱美思内心里虽然更看重从外面抱回来的大孙子,但明面上对方立安也是一样的,毕竟是婚生子,名声好听点,因此给方立安举办了十分隆重的满月酒和抓周仪式。   邀请的宾客都是港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大佬云集,因此不少人挤破头都想弄到一张邀请函。   方立安在宴会上听到不少关于方大少爷的花边新闻,只要方家四个正经主人不在,宾客们私底下讨论起来,那叫一个滔滔不绝啊……   这个月看上了一个小嫩模,包包管够;上个月瞧上了一个新生代小花旦,珠宝首饰随便挑;上上个月勾搭上一个“玉女掌门”,名牌高定双手奉上……   好在方大少爷吃一堑长一智,知道生孩子要回家,总是弄出私生子不像话,不利于家族团结。所以在外头喷洒种子的时候格外小心谨慎,气坏了那些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算盘的妖精野花。   因着方大少爷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回家交粮,并且保证以后儿子女儿都只会从她肚子里出来,徐文雅被彻底哄好了。至于家里那个私生子,哼,眼不见为净。   她对儿子的迫切与渴望,加上方大少爷的配合,以至于徐文雅出了月子不到半年,就怀上了二胎。   让她欣喜若狂的是,怀孕三个月后,查出孩子的性别为男。   这可把她高兴坏了,看到方立安的时候也能给面子赏个笑脸了,可能是想到她父母说的“先开花后结果”那番话,反正整个人柔和了许多,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不过即便肚子里有了男孩儿,也不能让徐文雅减少丁点儿对方立和的厌恶。   方立和就是在方立安前头抱回来的私生子,方正渠给他取名为“和”,寓意是希望他以后能跟后面的弟弟妹妹和睦相处,一家子和和气气的。   然而这在徐文雅眼中完全就是异想天开,这个私生子以后可是要跟她的孩子争夺方家的家产的,她怎么可能对他和颜悦色?除非他主动放弃对方氏掌权人的角逐,主动放弃他在方家的继承权。   于是,在方立安整日里惦记着吃喝拉撒睡的时候,豪门宅斗拉开了序幕。   方家主宅的佣人大约有十来个,光方立安和方立和一人两个就占了四个。这种情况下,徐文雅并不好出手做些什么。她耐心地等到自己的胎坐稳,等到方立和会说话、会走路、会跑……   方立和比方立安大一个月,盖因小朋友都喜欢和同龄人玩耍,方立和会走路之后经常粘着她。   然而,方立和已经能四处乱跑了,方立安却还没学会走路,把徐文雅给气的,背地里直骂她没用。   方立安一岁零三个月的某一天,宅斗第一回合:   Part 1,方家主宅:   方立和在奔跑玩耍的过程中不小心“撞到”了怀孕九个月的徐文雅,徐文雅抱着肚子倒地不起,大呼:“好痛,好痛,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家里二十四小时待命的私人医生上场,诊断后只能配合哇哇大叫的方少夫人:“少夫人胎相不稳,最好住院观察。”不管有事没事,只管往严重的说,不然还能说少夫人做戏吗?   Part 2,私人医院:   医生对神情紧张的钱美思道:“胎儿有惊无险,建议孕妇在医院住院观察,预产期将近,不宜来回奔波。”   钱美思松了口气,金孙没事就好,她好生安慰了儿媳妇一番,劝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放宽心,只字不提方立和。   徐文雅等的就是这一刻,故作大方地原谅了方立和,只道孩子没事就好,豪门贤惠太太风度尽显。   钱美思对儿媳妇识大体的态度十分满意,好感度直线上升,嘱咐她在医院安心养胎,回头让张妈煲汤送过来。   Part 3,方家主宅:   钱美思问了在场的佣人当时的情况,确定是大孙子莽撞撞到了儿媳妇,便辞退了照顾方立和的佣人,重新安排了两个人负责他的生活起居。   等方正渠和方元泽回来得知事情详情,两人对横冲直撞、调皮捣蛋的方立和略有不满,减五分;对受了“无妄之灾”、劳心劳力孕育方家子嗣、识大体顾大局的徐文雅非常满意,加十分,珠宝首饰送两套。   第一轮宅斗结束,徐文雅完胜。   围观全程的方立安傻眼,这简直是戏精本精啊,亲妈告诉我港城豪门多么可怕……   一个月后,徐文雅终于诞下她心目中的麒麟儿,方家迎来了正儿八经的嫡长孙。   方正渠为其取名为方立承,承上启下,承前启后,起承转合之意。把徐文雅给得意的,心想老爷子还是向着婚生子的。   方立承出生后,徐文雅终于有了身为人母的自觉,从早到晚看着他,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连方大少爷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都不在意了,她盘算的是,这胎刚生完,她得好好养养身体,滋补调理一番,再生下一胎,不然方氏没到手,自己先垮了,那可要不得。   她现在手里有一儿一女,在方家勉强算是站稳了脚跟,等过个一年半载再怀孕生个男孩儿,她就万事不愁了! 第167章   方立承满月的时候,方正渠奖励了徐文雅一套价值上亿人民币的豪宅,在浅水湾富人区。   钱美思作为豪门婆婆也大方了一回,送了儿媳妇一套价值千万的钻石首饰聊表心意。   至于徐文雅的丈夫方元泽,那真是铁公鸡本鸡,光棍得很:“生孩子我也有功劳啊,怎么光给她不给我?”   把徐文雅给气的,根本不稀的搭理他,一副有儿万事足的样子,转头就把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满月宴结束后,方正渠把他叫到书房:“你年纪虽然不大,但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总得有个做父亲的样子,成天吊儿郎当跟那些戏子厮混像什么话。”   见方元泽一脸不耐,只好改训话为卖惨:“我这辈子只得你一个孩子,诺大的家业最后都是你的。但你算算,我今年已经六十多了,还能给你看多少年的摊子?   “说句不好听的,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有几年好活?运气好,活个二十年,看着下面三个孩子长大成人,运气不好,说没就没了。   “你想想,等哪天我倒了,撑不住了,你怎么办?你妈和你媳妇怎么办?你的儿子女儿怎么办?一家子老幼妇孺只能指望你一个人了。   “你听爸的,现在进公司认真学,花几年时间把公司的业务熟练掌握了,到时候我退下来在后面稳着你,方氏能顺利度过这一劫,爸也能享几年清福,你说是不是?”   方元泽第一次见到刚强坚毅的父亲低头示弱,一时有些心疼,但一想到公司那一大摊子事儿,哪里是他能玩得转的,就有些迟疑道:“堂哥不是在公司给你帮忙吗?”   方元泽说的堂哥是方正渠亲堂哥方正道的儿子方元天,方正渠没有兄弟姐妹,跟方元泽一样也是独生子,三十几岁继承家业,将方氏壮大至如今的规模。   方正渠见儿子一脸天真颇为无奈道:“人心隔肚皮,方元天哪里靠得住?他负责的方茂鞋业早就被他搜刮的一干二净了,把他调入方氏,岂不是引狼入室?没准哪天就把我们家家底掏空了。”   方元泽气急,骂了两句脏话,凭着一腔愤怒,头脑发热,答应了方正渠。   方正渠欣喜万分:“想要掌管好公司,肯定是要吃苦头的,爸爸希望你能坚持住,就算不是为了我和你妈,也多想想家里的孩子们,作为父亲,我相信你和我一样都想给孩子们最好的生活,为他们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   方正渠此番软硬皆施效果不错,方元泽总算老实了一阵子,一心扑在公司上,发愤图强。只不过万事开头难,没过多久,方元泽就故态复萌,重新退化成一枚浪荡大少。   方正渠多老谋深算的一个人,知道自己亲儿子什么尿性,便一直派人盯着他,每当方元泽挨不住,想要放弃的时候,方正渠就拉他来书房聊聊天,试图用亲情感化他。   只是次数多了,方元泽很快就免疫了,方正渠也意识到这个办法并非长久之计。想要彻底把儿子调教好,还需从长计议。   另一头,方立安的婴幼儿成长阶段过的还算顺利,到哪儿都有人细心照顾着,不缺吃不缺喝,日子过的不要太舒坦。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徐文雅在上一次的栽赃嫁祸中尝到了甜头,总是故技重施,欺负方立和,让方家众人对方立和的印象一跌再跌。   方立安作为一名吃瓜群众,在一旁看的矛盾不已,心中憋闷至极。   一方面,身为一名女性,她完全能够理解徐文雅痛恨小三,痛恨私生子的心情。将心比心,这种事落到她头上,她未必能大方地接纳丈夫的私生子。尤其是,她现在的身份是徐文雅的亲生女儿,虽然徐文雅对她未必有货真价实的母爱。   另一方面,从任何角度来看,孩子都是无辜的,没人能够选择自己的出生,如果可以,谁愿意以一个错误的方式降临在这个世上?就是基于这一点,我国《婚姻法》才规定,非婚生子女享有与婚生子女同等的权利,任何人不得加以危害和歧视。   两相矛盾下,方立安最终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护着这个在豪门讨生活的小娃娃。尽量跟他待在一起,免得他不知不觉又钻了徐文雅的套子。或者在他被徐文雅陷害的时候,不经意地帮他做个证,背个锅。   如此一来,徐文雅越来越不喜欢这个总是跟她作对的大女儿了。什么蠢东西,知不知道你跟谁是一国的,知不知道老娘这是为了你跟你弟弟好!   方立安一而再再而三地坏她的事,气的徐文雅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好歹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徐文雅私底下把方立安拉过来好好教育了一通,洗脑一番。   “妈和弟弟跟你才是一家人,方立和是杂种,你不要跟他一起玩。”   “方立和是外面的坏女人生的,以后只会跟你和弟弟抢爸爸,争家产。”   “方立和他妈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方立和又能是什么好鸟!”   “不许你再跟他一起玩,不然妈妈就再也不喜欢你了!”   “……”   诸如此类的话听得方立安头疼欲裂,她完全不明白,身为一个母亲怎么能从小给孩子灌输这种乱七八糟的思想,就不怕把孩子教歪了吗?   虽然方立和是私生子,天然的跟他们分属两个阵营,未来确实很有可能会跟他们争夺方氏的继承权,但是他现在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如白纸一般。方立安如何能狠下心来任由徐文雅对付他,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留下阴影,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所以她并未听从徐文雅的指示,和整个主宅的人一起孤立他。他主动找她玩耍的时候,方立安不拒绝,他不主动找她的时候,她就忙自己的。   徐文雅故意找茬的话,能挡就挡一下,挡不了就帮忙背个锅,长此以往,徐文雅对这个冥顽不灵的女儿彻底失去了耐心。 第168章   方立安三岁半的时候,徐文雅再次怀孕了。怀孕过程中,她的脾气异常暴躁,被她指着鼻子骂了两次后,方立安就开始绕道走了,生怕自己的出现惹她不快。私底下还叮嘱方立和,千万别往孕妇跟前凑。   方立和虽然才三岁半,但已经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少夫人对他的不喜,隐隐约约明白自己和弟弟妹妹是不一样的。   弟弟妹妹喊少夫人妈妈,而他只能喊她少夫人,他们有着同一个父亲,却有着不同的母亲……   虽然爷爷奶奶爸爸对他很好,和蔼可亲,但他们经常不在家,方立和真的很难过……不过幸好他还有个关心他的妹妹……   然而,两个三岁小毛娃再如何小心也敌不过成年人的谋划,同样是怀孕九个月的时候,徐文雅让佣人提前支开了方立安,硬是挺着肚子跟方立和撞上了。   只不过这次点背,碰瓷的时候,她脚底打滑,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方立和看着暗红的血液蜿蜒至他的脚下,心中骇然,直接晕死过去。   方家主宅一时间人仰马翻。   方立安从花园里回来的时候,徐文雅和方立和已经被送往医院救治了,留守在家的佣人们各个紧张不安,这让她意识到情况可能比较糟糕。等再看到楼梯旁大片的血迹时,她心里咯噔一下,小脸刷的白了。   她打电话给跟去医院的张妈,想知道徐文雅的情况如何,有没有生命危险,张妈接了电话,不敢因为小姐年纪小就敷衍她,但又怕说多了她听不懂瞎担心,便言简意赅道:“少夫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老爷和太太在医院,小姐不要担心。”   “大哥呢?”   “和少爷受了惊吓,医生看过了,说他没事。”   方立安长长地舒了口气:“谢谢张妈,有情况记得打电话告诉我。”   张妈应声,心道:唉……小姐什么都不懂,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碰瓷的代价有些惨痛,徐文雅进行了剖腹产,孩子虽然平安生了下来,但徐文雅本人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得知这一消息,她悲痛不已,在病房里如同疯魔般咒骂方立和,方正渠和方元泽为了安抚她,主动提出将方立和送走,安置到外面,她的情绪这才慢慢得以缓和。   方立安知道这不只是对方立和的惩罚同时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她偷听到大人的谈话,事发的情形给方立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心理阴影,如果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很有可能会患上心理疾病。   方立和当时只是晕了过去,醒来之后除了恐惧和沉默,并没有其他症状,方正渠做主让他出院回家呆上几天,等徐文雅出院的时候,再让他搬走。   方立和见到方立安,像见到亲人般扑上去抱住她,委屈的哭诉:“不是我,我没有……”来来回回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方立安的小手摩挲着他的背部,轻声哄道:“我知道你没有,我相信你。”   方立和哭到打嗝:“妹……嗝……妹妹……你相信……嗝……信我……”   “哥哥,不哭了,我相信你。”   方正渠心中诧异,没想到大孙子跟大孙女的关系这般好。大孙子在医院呆了一天,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照顾他的佣人和医生轮番上阵也哄不好,谁知回家看到大孙女就自己开口了。   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血脉相连是真的。一想到马上要把这孩子安排到别的地方,兄妹俩即将分离……方正渠在心中重重一叹,唉……   方立和在方家主宅的最后半个月,几乎从早到晚粘着方立安,成了妹妹的小尾巴。   他这样的表现让方立安和三个大人心中升起浓浓的担忧,只怕分别的时候又是一场哭闹不止。   方立安趁机给他灌输了许多哄骗孩子的大道理,比如,男子汉流汗不流泪,爱哭的男生是狗熊……   可是,等到方正渠送他离开的那天,方立和还是哭的稀里哗啦。   方立安难免有些伤感,大概是一种自己罩着的小弟被送去外面经历风雨磨难的感觉……   方立安和方家众人万万没想到,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完。徐文雅出院回家后,并没有就此消停,没了方立和那个眼中钉肉中刺,她内心的烦躁、郁结得不到纾解,竟然将矛头对准了方立安。   方立安想想,觉得也合情合理,自己一出生就因为是个女孩儿不受重视,后来又不听她的话,经常护着方立和,估计要不是因为自己是她亲生女儿,早就要被拖出去宅斗了……   但方立安是谁?姑奶奶还是个宝宝呢,能受你这窝囊气?   在徐文雅三次对她破口大骂甚至要上手的时候,方立安找准机会哭哭啼啼跟方正渠告状了。   “呜……妈妈说我吃里扒外,说我是下贱胚子,说我是个小女表子……”   方正渠闻言气急,直接领着她找上门去,第一次开口训斥儿媳妇:“你要是不会当妈就别当了,我给孩子重新找个好的。”   “爸,这孩子又跟您胡说什么了,你别轻信,她惯会撒谎。”徐文雅为自己辩解道。   “谁撒谎了我心里有数,你别以为我经常不在家就不知道是谁在家里兴风作浪,作威作福。上次的事情若不是看在你吃了不少苦头的份上,我能不跟你计较?就你三番四次针对立和做的那些个事,早够我们方家赶你出门了。”   “爸,我……”   “够了,我不想听你说,我只看你以后怎么做,再有下次,你就等着签字离婚吧!”   原来爷爷都知道啊……方立安心想,那她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搬走?   这事闹到了老爷子面前,徐文雅挨了训斥,她现在指不定要对自己恨之入骨了。自己留在这里每天跟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简直是一种相互折磨,何必呢……   方立安屁颠屁颠地跟在方正渠后面:“怎么?还有事?”方正渠问道。   “爷爷,我可不可以跟哥哥一样到外面去住?”方立安两手拽着方正渠的衣角,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祈求。 第169章   “安安不想住家里?”方正渠一颗心都被萌化了,弯下腰把大孙女抱进怀里。   方四岁已经习惯被人抱来抱去,她自觉地搂着方正渠的脖子,奶声奶气道:“不喜欢,我害怕……”   害怕什么爷孙俩你知我知,方正渠的眉毛立刻拧了起来,不悦之色溢于言表,想到怀里还抱着大孙女,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那爷爷让你跟哥哥住一起,好不好?”   方立安没有应声,低着头似是纠结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道:“爷爷,我能自己住吗?”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疼。   四岁的孩子要求自己住?方正渠觉得不可思议,问道:“告诉爷爷安安为什么不想跟哥哥住一起?你不喜欢他了吗?”之前两个孩子明明玩得很好,正和还一天到晚粘着她,怎么突然就变了?   方立安绷着肥嘟嘟的小脸义正言辞道:“我喜欢哥哥,但是我不能跟他住在一起。爷爷,我都知道了,哥哥是爸爸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我是爸爸跟妈妈生的孩子,如果我和哥哥住一起,妈妈会难过,我不想伤害妈妈。”   方正渠没曾想会听到这么个答案,他追问道:“妈妈那么骂你,你还惦记她会不会难过?”   方四岁面露羞愧道:“妈妈骂我是因为我跟搭理哥哥,妈妈觉得我背叛了她,我能理解。”一脸愧疚的神情仿佛在说自己确实是个叛徒。   “既然理解为什么又不听妈妈的话跟哥哥一起玩?”方正渠感到诧异,没想到大孙女小屁孩一个还知道大人之间的龌龊,理解?背叛?什么鬼?   “做错事的是爸爸和哥哥的妈妈,哥哥是无辜的,家里没人理他,他很可怜。”   “哥哥既然是无辜的,那你搬去和他一起住也没有错啊。”方正渠逗她。   “不,妈妈知道了会难过。”方立安果断的拒绝。   方正渠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么矛盾的孩子,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也亏得她能绕得过弯来,他一个大人头都要绕晕了。   唉……是个好孩子,懂道理,明是非,有情有义,可惜摊上这么一对不靠谱的爸妈……   这样三观端正、通情达理的孩子放在家里迟早要被她那个妈逼疯,还是放到外面的好。虽然他也想让她跟立和多亲近亲近,但……唉……还是不逼迫她了。另外,还有立承和立启,他也得看着点,可不能让他那个儿媳妇教歪了。   方正渠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当天下午就带着方立安离开了方家主宅,他手里的不动产遍布全港城,挑个环境好的,安全性高的轻而易举。至于佣人,就用大孙女选的张妈好了。   方正渠给方立安挑的房子在港城南区南岸中部的深水湾,虽然比不上方家主宅豪华,但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了。环境优美,平和幽静,方立安很喜欢。   方氏的办公大楼距离这里只有一公里的路程,方正渠想着平时在公司忙的时候可以过来看看孩子,方便照顾。   相比较方立安有了新住处的怡然自得,徐文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公说什么?她的大女儿被送到外面去了?   这时候她终于有点为人母的自觉了,只见她神情凄然道:“安安还小,怎么能离开爸爸妈妈?外面的人对她不好怎么办?”   方正渠懒得理她,现在知道为孩子着想了,早做什么去了!他也不告诉她这是孩子自己提的要求,只警告她:“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对立承立启做什么小动作,你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我们方家要不起你这样的媳妇。”   因着这事,方家主宅很是和谐了一阵子,岁月静好不外乎是。   方立安搬出来后,方正渠几乎隔一天来一趟,有时候还会带上方元泽,不过,比起方元泽这个当爸爸的,作为爷爷的方正渠对她更加上心。   张妈是个老实人,在方家主宅的时候,整天埋头做事,对待主家不谄媚不巴结,不拉帮结派,不搞小团体,方立安喜欢她这种安分守己的性子,所以才跟方正渠要的人。   方正渠怕她一个人待在家里太过孤单,让人买了很多玩具送过来,芭比娃娃、梦幻小屋、米老鼠和唐老鸭、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方立安全部收下了,但明显没什么兴趣,堆放在玩具房里,连包装都没拆。   接着方正渠又给她安排了四位老师负责她的文化课、外文课、钢琴课、绘画课,每天上午两小时,下午四小时。   外文课周一到周六每天上午九点半到十一点半,文化课是下午一点半到三点半,钢琴课是星期一三五下午四点到六点,绘画课则是二四六下午四点到六点。   老师们的教学经验极其丰富,教学过程生动有趣,方立安听得非常认真。但除了课堂上表现的比一般孩子聪明一点,学习兴趣浓厚一些,并没有其他特别突出的表现。   因为她性格上懂事乖巧,几乎是所有大人们心目中的完美小朋友,方正渠越来越喜欢这个大孙女,对她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喜欢看书?买!八十平米的玩具房直接改成了书房,成千上万本儿童读物罗列在书架上……(方立安:儿童读物?你确定?)   想要电脑?买!九十年代,电脑的普及率并不很高,计算机更多的是扮演一种具有实际用途的生产工具。方正渠让人挑最贵的送来,根本不管孩子会不会用……   需要手机?你说的是大哥大吧?买!记下爷爷和爷爷助理的电话,随时随地,想call就call,权限直逼方元泽……   就这样,在老爷子的照应下,方立安的小日子过的比在方家主宅要舒坦许多,也自由许多。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方立安从今往后就和主宅那边断了联系,因为每当家里有谁过生日,或者碰上什么重大节日的时候,方正渠都会把方立安接回主宅,一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庆祝一下。   趁着团圆饭前前后后那么点时间,徐文雅几乎全程拉着方立安的小手嘘寒问暖,释放母爱。久而久之,母女俩的关系缓和不少,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距离产生美,或者离开你我才发现……   徐文雅并不知道是方立安主动提出的搬走,所以在她的眼中,大女儿就是被恶龙(方正渠)夺走的小公举,作为小公举的母亲,美丽善良的皇后当然要全力拯救自己的孩子……   她在方正渠面前装乖扮巧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次大着胆子提出,想接方立安回家。   方正渠想都没想,秒拒。大孙女现在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而且过的非常好,是肉眼看得出的身心愉悦,没必要再折腾来折腾去。   方正渠在方家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存在,他都这么说了,徐文雅这个做儿媳妇的也只有听从的份,因此,皇后营救小公举的计划最终以失败告终……   然而徐文雅根本来不及为“流落在外,受苦受难”的女儿伤神,另一件事就再次打破了方家主宅的平静——方元泽又搞出人命了……   这次是个私生女,事情曝光后,徐文雅在家里狠狠闹了一通,给自己和三个孩子争取了一些好处后,才再次平息下来。   她早就知道方元泽不会那么老实,自打医生宣布她失去了生育能力,她就一直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所以,不管是私生子还是私生女,她都准备好了,全副武装,来一个闹一场,来两个闹一双。   利用公公、婆婆、丈夫对她的愧疚给他们娘四个争取更多的利益和筹码,这可能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办法了……   方立安得知此事后,第一次主动提出回主宅,理由是探望母亲。方正渠察觉到她的伤心与失落,自是同意了。   这孩子聪明伶俐、乖巧懂事、敏感多思、有情有义……他时常想,如果她是个男孩就好了……如果是个男孩,他一定按照标准的继承人模式培养……   方立安回到主宅时,发现家里的气氛十分压抑,佣人们没几个敢说话的,就连两个弟弟似乎也变得胆小瑟缩起来,想来这段时间没少被家里的争吵吓到。   她把带回来的玩具分给两人,让方立承带着方立启玩一会儿,她自己去楼上看望徐文雅。   二楼主卧的门没有关,徐文雅坐在窗边面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方立安敲了敲门,徐文雅转过身来,见到是她,轻轻笑了笑:“安安回来了。”   上个月方立安回主宅过生日的时候,徐文雅还是面色红润的富态相,这才一个月,不,从私生女曝光到现在,只有七天,也就是说,短短七天内,她就削瘦的好似大病了一场,肤色暗沉发黄,眼底一片青黑。   “妈妈,我来看望你和弟弟。”方立安对徐文雅的感情有些复杂,从刚出生一直到她搬走前夕,徐文雅对她的态度可以说是视而不见,可有可无,甚至厌恶,根本算不上一个称职的母亲。   结果等她搬到外面住了,每次回主宅吃饭过节的时候,徐文雅就跟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以方立安的眼力,自然看的出,徐文雅是发自肺腑的关心她爱护她,她想了想,挣扎了一瞬,最终决定忽略最初的四年,选择原谅,就算是给彼此一个机会。   徐文雅看着眼前的女儿,心中又何尝不是思绪万千。她跟方元泽结婚后,一心想要生个男孩,继承方家,结果第一胎生了个女儿,她对自己失望同时,连带着对女儿也喜欢不起来。   后来,发现女儿总是似有似无地护着那个私生子,她简直要气疯了,觉得女儿吃里扒外,不分好赖。可等到她被公公带走,两人一个月顶多只能见上一面时,她又开始止不住地想念她,记挂她,怕她在外面过得不好,怕她被佣人欺负,怕她遭人怠慢……   说到底,她也恨那四年的自己…… 第170章   徐文雅跟方元泽结婚的时候刚二十一岁,生方立安的时候二十二岁。说白了,其实就是个被物质欲望迷了眼的小姑娘。   说起来,跟上辈子的白莲女表亲妈很像,叫啥来着,方立安已经想不起她的名字了。   白莲女表亲妈那时候离了婚,写了断绝书,彻底摆脱了瞎了眼的闺女,后来闺女发达了,奔着钱才去找的方立安。   徐文雅跟方元泽结了婚,轻易不会放开方家这棵大树,这才有机会意识到错误并且弥补。   很难说把她们的身份对调一下,她们会不会做出跟对方相同的选择,只能说不同人不同命吧。   徐文雅如今确实有了做母亲的样子,对着方立安一个六岁的孩子不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往外冒,她也知道孩子在成长,做母亲的要给孩子做个好榜样,所以只抱了抱方立安就让她下楼跟弟弟们一起玩去了。   方立安心中感叹:徐文雅这是长大了吧,还好不算太晚……只是成长的代价……唉……   她下楼加入到弟弟们的游戏中去,姐弟三人愉快地玩了一下午。临走时,方立承和方立启一人一只手,依依不舍地拽着她不放,徐文雅的眼里也露出留恋的目光,方立安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嘴上说着下次再来,心里已经想着回去就给方正渠打电话,这几天就搬回来。   方正渠:真是个心软的宝宝……   只不过一通电话的事,方立安第二天就带着张妈搬回来了,将接连几日笼罩方家主宅的阴霾一扫而空。   方元泽的私生女没有被接回主宅,方正渠做主把她安置在外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方立和安排在同一个地方。   方立安没有打听,那都是跟她不相关的人,没必要把心思放在上面,浪费时间。   她回来后,徐文雅待她越来越好,隐隐有超过方立承和方立启的意思,让方立安很是受宠若惊。   方立安和方立承两人只相差十六个月,不到一岁半,方立安搬走前的事,他基本上都不记得了。方立安回来以后,他跟方立启一起整天姐姐长姐姐短的,让方立安觉得自己长了两条小尾巴……   以前好像也有一条……方立安晃晃脑袋不去想。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只持续了两个多月,因为方立安要上小学了。方立承本以为姐姐上学后,他就只能跟弟弟玩耍了,却不想方大魔王跟方正渠提建议:“我要带大弟一起上学,反正他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学校见见世面,开拓视野,早点上学,早点毕业。”   方立承:姐,我的亲姐,你是魔鬼吗?   理由编的不错,靠谱,可行,强大。方正渠略一思忖就同意了,确实,孩子在家也是玩,有方立安这个稳妥的姐姐看着,提前一年上学不会有问题的。   方立承:爷爷,我的亲爷爷,你也是魔鬼吗?   方立安露出一口森冷的白牙,微笑:废话,魔鬼的爷爷当然是魔鬼,我们是魔鬼一家人,比心~   方立承受到一万点暴击,血槽已空……   方立安和方立承去的学校是位于港城东南部的托马斯巴特西学校,一年学费在三十几万人民币左右,是个深受中产阶级和上层人士青睐的贵族学校。   在他们的一年级课表上,他们需要学习的课程包括:   数学、英语、法语、科学、历史、地理、计算机、艺术、体操、击剑、高尔夫、陶艺、芭蕾、钢琴、大提琴、油画、书法、象棋等十余种科目。   方立安内心剧震,疯狂吐槽:这真的是一年级生的课表吗?!课表上是不是还少一个学前课程——分身术?   方立承捧心:姐姐害我……   课程虽然很多,但都是一年级小朋友学的,简单的很,方立安确定自己完全掌握后,就会掏出一本课外书来看。   好说话的老师提个问题,回答上来你就继续看你的,不好说话的老师提问题之后难免要说上两句,教育一番。然后方大魔王依旧我行我素。   因着方家开后门的原因,方大魔王和方立承坐的前后桌,为什么不坐同桌?当然是因为方立安的个头比方立承高出许多。就这,方立安也是勉勉强强才坐在他后面的。   两人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把方立启羡慕的,天天嚷着:“我要长大,快快长大,长大后跟哥哥姐姐一起上学!”   方立安和方立承露出蜜汁微笑。   因为方立和和方立安同年,他今年也要上学,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方正渠让方立和念了另一所小学,同样是一所很不错的贵族小学。   上小学之前,方正渠也给他请过家庭教师,只不过那时候方立和是正经八百原装正品的四岁小朋友,并没有方立安那么逆天,只能学些简单的学前知识。   小孩子的忘性很大,那个小时候护着他的安安妹妹,如今在他脑海里只剩一个模糊的印象了。 第171章   学校里小朋友很多,不是成群结队做游戏,就是三三两两混做一堆,但方大魔王一根刷了绿漆的老黄瓜哪里愿意去跟五六岁的小孩子一起玩,家里那是亲弟弟才给面子的好吧?   方立承&方立启:我谢谢你了……   方立安在娴静淑女人设和冷面学霸人设中选择了后者,以期把粘人小朋友吓跑,求一个清静。   因为在家答应爷爷和妈妈要照顾好弟弟,于是,方立承跟小朋友玩耍的时候,方立安冷着脸在一旁看着;方立承跟小朋友讨论大头儿子小头爸爸的时候,方立安冷着脸在一旁听着;方立承上厕所的时候,方立安冷着脸在外头候着……   没过多久,小朋友都不愿意跟方立承玩了。你姐姐看起来真凶!你姐姐都不笑的吗?你姐姐笑起来真恐怖……   方立承心里有一种苦,叫“姐姐赶走了我的小伙伴”,还有一种叫“姐姐接送我上厕所”,承包了方立承小朋友的童年阴影。   方立承在心中虔诚地祈祷:小弟,哥哥求你快快长大,赶快上学,我把姐姐让给你!   周末双休,方正渠给方立安和方立承请了家庭教师,两个孩子分开上课,一对一教学。   不用说,方立安的学习进度绝壁快到让人怀疑人生,当然,怀疑人生就对了。   所以,等方立启也上学后,和苦命的大哥一起一边暗骂“我姐是魔鬼”,一边背负着沉重的课业匍匐前行。在方立安的全方位鞭策和碾压下,这两人的学业在同龄人中也成了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港城目前采用英式学制,包括两到三年的幼儿教育、六年小学教育、三年初中教育、两年的高中教育、两年的大学预科(称为中六、中七)和三年大专教育(大学个别系为四到五年)。其中初中高中五年为连贯制。   方立安小学毕业后,跟方立承同时升至圣玛利中学读初一,接着直接越过初二初三高一,跳级至高二。高中毕业后,继续读中六、中七。   2004年开始,首都大学和水木大学获得国家教育部批准,每年来港城免试招收在中五会考中取得4A或以上的应届中六、中七学生。   2005年中七下学期,二月底三月初,方立安终于等到了首都大学和水木大学的招生团,在一大家子的反对声中报了内地的首都大学,并通过了面试。   为着这事,家里一度吵得不可开交。港城的名门世家,哪家孩子上大学不是一心争取美国的藤校?内地的大学还不如港城大学的世界排名靠前,你去干什么?图什么?就算家里有钱,不在乎成绩,不在乎学业,但是人脉也能不在乎吗?去内地读大学,跟去藤校结识到的人脉能比吗?   但方立安就是不听,梗着脖子固执道:“我就是想去内地,不去美国。”   心里话是:藤校多了不起?本爸爸又不是没去过,藤校再厉害,爸爸也不稀罕!爸爸就想去内地,吃涮羊肉,吃煎饼卷大葱,喝玉米稀饭……爸爸想北京了……   穿越三世,两世定居首都,那里已经成了她灵魂的故乡。天知道她跟首都大学招生团的老师搭上话的时候,方立安差点激动哭了,京味儿十足的口音太催泪了……嘤嘤嘤……我要回北京……   因着这事,徐文雅和方立安之间首次爆发“世纪之战”,当然是徐文雅单方面宣战,她是真的不明白,好好的哈佛、耶鲁不去,去内地的学校究竟是个什么奇葩思路?   连一向不理家中事务的钱美思也一反常态地强烈反对,方立安猜想,可能是碍着她跟那些个牌友吹牛皮了……   方元泽不用说,反对。   方正渠作为一家之主,对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拥有一票决定权,即便没有强烈地反对,大体上也是持反对态度的。   但是那又如何?他早就发现了,大孙女的主意大着呢,那是个有想法的孩子,看似好说话,实则不然。别看平时不管什么事,你说两句,她愿意听不假,那是她无所谓,真碰上让她在意的事,你再说看看,她瞅都不瞅你一眼。   方立承&方立启,虽然没有这对小兄弟插嘴的份儿,但他俩还是默默地在心里投了反对票,暗搓搓地想:方大魔王这个决定确实不靠谱,看来魔鬼也会犯错误。   方立安随他们怎么劝怎么吵怎么骂,我自心如磐石,我自八风不动。   方元泽和徐文雅这对做父母的倒是想撂狠话,诸如“你去啊,去了就别再回来”或者“你去内地上大学,家里一分钱都不会出”此类。   却不想这才闹了没几天,家里的扛把子临阵倒戈了,方正渠对着方立安无力挥手道:“去吧去吧,你自己选的路,你自己走,我老了,看不懂年轻人!”   方元泽和徐文雅这下傻眼了,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关在家里不给饭吃,然后打断一条腿吗?您老怎么就服软了?   方正渠:滚!要打也是先打断你们两的狗腿!   方正渠如今已经七十七岁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远不如往日里康健。好在经过十几年的调教,方元泽已经顺利地接了他的班,成功入主方氏。   然而方氏在太子爷的管理下,很不被众人看好,股民们不仅觉得方氏未来缺乏开疆扩土的能力,而且还很担心若是方老爷子哪天一不小心嗝屁了,方氏会不会被大鱼小虾瓜分的尸骨无存。这从方元泽接任方氏总裁后方氏股价连连收阴就能看出来。   方正渠也知道方氏如今面临各种内忧外患,儿子撑死了也只有保业守成之能,但只要有他方正渠一口气在方氏就乱不了,因此他稳稳地坐镇后方,等着家里的苗苗们长成……   唉……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不能也得能!   方立安十三岁念完初一直接跳级念高二,这是谁都没想到的,因此跟她同龄的方立和听说后也只是勉强跳级到了初三。当然,这不仅他自己的想法,也是方正渠的意思。   学习压力骤然加大,方立和被压迫的苦不堪言,但主宅那边比他小一个月的女孩儿已经上高二了,他必须更努力才行,否则以后方氏哪里还有他的生存空间?   十几年下来,他对自己的处境一清二楚,他是父亲的私生子同时又是父亲的长子。老爷子已经七老八十了,方家第二代只有父亲一个人,在方家的第三代中,他有着天然的年龄优势,虽然嫡子只比他小一岁半,让这个优势显得微乎其微。   方立和跳级以后便掉进了方大魔王的支配圈,不过他日追夜赶最后也只跳了两级。   毕竟跳级不是简简单单想跳就跳的事,跳级后必须保证优异的成绩,保证各科拿A。如果跳上来只是在中游晃荡,或者在年级吊车尾,那么跳级的意义何在?   所以方大魔王上大学这一年,方立和还在上中七。在他听说方大魔王要去内地读大学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蓦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方正渠把方元泽的私生子和私生女都安排在外面,从不往家里带,方家的生活还算平静和谐,并没有经常爆发矛盾。   但方正渠有一点还是很坚持的,就是每年春节,大家要一起吃顿团圆饭,这个大家包括私生子在内的方家所有人。一顿饭的功夫,不许吵闹,不许搞事,安安静静吃完,否则后果自负!   方正渠都发话了,谁敢不听?谁敢不从?没人想尝试着知道那个后果是什么。连最有可能发飙的徐文雅都绷着脸安安静静吃完一顿饭。   十几年也不过见十几面,矛盾藏在每个人的面具之下……   方立安临上学前把两个弟弟叫来身边,交代了很多事,比如:   第一、方立承高二开学后要申请美国的大学,报名参加SAT,哈佛、耶鲁随便挑,考不上回来扒皮。   第二、方立承和方立启必须跟她保持联系,每天视频。   此话一出,立马遭到了“难兄难弟”的一致反对:   “为什么明年要参加美国高考?我还小呢!我还是个宝宝!我还未成年!”   “姐,保持联系可以理解,但是每天视频是什么意思……”   “这么舍不得我们就在港城大学念算了,内地有什么好的,土鳖地方!”   方立安赏他们一人一个爆栗:“我比你大一岁,我今年上大学,你明年上,有什么不对吗?你别忘了,当年咱们可以同一年入学的。”   “保持联系,就是电话保持通畅,我找你们必须随叫随到。视频就是视频,每天不拘是放学到家还是睡前,都要给我拨,一人一个,不许偷懒!”   “我是舍不得你们,但我更想去内地上学。另外,内地不是什么土鳖地方,你们且擦亮眼睛看着,十年二十年之后,那会是你们引以为傲的源泉。”   方立安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散发着无比自信的光芒,让方立承和方立启有一瞬间觉得方大魔王是来自大陆的大魔王。 第172章   方立承和方立启以为,离别在即,大魔王要好几个月见不到他们,暑假这小两个月还不得抓紧时间跟他们好好温存温存?   少年,图样图森破,方大魔王来教你们认清现实。   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月里,方大魔王不仅没有转魔性为温柔,反而加大了魔性的释放力度,让两个青葱少年白日里疲于奔命、埋身书海,深夜里躲在被窝里悄然抹泪。   那叫一个凄惨可怜……   两人分头跟长辈们告状,结果爸爸妈妈爷爷都说:“姐姐是为了你好,你要听话,不要浪费她的良苦用心。”   方立承&方立启内牛满面:想离家出走……长辈们都被大魔王魔化了……   这样的日子直到八月中旬才结束,大魔王大手一挥,走,姐姐带你们出去浪~   两个小喽啰到了机场才知道,什么出去浪,明明是去送大魔王上学。然而,两人敢怒不敢言,只能怀着一颗感恩的心给魔王大人做小跟班。   三个孩子,最大的方立安也不过才十六周岁,两个小的,一个十五,一个十三。都是未成年,方正渠和方元泽就是心再大也不敢让他们单独出去玩。   于是,有徐文雅陪同,方立安又带了张妈、私人助理、十几个保镖,一行二十人搭乘自己的私人飞机去了北京。   是的,方大魔王是有私人飞机的,因着初一暑假的惊人一跳,方大魔王得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比如:私人飞机,山顶豪宅,珠宝首饰,一千万美元的现金存款……   别说两个小跟班了,就是徐文雅都眼红不已,公公可真是大方啊,这给的都快跟上她生一个孩子了……不过好在是给她家安安的,要是给那外头的谁谁谁,她肯定要闹翻天。   飞机在首都机场平稳降落,方立安的心跳难以抑制的提速了,出了舱门,第一件事,深呼吸……   啊~空气里都是熟悉的味道!   方立安想放声大喊: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徐文雅和两个小跟班见她这么激动,只以为是快到新学校的缘故。   要知道小时候,一大家子去国外旅游,不论是浪漫的土耳其、东京和巴黎、迈阿密和洛杉矶,还是泰国新加坡印度尼西亚,都没见她激动的又蹦又跳,兴奋雀跃全都写在了脸上。   他们哪里知道,那些地方,方立安上辈子和许乔松都玩遍了,他们玩的都是他俩玩剩下的,更别说时间倒退六十年,还没她那时候玩的high。   如果可以,她更愿意去繁华的上海和北京、云南的大理,那些在他们眼里最最土鳖的地方……   不过现在好啦,她上大学了,自由了,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哈哈,敲开心~~~   方立安下了飞机,又是拉着两个小跟班转圈圈,又是张开双手奔跑拥抱无处不在的空气,快乐的情绪渲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徐文雅和两个小跟班都不自觉地跟她一起笑起来,虽然大脑仍然处于懵逼状态,但不妨碍他们为她高兴。   徐文雅心里那点因为方立安不听话报了内地大学的小郁闷此时此刻终于得以释怀,看到女儿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脸,她想:哈佛耶鲁什么的,不去也罢……   两个小跟班:姐姐这么开心,以后的日子看来会好过不少……   一行人从首都机场的VIP通道出来,已经有车在停车场候着了。   方氏这么多年在港城屹立不倒,生意遍布全球,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内地市场。尤其是内地市场产生的销售额和利润越来越高,越来越惊人。   知道大孙女下定决心要到北京上学的时候,方正渠就让大陆分公司的人帮他安排下去了。   房子早就买好了,在首都大学旁边的一个高档小区里,装修也搞定了,到现在已经散了小半年的味了,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分公司老总接到集团大BOSS的通知,得知总裁夫人和几位小姐少爷今天会到,那边飞机还没起飞,这边车队就到机场等候了。绝对值得五分好评。   徐文雅和三个孩子乘一辆车,张妈和方立安的私人助理坐另一辆车,剩下的保镖乘后面三辆商务车,车队出发,驶向酒店。   因为还有很多保镖,所以这段时间,他们都住酒店,并不住方立安的新房子。   一行人来到酒店,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扫了过来,看到几个小孩子,第一反应就是谁家少爷小姐出行了。这阵势,好家伙!在北京还是挺少见的,主要是北京治安好啊。   方立安皱眉,回头得跟她妈好好商量,出去玩还是别安排那么多保镖了,带两三个拎包的就够了。   他们娘四个住在顶楼的总统套房,张妈和私人助理住在隔壁,保镖们住在楼下。张妈和助理把少爷小姐的行李箱送到房间后,就回自己房间了。   作为隐形的东道主,方立安已经安排好了往后十天的日程,保管他们玩的开心,玩的尽兴。当然,对外的说辞是,来之前花了大心思做了旅游攻略。   “妈,咱们下午出门少带几个保镖呗,我了解过了,大陆的治安比国外要好很多,尤其是首都,咱们出去玩没必要带那么多人,不然走哪儿都要被当猴看。”方立安劝道。   “那不行,要是碰上什么事,咱们四个可不就要被一窝端了吗?”徐文雅不同意。   “……”方立安哀嚎,“能碰上什么事啊?就咱们这种阵仗,没一会儿就要被路人拍照贴网上去了,到时候各个仇家都知道咱们在哪儿了,这不是给人树靶子吗?”   “就是!刚刚在大堂,我就看见有人掏手机了,幸好咱们溜得快。”方立承为姐姐助攻。   “那我们不去人多的地方好了,或者直接清场,以前不都这样吗?”徐文雅“壕”气冲天道。   确实,以往他们一家出去玩的时候,走的都是高端奢华的贵族路线,包车包机包场地,从来不用担心因为带了很多保镖而被人围观。   但是!   方立安两手叉腰,昂首挺胸:“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别拿你那套大资本家作风来腐蚀社会主义接班人。”   “社会主义接班人?谁啊?”徐文雅傻眼。   “我。”方立安拍拍自己还未发育完全的小胸脯。   接着,在大魔王的死亡视线下,方立承和方立启踊跃地举起小手,异口同声道:“还有我。”   方立安露出满意的笑容:“乖,回头给你们买红领巾。”方立承&方立启:乖巧宝宝.JPG。   方大魔王转向魔王妈妈发出终极三连:“谁给你的勇气在长城清场?孟姜女吗?”   “谁给你的勇气在故宫清场?慈禧太后吗?”   “谁给你的勇气在天安门清场?人民币吗?”   徐文雅被大魔王的灵魂拷问怼地面红耳赤,恼羞成怒之下,豪门贵妇包袱也不要了,扬起手就要揍她:“这熊孩子,不带就不带,我可是你妈!”   方立安拔腿就跑。   方立承&方立启在心中祈祷:跑快点,再快点,哎呀,差一点点就能打到了……   最后方立安十分配合地给她拍了一下后背,母女俩握手言和。   等四人把东西收拾好,叫上隔壁的张妈和小汪,六个人组团出发了,至于楼下的保镖们,好好休息吧。   他们到北京的时间是十一点左右,绕到酒店收拾行装,花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方立安拒绝了汪助理在酒店吃饭的提议,带着饿肚子的几人打车去了全聚德。   落座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一、二、三、四,四只鸭,方立承和方立启正处于半大的小伙子吃穷老子的时候,按一人一只算,吃不完打包好了。   四只鸭不能全要一样的,精品烤鸭一只,盛世牡丹烤鸭一只,全聚德烤鸭一只,北京烤鸭一只。然后再来一份盐水鸭肝、芥末鸭掌、烩鸭四宝、王府井素什锦、紫薯驴打滚、京味豌豆黄。   菜是方立安点的,不接受删减,可以加。   方立承和方立启:乖巧宝宝.JPG。   徐文雅加了两个素菜,一个汤。   张妈和汪助理:听小姐的。   上菜后,方立安哪里还顾什么名门小姐形象,烤鸭蘸酱卷葱丝,吃的那叫一个爽啊……   六个人四只鸭,没一会儿就只剩下四副鸭架子了,把其他菜吃一吃,刚好,一点不剩,六个人都是捧着肚皮出去的。   吃饱喝足,走,逛故宫去,到御花园散散步消消食。   八月底的北京还行,白天最高温度也就三十一二度的样子,跟港城差不了多少。   即便是酷暑盛夏,故宫的人气也很旺,方立安让汪助理给徐文雅撑伞,在张妈要给她撑伞的时候拒绝了。   两个小跟班是男孩子,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娘们兮兮地举个伞。   恰好景点有卖草帽的,方立安买了六顶,一人一顶。   方立承和方立启倒是觉得新鲜,带了一路都舍不得摘,还拍了很多照片。   倒是徐文雅贵妇包袱太重,一脸的嫌弃,丑拒。   张妈有了草帽也不要伞了,方便。   只是辛苦了汪助理,要给皇后娘娘撑伞。   把整个故宫逛了一圈,中午的鸭子消耗干净,方立安又开始想着去哪儿吃了。   “吃点正常的,我嘴里到现在都还是大葱的味道。”徐文雅提要求,她吃完饭到现在已经嚼了三颗口香糖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张口就是大葱味,打嗝也是大葱味,这对豪门贵妇来说简直要命。   方立承和方立启眼巴巴地瞅着小姐姐。   方立安嘿嘿一笑:“好,咱们晚上吃老北京铜锅涮肉。”   “离我远点,别跟我说话,你们三个大葱味太重了,熏人。”徐文雅捂鼻道。   他们兄妹三个中午吃的最多,尤其是方立承和方立启被大魔王诱惑着尝了一口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即便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一张嘴,那味道……啧啧,真的是连亲妈都嫌弃……   晚上,一行人来到位于王府井大街的曲家大院老北京铜锅涮肉,又是一顿胡吃海喝。   北京菜,必点爆肚儿,做的干净爽脆,蘸上酱料,久违的美味。薄滑鲜嫩的羊肉卷,下锅即熟的龙利鱼,清爽可口的桃仁豆苗,配料十足的木须肉,甜中带辣的宫保鸡丁,炖的稀烂的羊蹄筋,酸酸甜甜的糖蒜……配上秘制芝麻酱和自助蘸料,口气冲天。   方立承和方立启自然是要紧跟方大魔王的步伐的,芝麻酱、葱花、蒜泥、朝天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葱味混合大蒜味,那叫一个……唔……不提也罢!   徐文雅看他们几个吃的畅快,最后也没忍住,眼一闭,心一横,来呀,互相伤害呀!   晚上回到酒店刷了三次牙也没用,打个嗝,味儿就回来了,最后还得带着味儿过夜。   晚上早点睡觉,第二天早上四点半就得起床,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八月的升旗仪式大约在五点半前后。看完升旗仪式,回来补个觉,下午逛逛北京的大小胡同也就差不多了。第三天爬长城,第四天游览天坛,第五天去国家博物馆……   最后两天带他们去首都大学逛逛,顺便看看老爷子让人置办的新房子,看看里面缺些什么,添置些生活用品。   还有买买买,买衣服,买鞋子,买化妆品,买包包,买首饰……当然都是给方立安买的,日常穿搭用。   徐文雅和两个小跟班对打扮家里唯一的小公举(大魔王)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方立承和方立启甚至自告奋勇自掏腰包给她买了两个大牌限量版包包。   小公举(大魔王):敲开心(*^o^*)   除了这些,方立安还去百脑汇买了市场上现有的最高配置的笔记本,至于台式机,她买了主机配件打算自己组装,妈妈掏钱。   东西买好运回家里,张妈和汪助理过去收拾,徐文雅和二小陪方立安去学校报道。 第173章   徐文雅带着三个孩子睡了个大懒觉,九点钟才起床,十点半去学校报到。   这已经是方立安第三次来首都大学报到了,每次来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有趣的是,第一次是平行世界的二十几年前,第二次是平行世界的二十几年后。   然而,无论是二十几年前、二十几年后,还是现在,学校的规定都没变过,那就是新生入学的第一学期必须住校。   方立安这几天浪的飞起,一时没想起这回事。等来到宿舍的时候,徐文雅和二小已经彻底傻眼了。   我家小公举要住四人间?   我家大魔王要睡上下铺?   我家大魔王的寝室二十平?   开什么国际玩笑?   走!   跟妈妈(弟弟)回家,咱们给港大捐栋楼,塞你进去,走读,住家!   没想到他们的反应如此激烈,方立安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手脚并用拉着三人,苦口婆心劝道:“别别别,就当体验生活了,只住一学期,四个月不到!”   好容易把他们劝住,等去了食堂,三只又炸了。   什么菜!这么丑!   什么饭!这么硬!   什么汤!只几片菜叶子!   徐文雅:“以后别吃食堂了,让张妈在家做好了给你送来。”   方立安大为头疼,最终还是接受了来自家人的关心。   徐文雅打电话给汪助理,让小汪和张妈带上床上用品来学校给方立安铺床。她自己领着三个孩子去参加金融051班的班会。   方立安这次报的金融学专业,一开始她还纠结着学什么好,后来方正渠发话了,经济管理类的专业就很不错,毕业了也好回方氏帮忙。   方立安:帮忙?谁稀罕~   不过反正她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学的专业,金融就金融吧。   05级的金融学有三个班,一共八十九个人,三个班共用一个班主任,因此三个班的班会是放在一起开的,用的是文思楼二楼的阶梯教室。   放眼望去,除了方立安,几乎没人带家长来,所以一大三小甫一进门就受到了同学们和班主任的热切关注。   好在大学都很开放,班主任也没说家长不能参加班会,所以四人安安静静地从头坐到尾。   班会结束后。   徐文雅:“安安,军训是什么?”   方立承:“就是一种夏令营吧……”   方立启:“可能跟我去年参加的童子军夏令营差不多。”   方立安:“走,送你们去机场。”   ……   将三个小可爱打包送走,方立安总算喘了口气。   回到学校,宿舍的床铺焕然一新,张妈给她铺了一张水牛皮凉席,配了一个凝胶安眠枕,两个靠背,一床夏凉被。柜子里整整齐齐地码了一套徐文雅新买的化妆品,然后就是几套换洗衣物等日用品。   她跟三位室友打了声招呼,做了自我介绍,但室友们的反应有些奇怪,不热烈,甚至有些冷淡。方立安也没放在心上,自己忙活去了。   第二天,一辆辆军用卡车把新生们拖去了军事基地,为期半个月的全封闭军事化训练正式开始。   军训的住宿安排和学校里的不一样,有六人间,有八人间。   方立安被分到一个六人间,也是巧了,这个宿舍除了她,其他人都是工商管理专业的。   一番自我介绍后,寝室的另外五个妹子听说她是港城来的,都好奇的不得了。   按理说,内地学生挤破头往港城跑,往欧洲跑,往美国跑,很少见到港城学生往内地来的。   是成绩太差?还是家里太穷?   看她明眸皓齿、肤如凝脂,一点也不像穷人家能养出来的样子。   所以是成绩不好?   不管是哪个原因,大家都不熟,没道理刚认识没几分钟就追根究底。   不过,也有那没眼色却偏要发挥学术精神的,扒着方立安一个劲儿地问:“你怎么来大陆读书了?港城大学多好啊,世界排名比我们首都大学还要靠前!我表哥去年申请上的,学校每年给发十好几万的奖学金!听他说,你们港城本地学生考进去很容易,就跟北京考生考我们学校一样。”   方立安不怎么想搭理这人,随口敷衍道:“想来就来咯。”   女生看出她的敷衍,心头掠过一丝不快,给一般人就顺势结束话题算了,她偏不,阴阳怪气道:“想来就来?那你怎么不想去哈佛?”   方立安懒得吐槽了都,这特么是脑子有病?老娘欠你的?   “同学,我必须跟你强调一下,我们刚认识不到五分钟,我没必要对你有问必答。”   女生似乎被她直白的话语伤到了,白着一张小脸,恍若一朵小白花在风中摇曳,我见犹怜。   方立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越过这人,整理衣物去了。好倒霉啊,一来就遇上白莲女表,衰!   寝室里的其他同学看着,只觉得方立安这个港城来的姑娘脾气太大,同学之间,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呗,何必这样严肃地下人家的面子。都是家里娇养大的姑娘,谁比谁金贵了?   这个寝室除了她,其他人都是工商管理051班的,所以五个姑娘顺理成章地抱成一团,方立安理所当然地被孤立了。   察觉到她们的态度,方立安倒是光棍得很,孤立就孤立,她可是内心强大到坚不可摧的大魔王!   军训是以班级为单位的,方立安跟金融051班的同学在一起。   只是训练的时候,不允许讲话,休息的时候,她又累的不想说话,所以直到军训结束,她也没跟班里哪个同学搭上话。   回到学校的时候,她“冰山美人”的名头已经传开了。   方立安:呕~什么破称号,难听死了……   军训结束,学校给新生们发了课本,放一天假,让大家整顿休息后,正式上课。   别人都抱着新到手的课本预习功课,只有方立安抱着半个月没洗的军训服回家了。   张妈拉着她问长问短,大陆的夏令营这么辛苦的吗?这才几天,怎么就黑了瘦了?少夫人看到肯定得心疼坏了!这些衣服布料太差,小姐你还抱回来做什么,扔了算了……   方立安在家里认认真真泡了个美容解乏澡,洗完出来,满血复活。在家吃了顿滋润的晚饭,又跟徐文雅、二小MSN视频了一会儿,直到天黑,方立安才让汪助理开车送她回学校。   外来车辆不让进,方立安在学校大门口下车。   夏季的夜晚,熟悉的校园,伴随着知了声声,形单影只的方立安不免回忆起了从前。   暖风拂过周身,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袭上她的心头。她晃晃自己的脑袋,试图甩脱那种微妙的消极感。   刚刚,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不该回来,不该回到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环境。   这里什么都没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回到宿舍,寝室没有人,室友可能去图书馆或者自习教室了。她没开灯,摸黑换了睡衣,用凉水冲冲脚擦干就上床了。   放弃平复纷乱如麻的情绪,方立安对自己说:就一小会儿,我就想一小会儿……   方老太太、许乔松、苗玉兰、许思远、付长生、六只小的……   傻爹、师父……   方三山、许巧梅、方立新、方立平、方立业……   这些曾在她生命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的人,都成了遥远的回忆,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记忆在她的脑海中慢慢褪色,像泛黄的旧照片,失去了往昔的色彩。   一种想抓却怎么也抓不住的痛苦在她的心中蔓延,不知不觉,方立安早已泪流满面。   啪嗒,宿舍的门锁开了,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哐当的响声。   三个室友拖着沉重的步伐,踢踢踏踏进门,接着是重重的关门声。   她们放下手里的开水壶,开始天南地北的闲聊,几句话之后,话题转移道了方立安身上。   “那个港城大小姐真的是豪门千金吗?家里竟然有佣人,我的妈呀,真夸张。”   “我今天看见她把脏衣服都带走了,可能是拿回去给佣人洗了。”   “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哪会在意几件军训服?又不是什么名牌,直接扔了算了。”   “说不定人家就是拿去扔的。”   “你们说她好好的港城不呆,跑来大陆干什么?”   “谁知道呀,说不定是成绩太差了,港城的好学校不愿意收。”   “有可能,今天班长发新书,我看她一点都不激动,书搬回来碰都没碰,不像个爱学习的。”   “就是!我看了,这栋楼的新生,不止我们三个,其他宿舍的同学都自习结束刚回来。大家都很拼命呢!”   “你们说她家那么有钱,怎么不送她去国外上大学?”   “有钱也不能为所欲为吧,再说了,国外的野鸡大学哪里能比得上我们学校,不仅有顶级的师资力量和教育资源,还有全中国最高端的人脉能量。”   “你说的对,说不准他们家就是看中这一点才送她过来的。”   “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如果是这个目的的话,他们家人可能白费苦心了。我们学校的同学都是货真价实公平竞争凭本事进来的,跟大小姐不是一路人。” 第174章   方立安平躺在床上听下面三人的对话,心中竟诡异的平静下来,她不气愤,不恼怒,血液缓缓流过心脏,冰冷到麻木。   等她们说的差不多了,准备换一个话题的时候,方立安坐起身来,抽出床头的湿巾,仔仔细细擦了把脸,抹去早已干涸的泪痕。   她并没有刻意放轻动作,起身和拿东西的动静把说的正起劲的三人吓得魂飞魄散。   她怎么会在宿舍?!   她一直在宿舍?!   她们刚刚说的话全都被她听到了!   三人面面相觑,心里明白,这梁子怕是已经结下了。不过,想到还有另外两个人和自己一起,悬着的心复又放下。   不就是说两句坏话吗?有什么大不了的,3V1,她又不能把她们怎样,就算告到老师那里去,没有真凭实据,她们只要咬死不认就行了。   心念电转,三人默契的对视一眼,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各忙各的。   不愧是考进全国顶尖学府的高智商人才,心理素质十分了得。一般人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怎么也得脸红讪笑一番,这三人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也是厉害。   方立安大概也能猜到一点她们的想法,无非就是觉得她空口无凭,死无对证,她们来个抵死不认就行了。   可惜了……   方立安起来后,脱下身上的睡裙,重新换上T恤和牛仔裤,动作迅速地收拾东西。   好在家离得近,张妈又打算每天过来送饭,所以宿舍里除了几套换洗衣物、化妆品和白天刚发的书,几乎没有其他东西。   方立安把明天要用的书塞进书包,其他的看似放进了储物柜,实则全部收进了空间,包括原先放在储物柜里的化妆品和衣服等杂物。   那三人见她这般动静,以为她受不了先前的闲言碎语,打算撕破脸找班主任告状。心里想着稍后班主任若是追究起来,她们该如何应对。   这边正思量着,就听见那边传来清晰的说话声:   “真的是豪门千金吗……直接扔了算了……成绩太差……好学校不愿意收……白费苦心……货真价实公平竞争凭本事……不是一路人……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一直假装若无其事的三人在这一刻终于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惨白着脸跟方立安道歉:“对不起,我们不该在你背后说三道四,请你原谅。”   方立安这回真要对她们刮目相看了,这么识时务,俊杰啊~   她把书包背在身上,一副马上要出门的样子,对这三位人才道:“你们不用跟我道歉,我不需要,也不会原谅。”   看着她们又白了三分的小脸,她摇了摇手里的录音笔:“你们知道如果我把这个交给学校的政教处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们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对你有一些猜测而已,就算你告到学校,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学校最多让我们私下给你道个歉。”三人中隐隐为首的女生如此说道。   方立安分辨出这是那个说自己跟他们不是一路人的女生,她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如果我只是这么告状,确实不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转,“但如果我把这份录音寄回港城,让我家人拿着去找港城教育局,再由港城教育局找到国家教育部呢?   “又或者简单点,直接找相关媒体把事情宣扬开?你说到时候会不会有记者争相采访你,问你是不是觉得所有港城来大陆的学生都是学渣?   “如果只是因为学生来自港城就要遭受你们无端的猜疑与非议,那你猜大陆的高校以后去港城还能招到学生吗?”   看着面前三人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方立安坏笑道:“其实我觉得后一种方法简单点,媒体嘛,都喜欢炒这种话题,根本犯不着找家长。”   “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三人很快反应过来,心中顿时充满无尽的悔恨。   是了,事情放大,学校肯定不会轻拿轻放,就算最后只需要她们出面赔礼道歉,可是惹出这么大的事端,她们在学校和学院肯定是要挂名了,以后无论是奖学金、保研还是出国深造,都只会跟她们无缘。   方立安见鱼儿上钩了,收线道:“大家都是同学,我也不想与你们为难,但我实在没办法跟讨厌的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这样,从今天起,我就不住宿舍了,你们三个负责遮掩,反正是你们自己惹出来的事。要是被宿管阿姨或者老师同学知道了,我就只能拿出录音证明我是被排挤的那个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放心,我这个人很守信用,只要别人不知道我不住宿舍,我就不会把录音的内容泄漏出去。当然,只要有除我们四个以外的人知道了,都算到你们头上。”   “好,我们答应你。”   “那就再见了~”事情谈妥,方立安挥一挥衣袖,带走一个书包,“哦,对了,以后班级有什么事情别忘了通知我,bye~”   二十分钟后步行到家,张妈和汪助理都睡下了,大门从里面反锁了一道。大晚上听见敲门声,两个女人有些害怕,一起过来看看情况。等知道是自家小姐在外头,麻溜的给开了门。   小姐怎么回来了?   方立安知道她们心中疑惑,略去前因,只说室友们愿意帮忙,以后每天晚上都可以回家。   张妈和汪助理一个劲的夸小姐的室友们和气友善,方立安点头表示赞同。就这样,方大魔王的走读生活拉开帷幕。   新入学的大学生大多以同寝室的室友开启校园交际,几个人一起占座、上课、吃饭、打游戏、泡妹。往后才是班级、学院、年级、学校,慢慢打开交际圈。   方立安倒好,一来就掐断了室友这条线,独来独往。   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听课,不管在教室前面后面还是哪个拐角旮旯处,她都OK。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准时准点回家吃饭。张妈的厨艺不是盖的,天天都是色香味俱全的营养餐。   下午有课就来,没课就宅。以至于开学一个月,方立安都不认识几个同班同学,有印象的可能就是班长和三个室友,就这还不一定能把名字和人对上号。   首都大学的同学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学霸,校园里学习氛围浓厚,虽然偶尔有人也会八卦几句这个孤僻的港城妹,但大家更多的还是把时间用在学习上。   越往后天越冷,张妈让汪助理每天开车来回接送大小姐,可不能让小姐在路上挨冻。他们港城从来没这么冷过,真是苦了小姐了。   随着快要到年,同学们进入了疯狂考试周。校园里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同学,赶着去图书馆占座或者去自习教室上自习。有时候即便是深更半夜,有那通宵教室还是满满当当奋笔疾书的同学。   为时一个星期的考试周过去,方立安轻装简从地回到港城,跟家人团聚过年。   除了要盯紧方立承的学校申请进度,她还打算趁着放假在港城注册一个文化传媒公司和一个科技网络公司。   因为她翻过年四月份才十七周岁,所以方立安用的是张妈的身份证。   经过十几年的相处,张妈对方立安的忠诚度绝对经得住任何考验。她是个可怜人,高中还没毕业就被父母卖到夜店坐台,被丈夫张大力救下后,便冠了夫姓从此在家相夫教子。   怎奈张大力常年混迹黑社会,为人仗义,有勇无谋,在九龙城寨被人乱刀砍死,留下孤儿寡母和一对年迈的老人。   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张妈不得不出来干活赚钱养家,在中介公司做女佣的时候被人方家挑中,一做就是二十年。   方家富裕,乐善好施,工钱给的很足,但耐不住张家有三张嘴等着吃饭,小的要上学,老的要看病,光靠张妈一个人根本搞不定。   方立安见她人品不错,即便深陷困境也不曾动过歪主意,只一心想着多劳多得拼命赚钱,于是便伸手帮了一把。   那时候,张妈的儿子张凯文读中七,成绩优异,眼看着就要上大学了,可是张凯文的爷爷奶奶病重,家里的钱只能紧着老人看病。   生病住院这种事,对普通家庭来说,真真是个无底洞,家里有多少钱都填补不了,张妈想尽了所有办法也无济于事。老人没钱治病,孩子没钱上学,工钱已经预支了两年,再多怕是不行了。   方立安得知张妈的难处,拿了二十万给她,该上学的上学,该治病的治病。   彼时方立安还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张妈却觉得小姐是上帝派来拯救她的天使,让她坚信苦难终将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感激涕零之下,她下定决心要好好服侍小姐,一辈子为小姐当牛做马,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别人只以为方立安带着张妈出门逛街去了,没人知道她悄悄地注册了两家公司,成了两家公司的幕后老板。 第175章   2006年2月1日,安松文化传播公司、安松科技网络公司于港城注册成立。   张妈的儿子张凯文从港城大学毕业后,就职于港城一家金融投资公司,做行政管理工作,工资在一万港币左右。   方立安让张妈把张凯文约出来,两人在茶餐厅聊了近两个小时,洽谈结束后,张凯文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底层员工摇身一变成为安松文化传播公司的总经理。   方立安给他两个月的时间搭建班底,一年的时间经营运作。一年后看成果,做得好,继续留下做总经理,做得不好,另谋高就。所以这一年相当于试用期了。   公司起步阶段,一个月五万港币的薪酬,对于刚毕业一年的本科生来说已经是超高薪了,但对于张凯文来说,最大的诱惑并不是薪酬,而是成为一家公司总经理的机会——一个鲤鱼跃龙门的机会。   方立安提了要求,无论是在港城还是在内地发展,首先,不能让别人知道她与这家公司的关系,第二,正常的商业竞争可以有,下三滥的手段不能用,开公司就堂堂正正开公司,拉皮条卖艺人这种事碰都别碰。   张凯文回去后仔细琢磨了老板的话,加上从他妈那里得知小姐的为人,大概也能明白小姐的意思。之后很快在人才市场上进行招聘,把公司框架搭了个七七八八,有了一个像模像样的雏形。   一个半月的时候张凯文跟方立安汇报了公司的情况,并把未来一年的战略部署、方针、目标做了详细解释。   因为港城娱乐圈的资源几乎已被几家娱乐大亨瓜分殆尽,新公司很难在夹缝中发展求生,所以他打算把目标市场放在内地。   此时,内地的娱乐圈市场并不成熟,新公司想要站稳脚跟还算比较容易。另外,内地的市场庞大,需求旺盛,也许在短时间内就能出成绩。   方立安看他说的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可见是下了功夫的,便鼓励他放手去做,资金不够就跟她说,其他事物她就不管了。   老板的信任仿佛给年轻的张凯文打了鸡血,他不分昼夜地忙碌起来,暗下决心,一定要在一年后获得老板的认可。   方立承年前收到了来自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offer,方立和收到了杜克大学的offer,都是排名非常靠前的学校。   子孙后代出息上进,方正渠高兴坏了,大手一挥,一人奖励了一笔财富。   方立和是一千万美元,一栋别墅。方立承是一千万美元,一栋别墅,外加方氏百分之零点五的股份。   偏向性十分明显,方氏的股份不比什么值钱?大家对他的安排也都默认了。   方立和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知道,方立承比他小一岁不说,申请到的学校也比他好,所以他只能在心中暗暗发誓,下次一定要比过这个从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弟弟。   对比上了大学却什么奖励都没有方立安,方立和心里好歹还是有点安慰的。   方立安对方正渠玩的这手心知肚明,不就是想让她认识到什么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嘛?   她不听话坚持要去内地上学,他表面上是同意了,但是内心里呢?你不听我的话,上了一个我不满意的学校,我就不能同等对待。没有奖励,是你自找的,想要好处,端看你以后的表现了。   方立安笑:您老要是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八成要赶我出家门,希望您啊,hold住了啊~   一个月后,方立安回到北京,如常上学。期末考试的成绩早在寒假里就出来了,方立安全科满分,包括《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和《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满绩点。   大学考试的成绩是不公开的,同学们基本上都只知道自己的情况,但耐不住有人会问学科老师,问班主任啊。问起成绩,自然要问谁单科第一?谁的绩点全科第一?   什么?   方立安?   各科第一?   各科满分还?   真的假的?   学科老师和班主任亲口说的,你觉得呢?   本来以为这位港城来的大小姐是个花钱来混学历混人脉的,却不想人家的成绩能吊打你整个班,整个大一金融系。   其中最难堪的当属方立安的前室友们,你以为人家是学渣跟你们学霸不是一路人,却不想人家确实跟你们学霸不是一路人,毕竟人家是学神。   开学后,方立安立刻收获了一大堆来自同学们的示好,她既没有感到受宠若惊,也没有故意冷漠视之,还和上学期一样,怀着一颗平常心对待所有人所有事。   只不过以前,她独来独往的时候,别人说她成绩差,跟不上同学们的步伐。如今却又不一样了,别人只会说,学神是特殊的,有个性而已,理解万岁。   方立安听说后一笑而过,大学,小社会,仅此而已。   除了平日里上课,正常完成课业,其余时间都用来忙别的事了。   方立安打算写一个游戏,以此作为安松科技网络公司的第一个产品。游戏的策划、美工、研发、测试、维护,她一个人包圆了。   因为她一个人就可以扛起公司所有的产品研发,所以不需要招聘专业的技术人员。专业技术人员都不招了,人事部门形同虚设,财务部门用程序搞定。   至于宣传方面,外包给张凯文的传播公司或者她自己花钱打广告也行。   总之,安松科技网络公司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只有一个员工,还是老板兼职的。   方立安的程序写的快得很,考察完当前市面上的所有游戏后,她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写好了一款。   之后又自己制作了动画广告,交给张凯文,让传播公司负责推广。当然公是公,私是私,因着这个订单,安松文化传播公司也小赚了一笔。   方立安写的游戏程序,不敢说没有丝毫漏洞,但绝对很难找到bug,这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她同时兼职客服的负担,大部分问题交给智能机器人客服就能搞定了。   之后,她保持着两个月出一款新游戏的速度,在中国的游戏市场上迅速站稳脚跟,拥有一席之地。   一年后,安松科技网络公司因为几个爆款游戏创下了年利润近十亿的好成绩。有意向的投资者接踵而至,商家广告更是接到手软。   不过方立安自始至终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她拒绝了所有的投资,也拒绝了大部分广告。只有一些她看着不错并且产品体验效果很好的广告能够在她的游戏上留存。   这样的行为让安松游戏越发受到玩家们的忠实拥戴,而安松游戏上的广告位也越来越千金难得。   这期间,每每结算后交完税,方立安就将闲置的资金投入到外盘期货市场。虽然是平行世界,但世界走势几乎完全一致,唯有人不同。所以她凭借着这种“先知”,在一年内将她的个人资产翻了十番,银行存款高达大几千亿。   2007年四月,方立安检阅了张凯文这一年的成绩:火了两部电视剧,捧红了一个小花,一个小生,招揽了两个事业惨淡的老戏骨。   她没混过娱乐圈,生平第一次摆弄这个什么娱乐公司,对这行不太懂。张凯文跟她汇报的那些,大概听听就算了。至于成绩究竟怎么样,她虽然不甚明了,但端看张凯文这一年的面相变化就知道,他这一年过得十分忙碌,对待工作尽心尽责。   方立安觉得这样就足够了,让张凯文继续做他的总经理,并写下书面合同,承诺张凯文在安松文化传播公司担任总经理期间,每年可分得公司百分之二十的净收益。股份是别想了,方立安希望安松这两个公司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   同年夏天,学校放暑假,年满十八周岁的方立安带着张妈回到港城,把两个公司转移到自己名下。   八月,方立承十七周岁生日,生日宴结束后,方家发生了一件让人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事——方正渠提出向家有意与方家联姻,联姻的人选是方立安,联姻的对象是向家的大少向嘉良。   方立安自然不可能同意,不过方正渠对她的反对早有准备。   “方家如今内忧外患,你爸一个人孤木难支,立承还没有学成归来,你与向嘉良联姻的消息传出去,好歹能缓解一下方家的困境,给立承立启争取些时间。”   “争取时间?”方立安挑眉,“爷爷,我看着很好哄吗?”   方正渠被她噎住,大孙女以前不是很通透很善解人意的一个女孩儿吗?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一上来就撕破脸?   方立安当然不想一上来就撕破脸,大家好歹是一家人,十几年下来,相处的还算愉快,亲情无疑是有的。只是如果为了成全亲情,而牺牲自己,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能让她自我牺牲的人……   反正不是他方正渠,更不是方氏。 第176章   方正渠说的话他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可能说服方立安?争取时间是真的,但又怎么可能仅仅是争取时间?   方元泽是个只会泡妞把妹的二世祖,方氏到他手里十几年没出什么大岔子只能说是祖宗保佑。   然而,十几年下来,祖宗保佑也不管用了。方正渠几个月前小病了一场,没功夫盯着方元泽,方元泽就被人下了套,手里仅有的股份都被人套走了。   那点股份看似不多,只有百分之二,但有些时候正是这百分之二的股份起到决定性作用。   方正渠万万没想到,十几年都平安度过了,儿子这时候竟然会拖这种后腿。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向家是方氏的小股东之一,以往的股东大会上,因为方家的股份占有相对优势,所以其他股东的态度不甚重要。但如今的处境就不一样了,向家的站队几乎可以直接决定方氏以后是继续姓方还是改姓叫其他氏。   向家家主向招富在方立承的生日宴上隐隐透露出这个意思,他家老大若是有幸娶了方大小姐,两家就是一家人了,向家以后不管干什么都要向着自家人,是不是?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成不了一家人,股东大会上向着谁就不好说了。   要搁以前,向家哪里敢这么嚣张,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确实拿捏住了方正渠的命门。   方氏是方家几代人积攒下来的基业,如今要改朝换代跟别人姓,他如何能肯?若是真的到了这一步,他怕是连死都不好意思去死了,简直无颜面对方家的列祖列宗。   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摊开来讲,大家这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立安看他一副逼不得已的样子,再看方元泽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真真倒胃口。   方正渠为什么把事情摆在大家面前讲?还不是自觉了解她的为人,认为她看重家人,希望她看在父母弟弟的面子上,委屈求全,牺牲自我吗?   方立安是这种人吗?   是。   她毫无疑问是看重家人的。但是她会为了阻止方氏大权旁落就去跟一个陌生男人缔结婚约吗?   当然不会。   方氏改姓怎么了?王朝更迭,改朝换代是历史必然趋势,皇帝都要时不时地换一家人当,方氏一个公司而已,改个姓怎么了?   为了这点破事就要她跟别人订婚?   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不过,趁着今天这个机会,也好把大家的心思看清楚。   方立承和方立启要是敢站到方正渠那边劝她这个姐姐自我牺牲,呵呵,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大魔王!   方立承和方立启似有所感,只觉得大夏天的竟有一丝凉意顺着脊椎骨爬上后脑壳,冷不丁地哆嗦了一下。   方立安遂着方正渠的心意问在场的重人:“你们什么看法?”   徐文雅顶着公公婆婆老公的死亡视线反对道:“不行,我不同意,这件事凭什么要安安出头,错是方元泽犯的,锅让安安来背,哪有这种道理!”   她这些年跟方元泽早就形同陌路了,不管方元泽在外面鬼混成什么样,她都懒得管,只要孩子们好好的,她就心满意足了。   方立安闻言感到万分诧异,徐文雅这些年虽然对她比对方立承和方立启还好,但是她并不认为徐文雅敢为了她站在方正渠和方元泽的对立面。   更何况在他们这些人眼中,婚姻并不是最重要的,这从徐文雅一毕业就嫁给方元泽这个花心大萝卜就能看出来。   方正渠一个冷眼扫过去,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这些年你吃方家的用方家的,方家何曾亏待过你,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   方立安听的明白,这话看似在说徐文雅,又何尝不是在说她?吃方家的用方家的,公主小姐一样养着,关键时刻奉献一下怎么了?   徐文雅被方正渠训的不敢吱声,往方立安身后躲了躲,但一想到现在摊上事的是自己女儿,又壮着胆子站到她前头挡着。   那又怂又勇敢的样子,让方立安忍不住翘起嘴角,随即她转头问二小:“你们呢?”   方立承和方立启接到来自大魔王的问话,一边是家里最权威的爷爷,一边是跟他们最亲近的姐姐,虽然内心深处在呐喊“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但在良心的谴责和逼迫下,还是义无反顾地投向了大魔王的怀抱。可以说求生欲很高了。   方正渠见连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孙子都跟他对着干,气的不行,颤着手指指着他们,想要说些什么。   方立安怕把他气出病来,似真似假道:“给我点时间,我要考虑下。”缓兵之计谁不会用。   方正渠闻言脸色缓和了许多,想要考虑说明心里还是惦记这个家惦记方氏的。   然而,他刚要松口气,就听方立安问道:“等一下,我想知道,我爸那百分之二的股份卖给了谁?为什么要卖掉?卖掉之后的钱哪去了?”   徐文雅、方立承和方立启也反应过来,是啊,他好好的突然卖股份做什么?百分之二的方氏,两百亿呢!钱呢?   方元泽见众人的视线投向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做贼心虚般躲躲闪闪。   方正渠见此,叹了口气,遮遮掩掩道:“你爸急着用钱,把股份卖给了方氏的二股东,钱……花了一些,还剩下大半。”   方立安嗤笑:“爷爷,您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啊,我当然知道他卖股份是为了钱,钱到手了当然要花,可是您还没说,他的钱花哪儿去了?是不好意思说吗?让我来猜猜,不会是花哪个女人身上去了吧?是给他生了一儿一女的那个吗?”   方立安本来并没有往这上面想,但一看到方元泽四儿三女的面向,就忍不住诈他一诈,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你怎么会知道?”方元泽难以置信道,他一直把心头肉藏的很好,不想让他们被外面的纷纷扰扰打扰到,如今被大女儿说破,他怎能不惊。   方正渠虽然没吱声,但他看向方立安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充满探究,这个大孙女确实很出乎他的意料,他知道这件事不过才两个星期,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徐文雅对于方元泽在外头有女人的事情已经麻木了,但是搞出私生子和私生女却是她不能忍受的,因为私生子和私生女都会直接侵占她的孩子们的利益。   然而,她的无法忍受没有任何力量可言,她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暗自垂泪。此时此刻,她懊悔不已,早该在生完老三的时候把他阉了的!贱人!   方立承和方立启早就接受了父母不和的事实,此时看到方元泽这副维护的样子,俱是心凉不已。   再想到爷爷让姐姐跟别人订婚是为了弥补父亲养女人养私生子犯下的错误,兄弟二人皆被恶心到了,这真的比踩了狗屎还恶心。   方立安胡乱编了个瞎话,她怎么知道的不是重点,重点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方正渠会怎么做,还好意思“卖”她吗?   事实证明,为了方氏,没有什么是方正渠不能牺牲的。   “安安,这件事是你爸混账,但一码归一码,我们不能因为他犯错就弃整个方氏于不顾,你这几天好好考虑,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爷爷,普通的交代,我怕是不会满意的,您得让我看到您的诚意才行,不然您还是找别人吧,反正您又不缺孙女。”方立安直截了当道。   “那你先说说什么样的条件能让你满意。”方正渠让她开价,他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孙女了。   “我的想法最简单了,你把你和奶奶手里所有的方氏股份转给我、立承、立启,这件事,我帮你办了。”方立安斜倚在沙发上,狮子大开口道。   “呵!胃口不小,想要吃掉方氏所有的股份!我还没死呢!你爸呢?你爸另外几个孩子呢?他们也是你的兄弟姐妹!”方正渠觉得大孙女吃相太难看。   “我爸?那几个私生子?”方立安冷笑连连,“爷爷,我该说您天真还是说您想当然?您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应该知道,我们姐弟三个跟那四个私生子这辈子最好的结局可能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了。   “现在还没分家,股份攥在您一个人的手里,您都要靠着卖孙女拉盟友才能保证方家在方氏的话语权。说句不好听的,等您百年以后,股份分给子子孙孙,股权七零八落,方氏说不定第二天就要改姓了。   “您也别说什么立遗嘱,股份不得转让,话语权统一归谁。一辈只能管一辈,您管得了我们这一辈,管得了下一辈吗?再说了,您管得了我们,管得了向家的后代吗?所以啊,您的王国,要想传多久,就看您有多利索了。”   方正渠:“都给你们三个就有用了?就算你们三个能抱成一团,你们三个的子孙后代呢?按照你的说法,迟早要完。”   “时间长短的区别还是有的。当然,如果您觉得迟早要完,反正都一样,那就别牺牲我的婚姻了,何必呢?”方立安无所谓道。   方正渠语塞,顿了顿,似是心有不甘,问到:“那你奶你爸你那几个兄弟姐妹怎么办?我总不能什么都不给他们留。”   “爷爷,您有多少资产,您自己心里清楚,除了股份还有不动产、珠宝首饰、古董、黄金其他资产,这些哪里就比股份差了?要是您觉得不公平,或者对不起他们,您也可以把股份全部给他们,反正我没意见。”方立安眼神扫过两小只,“你们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意见,听大姐的,大姐说了算。”方立承和方立启实力扮演年度最佳狗腿。   “……”方正渠:没出息!   “……”方元泽:是不是男人!   “……”徐文雅:安安威武!   “爷爷,您看,我们三个立场还是很一致的。我可以在这儿把话跟您说明白了,方氏的股份,要么全给我们三个,要么全给外面那四个,您要是让我们跟那几个私生子同时持股,那只能对不住了,我们不接受。”   说到这里,方立安起身,郑重其事道:“爷爷,现在就看您的了,您如果把方家在方氏的股份现在就转给我们,我爸那百分之二的股权问题,我帮你解决。这是我唯一的条件!您考虑考虑,我的话暑假结束前都是作数的。”   说完,在方正渠和方元泽吃人的目光下,施施然回到房间,徐文雅和二小都跟了过来,三人眼冒金光:   “姐,你刚才太帅了,女王陛下,请接受我的膝盖!”   “姐,我什么时候才能跟你一样,帅到天怒人怨!帅到炸裂苍穹!”   “安安,你不会是说真的吧?如果你爷爷答应了,你真要跟那个姓向的订婚?他们家趁人之危提出这种事,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妈,我还以为你会更担心爷爷不给咱们股份呢!”方立安打趣道。   “不给就不给,我这些年攒了不少钱,还有珠宝首饰不动产,他们要是真的不给,咱们就搬走,过咱们的小日子去,在哪儿不比在这儿强,受他们的窝囊气!”徐文雅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对啊,姐,要不就算了,不就一个方氏吗,不值得搭上你的幸福?”   “放心,山人自有妙计。”方立安卖关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方家主宅几乎陷入了冷战时期。   半个月后,方正渠招来律师,方家人齐聚方家主宅,包括方元泽的心肝肉和那两个不为人知的私生子。   方立安冷眼瞧着,仿佛他们四个才是一家人,心中平静无波。倒是方立承和方立启心中微酸,有些难过。   方正渠清了清嗓子,严肃道:“都坐下,今天把大家集中在这里,目的是为了分家。我老了,活不了几年了,趁我现在头脑清醒,赶紧把这个家分了,免得你们将来为了钱财大打出手,让外人看了笑话。朱律师,先拿一号合同。”   方正渠接过朱律师手里的合同,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让心腹递给方立安:“自己看。”   方立安翻开合同往下看,果然是叫她“卖身”的合同,最后还写着,方立安和向家订婚后必须保证向家的立场一直跟从方家。否则向家反水的那天,就是收回股份的那天。到那时候,他们姐弟三个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扫地出门不外乎是。   方立安暗道自己这回准是把老爷子气坏了,否则他怎么会想着把她跟向家一辈子捆在一起?想想也是,被逼着做出选择,确实让人不爽,更何况逼迫他的还是个小辈。   但各人有各人的立场,是他方正渠先拿她做筹码的,筹码不想被卖就只能将计就计,想法子反将一军了。   方立安看完,将这份合同丢到一旁,拿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合同,递给方正渠:“我不喜欢你的合同,什么向家、订婚、结婚,搞得我跟卖身一样,你看看我准备的,没意见就签这份。”   一式四份的合同,朱律师和方正渠一人一份逐字逐句阅读起来。   不得不说,方立安拟的这份合同更得方正渠的心意。上面没有订婚、结婚之类的字眼,不仅看着体面,而且还说只要方家的股份集中在他们姐弟三个手里,她就保证方家在方氏拥有绝对话语权,否则所有股份原路退回。十年为限,十年后,合同到期,股份可由他们姐弟三个自行处理。   “十年是什么意思?”方正渠步步紧逼。   “字面上的意思,用我最好的年华给方氏当牛做马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再多那是不可能的。”   “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倒响,十年就想换方氏价值几千亿的股份,想的倒美。”方正渠讨价还价。   “爷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容我猜猜,你那已经拟好的股份转让合同里,有那么百分之零点零一是给我方立安的吗?别说股份了,恐怕就是那些个金银珠宝、现金、不动产也没有我的份吧?所以,你说,我想的究竟美不美?嗯?”方立安眼尾一挑,不甚在意的揭了他的老底,叫破他的算计。   方正渠心中瞬间翻腾起的惊涛骇浪:她都知道了!她都知道了!她知道了为什么还愿意签这份合同?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立承和立启?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阴谋?   方立安任他心头滑过万千猜测,她自岿然不动,边上两只小的还在劝她,不要签合同,他们兄弟两个不要姐姐的卖身钱。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方正渠两眼一闭一睁,签!   跟朱律师细细商讨了合同上的条款,确认没有漏洞后,他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接着是方立安、方立承、方立启。   方立承和方立启虽然不愿意,但他俩被大魔王欺压惯了,根本不敢违背大魔王的意志,合同签完,两人四目含泪,仿佛被迫“卖身”的是他们一样,嘤嘤嘤……   接下来就是真的分家产,方立承得到方氏百分之十七点五的股份,价值一千八百亿人民币,方立启是百分之十六,价值一千六百亿亿。   因为考上大学,方立承本身就有百分之零点五的股份,所以他的真正持股为百分之十八。   方元泽和他护着的两个心肝宝贝得了港城中环一栋价值四百亿的商业大楼。   家里的现金资产按照十比一的比例分给了方立和和方立婉,方立和一百亿,方立婉十亿。   剩下的东西都是他和钱美思养老用的,暂不处理。   方立安一毛钱也没分到,真的是恶意满满……   方立承和方立启的股份转让合同中还明确提出,十年内不得转让股份,估计也是为的堤防方立安。   方立安明白方正渠气她挑事,家里老的还没死,小辈就迫不及待争家产。但她问心无愧,他做的了初一,她就做的了十五,大家各有图谋罢了。   方正渠为了方氏的完整卖了她,方立安只不过因势利导、顺势而为,跟方元泽的私生子掰扯开。反正迟早要走这么一遭的,送上门来的机会不用,傻子吗?   等众人把各种文件合同签完,方正渠坐在沙发上,仿佛一个常胜将军般,对方立安命令道:“明天打扮漂亮点,爷爷约了向家吃饭。”那口气,似乎方立安已经逃脱不了他的手掌了。   方立安不甚在意,老人家有气,让他撒就是了,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   这时,张妈手里拿着一打文件从楼上下来,交给方立安,方立安直接递给耐心即将告罄的方正渠:“爷爷,别着急,看完再说。”   方正渠没兴趣知道她想耍什么把戏,但看到文件封面写着“股权转让协议”六个黑体大字时,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出让人是方立安,受让人是方立承,转让标的是方氏百分之二的股份。文件一共有四份,他赶忙翻开下面三份。   果然,下面其中两份写的出让人是方立安,受让人是方立启,转让标的同样是方氏百分之二的股份。   他猛的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方立安,污浊的瞳孔迸发出惊人的亮光:“你怎么会有方氏百分之四的股份?!”   方氏百分之四的股份?   方立安?   整个方氏市值一万亿,百分之四是四百亿,方立安怎么会有四百亿买下百分之四的方氏?   不只是方正渠,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让他们相信方立安突然拥有方氏百分之四股份,他们宁愿相信是方正渠看错了,或者文件是假的。   徐文雅和二小同样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们倒是希望这是真的,如此,大魔王就不用嫁给那些趁火打劫的心机女表了!   想到方立安事前稳如泰山的模样,二小的小心肝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心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大魔王就是大魔王,老爷子完败! 第177章   方立安赚了钱当然不可能傻到全部放在银行里贬值,想到自己的出生背景,想到两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想到种马男爸爸和他流落人间的儿子女儿们,她未雨绸缪的买起了方氏的股票。   不过她控制了购买数量,买到百分之四点九九就停手了,因为持股超过百分之五就会形成举牌,一旦举牌掉马,就无法在关键时刻达到出人意料的效果了。   却不想事情这般赶巧,她这边刚搞定,方元泽就送来一个契机,简直如有神助。   本来方氏的股份,方正渠持有百分之三十,钱美思持有百分之三点五,方元泽是百分之二,方立承是百分之零点五,总共是百分之三十六。其他股东加起来是百分三十三,除去散股,方家占有绝对话语权。   方元泽的百分之二被人套走之后,方家只剩百分之三十四,其他股东加起来是百分之三十五,所以才给了向家趁火打劫的机会。   现在方立安手里平白多了百分之四的股份,方家的股份就达到了百分之三十八,可以说从根本上解决了方正渠所担心的方氏易主的问题。   方正渠闭目长叹,他老了,竟然被一个二十不到的女娃娃算计了。   这时候,他是发自内心的惋惜,如果大孙女是个男孩就好了,就凭这手段和心性,他哪里还用得着为方氏的未来发愁?   “爷爷,借您的律师用用,可以吗?”方立安问道。   方正渠抬了抬手,示意她随意,想到那百分之四的股份,又憋不住问道:“你还没说那百分之四的股份是怎么回事?”厅内一众跟着竖起耳朵。   “简单,我花钱收的散股。”方立安轻巧道。   “百分之四的方氏至少要四百亿,你哪来的钱?”   “钱这个东西,当然是赚来的。您忘了?那年我初一跳高二,您奖励了我一千万美金。”   “你的意思是一千万美金经你的手变成了四百亿?”   “对啊,就是这个意思。”见方正渠还要追问,方立安摊了摊手,无奈道,“爷爷,您是老生意人了,肯定知道,赚钱无非就那几个渠道,投资、办厂、炒股、技术……我想说的话,我自然会主动告诉您,我不想说的话,您就算打破砂锅问到底,我也不会吐露半个字。您说对不对?”   方正渠心中五味杂陈,复杂难言,算了,眼不见为净,以后做个又聋又哑的富家翁好了。   他对着朱律师点点头,朱律师上前:“大小姐,有何吩咐。”   “有件事想拜托朱律师。我妈昨个儿跟我说,她想跟我爸离婚,您也看见了,这一屋子,除了我们仨,其他四个,还有那个登堂入室的女人都是他出轨的证据。我妈得用最快的速度下车止损,毕竟女人的青春可是无价之宝。”   朱律师不敢小看这位把方氏前当家人玩的团团转的小姑奶奶,闻言转向方少夫人,用眼神询问正主的意思。   正主哪有什么意思,正主和正主的儿子都听大魔王的,大魔王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她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   方正渠今天见到儿子把在外面藏了几年的心肝宝贝带了回来,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遭。家产分配完毕,股权都到了方立承和方立启手里,方元泽和徐文雅两人名存实亡的婚姻也没了存续的必要,离就离吧,唉……   朱律师这才继续问:“那财产分割方面……?二位有什么打算?”豪门离婚,财产分割才是重头戏。   谁知那位扮猪吃虎的小姑奶奶开口道:“我妈一文钱不要,净身出户。”   徐文雅敢怒不敢言,睁大双眼瞪着大魔王。   方立安立刻安抚道:“妈,你跟他有什么好谈的,爷爷刚刚分的家产,立承和立启已经占了大头,咱们没必要跟他计较那么点东西。你看看,别说立承和立启了,只说我吧,就算一分钱没分到,他那一家四口加起来也没我有钱。你跟他啰嗦什么,赶紧离了,我带你去过好日子。”   徐文雅有些不信,不是质疑大魔王的能力,而是她以为方立安刚刚拿出来的百分之四的股份已经是倾尽所有了。   在场的众人都跟她差不多想法,觉得方立安打肿脸充胖子,目的是为了催方元泽和徐文雅赶紧离婚。   徐文雅难得不听她的,固执己见道:“你刚刚给了你弟四百亿,哪里还有钱,别闹,方元泽的婚后财产有我一份,等我要来都给你。”   方立安被她妈逗得哭笑不得:“就他那点钱,我真瞧不上,你给人家留点。”说着,拉过徐文雅在她耳边悄声道,“不吹不黑,我卡上还有五千亿的人民币现金存款,赶紧离了,我带你去买买买。”   “五千亿!!!”徐文雅受到了惊天刺激,脱口而出,全然不知自己当众把大魔王的老底都给掀了。   还是方立承和方立启看到其他人震惊的神色,这才反应过来,一个飞快上前捂住她的嘴,一个拉着她坐下,哄道:“妈,你听岔了,听岔了。”   兄弟俩内心OS:我艹!我就知道,我家大魔王不是人!五千亿!大魔王,你是魔鬼吗?你这两年到内地干嘛去了?承包金矿了吗?   方正渠捂住心口,问大魔王本尊:“你妈说的是真的?你真有五千亿?”似乎就等她承认了好晕厥过去。   方立安大为头疼,顾左右而言他道:“爷爷,是不是真的重要吗?五千亿和五亿对很多人来说根本没有区别。对普通人来说,两者都是他们几辈子也赚不来的钱。对您这样的富人来说,只是一串数字而已,随随便便买几块地就花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最后还不都是留给不肖子孙了?”   此话一出,方正渠就知道五千亿是真的了,他盯着方立安的脸,神色变了又变,晦暗不明,最终声音艰涩道:“朱律师,帮我拟委托书,方立承和方立启未满十八周岁期间,名下所有方氏股份的投票权归方立安所有。”   之前考虑到方立承和方立启都未成年,所以股份虽然转让给了他们,但对应股份的投票权方正渠仍然留在自己手里,想等两个孩子成年后再交由他们自行处理。   却不想这两个小子是个有福气的,有个一心为他们着想的能耐姐姐。他这把老骨头哪里还用担心什么,把方氏直接丢给大孙女算了,没准还能更上一层楼呢!   方立安:有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178章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视方氏为屎盆子的方立安此时此刻正追悔莫及。   她本人对企业管理并不十分了解,唯有一身相面的本事,能辨明忠奸善恶,谁走大运,谁走霉运。   想她第一次穿越,创办的公司都是组织帮忙安排的复合型人才进行管理的。上辈子,自家的网络集团里里外外全是许乔松一个人在忙活,她只负责技术供给。   就算数到这辈子,文化传播公司也都全部交给了张凯文,至于科技网络公司,就她一个员工,哪里需要什么管理经验。   好在方立承明年就满十八了,把这一年混过去就行了。   方正渠要是知道大孙女打的去方氏混日子的主意,不知道会不会一口气梗过去。   但商场如战场,这种东西不会摆弄,方立安真心不敢瞎指挥。大魔王内心OS:我虽然有钱,开公司,是个人模狗样的老板,但我是个假的霸道总裁。   方家拒绝了向家提出的联姻的建议,并且对外公布了方氏的股份变动,稳坐第一把交椅。   方立安成为方立承和方立启的代理人正式走上台前,她虽然不懂企业管理,但是凭着一手相面的本事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她并没有因为自己不会就主动去学,人的一生精力有限,这辈子她早就想好要干什么了,自然不会为了管理方氏就放弃自己的喜好与计划。   所以,她心安理得地在方氏混日子,让那些以为她会夺权出任方氏总裁的老家伙跌破了眼镜,亏的他们还在背后串联谋划了好一阵子,想着该怎么为难她斗她让她早日知难而退……   方立安当然知道那几个老古董背地里做的什么妖,但方氏真的不是她的战场,还是把他们留给方立承和方立启对付吧。实力坑弟弟大概就是她这样的……   方正渠得知方立安在方氏只是投票选了某人出任总裁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心知大孙女看不上方氏,对方氏真的没兴趣。   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要是知道她这么能,他说什么也不会被猪油蒙了心拿她去联姻。唉……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只希望她以后看在立承和立启的面子上看顾着点方氏……   徐文雅和方元泽离婚后,拿着方立安的副卡去欧洲各国买买买去了。   方立安给她安排了两个生活助理、六个保镖,让她过上了超级豪门贵妇的生活。   以前在方家,徐文雅作为方元泽的老婆,因为老公不争气,刷卡消费的额度实在有限。   稍微花钱买点什么都要跟方元泽或者钱美思打申请,她自己卡里的钱又舍不得用,生怕哪天被扫地出门,或者哪个孩子以后争不到家产,她也好有备无患。   总之干什么都束手束脚的,真的是只有嫁到给了豪门大少才知道大少夫人的日子并不好过,电视剧和小说都是骗小姑娘的!   但是做了豪门的亲妈就不一样了,对比以前的生活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一句话,嫁的好不如生的好,靠老公不如靠闺女,唔,儿子也没闺女好!   大三开学后,方立安回到北京继续学业,因为已满十八岁,她考了驾照,买了车,去哪儿都方便些。   除了学车,她还买了一套专业的录音设备,打算唱唱歌,出个专辑什么的。   自从大一开学的那次情绪崩溃,方立安往后时不时地就会陷入一种情绪低谷。   作为一个理性思维的掌控者,她知道自己进入了一种怪圈,一种深陷过去无法自拔的怪圈。   她十分明白这种怪圈的可怕,更明白长此以往,她很可能会走上一条不归路……她不想让这种事真的发生,所以,她要自救……   她的秘密太多太可怕太惊人,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更不会去找心理医生。   为了能够更好的排解心中的抑郁,方立安决定唱歌,唱从前的歌,唱其他世界的歌。   也许是想抒发自己的情绪,也许是想借此怀念谁和谁,也许是想宣泄心中的悲愤,也许是想对着这片天空挑衅……   说来说去,她需要发泄。   做了一个多月,她发现时间根本不够用,很多专业方面的事,做的不顺手不说,加上情绪不稳,她觉得很有可能不等她做出来,她的情绪就要再次崩溃了。   她果断放手,让张凯文给她安排专业人士“护持”,从头到尾,她只需要提供谱子和歌词,以及最后录制就可以了。   因为不是专业歌手出身,张凯文还给她找了声乐老师一对一精心辅导。让方立安很快从一个大路货,升级成业余歌手,又从业余歌手晋升为专业歌手。   张凯文作为打工仔对自家老板真是再怎么关照都不为过,所以公司发唱片这一块的人力物力几乎都集中在方立安身上。   这让同公司跟她同业务的艺人眼红不已,于是,方老板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歌曲和MV录制好,方立安挑了一个好日子发行了她的首张新专辑。   张凯文为了捧自家老板的臭jio还想花大价钱买广告宣传,被方立安拒绝了。   她把专辑里的十二首歌植入到网络公司的游戏中,没几天就彻底火了,从游戏里火到游戏外,自此,歌手乔安正式出道。   乔安,是她给自己起的艺名,和安松一样,是方立安对许乔松克制不住的怀念……   乔安的专辑火了,专辑里的歌全都火了,乔安本人理所当然地火了,但是歌迷们根本不知道这个迅速窜红的乔安姓什名谁,长的什么模样。   MV里的男女主角都是安松文化传播公司的艺人,但他们都不是乔安……   其实安松传播的人也很纳闷,乔安长得那么漂亮,为什么就是不露脸呢?MV不拍,封面不拍,广告不拍,海报不拍……你确定你是来混娱乐圈当明星的?   方立安的想法其实非常简单,就是觉得自己现在还在上学,不适合公开。不然被人贴出来,老师们课都不好上了,容易扰乱课堂纪律。   她想着大学毕业后,一切顺其自然就好,毕竟她很期待开一场个人演唱会,那种在万众瞩目之下唱出自己的心声,发泄情绪的感觉,一定很好。   歌迷们听着乔安的歌,猜测乔安是个什么样的人,很多细心的歌迷朋友很快发现,乔安的歌词和曲都是出自同一个人——Memory。   所以乔安和Memory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这个问题有无数猜测,然而,没有人能回答。   张凯文也很好奇,他问了方立安,方立安秒变大忽悠:“他是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他只想默默写歌,对出名不感兴趣。酬劳方面,你不用管,我跟他私底下结算。”   接着,她拿出一张银行卡:“我的个人收入,你打到这个账户上来。哦,对了,我没跟公司签合同,你就按照等级最高,条件最好的合约给我算好了。”   张凯文掏出签字笔,一边记下老板的银行卡号,一边玩笑道:“那是当然,亏待谁也不能亏待自家老板啊!”   张凯文离开后,方立安打电话给方正渠:“爷爷,我是安安。”   方正渠接到大孙女的电话,心情好,难得开起了玩笑:“大忙人怎么想起我这个糟老头子来了?”   方立安问候一番老人家的身体状况,然后开门见山道:“爷爷,能不能给我推荐几个慈善基金经理,我这里有笔钱,想拿来做慈善。”   方正渠感叹:“你有心了,回头让瞿助给你电话。”   “好的,谢谢爷爷。”短暂的沉默后,方立安坦白道,“爷爷,我在大陆出了张专辑,你去买几张支持下吧,名字叫《九里香》。”   方正渠:“什么玩意儿?专辑?我告诉你,方立安,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能胡作非为,你要是敢乱来,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方立安:“汪汪!”挂了电话。   狗子她爷爷彻底傻眼了……   半小时后,穿戴整齐的狗子她爷带上瞿助和保镖,吩咐司机:“走,去中环国际广场,咱们今天找家音像店逛逛。”   一小时后,方正渠带着保镖抬着几大箱CD从音像店出来:“回家听听怎么样,好听再去买点,不好听……就再多买点。”   路上打电话给大孙子,方立承半夜被老爷子的电话吵醒,吓了一跳,还以为老人家身体出问题了,结果听见他爷爷中气十足道:“你姐发了一张新专辑,别忘了支持下,挂了。”   大半夜打电话来就为说这一句话,方立承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梦?不然为什么老爷子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合起来……却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呢?   你姐=大魔王?   新专辑=歌手出唱片?   别忘了支持=记得买唱片?   所以,大魔王当歌手,出唱片了,爷爷让他买唱片?   只是……支持大魔王可以,支持大魔王的唱片是个什么鬼,等着魔音贯耳吗…… 第179章   大四毕业的时候,方立安已经出了两张专辑,六首单曲,歌手乔安火遍了大江南北,成为娱乐圈炙手可热的一线歌星。   但即便是这种情况,乔安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资料和脸捂得紧紧的,叫人越发好奇。   有人私底下揣测,乔安一定长得巨丑无比,所以才羞于见人,但因为拥有天赋异禀的嗓音,安松传播才愿意花重金为她打造完美专辑。   其实见过乔安真容的人不少,但见过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己团队的,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当然要听“老大”的。   另一种就是同公司的艺人团队,那些人早就眼红公司分给乔安的资源了,又怎么可能再去帮她锦上添花?要是被公司知道了,谁能有好果子吃?   五月初的时候,安松传播开始四处打广告做宣传:“2009年7月10日,乔安鸟巢个人演唱会,与你相约这个盛夏!”   消息一出,歌迷们已疯!   我没看错吧?   乔安要开演唱会了?   出道两年,乔安终于要露面了?   妈妈,我要去听爱豆的演唱会!   鸟巢是2008年奥运会开幕式的举办场所,在国内外具有极高的知名度,并且场地很大,除了八万个固定座席,还可以增加一万一千个临时性座席。   所以想要在鸟巢举办个人演唱会,歌手必须有一定的能力、号召力、经济能力。   八万张座席门票,要是卖不掉,赔钱事小,丢面子事大,妥妥的黑历史,要被人笑一辈子的。   乔安这两年人气很高,保持着一年一张专辑的产出,偶尔还会发行单曲,再加上她从不露面,歌迷们对她好奇地紧,纷纷想在第一时间目睹真容,八万张票在短短几天内便被抢售一空。   没抢到票的歌迷各种抗议,甚至有人打电话到安松传播的后台:“加座!加座!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鸟巢还有一万一的临时座位!”   歌迷们如此热情,不得已之下,安松传播只好顺应民意,加了一万一千张门票。   六月二十五号,方立安前脚刚拿到学校的毕业证书,后脚就被张凯文拉去彩排试演出服了。   除了发专辑,开演唱会,方立安并不打算参加任何商业活动。她一不缺钱,二不需要像别的艺人保持一定的曝光度。所以,拒绝了张凯文给她安排专业经纪人的提议。   专辑或者演唱会方面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汪助理商量,如果汪助理拿不定主意,自然会来问她。   方立安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徐文雅、二小、方正渠都吵着要来。徐文雅倒是没什么,她现在是职业豪门他妈,除了钱,就是闲。   倒是二小,被大魔王嫌弃成了事精,因为一开始,方立安定下的时间是六月三十号,演唱会的主题是毕业季。   后来这两只知道了,各种撒泼打滚,不行,六月三十号还在考试,我不管,换时间,往后挪,我要去!   方立安敌不过两只“中华田园犬”的歪缠,这才把日期往后推了十天。   至于方正渠,八十岁的人去听演唱会……您老是认真的吗?   方正渠虎目一瞪:“八十怎么了,你卖票的时候又没说‘八十往上恕不接待’!你给我留个大点的地方,我把医疗队和急救设备带上。”   方立安:用生命追星……在下佩服……   七月十号下午五点,陆续有歌迷到了。   六点半,场外已经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场馆正式开放,观众们有序进场。   八点整,演唱会正式开始。   随着大屏幕倒计时读秒,   五   四   三   二   一   场馆内的灯光全部熄灭,所有人屏住呼吸。   耳边环绕着风吹过的声音,   风铃轻响,   轻柔的女声插入,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随着场馆中心的升降台升起,一个身形纤瘦的身影出现在大家的视野。她坐在漆黑的高脚凳上,怀抱吉他,边弹边唱: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简单的纯白色棉T恤,浅蓝色牛仔长裤,白色帆布鞋,最普通的穿着,却拥有一张被神吻过的容颜。   大屏幕上给出特写:   无可挑剔的精致眉眼,纤长如蝶翼的睫毛,晶莹明澈的琥珀色瞳仁,高挺笔直的鼻梁,鼻头微翘,唇若丹霞,白皙如上好羊脂玉般的肌肤……   整个过程中,她眉眼弯弯,嘴角带笑。   九万人的共同心声:   妈妈,我恋爱了!   妈妈,我被丘比特之箭射中了!   妈妈,我已坠入爱河,勿捞!   妈妈,我出柜了!   ……   一曲终了,现场的歌迷仿佛被惊醒,尖叫声响彻整个场馆的上空。   激动!   太激动了!   我家乔安怎么这么美!美到犯规!   “乔安!”   “乔安!”   “乔安!”   呼声如潮水般涌来,方立安起身跟歌迷们打招呼,单脚撑地的瞬间,大家眼尖的发现,自家美人爱豆还是个“身高一米八,腿长一米六”的腿精。   “大家好,我是乔安。”方立安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她以前也在台上拉过小提琴,但是可能古典音乐爱好者比较含蓄,并不像在场的歌迷们那么热情,热情到……唔……热情到想给她生猴子……   “很抱歉,因为之前在学校上学,所以一直没有公开露面。今天能和大家相聚在鸟巢,我真的特别开心。下面一首《告白气球》送给来到现场的你们,送给每一个支持我的小可爱,爱你们。”   “亲爱的别任性你的眼睛,在说我愿意……”   现场的歌迷已疯,这是一首新歌,并不在乔安之前出的专辑和单曲里,超级惊喜啊!   方立安听到他们在观众席高喊:   “我愿意!我愿意!”   “乔安,乔安,我爱你!”   “乔安,嫁给我!”   “……”   方立安捡起地上的吉他,重新坐到高脚凳上,食指竖在两片红唇前,歌迷们瞬间乖巧噤声。她说:“接下来,这首叫《稻香》送给你们,也送给我自己。”   “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这是我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我的家人也来到了现场,妈妈,弟弟,还有八十岁的爷爷。不得不说,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尤其是爷爷,简直是在用生命听我唱歌。”歌迷们大笑。   “这次就算了,让老人家过把瘾,享受下年轻人的生活,以后还是呆在家看直播吧~是的,以后我的每场演唱会都会在奇幻视频网同步直播。嗯,为了爷爷,也为了我的其他高龄歌迷!”方立安一脸无奈道,“下一首《爷爷泡的茶》送给我家的老顽固。”   “爷爷泡的茶,有一种味道叫做家……”   方正渠在底下情不自禁地跟着节奏扭动,一个人扭还不行,左手拉着方立承,右手拉着方立启,要三人一起。把两个大小伙子给臊地,虽然这一片都被大魔王包给他们了,但是周围还有很多医护人员、保镖、助理……   啊……好羞耻……   但是……   好开心呀~   哎?   屁股和腰怎么不听话呢~   一曲结束,把方正渠给得瑟的:“你姐这歌肯定是专门给我写的,没你们的份,哈哈哈哈~”   方立承&方立启:老头子,过分了啊,刚刚还一起扭腰扭屁股呢?塑料花爷孙情吗?   徐文雅白眼上翻,双手抱胸: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死丫头,要是没我的份,看我回头怎么收拾她!   “此时此刻,我家母上肯定在想,那谁谁谁要是不专门给她唱首歌,回去就把她扫地出门……”全场爆笑,那谁谁谁,来我家来我家,哈哈哈哈哈~   旁边一架漆黑华丽的三角钢琴不知什么时候从升降架上升起,方立安坐到钢琴前:“一首《听妈妈的话》送给我家母上大人。”   “美丽的白发幸福中发芽,天使的魔法温暖中慈祥……”   曲毕,歌迷们不约而同地呼喊:“弟弟!弟弟!弟弟!”   方立安:“你们这样好,我替我弟弟谢谢你们了,下面一首《人间》送给他们。”说到这里,她狡黠一笑,“对,我有两个弟弟,两个混世魔王!”   “但愿你以後每一个梦,不会一场空……”   唱完,歌迷们意犹未尽,不知道是谁带头喊到:“二弟弟!二弟弟!二弟弟!”   在歌迷的呼唤声中,年仅十六岁的方立启大囧:“什么二弟弟?!大魔王的粉丝都是魔鬼吗!”   方立安似乎已经看到自家小弟面上的窘迫,一夜之间多出这么多哥哥姐姐,真幸福啊……好在她本来就准备了四首歌,一人一首。   “未来多漫长再漫长还有期待,陪伴你一直到这故事说完……”   长达三小时的演唱会结束,方立安简直要累到虚脱。因为她没有圈中好友,或者相熟的歌手,所以几乎是一个人从头唱到尾。   张凯文事前给她推荐了几个艺人,有歌手,有演员,有安松传播的,也有其他公司的,但方立安想了想,最终还是拒绝了。   主要是因为不认识不熟悉,请人家来做嘉宾,难免要扯上关系,搭上人情,客套寒暄,心比身累。   方立安是个宁愿自己辛苦些也不愿意搞外交的耿直girl,唱歌归唱歌,娱乐圈的浑水她可不想趟。她的目标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玩耍,做个孤独的灵魂歌手。   所以,她不仅拒绝了张凯文邀请嘉宾的建议,还拒绝了张凯文请专人给她精心设计制作的舞台服——那些在她看来奇形怪状的奇葩服饰。   虽然经过张凯文的详细解说,她知道那些都是为了舞台效果,比如灯光、伴舞什么的,但方立安还是不想穿,连带着给演唱会伴舞的艺术团都取消了,只留了几个专业和声……   所以方立安的首场个人演唱会可能是歌坛有史以来最清汤寡水的演唱会了,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穿着最普通不过的T恤牛仔小白鞋……   为了让自己的喉咙在场中有个休息的时间,她分别在演唱会开始六十分钟和一百二十分钟的时候演奏了一首钢琴曲和小提琴独奏。   勉勉强强,东拼西凑,总算给演唱会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第180章   演唱会结束后,一大家子顶着困倦等歌迷们安全退场后才离开鸟巢回到酒店。   方立安跟他们一起住的酒店,因为没什么朋友,又没什么要紧事,她手机关机,彻夜酣睡,一夜好眠。   因为睡眠质量很高,即使昨天累坏了,方立安第二天还是早早地起床了,精力充沛,精神满满。跟方正渠一起在总统套房的露台阳光房打打太极,做做晨练。   晨练结束,方立安叫徐文雅和二小起床,五人组团去吃早饭,当然,后面还跟了十几个助理和保镖。   方正渠这些年走到哪儿都是这个排场,他们几个早就习惯了。更何况分过家产后,他们几个一夜暴富,身价暴涨,于是也都纷纷配备了保镖团。   二小和徐文雅的保镖都是方立安给挑的,全是选的面相忠厚老实之人。   此外,她还给私底下给这三人一人一个小锦囊,里面装的是她上辈子做的护身符。   她这辈子没有灵根,不能修炼,所以护身符成了不可再生资源,用一张少一张。   为了确保他们不会浪费,方立安把他们挨个拉过来强调:“这个锦囊要随时随地随身携带,可以防水,不管是洗澡还是游泳,都不能拿下来。”   徐文雅抱怨道:“要一直挂脖子上吗?好丑啊,我戴这个就不好戴项链了……”嘤嘤嘤~~~人家的钻石项链、铂金项链、翡翠项链、珍珠项链……   方立安扶额:“你可以系在手腕上。”   徐文雅还是委委屈屈道:“手腕要戴手链、手表……”嘤嘤嘤~~~人家的卡地亚、蒂凡尼、百达翡丽……   方立安无可奈何:“脚脖子?”   “丑……”在女儿骇人的目光中,徐文雅识相的咽下了后面的话。   方立安阴恻恻道:“我不管你戴在哪里,反正你得时时刻刻戴着,不然我就停了你所有的卡,别想着找立承和立启,我说的话,你让他们不听试试?”   徐文雅:儿子们说的没错,女儿果然是个大魔王……嘤嘤嘤~~~   二小可比徐文雅好搞定多了:“一句话,戴着它,我就是你们姐姐,摘下来,我就跟你们断绝关系。”   两只小白兔吓坏了,当即找了根红绳把小锦囊系在脖子上,扣的死结。   话题回到演唱会结束后的早晨。   去餐厅的路上,方立安打开手机,连续来了几条短信提醒,显示张凯文从昨晚到现在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不过他既然没有想着通过张妈找来,应该就没有什么急事。本想饭后给他回个电话,却不想吃饭的时候,他电话到了。   在方家主宅的餐桌上,“食不言”的规矩从她出生就有了,更别说吃饭时候打电话了。   她看了一眼同桌的方正渠,方正渠点了点头让她随意,她这才按下通话键,听筒中传来张凯文迫不及待的声音:“大小姐,要不是我妈说你昨晚跟夫人他们住酒店,我都要报警了。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   “坏的吧。”方立安放下手中的筷子。   “江家二少昨天夜里派人打电话到我这儿,说是今晚想请您去雅玉阁吃饭,估计是听说了昨晚的演唱会。”张凯文小心翼翼道。   “谁啊这是?”方立安有些莫名其妙,上来就要请她吃饭,他们认识吗?   “江家二少在京少圈里很有名,据说背景很硬,出了名的喜欢玩女明星……”张凯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但说无妨。”   “听说但凡他看上的,就没有弄不到手的……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传言以前遇到过不愿意的女艺人,下场轻的是被赶出圈子,下场惨的……听说人都疯了……”   “哦?他这是看上我了?”   同桌四个本来就在暗搓搓地关注这边,试图听出个所以然来,此时听到如此劲爆的字眼,不约而同把目光对准了她。   方立安无视几道探照灯般的视线,继续听张凯文道:“外面都不知道小姐的身家背景,您要不让老爷子打声招呼?”   “不用,告诉他,我会准时到的。”方立安冷声道。   “大小姐,您这不是羊入虎口吗?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张凯文有些着急。   “我自有分寸。 ”方立安打断他,威严的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   张凯文骤然失声,竟不敢再继续规劝。   “把时间、地址发过来,我会带保镖的,放心。”方立安知道他是好意,句末放缓语气,又问,“好消息呢?”   张凯文愣了下,回答:“好消息就是大小姐您火了。”   “哦,知道了。”方立安心道:这着实不算好消息。   通话结束,方正渠在徐文雅和二小期盼的眼神下开了尊口:“怎么?有人欺负你?”   “您也不看看谁有那胆子敢欺负您孙女。”   “别给我打马虎眼,外面没人知道你这层身份。”   “现在网络那么发达,被扒出来是迟早的事。不过,您觉得凭我自己的本事还对付不了一个渣渣吗?”方立安语气轻巧道。   “你心里有数就好,吃饭吧。”方正渠想想也是,大孙女要是个手段弱的,想来也拼不出这偌大的家业,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多带点保镖,保护好自己,别吃亏了。”   “好。”方立安点头。   徐文雅:只有我听到了大魔王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声音吗?   方立承:不,妈妈,你不是一个人……   方立启:妈妈,大哥,还有我……   吃完早饭,方立安提出送他们四人回港城,却不想方立承和方立启眼巴巴地望着她,大意就是:晚上能不能……能不能带我们一起去……   方正渠:“带他们兄弟两见见世面也好,都老大不小了,没点手段以后怎么能把方氏管好。”   方立安皮笑肉不笑道:“您以为他们两真是小白兔呢,也就在家里装装纯。”   方立承&方立启:“姐~~~”叫的那个一波三折,九转回肠,激的方立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带带带!”大魔王举手投降,这两个混世小魔王心里门清儿,她最是吃软不吃硬,“走走走,送爷爷和妈去机场。”   姐弟三人从机场回到方立安的新宅子,跟张妈点了菜,就各忙各的去了。   方立安的新房子是一栋六百平的三层小别墅,才搬过来没几天,目前就她、张妈、汪助理三个常住人口。   方立安住在三楼,书房、录音室都在这一层,方便她日常使用。二楼给徐文雅和二小留了房间,张妈和汪助理住一楼。   二小在楼下看他们的房间,方立安一个人来到书房,打开电脑,一阵捣鼓,看着屏幕上的信息,总算知道这位江家二少是何许人也了。   某三代,沾着家里老爷子的光在京少圈里混,父母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倒是有个出色的大伯和大堂哥。   他这位大伯级别挺高,在京城这个遍地是官儿的地方也算不错的,大堂哥刚脱离了基层,如今不到三十已经是处级干部,大大小小算个地方父母官。   他爸在京城混了个小处长,他妈混了个普通事业单位,但是常年不在岗,吃空响的那种,他自己本人还人五人六地跟人合伙开了公司,只是这公司嘛……   呵!   偷税、漏税、做假账、侵占国有资产……   厉害了,江家恶少!   方立安把这家母子两个违纪违法的证据压缩打包发送到监管部门的举报邮箱,打算来个小教训先。   至于张凯文说的逼疯良家妇女的事,今晚去看看就知道了。   吃过午饭,三人睡了个超长的午觉,为夜间出征养精蓄锐。早上收到张凯文发来的信息,时间定在九点,地址是雅玉阁,珍宝厅。   不用说,这个江二少肯定是个夜猫子,夜生活极其丰富的那种,九点的晚饭可能相当于他的午餐吧。   下午五点多,方立安让张妈备饭,他们三个准备吃饱了再去,谁耐烦为了一个二世祖亏待自己的肚子。   九点整,他们才从家里出发,到小区门口,跟载满保镖的三辆宾利汇合。   所以路上的行人就看到前面一辆宾利开道,后面两辆宾利殿后,硬是让在中间横插一杠的甲壳虫破坏了队形。   “姐,这车真可爱,就是跟你不怎么搭。”前半句夸车,后半句损人。   “张妈平时买菜开的,我不用。”方立安无视糟心弟弟的揶揄。   “瞎说什么大实话。”坐在副驾驶的方立承艰难转身,拍了下后面的瓜娃子。   “知道我为什么要开这辆车出门吗?”   “迷惑对方,装成穷苦人家的姑凉?”   “让人家一看就觉得你没背景,好欺负?”   “不,知道你们要跟我同车,姐姐专门为你们挑的。”方立安微微一笑,露出八颗牙齿,诱导道,“是不是觉得空间太小?很挤很不舒服?浑身上下都被压迫着?胳膊肘子腿都不好舒展?”   方立安姐弟三个身高方面都遗传了徐文雅,在各自的性别中都算高个子。方立安是女孩子,身高一米七二,方立承十九岁一米八六,方立启才十六岁,一米八。   本来方立承和方立启还不觉得怎样,虽然地方小了点,但也能将就。现在被她这么一说,真是哪哪儿都难受,胳膊肘子大腿全都不对劲了。   “停车停车,让我去后面,我要换车。”方立承抗议道,他个子最大最难受,方立启也是一个想法。   方立安得逞地笑了笑,叫你们嘴贱!该!其实她的车送去保养去了,车库里只剩一辆甲壳虫,平时张妈买菜用,小小巧巧的,停车倒车很方便。   方立安也不过多为难他们,在一个路口把车停下,前后的宾利跟着一起靠边停车。姐弟三人上了中间那辆,把甲壳虫的车钥匙丢给其中一个保镖,让人把车开回去。   等到雅玉阁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服务生在前面引路,领他们去珍宝厅。   门旁的侍者为客人推开厚重的大门,三位俊男美女就这样出现在厅内众人的视野中,男男女女嬉笑怒骂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第181章   厅内大约十来号人,男多女少,方立安一个都不认识。她站在门口并不进去,里面烟味太重,熏得慌。她不往里迈脚,那一桌人也不吱声,双方就这么对峙着。   时间滴滴答答溜走,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率先忍不住开口道:“乔大明星可真是让我们好等啊。”   他一开口,其他人就好接话了,纷纷顺着他的话音往下说。   “原来是个大明星啊,怪不得这么大架子。”一个穿黑色印花T恤的男人嗤笑道。   “什么明星?我怎么没听说过?汤娇,这位乔姓明星有你红吗?”跟他隔了一个位子的男人语气夸张地问两人中间的女人,听语气,可能是个大明星。   “咯咯咯,我哪儿能跟人家比,毕竟我可不敢在江少的饭局上迟到。”那个叫汤娇的女人娇笑道,眉眼间的风情倒像个天上人间的坐台小姐。   却不想下一秒,这位小姐竟摆出了前辈的架子:“乔安是吧?做姐姐的劝你一句,不要认不清自己的斤两,在江少面前要学会谦卑,有些人是你得罪不起的。”谦卑二字加重了语气。   方立安闻言端详了汤娇两眼,嘲讽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汤娇脸上险些挂不住,想她娇姐在娱乐圈走到哪儿不是被人毕恭毕敬的奉承着,就算在京少圈里,也能跟这些少爷打成一片,哪里轮得到一个刚出名没几天的小歌星奚落她。她按捺住心头的不快,轻声漫语道:“你笑什么?”   方立安被这女人的表演逗笑了,只好开了尊口,实话实说道:“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坐台小姐,但是你说第二句话的时候,我觉得你倒是更像天上人间的妈妈桑。”话音一转,对着身后的二小道,“以后离这种乱七八糟的女人远点,不然我打断你们两的腿。”   “不敢不敢!”   “保证不会!”   二小连连摆手,开什么玩笑,别说大魔王了,就是亲妈估计都要削他们。   “你!”汤娇是个国际影后,被不少国际知名奖项提名过,后来去美国好莱坞发展,混了两三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来。眼看着国外市场打不开,国内市场也要丢,就重新回到国内捞金来了。   即便如此,她在国内娱乐圈的地位也不是普通明星可比的,这几年,不管出了多少新人,不管新人有多火,见了她都要尊称一句“娇姐”。   此时此刻,被一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小歌星下了面子,她要是忍了这口气,不得给人笑死?尤其是,小歌星暗指她是妈妈桑,这是说她人老珠黄吧!   方立安要是知道她怎么想的,肯定要大呼冤枉:这位阿姨,会不会抓重点,明明是嘲讽你拉皮条好不好?   汤娇一个自视甚高的女明星,做不来当众撒泼打架自毁形象的事,更别说这女人后面还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她自己上肯定占不到什么便宜,只好转身跟旁边的男人求助:“章少~~~”泪眼汪汪,可怜见的。   章少跟江少都是一丘之貉,差不多的背景,差不多的喜好,最近正跟汤娇打得火热。现在,汤娇被人欺负了,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理,打他女人的脸跟打他的脸有什么区别?小爷的脸你想打就打,以后小爷在道上还怎么混?   正当他撸起袖子就要干的时候,包厢门口停了一行人。   “方少?”门外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带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方少?   方立安想:是立承?还是立启?反正不会是她。   她缓缓侧过脸,与声音的主人在半空中对上视线。剑眉星目,英挺的鼻梁,薄唇微抿,刀削斧劈般的轮廓,侵略感十足。   “封总。”方立承跟此人明显是认识的,但是关系可能不怎样,因为他并没想着把方立安和方立启介绍给他。   这位封总倒是主动问道:“这两位是……?”   方立承这才不情不愿地为他介绍道:“这是我姐,方立安,这是我弟,方立启。”然后眼珠子一转,跟身后的姐姐弟弟说,“这位是封叔叔,他父亲封爷爷跟咱们爷爷是世交。”   方立安&方立启:你刚刚不还是叫封总吗?怎么到咱们这儿就成了叔叔?   但出门在外,肯定要照顾自家人的面子,于是十分配合道:“封叔叔。”   “封叔叔”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不过人家姐第三个的叫法确实没错,他只好和蔼可亲道:“初次见面,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说着,退下手腕上的佛珠手串,递给大侄子和大侄女。   方立安跟方立启瓜分了手串,心想:这位封叔叔也是个妙人,头一回见着同时带两串佛珠的人。   “你们跟里面……?”封叔叔适当地表现出对晚辈们的关心,刚刚的情形长眼睛的都能看出,两波人不对付,既然见到了,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要是在京城让自家的世交晚辈受委屈,回去没法儿跟老爷子交代。   想起这位封总的家庭背景,方立承陡然捏起嗓子告状:“封叔叔,这个江家二少好生厉害,拉了个小明星来教训我姐,我们都好怕怕。”   方立安和方立启自觉退后一步:对不起,打扰了,我们不认识。   这么一退,彻底把封总暴露在了厅内众人的面前。   以江家二少为首的几个恶少,见到封总,立马从座位上蹦起来,恭敬有礼道:“封……封叔……”   封总看到桌上几人,眉头紧蹙,显然也是认识的,不过肯定不熟,对比方家姐弟三个,态度高下立见:“就是你们欺负的立安?”   江家二少一脸懵逼:立安,谁啊?   方立承蹦跶出来:“蠢货,乔安是艺名。”   江家二少立马变了张脸:“误会,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自家人,自家人!”   “脸皮忒厚了,一家人?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跟我们做一家人,你配吗?”方立承用汤娇的话怼他。   方立安和方立启对视一眼:你哥(你弟)今晚话格外多。   封总适时打配合道:“确实不配。”   方立安脑中的警示声响起:有情况!   方立启倒是有些懵懵懂懂:这个叔叔好奇怪……   江家二少闻言脸都绿了,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剩下一桌人,拼命龟缩着,生怕被大佬点名。   方立承拿手指着汤娇:“那个,就是穿红衣服的那个老女人,还自称姐姐,封叔叔,你说,我爸能生出这么大年纪的闺女吗?”   封叔叔:“必须不能,你爸那时候估计还在上小学。”   “听说这女人是什么大明星呢?就这德行,也不怕带坏小孩子。”   “她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那就好,我……”还想再说些什么,方立承突然察觉到气氛有些冷凝,他转身对上方立安的视线,莫名地感到心虚,“姐,要不我们先走吧……”   方立安的视线在方立承和姓封的身上来回切换,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躁动不安,想发脾气。   这特么的什么狗屁的红星鸾动?   FucK!   意识到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弟弟可能要被猪拱了,方立安烦躁极了:“劳烦这位封总稍等片刻,我有事与您商谈。”话说的十分客气,语气和表情却冷硬得很。   想到厅内那帮不长眼的,方立安为自己的怒气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双击手掌,门外的保镖有序进入厅内。   “关门。”平静的语气下是汹涌澎湃即将爆发的炙热岩浆。   封总一行人被隔绝在门外。   方立安:“给我打,挨个打,只打脸,打肿为止。”   二小知道自家姐姐这是动怒了,方立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方立承心里却是隐隐有些明白,忐忑不安。   屋里的男男女女面上皆是难以置信,她怎么敢!   “打人不打脸!”   “我爷爷是XXX!”   “我艹你妈!”   “我日你祖宗!”   “你这个疯子!”   “我大伯是XXX!”   “我姑父是XXX!”   等接连不断的巴掌声响起,一个个的骂都骂不出来。   两分钟后,方立安叫停:“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姓方,方立安。今晚你们叫我过来,为的什么,我很清楚。我们之间没有误会,打的就是你们这群人渣。不服气的尽管来好了,回去记得跟你们爷爷、伯伯、舅舅、姑父告状,我等着他们。其实我也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家长才能教出你们这种社会败类。滚吧。”接着吩咐保镖,“去让那个姓封的进来,其他人都出去。”   方立承期期艾艾上前:“姐……”   方立安不看他,只道:“出去。”   包厢隔音效果好,封域在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两个侍者想要去通知经理,被他的人拦下了。   不一会儿,门开了,十几个男男女女捂着脸鱼贯而出,个个脸都肿的跟带血的馒头一样。   封域暗道:这个姐姐是个硬茬子。   这时,有保镖上前,恭敬道:“封先生,大小姐有请。”   他无奈笑笑,视线掠过低头不语的方立承,缓步而去。 第182章   谁都不知道两人在里面谈了什么,只知道十分钟后,封域出来,黑着一张脸,一副被气到七窍生烟的模样。走路带风,目不斜视,看都没看方立承一眼就离开了。   这段时间,方立承一直在外面守着,一颗心七上八下,倒不是担心封域,主要还是怕大魔王生气。虽然大魔王好像已经生气了,但是跟封域聊了之后会不会更生气……   其实,他和封域只在港城见过两面,今天不过第三次见面。那时候他刚接手方氏,封域来谈业务,他吃了大亏,结果这人最后还掉过头来以长辈自居,教他这教他那的,是个挺不愉快的经过。所以,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哎……   回家的路上,方立安全程不理他,只跟方立启有说有笑,虽然方立启还想帮自家大哥说话,但方立安被斜睨一眼,就彻底老实了。   方立启:大哥,我尽力了,弟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三人各自回房,准备洗漱睡觉。   凌晨一点半,方立承在床上辗转反侧,今晚姐姐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睡不着……   他一骨碌爬起来,套上T恤短裤,准备奔赴沙场英勇就义。到了三楼,却见书房的灯还亮着。   叩,叩,叩。   “进。”方立安还没睡,一双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能在这个时间找她的,想来也只有方立承了,毕竟方立启没有失眠的理由。   方立承推开门,看到坐在红木书桌后忙碌的姐姐,他叫了声:“姐……”   “坐。”方立安指了指不远处靠窗的沙发,说完,打了个呵欠,眼角泛出生理泪水,她用手背轻轻抹去。   “姐,困了就早点睡吧,女孩子熬夜对皮肤不好。”   “事情没处理完,你说你的。”   方立承本来有一肚子话想说,可是他姐深更半夜还在忙工作,他哪好意思张嘴说自己的感情,于是,乖觉道:“先帮你做事,忙完再说。”   “好,你把打印机里的资料分开装订。”   方立承依言给方立安打下手,只不过看到A4纸上的内容时才发现:“这是今晚那几个人的家庭背景?不对……这些是罪证。”   他一张一张往下翻看,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这才几个小时,他姐就搜集了这么多信息,关键是,上面的每个字每张图都很要命。这要是曝光出去,那几家铁定玩完。   “是的,我原本想着,如果他们的靠山都是为官清廉之人或者是身家清白的正经商人,那今晚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但结果似乎不尽如人意。”方立安叹息道,大有“我想放过他们,他们却不放过我的意思”。   等方立承帮忙装订好,她也停下手中的事,挤按睛明穴降低眼压,试图缓解疲劳:“忙完了,说你的事。”   “我……”方立承觉得轻松明快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   “还是我先说吧。”方立安向后仰去,想放松脖子和脊背,可惜椅背太高,不然来个葛优瘫多好,“今天的事情不怪你,是我太冲动太紧张了,我知道你们没有说开,也没有在一起。我就是……唔……挺担心你的。”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很清楚,你不是天生的。作为姐姐,我不建议你走这条路。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不是要求,更不是命令。   “并不是对同性恋有所歧视,只是单纯地觉得同性恋相较于异性恋更为脆弱,更不稳定。你想,你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你只需要防着男人,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你要防着男人和女人。心塞心累乘以二。   “这几年你在美国上学,那边的性行为相对开放,同性恋也相对很多,但你肯定也发现了,无论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他们更换伴侣的频率都很高。   “我不宣扬从一而终,也不宣扬贞操守节,但我觉得人之所以有别于动物,就是在于克制与挑剔。而不是见洞就插,见棒就抱。   “说实话,我小时候看过不少男同小说,那时候年少无知,觉得男人和男人之间突破世俗的相爱才是真正的爱情。   “不像男人和女人,性爱、金钱、繁衍……太复杂,不够纯粹。就像爸爸妈妈,没有爱情,却为了金钱,为了我们,成为至疏夫妻。   “等我长大,见得多了才发现,男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没什么区别。对大多数男人来说,都是洞,都是插进。只不过,有的洞,会闹出人命,有的洞,随便玩,毫无后顾之忧。还有人只是猎奇,觉得新鲜而已。   “这让我又产生了一个与小时候截然相反的观点:男人和女人也许还有爱情,至少他们之中很大一部分最后能回归家庭与责任,转变为亲情。而男人与男人,也许就在不停地与不同的人的性爱中颠沛流离。   “当然,也有一开始是出于纯粹的爱情的,但爱情这种东西最是虚无缥缈,说有就有,说没就没,得靠运气。你自己看看,世界那么大,真爱有几对?   “说回你跟封域。虽然封域这个人,我今晚第一次见,但想也知道,他爸跟老爷子有交情,肯定是传统家庭传统观念。他们那种身份背景的,别说跟个男人在一起了,他要是能一辈子不生孩子,我都佩服他。   “虽然异性恋中也有不少走丁克路线的男女,但是现实中很多真实事例是女人陪着男人丁克几十年,最后男人想要孩子,跑去跟年轻女人生孩子去了。你是男人,不会面临年纪大了不能生孩子的困境,但姐怕你到时候会伤心。”   方立安倚着椅背,闭着眼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道,她困的不行,脑袋里糊成了一团浆糊,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反正都是她的真心话。   方立承听完,沉默了很久,等他抬头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才发现他姐已经靠在老板椅上睡着了。   他放轻脚步来到书桌前,想把方立安抱去卧室,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图表,标题是《封域情史》。他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什么心理,凑近一看。鼠标往下一拉,好长一段……   呵!   这位封叔叔的情感纠葛可以写一本传记了,怕是有些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吧?也是难为大魔王了,都是为了他这个弟弟。   看着方立安安静疲倦的睡颜,自责与愧疚简直要将他淹没,明明姐姐只比他大一岁,却处处想着他,护着他,家庭、事业、感情……他什么时候才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让姐姐也能有个坚实温暖的依靠呢……   方立承把方立安抱到床上,盖好薄被,带上门离开。   床上的人在漆黑的房间里睁开双眼,轻轻叹了口气,烂桃花还是不要开了,伤人伤己,何必呢……   她最后想说却没说的是,封域此人面相显示,命中注定有两子一女,光凭这个就足够说明,他绝非一个男人的良配。   只是这种话说了,方立承信了还好,就怕适得其反,觉得自己是编瞎话故意骗他的。少年人叛逆,堵不如疏,希望今晚这番谈话能卓有成效吧……   连续两天睡得太晚,方立安放任自己睡了个懒觉,结果早上还是早早地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是张凯文,方立安有些后悔,昨晚睡觉前应该关机的,反正二小在这里,不用担心有急事找不到她。   电话接通。   “喂。”   “大……大小姐。”张凯文察觉到自己的电话可能打的不是时候。   “说。”   “网上疯传您被包养的消息,您打算怎么处理。”张凯文语速飞快道。   “哪个老板包养的我?这么有钱?”方立安笑了,发自内心的愉悦,深感要是真有人包养她就好了。   “是承少爷。”方家,大少爷指的是方元泽,他的儿子们都按照名字来称呼,承少爷,启少爷。   “他呀……”   “……”张凯文:大小姐这失望透顶的语气是几个意思……   方立安想了想,自娱自乐道:“其实也不算假新闻,以后说不定真要靠他养呢,承少爷,给口吃的,给口喝的,给两块零花钱吧~”   “……”张凯文:我要不要装作信号不好,听不见……我确实什么都没听见……   “姐,我也可以包养你!包吃包喝包住包穿包戴,包你吃香的喝辣的!”方立启的脑袋从门缝里挤进来,一本正经道。   “别闹。”方立安被他吓了一跳,对着电话嘱咐道:“澄清一下吧,不然带坏社会风气,就说这些绯闻都是断章取义,虚假报道。”等电话挂断,一个枕头炸弹丢过去,方立启这个蠢货想跑,结果却让门给卡了脖子。   大魔王笑cry:“哈哈哈哈~你是猴子派来的逗逼吗?”   眼看十六岁的小小少年羞愤难当,方立安连忙安抚道:“包包包,今天姐姐归你包养,没你哥的份,你看还行?”   少年的脸上瞬间晴空万里:“一言为定。”   方立安:演技太浮夸,差评! 第183章   即便有公司发公告解释,外面依旧是流言蜚语不断。当晚又爆出另一组照片,是方立安和方立启,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乔安不仅被包养,还脚踏两只船,金主爸爸,你被金丝雀绿了!   终于成功地在中国人民心中包养了方立安,启少爷乐得找不着北,指着娱乐八卦笑的像只恶作剧得逞的小狐狸。   方立安让张凯文发了第二个公告,声明上一位和这一位都是她的亲弟弟,请大家不要胡乱猜测。   真名方立安,来自港城,两个弟弟……神通广大的网友们根据这三条仅有的信息顺藤摸瓜,发现方氏大小姐非常符合人物背景,却觉得这个身份太过玛丽苏,犹犹豫豫下竟然直接排除了。   七月底,方立安和二小一起回港城,他们几个已经不住方家主宅了,徐文雅和方元泽离婚后就搬离了这里。因为方元泽当天就跟他的心肝宝贝领了证结了婚,连带着在外头生的一子一女都领了进来。   主宅是方正渠的,他儿子儿媳妇住进来,没什么问题,问题是方立安三个不愿意跟那四个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所以,那边前脚刚住进来,这边后脚就全跑路了。   方正渠再气也没有办法,一边是宠了几十年的儿子,一边是寄予厚望的孙子孙女,最后只能装聋作哑,想着两边不闹矛盾就好。   方立安几人的新家是方立承名下的一座大宅子,大小和方家主宅差不多,只是没有上千平的花园和树林。   方立安在内地上学,只寒暑假回来,方立承十八岁之后出任方氏总裁,美国港城来回跑,只有徐文雅和方立启在家的时间最长。现在方立安大学毕业,常住人口又多了一个,母子四人少不得要一齐庆祝一番。   豪门世家但凡庆祝,无一不要搞个超大的趴体,隆重的仪式,然后再邀请各路友人,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天,联络下感情,谈一下生意合作项目……   但方立安就是那万中无一的例外,她不爱交际,不爱虚情假意的客套,不爱应付那些为利而来的“友人”,所以四人只是在家切了个蛋糕,开了瓶红酒,一起认认真真吃顿饭。   因为气氛温馨舒适,一瓶红酒慢慢变成了两瓶,两瓶又变成了四瓶,最后母子四人全部喝的酩酊大醉。   在酒精的作用下,方立承和方立启自爆糗事,互相揭短,徐文雅叨叨叨叨地讲述她在国内外的各种艳遇,方立安在一旁看他们耍宝,一边笑一边哭,笑到肚皮炸裂,哭到不能自已。   宿醉的感觉,让方立安后悔到恨不能吃屎,头疼的要命,胃也不舒服,好在佣人一早煲了养胃粥。几口下去,又觉得身体重新活了过来。   接着她张妈打了个电话,让她和汪助理把北京的房子整个收拾一下,屋里的家具用布罩住,短期内应该不会回去了,让她们收拾好了回港城。   之后,又拨了一个电话,让张凯文搭乘最近的航班回来,她有新的工作指示。   张凯文当天中午就到了,方立安跟他约在公司楼下的小吃铺,一起吃午饭。张凯文点了一份干炒牛河,方立安叫了一碗艇仔粥。   “这几年,你做的很好。”饭还没上来,方立安抿了一口柠檬温水。   张凯文受宠若惊,想在老板面前谦虚一番,被她摆手制止:“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发个邮件到我的电子邮箱,手机短信也可以,电话也行,只是我可能会关机。”   张凯文面色煞白,以为自己要被解雇了,却听面前的少女声色清冷道:“稍后我把公司转给你,你做个更名,叫什么随你,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大小姐,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您说出来,我可以改。”张凯文慌慌张张道,这个让他一步登天的消息竟让他生出一种被抛弃的错觉。   “不是你做的不好,是我有其他事情要做,以后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花时间了。”方立安摇了摇头,“乔安那个艺名就让她彻底消失吧,往后Memory有新歌,我让她直接发你邮箱。她的歌只分成,不买断,五五分,到时候再给你她的账户。”   张凯文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心乱如麻,脑子里嗡嗡嗡地响个不停,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最想问的其实是,大小姐您要干什么去,以后……然而他不敢,他开不了口……   “张妈年纪不小了,该享享清福了,你回头问问她喜欢哪边,不拘是港城还是北京,我帮她安顿。”说到这里,方立安叹了口气,“本来是想把她安顿在我身边的,毕竟她尽心尽力照顾我这么多年。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你以后好好照顾她。”   “我妈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大小姐不必如此。”张凯文涩然道。   “嗯,我自是放心你的。”这时老板娘端了饭送到他们桌上,“吃饭吧。”   干炒牛河,食不知味。   饭后,两人去相关部门办手续,材料证件方立安都带齐了,半小时搞定。张凯文不想改名字,最后在方立安的坚持下,安松文化传播公司正式更名为凯撒文化传播公司。   安松科技网络公司除她之外,没有任何股东和员工,她也就放着没管,有几个智能客服在,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大问题。   回到家的时候才下午三点,方立承和方立启还没回来。方立启如今也跟在方立承后面学习企业管理,小小年纪就要被压榨脑力体力,看起来还挺可怜。经常跟方立安撒娇卖萌求放过,哭诉“使用童工是违法犯罪行为”,要代表月亮消灭他们……   然而,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身处什么样的位置,享受什么样的生活,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方立安也是个狠心严厉的家长,面对方立启的撒泼打滚,愣是把他丢给了方立承。方立承临危授命,走哪儿都要带着他。   外面都说他们兄弟两明面上看似和谐,私底下肯定斗的不可开交,年龄差距小,可不就是大哥不让二哥嘛。方老爷子也是老糊涂,两个嫡孙子分得的股份竟然差不多。   方立承和方立启要是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定然要笑他们无知无畏,谁敢顶着大魔王的淫威就范,活腻了吗?不要命了吗?兄弟俩敢肯定,要是他们敢在私底下背着大魔王争权夺利,搞小动作,大魔王就敢让方氏破产。   为了更好的生活条件,为了更好的荣养孝敬大魔王和母上大人,他们俩一定要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话说方立安回到家中,第一件事,打开电脑,编写程序,然后连网,把网络上所有“乔安”的照片,通通删掉。就这还不够,她接着入侵了所有连网的手机、电脑,将她的相关信息删的片甲不留。   至于人脑,她控制不了,删除不掉。不过,遗忘,是现代人最擅长的事。随着时间的流逝,除了家人,谁也不会再记得她。   晚上,二小披星戴月赶到家,餐桌上是方立安做的满满一桌饭菜,徐文雅打的下手。   二小吃的可香,大魔王,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我家魔王爸爸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得上她的男人和女人了!   吃饱喝足,方立承和方立启一串接一串的彩虹屁,拍得老响,屋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我想出去走走。”方立安终于说出自己的打算。   “去哪儿?”徐文雅来了兴致,她也想出去玩啊,到处买买买的那种,“带妈一起。”   “不知道,走到哪儿是哪儿。”方立安语气十分随意。   “什么叫走到哪儿是哪儿?”方立承率先察觉到不对,他心里腾地紧张起来,希望刚刚那丝怪异的感觉只是他的错觉。   “世界那么大,今天去这儿,明天去那儿,我哪儿能说清楚到底去哪儿。”方立安垂眸。   “姐,你带我和妈一起呗,我这个暑假还没出去玩过。”方立启撇了一眼方立承,那意思,留你一个人看家上班。   方立承没搭理这个二缺弟弟,他直觉不对,他姐的意思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方立安拒绝道:“你想玩,自己跟妈去玩,我不带你。”   “为什么?我不是你亲弟弟吗?难道我也是捡来的?”零分演技再现。   “什么叫你也是捡来的,这里只有你是捡来的。”方立承一边打岔一边观察方立安的表情。   方立安察觉到他的视线,安抚似的笑了笑:“等我到了外面,会按时给你们发短信报平安的,你们不要担心。有什么事情处理不了的,可以给我发邮件,打电话发短信都行,只是我的手机未必会一直开着,而且外面未必会一直有信号。”   方立承:“你这是要四海为家,四处流浪?”   “怎么会,我的家就在这里,才不是四海为家。而且旅游怎么能算流浪,顶多就是浪而已。”方立安没有说的是,遗嘱已经立好了,临走前,她会带律师去公证处公证。 第184章   我国《继承法》规定,遗嘱包括公证、自书、代书、录音、口头遗嘱五种形式。   其中公证遗嘱由遗嘱人向公证机关办理,与其它遗嘱相比,最为严格,更能保障遗嘱意思表示的真实性,因而效力最高。自书、代书、录音、口头遗嘱,不得撤销、变更公证遗嘱。   方立安严谨地采用了公证遗嘱这种形式。也正因为如此,她说走就走的“浪迹天涯”拖了近一个月才得以实行。   整个过程中要提交遗嘱涉及的不动产、交通工具或者其他有产权凭证的财产的产权证明,光这些就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遗嘱分配倒是很简单,一半捐献给国家,剩下一半方立承、方立启、徐文雅三人平分。   九月的某个清晨,方立安终于留书出走。   她打车到港城机场,搭乘飞机飞往北京,下飞机后,在机场附近的户外用品店买了帐篷、背包、睡袋、防潮垫、登山绳、安全带、绳套、炊具、炉具、多功能水壶、指北针、望远镜、防水灯具、刀具等户外工具。   买好了让人送去酒店,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学会使用,装备好后便退了房。   一路向南,开启了一段不知终点的旅程。   九月份的天气已经不像七八月份那么热了,但秋老虎余威尚存。方立安自从离开酒店,就没有再借助过任何交通工具,去哪儿都只凭两条腿。   即便出发时正值夕阳西下,但背包前行两个小时后,方立安还是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濡湿。   她从首都机场酒店出门向南,走的五环外,三十公里的行程,夜里十二点半到达通州区,然后就近找了家快捷酒店办理入住。   登记的信息是她入侵官家数据库胡编乱造的假身份,目的当然是不想暴露行踪。   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她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哪里,因为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旅行。   洗完澡洗衣服,晾在通风口,也不等头发吹干,方立安倒头就睡。走了六个半小时,真的很累。明天还要早起赶路,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廊坊。   第二天上午,即便定了闹钟,方立安起来时也已经接近九点了。昨晚一点半才睡下,加上身体骤然疲劳,多重不适导致她在迷蒙中关掉了闹钟。   等真的醒过来时,她按揉太阳穴,懊恼不已。这些年下来,好日子过多了,享了太多福,身体不太能适应这种强度的运动。   以后光凭两条腿赶路,碰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情况肯定多了去了,可不能睡得太死,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才对。   方立安起床,用十分钟的时间洗脸刷牙,穿衣出门。快捷酒店不提供早饭,她在旁边的青雾馒头买了十个包子,三袋豆浆。   早就过了上班早高峰,路上行人很少,空旷的很。青雾馒头的小哥见她这身打扮,来来回回偷瞧了她好几眼,方立安也不在意,拿了包子就走。边走边吃,不一会儿,四个肉包子下肚,一袋豆浆润嘴。   九点多的时候,太阳还算不错,温度也能忍受,十一点往后就不大好了,即便有太阳帽也扛不住脚底生火,脑袋冒烟。   方立安每隔半小时休息五分钟,喝一次水,不敢喝多,只小口小口地抿。生怕喝多了尿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厕所,大姑娘家家的又不好光天化日之下解决。   中午十二点半,烈日当空,方立安找了个阴凉蹲在路边,三个肉包子加一袋豆浆就是午饭了。   因为走的是国道,常有汽车经过,小轿车、面包车、大卡车、油罐车……方立安吃了一肚子尾气,闻多了,恶心想吐,都晕脑涨。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晚上七点半,廊坊市近在眼前。   仅仅是迎宾大道上树立的几盏高大亮的路灯,城市的熟悉感便迎面而来,等又花了一个多小时走到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城市的喧嚣扑面而至。   方立安觉得自己的腿在这座城市的地界上又重新活了过来,她加快脚步,并没有因为疲惫就在路边随便找一家旅馆或者快捷酒店住下,而是挑了廊坊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办理入住。   刷卡进门,甩下背上沉重的背包,脱下脚上早已被脚汗浸湿的鞋袜。   唔。。好臭。。   她自嘲一笑,都是自找的不是吗?   汗水的黏腻感无处不在,脸颊火辣辣地烧着。   她打开廊灯,昏黄的灯光下,她看到落地窗上映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长裤长袖,白衣黑裤,扎着松散杂乱的马尾,青春靓丽的皮囊下透露出茫然无措的眼神。   那是谁?   是她吗?   方立安?   哪个方立安?   科学家?   大国师?   技术宅?   还是停留在时光长河中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迷路人?   她赤脚踩在地毯上,缓步向前,劣质的毛毯扎的她脚底生疼。   在落地窗前站定,伸手触摸镜面另一端的少女,冰凉滑腻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方立安一个哆嗦,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颤栗起来。   她收回手,双手抱胸,手掌来回摩擦手臂,试图缓解身体的不适,然而效果甚微。她决定去浴室洗个热水澡。   淋浴的时候顺便给浴缸放水,从头到脚简单洗擦一遍后,方立安迈入浴缸。   整个人沉入水下。   一、二、三、四……   所有的疲惫、倦怠、委顿、劳累都伴随着身体被温热的水流包裹起来,咸湿的泪水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窒息感传来,求生的本能让她浮出水面。新鲜的空气再次充斥着整个胸腔,方立安忍不住掩面而泣。   她想念曾经的亲人、爱人,想念记忆中鲜活的人儿。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每个人都不在了……每个人……奶奶、乔松、孩子们、傻爹、师父……   他们都不在了,只有她还保留着刻骨铭心的记忆,没人知道这种无边无际的思念有多痛苦,她真的快支撑不住了。   之前,她尝试用歌声发泄负面情绪,尝试用疲劳奔波驱逐思绪,可是,通通不管用,只要一停下来,满脑子都是他们的面容。   真的,真的好想他们……   【囡囡,不要哭,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一哭,我心都碎了……】这是她的爱人!   【奶奶的囡囡最坚强了,囡囡不哭,奶奶陪着你,哄你睡觉……】这是她的至亲!   【妈妈,你怎么成了小哭包了,弟弟妹妹看见了可要笑话你了……】这是她的骨肉!   【妞妞不哭,爹爹过得很好,你也要好好的……】这是她的傻爹!   【傻徒儿,缘起缘落缘如风,缘聚缘散缘如水,切莫着相了……】这是她的师父!   清辰盘腿坐于忘缘琴前手起音落。   铃铃铃——   “师父!”纷乱的梦境被打断,方立安猛地从床上坐起,嘴里仍旧喃喃,“师父……”   她环顾四周,想起这里是廊坊的酒店,失落与失望如潮水般湮灭天灵盖。   床头的电话坚持不懈地响着,铃铃铃——   方立安深呼吸,她拿起听筒,是前台小姐询问是否续住。续了两天,一会儿还要下去补交押金。   电话挂断,整个世界安静下来,方立安这才发觉自己头疼欲裂。   她摸了摸脑门,原来是发烧了。   整个人被冻的缩回被子,包里是有药的,不仅包里有药,空间里也有药。   可是……   不想吃……   要是能烧成傻子……   呸!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作践自己的身体能有什么好处?   疯了吗? 第185章   浑身发热,四肢乏力,除了高强度运动后产生的疲倦,发烧带来的体痛也非常磨人。   方立安强撑着身体从包里翻出退烧药,就着空间里现成的温水吞了两片,不管不顾地埋头大睡。   夜半时分,静谧而安详。   “嘀——”   “0191号任务系统重启成功。”   “已绑定1434星系3211371星座4号行星生命体三十二个行星年。”   平淡无波、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在方立安的大脑中响起,被被子紧裹着的肌肤由内而外泛起一丝凉意,透过毛孔,顺着汗毛向外蔓延,让她有一种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的尘埃落定之感。   三百多年,她时常在想,为什么她带着记忆活了一世又一世?为什么她会是那个不合常理的亿万分之一?这一切究竟从何而来,何时方休?   所以,这个什么系统会有解释吗?可是,三十二年……时间对不上……   “系……统?”方立安试图对大脑里的某个存在“说话”。   “你好,宿主。”电子合成音礼貌道。   “方便自我介绍一下吗?”   “我是第一星系第一星座0191号任务系统,代号晋江。”   听起来好高级,然而并不怎么懂:“第一星系?第一星座?任务系统?”   “是的,宿主。第一星系又称佐纳吉布拉皮尔德星系,与宿主所在的1434星系为同一级别。第一星系的第一星座又叫瓦洛尼亚星座,与宿主所在的3211371星座为同一级别。0191号任务系统就是我,我就是0191号任务系统。”   方立安:越说越乱……   似乎是发现宿主的困惑,电子合成音继续解释道:“按照宿主老家的风俗习惯,1434星系又名银河系,3211371星座又名太阳系。”   “你是外星人?”   “不,我是外星系统,是非生命体存在。”   “程序代码?”   “可以这么说。”   外星技术果然已经这么强了?   “你为什么绑定我?或者说你和写代码的程序员有什么目的?”   “宿主濒死时,系统检测到相关数值最佳匹配。鉴于本系统只能绑定生命体,所以未经许可,擅自绑定,还望宿主理解和原谅。”   “嗯,理解,原谅。目前来看,我似乎没吃亏。但是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想要我做什么?身为系统,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你为什么从第一星系来到银河系?路途遥远,你怎么来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拒绝用‘信息不详’、‘暂且未知’这种话搪塞我。”   方立安闭上眼睛放松心神,烧已经退了,躺床上睡了一整天,骨头松软,口干舌燥。   “宿主需要完成委托人发布的各种委托任务。我们的委托人来自星辰大海,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肉体湮灭之人,俗称死人。因为心存执念而不肯投入转生池轮回转世,长此以往形成念灵。宿主让委托人得偿所愿后,便可获得委托人所有的灵魂之力。我们的第一个小目标是收集一万点灵魂之力,终极目标是收集一亿点灵魂之力。”   “系统宿主的匹配条件极为苛刻,您是本系统寻遍第一星系到银河系,发现并成功绑定的第一位宿主。系统可通过相应程序将灵魂之力转化为系统所需能量,利用该能量实现超远距离传输跳跃。”   方立安发现这个系统的“性格”还挺对她胃口的,有问必答,乖巧礼貌。   “灵魂之力是灵魂具有的能量吗?”   “可以这么理解。”   “任务的本质其实是消除执念,净化灵魂,最后让你吃掉灵魂?”   “可以这么理解,需要强调的是,这都是念灵的自愿行为,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那么前面几个世界我都是在做任务吗?”   “是的,宿主。”   听到这个回答,方立安心下一沉,所以那些她自以为丰富多彩的人生其实都是别人的?   “你之前说的绑定三十二个行星年怎么解释?前面三个世界过下来,少说也有三百年了。”   “去往任务世界需要利用系统实现时光回溯,与当前世界存在时光差。且在任务期间,任务世界与系统内部计时存在流速差,系统休眠期间为十比一,系统重启后,将达到一万比一。”   “那我现在是什么状态?我还活着吗?是和那些念灵一样的灵魂?”   “是的,宿主的肉身损毁程度太大,系统无法挽救。宿主目前虽然只能以灵魂形式存在,但三千世界,无奇不有,宿主必然能找到修炼魂体或者重塑肉身的法门。”   方立安轻哼一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说说任务吧,前三个世界。”   “第一个任务是系统与宿主绑定的瞬间接到的,当时系统能量几乎消耗殆尽,启动时光回溯功能将宿主投放至委托人身体后,便自动进入了休眠状态。”   “第一个世界,委托人的委托是希望能够顺利考上大学,与戴永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方立安:有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戴永辉是哪个?任务失败了吗?”   系统:“戴永辉是委托人的心上人,宿主虽然考上了大学,但没有和戴永辉一起,所以任务完成度只有百分之四十二。”   方立安:“呵,说到底还是男人重要!”想她那一世获得数不尽的荣誉和成就,竟然还是敌不过男人的魅力。   系统:“不同人不同愿,宿主要学会理解。”   方立安:被一个程序代码教训了,好气,但还是要微笑.JPG。   系统:“因为宿主的任务完成度较低,只完成了一小半执念,所以委托者只愿意支付极少一部分的报酬,即25点灵魂之力。”   方立安毫不留情地指出:“这是你的错。”   系统乖巧背锅:“是我没给宿主发布具体任务,责任在我。”   “后来呢?”   “25点灵魂之力不足以重启系统,只够接任务自动进入下一个世界,并使用时光回溯。”   “好的,我知道了,所以第二个任务又失败了?”方立安抚额,系统到现在才醒,前面三个世界八成只有第三个成功了。   “是的。”   “哪个男人?”   “全福镇上的严家少爷。”   “赚了几点灵魂之力?”   “二十八点。”   “比上次多三个点,不错,有进步。”   “虽然宿主没能完成感情线,但事业线做到了极致,最后更是成了万民敬仰的大国师,所以原主自愿献出所有的灵魂之力,但是处于休眠状态的我无法开通捐献业务,最后只能接受二十八点。”   “不过幸好宿主厉害,第三个任务:给方老太太养老,找一个知心爱人生儿育女,完成度为百分之百。任务结束,我们获得了156点灵魂之力。”   方立安竟然从系统的电子合成音中听出了讨好的味道,莫名有种它是个谄媚狗子的感觉。   “行了,别拍马屁了,不就是想让我多干活吗?说正经事,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摆脱商业联姻的命运,养几个鲜嫩可口的小白脸,自由自在地生活。”   “已经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对你来说手到擒来。”感受到来自宿主的怨念,系统安抚道。   “……”方立安脑壳疼,“以后的任务能让我自己选吗?类似于第一个第二个任务的,我能不能直接PASS?万一她们要求的男人有口臭或者长得太丑我下不去嘴怎么办?”   “我们的目标是收集一亿点灵魂之力,如果按照宿主的要求进行任务筛选,剩下的全部完成可能也攒不够。”   方立安想想也是,世俗男女,在乎的东西来来回回就那几样,金钱、名望、权力、爱情、亲情、友情……   “那接任务前,我要浏览委托者的记忆,之后再由我跟委托者谈条件,这样总行了吧?”   “可以。”系统真的很好说话。   方立安顿时松了口气,嫌弃是真的,她不擅长追男人也是真的。   男女之事,谁能说得准?有的人再好,也不是人家想要的那个。   再说了,这要是到了一夫多妻制的社会,难道要她跟别人共用一个牙刷?想想都觉得恶心。   想到这里,又有一个问题来了,“你的委托人都是女性吗?”   “不,男女都有。”   “所以,我还可能成为一个男人,体验裆下重二两的感觉?”   “是的。”   “马勒戈壁,你爸爸虽然没了身体,但爸爸的意识从内到外都是女人啊,粉嫩粉嫩、bulingbuling的少女心,懂不懂?你要我变成男人,再去跟妹子谈恋爱、结婚、生孩子,你确定我能硬的起来?”   “据统计数据显示,男性委托人的情爱委托占少数,大多与功名利禄、建功立业相关。女性委托人的委托多半与男人相关,或者与儿女相关。”   “等等,儿女?!”方立安震惊道,“这种儿女任务,难道还要我在指定的时间跟指定的男人生指定的孩子?”   “系统可以将宿主的投放时间调整到生完孩子以后。”   投放时间可调整,对方立安来说真是一个顶顶好的好消息。要知道每次穿越,婴幼儿时期都是她最苦恼最无助最讨厌的过程。做什么都不由自主,还要吃奶,吃一些味道奇怪的辅食,忍受潮湿的大小便……   她已经经历了四次,真的够了……   “最后一个问题,空间是怎么回事?”   “空间是系统与生俱来的功能,宿主大可放心使用。”系统的电子合成音中满满的都是骄傲。   方立安觉得系统这只谄媚“狗子”着实可爱,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空间里的东西在每个世界都能用吗?会不会造成时空紊乱之类的问题?”   “当然可以使用。至于时空紊乱,宿主放心,那是不会发生的。时空之论虽然妙不可言,但绝非脆弱不堪,宿主使用异时空的物品时,只需小心谨慎即可,被他人发现了,总归是个隐患。” 第186章   和晋江交流完毕,方立安就让它自己玩去了,自己一个人在被窝里安安静静想事情。系统没必要骗她,最初,她是孤儿院长大的方安安,三十二岁跨年,坠楼身亡。   后来,进入了任务世界,虽然都是别人的人生,但是,她的亲人、爱人、朋友都是真实存在的,她付出了时间、精力、感情,那些都是她的真实过往。   没有什么好纠结的,况且,她从来没有用做任务的心态生活。只能说,系统很高级,让她投了四次胎,歪瑞奶思!   都说人生苦短,任何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拥有这样的一生一世已经堪称完美,可谓不虚此生了。那么拥有这样的三生三世,用一个字来形容——赚,四个字——大赚特赚。   所以方立安对之前的世界和之后的任务并没有抵触心理,秉承自由的思想与意志,她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   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何必分的那么清楚,她能清晰地感受自我才是最重要的。   每体验一世的代价就是完成委托人的委托,相比得到的“人生”,这点付出在她看来几乎微不足道。   今晚之前,她是迷路的羔羊,在时间的长河里漂泊不定,恍恍惚惚,陷入过去的迷惘。   今晚之后,她是扬帆远航的小船,在时间的海洋里寻到大大小小的港湾,自由散漫,驶向未来的彼岸。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灵魂体咸鱼的终极梦想也许应该是重新拥有最契合的身体,或者……永生?   但系统也好,时光回溯也好,这样的技术都是她不曾见过的,更别提掌握了。想要拥有身体,甚至奢求永生,她必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行。   “系统。”   “在,宿主。”   “我对任务世界的人物产生的深厚感情,你能帮我消除吗?”   “不能,宿主是独立的灵魂体,拥有自由意志,系统无法对您进行干涉。”   “那我在这些世界里穿来穿去会心累啊,你不怕我精神分裂?深度抑郁?你知不知道,就在你上线之前,我差点就崩了。”方立安控诉道。   “建议宿主自我控制,自我调节,向晋江快穿文女主学习,尽快拥有最强大、最洒脱、最无坚不摧的心脏。”   随着系统的描述,方立安仿佛看到自己在成为玛丽苏女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第二天清早,方立安退烧,身体舒缓开来。   登山包整个丢进空间,换成小巧玲珑的爱驴仕包包,只留护照、身份证、钱夹、手机在里面。   头发披散开,随意拨弄两下,大波浪随风而动,精致的五官立刻被衬托得成熟两分。   她从空间奢侈品店选了一条米白色长袖连衣裙,搭配一双裸色尖头细高跟,踩着哒哒哒的欢快节奏去酒店前台退房。   来时离开,判若两人,惊得前台小姐姐目瞪口呆。   我去!这是前天晚上那个脏不拉几灰头土脸的乡下girl吗?   怎么短短两宿就成了风姿摇曳、前凸后翘、穿金戴银的大美妞了?   难道……   方立安并不知道前台小姐姐正发挥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脑海中上演各类小剧场,如霸道总裁爱上我、王子偶遇灰姑娘、成人十八式……   酒店提供接送机服务,她包了辆车,花了两小时到达首都机场,买了十二点一刻的航班飞港城,下午四点落地,到家时已经五点多了。   家里只有佣人阿姨在家,方立承和方立启还在公司,听说这两天两人都很忙,直到深更半夜才能回家。   徐文雅约上小姐妹去欧洲扫货了,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方立安交代一声不用准备晚饭,便匆匆出门了,挑了车库里最骚气的大红色三叉戟,换上平底鞋,开往中环,去方氏探望委托人的两个便宜弟弟。   哎……一想起来就忧郁,不能想,不能想……   这个时间碰巧是下班高峰期,堵的很,三叉戟总裁被四下围攻,硬是开出了拖拉机的风范。   方立安也不着急,在前后左右的高度关注下,一步一步缓缓地挪动。   六点十分,三叉戟驶入方氏地下停车场,方立安搭乘电梯来到一楼大厅,然后换成总裁专用电梯,直奔顶楼的总裁办公室。   前台小姐早就下班了,新来的保安倒是拦住了她,待她拿出方氏的高层管理身份证明,才将信将疑的放行。   这个时间,总裁加班,高管们尽管心里骂娘,但面上还得意思意思。高管不走,中层管理更是要好好表现,连带着坐办公室的普通员工苦苦挣扎,熬时间。   来到顶楼,电梯门开,秘书处立马有人上前询问,小姐哪位,来找谁,有预约吗,balabala……   方立安在这里好歹混过一段时间,秘书处的老人大多认识她,只是大小姐风格突变,大家一下子没认出来。   摘下墨镜,刷个脸,在秘书小哥哥脸红心跳的视线下,敲响总裁办公室的大门。   扣,扣,扣。   “进。”门内隐隐传来方立承刻意压低的声音,可能这样显得更加成熟稳重。   方立安推门而入。   方立成侧目。   第一眼,怒!哪里来的野女人!大楼的安保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   第二眼,惊!这女人有点像我那个任性离家出走的姐姐啊!   第三眼,喜!眼前这个大美妞可不就是前两天离家出走的女大王嘛!   方立承放下手里的文件,三步两步跑过来扑向方立安,整一个大男孩儿,没有半点总裁范儿。   方立安穿着细高跟,被他扑地站不稳,差点崴脚,笑骂道:“站好了,别跟个猴儿似的,阿启呢?”   “在楼下,好像去二十七楼找一个行政助理去了。”   “他找行政助理做什么?”   “不知道,他没说。”   “听说你俩最近很忙,每天都加班到很晚?”   “是我一个人忙,阿启看着我忙。”方立承抱怨道。   “他还未成年,小心他告你压榨童工。”   “姐,你可不能偏心。”“数据总裁弟弟”抗议道。   “不偏心,回头姐姐带你出去玩,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的地方,就咱俩,不带他。”   “姐,你受什么刺激了?”方立承一点都没感到惊喜,反而挑眉问道,“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地方?不许去。”   “……”方立安:所以是她把弟弟养的太正经了?浑身上下散发着凛然正气的霸道总裁?   “想什么呢,网吧开黑也不行?”方立安绝不承认自己心目中的真实想法是XXX会所、YYY酒吧。   等方立启回来,三人一起去隔壁商场一家米其林餐厅吃饭。   方立承马上要开学了,不过最后一学年的课程并不多,他可以在国外对公司进行远程遥控。   方立安提出要去北京定居,没什么事就不往港城跑了,飞来飞去累的慌。   方立承没意见,方立启急的嗷嗷叫:“妈整天不着家,大哥在国外,你还要去北京,家里一个人没有,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才十六岁,货真价实的未成年!”   “我十六岁的时候,一个人去内地读大学了。”   “我十六岁的时候,一个人去美国读大学了。”   有两个优秀的哥哥姐姐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就是你根本不好意思仗着自己年纪小作天作地。   即便弟弟是接任务接来的,方立安还是一样疼他,捏着他羞红的小脸哄道:“好了好了,给你办转学,姐姐带你去北京上学。”   “姐,你真好,万岁!万岁!”徒留霸道总裁用幽怨的眼神控诉某人偏心。   方立安顺毛:“毕业回来把工作重心和办公地点转移到北京?”   方立承面上不情不愿,实则心里乐开了花,绷着脸勉勉强强道:“好吧。”   “转学的费用自己出。”方立安轻拍方立启的后脑勺,“估计也就是捐栋教学楼的事,课业方面我不管,全凭自觉。上学放学必须带保镖,安全第一,明白?”方立安跟方立启约法三章。   启小弟弟自是连声答应。   方立安给方立启找的学校离小区不远,十五分钟的车程,入学手续是方立安亲自带他去办的。   转学籍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只不过再复杂难办的事在一栋教学楼的诱惑下,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   日常接送工作交给了他的保镖团,在方立启的极力争取下,方立安同意保镖团每天在学校门口等他,和在港城时一样。   为了让他更好地适应新环境,方立安安排他读高二,松快一年再去体验高三的魔鬼节奏。   家里这边,汪助理和张妈又回来了,方立安没有多做解释,只说还和以前一样。   可怜汪助理一个藤校硕士毕业的高材生,每天和张妈一起天天搞清洁、买菜、做饭。有种烦恼叫做“老板她不求上进,打工仔很捉急”。   好在老板开的工资高,打工仔明明做着最简单的工作,却拿着那些累死累活上班狗几倍的工资。有种幸福叫做“薪酬太高,我心难安”。   所有的人和事安顿好,一切有序发展,委托者的委托终于被摆到台面上来。   Q:如何包养小白脸? 第187章   “包养即基于经济交易的交往关系,说得通俗一点就是为了钱形成交往关系,以金钱的寄予和索要建立。”   方立安坐在左岸咖啡厅,左手托腮,右手拿着新上市的果3,在浏览器上查询某词条的释意。   “经济交易”、“交往关系”划重点。   明明是个三观端正的好孩子,硬是要人家去做嗯嗯啊啊、难以启齿的事情。(系统:明明是谁?)   哎……   包养小明星?   不行,风险太大,容易曝光。   包养会所牛郎?   不行,有点膈应,下不去嘴。   包养在校大学生?   不行,都是些没走上社会的小伙子,祖国的花朵不容祸害。   真是愁死个人。   好的不好意思下手,不好的不好意思下嘴。   艾玛,头疼!   这厢方某人正愁着去哪儿找小白脸,隔壁桌传来女人刺耳的尖嗓:“你怎么回事!我的衣服可是D家的新款!”   “抱歉,我……”   “我什么我!一身衣服小两万,你赔得起吗?叫你们老板来!”中年女子叫嚣道。   这样的动静在轻音乐环绕的咖啡厅中以倍数放大,领班以光速赶来。   零九年,监控还没有遍地开花。没有人证,没有物证,领班颇为势利地倒向顾客一方。   周廷铮一边被中年女人逼着赔钱,一边被领班逼着道歉,他沉默地站在那里,脊背挺直,任面前两人唧唧歪歪一通说完,才轻启薄唇,声音里透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坚持:“非常抱歉,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我只能付清洗费。”   一句话,仿佛清水溅入油锅,让女人和领班又噼里啪啦叫嚷起来。   “土包子,知不知道什么是奢侈品,不能水洗,不能干洗,这衣服沾上咖啡算是彻底报废了,清洗费有个屁用!”   “你还想不想在这里干了,顾客至上的道理都不懂?”   “我不管,我的衣服在你们咖啡厅弄脏了,你们得给我解决,他不赔,咖啡厅赔。”   “快跟客人道歉,赔偿从你工资里扣,什么时候赔完什么时候走人!”   “……”   方立安不知何时走到周廷铮身后,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我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来了再吵吧。”   不给中年女人说话的机会,眉间透着些许不耐:“这位阿姨,你的衣服是仿货,五百块顶天了。所以,你现在的行为是敲诈勒索。根据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条的规定,敲诈勒索公私财物‘数额巨大’,以一万元至三万元为起点,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所以,有什么事,咱们等警察来了再说吧。”   “要你多管闲事,老娘不跟你们计较。”中年女人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形色匆匆地离开了,步履飞快,生怕走慢了被请去警察局喝茶。   纷争平息,领班松了口气,跟方立安道了谢,嘱咐周廷铮把桌椅杯具收拾干净,自顾自地忙去了。   围观者四散,只剩他和少女留在原地,周廷铮突然变得局促起来,淡薄的唇线紧抿,定了几秒才跟方立安开口道谢,他的声线紧绷,看样子似乎并不十分适应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善意。   方立安随便客气两句,便回到原先的座位上。   刚刚想到哪儿了?   小白脸。   唔……   还是去找明星小鲜肉吧,给点资源就可以,你情我愿的那种,原主应该能满意。   再说了,就算是基于金钱交易的交往,陪吃陪喝陪玩就行了,未必就要升华到肢体接触上,对吧?   对。   想到这里,方立安有种茅塞顿开、醍醐灌顶、一切问题迎刃而解的感觉,她高兴地打了个响指,拎着方立启昨天给她新买的C家小包包,踩着猫跟鞋,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咖啡厅。   走,去张凯文那儿瞧瞧!   等周廷铮端着自掏腰包买的提拉米苏过来,芳踪已不可寻,唯有桌上半杯余温尚存的咖啡提醒他,此处曾有伊人来。   他回到厨房,把对他来说堪称破费的甜点打包好放进衣柜,准备晚上下班带回去当作晚餐。   来到曾经的安松传播,如今的凯撒传媒,方立安怪不好意思的,当初公司成立的时候,她可是义正严辞地说了,不许拉皮条卖艺人,现在找上门来,算不算自打嘴巴?   大脑循环催眠:陪吃陪喝陪玩而已,不涉及睡觉业务,不算拉皮条……   张凯文见她过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等得知她此行的目的,脸上的表情寸寸龟裂,羽化成灰……   方立安组织语言,试图将自己的要求说的委婉些:“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颜值爆表的小鲜肉,陪我吃吃饭聊聊天什么的。我最近胃口不大好,总是吃不下饭。”   说完,她自己就忍不住捂脸了,胃口不好,吃不下饭,这借口真是绝了,只好补充道:“顺便谈个速食恋爱?”   “大小姐看上谁了?”张凯文小心翼翼试探道。   “还没有,你有没有特别推荐的?”方立安问的很随意。   “大小姐,你这路数不大对……”张凯文期期艾艾道,“一般都是先看上哪个,然后通过经纪人或者相熟的人……嗯……你懂的。”   方立安轻轻按揉太阳穴:对不起,我不懂……   “这样,把你这儿艺人的简历拿来我看看。”   张凯文接内线,让秘书把公司所有艺人的资料送进来。   五分钟后,方立安就歪在沙发上翻阅公司大小艺人的图文信息。   张凯文在一旁陪着,活像陪万岁爷选妃的大太监。   “你也要?”方立安用眼神发出邀请。   “不不不,兔子不吃窝边草。”张凯文连忙摆手,撇清关系。   方立安撇了撇嘴:“放心,不涉及有色交易,你家艺人亏不了。”   张凯文心里叫苦:我是怕你吃亏……   几年下来,公司发展的十分不错,方立安看了,艺人不少,一二三线艺人的数量也挺可观,不过她可不想包这种当红明星。   在她看来,都是麻烦。   而且对照着照片看简历,那真是一个大型翻车事故现场。   吕XX   性别:女   出生年月:1988年9月23日   身高:166CM   除了性别是真的,出生年月和身高都是假的,年龄加五,身高减五。   往下翻翻,比比皆是,男男女女,大多如此。   没劲。   还有在脸上动了刀子的,啧,整个人面相都垮了,原有的福禄寿四下流失,真不知道他们图个什么。   一圈筛选下来,方立安挑了三个小透明,五官端正,面相清俊的那种,看起来挺下饭的。她把三人的名字报给张凯文:“就这三个吧。”   张凯文接过大小姐手中的简历,嘴巴大到能塞下一个鸡蛋:“三……三个?”   “一人一个月。算了,一人一星期。”方立安大手一挥,“你告诉他们,七天换一部大制作男一,愿意的给我打电话。至于大制作,我给你们公司投资,你们自己做,一部三千万,够吗?”   “够……够了……”充分见识了什么叫人傻钱多,壕无人性,张凯文魂不守舍地送走了投资人爸爸。   让秘书通知三个男艺人来总裁办公室,分开谈,用的同一套说辞:“有位大小姐非常欣赏你,陪七天,给一部大制作的男一。只陪吃喝玩乐,不用陪睡,不会有亲密的肢体接触,愿意吗?”   愿意吗?   愿意。   当然愿意。   陪吃陪喝陪玩不陪睡,七天一部大制作,傻子才不愿意。   这样的金主爸爸(冤大头)给我来一打,我可以陪她陪到天荒地老。   方立安回去后很快接到了三通陌生电话,按顺序安排了接下来的二十一天。盼望着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第一到七天,魏斯晏。   第八到十四天,范昱闻。   第十五到二十一天,蒋毅之。   每晚七点到九点,一起吃饭。饭后可以适当买买买,送送送,毕竟是包养,不能堕了金主爸爸的威风。   包养小白脸的第一天:   米其林三星餐厅,烛光晚餐。   魏斯晏面白无须,眉清目秀,一双眼睛灵动有神,像林中漫步的小鹿,很秀气的男孩子,看着面嫩,其实比方立安还要大上三岁。   他在娱乐圈混了六年,演过一大堆男N号,一直不温不火。不是没想过钻营歪门邪道,只是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就想着再熬熬,也许再熬熬就能见到曙光了。   这不,曙光来了。   为了避免尴尬,方立安把方家主宅“食不言”的规矩搬了出来。先吃饭,有什么话,吃过饭再说。   然而,吃过饭,看看手表,八点半了。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明天见。”金主爸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明天见。”魏斯晏表示看不懂,但想到只要七天,七天过后就能当上巨作男一,魏斯晏就觉得不懂也没关系。   只是一顿饭过后,连金主爸爸姓什么都不知道,这小白脸当的有点失职啊……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他暗下决心,明天一定要好好表现,让金主爸爸吃的更香。   方大小姐包养小白脸的第二天,魏斯晏总算知道金主爸爸姓什名谁了,竟然是方立安,暑假里开了一场异常高调的演唱会的乔安本尊。   乔安可是凯撒的乐坛当红一姐,无数资源倾斜的对象,演唱会结束后悄无声息,极其低调。   等等。   乔安近来如此低调不会是为了他吧?   他魏斯晏何德何能竟然能受到乔安的青睐,真是不枉他多年来的咬牙坚持!   方立安并不知道饭桌对面的人已经幻想到十万八千里外了,但她敏锐的发觉小白脸对她的态度亲近有加,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所以,吃完饭,方立安没有立刻走人,而是带着魏斯晏来到楼下商场买买买,发挥着金主爸爸的光和热。   在刷了几次卡,签了几次单后,两人来到地下车库,各上各车,各回各家。   翌日清晨,金主爸爸给魏斯晏打了电话,宣告这段关系到此为止,剧本方面,张凯文会跟进。   然后跟第二个小白脸范昱闻约饭,订在中午,并且非常自觉地把第三个小白脸蒋毅之约在了晚上。   是的,金主爸爸决定在一天之内搞定剩下来的两个小白脸。吃完饭,买买买,果断散伙,这才痛快。   之前跟那魏什么的一起吃饭,尴尬癌都要犯了,简直要命。   如果可以,真希望有生之年都不要再经历这种可怕的事情,以后做任务,一定要跟原主事先协商好,这种“逼良为娼”、“强迫情爱”的戏份还是不要有了。   三百多年下来,方立安的性格已经基本定型。   如果去做MBTI测试,她大概率会是INTP型——思绪飞扬的学者,内向、直觉、冷静、理解。   对于这类人格的特征描述,大概是:   往往表情很冷,脑子已经开锅。我已经被你气炸了,你却还在问我为什么。   如果是现实准许,恐怕他们多数最终会选择遁世,做个隐士、居士,或者躲在某个犄角旮旯观察着世间规律,构筑自己的思想世界。   他们偏好的职业领域:计算机应用与开发、理论研究、学术领域、专业领域、创造性领域等。   他们偏好的典型职业:计算机软件设计人员、网络专家、网站设计人员、系统分析人员、信息服务开发商、经济学者、大学教授、音乐家、神经科医师、分析心理学专家。   无论是偏好的职业领域还是偏好的典型职业,方立安前几世都被涵盖在内。   INTP型人格决定了她的行事风格,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她的任务风格:   能满足就尽量满足,做不到就钻空子满足。你要她为了任务委屈自己,打破原则或底线?   对不起,爸爸做不到。   爸爸宁可少赚点愿力,多做几个任务,也要活个自由自在,保持本心。   所以,别看只是简单的吃个饭,包个小白脸,她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做了老多的心理准备。   三个小白脸,四顿烛光晚餐,饭后刷卡买买买,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任务者这么做任务,系统也没说什么,根据“包养”的定义,她的做法挑不出毛病。   魏斯晏、范昱闻、蒋毅之在外貌上属于同款,白白净净的奶油小生。   方立安虽不反感,但也确实不感兴趣,于是打发了三人后,连名字带长相全部抛至九霄云外。   三人背地里具是扼腕叹息,这年头,如此优质的金主爸爸实属罕见。有钱大方不说,人还长得美,就算白女票,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没想到人家最后连手都没摸一下,这让三人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另一边,本世界的任务完成了,任务者剩下的时间完全可以自由安排。   想到系统说的外星文明,方立安就不免心神荡漾。其他方面不清楚,但只系统这种超科技,就足以让人叹为观止。   系统上线之前,方立安觉得自己在基础物理和计算机方面绝对是几个世界里当之无愧的大拿。   现在,她终于意识到,大拿不假,但却是井底的那种,不提也罢。这让她对知识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   虽然向往更高更强的科技,但方立安目前并没有投身于各大科研所的打算。按照系统的说法,收集一亿点灵魂之力所要经历的世界怕是要以万计。她不求站在每个世界的学术顶端,但求有生之年,占领前人留下的学术高地。   确定了大体方向,方立安对接下来的日子有了规划——活到老,学到老。具体做法就是重操旧业——蹭课。   弄来首都大学各个教室的课表,方立安有选择地对课程和时间进行了安排。从十月底开始,每天早上亲自开车送方立启上学,然后去首都大学蹭课,傍晚再去接方立启回家。为了低调,她入手了一辆辉腾,托关系办了张首都大学的车辆出入许可证。   日子过的充实而满足。   时间久了,就有学生和老师发现这个“外来者”。好在第一学府极具包容性和开放性,大家对蹭课的同学表现出了欣然接受的态度。尤其是在蹭课的同学对老师的提问对答如流的时候,大家的认同感飞速飙升。   当然,有的课上的顺利,有的课却上出了曲折。   事情发生在十一月底,海洋地质学的课前,一个女生找上了方立安,事因是她的作业忘了写,想借方立安的用用。   方立安的学习态度极其认真,课后作业基本上都会保质保量完成,虽然不会被班长收去给老师批改,但她会在下节课老师点评班上同学作业的时候对照着自我批改。不止如此,她的作业还有许多个人想法,涉及其他专业的,着实不适合出借。   更何况海洋地质学这门课,平时作业是要计入最终成绩的,这位同学的作业没做却得了分,对其他做了作业的同学也不公平。所以方立安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然后就听说有人匿名举报,外校生蹭课时扰乱课堂秩序,影响同学们学习。   学校对学生的教育自然高度重视,尤其当有外来人员影响本校学生学习的时候,学校必是要站在本校同学这边,首先保障本校同学的权益。   等到了下一节海洋地质学课,教务主任宋智星早早地来了,他默不作声地坐在最后一排,装作旁听的社会人士。   一节课下来,秩序井然,并没有出现匿名者所说的课堂混乱的情况,而且,他发现那位被举报的“外来人员”并不是什么外校生,而是去年刚毕业的经管学院学生方立安。   宋智星记得很清楚,因为五年前就是他去港城做的招生工作。这位同学在校期间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老师们心目中的“领头羊”。   课后,他跟方立安聊了一会儿,关心一下这位毕业生的就业情况,如今回到学校是想考研还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第一学府的学术氛围浓厚,追星的同学极少,再加上方立安后来删除了网络上所有跟她相关的话题信息,所以学校里知道她曾经是个歌手的人少之又少。   方立安记得宋智星,一个有趣的老北京,当初招生时,自己听见他京味儿十足的口音差点泪奔。   聊了一会儿,大概知道了这位主任的最初来意,方立安想想也是,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蹭课确实不大好。   一两个学期就算了,她可是有长期“驻扎”此地的打算。于是,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不考研,纯蹭课,学无止境的那种。   宋智星闻言很是诧异:“你不回港城了?你的家人同意你留在北京?”他没说的是,不就业,不搞学术,年轻人,你想干嘛?家里有矿?(方立安:有矿脉。)   当初招生时,方立安填写的资料上,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再加上她的穿着打扮并非富家女那种从头到脚的奢侈品,所以大家只以为她家境一般。   方立安:“谢谢老师关心,我打算在北京定居。”说着,好像想起什么,“我想以校友身份为母校的教育事业献出微薄之力,不知道该怎么操作?”迎着宋智星疑惑不解的眼神,她说:“我打算捐十亿人民币给母校作教育基金。”   宋主任闻言,做出一个艰难吞咽的动作:“方同学,你在开玩笑吗?还是我听错了?十亿?第四声?”   “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母校教授我知识,我也想回馈母校。”方立安从书包里掏出本子和笔,随便翻开一页,写上一串数字,撕下来递给他,“这是我的号码,您稍后可以让学校这方面的负责人联系我。”   “方同学,方便透露一下,这些钱……”宋主任想问这十亿是哪来的,但又怕太直接,让对方产生反感,以为老师不信任学生。   不过,说到底,本来就是不信任。一个二十出头刚毕业的小姑娘,张口闭口就是十亿,先不说她有没有十亿,就算有,这十亿的来源难道不值得探究吗?   “您放心,百分之百合法收入。”方立安不欲多说,留下电话就走了。她想要个听课证,可以名正言顺听课不被举报的那种。   宋主任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上午就有人和方立安联系了,彼时她正在上《材料加工工艺与设备》这门课,手机调的静音,没接。   课间,她给对方回了电话,约了下午一点在教学楼A201洽谈。   今天上午第二课比较长,十二点一刻才结束,中间还要留时间吃饭。希望早点结束早点午休,不然下午听课容易走神。   十二点五十八分,方立安背着书包来到教学楼A201,里面满满当当坐了三十来个老师。阵仗略大,要不是宋智星叫了她一声,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宋智星一一介绍,这些都是各个学院的院长、副院长,还有校长、副校长。   方立安谦逊地跟各位老师问好,心道:这架势,颇有点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意思。   她感觉的不错,这三十多人里,有一半是来看看刚毕业不到半年就能拿出十亿捐赠的小同学长的什么样子,还有一半是冲着十亿来的。   校长最大,校长先说话,无非就是表扬加感谢。另外,可能昨天的“合法收入”并不足以让大家释疑,今天就又提了一嘴。   方立安这次没有拐弯抹角,把安松科技报了出来。安松科技运营至今,光纳税就不止十个亿了,从利润中划十亿给学校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不是考虑到学校可能更看重杰出校友的回馈而不是富二代的炫富,方立安更想说这是她用零花钱炒期货赚的。她不大想暴露安松科技,在此之前,除了张妈,还没别人知道这家公司是她的。   说起安松科技,在场有不少老师都听说过,这家公司仅花了一年的时间就在国内游戏市场上站稳脚跟,第二年进军国际市场,如今,安松科技的游戏已经风靡全球,实乃业内翘楚。   计算机院这几年每年都有毕业生想去安松应聘的,可是从来没等到过安松的校招、社招,这一度为它披上了神秘的面纱。   现在你告诉我,面前这个二十周岁的女生是安松科技的老板……所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大概是隔着一个银河系……   资金的来源有了答案,各个学院的院长便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想为自己的学院多拉点赞助,给学生和老师们更好的学习环境和研究条件。   方立安趁机告辞,“分赃”不是她的活儿,她得去午休了。临出门的时候,她十分不好意思地提出请求:“能不能给办个听课证和图书借阅证?”   校长面对勤学好问的孩子一向宽容,更何况是给学校捐赠了十亿元的杰出校友,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方立安的请求,说一会儿就让人去做,下午课程结束就可以去校园卡办理中心领卡。   其实校园卡这种东西,目前只用于学校里吃饭洗澡各项生活消费、进出图书馆、图书借阅、机房上机等。约莫也是能当听课证用的,因为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证明你是本校学生。   下午课程结束,方立安去领卡,往里面充了一千块钱,以后去食堂可以刷卡消费了,奶思。只不过,随着安松科技老板身份的曝光,麻烦也随之而来。总有学生跑来她面前毛遂自荐,或者制造各种“偶遇”,“人怕出名猪怕壮”真是到哪儿都适用。   方立安烦不胜烦,拒绝了一波又一波自带简历的同学,迎来了喘息的空间——考试周。   考试周来临,意味着本学期的课程结束,同学们忙着复习考试,方立安也不用再往学校跑。她换了新环境,改泡国家图书馆。每天照常接送方立启,之后开车去国家图书馆看书。   如今的国家图书馆,不论是图书馆建筑本身还是馆藏图书,都不是八十年代初方立安实习过的图书馆可比的。   二十多年下来,馆藏图书翻了十几番,建筑面积大了好几十倍,是国家总书库,国家书目中心,国家古籍保护中心,也是世界最大、最先进的国家图书馆之一。   方立安办了一张图书证,在里面安然度过了考试周,等方立启期末考试结束,带着他一起泡馆。   年前,方立承终于结束了美国的学业赶了回来。这是他上大学以来第一次回家过年,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着年夜饭看春晚,热热闹闹的气氛,也不枉他拼命三郎般挤出时间提前毕业了。   姐弟三个腊月二十八去了趟港城,给方正渠和钱美思拜了个早年,当天就搭乘私人飞机回北京了,丝毫没有要跟方元泽新娶的一家子团聚的意思。   如今,方正渠也看开了,儿子孙子都重要,不要求不强求,就这样相安无事最好。只是在听说方立承打算把方氏的工作重心转移到北京的时候,稍有不愉,隐隐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方立安和二小好一番唱念做打才把他哄好。   春节过后,方?总裁?承彻底忙碌起来,连方?无业游民?安和方?高二学生?启都被抓了壮丁。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忙得跟陀螺一样。   等过了最为忙碌的一个月,方氏稳妥搬迁后,方立安又变回无业游民蹭课去了,方立启则回到校园里做一个乖学生。   不一样的是,方立安的车上多了一个人,车后跟着的商务车由一辆变成了两辆。   方司机安每天先把方二少爷启送到学校,留下一辆塞满保镖的商务车,再把方大少爷承送到新的方氏大楼,留下另一辆保镖商务车,最后才去首都大学的隔壁——水木大学蹭课。   她现在在首都大学不大不小算个名人,自荐的学生太多,车轮战似的,方立安不胜其扰,这才决定挪个窝。   相比较跟她“纠缠”了三世的首都大学,水木大学对她来说极为陌生。上辈子陪许乔松参加校庆活动来过几次,去的都是礼堂、活动中心之类的地方。至于教学楼的具体位置,门朝哪儿开,对不起,还真不知道。   方立安黑进水木大学的校园网,把人家学校各个教室的课程安排摸清楚,又花大价钱弄了张车辆通行证,开始了全新的蹭课征程。   这回她低调许多,坐的位置不前不后,混迹人群中央,安安稳稳地度过了大半个学期。   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   课上最后一分钟,暴雨倾盆而至,方立安望着窗外,心头掠过一丝烦闷,她带伞了,但是伞在车上……   发信息给方立承和方立启:【下雨,路况不好,自己跟保镖回去。】   收到两人的回复时,下课铃打响,她慢吞吞地收拾东西,背起书包往外走。一边挪一边想,是冒雨跑去停车场,还是等雨停?   教学楼一楼走廊尽头,人头攒动,都是没有伞的学生。远远的还能看见时不时有一两个小伙子飞身冲进雨幕,引起廊下女生阵阵艳羡,让方立安不禁感叹起青春无敌。   所以,问题来了,是冲出去?还是等?   脚下踌躇。   “同学,你好。”一个男生迎面走来,在方立安面前站定,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神奇的给闷热的午后带来一丝清凉。   “你好。”白衣少年啊……   “我带伞了,一起走?”他抬手举起黑色的伞。   “谢……谢谢。”方立安心头的小人狂吼:他在泡你!他在泡你!   不怪方立安心神激荡,这可是她这辈子二十一年以来的第一朵桃花。   说来也怪,她脸蛋长得漂亮,身材前凸后翘,虽然性格沉闷,但在颜即正义的年龄段,竟然没人追求她!   这个问题她也是最近才发现的,因为方立承和方立启都前后有了追求者,她却至今没收到过一封情书。有一种遗憾叫做“青春期都过去了,才发现自己不曾有过青春”。   骚年,眼光好嘞,终于叫我遇上一个不瞎的。   黑色大伞“嘭”地张开,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手紧握伞柄,撑起一方小天地,方立安和手的主人并肩走进雨中。   雨水砸在伞布上,发出连续不断的“嗒嗒”声,伞下和伞外仿若两个世界。   伞柄倾斜,方立安侧目,她的右侧一丝不漏,他的左肩已被雨水打湿。   “伞歪了。”她出声提醒。   身旁的人不为所动,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叫周廷铮。”   “我叫方立安。”互报姓名,接下来就是表明心迹,浪漫唯美的时刻就要到了。答应还是不答应?还是答应好了,这个男生给她第一印象挺好。   “去年十月,左岸咖啡,有个女人碰瓷,是你帮我解的围。”   “……”我等了二十一年的表白呢?所以共撑一伞是报答?报答你可以把伞直接给我啊,知不知道一男一女一把伞下很暧昧,很容易给人造成错觉的喂!我可不可以夺伞走人?   无人回应,周廷铮心中涩然:她果然不记得他了……   过了半分钟,方立安用失落的语气回道:“是你啊。”声音里,数不尽的怅然……   周廷铮心中五味杂陈:她想起来了,可是好像并不高兴。 第188章   岔路口,往左是宿舍区,往右是教学区停车场。   方立安正犹豫着能不能请这位不解风情的男同学绕路送她去停车场,男生的脚步已经自觉往右边去了。   这种默认的选择让方立安意识到这位男同学之前必定关注过她,但他既然敢坦坦荡荡的表现出来,至少说明他没有恶意尾随之类的想法。   周廷铮把方立安送上车,婉拒了对方载他回宿舍的提议,独自撑伞走了。   方立安在静谧的车厢里,透过水纹淋淋的玻璃看雨中远去的身影,模糊不清,但脊背挺直,像一棵松,一如初见。   不知想到什么,她自嘲一笑,驱车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那场六月的雨就像两条直线的交点,从那以后,直线各自走远。   暑假来临,方立安改泡国图,方立承在方氏做个劳心劳力的老黄牛,方立启没有丝毫即将成为高三党的自觉,每天和一帮小伙伴早出晚归,浪的飞起。   方立安也不管他,玩的有分寸就行。   而方立安不说,徐文雅就更不会说了,在她看来,三个孩子已经达到人生巅峰,方氏都是他们的,根本没必要头悬梁锥刺股。   享受生活才是正确选择,所以她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跑一趟欧美,还意图拉上方立安和方立启。奈何这两人对扫货半点兴趣也无,都无情的拒绝了她,徐文雅最后只能拉上闺蜜一起。   事实证明,放养未成年,尤其是放养X二代Y三代未成年,风险还是很大的。   八月底,方立启出了车祸。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而是赛车事故。   有方立安给的护身符在,性命无碍,也没有缺胳膊少腿,但破皮骨折在所难免。   方立安和方立承接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胳膊用绷带绑好吊在脖子上,大腿裹成了粽子。   方立安看到他,从头到尾冷着脸一句话没说,把方立启吓得跟鹌鹑一样。   方立承冷哼一声,手指戳他脸上的青紫,嘲讽道:“飙车时候的胆子呢?怂成这样还赛什么车?”   方立启疼的直叫唤:“啊!哥,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方立安眼皮微抬,一个轻飘飘的眼刀过去,鹌鹑闭嘴。   哼,两个兔崽子,在她面前一唱一和地演苦肉计,当她好糊弄?   方立安迈开脚步,缓缓走向病床,一步一步,仿佛踩在兄弟两的心尖上。   只见她抬手伸向方立启的脖颈,那一瞬间,病床上的方立启觉得呼吸困难。   却不想,下一秒,方立安手下发力,扯下了他脖子上挂的锦囊。   奇怪的是,方立启竟没觉得痛,系在脖子上的绳子就那么轻易的断了。他没多想,只以为车祸的时候绳子发生了磨损。   想到方立安给他锦囊时说的话,他姐拽下锦囊,莫非是要跟他断绝关系?   念头一起,方立启脑子嗡嗡作响,豆大的眼泪说掉就掉。   方立安不为所动,在方立承的怔愣下打开锦囊,开口朝下,灰烬洒落。   “知道吗?如果不是我给你的护身符,你早就死透了。”她的声音很轻,听的人毛骨悚然。   方立启想说,姐,你别开玩笑了。可是他张张嘴,发不出声音,喉咙被棉花堵住了一般。   “你的,拿来。”方立安对一旁的方立承摊开手掌。   因为扣的死结,方立承从西裤口袋掏出打火机烧断红绳,递给她。   方立安打开锦囊,两指并拢夹出里面薄薄的黄符纸,她轻轻晃了晃,“看见没?这是护身符,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东西,一条命呢。”   对上方立启难以置信的眼神,她轻蔑一笑:“你以为,你运气好,福大命大?你看到你的车没,烂成那样,凭什么你在车里只是轻伤?。”   她俯下身,逼近他幼稚有余的脸庞,声音在他耳边炸裂,“我费了大力气给你弄来的一条命,你就这么挥霍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嗯?”   语毕,她把方立承的护身符塞回锦囊,交还给他,让他戴好,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病房,留下方立承和方立启自我消化。   方立安对于方立承和方立启来说,不仅仅是姐姐那么一层简单的身份,在这个特殊的家庭环境里,她对他们的影响远远超过父母长辈。   她独立、神秘,强大到十八岁便可以对抗一家之主方正渠,为他们谋得方氏的股权。   她不会跟他们开这种玩笑。   方立承走到病床前,方立安刚刚站定的位置。   “姐说的,你怎么看?”他把锦囊妥善安置在西装内侧口袋,打算等回去再重新用绳子系到脖子上。   “我……我不知道……”方立启茫然极了,像只被人遗弃的小兽。   “你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方立承烦躁不耐的扯了扯领带。   “我……”   “啪”的一声脆响,方立启的脸被甩向一边,他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方立承,大哥竟然打他!   “怎么?不服气?如果不是有护身符,你今天就死了。”方立承寒声道,从不在家人面前展现的一面彻底暴露出来,“你希望自己的哥哥姐姐去太平间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吗?”   他的目光似剑刺向床上的弟弟,“你出去玩的时候,姐是怎么跟你交代的?你又是怎么保证的?赔掉小命就是你的分寸?”   面对哥哥的厉声质问,方立启无言以对……   *   离开病房的方立安心中窝火,怒发冲冠,恨不得把熊孩子拉过来胖揍一顿,但人现在伤着,她根本下不去手,这笔账只能记下以后再算。   她没有搭乘电梯下楼,走的安全通道,脚踩楼梯,一格一格的消磨胸腔内的怒气。   不知下到几楼,有人在安全通道打电话:“阿铮,你那边结束了吗?医院这边又催缴住院费了,你凑的怎么样?”   阿铮……   方立安下意识放慢脚步。   “行,我在这儿等你,你路上慢点。”   电话挂断,铃声复又响起。   “喂,曼妮。”   “我在医院,周廷铮的奶奶病了,我帮他照看一下。”   “他打工去了,得赚钱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奶奶的医药费都靠他一个人扛,我们做兄弟的当然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行啊,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三号楼,九楼二十五床,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下去接你。”   方立安从楼梯上半截拐弯下来,和抵着安全通道门打电话的小伙子四目相对。   冯俊扬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通话结束,就在他转身推门准备回病房时,方立安叫住他。   “等一下。”   冯俊扬顿住,颇为意外:“有事?”   “抱歉,我不是故意听你打电话的,但是,你说的周廷铮是水木大学建筑系的周廷铮吗?”   “不认识。”语气很冲,有种欲盖弥彰之感,冯俊扬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中泄漏了兄弟的隐私。   “我是他同学。”方立安自说自话。   冯俊扬暗道糟糕,没想到在安全通道打电话也会被人听去,这妹子也忒不讲究了,不知道非礼勿听么?   “你认错了。”他一味地嘴硬道。   方立安见他满眼警惕,好像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便不再多言,微微颔首继续下楼。   冯俊扬心中忐忑,这妹子眼神好生犀利,不像好糊弄的主儿,回头得给阿铮提个醒。   方立安已经从冯俊扬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下了两层楼后,又重新绕回九楼,到医生办公室打听周廷铮奶奶的情况。   医生当然不会随便透露病人的病情,于是方立安编了一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男朋友阿铮自幼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病重,男朋友为了不拖累女朋友,狠心分手,没日没夜打工赚钱,女朋友不愿离开,所以偷偷跟来医院打听奶奶的病情,誓与阿铮同甘共苦。   在爱情故事的感召下,医生松口,告诉方立安,她男朋友的奶奶患的是胃癌,中期,需要手术治疗,费用大概在八万元左右,加上术后护理,可能要花上十五六万。如果癌细胞不幸扩散,后续的治疗费用十万打底,上不封顶。   方立安听完便要去缴费,刚刚听说奶奶的医疗账户上没钱了,她先去存上。   因为没有病人的医疗卡,医生帮她开后门,亲自领她去财务那里交钱,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往二十五床病人的账户上存了一百万。   一百……万。   等周廷铮来缴费时,就听见收费处的大妈奇怪道:“这个账户刚存了一百万,你还要存?”   “你女朋友存的,朱医生亲自带过来的。”   “你女朋友真漂亮,跟你很般配,恭喜啊!”   等周廷铮找到他奶奶的主治医生朱医生时,朱医生很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女朋友真的很爱你,小伙子,要好好珍惜!”   周廷铮:“朱医生,您弄错了,我没有女朋友,还是赶紧找到失主,把钱退回去。”   朱医生叹息:“哎……我都知道了,你也别固执了,错过了这么好的姑娘,你会后悔的。” 第189章   周廷铮矢口否认自己有女朋友,直到朱医生拿出自己办公室的监控录像。   这套监控一方面是为了记录诊疗过程,另一方面是为了厘清医患关系。说白了,就是防医闹。   朱医生的这套监控设备是当下技术最先进的款,图文并茂。   周廷铮清晰地看到听到“女朋友”如何声情款款地诉说着两人的“爱情”,可谓闻者流泪,见着伤心。   朱医生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心道:还说没有女朋友,没有你笑什么,荡漾什么。   整段视频播放完,他才继续劝说:“阿铮啊,作为过来人,叔叔劝你珍惜。这样实心眼的姑娘如今可不多见了,不要因为外界的原因影响感情,物质条件不好,咱们可以慢慢创造,人错过了可就真的错过了。”   “……”   周廷铮郑重其事地跟朱医生道谢,言明自己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段感情,让朱医生倍感欣慰。   ——   方立安事后回想,觉得自己当时太冲动,强行给别人塞钱,有种强买强卖的味道。   不过,周廷铮的反应倒是很出乎她的意料,即便发现事情是她做的,也并没有直接把钱退回来。而是很认真地给她写了借条,按了手印,利息同银行贷款。   方立安诧异于他坦坦荡荡的作风,天知道他找上门的时候,她还担心这人会不会把钱或者卡甩她脸上,清高孤傲的怪她多管闲事。   未踏上社会的年轻人最容易年轻气盛,常会产生一种“谈钱就是侮辱我人格”的幻觉。   然而周廷铮并不这么觉得,他自幼便尝尽了人情冷暖,能够敏锐的分辨出别人的善意与恶意。   在他看来,既然是善意的,自己又确实需要的情况下,那就没有必要别别扭扭的拒绝。坦荡的接受,诚心的道谢,极力的偿还,不辜负别人,也不辜负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奶奶看病一共花费了二十一万,担心病情反复,他留下九万,以备不时之需,把七十万整还给方立安,剩下的三十万计划在五年内还清。   他在水木大学读建筑,开学大五,奶奶身体不好,家里没有进项,周廷铮便打算本科毕业后直接工作,不读研。   因此,秋季校园招聘结束的时候,优秀如他已经拿到了七家公司的offer,其中三家是国内上市公司,提供的管培生岗位,两家是外资企业,还有两家央企。   周廷铮对几家公司做了详细全面的了解,最后选择了一家口碑不错的上市公司。   因为踏实肯干,工作之余还会赚点外快,于是在参加工作的第三年,他就还清了欠款,结束了和方立安之间的债务人、债权人关系,并且非常自然地转变成情侣关系,水到渠成。   周廷铮的心态非常成熟,没有因为女朋友家境富裕就产生强烈的自卑感,也没有因为女朋友有钱就产生一种“我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比她强,一定要比她有钱,一定要证明自己”的事业心。   他勤勤恳恳工作,踏踏实实赚钱,一步一个脚印朝着既定的目标努力,让两人之间的相处显得十分融洽。   方立安完全不用担心随便一句话或者无意中的一个动作就会伤到男朋友的自尊心。 第190章   高三毕业,方立启在自由选择的情况下留在了北京,经过车祸一事,他整个人乖觉不少,上学期间好好上学,放假了跟着方立安泡图书馆,粘人的很。   方立安也不嫌他烦,跟着她看书总比跟那些狐朋狗友鬼混的好,因此也不赶他,只当旁边多了一只成年哈士奇。   方立启高中毕业后进了水木大学,军训结束后,便拉着他姐陪他上课,课后他陪他姐上课。   方立安好说话,给她一本书,在哪儿看不是看。却不想,双十年华,年轻男女出双入对总会被围观者加上粉红色的泡泡。   方立安为人冷淡,脸上明晃晃的写着“生人勿近”,在水木,除了周廷铮,几乎没人知道她姓什名谁,再加上方立启有意为之,导致大家都以为两人是情侣。   周廷铮也是这么认为的,一度黯然伤神,直到在学校论坛上看到大家评的校草——计算机信息学院大一年级方立启。   云开雾散。   方立启大学四年,最大的作用就是给方立安挡了四年的桃花,当然,方立安也帮了他,姐弟俩互帮互助。   大学毕业,他再也没有借口逃脱工作,一毕业就被方立承抓了壮丁,整个公司打包丢给他,累的他苦不堪言。   奈何哥哥姐姐都是狠心的主,一副万事不管的样子,让方立启彻头彻尾成了泪眼汪汪的“小白菜”。   休假期间,方立承谈了场恋爱,走在姐弟三人前头,结了婚生了娃,孩子他妈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千金。人品不错,性格也好,方立安和徐文雅都挺喜欢,婆媳、姑嫂相处和谐。   方立安和周廷铮相恋的第二年,周奶奶突发心梗,周廷铮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隔年,周廷铮求婚,方立安答应。   他卖掉了住了十几年的老房子,凑了首付,按揭贷款买了套一百二十平的三居室,希望能成为两人的新家。   房子不大,但很温馨,无论是装修还是装饰都是小夫妻一起精挑细选的。   方立安很喜欢,方立承和方立启尊重姐姐的选择,只有徐文雅眼里满是挑剔,觉得嫁给这样的穷小子实在是委屈了自家闺女,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出国扫货了,一天到晚在方立安耳边念叨婚前协议什么的。   方立安理解她的心情,但理解归理解,她打心底里反感这样的防备,根本不予理睬。   徐文雅急的跳脚,四处拉同盟,怎奈方立承和方立启左耳听右耳冒,不接她的话茬,阳奉阴违,气得她只能拿着姐弟三人给的卡出国刷刷刷。   方立安和周廷铮的婚礼定在来年春天,排场不算盛大,请的人不多,新娘这边只有父母兄弟爷爷奶奶出席,新郎那边则是来了几个至交好友。两人在亲友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婚后第二年,方立安怀孕,生了一个男孩儿,取名周一唯,自此开启了全职妈妈生涯。   这对方立安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体验,上一世虽然有六个孩子,但她从来没有放下手中的事务全身心投入到养娃大业中去。   那时候有奶奶,有公婆,有保姆,而且她的大多数时间都被许乔松占去了。   这一世截然相反,出了月子后,她就开始一个人带孩子,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宝妈。   周一唯不能走路的时候,方立安把他放摇篮里哄着晃着,等周一唯能爬能走了,就放他在特制的婴儿房里随便折腾。   方立安这个当妈的在旁边看书或者处理唯一科技的各项事务。是的,安松科技在周一唯出生那年正式更名为唯一科技。   往事随风。   三十岁,而立之年,周廷铮获得了普利兹克建筑奖,成为全球最年轻的普利兹克得主,一时间名声鹊起。   同年,他辞职,回到水木进修,硕博连读,而后留校任教,天天带着老婆儿子蹭课,羡煞旁人。   然而谁都没想到,N年以后,方立启成了光棍专业户,这个熊孩子既不结婚,也不恋爱。徐文雅都懒得说他了。   方立安和方立承问他为什么,他只说没遇上心动的人,不想浪费时间。   三十七岁那年突然抱了个婴儿回来,混血宝宝,据说是在美国找的代孕,从此一副我有孩子万事足的模样。   徐文雅老了以后跟方立启住在一起,老中青三代,日子过的时而悠然,时而鸡飞狗跳。   方氏最后交到了方立承手里,方立启把手里的股份折价卖给了方立承,背靠方氏这艘航空母舰自己搞了个公司,在纳斯达克敲钟上市。   每个人都大团圆结局,若说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周廷铮一直想要一个女儿,求而不得。   方立安在这个世界寿终正寝,喜丧,享年九十二岁。   随后她带着一脸褶子回到随身空间,见到了这个任务的委托人,两人相见的一刹那,皆有种时空错乱之感。   方立安眼睁睁地看着委托者给她写下买家评价:   中评。投机取巧,钻委托者语言漏洞,没有睡到小白脸,伐开心。   系统中枢大厅正中间的玻璃箱里浮起一团棉絮状的白雾,三秒钟后突然飞入委托者虚幻的身体中,一分钟后,委托者化作一团白色絮状物在空间消散,方立安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间响起系统的电子合成音:“建议宿主脚踏实地,设身处地为委托者完成心愿委托。”   “之前问你,你不是说没问题吗?”方立安漠然道。   “系统重启,任务完成后会有委托者评价,本系统也是刚知道。”   “评价不好有什么影响?”   “好评,获得委托者全部灵魂之力。中评,获得委托者部分灵魂之力,数量由委托者自己衡量。差评,获得零点灵魂之力,但折合系统使用时光回溯功能所耗能量,相当于扣除二十点灵魂之力。宿主此次任务为中评,委托者给予三十八点灵魂之力。”   “不算白做工。”   “难道不应该做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宿主?”   “如果一直得差评,一直消耗灵魂之力会怎样?”   “当系统获得的总愿力值小于零,系统将会自动脱离。”   “当前总愿力多少?”   “每使用一次时光回溯会消耗二十点愿力,重启系统消耗一百点愿力,当前愿力为四十九点。”   “接下来连续来两个差评我就死翘翘了?”   “是的。”   “我可以骂人吗?”   “系统劝你善良。”   “……”方立安,“上新委托。”   “客官,里面请~”系统秒变拉客小二。   一抬眼,方立安面前出现一个透明虚幻的影子,这是一个中年妇女,身上湿答答的一片,头发衣服全部贴在身上,让人看着就很难受,方立安觉得她可能是淹死的。   “你的委托?”   “带着大宝活下去。”   “我需要查看你的记忆再考虑是否接受。”   “好。”女人虚弱道。   方立安:“系统,查看委托者记忆。”   “查看记忆需扣除十点现有灵魂之力,是否查看?”   “……”方立安,“查。”这个世界的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女人的一生在方立安的脑海中如看电影般快进。   她出生于华国西南某个小镇,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高中毕业后,进了县棉纺厂,成了一名临时工,没做俩月,工作就被小妹顶了,而她在父母的要求下,嫁给了一个跛子,换取了丰厚的彩礼,彩礼自然是留给大哥娶媳妇用的。   女人十九岁那年生了儿子大宝,结果没出月子就迎来了丈夫和公婆的打骂。   按她婆婆的说法,高价“买”来的媳妇,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了。   女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硬是生活了十几年,中间怀过三个孩子都掉了,这让丈夫和公婆更加愤怒。   大宝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竟然神奇的没有长歪,但他不敢明着对母亲好,因为只要他对母亲好了,他奶奶就会趁他不在,变本加厉地打骂折辱母亲。   他发现后就表现的对母亲近而远之,只有大家都不在的时候才会和她说说话,给她吃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雨水渐多,一开始只是毛毛细雨,再往后成了小雨,接着小雨转中雨,最后中雨变大雨。   阴雨连天,庄家欠收,粮价飞涨。家里早就断了她的粮,把她丢了出去。   后来还是大宝找到她,把她安置在离家不远的草棚里,每天偷偷给她送吃的。   然而,某一天,洪水冲垮了小镇。   浑浊的水争先恐后呛入她的气管呼吸道,淹没她的天灵盖,那一刻,她只希望老天开眼,让她的大宝活下去……   方立安看完她的记忆,唏嘘不已,悲惨人生莫过于此,而大宝,确实是个好孩子。   这个委托,她接了。   “我接受你的委托——带着大宝活下去。”说着,她想起来,“有附加条件吗?比如这不许,那不许的?”   女人愣了愣,然后摇头,“没有。”   “可以谈恋爱,生孩子?”方立安坏心眼道。   女人明显犹豫了,但最后她还是摇了摇头,“只要你对大宝好,让大宝好好活着就行。”   方立安叹了口气,这是个不贪心的女人,或者说,常年的虐待让她不敢要的更多。   “想报仇吗?你的婆家、娘家?”   女人眼中茫然了一瞬,复又垂眸,“我不想和他们纠缠。”   方立安,“我答应你,一定善待大宝,爱若亲子,让他健康成长,许他平安喜乐。” 第五卷 我在海上养娃 第191章   方立安:“系统,投放时间定为委托人怀孕一个月,回娘家贺寿当天清晨五点。”   “时间校准,定位投放,三、二、一。”   一阵头晕目眩,耳鸣轰轰,方立安睁开双眼,入目是一顶松松垮垮的白色蚊帐,三叶小吊扇正呼呼转着,送来阵阵凉风。   六月的早间其实不热,温度略低,凉风吹在肌肤上,冻得她连打了两个寒颤。   身旁的男人睡的正酣,咕噜打得响亮,方立安忍住身底粘腻感带来的反胃,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   没有内衣可穿,只有一件洗到发黄的吊带背心,枣红色上衣隐隐散发着汗馊味,她面不改色穿上。   原主的公公婆婆还没醒,自从嫁过来,家里大大小小的活计都落到了原主头上。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一天到晚不得闲。今天想要顺利回娘家,必须先把活干完。   好在原主昨晚已经熬夜把衣服洗好晾干,不然今天要她给这两男一女洗内衣内裤,说不好得把隔夜饭吐出来。   融合了原主的记忆,方立安熟门熟路来到灶房烧柴做饭。这边在炉子上升火烧水,那边还要把昨天摘好的野菜剁碎,和剩饭一起搅拌均匀端去喂鸡。   原主丈夫家里是开小卖部的,家庭条件在整个镇上属于“富户”一列,不然也不能花大价钱聘个高中生媳妇。   十里八乡的汉子娶媳妇,虽然不看重学历,但有肯定比没有好。尤其是这种教育落后、消息闭塞的地方,大家嘴上不说,但内心里对文化人有一种天然的崇拜。   原主的丈夫小时候玩耍摔断了腿,因为医疗条件落后,落了残疾,不念书也不出去玩,整天闷在家里看电视。   爹妈知道儿子的心病,这腿一残疾,外头那些碎嘴的婆子见了都要嘀咕两句,阴阳怪气的贱样儿,别说儿子受不了,当爹妈的都恨不得冲上去挠两下,撕烂他们的臭嘴。   不蒸馒头争口气,老两口攒着劲儿给儿子说了个顶好的媳妇儿,叫他脸上有光,毕竟不是谁都能讨到既漂亮又有文化的女人做婆娘的。   所以这家人最初对原主还是不错的,只是越往后,原主的丈夫心里越阴暗,总觉得原主瞧不起他,怀疑她背着自己在外面勾三搭四,成天跟野男人眉来眼去。   等孩子出生,他再也憋不住心底的狠戾,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家暴男。他爹妈也紧跟儿子的步伐,儿子上手,老两口也不闲着,总之,一家子暴力狂。   这个节点,原主在婆家过的还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跟镇上其他做媳妇的待遇差不多。   今天是原主父亲四十岁整生日,原主要回娘家贺寿,按道理女儿女婿应该一起,但原主的丈夫不乐意出门,对这种热闹人多的场合极度排斥,所以只有原主和婆婆过去吃酒,公公留在家里看店。   方立安之所以让系统把她投放在今天,是因为她打算趁着这次回娘家跑路。   她是不可能留下给一个潜在家暴男当老婆的,而且原主对娘家和婆家并没有表现出丁点儿留恋。   作为任务者,方立安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反正任务对象已经在肚子里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原主因为年龄不满二十周岁,所以结婚时只办了酒席,没有领证,户口还在娘家。   去年参加工作时办理了身份证,结婚后带了过来,收在卧室五斗橱最底层的抽屉里,走之前,她打算带上。   不过,她心里的计划是,等离开镇子,到东部地区安定下来,一定要想办法做个假身份。   原主的身份能不用就不用,谁知道等她逃了,这里的人为了抓她,会不会恶意报警,给她按个罪名,让她成为通缉犯。到时候全国的警察都来抓她,那可就好玩了。   方立安喂完鸡,做好早饭,已经快六点了,这家人倒是没一点要起来的意思。   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啊……   早知道搭梯子跑了……   门被反锁了,钥匙在原主婆婆身上,想不弄出点动静出去,只能等婆婆开门。   方立安耐着性子等这三人起床,她刚刚在灶房已经吃了四个水煮蛋,喝了一袋牛奶,跑路需要体力,她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此外,她还检查了空间里的自行车、越野车,确定没有问题,拿出来就能用。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六点出头,东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是老两口起床了,也对,再晚可就要耽误小卖部的生意了。   方立安回到灶房装作忙碌的样子,等听见有人进来,才回头叫人:“妈,饭好了,现在盛吗?”   赵红梅走到灶跟前,揭开锅盖,瞧了眼锅里:“盛四碗,勇财那碗端到窗台上放着,凉了给他送过去。”   她说的勇财是原主的丈夫李勇财,二十岁的小伙子不耐热,喜欢吃凉的东西。   方立安只喝了小半碗稀饭,说是要给中午的酒席留肚子。   赵红梅面上不屑,心想,就她娘家那副穷酸样,能吃到什么好东西,尤其是做闺女的,肯定得等客人吃完才能分到点残羹剩饭。   方立安只当没看见,仍旧笑容满面道:“妈,家里的活干完了,我先回娘家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搭把手的。”   赵红梅随便“嗯”了一声。   方立安心潮涌动,自由离她只有两米远。   刚到大门口,赵红梅叫道:“把稀饭端到勇财屋里,自己男人不伺候,尽想着倒贴娘家,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找了你这样的儿媳妇。”   方立安转身回到灶房,心道:我呸,一会儿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倒了八辈子血霉。   稀饭搁在床头柜上,她到院子里对赵红梅道:“妈,勇财昨夜睡的晚,我没叫他,让他再多睡会儿。”   看到儿媳妇体贴儿子,赵红梅终于满意:“去吧,我饭点过去。”   “好嘞。”方立安终于踏出大门,寻着记忆里的方向往原主娘家摸去。   原主的娘家在小镇最边上,婆家在镇中心,光从这点就能看出两家的贫富差距。   “娟儿,回娘家啊。”   “娟儿,这么早就去吃酒啊。”   “……”路上不少人跟她打招呼,方立安一律笑着点头,后知后觉地想起,原主姓杨,单名一个娟字。   第一次不叫方立安呢,稀奇。   走了大约十来分钟,眼看小镇到了尽头,方立安目不斜视,一过家门而不入,继续向前。   好在大门没开,家门口也没人,否则真要碰上原主的娘家人,少不得得进门转一圈,浪费时间。   又走了十来分钟,小镇被甩在身后,缩成小小的一点。   方立安瞻前顾后,确定四下无人,从空间里取出一辆北京牌照的越野车。   这是一个平行世界,原主身在华国,首都叫京城,也不知道简称是不是“京”,万一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简称为“京”,那就尴尬了。   当前最重要的事是先离开这个地界儿,跑远点,免得被人追上。   当然,她有越野车,路再怎么不好走,也跑的比别人快。   只是这辆车外观实在威武霸气,超前几十年,一路上收获不少媚眼赞叹。   方立安按照原主记忆中的路线往县城开,公交车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被缩短至四十分钟,要不是怕速度太快撞到人,估计不要半小时就到了。   她随便找了个报亭,买了一张市级地图,下车前用空间里的化妆品给自己画了个大浓妆,保管亲妈来了都认不得她。   杨娟一辈子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了,再往外,她也不知道哪儿是哪儿,所以方立安只能靠着地图和所谓的方向感前行。   实在找不着方向的时候,跟着车走,没有车的时候,跟着路走。   一路磕磕绊绊,七拐八拐,总算是到了另一个城市——阳江。   虽然和最初的目的地南辕北辙,但是实际上没什么区别,都是陌生的地方。   而阳江比既定的目标城市更大,这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更繁华,交通更便利。   方立安本想找个安全正规的星级酒店住上一晚,等天黑了再把车子收回空间,结果下了车才想起来兜里没钱,原主身上仅剩的五块钱存款已经被她用来买地图了。   一路向东向北,开去京城吧,怕车太显眼,万一被交警拦下来检查就歇菜了。没驾照不说,连车牌都是假的。这要是被拘留起来,后面的……想都不敢想。   不开车吧,两个字——没钱。坐大巴坐火车坐飞机坐轮船,哪样不要钱?   她空间里的钱跟这里的钱完全不是一个体系,拿出去用,分分钟被举报的节奏。   这种情况下,来钱最好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拿黄金去正规金店兑现。   银行就算了,虽然绝对正规,但银行收黄金规矩太多,要购买单据、发票、销售凭证、编号、证书……   方立安来到市中心,挑了家招牌很大的店面。进去时,手里攥了条精细精细的金项链。出来时,金项链变成了八百八十五块钱。   足够她在星级酒店住一晚,外加一张去京城的火车票。 第192章   方立安把车停在火车站停车场,打算买了火车票再去找住的地方。   结果售票员说,今晚九点一刻就有一列开往京城的火车。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在售票员的尖声催促中,她买了当晚的车票。   硬卧五百多,软卧八百多,方立安咬咬牙,买了软卧上铺,票价八百五十二。   本来想买下铺来着,但是,对不起,软卧下铺八百九一张,钱不够,差五块哩。   火车票到手,方立安身上总共还剩三十三块钱。   看了看广场大钟,时间还早,两点二十。   可以四处逛逛。   或者开个房,洗个澡,睡个午觉。   但是,没有钱……   逼不得已,方立安又找了一家看着不错的金店,卖了一只粗重的金戒指,换了三千块,留一百三在身上,其余的收进空间。   在火车站旁边一家三星级酒店开了一间过夜房,花了小一百。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换了身干净亲肤的棉质衣服,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早上四个水煮蛋已经化成一堆废料,肚子饿的咕咕叫。   方立安从空间取出一碗红烧排骨、一盘干煸花菜,一小碗香喷喷热腾腾的米饭,大快朵颐起来。   这是她在前面几个世界屯的,美味佳肴,应有尽有。   她一边啃排骨,一边感叹系统的神奇。   到底是怎样的神人,竟然能编出这样的程序,竟然能够让程序天生自带空间,关键是空间还能保鲜、保温。一个如同造物主般的程序猿。   同样是程序猿,猿和猿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辣么大嘞?   吃完饭,来块蛋糕过过嘴,泡杯蜂蜜柚子茶,悠哉悠哉地打个盹儿。   生活如此多娇!   定了四点的闹钟,不敢多睡,怕夜里在火车上睡不着,长夜漫漫,可不好玩什么爱派、爱疯。   起床后,赶在五点前出门,去了趟附近的书店,挑了两本书,准备路上打发时间用。   八点半,退房去火车站。   九九年,偏远地区,人们的夜生活还不怎么丰富,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路灯也不像后世那么多那么明亮,到处都是黑黢黢的一片。   方立安来到火车站停车场,在黑夜的掩护下,将越野车收进空间。   得亏现在电子科技欠发达,不然,她也不敢这么大开大合的使用空间。   她保证,等到了京城,一切稳定下来,肯定不会再这么频繁地使用空间了,一定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做人。   九点整进站检票,因为阳江是始发站,所以不存在晚点的说法。   这趟K474从阳江始发,途径二十二个大小站点,全程耗时四十一小时二十分钟,第三天下午三点多到达京城。   软卧车厢的人非常少,方立安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床位。   列车开动后十分钟左右,列车员来换卧铺证,包厢内只有方立安一个人,其他三个床位暂时空置。   列车员走后,方立安从里面把门锁上,安心睡觉,一夜好梦。   第二天早上,强大的生物钟五点半将她叫醒。   上午十点半,列车到达怀宾站,包厢门被敲响,狭小的空间迎来了第二位旅客。   方立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二十上下的男人,他左肩挂着一个时髦的运动型单肩包,身上穿着宽大肥硕的T恤和运动裤,脚上一双篮球鞋。   方立安虽然不知道这一身是个什么品牌,但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鉴定完毕。   她在心里打量来人的同时,对方也在心里默默地打量着她。   女人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半点异样的神情也无,二十年来,应天宇头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方立安本来是坐在下铺的,现在有人来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脱了鞋,爬到了上铺,继续看书。   公子哥儿坐在她对面下铺玩着便携游戏机,手机隔三差五地响两声,短信、电话不断。   狭小密闭的空间还算和谐。   夕阳西下,光线变暗,方立安收了书,心绪渐渐跑远。   到了京城,第一件事,先找黄牛办个假身份证。   有了身份证,才能买房,才能在银行开户。   这年头大家用的还是纸质身份证,身份证信息没有联网,不用担心被戳穿。   等各个事项落实,再想法子把假的变成真的。   想着想着,方立安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车厢里一片漆黑,唯有窗外的月亮透着些光,静谧的空间里,火车行驶的声音和下铺的呼噜声交相辉映。   方立安有点饿,爬起来到外面吃了个面包,喝了袋牛奶,回来继续睡。朦朦胧胧中,忽的想起自己是个孕妇,怪不得这么能睡。   六月九号下午三点二十五分,火车达到京城站,方立安踏上这片土地的政治中心。   出站后,她在广场的报刊亭买了许多报纸,涉及综合、娱乐、军事、文教、民生……   因为没有“证件”,便找了家小旅馆做临时落脚点,然后一个人关在屋里,研究报纸。   报纸上的二手房板块:   朝阳亚运村慧云里,70平,35万;朝阳东三环二居,57平,26万;东城西青年河,75平,35万;朝阳三花屯一居,44平,22万……   均价大多在5000上下。   黄金如果按照八十元一克回收,到手四十万,需要五千克。   现阶段,找个一居室或者小一点的二居室就够住了,黄金不能一次性换太多,容易被人盯上。   方立安把这些计划放在心里来回琢磨好几遍,确认可行后,开始走街串巷,四下寻摸小广告。在众多黄牛中,挑了一个面相还算正经的,办了张假身份证。   要求很多,比如:   一、身份证号必须合理合法,且不存在;   二、身份证上的照片必须使用本人免冠照;   三、身份证上的地址为京城某孤儿院;   四、姓名以及出生年月按照她给的写。   黄牛闻言一个头两个大,但财帛动人心,雇主出手大方,定金一百,事成之后还有九百块的尾款可拿。同样是假证,十块钱一张跟一千块一张,当然要卖一千块的。   有胡萝卜在前头吊着,黄牛办事效率极高,没两天就把崭新的证件拿来了,以假乱真,一点问题没有。   证件到手,方立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开户。接着,找一家信誉可靠的典当行卖黄金兑现。   有钱有身份证,就可以买房子了。   方立安在众多二手房中,挑了个装修还可以的两居室,五十二平,二十七万,剩下十几万存在银行里留待投资生钱。   方立安请来家政把房子彻底打扫一遍后,直接住了进去。   因为怀着身孕,她自觉远离一些可能对胎儿造成伤害的东西,比如新家具。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有去买新房子的原因。   家具可以不买新的,但是电脑必不可少,方立安只能多套两件防辐射服。   这时候的电脑系统虽然落后,但计算机语言方面跟前几个世界存在些许差异,因此空间里的电脑约等于没有。   等去电脑城买了新电脑和计算机基础书籍,并联系电信公司上门装宽带后,方立安便发挥宅女本色,连着四个月没出家门一步。   再出门时,夏天悄然而逝,天气转凉,方立安已然显怀。   这几个月里,她摸清了计算机基础语言后,入侵了官方数据库,把自己的信息加了进去。从此,“杨安安”这个人就是经过官方认证的合法人口了。   因为没有父母,所以她给自己编的身份是孤儿院孤儿,履历复制了孤儿院其他孩子的经历,从小学到高中毕业。   只要不去特意调查、仔细推敲,这个身份就挺好用的。   不过,就算有人调查也不用太担心,孤儿院孩子多,总会有几个不起眼的孩子不受关注,大家没什么印象正常得很,方立安深谙其道。   十月初,秋高气爽,方立安出门办事。   她先去期货经纪公司和证券经纪公司分别开了账户,然后去银行办理了银期、银证。   接着,买了个手机,逛了几家母婴超市,买了一堆孕妇用品和宝宝用品。   又过了一个月,方立安挺着六个月大的大肚子去附近派出所“补办”身份证和户口本。   邵云开今年六月份刚从警校毕业,家里小有背景,托关系把他分在了京城。   自从来到户籍办事处,每天都是给人迁户口、办户口,工作毫无乐趣。   这一天,依旧是重复枯燥无味的工作。   然而,下一秒,因为一个人的出现,白墙黑地的派出所都变得色彩斑斓起来。   他听见她说,她要补办身份证和户口本,两样都丢了。   “身份证号报一下。”为人民服务,态度必须认真,语气必须轻柔。   方立安报了一串数字。   “才十九岁啊。”邵云开在心里轻叹,第一次对工作充满干劲。把十六位数字输进电脑,档案调出来,照片跟人对上,心想:证件照都这么美。   接下来的过程顺利的出人意料,邵云开殷勤地帮“人民”把信息登记好,让她一个星期后来取。 第193章   身份证和户口本到手,盘亘在方立安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剩下的日子只需专心待产即可。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孤身一人的生活变得难熬起来。尤其是比照前面两个世界,同样是孕妇,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饶是方立安这种吃苦耐劳girl,都忍不住怀念起那两个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孩子他爹。   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家里请了保姆。保姆姓吴,是个老实勤快的中年女人,本地人,寡言少语,人品可靠。   方立安生孩子的时候,吴婶子拎着鲫鱼汤在产房外头候着,接生的医生护士还以为那是产妇的亲妈,或者孩子的亲奶奶。   因为是顺产,方立安恢复的很快,加上新生儿非常健康,母子两人第三天就出院了。   方立安给孩子取名杨玖。玖,取自《诗经卫风木瓜》:“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小名叫大宝。   吴婶子不住方家,一方面,她是本地人,家离得不远,另一方面,方立安家太小,住不开。所以一般早上来,晚上回,朝九晚五。她平时只负责买菜做饭打扫卫生,不负责带孩子。   因为带孩子的活计,被方立安包圆了,她经验丰富,一个人带孩子不在话下。   吴婶子见了,惊诧连连,没想到小杨年纪轻轻,养起娃来像个老手。   四月初,春暖花开,没出月子的方立安穿着薄款羽绒服到计生部门缴纳社会抚养费,然后携带相关材料和缴费证明到派出所户籍办事处申请登记。   有邵云开帮忙,杨玖的户口很快办了下来。   虽然第一次见面时,方立安就让邵云开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前一秒心动,后一秒心碎”,但邵云开至今对方立安念念不忘,说不清是喜欢还是怜惜。总之,有往单方面虐恋情深发展的趋势。   尤其是这次方立安来派出所给孩子上户口,竟叫他发现孩子随母姓,生父一栏为空。   这是不是说明她和孩子他爸已经分了?   邵云开心底某些不可言说的心思再次活泛起来,方立安离开前,他支支吾吾的问她要电话号码。   结果当然是被严词拒绝了。   开玩笑,找个警察谈恋爱,她又没疯。   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养孩子,远离男人,远离麻烦。   然而,单亲妈妈带着孩子,到哪儿都是被关注的对象。   方立安抱着大宝出门散步时,不止一次被小区里的大爷大妈拉着问这问那。   “怎么一直没见着孩子他爸?”   “孩子都有了,夫妻之间要互相包容。”   “离婚女人带孩子不容易,趁年轻赶紧再找个。”   “……”   等方立安转身离开,话就变得越来越难听:   “什么离婚,我看八成是给人当情妇了。”   “自打搬来就没见过他男人,说不定被抛弃了。”   “你说,她不上班,哪来的钱,肯定是被人包养了。”   “……”   这些话很快传到方立安耳朵里,她当机立断,决定尽快搬家。   从怀孕到生产,她一刻也没闲着,利用金融工具,使账户里的资金以几何倍数增长,短短一年,就从十几万变成了上百万。   孤儿寡母,加上手头宽裕,她对房子的要求便高了起来,包括安保措施、物业管理、环境设施等等。大宝以后要上学,学区也要考虑在内。   这些条件整合到一起,符合要求的小区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方立安看了十几家后,挑中了一套现代简约风格装修的房子,交易过户,很快便搬走了。   这边一搬走,那边就跟中介签了托管合同,把老房子委托给了中介,每半年跟中介收一次租。   新家距离老房子不算近,离吴婶子家也比较远,加上吴婶子的儿子今年高考,顾不上这边,于是便辞了这份工作。   之后,方立安没有再请保姆,她一个人完全应付得了这样的生活。   时间一晃而过,大宝三岁了,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   方立安虽然有空带孩子,并且完全可以一个人搞定大宝的教育问题,但是为了让孩子能够更好的适应社会,她最终还是选择送他去幼儿园。   这几年一直是她一个人带孩子,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母子俩几乎形影不离。所以,大宝刚入园的时候,别说孩子了,就是方立安这个大人也花了好几天才适应。   起初,看着他每天哭喊着不去幼儿园,不要离开妈妈,方立安差点就心软了。好在这种情况对幼儿园老师来说极其常见,不消几天就把大宝小朋友哄好了。   大宝去了幼儿园后,方立安的时间一下子空出许多,她利用这些时间考了个驾照,买了辆车,还考了个教师从业资格证。   别看都是三四岁的小萝卜头,孩子之间也是有朋友圈的,方立安告诉大宝,妈妈会拉小提琴,是个小提琴老师。既解决了妈妈的职业问题,又解决了家里的高收入问题,一箭双雕。   至于爸爸,爸爸和妈妈离婚了,大宝和妈妈一起生活。虽然没有爸爸不可避免地会给孩子的成长造成一定影响,但方立安也无可奈何,只能尽全力给他最好的生活,关心他呵护他。   每逢寒暑假,她都会带大宝出去旅游,从国内到国外。遇上一些短假期,就在本地四处逛逛,游乐园、景点、商场。   在生活中教他一些道理,寓教于乐。就这样,大宝在不乏童真的情况下,快乐的成长,慢慢懂事。   时光匆匆,大宝九岁了。   这一年,发生了一件让方立安十分恐慌的事情。似乎是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不过感受到这种突变的只有方立安,当然,也许还有别人,只是方立安也不知道,这世界上是否还有其他精通玄学之人。   是的,让方立安产生恐慌的正是每个人的面相。   睡梦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觉醒来,她发现每个人的面相都有所变化。   她的大宝、楼下打扫卫生的阿姨、小区的保安、学校门口卖早点的大姐……   这些变化竟然神奇地一致——水漫没顶,每个人的结局都成了溺水而亡。   和原主一样。   这一天,方立安心神不宁,不知闯了几个红灯,蹭了几辆车。最后在大宝担忧的眼神下,全须全尾来到了小学门口。   因为路上状况频发,大宝迟到了,方立安送他去教室,跟老师解释了一番。之后,便哪儿也没去,坐在车里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   看着车窗外阴雨绵绵,方立安蓦地想起,在原主的记忆里,就是从这一年开始下雨的,细细小小的毛毛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年。   所以,这场雨和那些可怕的变化有关吗?   方立安不知道。   她闭上眼睛,仔细搜寻原主的记忆,但是徒劳无功,原主那时候根本接触不到外界,记忆里不是那个小院子,就是院子后面的破草棚,不是在挨饿,就是在受冻,顶多知道哪天下雨,哪天不下雨,再多就没有了。   方立安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力感,她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以为离开那个噩梦般的小镇就能切断灾难的源头,却不想灾难源源不断,波及了她视线之内的每一个人。   那么视线之外呢?   有人幸免吗?   她拿出手机,查询今天世界各地的天气。   莫科城,小雨。   纽城,小雨。   伦城,小雨。   东城,小雨。   悉城,小雨。   ……   全世界都是小雨。   天气预报下还有网友调侃的评论:同一个世界,同一场小雨。   方立安笑不出来,此时此刻,她的心头阴云密布,她想:全世界都在下雨,这样的步调,是要世界末日了吗?   大脑高速运转,耳边是汽车发动机来来回回的轰鸣声。   她问自己,她该怎么办?大宝怎么办?   原以为是个养娃的任务,现在却变成了如何死里逃生的任务。   扣扣扣——   有人轻敲车窗。   方立安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身穿制服的门卫打着伞站在车旁。   她降下车窗,面露茫然。   门卫大叔:“这位家长,学校门口不允许长时间停车。”   方立安连忙点头,“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她驾车离开,漫无目的,最后习惯性的来到小区地下停车库。已经到了楼下,索性回家。   到了家里,她忍不住出声询问,“系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出现bug了吗?”   “本系统十分健壮,不存在任何bug,三百六十度完美无死角。”   “不是bug,那就是这个世界自身的问题,世界末日吗?”方立安无视系统的自吹自擂。   “无可奉告,请宿主自行探索。”冷漠无情.JPG。   “那看来差不多了,全球性灾难,真是活久见。”方立安心里重重一叹,得想办法活下去。   水祸。溺水。   得会游泳。得有船。   极端的假设:如果雨水足够多,全世界都被淹了,没有陆地,一片汪洋。   那么,什么样的船才能不惧海上的任何风浪,在这样的环境中存活一百年?   怎样才能弄到这样一艘船?   自造还是买?   唔……   要花多少钱? 第194章   虽然方立安考虑的首要问题是“如何带着孩子在灾难中活下去”,主语是她自己,内容涉及她和大宝,但不可否认的是,面临这种灾难性生存问题,向国家求助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水患来临之际,华夏的火种该如何保存,国家机器又该如何运作?   方立安不曾身处那个位置,无法给出精准的答案,但以人类的正常思维方式推断,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基本上都是船,救命船。   如果国家建造出那样一艘船,那么什么人能够获得上船的资格?   方立安说不准。   说不准也没关系,留在国家的政治中心,时刻关注各方动向,想来总能伺机而动,见缝插针。   想到这里,她心下稍安,决定做两手准备,双管齐下,一是争取登上国家的大船,二是拥有一艘属于她和大宝的保命船。   不是她自吹自擂、自命不凡,只要国家发行的船票不少于一万张,她必定能想方设法弄来两张。按照我国目前的人口合理推测,应该不会低于一百万。   至于自家的船,那只是危急关头的最后手段,除非他们母子两决定过远离人群的独居生活,否则肯定不能三天两头把船拿进拿出。   有了大体的思路,方立安开始制定《灾前计划》,分两路进行。   一、带大宝锻炼身体,强化体魄。   这些年来,大宝长得健壮,跟小牛犊子似的,少有感冒发烧,身体素质中等偏上。在目前的环境里,也许可以平平安安混到老,但到了灾后社会,就显得不够看了。除了强身健体,还要训练身手,点亮野外生存技能,尤其是跟水相关的项目。   身体是基础,学业也不能落下,有知识才能有更宽广的未来。不学无术,以后只靠捕鱼为生?方立安不反对他卖力气,工作不分贵贱,劳动最光荣,但她更希望大宝在未来有选择的机会,想卖力气就卖力气,想动脑子就动脑子,而不是被迫谋生,除了卖力气,别无他选。   二、收集物资,涵盖衣食住行医娱教能八个方面。   她的空间里虽然有超市和商场,但面对末世灾难,准备再多物资也不为过,特别是吃喝方面的消耗品。虽然这些在群居的情况下不能拿出来大肆享用,但手有余粮心不慌,这是底气,也是底牌。   原主的记忆在大宝十四岁那年戛然而止,方立安不知道五年之后灾难是否会全面爆发,但这五年里想必是安全无忧的,所以必须赶在五年之内做好所有准备工作。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需要做的事情太多,时间紧迫。   雨一直下,短期内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只是往后雨势变大,届时,粮食的价格必将上涨。   涨价事小,断粮事大。到那时,只怕怀抱金砖也买不了多少粮。尤其是特殊时期,粮食很大可能会限量供应,所以从现在起,专心囤粮才是王道。   打定主意后,方立安立刻动身,把家里的房产证搜罗出来,到房产中介委托卖房,只留下一套自住。   这时候还没有限购的说法,所以九年下来,她陆陆续续入手了近三十套房。除了第一套又破又小,其他的都在高档小区,面积在一百二到一百八之间,均价在一万八上下。   方立安跟房产中介的经理很熟,她名下所有的房子都委托给了这家公司进行出租。因为有着近十年的合作基础,再加上方立安愿意按照合同上写明的金额支付违约金,所以双方谈的十分顺利,房产经理答应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促成房屋交易。   方立安算了算,房子卖掉,能到账八千万,加上卡里的两千万,整整一亿,够买很多东西了。   接下来,她在城郊租了一个仓库,网购地址填的那儿,隔三差五去收货。   七月,大宝放暑假,方立安特地带他去M国的海滨城市迈牙密,请专业人士教他游泳、潜水、野外求生。大宝十四个月大的时候就开始学习英文,说的和母语一般无二,完全不用担心语言沟通问题。   然而,即便到了国外,囤粮小达人也没有闲着,她网购成瘾,整日里买米买面。   由于他们租的别墅很大,西方人又特别注重个人隐私,所以倒也没人打听那些卡车送来的货物去哪儿了。   不过,这些事方立安都是背着大宝做的,并非有意隐瞒,而是无法给出合情合理的解释,不如不说。   毛毛雨就这么飘了一年多,十天半个月停上一次,七八天后又接着下。细雨如丝,对生活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大家也没把它放在心上。   直到来年秋天,秋去冬来,雨势突然增大,像被人用遥控器切换了档位,毛毛雨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二十几天一歇。   一场秋雨一场凉,秋雨变冬雨,又连日不出太阳,使得这一年的冬天比去年更加阴冷,对那些身上有旧伤暗疾、风湿性关节炎等病症的人来说,格外难熬。   翻过年,粮价终于迎来了第一次跳跃。   这些年,粮价一直缓慢增长,不过那都是正常的通货膨胀,年后,粮食的价格突然翻了一番。这种暴涨让人们意识到,接连不断的阴雨给生活带来的负面影响不止是床单被套晒不干、腰酸背痛腿抽筋,还有粮食的大面积减产。   人们虽然有所反应,但并没有非常重视。大家普遍认为现代农业科技发达,天气原因带来的农作物减产难题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攻克。   更何况粮食多便宜啊,从前两三块一斤,价格翻倍又怎样,五六块也不是很贵。女人们敷的面膜,最便宜的也要七八块一张,男人们抽的烟,最次的还要十来块一包呢。总之,大家完全负担得起,少买一件衣服就够吃半年了。   方立安从09年年底起就在微博、论坛、贴吧上散布消息,提醒大家天气怪异,需多加小心,并且做出了世界末日的预言。   只不过网民们一般把这样的言论当作哗众取宠,大多数人都是凑热闹,嬉笑一番也就算了,根本不当回事。   方立安也不好在网络上做太多小动作,顶尖的黑客技术和空间一样是她的底牌,她需要利用这项技术留意官方的行动,搜寻“诺亚方舟”的消息。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她的课余时间几乎都用在了上面。   11年三月份,学校开学,方立安给大宝办理了退学手续,接着学校的课程进度在家里给他开设讲堂,主讲数理化生。   因为是针对大宝一个人的课程,且方立安有自己的一套教学方法,所以进度方面比学校快上很多。   大宝听的认真,学的也好。   除了文化课,每天还有雷打不动的体育课。体育课是在健身房上的,方立安请了个私教,教他们母子俩,两人每天相互加油,相互监督,共同进步。   如此坚持下来,效果十分明显。   两年后,十三岁的大宝看起来比同龄孩子健壮不少,无论是体能还是体格都不输于十五六岁的少年。   方立安这个当妈的进步也非常大,虽然比不过教练这种专业且正当年的小伙子,但想要撂倒一个普通的年轻男子还是很容易的。   这两年,变化巨大的不只是他们母子,还有雨势、粮价、社会。   从12年6月开始,小雨变成了中雨,三十几天一停,人们只能在十天左右的停歇中找寻到阳光直射的暖意。   没有阳光的照射,植物生长缓慢。雨势虽然不大,但长时间下来,地里的庄稼都被淹了,颗粒无收。粮价一涨再涨,终于飙到了三十块钱一斤,这还是政府极力控制的结果。   随着雨越下越久,粮食的供应也被限制起来。统销统购重新回到历史的舞台,十四岁以下的孩子一天半斤粮食,十四岁以上的人一天一斤粮食,每月月初到供销社刷身份证购买。   方立安和大宝每天都要做高强度的运动锻炼身体,国家规定的那点粮食根本不够,所以两人偷偷摸摸地开着小灶。   她之前一直在跟大宝强调粮食的重要性,导致大宝对粮食非常敏感,自家一天消耗多少粮食,他心里门清儿,反正肯定不止供销社每月供应的那点。   方立安对此的解释是,那是她从外面买的高价粮。其实上面从来没有禁止人们私下交易粮食,因为粮食几乎都被控制在国家手中。   这和改革开放前不同,那时候,农民种地,国家收粮。现在是国家种地,国家收粮。   雨水不停,耕地被淹,普通农民根本无法抵抗自然的力量。是国家投入了大量的金钱和人力对耕种技术进行研发,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不过,办法并不简单,需要科研人员从旁辅助,所以才说是国家种地。   最关键的是,科研所对粮食的产量都是有数的,一旦发现亩产低于某个数值,上面就会派人前去查探,看是否存在中饱私囊的行为。   除了收后检查,在粮食种植的过程中,也会三五不时的来人督查。总而言之,全国范围内的粮食生产线都受到了严格的控制。 第195章   粮食供应被限制后,很多事务照常运转,很多东西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悄然地发生着改变。   2012年年底,方立安终于在某个绝密档案中发现了“诺亚方舟”的相关信息。这是一个船队,资料显示,船队的目标数量为两万艘,每艘船的满载人数为五万人。   但方立安在阅读了建造进度和相关参数后发现,按照目前的工程进度,十年的工期,满打满算完成一千艘。两万艘,得排到下个世纪。   也就是说,如果陆地在十年内被淹没,华夏将只有五千万人能获得官方提供的存活机会。如果是五年,人数减半。这种工程还不能图快,人命关天,一沉五万,得细致才行。   除了船,方立安还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上面已经有人提出转移国家政治、经济中心的方案。这个方案的支持者众多,估计等形势再严峻一点就会被通过。   此外,同批次的议案中还包括在高原地区大批量建造住房,对低地势地区的工厂实行战略转移。   据新闻报道,长江中下游平原一些低地势地区的水位即将超过了警戒线,不过因为国家各地区的防洪工程做得好,短时期内并无大碍。   但是按照目前的降雨量推算,再有两三年,地势低洼的地区就会被淹没。或许五年以后,京城就会成为沿海城市。   隔壁的R国由于经济中心都在沿海地带,所以如今正举全国之力向中部地区搬迁。因为是岛国,所以格外悲观,觉得将来不仅要失去东城和阪城,还会失去大半甚至全部的土地。   2013年年初,方立安卖掉京城的最后一套房,带大宝向西迁移。   这时候,京城的房价早就不如几年前那么坚挺了,但是好歹是首都,外面又没有迁都的风声,所以价格只是部分回调。   不像广城、申城,房价连连暴跌,跌到二线城市的房价还不停,继续跌至三线才堪堪稳住。   房价击穿了炒楼人心里的最低价位,心理素质特别差的承受不了这样的落差,一个接一个的跳楼自杀,让人唏嘘不已。   方立安请了搬家公司,和大宝搬去了原城。   原城是西省的省会,距离京城不远,地势较高,位于太西高原,进可攻退可守。   她想着,若是有一天雨停了,水退了,她就带着大宝回京城。若是雨不停,水涨了,京城失守了,她就带着大宝继续往西去。   原城虽然不比京城繁华,但大小是个省会,能够满足人们生活中的绝大部分需求。   方立安和大宝来到这里,可谓人生地不熟,但母子俩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所以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如果硬要说有哪里不习惯的话,可能就是饮食。   在京城的时候,母子俩每月领的粮食基本上一半米一半面。如今到了原城,每月领到手的全是面。两个月下来,两人都有些腻。   大宝很懂事,觉得在粮食紧张的情况下,有的吃就不错了,怎么还能挑三拣四。反倒是方立安这个当妈的有些任性,总惦记着换花样。   面粉换大米其实没什么,都是粮食不是吗?大宝觉得这没问题,让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妈总是能买到额外的粮食?   他已经不小了,跟着他妈学了很多知识,每天还会关注时事政策,非常清楚粮食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国家给定的粮食指标并不低,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填饱肚子不成问题,只有饭量很大的成年人和一些十二三岁正在长个儿的男孩子会觉得不够。   但这里说的填饱肚子也就是将将够吃,意思就是,如果匀一些给别人,自己难免就要饿肚子。所以想买到额外的粮食,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需要门路和交情。   大宝知道方立安有钱,在京城能找到路子买到粮食,但是为什么到了原城也能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他妈这么能耐的?朋友满天下?   这话方立安敢说是,大宝都不敢说信。谁不知道她是个超级宅女?宅到没朋友的那种。   面对大宝的质疑,方立安还是选择了隐瞒,只说自己出的价高,自然有人愿意卖。   为了彻底打消儿子的疑虑,她带大宝去了趟银行,让他清楚家里的存款。   果然,大宝在见到九位数的余额后,整个人都蒙圈了,心想:原来我还是个隐形的富二代。   方立安险险过了一关。   再往后,母子俩重复着和在京城一样的生活,身体素质、文化素质两手抓。   七月,央视新闻报导,西南某山区遭遇洪水决堤,已启动紧急预案,加大救援力度。其他地区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检查堤坝是否稳固,保证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十月,央视新闻报导,住建局将于2013年10月起在藏省建造第一批试点住房,共计五百万户,各地居民可凭身份证、户口本在住建局官网登记购买。   十二月,城市新闻报导,各地陆续出现多例鱼鳞病患者,较之以前,呈爆发式增加,请广大市民注意防护。注:非传染病,无需担心交叉感染。   三则新闻都跟方立安有关,或者说三则新闻的内容都是方立安十分关心的。   首先是七月份西南某地遭遇险情,方立安在看到新闻播报后,长长的舒了口气。原主的前尘往事就这么了断了……   之前,她也曾向当地政府相关部门去信,言明堤坝有危,建议检修,疏散群众。从新闻报导的遇难人数来看,官方必是没有作为。不过,这也不是她能管的。   接着,十月,住建局的试点房开建。   消息一出,一片哗然,什么说法都有:   “在地震带建房,疯了吗?你敢盖我不敢住啊。”   “五百万户不会都是矮楼吧?高原上住高层,你是怕我死的不够快?”   “我有一种预感,也许再不久就要迁都了。”   “我就想知道,房子建好,卖多少钱一平?”   “多少钱一平我都不买,便宜没好货,太贵买不起。”   “……”   方立安倒是心动不已,非常积极地在官网注册、登记、购买、付款。   这么说吧,如果整个世界都成了海,那么最后一片陆地一定是青藏高原。就冲这一点,买了也不会亏。   因为存在限购,一人只能买一套,所以她用自己和大宝的身份证各认购了一套。一方面,算是投资,另一方面,如果大宝结婚了,这婆媳还是分开住的好。   她买了同一栋楼的十六楼和二十二楼,面积一样,都是一百二十平。单价一万出头,两套房花了小三百万,被网友戏称为“华国最‘高贵’的楼盘”。   最后,鱼鳞病。   今年八月份,大宝和她先后患上了。她的病灶在小腿,大宝的在左手臂。症状如其名,就是皮肤上长了鱼鳞,银白色的一团。   第一簇鱼鳞出现之前,皮肤有点痒,母子俩没有放在心上,挠一挠就完了,谁都没当回事。   直到某一天,大宝一边哭一边喊,“妈妈,妈妈,我身上长东西了!我要死了!”   方立安看到,吓了一跳,无他,太可怖了。十来片指甲盖大小的鱼鳞,有序排列,看得人瘆得慌。   身上出现异状,谁不担心,谁不怕?   她细细询问大宝前段时间有什么异常感觉,得到答案后,联想到自己的小腿。   撸起裤腿一看,得,母子俩都有。所以这是传染病?还是两人一起吃了什么?碰了什么?   方立安在网上搜索这样的症状,当然不是普通千度那种搜索,是她自己编写的程序,可以主动、全方位地搜索所有联网计算机。   果然,信息很多,主要来自各大医院、研究所。   从去年年底开始有人出现类似的症状,方立安发现这些人有个共同点——工作和江河湖海相关,长期接触水。   然后是治疗过程,因为医生无法判定病因,所以保守治疗,用了一些常见的外敷药。无效。   各医院交流无果,只能列为新的研究课题,试图攻克。   大半年下来,几家研究所对鱼鳞病的研究总结如下:   一、不传染。   二、病源在水,长期接触水源会增加患病几率。   三、不痛不痒,暂未发现危害。   这么一看,似乎可以稍稍放心。   方立安缓缓神,默默接受了自己和儿子长了鱼鳞的事实,这病没什么影响,但也没得治,只能留待观察。   她把这些研究结果展示给大宝看,让大宝幼小的心灵得到安抚,然后……然后她就掉马了。   大宝敏锐地发现他的宅女老妈竟然是个黑客大佬。   厉害了,我的妈!   怪不得你这么有钱!   你是不是想有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方立安:……   再后来,母子俩一直暗中关注着鱼鳞病的发展,得病的人越来越多,虽然治不好,但确实没什么大碍,心理上接受得了就行。   从那时起,大宝主动要求给自己的文化课加一门计算机编程,争取子承母业。   2014年5月,雨势再度增大,中雨转大雨。没两天,新闻联播公布消息,6月迁都日城。新首都定在藏省日城。   然而,最先疯的是住建局试点房的房价,短短几天就从最初的一万飙到三万,比从前京城的高峰房价还高。名副其实的华国最高贵。 第196章   随着雨势增大,南方的形势似乎一天比一天严峻。从电视上可以看到,城市里柏油马路上的积水已经漫过脚踝,乡下泥沼遍布,社会秩序初显乱象。   接着,谁都没想到,不过一个月的功夫,雨水就从脚踝升至小腿肚,渐渐漫过小腿,涨到了膝盖。   又过了一个月,路上没了嘀嘀作响的小汽车,偶有几辆停在路中央,都是被水淹的熄了火,却找不到清障车来拖的。听说还有很多停在地下车库的车,连着车库一起被泡了,整一个水下世界。   自打首都西迁的消息放出,越来越多的南方人自发向西部迁徙。拖家带口,大包小包,好不热闹。   道路积水,陆运不便,得先乘船离开南方,到了西边再换车。一路上可谓颠簸飘摇。家里有老人小孩的,路上就先去了半条命,青壮年还要看行李扛包裹。总之,全都弄得跟西天取经一样,历经千辛万苦。   首都西迁,工厂西迁,南方人口西迁,西部地区很快热闹喧腾起来。   方立安趁着这股西迁浪潮,带着大宝二次搬家。原城的房子虽然卖的急,但是并没有亏钱,甚至小赚了一笔。   原城地势高,虽比不上藏省,但绝对比平原地区妥当。抱着大雨迟早会停的心思的人挺多,其中有不少把目光落在了原城。   这就便宜了方立安,本来五十万入手的房子,出手时翻了一番。   大宝今年十四岁,身体虽然壮实,但说到底还是个孩子,搬家的时候,方立安不敢让他出太多力,怕压坏了。   行李不是很多,两个三十二寸和两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放不下的方立安都背着大宝放到空间里了。   路途遥远,他们选择坐飞机。由于没有直达的航班,中间要在庆城转一道。   早上九点出发,到藏省省会拉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两人在机场附近寻了个旅馆住下。   第二天清早,乘火车去日城。   这阵子来日城的人多如牛毛,一是为了避难,二是为了建设新首都。   客流量暴增,火车加了十来个班次,排队买票的旅客从购票大厅排到广场上还要再拐几个弯。   方立安被这阵势吓坏了,但除了排队,她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好在火车站贴心的给旅客们搭了一个大棚,不然还得在雨里撑伞。   虽然队伍巨长,天空下着滂沱大雨,但大家都颇有耐心。排队的两小时里,几乎没人大声叫嚷或者起什么争执,大多前前后后、三三两两聊着天。   也不看看,火车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是实枪荷弹的武警官兵,谁敢闹事?   这让方立安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女人安全感十足,不用担心丢行李,更不用担心丢孩子。   拉城到日城,三个小时的路程,他们娘儿俩买到的票是下午两点半的,五点半到达,天应该没黑。   候车室早就没地方坐了,母子俩站在墙角,一人倚着一个行李箱,仔细读着进门时车站给发的《日城新规》。   上面除了新首都建设期间必须遵守的各项规章制度和违反后将会受到的惩罚外,还有一些招聘信息。不怎么具体,只做了大致分类,给了一个薪资范围,还有相应的积分范围。   薪资可以理解,但积分是什么意思?   咨询了车站的工作人员,对方也不是很清楚。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方立安心里隐隐觉得这个积分很重要。   绝对不止在新首都落户那么简单,更重要的……   是了,是船!也许会涉及上船资格!她心中一凛,越想越觉得有门儿。   上船的资格,除非是某种条件极其重要,可以单看一条。   如果不能单独判定,那么获得“船票”的标准是什么?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上船意味着生存,那么能上船的必定是适者。   适者意味着最优秀的人类基因。   最优秀的基因——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新规》代表“德”,工作代表“智”和“劳”,至于“体”、“美”也许还有其他评判机制。   出去工作本来就不在方立安的计划范围内,有这功夫她更愿意留在家里给大宝上课。   在亲妈的压榨下,大宝已经开始了《高等数学》、《大学物理》等课程。在原城,方立安还花钱给他买了个高中毕业证。如果不是偏科太严重,对文科不甚上心,说不定可以参加今年的高考。   将各个招聘岗位快速浏览一遍,方立安发现,文职工作大多需要本科及以上学历,非文职工作不需要学历的需要技能证书,两样都不需要的就是简单的人工活、力气活。   方立安觉得自己哪样都搞不定,没学历,没技能证书,没力气,三无人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家按计划养娃。   至于“船票”,实在不行就用特殊手段。   母子俩在候车大厅等了近四小时才等来火车,车上那叫一个挤,直逼春运。   七月份的拉城温度虽然不高,但大雨不断,众人身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水汽,潮湿黏腻。   方立安有些后悔,四个行李箱还是有点多,应该把两个小的收起来,如今这种情况,真是空不出手来。   他们以箱作盾,突破重围,奋力挤到车厢角落里,把两个小行李箱并在一起,一人一个坐在上面,大的行李箱挡在身前,总算是避免了人贴人的尴尬局面。   即便如此,车上三小时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酸臭的汗味混杂着人肉味充斥着整个车厢。车窗开了一个小口子,新鲜空气只能在小范围盘旋,角落里的母子俩根本无福享受。   方立安当然做不到在长达三小时的时间内屏住呼吸,所以只能努力分散注意力,争取遗忘自己的嗅觉。   火车到站,人流涌动,三小时都熬过去了,下车的十几分钟倒是不用太着急。她带着大宝在角落里静静等着人群疏散,直到没什么人了,才拖着箱子下车。   深呼吸,清新的空气从鼻腔进入,灌入肺部,母子俩原地满血复活。   他们一边顺着人流出站,一边打量着日城火车站。别看迁都的消息才放出来一个月,日城火车站已经鸟枪换炮,初具大站风采了。   隔壁几个轨道上是洁白的和谐号动车,工作人员正上上下下忙碌着,应该在做调试工作。   大宝,“也许我们晚两天来就能坐到了。”   方立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大宝:微笑.JPG。   出站口,有实枪荷弹的武警官兵检查身份证,同时登记,神情严肃,戒备森严。   方立安和大宝站在队伍最后,看到前面时不时有人被拦下盘问,弄得后面的人紧张不已。队伍慢慢向前推进,轮到他俩的时候六点出头。   两人拿着新到手的《日城须知》,来到车站外,一辆贴着“火车站—暂住地”的公交车正按着喇叭催促,售票员在车门边扯着嗓子叫唤,“发车了,发车了,快点快点。”   待他俩把箱子拖上去,还没站稳,车就开了,方立安眼疾手快的拉住扶手,总算没有摔倒。大宝的平衡性比她好,反应也比她快,稳住自己的同时还扶了她一把。   旁边座位上的大叔笑眯眯地夸了句:“男朋友不错,好小伙。”   方立安被雷的外焦里嫩,还来不及否认就听见售票员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们俩,对,就是你们,把箱子放好抓住了,别一会儿砸到别人。”说完,又开启大嗓门,“买票了,一人两块,到暂住地。不明白的看刚发的《日城须知》。”   大宝掏出四个硬币给她,然后捧着小册子看起来。   暂住地是近日所有来日城的人员的临时住所,也就是两个月前才搭建的,目前还在增盖,需要登记缴费才能入住。   日城虽然大,但由于气候等地理原因并没有很多人居住,地广人稀,房屋自然也不多。去年十月份的第一批试点住房是日城有史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盖房,第二批和第三批也在迁都定下后开始有了规划。   他们这些人来了以后只能住在暂住地,想住其他地方:   一、得在日城有亲朋好友,人家愿意接受你去家里住;   二、荒郊野外也算其他地方,不怕冻的只管去;   三、第一批试点房盖好了,有房的当然可以去住,没房的可以去租。   至于日城的宾馆、旅馆、酒店,完全不用考虑,因为政府已经整栋整店地包下改作临时办公地点了。   住的地方有了,吃喝可以花钱买,当然,必须遵循粮食分配制度,价格和其他地方差不多。   最后,工作的问题。参考《日城新规》,需要的人可以到暂住地就业处登记询问,进一步确定具体的工作内容和福利待遇。   过了大约四十分钟,公交车停了下来,售票员坐在座位上喊,“暂住地到了,全部下车,暂住地到了,全部下车。”指着窗外,“跟着带红袖章的工作人员走,他们负责安置。”   方立安和大宝向外看去,入目是一片蓝顶白墙的活动房。 第197章   这种活动房在建筑工地极其常见,节能、环保、便捷、工期短。用在这里作临时住房,确实是很不错的选择。   方立安注意到公交车停在遮雨棚底下,很贴心的服务。来这里的人基本上都带着大件行李,要是没个遮挡,人和行李都要糟。   她和大宝拎着箱子下车,跟着红袖章向前走了大约五十米,来到一个宽阔敞亮的大活动房,里面很空旷,只有一排二十米长的办公桌,桌上放着二十几台电脑,后面一水儿身着正装的工作人员,门内门外是四个全副武装的武警官兵。   红袖章拿着喇叭介绍,房间有两种十二平、二十四平,每个月的租赁费用为一千二、两千二。   以家庭为单位,两到三人可申请十二平,四到六人可申请二十四平,再多可以申请两间。   如果只有一个人,可以申请集体宿舍,十二平三人间,四百一个月,二十四平六人间,三百一个月。   选好后到登记处登记,缴完费会发钥匙和生活卡。生活卡包含用水用电吃饭。   暂住地人口众多,住的十分密集,房间一个挨一个,考虑到安全问题,不可能给每个房间都通上水、电、燃气。   需要水,可以去水房接,冷热都有。   需要电,去租充电宝,或者直接去配电房充,房间照明有电灯,会统一供电断电。   需要燃气,这个没有,暂住地居住区禁止一切明火,抽烟也不行,违反规定者直接赶走。这一条在《须知》和《新规》里都用加粗字体特意标出来了。一会儿分到房间,片区管理员会再次强调。   吃饭去食堂,自带碗筷,自清自洗。想看电视,可以去食堂、活动中心。想上网,可以去机房。然后还有公共厕所和公共浴室。   如此苛刻的条件,让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他们这一行人中,有两人当场表达了去意。   确实,现在物质生活条件好,虽然一天到晚下着雨,但这并不妨碍人们享受生活。眼下的条件他们接受不了,觉得还不如回到原来的城市,何必去吃这个苦。   不过,到底还是留下的人居多,来这里的人基本上提前做过了解,知道这里的大体情况。而且,多数人相信,有付出就有回报。他们吃的苦将来必定会以另一种形式回报他们,新首都必然不会忘记它的建设者,也不会忘记和它共同成长的人。   方立安带着大宝在登记处登记,拿到钥匙和卡后,跟在红袖章后面上了一辆摆渡车。   摆渡车绕着活动房外围开了十五分钟,在某一排的尽头停下。   红袖章喊:“B区32-1到32-30在这里下车,最边上是一号房,越往里数字越大。”车上的人呼啦啦下了大半。   下车的人,看起来年龄跨度挺大,属于拖家带口、有老有小那种,而且B区的房子门与门之间间隔挺大,想来应该是二十四平。   方立安看到每排房子前面都有遮雨的屋檐,人走在下面不会被淋湿。   摆渡车继续走,绕了一圈,来到另一边,这一片应该是A区。   红袖章:“A区56-1到30下。”   稀稀拉拉又下了一小半,车上只剩下方立安和大宝。   摆渡车向前滑了两步后停下,红袖章:“A57-1?”   方立安点头:“谢谢。”两人下车,摆渡车离开。   打开门,屋里除了三张折叠床,健身房的六门更衣柜,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大宝很激动,总共十二平米的空间,他兴奋的绕着走了四五圈。   他从小看的书多,懂得也多,比同龄孩子成熟,有时候方立安觉得那些刚走上社会的大学生都未必有他稳重,上一次见他手忙脚乱还是发现鱼鳞病的时候。   “这么高兴?”她问。   “嗯!”   “为什么?”方立安饶有兴味的问道。   “感觉在提前体验船舱生活。”   “船舱?”方立安无比确定自己没跟他提过什么船。   “对,船舱。”大宝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解释道,“政府迁都,其实已经很大程度上说明当局对未来局势的判断,他们觉得雨不会停,陆地迟早会被雨水吞没。既然有这样的认知,那么必然会准备船。妈,你有没有发现,从火车站到暂住地到处都是武装警卫,戒备森严?”   不等方立安回答,他又继续道,“我觉得,迁都建都完全没有必要做到如此地步。从出站起,我就觉得太严了,到这里之后,感觉更甚。看着一片片活动房,没水没电,居住区和活动区分开,特别像在游轮上的生活。这是在演习,希望大家提前适应,对不对?”   方立安点点头,老怀安慰:“我儿真厉害,不愧是我手把手教大的。”   大宝欣喜道,“妈妈,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大宝对自己妈有一种天然的崇拜感,除了没给他找个爸,真是想要什么有什么,他提的任何合理要求都能被满足,没有他妈做不到的。   你要是问,最能让他产生成就感的事是什么,他必定会不假思索地回答,得到妈妈的认可。   方立安很高兴他能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和判断力,但还是叮嘱道,“事关重大,官方没出消息前,你不能说。”   大宝右手在最前一滑,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方立安:“你既然觉得存在船,那么你觉得船有多大?有几艘?能载多少人?我们国家十几亿人口都能成功上船吗?”   大宝听到最后一句不禁愣住,是了,十几亿人,怎么可能都上船?哪里有那样大的船?不仅没有那样大的船,也没有那样多的船。   他没有伤春悲秋,而是转念道:“妈妈是想提醒我,我们要好好表现,才能争取到上船的机会?”   方立安:“是的,十几亿是个巨大的数字,能有五千万就已经很不错了。生存是一件自私自利、无比残忍的事,妈妈希望你努力。”   大宝承诺:“我会的,妈妈,我们一起加油!” 第198章   母子俩这边正在摆放生活用品,那又传来摆渡车的鸣笛声,接着是下客声、说话声。透过门旁的铝合金防盗窗可以看到,又来了一波人,多为一家三口或者年轻夫妻,也有像方立安这样的母子(女)组合,父子(女)组合。   经过57-1时,不少人好奇地打量屋内,方立安不悦拧眉,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条浅蓝色床单,跟大宝一起遮到窗户上。等人群离开,才重新放下。   这种活动房只有前后两扇窗户透气、采光,要是都遮上,光线必然不好。但不遮肯定不行,没有私密空间,方立安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   搬家的时候,谁都没想过窗帘这回事儿,空间里有,可也不好现在拿出来。为了在下一波人到来之前解决隐私问题,母子俩把床单一裁为二,挂在窗户上方的横杆上应急。   室内光线变暗,方立安拿出手电筒照明,两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饭点,等收拾好新家,母子俩早已饥肠辘辘。拆了两包饼干随便应付一顿,然后各自带着洗浴用品去公共浴室洗澡。   日城的夏天光照充足,一天内长达十四个小时,早上七点日出,晚上九点日落。方立安从浴室回来,天刚变暗。大宝动作比她快,正靠在床头看书。   夜里十点半停电,母子俩拉了中间的帘子睡觉,一夜好眠。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一边熟悉暂住地,一边补充生活用品,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说实话,暂住地的日子确实比较艰苦,娱乐项目极少。不过,孩子们都被送去上学了,整日里闲着无聊的大多是无所事事、没有工作的成年人。   小学、初中义务教育,高中要交学费,大学遵循原有学籍。   方立安和大宝每天骑着自行车去两公里外的京城大学临时校址蹭课,为了不影响大宝的听课效率,方立安跟他分头行动,各蹭各的。   每天下午放学回家的路上,大宝都会跟她分享当天听课的心得体会,不懂的问题直接问,她基本上都能解决。   蹭课进行的十分顺利,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午饭问题。学校和暂住地的食堂是分开的,学校刷不了暂住地的卡。可中午如果回去吃,一来一回要花上半小时。   现在的大学不像过去那样懒散,特殊时期特殊对待,课程和进度全都按下了快进键。一节课四十五分钟,有时候一天能上十四节。老师和学生都跟玩命似的,半点不见往日玩电脑、玩手机的影子。   方立安每天中午都会回去打饭,大宝下课的时候刚好能吃上,吃完饭小憩二十分钟,下午精神百倍的投身课堂。   大宝课上认识的几个大哥哥还调侃他:“女朋友既漂亮又贴心,杨玖真有福气。”   大宝:“介绍一下,这是我妈,我亲妈,我才十五岁。”   “……”众人:对不起,阿姨,打扰了……   母子俩很快成为大家八卦的对象,不过大多数人怀抱善意,所以并没有什么妨碍。   这几个月,暂住地发生了几例恶性事件,寻衅滋事、偷窃、抢劫,犯事者被抓后不仅被驱逐出日城,送去外地蹲号子,更是被勒令终生不得踏入日城半步。   方立安和大宝听着审判大会的判决,双双沉默,在他们心里,终生不得踏入日城基本上意味着被提前剥夺了上船的资格。虽然留在日城不一定就能上船,但这些人连竞争的机会都失去了。   在方立安的支持和鼓励下,大宝每天都在疯狂的汲取知识,接着,学校迎来了大学的考试周。   大宝上课积极认真,从不缺堂,老师们对他印象深刻,因此不约而同的留他参加考试。成绩出来,竟是出人意料的高分,十二门课没有低于九十五分的,还有三科满分。   老师们十分惜才,联名向学校推荐,希望能够破格录取他,学校领导详细调查后予以批准。   于是,大宝在2015年年初正式成为一名京城大学的大学生。   2015年2月18日,大年三十,外面锣鼓喧天,暂住地今夜不熄灯,很多人留在活动中心没回来。   方立安和大宝都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待在屋里哪儿都没去,围着爱派看春晚。   方立安弄了很多吃的过来,有大宝最喜欢的糖醋排骨、清蒸鲈鱼、香辣蟹,配上松软可口的白米饭,馋的儿子口水直流。   大宝问她哪来的,方立安三言两语模糊带过,他也不追根究底,温馨的大年夜、丰盛的年夜饭,简直完美。   2014年在瓢泼大雨中离去。   2015年3月,大学开学,作为一名有学籍的正规生,大宝可以在学校食堂吃饭了,大宝妈失去了送饭的“工作”。   接下来的日子,方立安时而看看造船的进度,时而看看试点房的进度,时不时地还要关注下鱼鳞病。   船和房子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只有对鱼鳞病的研究不容乐观。   研究表明,鱼鳞病虽然不会传染,但患病的人越来越多。如今,在我国,鱼鳞病的患病率高已经达百分之十七。   研究人员合理推测,该病很有可能由水中某种物质引起,但经多方检测化验,并没有发现水中有任何异常物质。   研究进度停滞不前。   另外,有一项更可怕的发现,经数据统计显示,我国近三年出生的新生儿,畸形率高达百分之三点九。畸形婴儿的手指、脚趾之间长着一层肉色薄膜,像某些两栖动物、爬行动物、鸟类洑水时拨水用的蹼。即便进行手术分离,三个月后又会重新长出。   专家、医生束手无策。   方立安赞同研究人员的推测,水中必定存在某种物质致使人类发生病变,但如果换个角度来思考,这不是病变,而是进化呢?   印象中有一个医学阻碍人类进化的笑话:   头上长出龙角,被当作脂肪瘤切了;进化出龙鳞,被当成牛皮癣治愈了;进化出骨刃,被当成了骨质增生;体内生出金丹,被当成了胆结石……   笑话归笑话,但在自然环境发生巨变的特殊时刻,用来发散思维也很不错。   生态坏境变化,迫使人类向更有利的方向发展。雨水过多,陆地被淹,人进化成人鱼,然后得以存活?   这是一条可尝试的思路,但这条思路所需的代价非常沉重,方立安选择保持沉默。   2015年6月,考试周结束后,第一批试点房正式交付,方立安带着大宝搬进了新家。   试点房也算是依山傍水了,依着喜马拉雅山脉,傍着倾盆大雨。   不得不说的是,凭借现有的技术水平,在如此糟糕的环境下,在短短一年半里,建成四十层高的大楼,绝对是人类的一大挑战。   暂住地有不少人都搬了进去,一类是和方立安一样在住建局官网抢购房子的房主,一类是这段时间通过辛勤工作换取租赁机会的租客。   房屋租赁是有条件的,除了工作,还要听从政府分配,基本上都会安排与其他人或家庭合住。方立安他们自是不需要。   六月底学校出成绩,大宝依旧以超高分通过。   晚上,方立安做了几样他爱吃的菜,准备犒劳他一番。   结果去房间叫他时,发现他正蜷缩在床上抽搐,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红彤彤的一片,脸更是憋到发紫。   方立安上前拉他,发现他身上滚烫,那温度,起码有四十五度。她吓得半死,正常人烧到这个温度肯定早就傻了。她慌忙拿出手机,想要拨打急救电话。   大宝却在此时清醒过来,挣扎道:“妈,给我水,我要水。”手上动作太大,电话被碰掉,摔在地上。   方立安看他难过的样子,一秒也不敢耽搁,顾不得暴露空间,拿出一杯温水递到他手上:“你这是怎么了?还能走吗?妈带你去医院。”   大宝迫切的把水一饮而尽,干涸沙哑的声音里透着些许坚定:“不能去医院。”   方立安接过水杯,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浮出千万种猜想。   大宝虚弱道:“妈,去卫生间,我要冲澡。”   方立安艰难地架他过去,大宝虽然才十五岁,但个头已经窜到了一米七六,比方立安还要高上三公分。此时他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整个人都靠方立安撑着。   卫生间就在大宝房间对面,然而十来米的距离硬是走了好几分钟。   两人离淋浴房还有半米的时候,大宝身体里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他“嗖”地跃进淋浴房,打开花洒,水淋到他的脸上顺流而下。   方立安在他脸上看到了快乐与渴望,像极了一条鱼。   她心中闪过一个滑稽的念头:她应该给儿子弄个浴缸。   她从空间找出一个简易充气浴缸,用打气筒充上气,敲门送进卫生间:“这个给你。”   里面的人迫不及待的拿走了,声音欢快:“谢谢妈妈!”   方立安哼了一声:“赶紧的。”   等卫生间不再传来淋浴的声音,她敲了敲门:“我要进来了。”说着,推门而入。   大宝正蹲坐在水里,神情愉悦,状似享受。   方立安丢了一条毛巾给他:“儿子,跟妈说说,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睡得好好地,突然就那样了。”大宝觉得莫名其妙,万分庆幸不是在外面,不然指不定会怎样。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算了解,也一直和他妈关注着鱼鳞病,两人还就方立安的进化思路讨论过。看着自己蹼状的脚掌,他觉得自己离美人鱼又进了一步。   “这阵子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方立安觉得蹊跷,“生物进化讲究潜移默化,你这种情况大概率是非自然的。”   大宝沉下心来,几分钟后回想起一件事:“上周考完试,吕智伟给了我一杯奶茶,说是他姐姐做的。他给了好几个人,我不好拒绝,就接下了。但是之前,他好像一直……不太喜欢我。”   “你觉得奶茶有问题?”   “我……我不知道。”大宝有些犹豫,他不太愿意怀疑自己的同学。   “杨玖,你还小,妈妈有义务有责任保护你。但是,妈妈不可能一天到晚守在你身边,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妈妈不会要求你恶意揣摩别人,但你要学会合理怀疑,要有自己的判断力,不盲目、不从众、不感情用事。”方立安直呼儿子大名,这种情况,她多半是生气了。   大宝闻言,越发觉得愧疚,他知道这么多年,妈妈一个人把他抚养长大有多不容易,现在他竟然为了虚假的同窗之谊惹妈妈生气,真是太不应该了。   他对方立安诚恳道歉:“妈妈,是我不对,我不该想当然。我觉得吕智伟有问题,他当时的态度有点反常,太殷勤了,我……我不该轻易上当。”   “犯错不可怕,但要学会知错就改,以后在外面要提高警惕,明白吗?”   “嗯,我知道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抢走了蔡老师的关注,听雷哥说,以前蔡老师最喜欢他。”   方立安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臭小子心里门清儿呀,明知道人家讨厌你还接人家的吃食,毒不死你!”   “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轻点,啊!好痛!”方立安手上根本没使劲,臭小子还会耍赖。   “不闹了,说正经的,身体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异常吗?”   “这个算不算?”大宝翘起腿,想让他妈看清他的双脚,却不想手下一滑,没扶稳,整个人向后仰倒,栽进水里。   方立安在一旁捂嘴直乐,看他在水里扑腾。结果这小子折腾了近一分钟也没站起来。这是浴缸,又不是鱼塘,演戏也要挑地方好吧?   鱼塘?   鱼塘!   鱼!   荒唐的念头一闪而逝,然而下一秒,她脸上的表情寸寸龟裂:“你在水里不用换气的吗?” 第199章   大宝长腮了。   方立安不知该如何形容这则消息。   惊喜?惊吓?惊悚?   想带他去医院做检查,又担心被人发现异样关到实验室里做人体实验。进退两难。   夜深人静,她想起了系统。   “三百六十度完美无死角的系统,能不能拜托您帮忙扫描一下大宝的身体?”   “虽然完美,但是不能。”傲娇系统拒绝道。   “……”方立安,“我们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正确的理解应该是,宿主是系统绳上的蚂蚱。”   “行,你是绳,你了不起,本蚂蚱不伺候了,你去找别的蚂蚱。”大爷一样,惯得你。   “万事好商量,一言不合就翻脸不利于宿主意识体健康。”合适的蚂蚱不好找。   “我要知道大宝身体的健康状况。”   “好说好说,宿主稍等。”一分钟后,“杨玖身体健康。”   “多谢你了,绳子。”   “……”绳子系统:我选择沉默。   大宝既然没事,那就不用去医院了。至于他那个同学,他们没有证据,口说无凭,没人会相信他们,更何况此事关系到大宝的身体,不宜闹大。   大宝倒是想得开:“他想害我没害到,必会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我多留心,下次一定能抓到他的马脚。”   方立安觉得以他的年龄阅历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况且如今外面戒备森严,遍地摄像头,想要无声无息、不留痕迹地报复回去,确实很难。   但是,俗话说,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这人放在这里,始终是个不定时炸弹。   为了确认无误,以免冤枉好人,方立安决定让大宝带她会会这位吕智伟同学。   日城属于高原山地气候,冬无严寒,夏无酷暑,京城大学的暑假缩短为半个月。老师们抓紧一切时间传道授业,学生们抓住一切机会获取知识。只有大一为了和全国其他地区同步,在九月份开学。   七月底,方立安去了趟学校,在教室外等大宝放学。两人商量好,课后叫住吕智伟,试探一番。   看到大宝和一个身材矮小的男生前后脚出来,她笑盈盈的上前拦人:“哎,你就是小伟吧?听杨玖说你在学校挺照顾他的。”   吕智伟知道这是杨玖他妈,以前经常送饭来学校。这女人虽然长得漂亮,但八成没脑子,不然怎么会未婚先孕成了单亲妈妈。现在还说出他很照顾杨玖的话,笑话,谁不知道他讨厌杨玖,甚至厌恶。   他腼腆的笑了笑,没说话。心里有些烦躁,一个多月了,杨玖一点事也没,老师实验室的违禁液体难不成是水吗?这么一想,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眼神也变得晦暗不明。   方立安敏锐的察觉到此人的恶意:“那杯奶茶……”她故意拖着腔。   吕智伟的面色陡然变得难堪,佯装镇定:“奶茶怎么了?”   方立安了然一笑,“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大家口粮都紧,下次别送了。”啧!年轻人,胆子不大还敢做坏事。   吕智伟松了口气,“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竟然就这么慌慌张张跑了。   方立安转身看向大宝:“儿子,看出什么了?”   “真的是他。”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现在就是百分百确定。不过是同班同学,多大仇多大怨,居然给他下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药,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这种人就跟毒蛇一样,阴狠毒辣,妈不会放任他在你身边蛰伏,时不时窜出来咬你一口。所以,我打算除掉他。”   “……”   “你不同意?如果那天下午我不在家,你还有命活?他谋你的命,我便不能放过他。”方立安见他沉默不语,以为儿子圣母病发作,全然忘了面前高大魁梧的男孩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小少年。   “……”大宝头有点晕,眼前发黑,他尝试着吞咽口水,如此反复几次才颤着声道,“不是,妈,你确定我们要在公共场合讨论这个?”   大宝的三观有些炸裂,他在红旗下长大,遵纪守法的三好学生一枚,可是这个世界的画风怎么突然就变了?说好的法制社会呢?   “也对,咱们回家说。”   一路无言。   回到家,大宝欲言又止,“妈……你认真的?”   “当然,妈就你一个儿子,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妈就敢剁了他整只爪子。”   “……”大宝面露愁容,苦苦相劝道,“妈,外面管的那么严,你怎么能顶风作案?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你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吗?可怜我本来就没有爹,现在亲妈也要离我而去,我怎么这么苦命哟!”   “眼泪没到位,差评!”方立安就这么看着自家傻儿子表演。   “好嘛,你说,你想怎么着。”大宝感到丧气。   方立安:“讲道理,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他逼我的,他在害你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会怎么样,怎么不想想我会怎么样?”   “妈,我知道是他做的过分,但是我不希望你在收拾他的时候把自己赔进去。我就你一个亲妈,我不想你有事。”说到最后,眼都红了。   方立安上前抱住他,轻轻拍他的背,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傻儿子,妈是这种顾前不顾后的人吗?不是我吹牛,你妈的黑客技术在这世上无人能敌,肯定能做的悄无声息,天衣无缝。”   “……”大宝一脸黑线:是他心理太阴暗了吗?亏他还以为他妈要对吕智伟下杀手,搞了半天是他想歪了。他妈的黑客技术他知道,出入全球电脑如入无人之境,早说是用电脑,他也不会这么着急了。都怪妈妈,说什么“除掉他”,这口气,跟黑涩会老大要灭口似的。   方立安才不会承认,自己一开始想的就是nen死那个吕智伟。因为嫉妒就对同班同学下死手,什么玩意儿!亏得她家大宝福大命大,要不然这瘪犊子有九条命都不够赔。   考虑到大宝的年龄和心理承受能力,她才半道儿改的口,不能为了报复就无视儿子的心理健康教育,要做一个具有正面形象、心态积极阳光的好家长。   接下来的事情,大宝没再掺和,也没多问,一副随她折腾的态度。   方立安的办法极其简单,最最普通的栽赃嫁祸。她黑进京城大学某教授实验室的监控系统,用粗糙的手法将监控录像全部抹除。然后将教授的实验成果用吕智伟的邮箱发送到一个国外的邮箱账号,最后再用国外的银行账户对吕智伟的银行账户进行汇款。   当然,这里的国外邮箱和银行账户都是方立安自己的,以她的水平可以确保不被查到。吕智伟的邮箱是她注册的一个新邮箱,毕竟谁都不会傻到用自己原有的邮箱对外兜售国家科研成果。   反正只要留下蛛丝马迹,让警察有迹可循、有证可查就行。   一个月后,京城大学吕某被逮捕,因盗取国家机密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此事一了,方立安和大宝双双松了口气。   接着不久,研究所的研究有了关键性的突破,适时转移了母子俩的注意力。   研究人员终于发现并成功提取引发鱼鳞病和婴儿畸形的物质,研究人员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雨鱼质。雨鱼质可提取,但不可清除,它存在于水中,无法完全过滤,雨水、饮用水、洗澡水、江河湖海水……   这意味着,只要人类一天离不开水,就一天避免不了雨鱼质,就要接受雨鱼质带来的基因改造。从生物学角度来看,这是自然环境逼迫人类进化。   现在的争议变成了,既然避无可避,那么是积极进化,还是消极进化。   政府向民间征集志愿者,因为风险较大,物质回报丰厚,颇有种抚恤金的意思。   有不少成年人被物质引诱投身实验,也有不少畸形婴儿被家长“卖”给了政府,还有一些不能忍受自己当前这种状态的人,他们选择积极进化。   方立安时刻关注着这些实验者的数据,情况有好有坏,或者说进化存在风险。   起初,研究所采用的是最简单粗暴的做法——提取雨鱼质,直接注入实验者体内。   然而,实验结果不容乐观。成人组成功进化者十之一二,剩下的人,也许不能再称之为人,因为他们不再具有人类思维。   当局完全无法接受如此低的成功率,研究所昼夜不停的配置更好的进化药剂。   三年后,国家失去了平原地区,那里变成了汪洋。国人整体向西迁移,西部成为人口密集地区。   同年,大宝研究生毕业,成功拿到了硕士学位。因为学校老师加快了授课进度,大三上学期结束,大多数同学都拿到了本科毕业证书。   其中有不少人选择了提前毕业,参加工作。或许只是为了给家里多赚几口吃的,又或许只是为了在工作单位争取更好的居住条件。   只有大宝和一些家境优渥的同学,在众人艳羡的眼神中,选择继续进修,攻读硕士。而大宝在硕士毕业后,决定接着读博。   方立安傲娇doge脸:谁生的儿子像谁! 第200章   大宝硕士毕业这年,方立安缓慢进化出了鱼鳍。   和大宝不一样,大宝出鳞后,先长的蹼和腮,而她蹼和腮都没有长,先长的鱼鳍。   最初的感觉就是平躺着睡觉的时候,背总疼,膈得慌,她只好侧着睡。洗澡的时候水淋到后背,身体竟不由自主的颤抖,跟渴水症一样。上手一摸,发现脊椎骨一线隐隐有细条状的凸起。   关注了研究所实验体的进化全程,方立安立时明白自己这是长鱼鳍了。这看着别人长和长在自己身上,完全是两种感受,尤其是当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由人到鱼的进化过程的时候,那滋味儿,妙不可言。   方立安又弄了个充气浴缸,从此,每天早晚在水里各泡一个半小时。鱼鳍受到水的召唤,长势喜人。要不是泡久了皮肤会起皱,她指不定要在水里从早泡到晚。   大宝就不一样了,他长出腮和蹼后,没过多久皮肤就发生了变化,鱼鳞面积扩大的同时,肤质也变得坚硬,这使他泡水从来不起皱。   所以每当回家,他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在水里,包括睡觉。谁让他还没进化完全呢!   方立安不知道吕智伟给大宝下了什么药,让他进化的如此顺利,在系统告诉她大宝的身体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之后,她就绝了向吕智伟打探的心思,生怕横生枝节。   也许撬开他的嘴,得到一些信息,会有利于人类的进化研究,但也有可能屁用没有,反而折了大宝。   她是一个徜徉于数字世界的任务者,任务目标永远是第一位,至于任务目标以外的“数据人类”,在不危害任务目标的情况下,可以对其伸出人道主义援手。如果危害到任务目标,那就只能抱歉了。所以,她自己即便进化缓慢也无所谓,不着急。   一年以后,鱼鳍从线状凸起长成了三十厘米长、十厘米宽的银色纱织,美极了。平时穿着衣服的时候,鱼鳍上的鳍条自然收缩,紧贴肌肤,并不会产生什么不便影响。   通过查看研究所资料可知,不同的人会进化出不同的鳍,不同的大小、形状,甚至是不同的颜色,千奇百怪。   2020年,大宝二十岁,六月份,他博士毕业。毕业后,大宝进了国家第五研究所,当一个小助理。   这一年,国家公布了研究所对人类进化的部分研究成果,包括最新的基因药剂、使用药剂后的进化过程、进化的成功率和失败率以及现有进化的最成功形态。   之所以现在公布,是因为当下水位线形势严峻,国民进化刻不容缓。预测再有十年,海水将淹没平均海拔3000米的厄瓜多尔高原。人类的生存空间急剧压缩,仅剩青藏高原、帕米尔高原、玻利维亚高原。   然而,进化需要时间,国人必须赶在海水彻底淹没最后一片陆地前进化完毕,现有的船只不足以拯救每一个人。这是一个极度残忍的事实。   不愿意冒着风险进化的人,结局有二,上船或者淹死。然而船,永远只留给生存机会最大的鱼化人。   目前,国家公布的基因药剂成功率为百分之六十。全程跟踪的方立安却知道这个数字存在很大水分,真正的成功率其实只有百分之四十八,连百分之五十都达不到。   方立安沉默,觉得这个选择着实残忍。是积极地进化期待成功,还是苟活于世能熬几天是几天?   方立安有些犹豫,她今年四十岁,撑到陆地被淹就是五十多岁,即便上不去船,空间里还有船只和小型潜水艇可用,平安活到八十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所以选择积极进化对她来说并不十分划算,风险很大。   最纠结最痛苦的人反而是大宝,没人比他更希望方立安长命百岁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方立安一个亲人,母子两相依为命二十年,只要一想到自己面临着可能失去母亲的风险,他就觉得天要塌了。   在作出选择前,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方立安看见大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她变着花样给他补都补不回来,知道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她决定和儿子好好谈谈。   “大宝,妈妈对不住你,妈妈从小性格孤僻,不喜欢和人接触,这么多年来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这些日子我总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的大宝该怎么办,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以后谁能帮我照看他。”   方立安来到大宝身边虽然是受人所托,但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从小豆芽到第一次胎动,从第一声哭啼到牙牙学语,二十年的感情做不得假,这就是她的孩子。   大宝掩面而泣,说不出话。   “妈不知道眼前的路还有多长,但妈知道无论妈参与与否,你的未来都有无限可能。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活下去,如果有条件,还要活的舒坦,活的有滋有味。”   “妈!”大宝心中大恸,不想听方立安说这些状似不详的遗言。   方立安摩挲着他的脑袋,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决定不服用基因药剂,自然进化。你不要担心,只要能上船,我少说也有三十年可活,我还要看你娶妻生子,可舍不得早早丢下你。妈的本事你知道,上船名额动动手指的事,只不过将来船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是鱼化人,我在里面会比较打眼,所以我打算想个正经路子。”   大宝对方立安有一种盲目的信心,觉得只要自家妈愿意,那必然是有法子上船的。但喜中有忧,他妈已经四十岁了,这个岁数进化的成功率低,自然进化更是缓慢,五十岁往上几乎没了进化的可能。他妈这时候放弃基因药剂,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放弃了进化。当船上都是鱼化人的时候,未进化的人……   不管怎样,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以后就让他来为妈妈遮风挡雨吧!   基因药剂见效很快,服用后,大概半年就能知道一个人是否进化成功。   进化成功的人被称为鱼化人,拥有全部的鱼类特征,鱼鳃、鱼鳍、鱼鳞、鱼尾。   和童话故事中的美人鱼并不完全一样,鱼化人的鱼尾有两条,是原来的左右腿。进化后的鱼尾依然可以走路,只不过要承受许多痛苦。   大宝虽然歪打正着进化了七七八八,但他还是申请了基因药剂,制造了服用的假象。   方立安自从做了决定,便开始做项目研发。她挑了一个对她来说非常简单的课题——无人机。   未来没有陆地,海域和领空便是主要发展方向。说实话,她对海域方面并不在行,从前没参与过这方面的研究,现在半路出家,未必就能取得什么重大突破。   至于领空,这方面她还是懂一点的。   上一世,周廷铮做过无人机研发,那时候为了陪她和儿子,便把成堆的资料搬回家里看,她在边上闲着无事,就帮着一起看了看。总而言之,研发进程她可以从头背到尾。   说干就干,她从空间拿出一盒A4纸,在纸上写写画画。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默写出了草稿和成果,这些是底稿。然后写了个业余的研究报告记录发送到了军工部门相关负责人邮箱。   她的想法是,既然以战略领空为目标,那就要当作军事装备发展,军工部门最合适不过了。   一个星期后,方立安被黑布蒙着眼请到了一个地方。   虽然第一次受到这种让人一言难尽的待遇,但她挺能理解的。现在的国防空间随着陆地面积一起遭到高度压缩,真的是全世界都在盯着这一亩三分地。   谁让咱们有呢!   如今的陆地只剩几个高原了,虽然迟早要被淹,但谁不眼馋?   人对陆地的执着来自于人类自我认知的本源,这比华国丈母娘对女婿必须有房的执念深刻一万倍。   青藏高原总共三百万平方公里,华国占地二百五十万,剩下的被丹国、印国、巴国、吉国、尼国等几个国家瓜分。   就为这五十万左右的山地,几个国家打得不可开交,不仅如此,西方几个国家也不远万里、漂洋过海而来,军舰就停在青藏高原的西边。   因为华国兵力强盛,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他们倒是没在东南北三个方位晃荡,就怕一不小心招惹到人家,到时候拼个你死我活,被团灭就糟了。   今时不同往日,没有土地,船再破了沉了,他们可就真的国破家亡了,因此,谁都不敢冒这个险。   而且从目前的雨势和降雨量来看,青藏高原也坚持不了多久,为了一块即将没入大海的土地开战,着实不值得。   既然不动手,那为什么围在这里?   一是看戏,二嘛,万一雨停了呢?雨什么时候停谁也说不准,就像当初,来的突然,谁也不知道它怎么就来了。   世界未解之谜之一——雨水打哪儿来。   世界未解之谜之二——雨什么时候停? 第201章   方立安的研究报告被摆到军方大佬的会议桌上后,她整个人就被查了个底掉。   孤儿院出身,高中学历,十九岁未婚先孕,二十岁产子,然后单身至今。社会关系只有一个儿子。   找到几个孤儿院的老师,都说对她没什么印象。然而风过留痕,十几年的生活,怎么会没印象?   走访调查她儿子的幼儿园、小学老师得知,此人对外宣称的职业是小提琴老师,但查询她的银行账户资金明细后发现,她真正的经济来源是金融市场和二手房买卖。   问题又来了,初始资金从何而来?   曾经的邻居跟她不熟,小区的物业跟她不熟,最多会因为关心儿子的学业跟老师们说上几句。   是个负责的母亲。   是个可疑的女人。   空军司令部副司令应天宇食指微屈轻扣桌面,发出缓慢而厚重的声响。   嗒——   嗒——   倏然之间,灵光乍现,他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这个女人他见过!   二十年前,在火车上,软卧车厢。算算时间,那时候她刚怀孕一个月。   扣,扣。   短促的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   “进。”   “报告首长,人已带到。”   ——   黑色的眼罩被摘下,光线争先恐后袭来,眼珠酸涩,湿意涌现。方立安眨了眨眼睛,试图驱赶眼底的潮湿。   “很抱歉用这种方式邀您前来,涉密行动,还望理解。”一个低沉坚硬的男声。   “嗯,理解。”短暂性的视线模糊,方立安看不清面前人的长相,配合的向这个身影点了点头。   “鉴于军备部门的特殊性,我们需要跟你核实一些情况。”   她盯着一张一合的嘴唇,视力渐渐恢复,“好的。”这个男人……   “你的档案显示你从小在太阳红孤儿院长大?”   “是的。”   “当时的院长是谁?”   “孙雨馨妈妈。”   对面的人摆出三张照片,“哪一个她?”   “最左边的。”方立安只瞄了一眼就给出了答案。   “你的高中班主任姓什么?”   “好像姓卞,不好意思,时间太久,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你的回答没错。”声线平稳无波,让人听不出里面的情绪,方立安却觉得颇有深意。   “杨玖的生父是谁?”   “……”方立安沉默,似乎在无声地抗议,拒绝回答。   对方不为所动,回以同样的沉默,表示坚持。   五分钟后,方立安沉重地叹了口气,状似投降,不情不愿的吐出一个名字,“张明海。”   这是一早准备好的说辞,从决定进入军方的视线开始,她就在背诵自己编造的身份背景。不仅有她的,还有大宝的,大宝生父的。并且准备了许多细节,比如,孤儿院哪个妈妈最温柔最善良,孤儿院食堂哪道菜最好吃……   张明海是方立安给大宝安排的“生父”,00年京城有名的房地产商,经常在外面寻花问柳,为人大方,出手阔绰。   最关键的是这人早就没了,死无对证。车祸不仅带走了他,还带走了他儿子。而且有一点非常重要,他是抱养的,根本找不到血缘亲人验DNA。方立安觉得合适,便十分不要脸的赖上了人家。   大宝有了“生父”,最初的资金有了合理的解释,根本不怕查,简直完美。   “请详细说明。”   “他是开发房地产的,很有钱,在京城很有名气,听说车祸死了。”   “金源小区的购房款?”   “张明海给的,分手费。”方立安回答的利索极了。   “……”所以他还能问什么?“你发来的研究记录是你一个人做的吗?”   “是的。”   “杨玖有没有参与其中?”   “没有,他很忙,没空帮我。”   “高中生自学成才?”   “是的。”   “那怎么解释你高考只考了四百一十八分?”   “小时候贪玩,不爱学习。”   “最后一个问题,你以前去过西南吗?”   “去过。”方立安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记得你,跟我一个车厢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鹰隼般的眼神化为刀刃刺来,犀利无比。   方立安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想套套近乎,缓和下气氛,最好能赶紧结束这次谈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男人突然就发飙了,难道是她没控制好语气,显得太轻浮太浪荡了?   应天宇没吱声,起身对着门口的小兵吩咐两句就离开了,看都没看方立安一眼。   方立安乐得轻松,被原路送回。   两天后又被请来,待遇比第一次好上许多,应该是相信了她那套说辞。   他们分给她一个专门的实验室和两个助手,表面上协助研究,实际上可能还有监督的任务。   方立安无所谓,反正她又不会通敌卖国,就是想上个船而已。跟领导申请,把大宝调过来给自己打下手,也是存了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的想法。   大宝的专业跟她选的项目有重叠,整天给别人跑腿不如来亲妈这里打工,亲妈对他不会藏私,百分百倾囊相授。   等大宝知道自己被调过来了,高兴的不行,亲妈什么水平,别人不懂,他还能不知道吗?跟着亲妈混,准没错。   就这样,母子俩搬去了实验室,从此吃军方的,住军方的,家里的房子彻底空置了。   应天宇专门负责军备管理这一块,时不时地得来实验室转转,了解一下研究进度。   每回过来,不是碰上方立安给三个打杂的讲课,就是碰上她聚精会神地写写画画,特别认真。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认真的女人最美丽。应天宇也这么觉得。   等他发现自己来的越来越频繁,并且对这个可疑人士产生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情愫时,他……他怂了。   应天宇是部队里最吃香最抢手的黄金单身汉,就凭一条,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多少男人想把孙女、闺女、姐姐、妹妹、外甥女、侄女嫁给他。   可这位钻石光棍忙啊,一年到头连个假都不休,整一个工作狂版的机器人,哪来的M国时间风花雪月,谈恋爱相亲。   家里不催吗?   催。   催有什么用?   你催了,他就听了吗?   他要听了,他就不是应天宇了。   威逼利诱,软硬皆施,人家我行我素,我单身我骄傲,一大家子对他又爱又恨。   应天宇今年三十八岁,比方立安小两岁。三十八岁的男人,母胎单身至今,说出去,谁能信?   说来也巧,那年旅游回京城,一帮发小给他接风,也不知道那群人怎么想的,牌局散了之后,竟然还在酒店给他准备了两女的。   应天宇不知道啊,喝的醉醺醺的刷卡进门。然后……然后对不起,打扰了,又开了一间房,蒙头大睡。   第二天被发小们知道了,纷纷打趣他。   “你说你,送上门的肉都不吃,还是不是男人。”   “专门给你挑的,绝对干净,两个都是雏儿呢。”   “瞧那脸蛋和身材,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不行了。”   “……”   应天宇随他们说,我自岿然不动。他是真的提不起兴趣,相比较于肉体,他更看重心灵契合,没有爱的啪啪啪,纯粹是浪费时间,劳心劳力,忒不划算。   然而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二十年,三十八岁,老树开花,光棍终于思春了。   三十八年开一次花,应天宇可不就怂了吗?人容易吗?这次不行,只怕又要等个三十八年。   所以,这事到底怎么弄呢?连女孩子小手都没牵过的应天宇那个愁啊。   打电话问他六十五岁的老妈鲁路平同志,鲁路平笑的那个开心啊,张嘴却是,“你小子也有今天,真是老天有眼。”然后电话直接给挂了,龟儿子自个儿急去吧,老娘才不伺候!   打电话问亲爹,亲爹倒挺实在,简单的问了下情况,“哪家姑娘啊?多大年纪啊?做什么的啊?进化了吗?”   儿子有板有眼的回答,“普通人家的姑娘,四十岁,研究所研究人员,没进化。”   亲爹没声了,心想:那些二十出头鲜嫩水灵的大姑娘不好吗?偏要去啃四十岁的老菜梆子,这审美,难怪单了这么多年。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放心里说说,儿子好容易开窍了,他可不能泼凉水,得拼命助攻啊,早日成功早日抱孙子啊!   于是,他又问了,“姑娘是离异还是丧偶啊?”   应天宇:“都不是。”   应长征惊道:“还有跟你一样的?!”   应天宇:“有一个二十岁的儿子,博士毕业,也在研究所工作。”   应长征拍手叫好:“这姑娘好,人家儿子这么优秀,说明人家会教,不像我和你妈……”吧啦吧啦又是一堆废话。   “我还有事,先挂了。”五分钟后,应天宇终于忍无可忍。   “哎!等等,你不是要追人家吗,爸还没说呢。”应长征瞬间回归正题,“亏你还是个少将,曲线救国会不会?先攻克她儿子,再让她儿子帮你攻克她。绝对好用,你试试,不行再来找我。”   “谢谢爸。”挂了。 第202章   应天宇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生活作风低调内敛,即便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动心,也没有上来就是惊天动地、山崩海啸。   虽然很想听从应长征的建议从杨玖下手,但怎奈根本寻不到机会。他也算是看出来了,母子两人都是科研狂人,除了五谷轮回之事,其他事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么一想就觉得还不如直截了当,整那些弯弯道道,人家未必看得出来。于是就趁着某次研究进度汇报后,以权谋私了一把,小小的表了个白。   方立安知道这人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的,如果放在平时,绝对是个优质的对象。但现在,她确实没这个心思,所以二话不说的拒绝了。   应天宇也是个奇葩,被人拒了,他不气馁,也不采取进一步行动。只是每当两人有机会单独相处,不管是汇报研究进度,还是路上偶遇,都要提一提这个事——我心悦你,如果有可能,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   方立安每次都拒绝,然后他也不纠缠,从不死缠烂打的说一些粘腻烦人的话,这次不行,就下次再问,干脆爽利的不像在追求喜欢的女人,仿佛每次问的不是“在一起吗?”而是“吃饭了吗?”   除了跟他爸他妈讨教过追女十八式,他从来没跟别人提过这件事,保密工作做的一流。一是怕给这对母子俩带来麻烦,军队里也是有派系斗争的,他怕牵连人家;二是怕影响方立安名声,虽然他自己不看重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但怎么说呢,孤儿寡母总归是有诸多不易的。   久而久之,方立安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的,行事方式有那么点可爱。当然,仅此而已。   不过,有了应天宇这柄隐形保护伞后,她和杨玖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安稳,每天只需要在实验室做实验,和简单的数据打交道即可,无需担心外面的风风雨雨,非常奶思。   为了展现自我价值,方立安每三年都会拿出一个震惊中外的项目成果,这让她在六年后顺利登船。   虽然青藏高原犹在,但她的实验室已经提前被转移到了军舰上,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而且,在她的悉心教导下,大宝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方立安甚至让他自己申报项目课题,自行开发研究。   六年的时间,大宝完成了进化,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鱼化人,从此,隔三差五的要去水里游两圈,吃点新鲜的海货。   普通人类的伙食虽然也能填饱肚子,但总觉得差点什么,总之,不吃鱼不行,越新鲜越好。   方立安明白,这可能是新物种的一种生理需求,理解归理解,每次大宝出海下水,她都会忍不住担忧,只有见到儿子全须全尾回来,才能放下心来。   这六年,已经发生过成千上万例鱼化人去而不返的事件。据研究,原因极有可能是下水后,鱼化人体内的“鱼性”压制了“人性”,使他们失去了理智。   这样的鱼化人和那些进化失败最终成了鱼的人,殊途同归。所以,进化成功也不是一劳永逸的,变成一条鱼的风险仍然存在。   方立安很担心,怕这样的事发生在大宝身上。 第203章   最初,官方为了避免更多的鱼化人发生入海不归的情况,在沿海的浅海地带大力铺设隔离网。然而,随着鱼化人数量的增加,隔离网划分出的安全区域越发显得狭小,根本不够用,下水和下饺子一样,拥挤不堪。   隔离网的铺设成本非常高,在现有资源匮乏的情况下,每扩大一平方米都要耗费无数。因此,政府很快改变了策略,放弃“拦截”,放任鱼化人自由入海。   绝大多数下水的鱼化人都在近海游荡,捕食后回到岸上继续生活,只有极少六亲不认、好奇心极重或者鱼化了的鱼化人会主动游往深海。   自从登上军舰,方立安就没再下去过,她这人性子闷,秘密多,一心只惦记儿子,除了日常工作,就是监视各方动向,关注外界的事态发展。   六年的时间过去,她长了一个假腮。之所以说是假腮,是因为根本不能在水下呼吸,中看不中用的那种,装饰品一样。   两条腿倒是慢慢变成了尾巴,因为变化缓慢且时间充裕,方立安觉得这腿和尾巴区别不大,走起路来没差别的,只不过到了水下会更软,柔韧性很强。比那些服了药剂催化出来的鱼尾要好上许多,至少没有走在刀尖上的痛感。   因为自己不能下水,所以每次看大宝下水兜风,她心里那个急啊,说是提心吊胆也不为过,就怕他哪天闷不吭声的游走了。   可是除了急,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万般无奈下,只能给大宝带了个颈环,里面装了定位系统和护身符。就想着哪天要是出事了,当妈的也好跟着定位找过去。总不能任由儿子变成鱼在海里浪吧?   虽然这是自然进化的选择,于任务无碍,甚至可以提前结束这个意外的末世任务,但她作为一个亲手将儿子抚养长大的母亲,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所以每次下海,方立安都会叮嘱大宝,颈环带带好,记得妈在船上等你回来,balabala……   大宝每次也都答应的好好的,一定回来,保证回来,绝对不会游远的,然而,某一天,他还是食言了。   方立安当时正在喝茶,中午大宝不在,她偷偷摸摸吃了顿好的,结果没管住嘴,一不小心吃撑了。不是一个人吃独食,而是自从大宝完全进化后,口味就变了,两人吃不到一块儿去。   方立安倒是还好,什么都能吃,不挑嘴,最爱的还是那几道菜。大宝不是,他爱吃鱼啊,熟的还不要,生的才好。   方立安跟他一起吃饭,十顿里八顿陪他吃鱼,剩下两顿吃特供大米加炒菜。她这个级别,待遇好,偶尔来顿不含鱼的餐还是没问题的。   要知道现在这个世道,虽然海里东西丰富,吃的物资不紧缺,但没什么花样啊,入嘴皆鱼,大黄鱼、多宝鱼、带鱼、黄骨鱼、白姑鱼、蒲扇鱼……总之,全是鱼。想吃顿大米饭,不容易。   于是,趁着大宝下水,她躲在自己房间吃了顿丰盛的,糖醋里脊、风味烤鸭、酸菜羊肉炖粉条,还有红枣银耳莲子羹嘞。空间的藏货,船上是没有的。   可能是老天爷看不惯她过得好吧,这边她呷了两口茶,那边定位系统的警报声就突兀地响了,这意味着大宝离开了日常兜水地带。   方立安打开电脑,给大宝弹了个语音电话,对方没有接听。颈环上的视频监控显示的画面没有其他人或动物,应该不是受到袭击。方立安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最让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立即打电话给应天宇,问上面要人要潜水艇,事不宜迟,得立刻出发去找大宝。   这些年,方立安贡献很大,上面给予他们母子极大的优待,如今听说了大宝的情况,当即派遣了一个作战小分队前去营救。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允许她一道,但前提是必须服从命令。   一个小队十个人,加上方立安这个硬要跟来的,总共十一个人,用的排水量500吨的小型潜水艇。一行人根据她提供的坐标找了过去。   大宝虽然已经游到了日常海域之外,但距离并不算远,以常规动力潜水艇四十千米每小时的时速,很快就追上了他。   然后便是进行水下抓捕。   是的,抓捕。   大宝见到潜水艇后很是惊慌,即便潜水艇对外打出了方立安跟他之间约定好的旗帜讯号,他也无动于衷,只一个劲儿地游动逃窜。   队长便发布了抓捕命令,跟撒网捕鱼似的。   方立安心里冷到发颤。   大宝虽然意识出现了问题,但智商并没有下线,他迅速下沉至海底,打算找地方藏起来。   这一片海域刚成型没几年,并不深,定位地图显示,这里曾经是一个小镇。   小镇意味着没有高楼耸立,对潜水艇来说,是个相对善意的地理环境。但即便如此,想抓到大宝也并不容易。   大宝的意图很明显——找到掩体躲藏。而镇上有房子,这是阻碍。他们可以网鱼,但总不能网房子吧?滑不溜秋的鱼儿,近身肉搏,靠手抓,还不能伤害对方,容易的吗?   按照大宝的鱼类想法,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定位,他只是凭借本能躲起来,却好巧不巧躲在坚固的钢筋混凝土里,增加了抓捕难度。   不过任务再难也得保质保量完成,而且大家都很庆幸,这一片不是高楼林立的城市。不然就算有定位,想先找到目标还得废好大一通力气。   十个队员都是完全进化的鱼化人,留一个操控潜水艇,一个接应,另外八个人全部出动。   大宝很聪明,方立安曾经教他的东西他都记得,或者说全部保存在潜意识里,三十六计玩的出神入化,看出这些人不敢伤害他,硬是跟他们对抗了半个多小时。   方立安在潜水艇里看视频,真是既欣慰又心酸……真不愧是她儿子!   最后,直至力竭,八个人才用渔网把他抓住,八抬大轿(五花大绑)地把人带回来。   人抓到了,立即返航。   队长把他安排在一个独立小房间,手铐铐住他,留下方立安在房间里跟他四目相对。   陌生而又好奇的眼光在方立安心上刺了个口子,冷风嚯嚯。她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头发跟松针一样,硬硬的,扎人,但不疼。鱼化人的头发和进化前不一样,不再是毛绒绒的一团,和皮肤一起硬化了。   大宝竟然和以前一样的反应,乖巧的蹭了蹭她的手掌。感受着手掌心的酥麻,方立安不禁泪目,这是她的儿子,即便鱼化了,潜意识里肯定也还记得她。   一行人很快回到军舰上。   应天宇在入口处等她,安排大宝到医疗部住下。   方立安对他点头致谢。   医疗部一番检查后,确认大宝鱼化了,应天宇问她怎么办。   方立安扯了扯嘴角,惨然一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先把他送回去,我需要时间考虑。”   政府对鱼化了的鱼化人是有规定的,必须放归大海,反正不能私底下养着。因为养也养不住,浪费感情,浪费粮食,不可控,极度危险。   这和过去条件好的时候养那些猫猫狗狗不一样,说养就养,有口吃的就好。也不像说家里有个病人,精心养护就行。   鱼化了的鱼化人虽然被压制了人性,失去了记忆,但他们的身体条件跟人一样。在野性释放的基础上,被限制人身自由,除非你能每天二十四小时绑住他看住他,不给他自由行动的机会。否则他一定会让你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破坏力。   自发生鱼化人入海不归的情况,民间被抓回来的鱼化人,要不是作死成功直接死了,要不就是作死失败然后逃了,根本不存在和人(包括鱼化人)和谐相处的事例。   鸡飞狗跳事小,杀人放火事大。总之,鱼化了的鱼化人,是一种杀伤力很大的存在,不能养。   家里出了鱼化了的鱼化人,很多家庭因此支离破碎。也有很多家庭担心家里的鱼化人入海不归,从此开始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不是没人怪政府,怪科研所,怪基因药剂,但在前路未卜的坎坷道路上,大家都是摸索着前进,谁都不知道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   虽然不服用基因药剂照样会进化,但自然进化太过缓慢,速度还比不上水位增长。国家没有能装下十几亿人的船,最后大家一样得淹死。   只能说,基因药剂给人们和未来提供了更多的选择。   听说其他早已被淹没的国家因为没有足够的船承载国民,只能从中挑选一部分人挑选,看年龄,看身体素质,看智商,看贡献……综合考虑,跟过去挑牲口似的,剩下的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呵,看着办!   看着办的意思就是等死吧,水淹过来,再会游泳也活不了,你能在水里游多久?游一辈子?最后,要不了两小时,人就没了。   比照其他国家,华国还算好的。   有足够的时间撤退。   有足够的时间发现研究雨鱼质。   有足够的时间研发基因药剂。   有足够的时间造船。   有足够的时间让更多的国民活命。   ……   从二零二零年开始,随着基因药剂的不断推广,年龄在四十岁以下的人,有三分之二的人口选择了服用药剂,积极进化。一半的人进化失败,运气好的暂停进化,运气差的直接死亡或者直接失去人类意识变成一条鱼。   截至二零二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全国人口急剧减少至六点八亿,其中二点五亿为五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两亿鱼化人,两亿未服用基因药剂的自然进化人。人口老龄化达到史上最高。   二零三零年,最后一片陆地即将被淹没,国家进行战略转移,将国人的生存空间从陆地转至海上。近二十年的时间,打造了六千多艘巨轮,载人数量达到三亿,是方立安当初预想的数量的三倍。再加上原有的大小船只,上船人数接近四亿。   然而船上的四亿人,一半是五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一半是没能完全进化的人,余下的两亿鱼化人傍船而生。因为船上有他们的亲人、族人、国人……   人类失去了陆地,华国人民的存活率震惊了全世界,让全世界无比清晰的感受到华国人民强有力的生命力。   方立安也觉得不可思议,当初她是怎么想的?觉得最后有一亿人能活就不得了了。就这还要靠竞争,比如排积分,比如看潜力,比如比贡献……如今,她终于意识到是她狭隘了。   ——   视线回归到大宝身上,方立安遇到了她在这个世界有生以来最大的难题。   如何解决人类的二次鱼化的问题,暂且无解。   如何让二次鱼化的人类恢复人性,恢复记忆,更是无解。   因为不断的有鱼化人鱼化,所以这个课题一直有人研究,只是研究进度颇为缓慢,几乎停滞不前。   方立安虽然是理工女,但对生命科学方面没什么研究,以前蹭课也只是了解一些医学基础知识,最系统的学习可能还是在古代当国师之前看的鸡鸭养殖书籍。   现在,大宝出事了,即便不懂,她也做不到在一旁眼睁睁地干看,作为一个母亲,她一定要做点什么!   但当务之急,如何安置大宝。   想留在军舰上是不可能的,她也养不住他,当然,她更不可能为了留下大宝而把他送去研究所。   研究所的都是实验体,即便可以找关系避免实验,但是为了保证安全,所有鱼化了的鱼化人都要打麻醉针,使其失去行动能力,降低其破坏性。   麻醉针这种东西,打一次两次没问题,天天打,二十四小时麻醉,时间久了,人也废了。就算以后恢复了记忆和本性,也不会再拥有健康的体魄,这是方立安不能忍受的。   但是放任大宝回海里,想都别想。   你以为大海捞针只是说着玩的?装了定位就没问题了?图样图森破。   定位器掉了怎么办?定位器没电了怎么办?定位器坏了怎么办?   三连问完,还有终极一问——大宝被鲨鱼吃了怎么办?   养不得,放不得,方立安决定……把他安置在空间里。   这对她来说,是最保险的办法了,而且,对大宝也也好。   系统未上线之前,空间里的时间流速仿照真实世界,和虚拟的任务世界相比是一比十。系统上线之后,是一比一万。那么大宝在空间里一天,外面是一万天,即二十七年又五个月。   如果二次鱼化的恢复问题到她死的那天也没有破解,那她就把他放出来。到时候,他大可去海阔凭鱼跃。如果人类有生之年能破解这个难题,那大宝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说做就做,方立安到医疗部,让医生给大宝打了麻醉针,三小时的剂量。然后让应天宇给她安排一艘快艇,她要亲自送大宝一程。   应天宇莫有不从。   方立安拒绝他人陪同,要求一个人独自行动,这是她作为母亲的心愿。   应天宇一一应下。   于是,当天傍晚,方立安带着大宝上了一艘小艇,在小艇上度过了漫长了三小时,返程时候,快艇上只剩她一人。   从那以后,方立安便埋身于实验室,开启拼命三郎模式。   因为她的实验室是研究空中机械方面的,乍一改行研究生命科学,上面必然不会同意。所以,她让应天宇调走了实验室的两个助理,不让他人踏足。   她有很多现成的研究成果,只需要过一段时间递交一份进度报告即可,然后和往常一样,三年出个成绩,这实验室就能为她保留。   至于研究器材……她私下去了海里的实验室搜罗了一份。因为要找的东西太多,潜水设备里的氧气不足,差点缺氧身亡。带回来了器具设备湿哒哒的,从里到外透着海腥味,全靠她一个人擦洗干净。   虽然很累,但只要一想到大宝还在等她,她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浑身上下充满干劲。 第204章   门外汉想插手解决二次鱼化的问题,难度极高,毕竟隔行如隔山。方立安不怕难,只怕时间不够。   华国女性平均寿命为七十四岁,进化后会出现什么变化暂且不知,但好好保养,无病无灾的话,再努力活个三十年应该没问题。运气好,也许还能混个四五十年。   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现阶段,方立安的身体素质在走下坡路,脑力和体力都在衰退。她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据数据统计,人在四十二岁的时候,大脑进入中年期,脑细胞每天流失一万个。四十六岁,眼睛的聚焦能力下降,开始出现老花眼的症状。五十岁开始出现帕金森症,女性会步入更年期。   为了更好更专心的钻研二次鱼化的课题,方立安给自己制定了科学的生活作息,保证充足的睡眠时间,努力提高大脑的活跃度。合理安排膳食,为身体提供足够的营养,保护好革命的本钱。   然后从生命科学的基础入门开始,疯狂地汲取知识。等她把基础知识完整、系统地学完,一年半过去了。   而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专注于二次鱼化问题的研究所并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方立安直接黑进研究所电脑,复制了所有的研究数据。她没有实验样本,只能依靠研究所获取所需的实验数据,进行猜想、演算、验证。   按照研究推算,鱼化人发生二次鱼化,极有可能是服用基因药剂后,鱼化人体内的雨鱼质含量浓度过高,体内激素无法平衡的原因。二次鱼化,相当于二次消耗了体内多余的雨鱼质,使得体内和外界的雨鱼质达到平衡。现有的研究对这个理由保持着极高的接受度,认为较为合理。   方立安却不是这么想的,因为大宝从始至终没有服用过基因药剂。除非,当初给他下药的人有这方面的门路。   可问题是时间对不上,大宝被人下药时,雨鱼质还未被发现,更别说提取出来制作成基因药剂了。所以,这个思路很有可能是错的。   后悔的情绪在方立安心中无限滋生,她想:当初不该放过这个关键又致命的细节的。   抛开所有的负面情绪,振作起来,她决定,即便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这个根源。   她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入侵了官方人口统计库,输入姓名,确认搜索,没想到竟真的让她找到了自己当初恨不得直接一手摁死的人。   吕智伟还活着,方立安心里冷笑,这还真是一个好消息。   吕智伟此人,虽然被判处了十二年的有期徒刑,但因为服刑期间表现良好,成为改造积极分子,获得了减刑的机会,只蹲了七年就被提前放出来了。   出来之后,待在家里让爹妈姐姐养了两年,当了两年米虫。直到爹妈齐齐病了,家里穷到揭不开锅,才不得已出去找工作,在工地扛沙袋,挣口饭吃。   方立安派人找到他时,他正背着工头偷懒。比方立安第一次被请喝茶的待遇差一些,因为他老是叫唤,所以不仅被蒙了眼,还被堵了嘴。   审讯的事,方立安不拿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了,她在隔壁房间一边看一边听。   吕智伟做过一次牢之后,又怂又乖觉,问什么答什么。当年给大宝下药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设套,他自己就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从当初为什么下药,下的什么药,药哪来的,到下药之后他又怎么观察的,一字不漏。时隔十一年,也难为他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然而,即便他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线索依旧模糊,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只知道是学校生命科学学院朱教授的实验药水。   方立安强忍着掐死他的冲动,让人去查找朱教授。幸好很快有消息回复,说这位朱教授还活着,要不然,她一定当场嫩死他。   朱教授如今即便年逾古稀,却依旧保持着钻研精神,奋斗在科研一线。方立安在研究所找到他人时,他竟然还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说来也巧,当初陪大宝在京城大学蹭课,方立安曾听过这位朱教授的课。   朱教授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年龄大了之后记忆力也只是稍有减退。说起某年某月某段时间,某个实验室里曾丢失过的实验药水,他给了一个十分确切的答案。   方立安谢过,回到实验室继续她的研究。   五年之后,她拿着成药去找应天宇。   这些年,除了大宝,她手里没有其他二次鱼化人。没有二次鱼化人,意味着没有实验体,所以她的成药都是在参考研究所实验体实验数据和大量的计算下做出来的。   应天宇拿到药剂,二话不说,让人送了一个二次鱼化人过来。   几年下来,他对方立安在实验室做的事情多少能猜到几分。但他不说穿,不反对,帮着打掩护,甚至私底下在舰上养了两个二次鱼化人,想着哪天她也许会用到,一养便是七年。   方立安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默默领了这份情,万事等大宝好了以后再说。   应天宇养的二次鱼化人也是打了麻醉剂的,方立安不等麻醉剂药效结束,直接注射了自己带来的成药。   药效喜人,一小时后,二次鱼化人的眼睛里有了抗拒以外的反应——迷茫,接下来便是送到医疗部进行七乘二十四小时的不间断观察。   全舰戒严。   监测期间,试药者表现平稳,几乎在三个小时内就恢复了二次鱼化前的全部记忆。   方立安记录下数据后,回到实验室,将药剂留下一半,剩下的连同药剂的成分报告一起交给了应天宇。   她虽然一直埋头于实验室,但对外面的形势还是略有了解的。自从三年前,国人全部登船,军队内部、军政双方、地方内部的派系斗争就越来越厉害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一点不假。   权势,自古就被人们所追逐。 第205章   权势,自古就被人们所追逐。   应天宇也是追逐者之一。   十几年来,他对方立安母子十分照顾,虽然目的不纯,但给予了足够的耐心、尊重与包容。   方立安深知,如果不是应天宇的庇护,她未必能有安逸稳定的研究环境。   光是她知道的就有十好几例,无一不是想往她实验室里安插人手,指望蹭点功劳,好向上晋升。其中,不仅有应天宇的对头,还有他的上峰和下属。   但因着方立安调走助理的态度十分明显,应天宇自己也有些许猜测,所以他问都没问方立安,直接以强硬的姿态挡在她身前,拒绝了各大势力的要求。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人得罪了遍。   除此之外,他对她有求必应,要人手给人手,要物资给物资,稀缺的物件再难也能为她找到,找来了直接送过来,从不多问一句。   然而,最令人动容的是,自从他发现自己私下做着二次鱼化的实验,便违抗军令,偷偷养起了二次鱼化人。这不是小事,如果被人举报,他必是要被押上军事法庭的。而且作为高级将领,他极有可能被判处死刑。   现在,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方立安把这份独一无二的药剂配方交给了他。   接下来的几天,她不知道应天宇是如何运作的,总之,没过多久,上面有了新的任命,应天宇成了四大军舰的第一指挥官。   四大军舰,目前最强的国防作战力量,成为四大军舰指挥官就意味着掌控了华国百分之八十兵力。   方立安作为“心腹”,自然要和他一起转移阵地。但在这之前,她打算把大宝“带回来”。   和送大宝离开那天一样,她向应天宇申请了一艘快艇,要求单独出海,结果被这个一直以来对她有求必应的男人当场拒绝了。   方立安坐在办公桌对面,怔怔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只有应天宇知道,自己平静峻肃的面孔下隐藏着滔天的怒气。   “一定要去吗?”他开口,上位者的威仪尽显无疑。   “有什么问题?”方立安不明白,难道是利用完就拆伙了?   应天宇大步绕过办公桌来到方立安面前,双臂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杨安安,我知道杨玖对你来说就跟命一样,但是七年过去了,七年前你能坚持下来,七年后为什么不能?这里就没有一丝值得你留恋的吗?我以为十几年下来,石头也该捂热了!”   方立安:被误会想不开跳海轻生了……   见她不说话,应天宇只觉得无比灰心,似乎满腔的怒火都被她的沉默浇灭了,而他就是那堆被淋湿了再也点不着的柴,没了希望和未来。   “一把年纪,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方立安轻笑,疑惑不解,“喜欢学霸?”   应天宇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点不像心存死志的人,但这个问题,他自问自答过无数次,于是脱口而出道,“什么学霸?高中毕业也算学霸?”   “……”方立安瞬间失去了对话的欲望。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四十八岁的应天宇秒变毛头小子,慌里慌张解释道,“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跟学霸没关系。”   “确实没关系,毕竟我才高中毕业,不算学霸。”方立安摊手。   “……”应天宇算是明白了,她就是故意刁难自己,他说不过她,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你什么,反正别人就是不行。”   就像他说的,十几年下来,石头也该捂热了,方立安对他除了感动,其实也是有好感的,等把大宝“带回来”,也许可以给彼此一个机会。   她解释道:“行了,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出去绕一圈就回来,我保证。”   应天宇再度冷静下来,直愣愣地望进她的眼睛,似乎在分辨真假。   “你也说了,十几年了,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我。”方立安劝他。   应天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就怕她一去不回。但这女人主意大的很,拦不住,劝不动。心说:无论她做出什么选择,他都应该尊重。   “好,我等你回来。”他放手。   方立安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微笑,跟他说了实话,“给我三个小时,我把杨玖带回来。如果你还想做他后爹,建议你提前做些准备。”   应天宇觉得自己的大脑中有烟花炸裂,后爹?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系统:喂,兄弟,重点不是杨玖吗?不问问杨玖哪儿来的?)   方立安见他傻笑,也不催他,等他缓过劲儿来,交代清楚,才起身离开。   七年了,她想儿子。   军舰在上万只船的最外围,因此向外再去一段距离,就是无人区了。   方立安开了半小时后把船停下,确定四下无人,进入船舱,把大宝放出来。   大宝还在沉睡,方立安给他注射了药剂。又过了一个小时,他终于悠悠转醒,颤声叫了声,“妈……”   时隔七年,再次听到儿子叫她,方立安泪流满面。 第206章   军舰上,应天宇看到活蹦乱跳的杨玖,高兴极了,儿子回来了,再也不用担心老婆想不开跑了。(系统:兄dei,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怎么找到杨玖的吗?杨玖: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为什么我平白无故多了个爹吗?)   十二年都等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应天宇十分贴心地给这对母子俩单独相处的时间,自己喜滋滋地准备其他事情去了。(系统笑cry:准备黄昏恋吗?应天宇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咳!不,准备洞房花烛。)   七年的时间,沧海桑田,方立安把这些年的局势变化一一讲给大宝听,末了,告诉他自己往后的打算。   五十二岁,搁末世前就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再往前推一个世纪,曾祖母都做得。   方立安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宝很早就劝过她,只不过那时候她不想罢了。   现在,大宝平安无事,紧绷了七年的弦终于得以放松,她也想过点轻松愉快的生活,调节一下心情。   大宝听说后,举双手双尾赞成,他一直觉得是他耽误了方立安,要不是因为他,他妈什么样的好男人嫁不得,哪里需要吃这么多苦。   母子俩都是雷厉风行的人,这边谈妥了,那边就通知了应天宇,可谓双喜临门。   应天宇拍了拍大宝的肩,承诺道:“儿子,你放心,我肯定对你们母子俩好。”   杨玖一脸孺慕:“爸,我相信你。”   方立安在一旁安静如鸡,仿佛局外人般看着他们父慈子孝。   大宝回来以后,直接恢复了原来的身份,本来方立安还思忖着要不要弄个新身份,结果应天宇告诉她,大宝的户籍档案一直没有注销,消失的七年他全都安排好了,不存在二次鱼化这档子事。   方立安心中感动不已,也许他们的出发点不尽相同,但殊途同归,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应天宇带着新出炉的老婆孩子转移到了四大军舰的主舰,并且在主舰上给大宝安排了重要岗位,培养大宝做接班人的意图非常明显。   方立安并不参言,儿子未来想怎样,他自己高兴就好,二十六岁(身份证上其实是三十三)的人了,完全可以自己拿主意。   大宝思来想去,决定接受继父的栽培。如果是以前,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他会选择留在母亲身边,守护她。如今,母亲有了父亲的陪伴,他觉得可以借助继父的力量闯一闯。   年轻男人,儿时的英雄梦还没被彻底磨灭,有机会总想努力实现,大宝也不能免俗。   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夫妻,勤奋上进的儿子,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意外发生在方立安和应天宇登记结婚的第三个月。   起先,方立安发现自己近期胃口变化挺大。以前,由于她本人进化十分缓慢,对鱼虾蟹一类的海货并不执着,甚至有些腻歪。不像那对新组成的父子俩,隔三差五要下个水,一天至少一顿鱼虾大餐。   然而最近,她变了。变的特别好这一口,要吃最嫩的鱼,要吃新鲜的虾,吃不到就难受,浑身不舒服不说,竟然还馋的直流口水,那叫一个惦记。   想吃海货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在全球皆海的情况下,人人都可以一天五顿,管饱。   所以在吃了近一个月的鱼虾后,方立安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劲。再联系自己吃完饭就打盹犯困的毛病,她心里一慌,搞不好是闹出人命了。   你说这事怎么就那么寸呢?   五十多岁的人,眼看着再过两年就要停经了,竟然还能怀上,真是打的她措手不及,很有点难以启齿。   应天宇下班回来就看见自己老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颗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才结束光棍生涯的应将军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婆奴,二十四孝老公舍他其谁。   方立安的情绪哪怕只有一丝不对,他都要问个清清楚楚。谁欺负我老婆了?谁让我老婆不高兴了?谁让我老婆受委屈了?   弄得杨玖经常觉得自己没眼看,直呼辣眼睛。   “老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应天宇关切道。   “我可能怀孕了。”方立安不确定道,下午用验孕棒测了,两条杠,但是不知道基因进化后还作不作数。   怀孕?应天宇慌了,他不是没有常识的糙汉子,这个年龄怀孕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一点都没想过再要一个孩子,他们夫妻俩有杨玖就足够了。   主舰医疗部就有B超机,应天宇带方立安过去做检查,军医出具的诊断结果为孕初期九周。   听着应天宇和医生商量流产事宜,方立安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都没问过她的意见。   诚然,流产是最好的选择,在她这个年纪怀孕,孩子患上先天性疾病的几率很大,对孕妇本身的伤害也不小。   但是,就像迟来的叛逆期一样,方立安觉得当事人在这儿你不问,跳过她直接跟医生商量,这我就不高兴了喂。于是,她爬起来就走。   应天宇本来是背对着她的,听见动静,跟在后面直追,“老婆,老婆,慢点,你这是去哪儿啊?”   方立安冷着脸:“回家。”   应天宇只当她怀孕了心情不好,太后一样伺候着,小心翼翼搀她回家。结果回到家,她一声不吭地把自己锁房间里,应天宇在门外急得团团转。没法子,打电话叫儿子来救场。   杨玖虽然也在主舰上,但部门分配了宿舍,他也就没来打扰这对新婚燕尔,免得他妈害羞,抹不开脸。偶尔过来吃顿饭,坐坐就走,生怕狗粮吃多了不消化。   接到他爸电话,听着声音不对,便火速赶了过来,一问才知道,他妈竟然怀孕了。   厉害了,我的爸!   饶是应天宇见惯了大风大浪,在便宜儿子戏谑的眼神下,也臊得老脸通红,一脚踹到对方的小腿肚上,“臭小子,让你来劝劝你妈,瞎凑什么热闹。”   杨玖作势嗷嗷直叫,“亲妈,我的亲妈哎,快出来看看,后爹打人啦!”   应天宇:踹轻了,好想再来一脚。   方立安知道这两人在演戏,但她这脾气来的怪,说消就消,再加上两天没见着杨玖,便给他俩开了门。   杨玖上前扶她,“妈,您坐,您坐,双身子的人,可不能累着。”   方立安瞟了他一眼,噗嗤笑了。   应天宇悄悄吁了口气。   眼见气氛有所缓和,方立安轻飘飘来了句,“这孩子,我想生下来。”   应天宇原地爆炸,“不行,我不同意!”   杨玖化身鹌鹑,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以免被波及。然而,作战双方并不放过他。   “杨玖,劝劝你妈,越发任性了。”应天宇颇有些气急败坏。   杨玖只得和稀泥,“有话好好说,不生气,气大伤肝。”   方立安双手抱胸:“我没生气,是他鬼喊鬼叫。”   应天宇提着一口气还想说什么,硬是给憋了回去,轻声道:“一把年纪了,咱们何苦去受这罪?”   方立安沉默不语,细数下来,她也是生过八个孩子的人了。她清楚的知道,十月怀胎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也知道以她现在的年纪想平安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有多不容易。   但是,只是不容易而已,又不是不可能,更不是要以命换命。精心保养,认真产检,八个月后还是有很大几率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的。如果中途查出孩子有问题,再放弃壬辰也不迟。   等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沉默的人就变成了应天宇。说句心里话,五十岁的老男人了,看见别人家有儿有女确实羡慕得很,但是再怎么羡慕,他都熬过来了。   为的什么?   年轻时候,是为了找一个灵魂伴侣,娶一份爱情。后来遇上方立安,就是为了她这个人。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如果能有幸结为夫妻,那就好好在一起,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如果不能,这辈子就这样过了,就算默默守着她,也比跟别人瞎糊弄的好。   就是这么轴,这么执着的一个人。   现在,方立安怀了他的孩子,你问他开心吗?激动吗?喜悦吗?   回答当然是肯定的,但是那又怎样。为了一个不知道是否健康的受精卵就让爱人去冒险,抱歉,他做不到。   如果好丈夫和好爸爸只能二选一,他只会选择成为杨安安的好丈夫。   方立安觉得应天宇太过消极,应天宇觉得方立安太过乐观,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就这么相互对峙着。   应天宇对上自家老婆,他永远是处于弱势的一方,于是拉同盟,“杨玖,你怎么看?”   眼看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杨玖避无可避,只好表态,“我没有看法,前面三十年,我妈做任何事都要考虑到我。我只希望从今往后,她能自私一点,不为任何人考虑,做她自己想做的事,好也罢,坏也罢,只要她高兴,我都支持。”   明摆着站了方立安那边。 第207章   孩子到底留了下来。   自打确认怀孕,方立安仿佛被人按下了孕吐开关,开始有了害喜症状。   说来也怪,她这孕吐特别无厘头。前一秒闻着鱼腥味觉得想吃,下一秒闻着鱼腥味又变得想吐,阴晴不定,反复无常。没几天,人就瘦了一圈,比曾经怀的任何一个孩子都要辛苦。   应天宇和杨玖看的捉急,恨不得肚里有娃的是自己,然而实际上只能想法子四处倒腾点稀罕玩意儿来逗她开心,让孕妇保持心情愉悦,好多吃两口。   方立安也着急啊,大人吃不下饭,肚里的孩子营养跟不上,那能好吗?私底下就强迫自己吃一些孕妇专用的纯天然营养素,安安稳稳把胎坐住了。   因为她年龄比较大,每个月都要做一次检查,看胎儿发育是否正常,好在每次的检查结果都很乐观。   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孕吐症状突然就停了,方立安又开始嗜睡。这个嗜睡不是一般的嗜睡,有一种睡不够,睡不醒的感觉。   应天宇和杨玖都要愁死了,正常孕妇哪个这么能睡,一天撑死了十二个小时的睡眠。方立安呢?她是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其他时间都在睡。   不让睡不行啊,脾气大着呢,又哭又闹,指着老公儿子就骂,“我还怀着孩子呢,连觉都不让睡,狼心狗肺的父子俩。”一边哭一边嚎,“狼狈为奸的狗东西……”骂着骂着就睡着了。   然后应天宇和杨玖还要给她收拾,免得鼻涕眼泪干在脸上,难受。   两人去问医生,这究竟什么情况啊,吃完睡,睡完吃,很吓人的好不好,应天宇每天晚上都要给她试试呼吸,生怕这人就这么睡过去了。   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自从人类进化,很多细节都出现了偏差,你根本说不清楚那是病还是进化。孕妇做产检,基本上就是看看孩子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有无畸形。   现在的孕妇都是小年轻,三十几岁顶天了,基本上没见到过像方立安这样年过半百的,没有同类型的案例,没有参照性,根本没法判断这样的症状到底有没有问题。   一家子两个大男人就这么胆战心惊的过了五个月,结果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的时候到了,方立安一点反应没有,还是吃啊睡的。   去做检查,医生说胎儿很健康,母体也很健康,就问要不要剖腹产。   方立安觉得大人小孩都没问题,没必要剖腹产,而且现在环境变了,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说不定自己怀的就是个哪吒,不剖不剖。   应天宇和杨玖简直要给她的天马行空跪了,哪吒,她也真敢想!   但是家里孕妇最大,孕妇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能做主的也许只有最后生孩子时候,选择保大还是保小。   又过了两个月,方立安怀孕整整一年,主舰上的气氛蜜汁紧张。第一指挥官的老婆还没生,指挥官急的提前进入了更年期。   2034年12月,方立安在怀孕的第十四个月,顺利生下了一个健康的鱼化男宝宝。   一生完孩子,疲惫退去,不再像前面九个月,昏昏沉沉的样子,反而精神抖擞起来。一个人包揽了带孩子奶孩子的全部工作,跟打了鸡血似的,吓的应天宇和杨玖硬是把她送去医疗部,从头到脚检查一遍。   方立安自我感觉良好,检查结果也全部正常,什么毛病都没。偏那父子俩整天疑神疑鬼,担惊受怕,把方立安给气的,见不得她好还怎么的。   后来她整个月子里都精神得很,超人妈妈一枚,直到二宝一周岁断了奶才慢慢恢复正常。   二宝是孩子的小名,大名叫应允。这孩子一出生就是完全进化的鱼化人模样,蹼、鳞、鳍、腮一应俱全,五官长得像方立安,很秀气,却有着和应天宇一模一样的黑色鳞片。   方立安和杨玖的鳞片是银白色的,鱼鳍也是,薄如蝉翼,幻如纱织。应允和应天宇都是黑色的鳞片,黑色的鱼鳍。   应允一两岁的时候,没什么审美意识。结果三岁以后,不知道那根弦搭错了,天天哭唧唧,觉得自己丑破苍穹。妈妈和哥哥最漂亮,他和爸爸最丑。   应天宇才不哄他,当着自家老婆的面说他丑,这还能忍?不胖凑一顿就不错了。拉着方立安去过二人世界,他们还是新婚燕尔呢。留下应允和杨玖大眼瞪小眼。然后应允一边掉金豆子,一边要漂亮哥哥亲亲抱抱举高高。   2037年5月,杨玖结婚了,对象是应天宇直系下属的女儿,二十五岁,明面上比杨玖小十二岁,实际上只相差五岁,很温柔的一个女孩儿。   一开始女方还有点不乐意,觉得杨玖年龄太大,这大一轮感觉跟隔了辈分似的,老夫少妻的感觉。心不甘情不愿的相了个亲,结果只一顿饭的功夫,就成了羞答答的小媳妇。   杨玖在感情上就是张白纸,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觉得这妹子就很不错,性格温顺,有话说,聊得来,一起过日子准没问题。   女生的父母也非常喜欢杨玖,小伙子长得好,性格好,洁身自好,年少有为,父母恩爱,家庭和谐。谁都能看出来,虽然不是指挥官的亲儿子,但指挥官是把他当接班人培养的。喜得佳婿,好好好!   杨玖结婚后,方立安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虽然只要她还没死,任务也就还没结束,但总有种过了大关的感觉。   虽然作为母亲,对孩子的关心不分年龄时段,但对大多数父母来说,成家立业就是孩子成熟的标识。未来的生活就靠小两口自己掌舵了,父母只会在他们身后默默支持着。方立安以前自己做母亲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种心理,想来原主应该也是。   2039年,杨玖的老婆生了一个男孩儿,取名杨意。方立安虽然是亲奶奶,但并没有去杨玖家帮忙带孩子。   一是她并不打算尝试挑战亘古不变的婆媳关系难题,二是应天宇不让,三是亲家母抢着上。   方立安从前有过七个儿女,从没说帮谁养过孩子。她从来都是在儿女结婚前事先声明,她是不会帮忙带孩子的,你们该怎么办怎么办。到杨玖这里,自然也没有破例的打算。再说了,她手底下还有个皮猴儿一样的应允要带,每天斗智斗勇,精疲力尽了已经。   应天宇疼老婆,更不会主动给方立安找活儿干了,他有时候恨不得把应允申请退货了,哪里还会再弄一个孙子回来。   至于杨玖他丈母娘,人家也是疼闺女的,让亲家母伺候闺女坐月子,她还怕闺女受委屈哩。   再就是杨玖的老丈人私底下跟她叮嘱了好几回,亲家母还要照顾指挥官和小少爷,咱们要帮忙分担。   杨玖他丈母娘:哼,狗腿精。   2046年,应天宇六十五岁,正式卸任。四十六岁的杨玖接任主舰第一指挥官。往后五年,在应天宇的帮助下,逐渐将另外三大军舰纳入麾下。   2058年7月,应允结婚成家。   2062年10月,方立安在睡梦中安然离世,享年八十一岁。第二天,应天宇紧跟着走了。杨玖、应允悲痛欲绝。   2276年,由于海水侵蚀,华国鱼人失去了最后的“诺亚方舟”。   2280年,曾经的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再度露出水面,华国鱼人以血的代价占领了两百多年来的第一片陆地,开启海陆纪时代。   方立安摸着鱼鳃和耳尖回到随身空间,估计以后再难见到自己这副鱼化人的模样了,心里怪舍不得的。毕竟是能走能游的两栖鱼人,多稀罕啊,既好看,又实用。   她这边刚进来,那边委托人就捂嘴尖叫,“啊!”   “怎么了,看了这么多年,还没适应吗?”方立安被她吓了一跳,语气微微有些不耐。   “建议宿主态度温和,小心委托人给你差评哦!”系统贱兮兮道。   “没……没事,是我太大惊小怪了。”委托人杨娟慌忙摆手道,“从光屏上看,和亲眼看到你站在我面前,感觉不太一样。缓过来就好了。”   厚道老实的女人给方立安写下买家评价:   好评。非常感谢任务者为我圆梦,让我看着大宝成为一个无比优秀的人,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评价完,中枢玻璃箱里弹出一团婴儿拳头大小的白絮和杨娟的灵体融合在一起,一分钟后,杨娟的灵体化作一团白光,骤亮后消失不见。   方立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鱼尾消失,变成两条细白嫩滑的大长腿。手脚处的蹼不见了,下巴上平滑的一片,腮也没了。   十五分钟之后,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恭喜宿主,获得买家好评,获得委托人的全部灵魂之力,本次任务共获得一百九十一点灵魂之力。离一亿灵魂之力又近了一步,还望宿主再接再厉。”   方立安好奇道:“系统,为什么你一会儿一个样?刚刚还很贱,现在这么正经。”   “……”系统不想说话。   方立安等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更好奇了,“系统?死机了?”   系统对她的话视而不见,用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问道:“宿主是否需要进行下一个任务?”   “不,我要休息。”方立安断然拒绝,“来聊天啊,你醒来这么久了,我们好像还没好好聊过。”   “本系统仍处于唤醒初期,不具备聊天功能。”   方立安懵逼:“那我们这是在干嘛?”   系统:“督促宿主勤奋上进。”   方立安:“我谢谢你了。”   系统:“是否进行下一个任务?”   方立安:“不,我要睡觉。”   系统:“是否进行下一个任务?”   方立安:“你闭嘴。”   系统:“是否进行下一个任务?”   方立安:“……”   系统:“是否进行下一个任务?”   方立安:“……是。”   话音刚落,方立安面前出现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说她衣衫褴褛还是客气的,事实上只挂了几个破布条,关键部位都没遮住。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印子,脏污不堪。生前遭遇了什么,不言而喻。   方立安:“系统,给她件衣服披一下。”   系统这次没有作妖,女人身上立刻多出一条姜黄色薄毯,刚好把她整个人遮住。   方立安这才开口问道:“你的委托。”   “我……我想……我想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女人结结巴巴道。   “嗯……”方立安想了想,还是直说道,“我需要查看你的记忆再做决定。”   眼前的女人死得很不体面,方立安其实不太想查阅这种让人难堪的记忆,怕再次伤害到她。但在商言商,只有掌握客户的全部信息才能更好的完成任务。   “好的。”女人凄然一笑。   方立安:“系统,查看委托者记忆。”   “查看委托者记忆需扣除十点灵魂之力,是否查看?”   方立安:“是。”   女人的记忆从两岁开始,断断续续铺展。   八十年代末出生,独生女,父母是面粉厂双职工,家庭氛围和谐,这样的家庭环境在当时算是不错的,所以女人有一个非常幸福的童年。   后来企业改制,父母双双下岗,两人用厂里发的买断工龄的钱做了点小生意。生意做的还行,不温不火,虽然没有公职人员稳定,但收入肯定比正经铁饭碗高。   家里就这一个女儿,父母都没有花花肠子,围着她一个人转,想买什么买什么,想要什么给什么,物质方面从来没有短缺。   不知道是不是父母太过放纵的原因,女儿的成绩始终不好,高考过后,花钱上了个艺术类的三本院校。   学校学习氛围一般,女人和同学们整天除了吃喝就是攀比,要是这样也就算了,后来不知怎么的,想混娱乐圈,但奈何没有门路,没有人脉,没有资源,只能靠身体搏上位。   歪门邪道也不是那么好走的,运气好,碰上大方金主用力捧,也许能红。运气不好,只能参加各种趴体、盛会,一路交易。女人就是后者。   最后落的凄惨结局,是因为得罪了圈里“姐妹”,被人收拾了。这些人下手没个轻重,可不就玩死了吗……   方立安看完后,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还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人都死了还对成为明星念念不忘,真不知道图个什么。爹妈也不管了,不孝女。   虽然心里吐槽着,但任务还得做啊,这种没什么难度的任务,不做白不做。躺着拿灵魂之力,歪瑞古德。   “商界明星?娱乐圈明星?体坛明星?政坛明星?学术界明星?明星有很多种,你说的是哪一种?”即便心里有数,但方立安还是小心谨慎问道,万一这女人跟她想的不一样呢。   女人一说起这个,立马激动起来,那模样加上她的造型活像一个疯疯癫癫的精神病患者:“当然是娱乐圈明星,我要做影视歌三栖明星,要成为影后、视后、歌后,要当……”   方立安赶忙打断她:“停停停!要求这么多,你咋不上天呢。”   女人一点不怵,理直气壮道:“你们这里不就是帮别人完成心愿的吗?我付出的可是全部的灵魂、不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的代价,多提点要求怎么了?”   方立安怼回去:“那你实际一点,别许那些虚头巴脑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你说要当歌后,就你这破锣嗓子,我找人给你代唱成歌后吗?”   女人不服气:“我这嗓子怎么了,我初中歌唱比赛还得过一等奖呢,现在不好听,那是因为后来叫破喉咙叫的。”   方立安:呵!破喉咙可不背这个锅。   “这样,成为娱乐圈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这一条没问题,影视歌三栖发展也没问题,这两条妥妥的,至于影后、视后、歌后,我全力以赴,但结果不能保证。”方立安其实也挺虚,对自己的演技、歌喉不大有信心。   女人想都不想,拒绝道:“不行,封后是实力的象征,不封后有什么用,今天红,明天凉吗?我要靠实力说话!靠实力征服粉丝!靠实力登顶娱乐圈!”   方立安扶额:“行行行,你付钱,你有理,就这三条,再多你就走吧。”   女人立马变了张脸,开心道:“够了够了,这样已经非常好了,辛苦你了,完成了回来给你好评。”   “……”方立安觉得自己被打败了,吐血三升,“有没有这不许那不许?”   “没有没有,只要你能做到,想干嘛都行。”女人喜笑颜开道。   “找金主包养也行?”方立安随口一问。   “行。”答应的那个干脆。   “当人小三也行?”   “杀人放火也行?”   方立安有种节操尽碎、三观尽毁的感觉,太阳穴嗡嗡直跳,一句话也不想跟她多说,有气无力道:“系统,接受委托,立即投放,投放时间为中考第一天凌晨五点。”   “时间校准,定位投放,三、二、一。”   熟悉的晕眩感袭来,方立安在床上无力挺尸,心里默默吐槽一分钟,然后才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   少女心满满的房间,粉嫩粉嫩的,衣柜、门后、墙上全是贴画和海报。贴画和海报上都是同一个人,方立安猜测可能是某当红小生。2001年,齐肩长发,杀马特与古早并存的味道,不丑,但有点辣眼睛。   方立安从床上爬起来,翻看原主的书包,笔、准考证齐活了,直接去考试就行。   天已经大亮,路上依稀有往来行人的声音,她拿起桌上的语文书。   看着陌生的诗词课文,方立安心中一叹,诗词填空、名句默写要跪,其他版块得好好拿分。   今天的语文、数学、英语问题不大,明天的政治、物理、化学应该也没问题,后天的生物、历史、地理嘛……   生物OK,历史和地理说不准,不能放弃治疗,现在开始看,争取及格。   方立安拿出历史书,慢慢翻看。   一个小时后,外面有了动静,可能是原主的爸妈起床了。方立安心无旁骛继续看书,又一个小时过去,有人在外面喊,“妍妍,起床啦!”   方立安起身,把历史书塞到书包里,拎着往门口走,嘴里回应道:“来了。”   客厅里的女人见她出来,颇感意外:“起这么早?没睡好吗?妈不是跟你说了,别紧张,总归有学上的。”   方立安:……难怪原主成绩不好。   “我知道有学上,但我不想去三中。”方立安努力模仿原主的口气,傲娇道,“我要去一中,不然大伯娘又要在你面前显摆了,烦死了。”   原主的父亲排行老三,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原主的父亲从小最得原主爷爷奶奶宠爱,大伯娘看着酸,嘴上就喜欢嘚啵嘚啵挤兑原主妈,可以说是原主最讨厌的女性长辈,没有之一。   大伯娘家的堂姐比原主大两岁,前年考上了一中,也就是全市最好的高中,把她给得意的,天天在原主妈面前“我们娜娜长,我们娜娜短,我们娜娜有出息”,超级烦人。   其实大堂姐成绩也就那样,当初还交了一万多的择校费,但谁叫原主的成绩是那种交再多择校费人家都不收的呢,得意也是正常。   方立安打算拿这个来说事,当做认真学习的动力源泉,“妈,你别小瞧我,我这半年可用功了,没准就能考上一中呢!”反正原主爹妈对原主的学习情况不是十分了解,只知道不好,不知道是怎样的不好。   “我闺女有志气,好样的!”半掩着的大门从外面被拉开,男人拎着几个塑料袋进门,是原主去买早餐的爸爸。   “你闺女放个屁都是香的,快来吃饭。”原主妈笑道,这语气,明摆了是不信。   方立安趁势下套:“你们还别不信,我要是考上一中,怎么说。”   原主爸朗声笑道:“给你房间里装个电视。”   方立安学着原主的语气“切”了一声:“买什么电视,不如直接给钱呢。” 第六卷 还是要混娱乐圈 第208章   “给给给,你要是能考上一中,要多少给多少。”顾明发一口应道。   “爸,你这也太敷衍了,哄小孩呢。”方立安噘嘴。   “哄得就是你,快吃,豆浆该凉了。”李丽华端着碗从厨房出来,接过丈夫手里的塑料袋,把里面的油条、煎饼、蒸糕一一摊开。   方立安也不磨缠,在四方桌旁乖乖坐下,拿起一块煎饼闷头就吃,今天考试,得吃饱饱。   不过,钱的事,她是不会放弃的。原主的家境条件不错,父母对唯一的女儿十分大方,这让原主在一众小伙伴中几乎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只不过原主手头松,巨能花,导致方某人一过来就两手空空、分文没有,想做点事情都不能。   她早就在心里琢磨了好几遍,想混娱乐圈,光有才华不行,有才华的人千千万,为什么大红特红一直红的就那几个?要么拼运气,要么拼背景。   相比运气的虚无缥缈,捉摸不定,方立安当然选择拼背景,她要做自己的背景靠山,当自己的金主爸爸。   而她之所以选择在中考前夕过来,就是为的超常发挥,考个好学校,让原主爹妈扬眉吐气,她自己好趁这个机会捞上一笔。   空间里的东西再多,也不好光明正大地拿出来,既然可以堂堂正正地来钱,傻子才会冒着风险偷偷摸摸兜售黄金。被人坑了事小,扭送派出所事大,方立安真心不想被请家长。   吃完早饭,顾明发和李丽华一起送女儿去考场,到了学校门口,方立安打发他们回家,自己去教室。   路上碰到原主的小姐妹,被抱怨叫了好几遍也不理人,方立安这才想起来,原主的大名叫顾清妍。   第一门考语文,还挺顺利,一百二的满分,方立安觉得自己能拿一百。   中午,顾明发踩着自行车接她回家吃饭,随口问了句,“卷子难吗?”其实就是日常聊天,并不是关心成绩的意思。   方立安顺着他的话吹道,“不难,我考得挺好,作文题我以前写过,考个一百分绝对没问题。”   顾明发开怀大笑:“语文还能考满分?闺女,你这牛吹的有点过了啊。”   “爸爸,语文满分一百二。”方立安一脸黑线,心里忍不住吐槽: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神仙父亲,连语文满分一百二都不知道。   中午吃过饭,小憩二十分钟,下午继续考试,顾明发来回接送,如此,中考三天顺利结束。   考完试,方立安就开始宅了,当然,这时候没有宅这个说法,在顾明发和李丽华看来,闺女这是考得不理想,牛皮吹破了,面上挂不住,心里又难受,所以才不想出去玩。   两人也不着急,大夏天的,外面多热啊,不出去也好,给足了零花钱,“来来来,去买冰棍,买雪糕,买汽水。考完了就放到一边,别担心,总会有书念的。”   “……”方立安利索地接过钱,塞进口袋,等两人走了,才关上门一脸猥琐地数起钱来。   嘶!从中考到现在总共十天,她已经攒了小三百了。想想现在的房价,位置不错的地方,单价也不过才一千出头。可见,顾明发和李丽华对女儿是极大方的。   等成绩的日子里,方立安写了个《高中三年发展规划》,自己几斤几两她心里有数,想要凭借五毛钱演技和五毛钱歌喉在影视歌三栖封后,那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她要考北城电影学院表演系,系统学习表演知识,争取科班出身。   考艺术类院校,需要在高三上学期末参加艺考,艺考考专业知识,方立安几乎零基础,最好报个艺考培训学校。   文化课倒是不用担心,3 X,选择理科,考语文、数学、英语,理综物理、化学、生物随便挑。除了语文需要背诵诗词课文,其他的都可以裸考。   所以,在方立安的计划书上,头等大事就是报个艺考培训学校,学习专业知识。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这个地方虽然是地级市,但经济文化发展较为落后,别说艺考培训学校了,就是艺考考生都没多少,其中大多还是美术专业的考生。   那么是去大城市报班,还是在家自学?   方立安有些头疼,她并不怀疑自己的自学能力,你让她去学习任何纯客观类的学科知识,她都敢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只是表演这种带有主观艺术抽象的东西,她还真不敢保证。   当前,业内有着怎样的评判标准,风向如何,这都是说不准的东西,但大城市的艺考培训学校肯定有自己门路,人家做这个的,必然会深入了解行情,不然学生考不好,谁还来上课,他们还怎么赚钱。   按照顾明发和李丽华对女儿宠溺程度,方立安觉得自己可以说服他们花钱报班,但是想要说服他们同意自己去外地求学,这个难度系数就有点大了。   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晃晃悠悠就到了七月中旬中考出成绩的日子。   满分七百六,方立安考了六百八十二,很不错的一个成绩,在全市能排上前五百了。   顾明发和李丽华对分数本就不是十分敏感,并没有特别直观、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差距。直到闺女告诉他们,这个分数不需要交择校费就能上一中,两人才猛然意识到闺女这段时间来真不是说大话,吹出去的牛似乎真的实现了。   学校的任课老师同样也觉得惊喜万分,没想到平时在班里吊车尾的学生还能超常发挥考进一中。   方立安的分数是她一边考一边算的,不能太高,不能太低,高了容易让人起疑,低了搞不好要惨遭滑铁卢,不高不低比门槛高一点就行。   分数出来当晚,讨厌的大伯娘就假惺惺地打电话来了,“你家妍妍考的怎么样啊?能上一中不?要不要让我们娜娜找老师走走门路?”   娜娜一个高中生能找老师走什么门路,大伯娘说这话就是随便客套的,顺便显摆娜娜考进了一中,好让李丽华产生心理落差。却不想这次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李丽华似是很失落的样子,“娜娜当年考了多少分?”   话筒里传来大伯娘得意的笑声,“没多少,也就六百四十一。”   “哦,那确实没多少,我们妍妍考了六百八十二。”李丽华不咸不淡道,“老师下午打电话说了,这个分数上一中一分钱择校费也不用交。”   大伯娘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尖声道:“怎么可能!妍妍成绩那么差,你是不是弄错了,五百八十二吧!”   李丽华不乐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妍妍考得好你还不高兴了?心眼儿也忒坏了,亏得妍妍还喊你一声大伯娘!”我呸!   “啪”地一声,电话挂了,那叫一个爽歪歪!逮着旁边围观的方立安:“真是妈的好闺女,可算是让我出了口恶气!”为此,当即就掏了一张百元大钞给她,“买零食,别乱花啊!”方立安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方立安过得极其滋润,每天跟在爹妈后头“摇尾乞怜”,宠女二人组觉得闺女懂事了,听话又争气,经常掏钱出来,大手一挥:“去买零食。”   方立安心道:好在我不是个吃货,不然准备喂成一个球。   七月二十号,日常一数,乖乖,八百二十二,不到一个月攒了大半个平方。   眼看着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开学了,方立安觉得应该认认真真跟爸妈谈谈(钱)了。   她是这么说的:   “你们看,我考上一中了,比娜娜姐还厉害,不用交择校费呢!”   “听说今年择校费又涨了,八千起步,少五分加一千,你们算算,我给省了多少钱。”   “我学得这么用功,考得这么好,你们是不是要奖励我点……嗯?”   宠女二人组之顾明发:“想要什么?电视吗?回头开学了给你房间里装一台。”   宠女二人组之李丽华:“要不再给你配个VCD?这样就可以天天看碟了。不过要注意用眼,别近视了。”   方立安:你们是魔鬼吗?   “我可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人,每天都在发愤图强,没空看那些。”好一番义正言辞的表态,然而下一秒就变得贼眉鼠眼起来,“要不这样,咱们不买彩电和VCD,省下来的钱直接给我。”   李丽华警惕道:“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你还小,不能拿这么多钱在手上。”说到钱,总算是有了点家长的样子。   方立安满脸诚恳:“我不乱花,你们给我办张银行卡,钱存卡里,你帮我收着还不行吗?”   顾明发欣慰道:“妍妍长大了,知道攒钱了。”算是变相支持。   李丽华这才松口:“行,妈帮你收着,等你嫁人了给你当嫁妆。”   嫁妆所有人:我就笑笑不说话。   钱搞定了,然后,还有第二件事。   方立安正襟危坐,郑重其事道:“爸,妈,我大学想考北城电影学院表演系。”   顾明发和李丽华异口同声道:“啥学校?好吗?”   方立安觉得按照这对魔鬼爹妈的尿性,可能连一本二本三本都不知道,于是只好给他们详细科普,最后才把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报考艺术类院校需要参加艺考,考专业知识,普通高中教的很少,我咨询过学校老师,他们说最好报一个艺考培训学校,有针对性的学习。”   宠女二人组一致道:“那就报。”   方立安面露难色:“老师说大城市的艺考培训学校做的比较好,咱们这里都是小机构,报了不管用。”   李丽华惊讶道:“还要去外地?”   方立安点头:“北城、沪城最好。不过我想考北城电影学院,肯定是北城最合适。”   顾明发:“那平时上学怎么办?”   “不影响,听说有暑期班,我可以利用暑假去学。”这是她去黑吧上网查到的。   李丽华眉头紧皱,显得犹豫不决,孩子要去北城上兴趣班(对,这个艺考培训学校在她看来跟兴趣班没啥区别),到时候肯定得有大人跟着,不是她就是老顾。当然,不管从哪方面看,她都比老顾合适。只是这样一来,家里家外的事都堆到老顾一个人身上了。   顾明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就是少个人料理家务罢了,不过家里就他一个人的话,也没必要做饭,到哪儿不能凑活一顿。   所以,他的态度就很明朗了,女儿要上进,做父母的当然要想办法克服困难。   到底是一家之主,他表完态,李丽华也就没什么异议了,随他们折腾去吧。   “过两天,等我把店里生意忙完,咱们一家去趟北城,去看看那什么培训学校,了解了解情况,就当是旅游了。”   方立安从沙发上跳起来,这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她还觉得不好意思接二连三提要求呢,没想到她爸竟然主动说了,万岁!   当然,她若是仔细查看原主中考前几个月的记忆就能知道,原主很早以前就跟她爸她妈歪缠过,暑假要出去旅游,顾明发这是在履行承诺。   一家子风风火火收拾行李,准备去首都浪一个星期。   顾明发和李丽华说到做到,临行前,带着闺女去银行开了个户头,存了五千整。这年头,好一点的彩电三四千,VCD一千左右,宠女二人组便四舍五入取了个整。   方立安觉得他们可能是真心想把这笔钱当作嫁妆攒的,竟然直接弄了个五年定期,还办了到期自动转存。   七月二十五号,一家三口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林城到北城不近,但也不像上一个世界从江阳到京城那么远,总共十四五个小时的行程。   三人到了北城,先是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旅馆安顿下来。虽然方立安知道火车站周围的旅馆性价比不怎么高,但她并没有提出来。原主只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小姑娘,不能表现的太过熟稔。 第209章   第二天早上,三人是被热醒的,这时候空调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但也是昂贵电器,小旅馆自然不会有,电风扇才是标配。   小旅馆的老板娘是个热情好客的性子,看到他们出门,主动问他们要去哪儿,然后告诉他们该到哪里坐车,该在哪一站换乘。   有了老板娘的帮助,他们几乎没走什么弯路,很快来到了培训学校招生办所在的商业中心。   方立安负责咨询,宠女二人组负责听。   其实方立安在家打过网站上的咨询电话,很多问题都是她问过的,这次过来主要是想实地考察一下,辨明真伪。   现在的网络不是十分发达,这家培训学校的网站做的也很一般,再加上骗子很多,不亲自跑一趟总归不能完全放心。   据接待老师介绍,他们这里的专业度毋庸置疑,师资力量雄厚。专业教师来自华国人民大学、华国传媒大学、北城师范大学、华国戏剧学院等全国重点艺术高校,部分授课老师为高校专业考试评委。   全国各地有许多考生慕名而来,而他们办理暑期班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方便外地考生。   虽然专业知识可以在两个月内集中讲完,但很多人考生会连来两次,甚至三次。第一遍初学,第二遍第三遍巩固。   上两次的人,基本上就是高一暑假和高二暑假,上三次的就是从初三暑假开始。听说还有从小学就开始准备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夸张。   接着展示了历年的数据,据统计,他们这里的本科过关率连年接近百分之九十,其中重点大学过关率达百分之七十以上,把顾明发和李丽华都唬住了。   最后谈到学费,考虑到暑期班大多是外地学生,所以统一包吃包住,费用和课程费算在一起,整个暑假两个月一共六千。   住宿是学校附近的快捷酒店,条件非常不错,标间,有空调,随时有热水洗澡的那种。吃饭在学校食堂,早中晚三餐,统一供应,营养搭配,管饱。   六千块钱在零一年不算少了,比方立安高中三年的学费还多,但一来,这是首都,二来,报考艺校的学生,家庭条件都不会太差。   还有一个月的压缩班,就是将两个月的课程压缩到一个月,细节上肯定没有两个月的课程细致丰富,但内容上是一样的,用的同一套学习资料。学费三千八。   中午有校车从商业中心出发,送家长和学生去学校参观。   去参观的不止方立安一家,还有另外两个家庭,都是父母带着子女,只不过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女儿。虽然操着外地口音,但方立安觉得说不定是托。   学校有点远,但也没到郊区,不算偏僻。   栅栏围墙里,两栋外观相同的四层小矮楼,门口贴着“未来之星艺考培训学校”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像模像样的。   这个时间刚巧是饭点,老师直接带他们去了食堂,免费提供午餐。食堂藏在矮楼后面,红墙绿瓦,只有一层,里面挺大,闹哄哄的,叽叽喳喳全是青春靓丽的面孔。方立安眼尖的看到一群稚嫩的脸庞中,有几桌坐着成年人,可能是授课老师。   伙食不错,跟快餐店差不多,几位家长都挺满意。吃完饭,又去看酒店,就在学校正对面。路上有很多学生,应该都是回去午休的。   不过,最让人安心和满意的不是食堂,也不是住宿条件,而是学校旁边刚好有个派出所。有警察做邻居,让外地家长放心不少,方立安也不用再担心它是什么经过包装的传销组织了。   下午的课程两点开始,方立安跟宠女二人组商量,想试听一节,如果觉得不错,就干脆报一个月的压缩班,刚好赶上八月一号开课。   顾明发和李丽华虽然觉得挺突然的,但孩子勤奋好学总归是好事,而且回家也没什么要紧事,留下来也行。   带路的老师听说后,用十二分的热情把他们安排在学校的空教室。另外两个家庭听说后,也一起留了下来。   一点五十分,老师带几人去上课的教室,为了防止打扰其他学生听课,家长只能在教室外面靠近后门的地方听,学生可以坐到教室最后一排的空位置。   试听课程是带路的老师随便挑的,一楼最边上的教室。方立安和另外两个学生被安排坐下后,授课老师便开始上课,讲的是《艺考应试必备——文艺常识》。   虽然没有听课讲义,但方立安听得津津有味,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很快过去,一下课便跟父母商量报班的事情,搞得另外两家的家长用“这家人是托吧”的眼神看她。   一行人坐来时的校车回到商业中心,李丽华当场刷卡交了学费,约好七月三十一号上午九点前来报到。   回旅馆的路上,李丽华开始后悔:   “连身上穿的,总共才三套衣服,遇上阴天下雨,你都没得换。”   “你考上一中,咱们家还没办酒,你大伯娘肯定又要说风凉话了。”   “之前说好去你姥姥姥爷家住几天,这下没时间了,你一回去就要开学了。”   “要不咱们去退了吧,明年来上两个月的班,两个月肯定比一个月的好,人家贵有贵的道理。”   “……”方立安&顾明发:这时候只要保持沉默就好。   直到李丽华质疑为何没人跟她互动,方立安才开始跟她讲道理:   “衣服不够,买两件棉T恤就好。”   “等我上完课回家,挑个周末办酒也行。”   “回去跟姥姥姥爷解释一下,等我国庆节放假去看他们。”   “一个月的班也挺好,学习资料都一样,今年学了,明年我就可以自己在家复习了。”   顾明发:闺女真棒!   正事办完,接下来几天就是纯玩了。   不过,大夏天的,烈日当空,玩的很有些辛苦。除了天安门广场、故宫、长城这些必去项目,方立安还带宠女二人组去了北城电影学院。   喏,这是我三年后上学的地方,你们提前了解下。 第210章   一家三口把北城电影学院当成正经景点,地逛了大半天,直到夕阳西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7月30号晚上,李丽华把女儿的行李单独收拾出来,一个书包,一个手拎的行李包。   书包里装着崭新的文具,本子、笔、透明胶、铅笔盒。手提包里装的是生活用品,包括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参观那天方立安问了,宾馆不提供沐浴露、洗发水,这些东西得自备。   31号早上,夫妻俩准时把孩子送到招生办,每有一个学生签到,接待老师就要跟家长叮嘱:   “不要给孩子身上放太多钱。”   “生活用品没带齐的不要急,学校旁边有超市。”   “不遵守纪律的学生,行为严重者直接通知退回。”   “8月30号课程结束,家长必须亲自到场,手持身份证、户口本接人。”   校车载着满满一车学生,送到学校,然后还要回去拉第二趟、第三趟。   学校将学生分至各个班级,由各班班主任带领召开班会,分发学习资料,安排住宿。   方立安被分在表演二班,此外还有美术班、舞蹈班、编导班、播音班等。   这期的表演班总共63人,一班32人,二班31人,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大概在1:2左右。   没了顾明发和李丽华在身边看着,方立安连装都懒得装了,很快恢复了本性。   上一次青春期是多少年前来着?记不清了。这次突然附身性格明艳的青春美少女,还怪不适应的。   方立安的性格不算孤僻沉闷,就是有些懒散,对社交方面不热衷,不积极,喜欢直来直往的一个人。   再加上她会相面,有些人是好是坏,她一眼就能做到心中有数。与他人相处,别人还处于最初的试探阶段,她呢,直接就跳过了,消极对待,然后……然后就没什么朋友了。   说到底还是懒的。   所以在培训班里,方立安给人的感觉就是闷啊、孤僻。如今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大多性格开朗,爱笑爱闹,尤其是想考表演专业的学生,基本上都很外向,像她这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实属罕见。   方立安的室友是个咋咋呼呼的女孩,叫蔡晓云,江省人,今年十六岁,开学上高三,因为学习成绩实在太差,家里没别的法子才临时改主意让她考艺术类院校。   出国是不可能出的,一是家里确实没那么多钱,二是妹子的英语烂到没眼看,还不如走艺术生的路子靠谱。   蔡晓云性格挺好,大大咧咧的,有什么说什么,不是喜欢玩心眼的人,方立安跟她相处的还可以。一个动如脱兔,一个安静如鸡,意外地和谐。   两人的友谊始于同住一间房,深于一起吃饭上厕所,是女生中最最纯粹的革命情谊。   除此之外,蔡晓云还会私底下跟她八卦哪个男生长得帅,哪个男生声音好听,经常眼冒绿光,说到脸颊绯红,整一个花痴少女。   方立安倒是显得异常淡定,然而这在对方眼里就被自动翻译成“妍妍还小,没开窍”。   培训学校的培训课程非常具有针对性,老师们真的很有一套,所有课程直指艺考。   表演类艺考分初试、复试、三试,主要包括四个方面的内容,声乐、台词、形体和表演。   初试很简单,自我介绍,然后是朗诵和声乐。朗诵,自选散文或者故事,限时三分钟。声乐,自选作品,唱法不限,无伴奏。   复试,简单的自我介绍,和初试差不多。声乐,唱自己准备的一首歌。形体,跳一段自己准备的舞蹈,自己准备伴奏。培训老师说,什么都不会跳的,就做广播体操好了。表演,集体小品,几人一组,评委出题,有五分钟左右的准备时间。   三试,要带上紧身衣、紧身裤、舞蹈鞋。形体,先放段音乐,老师出规定动作,跟着学,只教几遍。台词,考的时候,要求把最好的一段拿出来说,然后是现场题。表演,命题小品、规定情境、即兴小品都有可能,每次考的都不同。   培训老师按照初试、复试、三试的顺序,进行应试教育。初试、复试相对容易,完全可以提前准备好,做到万无一失。难的是复试的集体小品和三试的几个项目。   不过表演专业的艺考,核心是表演,无论是声乐、台词还是形体,老师们考察的是感情投入。   比如在声乐考试中,跑调并不会扣你很多分,音准的问题是可以进行纠正训练的,关键是你是否能演绎出歌曲里要表达的情感。在声乐考试中,没有感情的歌曲,就算音再准,也得不了高分。   形体考试一样考的是表演,而不是舞蹈专业,如果你跳舞面无表情,就算你身体再柔软,舞蹈再专业,分数也是很低的。   台词考试同理。   总而言之,就是表达感情。   常年面瘫如死狗的方立安:好难……   但是,为了任务,干了!   方立安绝对不是个笨学生,很多事情只是懒得做而已,如今知道迟早要入行,还必须得做出成就,只好化身拼命三郎,按照老师讲的方式方法勤奋练习和努力领悟。   一个月下来,收获颇丰。   顾明发来接她回家时,她已经能毫不费力、毫无压力地扮演原主了。   最前面四个世界,她是胎穿,本色出演即可。上一个世界,演了一小时不到,就彻底放飞了自我。所以,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需要长久模仿原主性格和习惯的世界。   中考后那一个月,她已经极力扮演了,虽然有些出入,但好歹可以用中考压力太大糊弄过去,再往后可就不好说了。   真的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父女两回到林城已经是8月31日下午一点,火车餐并不好吃,两人中午只吃了几口煎饼垫垫肚子。   回到家,李丽华已经准备好饭菜等着了,方立安闷头吃完,接着马不停蹄地赶去一中。   今天是暑假最后一天,得抓紧时间报到,明天就正式开学了。   去一中报到也是顾明发陪着的,要交学杂费、书本费,还要领新课本。除了语数外物化政史地生,还有音乐、体育,林林总总十来本。   经过学校门口的小卖部时,方立安央着顾明发买了几卷花纸,准备回家给新书包书皮。按照她本人的性格,当然不会做这么幼稚无聊的事,但十四岁的美少女顾清妍会。   一中是依据中考成绩分班的,高一一班和高一二班是火箭班,里面是全校前一百名的学生。高一总共十八个班,方立安被分在高一八班,中等偏上。   班主任姓杨,是个胖实的中年妇女,三角眼冒着精光,声音粗犷,看起来不好相与。   开学第一天,早上7:30到校,7:45开始第一课,方立安提前五分钟到的,结果还是落后了,到教室的时候,只剩最后两排还有空位置。   她表示理解,有一种积极叫做开学第一天。   她背着书包坐到倒数第二排靠墙的位置,最后一排离垃圾筐太近,想想还是算了。   接着,周围发出了阵阵嘘声。   原来同桌是个男同学。   她同样表示理解,青春期的男生女生对两性关系尤为敏感。 第一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她用半节课的时间点了花名册,并指定了班长、学习委员、劳动委员、体育委员、各科课代表、组长等大小干部。下半节课才开始上课,学习第一篇课文《沁园春沙城》。   课间,同学们三五一堆,叽叽喳喳聊天,眼里全是对新学期的憧憬和对新同学的好奇。   如此直到中午放学。走读生回家吃饭,住校生去吃食堂。 第八课,也就是今天最后一节课,课表上写着“活动”二字。   然后就见班主任让大家到走廊上排队,男生一队,女生一队,矮的站前面,高的站后面。十分钟后到达学校操场,举行开学典礼。   校长讲话,老师讲话,最后是学生代表讲话。   学生代表是个扎马尾的女生,离得太远,看不清长相,但声音十分甜美。没说两句,队伍后面的男生就开始猥琐科普:   “听说是初中部直升上来的。”   “中考全市第八。”   “她妈教我们学校高三数学。”   “你没戏,人家喜欢宋星宇。”   “……”   方立安听了一肚子八卦。   走读生在学校上晚自习得申请,第一个晚上就免了,今天把条子拿回去签字,明天开始。   方立安不想申请上晚自习,但是潜规则是不允许的。回家后,老老实实让顾明发签了字,做个循规蹈矩的高中生。   不过,上晚自习的好处就是又有借口跟爹妈伸手要钱了,因为晚饭得在学校解决。可以去食堂,也可以去学校旁边的小吃街。食堂饭难吃,小吃街最受欢迎。   但,方立安选择吃空间。为了攒钱,她也是很拼了。   每天的饭钱加上零花钱能有二十多,去掉周末双休,月薪五百妥妥的。 第211章   好几百年没上过正经高中,方立安不是一般的怀念。学校里四处洋溢着青春年少的气息,和自由、包容的大学不一样,这里有很多禁忌。   比如,禁止早恋,禁止逃课,禁止吸烟,男生不许留长发,女生不许烫发染发,禁止奇装异服,还有禁止在校园里骑自行车……   正常同学觉得学校规矩忒多,只有方立安这种奇葩觉得忒有意思。   上课的时候,课本底下永远藏着一本课外书,认真听课的伪装下,是聚精会神地开小差。   下课后,时而接受女生的厕所邀约,时而竖起耳朵偷听前后左右八卦的风云人物情史。   老师布置的作业,永远不会留到晚自习,晚自习的时候,永远在看课外书。   每天二十二十地攒钱,聚少成多,那感觉,攒的不是钱,是少女的梦想。   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快活,说是如鱼得水也不为过。   十一国庆长假,去乡下姥姥姥爷家浪了几天,假期结束后,迎来高中生涯的第一次月考。   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方立安并不想引人注意,比照一本线多几分来考试,以班级中等偏下的成绩进入老师和同学的视野。接着,在后来的考试里,每次都比前一次多考十来分,保持稳定进步。   随着高一下学期期末考试的结束,方立安告别了悠闲的高中生活,意欲到竖店影视城积累实战经验。   虽然最多跑个龙套,但群演也是演,总比一直在家闭门造车的好。说不定哪天运气好,天上掉馅饼,给她来个女十八号,那也是很不错的。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她根本无法说服顾明发和李丽华让她一个刚满十五周岁的女孩子孤身去外地。   竖店影视城位于江省苏城,方立安想起了蔡晓云。   两个女孩当初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偶有联系。去年十二月底,方立安还给对方打过加油电话。三月,蔡晓云来电,她通过了国家戏剧学院、北城电影学院、宁城艺术学院的校考,后面就看高考文化分了。六月底出分,这两天应该在填报志愿。   7月2号方立安打电话过去,刚好是蔡晓云接的。   “哎……文化分太低,北城几个学校可能够呛,宁城艺术学院没问题。”开头就是长吁短叹。   “那你复读吗?”   “不复读,死也不复读,不管什么学校,只要录了我就上。”一副士可杀不可复读的样子。   方立安也不劝她,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暑假想去竖店影视城看看,指不定能有什么机会,但是家里不放心。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有的话,一起啊。”   蔡晓云:“好啊好啊,反正我也没有暑假作业,不过我之前跟闺蜜约好去云省旅游,等我推了那边再给你答复。”   蔡晓云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方立安当天晚上就得到了她的肯定答复,两人约好在竖店影视城见。   顾明发听说有人跟她结伴,但对方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还是无法放心,只是实在熬不过方立安的一哭二闹,最后提出让李丽华跟着一起,才勉强同意。   方立安本不是个任性的娃,为人子女,她理解父母,体恤父母,但原主说了,只要能完成她的心愿,可以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她不会主动去做打破原则和底线的事,但偶尔跟父母任性两回,还是在可接受范围内的。   竖店影视城是国内最大的影视城,集影视、旅游、度假、休闲、观光为一体,有着厚重的文化底蕴和独特的历史场景,古装戏、民国戏、现代戏都能在这里进行拍摄取景。   蔡晓云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家人同样不放心她,于是她妈请假专程跟了过来。双方家长碰面,一眼就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四人在影视城附近的酒店开了两个标间,因为常年有明星出没,游人众多,所以这里的住宿并不便宜,普通酒店一晚上要小一百。   方立安觉得,如果短期内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强制送回家,不然光是住宿费,两个月就要六千块。   七月,正值酷暑,太阳高挂,即便在树荫下一动不动,也逃脱不了大汗淋漓的命运。   有空调和电扇的地方,没有机会。   没有空调和电扇的地方,未必有机会。   但有机会的地方,一定没有空调和电扇。   方立安和蔡晓云四处奔波,跟人打听,希望能寻到合适的角色,群演也行。   让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群演也不是想当就当的,首先必须满足的条件就是,你得年满十八岁。   两人相视苦笑:所以这是白跑了?   两位母亲听说后,倒是挺来劲,一唱一和泼凉水:   “不行就回去吧,天气这么热,中暑就糟了。”   “是啊,你俩整天在外面跑,都晒成黑炭了。”   “光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无头苍蝇一样,钱花了,罪受了,什么都没捞着。”   “你们年龄不够,剧组说什么也不会收的。”   “……”   方立安和蔡晓云不愿意妥协,但知女莫若母,晚上,蔡晓云她妈私底下又劝自家闺女:   “咱们回家呗,难得有个没有作业的假期,就这么浪费了,多可惜。”   “你看看你那些同学,哪个不是在家吹空调喝汽水,就你傻乎乎的跑来活受罪。”   “这才几天,都黑成煤球了,别忘了,开学还要军训,晒伤了怎么办?”   “宁城艺术学院表演专业分数高,你未必录的上,说不定就被调剂到其他专业去了。”   “……”   每一箭都正中红心,蔡晓云心想:我好不容易脱离高三的苦海,怎么又往另一个苦海里跳?真是魔障了。   当晚,就到隔壁房间找方立安:   “妍妍,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家了。”   “我妈说我可能进不去表演系,以后不一定当演员。”   “太辛苦了,年龄不够是硬伤,过两年再来吧。”   “你还小,不着急,以后机会多的是。”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文化分考高点,千万别跟我似的。”   “……”   第二天早上,收拾好行李就跟她妈走了,看的李丽华蠢蠢欲动:   “闺女,我们也走吧?”   “人家都走了,咱们还留在这儿干嘛?”   “云云比你大两岁剧组都不要,你又何苦在这儿干耗着。”   “暑假作业完不成,老师开学不罚站?”   “……”   方立安:“我想再看看,暑假作业做好了,回家也没别的事。”   李丽华:倔驴。   蔡晓云走后,方立安依旧顶着烈日四处奔波,从早到晚,不喊苦,不喊累。   李丽华是又气又心疼,打电话跟顾明发抱怨,但顾明发也没办法,闺女是个有主意的,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等她自己撞南墙了。   竖店影视城非常大,拥有十几个拍摄基地。   方立安每天的任务就是把十几个拍摄基地挨个跑一遍,问一遍。嘴巴特甜,人特乖巧的那种,见人就是哥哥姐姐,逢人就留她妈的手机号码。大半个月下来,给不少人都留下了些许印象。   28号这天,方立安照常“巡视”,刚逛完一个拍摄基地,准备去往下一个,就见李丽华在休息处面露焦急地四下张望,像是在找她。   最开始的时候,李丽华跟着跑过一天,回去之后,腰酸背痛腿抽筋,第二天累得抬不起腿来。后来,方立安就说了,你在基地休息处等我,我隔上一段时间就来给你报个道。   她看了看手表,报道时间还没过,李丽华这么急着找自己,莫非是有什么急事?   那边李丽华也发现了她,直接小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快,刚刚有人打电话来,让你立刻去《沧海半生浪》剧组,是不是找你演戏呀?”   方立安眼前一亮,她在影城混了二十几天,这里的剧组没有她不知道的。虽然天天跑,天天被拒,看似没有任何苗头与希望,但她还是很用心地打听各个剧组的各种信息。不只是剧组的名字,还有男女主角的扮演者,甚至还打听到了部分剧情。   《沧海半生浪》剧组她知道,正在第九拍摄基地进行拍摄,这个剧组来了小半个月,女主角是宋雅琴,男主角是彭宇宁,两人挺有名气的,受到不少年轻男女追捧。就说方立安所在的一中,同学们课间讨论的明星里就有他们两。   方立安一边往第九基地赶,一边回忆《沧海半生浪》的剧情。   这是一个武侠剧,主要围绕彭宇宁饰演的男主角萧克山展开,萧克山是个孤儿,从小被人收养,过了几年好日子,结果其养父母惨遭奸人杀害,从此,萧克山便走上了报仇雪恨的道路。   女主角是他的青梅竹马,为他抛弃了前程似锦的未婚夫,跟着男主角浪迹天涯。这其中就有两人小时候的戏份。   方立安心想,莫非是要她来扮演少年时期的女主角?   然后又猜测,八成是之前定下的演员临时出了变故。   不管怎么说,她的运气真不错。   母女俩喘着粗气赶到剧组,因为跑得太急,弄得满头大汗。   刚进去就被站在门口的大汉叫住:“跟我来,走这边,这个角色要试镜,你自己争气点。”   方立安只知道大汉是《沧海半生浪》的工作人员,具体做什么的,她也不清楚,她每天过来“签到”,十天里九天是跟他搭的话,因为他离门口最近,知道人家姓陈后,她就管人家叫陈哥。   “谢谢陈哥!”不用说,这个试镜的机会肯定是陈哥给她争取的,不然谁能知道她是谁。   “不客气,刚好也是之前的演员临时出了点问题,你进去之后不要紧张,导演让你演什么你就演什么,我看你挺有灵气的,问题不大。”   陈哥领着她和李丽华走到院子尽头的一个房间,门没关,他敲了敲门:“尹导,这是来试镜的小演员。”   方立安在他的示意下向前走了几步,让导演看见自己。   导演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严肃脸,不苟言笑,有点凶的感觉。   他点了点头:“进来吧。”   方立安抬脚往里走,李丽华站在门口没进去,陈哥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忙去了。   导演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然后开口问道:“以前演过戏吗?”   “没有。”方立安摇了摇头,紧跟着补充道,“但是上过表演班。”   导演闻言直接出题道:“演一个志得意满的老妖婆我看看。”   方立安面上不变,心里咯噔:看样子剧组缺的不是少年女主,而是反派大BOSS。   这部戏的反派大BOSS,男主角萧克山的终极仇人,是一个练了不老神功老女人,虽然有一百来岁的年纪,但外表看起来只有十五六。   她这边刚杀了萧克山的养父母,那边就被人寻仇,虽然弄死了仇家,但她自己也去了大半条命。阴差阳错之下被一无所知的萧克山碰上,在萧克山的悉心照料下,恢复了健康。于是,她便放弃斩草除根,N年后被得知真相萧克山一剑刺死。   方立安之所以知道这么完整的剧情,是因为原主看过这部电视剧。这部剧在彭宇宁和宋雅琴的带动下,小火了一段时间。   方立安觉得剧情挺那啥的,她要是老妖婆本妖,肯定不会放过萧克山,斩草除根难道只是说着玩的?不过大男主武侠剧,男主有主角光环,一切为了男主,可以理解。   在短短的一瞬间,她想了许多,然后便调动情绪开始表演:她选择用笑声表现老妖婆的“老”和“妖”,用表情表现志得意满。   笑完,一室寂静,满屋尴尬。   尹导的嘴角微微抽搐,翻开桌上的剧本,指着其中一段台词:“用老妖婆的口吻念这段台词。”   方立安接过剧本,是萧克山和老妖婆最终对决里的台词:哼!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当年我就不该手下留情,放你一条狗命。 第212章   台词很短,就那么两句,想在两句话里让导演满意,重点还是感情表达。   方立安闭上双眼,回忆曾今的自己,老迈的自己,睁开眼,和导演四目相对,眼中的沧桑让对方为之一振。   念完台词,导演仿佛松了口气,面色十分复杂:“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顾清妍,十五岁。”   “高中生?”   “是的。”   尹导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演技不错,虽然稚嫩,但神韵有了。”一锤定音道,“行了,就你了。门口那位是你家长?”   “对,是我妈。”   尹导对着外面喊:“蒋奉。”   “来了,导演。”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疾步而来。   “带她去签合同,门口那个是家长。”尹导吩咐道,“凤九霄。”   “好的。”蒋奉转身对方立安道,“跟我来。”   拿到合同,方立安和李丽华皆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方立安想的简单,主要是一种身份上的跨越感,即将成为一名演员,即将出演人生的第一部 电视剧。   李丽华想的就多了:我闺女成大明星了!一部戏一千五百块!快赶上隔壁小廖一个月的工资了!虽然抵不了这个月的酒店钱,但好歹有收入了,喜极而泣.JPG。   方立安的戏份很少,四十几集的电视剧,她总共出现四集。 第四集 ,灭了男主角的爹妈,被捡走。 第五集 ,被治好。 第三十二集 ,被回忆。 第四十五集 ,被杀死。   剧组的后勤给他们安排了住宿,和剧组的其他人同一个酒店。   戏份少,台词也少,导演给了她一天时间背台词,然后集中拍摄她的戏份。   这位凤九霄有专门的服装,新衣服,毕竟是终极大BOSS,名角儿,行头很炫的。   这让方立安无比庆幸,不用在大夏天穿那些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的服装。   微薄稀少的戏份拍了四天,虽然台词没有错,感情也很到位,但走位和镜头感还是有待加强。   NG了几次后,和她搭戏的彭宇宁教了几个小技巧给她,非常实用,方立安领悟后便很少再发生NG的情况。   导演很满意,方立安很感激,好人呐。   四集的戏份,四天拍完,因为最后剧中人物死了,所以戏份杀青的时候,剧组给她包了五十块钱的红包。   这几天,她跟对自己有着提携之恩的陈哥混的很熟。原来陈哥是剧组里的剧务助理,负责剧组的吃住。   虽然李丽华作为监护人跟着方立安混在剧组,但按道理,剧组不用为她安排吃住。陈哥好心,给她俩安排了一个单间,两人挤挤凑合着住,一日三餐也都有她一份。   李丽华不知道,但方立安心里门清儿,她感激的不行,走之前,问陈哥要了联系方式。想着以后自己富贵了,也可以回报一二。   李丽华带着方立安从剧组的酒店搬回之前住的酒店,当然了,她心里其实更想带闺女回家。   在剧组混了几天,她也算是明白了,女儿这次完全是走了狗屎运,听说那个角色前头的演员,人家是因为家里出了大事才违约的。这种机会不常有,所以李丽华已经做好了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坐吃山空的准备。   然而,事情往往向她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方立安通过陈哥认识了一个群头,群头姓姜,方立安叫人家姜哥。   陈哥和姜哥是同学,两人经常在竖店碰上,因为工作有交集,再加上都是老同学,交情比一般人要深厚些。   陈哥就把方立安介绍给姜哥了,小姑娘想做群演,没证件没路子。生人没办法,熟人就不一样了。   一个群演而已,剧组又不会专门去检查你的演员证,群头挑合适的人送过去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   然后,方立安就拉着李丽华一起走上了群演之路。   演尸体,演路人,演要饭的,演逃荒的,演围观看热闹的……   穿脏、乱、臭、被重复利用无数次的演员鞋帽、服饰,休息只能就地而席,吃剧组发的凉盒饭……   很可怜的样子,李丽华每天回到酒店都想哭,她到底生了个什么魔鬼闺女,为什么要拉她一起受罪。   然而,第二天醒来,仿佛一夜之间把那些带有臭味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热情洋溢地投入到新开发的事业中去。   偶尔得了两句台词,多赚二十块钱,夜里还能兴奋的睡不着,第二天顶着熊猫眼也能干劲十足。让方立安很是佩服。   母女俩就这样,一直混到8月30号,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这个神奇的地方。   8月31日回到家,母女俩开始算账,两个月花了五千六,赚了两千九不到,贴了两千七百多,这个数字还行,可以接受。   不过,两人一致认为收获的远不止那两千九百块钱,还有出镜的机会。只是不知道他们演过的电视剧什么时候才能在电视上播出。   方立安&李丽华:好期待哟~   顾明发回到家,发现自己已经不大听得懂老婆孩子的对话了,都插不进去嘴,硬是生出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卖了一波可怜后,才获得微薄的关注。暗暗为自己打气:下次换我去!(李丽华:门都没有,给我老老实实看家!)   回家第二天,学校开学,李丽华生怕累着闺女,毕竟一个暑假都在忙,太辛苦了。   她是这么说的:   “要不要请两天假休息下?反正刚开学,前两天的课程简单,不上也没关系。”   “不是说艺术生录取分数线很低吗?你期末考试考那么高,够用了。”   “我在竖店听人说,艺术生平时忙艺术,高考前两个月才会突击文化课。”   “反正有学上,你不要太拼命。”   “……”   方立安:魔鬼妈妈的神仙逻辑,给你点赞,为你打call。   无论李丽萍怎么怂恿,方立安还是在9月1号上午准时上学去了,单纯美好的高中生活对她来说完全是排遣和放松。   高一的班主任跟班来到高二,说是高二下学期才会按照文理和成绩重新分班,所以同学也还都是老同学。   方立安身高一米六八,在女生中算高的,还是坐在倒数第二排,同桌换了两个,除了以第一个是男生,其他都是女生。   这年头,老师们防早恋跟防贼一样,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允许男女混坐,尤其像方立安这样漂亮女生,是老师们的重点防范对象。   方立安高一时候收到过几封情书,在学校没好意思看,放学后才偷偷摸摸带回家,看的可仔细可认真了,其郑重程度绝对不亚于做阅读理解。   回信是不可能回的,她虽然觉得这种纯纯的爱恋非常美好,但是写情书的男同学并不美好啊。   据她观察,十之八九长的挫,剩下那个个子矮。   总之,看着就没有食欲,不喜欢。   因为暑假太浪,方立安整个人黑了好几个色度。   正所谓“一白遮百丑,一晒毁所有”,某个曾经锲而不舍给她写情书的小男生,在看到“毁所有”的女神后,眨眼间就忘记自己“爱你一万年,真心永不变”的承诺,跟别的妹子好上了。   让方立安心下感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过,黑的快,白的也快,只两个月,方立安就恢复了以往的白皙,而且随着年龄增长,脸张开了,人也越来越漂亮了。   有趣的是,两个月,“真爱男”跟小女友从热恋到疏离,竟然又掉过头来给方立安写情书,小女友发现后,就把方立安记恨上了,看到方立安,总要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方立安:我真是比窦娥还冤……   好在高二上学期期末考试后,学校重新分班。方立安期末考试考得好,比一本分数线高出一百多分,按照这个成绩,妥妥的重点大学苗子,于是顺利地冲进了理科火箭一班。   理科火箭班也就是原来的一班二班,方立安越过二班直接进了一班,这种情况极为罕见。   跟她一样的还有一个男同学,听说是转校生。没参加考试直接转入火箭班,光这一点就很引人遐想了。   一班的同学们对两位新同学表现的并不热情,当然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只是大多数同学忙于学习,没工夫和新同学联络感情罢了。   因为原来的同学中男生和女生的人数都是双数,没有单出来的同学,所以这两人就成了同桌。   方立安的新同桌叫陆琛,个子高(一米八二?),长得帅(貌比潘安?),身材棒(八块腹肌?),挺勾人的,这一点,方立安作为他的同桌深有体会。   大帅比课间喜欢趴在课桌上睡觉,方立安偶尔瞥见他的神仙睡颜,总要习惯性地在心里赞上一赞。   大帅比每次打篮球回来,衣服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八块腹肌赤裸裸地映入眼帘,方立安总要不好意思地咽上两口口水。 第213章   小小的课桌根本无法容纳一米二的大长腿,大多数时间,大帅比都把腿支在走道里。   不过,一到课间,他就换了方向,不是翘在方立安的凳子上,就是撑在方立安的身后,害的方立安一不留神就被绊倒。   腿长了不起啊!   奈何大帅比每次都态度诚恳地道歉,借口找的也还算合理——下课了,走道里来来往往人太多。   方立安懒得跟他计较,也不生气,只是眼神更加放肆了,多看几眼草颜就当补偿了,大帅比经常被她看的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色胚方立安:自找的,该!   五月中旬某天,方立安放学回家,李丽华兴奋不已地告诉她,陈哥上午来电话,说是有剧组要对外招募演员,让方立安晚些给他回个电话。   方立安看着时间,八点半拨了过去。   陈哥接的挺快,应该没有在忙:“妍妍,《一剑飘雪恩仇录》又要翻拍了,这一次面向社会招募演员,你去网上看看,有心仪的角色可以报名试试。”   当天晚上,李丽华带着女儿深夜泡吧。两人找到陈哥说的网址,发现招募名单上足足列了一百四十四个角色。   招募要求中有两条,他们母女两正合适:   性别女,年龄14-18岁,身高160-170cm,招募人数:21;   性别女,年龄30-40岁,身高160-175cm,招募人数:40。   是的,自打去年夏天做过群演,李丽华就对竖店的生活念念不忘。   这次,《一剑飘雪恩仇录》剧组面向社会招募演员,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她要陪女儿一起挑战。(方立安翻白眼:想去就去,别拿我做借口。)   试镜地点:北城明海区七泽路68号、广城滨海区耀辉路88号、遥城栖霞区彩绘西路111号。   试镜时间:2003年6月8日-2003年6月18日   方立安把试镜的时间、地点抄下来,带着跃跃欲试的老娘结账下机。   第二天中午,放学回家的路上,经过学校门口的书店,方立安进去买了两本《一剑飘雪恩仇录》,她和李丽华一人一本。   母女俩昨晚就商量好了,6月10号出发,去距离他们最近的遥城试镜,在这之前,两人的任务就是看完《一剑飘雪恩仇录》的原著,并且努力提高演技。   方立安一直很犹豫要不要看《一剑飘雪恩仇录》以往的拍摄版本,看吧,怕思维被限制,不看吧,又怕思维无法发散,矛盾的很。   母女俩讨论了一下,还是决定看。不过看电视之前得先看原著,毕竟先入为主。   李丽华是家庭主妇,生意上的事管的不多,最多帮忙看店。现在,她有事忙了,除了做饭,其他时间都在看小说。洗衣服,打扫卫生等家务活儿全都交给了顾明发。   方立安也差不多,每天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其他时间全部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   好几次差点被老师发现,还是大帅比踢凳子提醒的她,才让她成功躲过几劫。因为这个,大帅比在方立安心目中的形象蹭蹭蹭高大起来。   方立安的阅读速度比李丽华要快很多,她把小说轮了两遍的时候,李丽华才看完第一轮。   然后,身为家长的李丽华去学校给闺女请假:“我女儿要去艺考培训学校参加培训,我来给她请一个月的假。”   说这话的时候,李丽华其实是有点虚的,因为事实是,她要带方立安一起看电视剧。   “……”火箭一班班主任宋老师:What?!我没听错吧?艺考培训学校?什么鬼?   “顾清妍要参加艺考?”   “是的,妍妍的目标是北城电影学院。”李丽华自豪道。   “顾清妍同学成绩这么好,一直稳中有升,妥妥的重点大学苗子,超常发挥的话,水木燕大也是有希望的。考什么北城电影学院!”分数至上的宋老师急了,说话自然就有点冲,她完全不能理解顾清妍家长的想法。   “我们妍妍未来要当演员,当然要去北城电影学院学习专业知识。”李丽华理所当然道。   “当演员能有重点大学毕业有前途?这位家长,你不要拿孩子的前程开玩笑。”宋老师严肃道。   “这是妍妍自己决定的,我尊重孩子的选择。”   “那你作为家长就不能劝劝?孩子不懂事,你们做家长的还不懂吗?”   “不劝,我家孩子想干什么我都支持。”李丽华想起自己今天来学校的目的,“老师,我是来请假的。”   “不批。”宋老师拒绝,“请假一个月,回来还能跟上趟?再说,一个月后就是期末考试了,顾清妍考砸了可是要被退到差班去的。”其实不会,宋老师就是吓唬吓唬她。   “退就退吧,没关系,我们妍妍能考上北城电影学院就行。”却不想这次碰上了神仙家长。   宋老师气坏了,既然迟早要去其他班,那你不如赶紧走,免得期末考试还要拉低我的平均分。她当机立断带着李丽华去找年级主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年级主任自然是向着宋老师的,而且一中的火箭班一直是学校的吸金招牌,一个班里一年出几个水木燕大,重点大学录取率多少,都必须是让人亮眼的数字。   这个学生要考北城电影学院,学校没意见,学校肯定是要尊重学生的选择的,但是让她继续待在火箭班确实不合适。又是培训,又是参加艺考,进进出出多多少少会影响火箭班同学的学习,所以转去别的班级还真有必要。   转到哪班呢?回头问问其他班主任。年级主任决定先把眼前这位家长打发了。   “请一个月假回来都六月底了,学习进度未必能跟的上。为了避免打击顾清妍同学的自信心,我看期末考试就别参加了,暑假好好补一补,把落下的课程补上,开学直接去新班级,您觉得怎么样?”   主任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他这么安排的根本原因还是怕期末考试前没有班主任愿意接收这个成绩必掉的同学。   “好,就按您说的办。”李丽华的想法跟他不谋而合,她觉得这次试镜肯定不轻松,跟考试也不差什么,那边刚试完镜,这边就要赶回来参加期末考试,闺女一准儿累得够呛,不如连着暑假一起放,至于期末考试,不考也罢。   方立安根本不知道自家妈来请个假,把期末考试整没了不说,连班级都给她换了。   当然她要是知道,最多也就难受一小会儿,毕竟不能经常看到大帅比的潘安颜值了,略可惜。   下午第四课结束,同学们三三两两结伴吃晚饭,接下来还要上晚自习。   方立安知道李丽华下午来给自己请假,不过她打算晚自习结束再回家。刚要从书包里掏出面包来啃,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同学,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顾清妍吗?”   透过玻璃窗向外张望,是李丽华,她放下手里的面包:“妈,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晚上回去?   李丽华:“我来帮你搬书。”   “啊?”什么跟什么?   “你们年级主任让你高三开学再来,到时候可能要换班级。”李丽华有些心虚,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事情搞砸。   “……”方立安一脸黑线,这是什么神发展?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左不过跟成绩有关。   她没再细问,把课桌上的书本收拾干净,母女俩一人一摞抱走了。   来了三个月,也没认识什么新朋友,方立安在心中惋惜:再见了,大帅比~   李丽华租了DVD和碟片,带着方立安没日没夜地看电视,把之前两个版本的《一剑飘雪恩仇录》都过了一遍,着重讨论了其中几个适龄的女性角色。   方立安想着,自己要是能面上夜微凉这个角色就好了,高冷仙子,遗世而独立,台词不多,关键是人物讨喜,读者和观众都喜欢,她自己也非常喜欢。   李丽华的可选择范围比较大,因为书中的中年女性角色挺多,但她和方立安都存在的问题就是两人都是业余中的业余。   面向社会招募演员,只是说普通人有机会,但这并意味着专业演员就不来参加试镜了,里面的竞争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母女俩做了所有能做的准备,在6月10号踏上开往梦想的火车,留下孤零零的老顾在家看门。   到了遥城,按照网上给的地址找到试镜的地方,大楼底下搭了个简易棚子,上面挂着横幅“《一剑飘雪恩仇录》试镜报名处”,底下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两名工作人员,桌子前面是一条长长的队伍,拐了好几个弯的那种。   方立安和李丽华自觉站到队伍最后,大约五分钟后有人从大厦里出来通知:“下一组。”   方立安数了数,一组十人,这组人进去后,再次接到通知是十五分钟后。她望向队伍前方,照这速度,一个半小时左右差不多能排到他们。   遥城是华国出了名的火炉,明明还没到最热的时候,方立安就觉得跟站在蒸笼里一样。   这里没有阴凉,前前后后都是人,不好撑伞,没一会儿就热的大汗淋漓。   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她们,甫一进入大厦,空调冷风袭来,方立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汗毛耸立。   十个人来到一个房间门口,一次进去一个人。   李丽华是第四个,方立安第五。   外面听不到里面说话,但人出来的挺快,平均一分钟一个。   很快叫到方立安,李丽华却没有出来。   她进门,发现李丽华正趴在门旁边的桌子上写着什么,心里一喜,知道她妈这是通过了初试。   李丽华见她进来,用口型对她说:加油!   方立安点点头。   这个房间只有一个小会议室那么大,装修捡漏,比毛坯房好点。中间摆着三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位评委。每个人面前摊着一个笔记本,立着矿泉水瓶。   左边的评委开口:“报一下姓名,年龄,身高。”   “我叫顾清妍,今年十六岁,身高一米七。”大半年下来又长了两厘米。   还是那人发问:“演过戏吗?”   “演过,《沧海半生浪》里的凤九霄。”她没说自己的群演经验,怕给姜哥惹麻烦。   “凤九霄?”这回问话的是中间的评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立安看到他眼中有亮光一闪而逝。“就演凤九霄,随便来一段台词。”   “月正当中,天大地大,我凤九霄最大。”几乎是一瞬间,感情到位,方立安念出了这句台词。   三位评委两相对视,纷纷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过《一剑飘雪恩仇录》吗?”   “看过。”   “最喜欢哪个角色?”   “夜微凉。”   “那你演一个夜微凉看看。”   方立安早有准备,酝酿两秒,念出了书中她最喜欢的那句话。无论是眼神、表情、动作、声音还是语气,都叫人挑不出错。尽管穿着T恤牛仔,脸颊晒得通红,却不妨碍她向外散发仙气。   最后,右边的评委问了一句:“还是学生吧?时间上能协调好吗?”   “没问题。”   “到旁边登记一下。”说着,发现立在门口的李丽华,“你怎么还不走?”   方立安不好意思道:“我妈是在等我。”   评委傻眼,似乎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只好道:“那正好,到时候一起去复试。”   方立安到旁边登记信息,李丽华赶在下一个选手进来之前就出去了。   等方立安登记完到外面找她,母女俩兴奋的抱在一起,又蹦又跳。接着,没做停留,当晚就坐火车回林城了,可怜兮兮的老顾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要赶到火车站接这对母女俩。   复试前的时间,两人又看了几遍原著,把书里的人物性格琢磨了一遍又一遍,直到6月18号,再次踏上北上的火车。   老规矩,老顾一个人看家。 第214章   方立安和李丽华在复试大厦旁边订了酒店,步行只要十分钟的时间。   复试当天,两人提前二十分钟到的开阳大厦,然后在十二楼大会议室里耐心等待。   方立安发现会议室里的都是女性,也不知道男女分开同时进行,还是男女分两天进行。   随着规定时间的临近,会议室里稀稀散散坐了近百人。剧组招募的女性角色总共六十多个,也就是说在场的会有两到三十个人被淘汰。   不过说是淘汰也不完全正确,因为方立安看到里面坐了十几个明星。这些明星不是冲着女主角来的,就是冲着夜微凉来的。其他女性角色的戏份并不是很多,或者并不十分出彩,不值当这么大费周章。   时间一到就有工作人员进来报名字,报到名字的人到隔壁房间面试,过时不候。面试结束,到走廊尽头的另一个会议室等候结果,提前离开视为弃权。   面试进度很快,几乎两分钟一个人。李丽华被叫走后,下一个就是方立安。所有人面试结束,才十二点刚过。这时候没人惦记吃饭,大家都在耐心等待最后结果。   大约过了半小时,有工作人员进来张贴面试结果,榜上有名的人下午两点半过来签合同。   方立安个头高,眼神好,远远地望见自己的名字坠在夜微凉后头,总算是如愿以偿了。李丽华拿到的角色是张秀英,是女主角亲爹的小妾。不知道老顾知道后会不会气到抓狂。   其实面试的时候,方立安就知道自己肯定能拿到角色,只是拿到的是不是夜微凉就不好说了。   这个人物演好了不止是出彩,还能给演员带来不少正面效益。方立安跟那些经验丰富的女演员共同竞争,说不虚,她自己都不相信。   不过也是巧了,对于这个角色,导演更希望用新人面孔,能给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的感觉,所以最后才落到了在新人中表现最好的方立安头上。   下午,方立安刚满十六岁没几天,正好可以自己签合同。她把自己和李丽华的合同仔仔细细读了两遍,确定没问题才签上了各自的大名。   签署保密协议后,拿到各自的剧本,大家有两个月的时间熟悉各自的戏份,背台词。8月底拍定妆照,9月9号开机,整个拍摄过程大约要持续一年。   方立安的戏份不是很多,撑死了算女五号,所以时间上不会太紧张,她只要把艺考那几天和高考三天空出来就行了,其他时间完全可以自行分配。   虽然戏份杀青就可以滚蛋了,但她还是想多留一天是一天,近距离观摩学习的机会不是谁都有的。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还是要让李丽华带着她回学校请假,请高三年假。   “……”年级主任:这对母女是来说笑的吗?   李丽华:“就是这样的,我女儿要去拍戏,可能要在剧组待一年。”   “她是个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年级主任强调。   “这个当然,不过她的文化课分数已经很高了,考北城电影学院绝对没问题。”李丽华顺着他的话说。   “……”年级主任气死了,“一年不学习,以前学的知识都忘光了,怎么参加高考!”   “我女儿在家都有学,特别勤奋,叫她休息都叫不动。”李丽华感叹道。   年级主任调整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面对这样的家长,他还能说些什么?祝你心想事成?   最后李丽华请到假,带着闺女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方立安全程安安静静地看她妈发挥,果然,年级主任根本不是对手,完败。   一个夏天,两人足不出户,在家疯狂背台词。   搞得顾明发一回家就听见老婆用娇滴滴的语气说:   “夫君,您可要相信人家。”   “夫君,您中的是玉崐派独门暗器。”   “夫君,奴家不是故意的,奴家……”   另一边,女儿稍微正常一点,走的冷漠少女风:   “你走吧,莫要再来了。”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此间事了,我也该回无情峰了。”   “……”   老顾心里苦,老顾不说。 第215章   《一剑飘雪恩仇录》的拍摄过程,只要没别的事,方立安几乎都在剧组待着。只要导演没喊清场或者主动赶人,她就端个小板凳远远的坐着,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专心致志看别人演戏。   虽然这一行为的出发点是为了学习,但别人心里不这么想啊,其中有不少心思龌龊的人就觉得,这姑娘呀……   唔……勤奋刻苦的心机女表一枚,一天到晚装模作样,就知道在导演面前刷存在感,小小年纪手段了得!   不过,因为导演本人对她的行为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和斥责,所以这些人也只能嘴上酸酸,私底下不好做出什么过分的动作。小动作倒是有的,只是小丫头精贼精,根本不上钩。   李丽华其实也挺想跟闺女一样万事不管,待在剧组多学习学习,但现实并不允许。   因为家里没人做饭,顾明发天天在外面跟生意伙伴胡吃海喝,生意确实红火了不少,但整个人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好几圈。李丽华特别担心再这么下去,自己得提前当寡妇。所以戏份杀青后,她半天都没耽搁,回家整治那个胖子去了。   2004年1月,方立安报名参加了北城电影学院、华国戏剧学院等五所艺术类院校的艺考,顾明发和李丽华陪考。   3月中旬出成绩,方立安全部以专业第一的成绩通过考试。之后三个月也不往剧组跑了,只一心一意复习高考,毕竟是高三生,得有紧迫感是不?   高考之前,她还去学校浪了一圈,干嘛的?参加最后一次模考的。   年级主任看到她真的是很头疼,好好的学生,脑子里尽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基础那么好,可惜了……   然而,等模考成绩出来,所有人都傻眼了。   748?   什么鬼?   只作文扣了两分?   火箭一班的班主任简直被打击到怀疑人生。   最后一次模考的目的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提高同学们的自信心,所以不仅卷子简单,改卷老师的手也很松。   但这都不是你考748的理由好伐?没看见年级第二,火箭班的万年第一才考725吗?   火箭一班班主任那叫一个气啊,只盼你高考也考这么高才好!她就不信了,这狗屎运还能一直有?   6月25日,高考出成绩,方立安以740的历史最高分成为省理科状元,成为了一中的金字招牌。   求:那个整天成绩至上,主动把省理科状元踢出班级,明里暗里多次嘲讽鄙视省状元的火箭班班主任此时此刻的心里阴影面积?   顾明发和李丽华虽然并不十分在意孩子的学习成绩,生怕给闺女的“童年”造成太大压力,但在得知自家闺女竟然是这一届高考的理科状元后,整个人都飘了。   先是难以置信——我家孩子是高考状元?   接着是自我怀疑——这么聪明伶俐的娃是我生的?   最后是逢人就夸——我家孩子是今年的理科状元!   别人回一句,“真的吗?这么厉害?”   他俩还要虚伪地谦虚一下,“过奖过奖”,“哪里哪里”,“有点小聪明罢了”。   导致方立安她大伯娘从此躲瘟神似的躲着他们一家三口,只不过在得知侄女收到北城电影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后,又原地满血复活,重新嘚瑟起来:   “我说弟妹啊,你们做父母的到底是怎么想的,水木燕大不去上,上什么北城电影学院?这分数考得再高也是浪费了呀!”   “听说那什么北城电影学院录取分数线还没我家娜娜上的北城对外贸易大学高呢!”   “你去听听,外面都说你们夫妻俩脑子进水了,任凭孩子瞎胡闹。”   “……”   李丽华最见不得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别人不好了你就高兴了?什么变态心理?   “我家妍妍有本事,全国的大学随便挑,她乐意上哪个就上哪个。”   “知不知道什么叫理想?说了你也未必会懂,我家妍妍高一时候就决定了,以后要去学表演,当演员。”   “分数算什么,本来就是考着玩的,再高也就那么回事儿,谁叫我们妍妍学习好,想考多少考多少~”   “……”   两个女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好不热闹。   大伯娘:我呸!还演员,我看你能不能红!   李丽华:我呸!酸了吧唧的无知蠢妇。   自从方立安来了以后,李丽华跟大伯娘的“骂战”少有不赢的时候,连平局也很少。再加上李丽华这两年跟在方立安后头鬼混,又是群演,又是试镜,接触到外面的大千世界,不仅眼界宽了,气质也跟着提升许多,经常弄得大伯娘未战先衰,气势上就输了三分。   《一剑飘雪恩仇录》虽然还没杀青,但方立安并不打算再过去。马上就要上大学了,进入一个新环境、新阶段,很多事情都要抓紧谋划起来,比如赚钱、开公司、唱歌、拍戏。   首先,她是不会签经纪公司的。不签经纪公司,意味着要开自己开公司。自己开公司意味着要有钱。   其次,想要不被潜规则,想要有戏拍,想要挑剧本,想要自由自在地拍戏,还是得有钱,有足够的钱成为投资人爸爸。   最后,戏拍了,未必就能赚钱,所以不仅要有足够的钱投资,还得有足够的钱承受亏损,接着还要有足够的钱继续投资……   所以,话不多说,拼命赚钱吧。   按照《民法总则》规定,十六周岁以上的未成年人,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   方立安考高结束是十七周岁,在这之前,她的劳动收入主要是两次片酬,加起来已经有小两万了,可以看作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所以可以直接注册公司。   她打算先注册一个科技公司,这是她的老本行了。写几个简单粗陋的杀毒软件,按照现在的网络发展水平,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然后做游戏,做视频网站,往后再做手游,做手机软件等等,这对她来说几乎是无本的买卖。   赚的钱当然是拿去金融市场投资了,翻个好多倍之后再去开传媒公司。有了钱,歌手这条事业线就可以展开了。拍戏,慢慢来吧。   结果到了工商局,方立安提出注册公司的要求被工作人员一口拒绝了。   虽然《公司法》没有明确规定年龄条件,但本地行政机关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纠纷,还是非常严格地卡了年龄。   方立安铩羽而归,但她也没太着急,大不了这一年里多卖几个杀毒软件。   他们家楼下网吧的老板认识她,毕竟被亲妈带来上网的小姑娘还是很少的。   老板以为她这次也是“奉命而来”,也没多问,就给她开了一台机器。   闲着无聊的时候随便觑了一眼,哟呵,那手速,真不得了,比他们这些单身几十年的汉子快上不知道多少倍。   三十分钟,方立安写了三个杀毒软件,分别针对三种不同的电脑病毒,然后分别发给了三个杀毒公司,都是市场占有率比较大的公司——银山毒霸、卡七司机、保护伞。   就是想着这些大公司家大业大,给的价格必然不会太低。尤其是她写的杀毒软件用了极高明的加密手段,没人能破解。光凭这一点,只要公司老板脑子正常,就不会欺负她这个小透明。   果然,半个月后,她再去网吧上网,就发现邮箱多了十几封新邮件。   原来是他们见她一直没有回复,担心她把杀毒软件卖给了别人,这才连着发了好几封,价格从一开始的两万涨到了二十万。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其实两万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谁也不会嫌二十万多。   她没再磨叽,直接把自己的银行卡号发了过去,很快对方回复:已打款。   方立安在网上查了余额,六十万到位,她很守信用地把软件代码发了过去。   之后果断下机,完全无视了对方发出的合作邀请。   六十万,加上两部电视剧的片酬,加上高中三年攒的零花钱,再加上五千块钱“嫁妆”,方立安有了六十四万的启动资金。   未满十八岁不能在股票市场和期货市场开户,方立安想想就觉得头疼,真是恨不得去篡改身份证年龄。   无可奈何之下,方立安偷了顾明发和李丽华的身份证和家里的户口本,去银行办了两张银行卡,开通了网上银行业务,并且给这张卡的转账、消费业务都办了最高的额度。   这年头,银行的监管力度不是很大,尤其是他们这种小地方,子女拿着自家户口本和父母的身份证来办事是在可操作范围内的。   之后她又拿着银行卡和身份证去期货公司开户,用的也是顾明发和李丽华的名字(两个账户)。   万事俱备,只缺电脑。   方立安带着李丽华和顾明发去电脑城买电脑,这两人比她这个正主还兴奋,而且还硬是要往贵了买,说是当作她考了状元的奖励。   但这年头的笔记本在方立安看来,那就是又贵又差的典型代表,再加上往后更新换代特别快,她当然不会去花那个冤枉钱。   最后和宠女二人组商量:我挑个性价比高的,多出来的钱直接存我银行卡就行。   笔记本有了,网还没有,方立安又缠着他们办了宽带。   等全部搞定,已经是三天以后了,距离开学只剩三十五天。三十五天去掉双休,只剩二十五个交易日。   珍惜每一个交易日吧,都是钱。   方立安的空间有期货市场所有商品的未来走势图,不仅有日K线,还有分时图。每天抓十几个涨跌,满仓操作,资金一天就能翻上一番。   但资金量太大容易左右市场行情,为了防止发生蝴蝶效应,方立安在账户资金达到五百万后,就不再只盯着一个品种,而是选了十几个品种同时操作。只是这样一来,就不能时刻紧盯分时图了,所以她又改做趋势。   二十个交易日结束,顾明发银行卡里的资金已经达到了一个异常惊人的数字(九位数,接近十位)。   李丽华的卡里则是从四万变成了一百万。   两张卡,九位数的那张当然不能说出去,但一百万的可以。   账户里面都是有操作记录的,这钱来的正正当当,不怕他们盘问。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至于杀毒软件赚的钱,还是老老实实藏着吧。   虽然她这三年已经在潜移默化间改变了顾清妍的人设,但这边刚考了高考状元,那边就写程序赚了几十万,金手指开太大,吓着他们事小,让人起疑事大。   至于运气一说,本就虚无缥缈,反而更容易让人接受。   眼看着还有九天就要开学了,方立安准备和两人好好谈谈。   “咳咳……爸,妈。”方立安把银行卡推出去,“这个……我……学炒期货,一不小心赚了点钱。”   “赚了就赚了呗,你自己收着。”李丽华摆摆手,毫不在意道,“不过,期货是什么?”   “就是跟炒股差不多的,但是它有杠杆,比炒股风险大。”方立安简单解释了一句。   顾明发倒是很感兴趣,好奇道,“赚了多少钱?”   “咱家办了网之后开始的,大概一……一百万……”方立安说到最后,虚了。   “一百万?!”顾明发和李丽华异口同声道。   “嗯……一百万。”   得到了女儿的确认,两人皆是捂着胸口,大口揣着粗气,看的方立安心都揪了起来,她忘了备速效救心丸和降血压的药了。   过了大约三十秒,夫妻俩再次平静下来,然而,两人似乎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立安只好硬着头皮把电脑打开,登录交易账户,一页一页拉给他们看。   “一开始就是好奇,尝试了一下,然后觉得挺好玩的,一来一回就能赚好几千,后来越赚越多……”   “咱家不会被寻仇吧?”   “要不赶紧把房子卖了,去外地。”   “北城电影学院也不能去了,明年再考吧!” 第216章   方立安被李丽华的反应逗的大笑,所以李女士到底想哪儿去了,这脑回路不写剧本简直浪费。   顾明发也不由发笑,他倒是知道一点,于是跟李丽华解释道:“这个期货啊,跟高利贷不是一回事,是经过国家批准的,合法的,闺女不是说了吗,跟炒股差不多。”   李丽华接受不能:“再怎么合法也不能在一个月里赚一百万吧,怎么不改名叫彩票!”   方立安:“那是您不懂,在期货市场上暴富的人可多了,M国就有个老太太,去年上半年赚了一个亿,美金嘞!”   李丽华不信:“钱这么好赚,那怎么不见大伙儿都去赚呢!”   方立安:“那是因为有人暴富也有人血亏啊,还是那个M国老太太,下半年不到两个月,一亿美金就全亏光了。”   李丽华捂住胸口,仿佛亏钱的人是她一样,小心翼翼道:“那老太太还活着吗?”   方立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我就不知道了,报纸上没说。”   李丽华厉声斥责:“你都看的什么报纸,怎么尽教小孩学坏!”   “《林城财经》,正经报纸。”方立安表示不服。   “以后不许再看这些地方小报,很多都是假新闻,专门博人眼球的。多看看《人民日报》,多学习中央精神,要坚决抵制住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诱惑!”   自从方立安考了状元回来,李丽华就喜欢看新闻了,尤其是地方新闻,从省台到市台一个不落,因为前阵子有好几个电视台来采访她闺女。   但是地方新闻播出前是《新闻联播》时间,李丽华怕错过,愣是提前半小时守在电视机前,把《新闻联播》也一起看了,两个月下来,思想境界提升不少。   方立安老实认错,然后跟爸妈说起蓄谋已久的打算。   “去北城?不行不行!”李丽华想都没想,连连摇头。方立安转头看向顾明发,他也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我大学毕业后八成是要留在北城发展的,说不准就在那儿定居了,反正肯定不会回林城。到时候,你们还得搬去。这种事宜早不宜迟,早去早适应。再说了,你们要是去了北城,我周末还能回家吃个饭。要是离学校近的话,住家里也是可以的,就跟初中高中一样。妈,你忍心让我天天在学校吃食堂吗?”   “剧组的盒饭吃得,大学的食堂吃不得?”李丽华用食指轻戳女儿的脑门,嘴上不客气地怼着,心里却实实在在地动摇了。   养老的事遥远得很,但是女儿周末能回家实在是太具诱惑力了。她这一个月以来,因为女儿即将离家求学,私底下不知道难过了多少回。不只是她,顾胖子也一样,没看他最近饭都吃的少了,瘦了不止一圈。   而一直沉默不语顾明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发挥他一家之主的赫赫威严,一锤定音道:“搬!”   方立安开心地扑到李丽华身上,和她抱在一起,让李丽华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没了。   本来一家三口都打算好了,提前两天去北城。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干脆收拾收拾,明天就过去。   买房子是大事,可不能马虎,再怎么精挑细选也不为过。就这,夫妻俩都嫌晚了,只能买那种装修好的二手房。   至于林城这摊子,等北城的房子买好了再说,那才是现在顶顶要紧的事。   这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这是说走就走的搬家。   三人坐火车到了北城,没去别的地界儿,直奔北城电影学院。因为天色太晚,只能先到宾馆修整休息。   第二天,三人早早地就起来了,周围大多数店面都还没有开门。他们三个倒好,就可着这周围转悠,一路上,一边看小区环境,一边留意哪有房产中介。   逛了俩小时,好不容易熬到九点,一个名叫有顺房产的门面房开了门。三人立马围了上去,那架势,不像买房的,倒像是追债的。   一听是外地人要买房,开门的小哥乐了,一大早有生意上门,开心死了!   按照三人的要求,小哥把合适的房源一一罗列出来。   顾明发和李丽华看着上面的价格,面上不露,心里却是直哆嗦:果然是首都哈,这价格,一套抵咱们那儿四五套!   方立安几辈子都在首都过的,早就习惯了这里的房价,心道: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以后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顾明发和李丽华盘算着买哪儿可以省钱,当然还要方便女儿回家。   方立安想的是买两套大一点的,还是买三套小点的,反正要把钱花完。   然后,中介小哥带着他们一家看了整整一天的房子。   这一趟下来,三人心里都有偏好,但是当着中介小哥的面不好直说,另外还有几家房主今天不在,明天还得接着看。   回到宾馆,三人这才讨论开:   我觉得XXX家不错,小区环境好。   我觉得YYY家更好,装修精致,带电梯。   我觉得ZZZ家最好,离学校最近,闺女方便。   ……   讨论来讨论去,最后拿主意的还是方立安。她倒是随意得很,大手一挥,既然XXX家和YYY家都不错,那就都买。   李丽华倒是想教育她别乱花钱,但一想到这钱还是闺女自己赚的,就觉得有些张不开嘴。   方立安当然知道他们什么想法,于是试图给二人洗脑:“这房子啊,买再多都不会亏。往后大学生越来越多,来北城打拼的人也越来越多,都想留下来,都得买房子。就像咱们家,以后我留在北城工作,得买房吧,接你们过来养老,得买房吧?买的人多了,房价自然而然就涨了。”   “哪儿听来的这些话,一套一套的。”李丽华一副“我闺女懂得真多”的表情,那样子,要多骄傲有多骄傲。   “《林城财经》上说的。”方立安随口胡诌,没看到李丽华瞬间垮掉的脸,“咱们住一套,租一套,每个月还有收入嘞!”   顾明发是生意人,虽然只是个小老板,但对价格确实比一般人要敏感。他就觉得女儿说的很对,而且咱们华国老百姓,对房子那是有天生的依赖性。两套就两套,干了。   翌日,三人跟着中介小哥把剩下的几套房子看完,很是比较了一通,当天下午就拍板定下两套。稍微谈了谈价格,然后就是走程序。   因为是全额付款,流程简单,卖方是当地人,还托了关系,很快就把手续办好了。   学校开学前,三人一起把新家收拾了一遍,有的家具换了新的,买的都是在店里放了一段时间的样品,拖回来就能直接用。   开学后,夫妻两把方立安送去报到,帮她收拾了床铺后才离开北城,林城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家里的生意、门面房、之前住的房子……   还要跟孩子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交代一下,以后不能常在身边孝敬,该是怎么个章程,这都得好好合计合计。 第217章   方立安这边军训结束,顾明发和李丽华那边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学校给同学们两天的时间做调整,之后开始正式上课。   和从前一样,方立安还是那个人缘不好的孤僻girl,半个月下来,不说一个班了,就是同宿舍的女生,跟她都不是很熟。   大家觉得她这人太高冷、孤僻、不合群。总之,很不讨喜就是了。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方立安,她的性格吧,高冷谈不上,孤僻是真的。不合群也是有原因的,姑娘们在宿舍里谈论的那些个话题,真的没有几个是她能接的。   话题A:   张可人:“我们班的男生质量很一般啊。”   赵小菲:“是啊,主要是个子太矮了,好像还没超过一米八的。”   王安琪:“也就徐明杰还能凑合看看,不过他昨天跟我打听顾清妍来着。”   方立安:“……”我选择沉默。   话题B:   张可人:“听说昨天《一剑飘雪恩仇录》剧组杀青,不知道拍的效果怎么样,好期待。”   赵小菲:“还能怎么样,反正不会超过梁匀华那个版本,周丽娟演的夜微凉是我的最爱。”   王安琪:“我看了剧组的定妆照,确实不怎么样,也不知道导演怎么想的。”   方立安:“……”我选择继续沉默。   话题C:   张可人:“你们有没有特别喜欢的男明星?我喜欢陆少飞,暑假看了三遍《命中注定的相遇》,太man了。”   赵小菲:“我喜欢江都承,唱歌超好听,长得又帅,好想去听他的演唱会。”   王安琪:“我喜欢H国的Tink,亚洲小天王,实力偶像。”   方立安:“……”还是沉默吧。   话题D:   张可人:“你们觉得郑美琦怎么样?我觉得她笑起来好假啊,肯定是整过的。”   赵小菲:“杨彩云才假呢,听说她上个月又去了趟H国。”   王安琪:“没办法,长得丑,不整怎么办?”   方立安:“……”我是沉默本默。   作为未来的影视歌三栖明星,方立安觉得自己有必要把“沉默是金”的方针贯彻到底。   谁叫娱乐圈这种地方,就是一丁点儿水花都能给你化成一波滔天巨浪呢。   等你红了,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能被人翻出来作为话题翻炒,尤其是随着网络发展,流量爆炸,蹭热度瞎爆料的人那是一茬接着一茬。   虽然方立安现在还是个十八线都算不上的路人甲,但这并不妨碍她为自己未来的爆红做准备——防微杜渐,从路人甲做起。   再加上,她对那些话题是真的不感兴趣。   什么男同学,还没大帅比好看。   什么男明星,再帅她也不能粉。   什么丑必整,太具有争议性了。   至于《一剑飘雪恩仇录》,正片播出前,保持沉默才是最聪明的作法。   除了隐隐受到宿舍同学的排挤,方立安的大学生活波澜不惊地展开,直到寒假期间,《沧海半生浪》在江省卫视黄金强档剧场播出。   身为一名演员,方立安当然要多看电影、电视剧,观摩学习别人的演技。但整个大一上学期,她不仅要好好上课,还要在闲暇时间制作她的新专辑,忙的不可开交。除了每个星期认真看一部电影,电视剧是真心没时间追。所以,《沧海半生浪》播出的事情,她也不是很清楚。   这部电视剧从拍摄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年多了,拖了这么久,方立安差点给忘了。   之前她跟陈哥打听过,但陈哥说了,这里面的事情复杂得很,神仙打架,不是我等凡人该关心的。   方立安心想,原主记忆里是有这部电视剧的,想来最后还是尹导打赢了。之后便没再关注。   等江城卫视播了一段时间,她才从同学们口中得知。而她作为反派大BOSS,还被同学们狠狠议论了一阵子。   众人羡慕有之,嫉妒有之,人家大一就有作品了,他们的机会还不知道在哪儿,真是……哎……   这件事在方立安的生活中顶多就是朵小浪花,并没有分去她多少注意力,同学们议论完也就算了,没多久就恢复到从前的平静。   方立安一边上课,一边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专辑制作中去。   作为一个要完成委托人委托的任务者,方立安对于抄袭其他世界的音乐创作少了许多负罪感。   遥想港城千金那一世,虽然是出于发泄的目的唱歌,各种盈利所得全部捐给了慈善机构,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她“借用”的事实。   但现在,情况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她的真实身份浮出水面,完成任务者的心愿变成了最要紧的事。在这种情况下“借用”,她真的是毫无心理负担。   连她自己都感叹,这人啊,身份变了,想法也都跟着变了,看来真的是屁股决定脑袋。   方立安没满十八岁,不能办公司,不能开工作室,为了保密,专辑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做,各种乐器伴奏、录音、混音、制作母带、刻录CD……   一张专辑做完,方立安觉得自己简直是无所不能,自我感觉超好,膨胀的一塌糊涂,乐颠颠的想:没有什么是我不会的~~   系统适时插入:你不会医术,不会养殖术,不会农耕术,不会摄魂术,不会魅惑术,不会机甲术……太多了,数不清……   方立安:请你圆润地走开,谢谢。   一张专辑做了一年,随着大一暑假的临近,方立安终于盼来了顾清妍的十八岁生日。   生日第二天,她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北城工商局,注册了一个传媒公司和一个科技工作室。   一个自然人只能投资设立一个一人有限责任公司,所以传媒公司是一人有限责任公司。老本行只能作为工作室存在。   工作室说白了就是个体户,交的是个人所得税。公司就复杂多了,要交的税种很多,企业所得税是大头。   科技工作室,方立安一个人就能盘动,不招人。   传媒公司就不一样了,不仅要招财务、人事、行政,还要招各种专业性人才,然而作为唯一的股东,她必须全权负责。   于是,前几天还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方立安惨遭打脸。但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不懂企业管理没关系,我们可以学呀,时间紧迫没关系,我们可以先看看手相,看看面相啊。   接着,所有看到招聘信息并且前来应聘的人,都被年轻老板的奇葩操作惊呆了。大多数人觉得这样的老板不靠谱,年纪小不说,屁都不懂。   你面试人事,不问点人事问题,盯着人家手看什么?   你招财务,不问点财会问题,你盯着人家脸看什么?   看手还要男左女右,你确定这是招聘,不是什么新式骗局?   来应聘的人,当场变脸甩袖子走人的,高达百分之九十,剩下百分之十的人,去掉心思不正的,其余的,方立安照单全收。   不过,总共也就十二个人,方立安按专业给他们分工,第二天就可以直接来上班了。   至于上班地点,是方立安花了近五亿买的商用楼,三十层,一层两千平。装修好的,细节地方略微修缮一些就能投入使用。   当然,他们十二人,加上她一共十三人的小公司,用不了那么多。所以除了最上面两层,其他的全部出租。   然后,一个暑假,包租婆尽忙着招租去了。   至于新专辑的宣传和销售,有的是人操心。   让方立安忍俊不禁的是,专辑负责人是个马屁精,很会投其所好。见识过老板的招聘方式后,觉得老板信这个,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期期艾艾道:“我找大师看了,8月19是个好日子……”   方立安笑了笑,也不拆穿,只道:“专辑的事暂时搁置,你和人事主管先招人,公司需要音乐制作方面的专业人才,从创作到后期制作,还有男女歌手。”   这是方立安再三掂量后做出的决定,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再出风头。   7月中旬,《一剑飘雪恩仇录》在北城卫视黄金时段播出了,又赶上暑期档,一时间风头无两,听说收视率最高的时候达到2.6%,对于翻拍的电视剧来说,是个非常不错的成绩了。   《一剑》的播出带火了三个人,男女主角自是不必说的,剩下那个就是方立安。   一开始是因为造型和颜值。去年8月拍摄定妆照的时候,方立安没有参加,导演说了,夜微凉这个角色十分受人瞩目,得留个悬念。果然,电视剧播出后,大家都舔的不要不要的。   接着,有网友爆料,夜微凉的扮演者是04年高考状元,拍摄电视剧的时候,她正在读高三。消息传开,方立安一时吸粉无数,爷爷粉、奶奶粉、男友粉、学弟学妹粉,还有学渣粉……   可谓名声大噪。   方立安就想等这波热度过去之后,沉静一段时间再出专辑,不然那感觉还真像烈火烹油,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218章   夜微凉带来的影响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班上同学待她更热情了。   这种热情充满了讨好与目的性,让方立安非常不舒服。只能尽量减少在学校的时间,上课前三分钟进教室,下课后立马回家。   她以前的性格什么样,大家有目共睹,因此倒也没人说她目中无人之类的话,最多就是酸她:   “这么冷,我看她演夜微凉也不需要什么演技,本色出演罢了。”   “哪有网上夸的那么好看,还不是化妆画的,都是造型师和化妆师的功劳。”   “你说她一个高考状元来我们学校做什么,白瞎了那么高的智商,浪费。”   “……”   在同一座城市某个大学的篮球场上,一个年轻男孩正在挥洒汗水,起跳,远投,精准的三分球。之后,男孩仿佛力竭般一屁股坐到地上,任由篮球越滚越远。   拧开矿泉水瓶盖,囫囵灌了两口,剩下的水全部仰面浇在自己脸上,却仍旧浇不灭心中的火气,恨恨地骂了句:“操!”   陆琛心想:什么冰山美人,什么仙女姐姐,都是骗人的!同桌三个月,天天盯着他看,整一个色中饿鬼。别以为他不知道,她瞧自己的眼神跟表弟看那什么小泽玛莉亚一模一样!害得他那段时间买了不知道多少新内裤。最过分的是,一声不吭玩消失,请长假都不知道跟他打个招呼,合着自己这三个月就给她白睡了?啊呸!白看了!   陆琛知道她报了北城电影学院,一直强忍着没去找她。整天不是学习,就是运动,试图忘掉这个薄情寡义(拔屌无情)的女色狼。   生生克制了两年,他都要习惯了,结果女色狼火了,他们寝室竟然还有傻缺专门买了她的海报回来,就贴在宿舍门后,他想不看都不行。   犹记得,那天晚上,女色狼穿着一袭白衣,飘飘欲仙,面色清冷地唤他:“过来。”   梦里的他听话极了,结果刚一走近,女色狼就换了个表情,表情猥琐地对着他上下其手,最后被他反客为主,狠狠地压在身下。   第二天早起,哎……不提也罢……   大帅比陆琛头疼欲裂,有一种被渣女玩完就扔,结果他还对着渣女念念不忘的感觉。   根本无法直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渣女,请再来睡我三个月。不,是看!   12月24日,圣诞节前夕。   小半年过去,电视剧的热度降了下来,跟同学们之间的相处虽说恢复不到以前,但也正常了许多,至少现身校园的时候不会再出现被围观的场景。   这一天,最后一节课结束,方立安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出了教室门,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走廊里翘首以盼,她只惊讶了一瞬,便主动上前打招呼:“陆琛。”   陆琛见她不仅能一眼认出自己,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往日里的气恼和烦闷在她的注视下全部烟消云散。   时不时有人从教室里出来,经过两人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放缓脚步,窥探的意图非常明显。   方立安朝着走廊另一头走去,那边有点绕路,但是人少。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发现陆琛站在原地跟木头似的一动不动,便催他:“快过来。”   快过来……   过来……   来……   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梦,陆琛羞耻感爆棚,浑身僵硬起来,脚底似乎生了根,抬不动。   方立安见他一副魂游天外、不在状态的样子,很有些怀疑,莫非他是来找别人的?那自己刚刚岂不是在自作多情?这么一想,便也不愿意再搭理他,径直走了。   陆琛见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又气又急,心道:这女人果然还是无情得很,自己都主动找她来了,她竟然打了个招呼就跑。   大长腿三步两步跟了上去,嘴里嚷着:“顾清妍,等等我。”   方立安问他:“来找我的?”   “是啊。”   “找我干嘛?”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陆琛闷闷道。   “……能。”看在曾经舔过的颜、揩过的油的份上。   帅气的男孩,单纯的感情,美好而诱人。   方立安活了几辈子,陆琛的心思在她这里几近透明,一览无余。   她虽然挺吃对方的颜,但也仅此而已。而且她觉得他们俩并不合适,她以后可是要叱咤娱乐圈的人,娱乐圈是什么地方,牛鬼蛇神遍地走,妖魔鬼怪无下限。   他要是跟自己谈恋爱,没准哪天就要被人下套了。她自己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脱不开身也就算了,何必把前途正好的大好青年拖进这个大染缸。   如果他是那种为了资源抱大腿的小白脸也就算了,他出颜,她出钱。但他不是,即便方立安有能力护着他,对方也未必愿意全盘接受。   总之,方立安很不看好,青涩纯洁的爱恋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可能会在公众的关注下无疾而终。   “喜欢我?”耿直狗决定劝退这位少年,“可我不喜欢你。”   陆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什么都没说呢还,就直接被拒了?   “没事就早点回去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方立安冲他摆了摆手。   虽然觉得面子挂不住,但陆琛还是跟上去,不死心地问道:“为什么?”   方立安:“喜欢不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   “可你当初在学校,明明……明明喜欢盯着我看的。”陆琛反驳,他觉得方立安一定没有正视自己的内心,或者说还没开窍,没有意识到她也是喜欢他的。   “你也说了,是喜欢盯着你看,不是喜欢你。”方立安有些无奈,说出的话就很不留情面了,“美好的事物大家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比如娇艳欲滴的玫瑰,比如奢华靓丽的裙装,比如闪亮夺目的珠宝……我盯着你看,是因为你好看,看起来让人赏心悦目,那是纯粹的欣赏,你不要误会了。”   陆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寒风萧瑟,他却一点感觉不到冷,反正再冷也没有他的心冷。他的初恋,连告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盆冷水泼灭了,浇的他透心凉。   方立安回到家,暗自松了口气,长痛不如短痛,希望大帅比能早日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   自她火了以后,有不少经纪公司找上门来,大大小小,不一而足。大公司仗着资源好,张嘴就是十年起签,二八分成。好一点的三七。小公司资源差点,待遇稍好,但也是十年起步,四六分成。   方立安一一婉拒,告知对方自己已经签了公司。那些人闻言也不纠缠,这个不行再找别的,反正华国最不缺的就是人了,娱乐圈,多得是想往里钻的俊男美女。   除了经纪公司,还有其他邀约,比如电视剧《泡沫美人鱼》,还有一家从没听说过的培训机构。   《泡沫美人鱼》是都市青春偶像剧,女主角不是美人鱼,而是一个穷人家的女儿,男主角就不用说了,英俊潇洒、帅气多金的富家小子。走的一贯的偶像剧风格,讲述少男少女间曲曲折折的爱情故事。   讲真,方立安对这类片子不是很感兴趣,市面上太多这种剧,跟快餐一样,看过就忘,没什么意思。   当然,以她现在的业务水平,有戏拍就不错了,哪里轮得到她挑三拣四,每一次实践都是对演技的锤炼。这是方立安的经纪人曾芳菲说的。   方立安非常赞同,但赞同是一回事,听不听是另一回事。而且这个剧组吧,它的拍摄时间并不在寒暑假,所以方立安就说了:“我现在是个学生,要以学业为主,经常请假出去拍戏,不利于我的学习进步。回头你问问,有没有那种拍摄期间在寒暑假的,这样不用跟学校请假,两头都不耽误。”   曾大经纪:我呸!不想拍就不拍,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老娘去哪儿给你找刚好那么巧在寒暑假拍摄的剧组。就没见过一个月的拍摄周期,最短也要两个月。两个月还要刚好跟暑假对上,呵,你咋不上天呢!   曾芳菲虽然年纪不大,二十七八,但她是老牌经纪人了,捧红过两个一线大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跟两个大牌都闹掰了,因为过程和结局都不大愉快,所以曾芳菲在大牌们的“关照”下很受排挤,不然也不会到方立安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来应聘。   曾芳菲能捧红两个大牌,说明人家业务能力还是有的,唯一的问题就是跟大牌闹僵的这点破事,所以她来应聘的时候,人事主管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请示的老板。   方立安知道后,趁着午休时间到公司微服私访,以艺人的身份见到了这位落魄的经纪人,确认这位曾大经纪品性不坏后,就点了头。   因为业务能力强,人事主管很自然地把她配给了自家老板,又因为是跟着老板的人,待遇给的非常高,临了还好心叮嘱了几句:   “一、做好经纪人本职工作。”   “二、不要干涉顾清妍的私生活。”   “三、有不同意见的时候,可以据理力争,据理力争后,还是要听顾清妍的。”   曾芳菲:…… 第219章   曾芳菲自从签了立安传媒,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闲。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艺人,一点上进心没有。   别的新人,有机会都是赶紧抓住了,到了方立安这儿,那叫一个推三阻四。   她很怀疑,是不想红,还是有恃无恐?   这样的女孩子她以前见的多了,被金主捧在手心里的时候,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可是等金主的新鲜劲儿过了呢?圈子里的美女还少吗?鲜嫩的小姑娘一茬接着一茬,以色侍人最后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么想着,曾芳菲觉得自己前途堪忧,好不容易有娱乐公司愿意收她,还给了上好的待遇,结果塞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给她。   哎……说多了都是泪!   这些道理,曾芳菲都隐晦地跟方立安说过,希望她能迷途知返。趁着金主的心思还在她身上,多要些资源,多奋斗,多拼搏。即便金主以后有了别人,她的事业也算是打下了基础,而不是人财两失,一无所有。   不止如此,她还经常言语试探,试图打听这位大小姐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一来好做到心中有数,二来她也好防着点,免得这位大小姐陷入有钱人的是是非非,最后再惹得一身骚。   方立安觉得这位大姐,真的是很可爱了,整天絮絮叨叨,比亲妈管的还要宽。不过,人家这是一片好心,再加上职责所在,方立安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多做隐瞒,便把老板的身份透露给她了。   然而,事与愿违。   在此之前,曾大经纪已经了解了顾家的大体情况,方立安的父母就是最最普通的普通人,做点小生意,家庭条件很一般,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可能就是北城的两套房产了,怎么可能有钱给女儿开公司。   既然如此,开公司的钱又是哪里来的呢?说来说去,还不是金主爸爸给的?只不过,这个金主爸爸可能特别喜欢方立安,特别大方,大方到给她办了个娱乐公司。   哎……有钱人的世界,穷人看不懂。只盼这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能把公司盘起来,要是有一天能达到华峰娱乐的规模……算了,做什么青天白日梦,还不如祈祷公司别破产、自己别失业来的实在。   不过,既然知道方立安就是自家大老板,曾芳菲也就不再跟她磨嘴皮子了,反正磨得过她,也磨不过老板的威严,不如去公司找点正经事做,也算是对得起老板发的工资了。   是的,她发现自家老板短期内是不会接戏的。老板虽然在艺人这层身份上表现出消极怠工的意思,但在学生这层身份上还是非常刻苦的,而且还是深陷学海不可自拔的那种。   既然如此,老板您还是好好学习吧,我去看看公司的其他艺人,也算是变相为您创收了。   就这样,曾芳菲走了,抛下她目前手底下唯一的艺人,她的顶头大BOSS,回公司去了。   回到公司,找到统筹部总监,张嘴就问,“公司还有哪些艺人没有经纪人的?老板让我挑两个带带。   公司的几个部门总监都是方立安当初亲自招进来的那波人,用着还行,公司上下只有他们知道BOSS的真实身份。   听曾芳菲这么一说,心中微微诧异,给老板打了个电话确认无误后,便让曾芳菲自己去挑人。   另一边,挂了电话的方立安真心没想到,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曾芳菲,竟然这么利索的就把自己撇下了,正常操作不是应该来抱紧老板的大粗腿吗?不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鞍前马后总要的吧?   但不可否认的是,曾芳菲挺有眼色,自己短期内确实不打算折腾事情,她留在这边纯属浪费时间。   方立安已经跟学校申请了提前毕业,她现在上的很多课都是大三的课程。提前一年毕业,意味着可以提前一年投入到艺人事业中去,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为实现原主的心愿而奋斗了。   不然一边上学,一边拍戏,学校老师有意见不说,红了之后又要遭受同学们围观讨好,真的很烦了。   在上学的时候认真上学,在毕业了之后认真走红,这才是最适合她的生活方式。   所以,从《一剑飘雪恩仇录》的夜微凉以后,除了毕业设计,方立安几乎没有任何作品,相当于销声匿迹了两年。   前头说了,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人,每年有无数俊男美女挤破头也要往里钻。   两年的时间,有的三线成功跻身二线,有的二线依旧是二线,有的一线因为某些丑闻掉落十八线永世不得翻身,有的十八线因为默默无闻而被人遗忘。   方立安就是那个被人遗忘的十八线。   这两年,因为她异常低调,同学们对她的关注少了很多,偶有提起,那也是说她“错失良机”、“和走红失之交臂”,还有人端着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嘴脸对她逼叨逼叨,把方立安恶心坏了。   好在,两年一过,她提前拿到了毕业证书,再也不用忍受这个伪善的小社会了。   两年的沉寂也不是一点成绩也没有的,至少,立安传媒已经慢慢步入正轨。   立安传媒旗下的演员虽然没有一线大咖,但三线小咖还是有两个的。说起来,这都是曾芳菲的功劳。   不止如此,立安传媒旗下一男一女两位歌手也成功出道,虽然只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但专辑卖的还行,单曲在网上的点击率非常高。   这就要归功于“借用大王”方立安了,她在歌曲库里随便找两首传唱度比较高的歌作为专辑主打,就让公司的歌手小火了一阵。   从第二年起,立安传媒转亏为盈,虽然盈利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总归是一个变好的信号。   还有就是当初和传媒公司一起成立的科技工作室。这两年,工作室的主营业务是游戏,这套程序,方立安编的很熟了。   投入运行后,立安传媒负责宣传,方立安负责做个甩手掌柜,偶尔做做维护,然后坐等数钱。   毕业了,有稳定收入了,接下来就是追逐原主的梦想了…… 第220章   方立安毕业后,曾芳菲又重新回到她的身边。说是回到,也不全对,曾芳菲手底下还有两名艺人,就是前文提到的两个三线小咖。   但方立安毕竟是对她有知遇之恩的大老板,又是她在立安传媒的第一个艺人,分量很不一般,所以方立安出山后,曾芳菲把大部分的时间精力都倾注在了自家老板身上。   搞得另外两个小咖心里很不平衡,明面上对方立安照顾有加,私底下却给她使小绊子。   比如方立安毕业之后接的第一部 戏《刁蛮千金俏相公》,小咖之一的钟思燕在里面饰演女主角,方立安是女N。拍摄期间,钟思燕趁着曾芳菲不在,明里暗里总是挤兑方立安。   社会上,哪里都不乏捧高踩低之人,尤其是娱乐圈这种抓住一丝机会便能一飞冲天的地方。一个剧组里,女一号和女N号,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既然女一释放了跟女N不对付的信号,大家都乐得给女一做脸,反正都是些鸡毛蒜皮没小事,不打紧。   化妆师专门挑劣质化妆品给她上妆,造型师总在做造型时不经意地扯到她的头发,剧务助理经常忘了给她发盒饭……   方立安发现自己遭到排挤的时候,并没有往钟思燕身上想,主要是她这人被排挤惯了,头一个想到的罪魁祸首便是她自己。直到有一天,一不小心听了别人的墙角,才知道错怪了自己。   默默自我安慰了三分钟,然后打电话跟曾芳菲告状:你手底下那谁谁谁,总是伙同整个剧组的人欺负我,阿姨,你要不要来救救孩子。   曾芳菲心想:救你个头啊!你是祖宗,你是老板,谁敢欺负你?明明是村里最大的官儿,偏要玩什么白龙鱼服,活该被欺负!   她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给钟思燕打电话:“思燕,我跟你说过什么?都是我手底下的艺人,你能不能不要针对顾清妍?说起来,她才是我第一个艺人,要不是她同意,我哪有功夫团你跟赵宇航?你要是实在不满意,就跟公司提,让公司给你换一个经纪人。”   钟思燕闻言,那叫一个气啊,她觉得自己现在大小也是个名角儿,在立安传媒,她可是当之无愧的一姐,理应受到公司的力捧。无论是资源还是经纪人,都应该可着她用才对。   这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过气十八线,一来就分走了芳菲姐的关注,这叫她如何能忍?给她使小绊子怎么了?弄得我不爽,还不许我出口气了?(曾芳菲:出气出到老板头上,你怕不是嫌自己凉的太慢了。)   本来想着私底下解决算了,结果被曾芳菲一通数落,钟思燕当下就炸了,戏也不拍了,跟导演请假,身体不舒服,休息一天,然后坐着保姆车回公司了。   回到公司,一路上碰见不少人,一个两个的,见到她都会恭恭敬敬地叫一声“钟姐”。钟思燕见此,三分火气消了两分,心想:这才是十八线的正确打开方式,那什么顾清妍,凭什么跟她抢经纪人,哪里来的胆子还敢告状?今天她就要教教她什么才叫真正的告状。   钟思燕直接来到统筹部,礼貌地敲了敲部门负责人的办公室门。   统筹部总监郝英豪对公司的摇钱树还是很尊重的,他是个老实人,不会利用职务之便揩女明星的油。请钟思燕坐下后,让助理给她泡了杯碧螺春。   怎料茶还没上,钟思燕就迫不及待地跟他哭诉:“曾姐现在天天围着顾清妍转,对我一点也不上心,我不过心里不舒服,语气稍微冲了点,顾清妍就跟曾姐告状,曾姐因为这个把我骂了一顿。”越说越委屈,演技上来了,还飙了几滴眼泪。   “……”郝英豪:敢对着老板冲,我敬你是条汉子。   钟思燕见他不接话,心里不痛快,这些人不知道自己的重要性吗?她可是立安传媒的台柱子!   “曾姐现在根本没工夫关心我的工作,您看能不能给我重新安排个经纪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她是立安传媒最看重的艺人,曾芳菲是立安传媒业务能力最强的经纪人,前面又带过她两年,公司肯定不会把他们拆开,被调走的只能是那个不识好歹的顾清妍。   “好的,这件事我知道了,稍后公司会做出安排,你先回去吧。”郝英豪痛快地答应下来,直接赶人。   钟思燕毫无所觉,脸上终于多云转晴,感激道:“谢谢郝总监。”   恰逢助理端着茶进来,郝英豪便道:“钟小姐正要走,不用茶了。”   小助理很听话,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钟思燕觉得这位总监不会做人,多喝杯茶怎么了,弄得她和小助理都很尴尬,不想多留,客客气气地告辞了。   方立安万万没想到,钟思燕跟导演请假竟然是为了回去告状。她进入这个圈子前,对各种可能会遇到的竞争摩擦早有准备,但让她诧异的是,第一个和她产生碰撞的艺人会是自家公司的小花。   她让郝英豪给曾芳菲打电话,这是曾芳菲一手培养出来的艺人,她不想越过经纪人处置。   曾芳菲得了消息,立马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去了钟思燕的住处。   一进门,便劈头盖脸骂道:“跟你说过多少次,进了剧组就要老老实实拍戏,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为了那么点破事就找导演请假,你以为外面的狗仔都是死的吗?被人知道了,媒体的嘴能放过你?”   钟思燕想着,反正状也告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对曾芳菲的数落也就不甚在意了,而且曾姐说这么多也是为了她好,耐心听着呗。   曾芳菲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第一次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你说顾清妍要是抢了你的资源,你针对人家也还算情有可原,关键人家什么都没做,你就小动作不断,这是什么意思?   两年的时间把一个默默无闻的路人甲捧成三线小花,只有曾芳菲自己知道她在钟思燕和赵宇航身上花了多少心思。   当初挑艺人的时候,她也是再三观察过后才选的钟思燕,因为和那两个一线大牌之间的龃龉,她对自己强调了一遍又一遍,同样的错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怎料事与愿违,她的眼睛可能被屎糊住了。   钟思燕今天作出这样的事,她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大家好聚好散。   “以后我不带你了,公司会给你安排新的经纪人,你好自为之吧。”曾芳菲面无表情道,“最后提醒你一句,顾清妍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不要再以卵击石,自讨苦吃了。”说完,大步离去。   来之前,她已经跟郝英豪通过气了,他会给钟思燕重新安排一个经纪人,但是钟思燕得罪了大老板,以后公司有什么好资源也轮不到她。   为了防止钟思燕在接下来戏份中对方立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曾芳菲在整个拍摄过程中寸步不离地跟着方立安。   不仅如此,还向公司申请了保姆车,安排了司机、生活助理、专属化妆师和专属造型师,规格赶超钟思燕,妥妥的一姐待遇。   于是,整个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顾清妍背后有人,大家心里再酸,面上也要保持八颗牙的微笑。   方立安在《刁蛮千金俏相公》中的戏份不多,毕竟是女N,一个星期就杀青了。在挑下一个剧本前,她把手里压了两年的专辑发了出去。   这唱歌和演戏不一样,歌唱的好听,传唱度就高,加上现在数码科技发达,想火,也就个把星期的事,想大火,一个月足以。   更何况,方立安首张专辑里的每一首歌都是她精挑细选的,随便拎一首出来都能作为主打。所以,只短短一个月,方立安的个人首张专辑便燃爆了整个华语论坛,吸粉无数。   没几天,找上门的通告一下子多了起来,不过这里头大多是一些不入流的商演,方立安对这种捞金模式没什么兴趣,遂都一一拒绝了。   除了商演,还有几个商品代言,冰淇淋、快乐肥宅水、洗衣粉、电冰箱,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方立安同样都拒了,她对自己有着非常清晰的定位,她不缺钱,现阶段她最缺的是人气和作品。   人气——她已经开始积累了,随着以后的专辑越发越多,这一点必然是不用担心的。   作品——以方立安目前的咖位,能接触到的剧组和剧本都很普通。不仅剧本一般,给的角色也很一般。   方立安知道,要想在演员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必须依靠作品的积累打磨演技。但这绝不是她乱接剧本的理由,谁都不想辛辛苦苦交出来的作品被观众打上差评的标签。所以她想着,如果实在没有心仪的剧本,就只能自己找本子投资了。   那么,投资拍片子,找谁呢? 第221章   方立安心中的计划还没实施,曾芳菲就给她带来了一则好消息,《大唐盛世之太平公主》剧组向他们发出了女三号的试镜邀约。   女一号是太平公主,女二号是武则天,女三号是武则天身边的女官上官婉儿。这部戏看名字就知道,是围绕太平公主的一生展开的,算是一部大女主戏。   其实各个角色早就定好了,但是听说女三的扮演者杨潇纯突然被人爆料,闹出了小三傍金主的丑闻,实锤有图。导演王海呈为了不影响电视剧的口碑和后期收起率,这才决定临时更换演员。   按道理,即便是找替补,这样的试镜机会也轮不到方立安,但是曾大经纪的业务能力不是吹的,她硬是从剧组工作人员口中打听到了这则消息,还为想方设法为方立安争取到了一次试镜。   这部戏是佳乐文化传媒投资的大制作,试镜地点就安排在佳乐文化的佳乐大厦。   方立安和曾芳菲过来的时候,发现试镜的人很多,一眼望去,至少有十几二十个,竞争十分激烈。   剧组为了保密,并没有给他们剧本作参考,所以稍后的试镜是实打实的考基本功和临场反应能力。   方立安还是有点紧张的,这部戏在原主的记忆中属于爆红的那种,播出后,不管是剧情还是人物造型,都十分受人追捧,可谓红极一时的精品之作。   要是能通过试镜,那她短期内只需要操心上官婉儿这个角色就好,哪里还用费心思去找什么剧本投资。   所以,为了顺利拿到这个角色,方立安事前做了不少准备工作,研究了历史上上官婉儿和其他同时期历史人物的关系,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本剧中的太平公主、武则天,以及上官婉儿的丈夫李显三人的关系。   事实证明,考前猜题、考前准备还是很重要的,试镜的时候,导演给出的题目竟然是让面试者与既定的女二号搭戏,自由发挥。   因为没有剧本,又没有事先通气的机会,所以很多人一上来就蒙了,有那跟女二号没默契的,直接就尬演了。   最后,只有方立安和另一个女演员表现的比较好,但导演什么都没说,只让回去等消息。   方立安觉得自己表现的还行,但导演既然没有当场定下,就说明他心里还有其他考量的。再加上原世界的上官婉儿一角并没有负面评价,所以,她心里虚的很,感觉要黄。   好的不灵坏的灵,三天后,剧组来了消息,上官婉儿定下了蔡玲月,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曾芳菲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打听到,原来蔡玲月跟前面经纪公司的合约刚好到期,为了得到这个角色,她便跟佳乐签了约。   本来佳乐就是这部戏的投资方,要不是导演坚持自己选角,哪里需要绕这些弯路,现在好了,导演觉得蔡玲月可以,蔡玲月又有意向投靠佳乐,三方一拍即合,合约一签,妥妥的三赢。   方立安挺佩服曾芳菲的,没有借助窃听器,竟然就这么把事情打听清楚了,这能力,真的是超赞,以后想听圈内八卦,找她准没错。   其实曾芳菲这么劳心劳力地打听,还不都是为了她?   方立安现阶段的演艺资源确实不行,奈何她太过挑剔,总是嫌这嫌那,好容易有个看得上眼的,最后又没被选上。   曾芳菲想着,自家艺人自觉表现的不错,要不再跟导演接触一下,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要是能解决,也算皆大欢喜。   这一打听,知道是佳乐和导演共同定下的,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然后又反过来用这个安慰方立安:“没事,你不是输在了能力上,导演对你的演技还是认可的,你只是没有资方给你撑腰。没关系,还会有机会的。”   此话一出,方立安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是了,之前是她想岔了,一直想着投资剧本,觉得自己不缺钱,可以搞定整个剧组,却忘了还可以选择带资进组,有角色就行了,未必要全资。   方立安心道:怪我太有钱,竟然出现了思维盲点。   “芳菲姐,帮我打听下,哪些口碑不错、正在筹备新戏的剧组缺资金,我要带资进组。”   曾芳菲闻言吓了一跳,小妮子这是要找背后的大佬出手了?   她倒是没想过方立安会从公司拿钱,毕竟公司成立才两年,两年来公司是个什么光景,她心里门清儿。   尽管财务不透明,但公司最火的两个艺人都是她手把手带出来的。两年总共赚了多少,她随便加加就知道了。   再除去两个可能处于微薄盈利状态的歌手,其他人都是要贴钱的,百分百入不敷出。   对于公司还能正常运转,曾芳菲其实很诧异,想来只能是金主爸爸一直在往里面砸钱。但是经常要钱不好吧?金主爸爸会不会不高兴?   她苦心孤诣地劝道:“你这又是何苦?一步一个脚印不是很好吗?你的专辑已经火了,有了一定的粉丝基础,往后的资源只会越来越好,也不是每次都会被关系户比下去。虽然背靠大树好乘凉,但同样风险也很大,女艺人最忌丑闻,万一哪天被人曝光,那可就是前途尽毁。”   “……”方立安:原来她在芳菲姐眼中一直没有洗清傍大款的嫌疑。明明已经解释过一次了,既然她不信,那就随她去了,反正不妨事。   “行了,我心里有数,你只管去问就行了。”方立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催她,“不要找那种快餐剧组,要找负责任的导演,能拍出东西的。我要先看剧本,剧本满意,角色满意,钱不是问题。”   钱不是问题……   合着不是自己的钱用起来不心疼啊……   曾芳菲领命而去,很快打听到不少剧组缺钱。这些人一听说有人投资,一个个地都眼冒绿光,跟饿狼似的。再听说投资方要往剧组塞人,一个个又开始犹豫起来。   曾芳菲一点也不着急,金钱的诱惑力是巨大的,社会永远都是现实的,娱乐圈亦是如此。   没有钱,剧组运转不开,整部戏泡汤。有了钱,有风险的也就是一个角色,实在不行,大不了阳奉阴违多剪一些镜头。办法还是有的。   曾芳菲很是体验了一把狗腿子的角色,果然还是做资方爸爸的感觉最好,平时作为经纪人帮自家艺人接触这些大导演,少不了要赔笑,遇上那脾气古怪的,骂两句都是正常的。   你看看,自从转换了身份,抱上了资方爸爸的大腿,角色一下子就颠倒了,赔笑,那是导演的活儿,她只需要负责装逼就好。怎一个爽字了得!   如此,一星期不到,就有导演找了过来。   最先找上门的这位导演在圈里的名气挺一般的,虽然有过一部作品在戛纳电影节获得过提名,但从那以后就销声匿迹了,作品寥寥无几,犹如昙花一现。   这人性格略怪,坚持要先见到那位带资进组的演员,不然就算了,一拍两散。   曾芳菲心想:散就散,回头多的是剧组上门。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也尽职尽责地把话传给了老板。   方立安对此没有意见,见就见呗,双向选择,谁也不吃亏。   她不知道的是,曾芳菲之前跟各个剧组接洽的时候,并没有挑明她的身份,主要是怕影响不好,觉得知道的人越多,隐患越大。   所以等这位导演见到方立安时,先是惊讶了一瞬,然后是了然,最后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短短两秒,他的脑海中就形成了大致猜测,跟曾芳菲想的故事差不多,可以总结为“金丝雀被包养二三事”。   他拿出剧本,翻开,指着其中一页道:“你把这一页演一下。”   方立安接过剧本,发现剧本的边缘都被磨毛了,里面的纸张有些泛黄,一看就是被翻了很多次。她突然有种自己拿的不是剧本,而是眼前这位导演多年心血的感觉。   这一页的内容并不多,描写了一个场景、人物的动作和心理活动,一句台词也没有,很考验扮演者的表情表现力。   虽然没头没尾,但心情嘛,方立安很能理解,毕竟她经历过这种感觉。   忽略剧本中的场景与道具,她闭上双眼,回忆自己当时的想法,感受自己那时的情绪,然后酝酿……   等她再次睁开眼,她又变成了当年那个迷惘、彷徨的方立安,思念、迷茫、挣扎、痛苦、绝望……在她黑亮的眼睛里交织变幻……最后,在寂静无声中,泪流满面……   震撼!   无比震撼!   太震撼了!   如果说一分钟前,方立安是高木杨眼中最为不屑的金丝雀,那么一分钟后,方立安就高木杨心目中唯一的女主角。   高木杨陷入极大的心神震荡中无法自拔,还是曾芳菲蓦地反应过来,从包里翻出纸巾递给方立安:“赶紧擦擦。”   方立安默默接过,她还难过着,不太想说话。 第222章   高木杨从自己的内心世界中回到现实中来,左手握着右手,来回地搓动,眼中迸发着惊人的光亮:“您看,我们……什么时候签约?”   曾芳菲看了眼方立安,方立安擦去脸上的泪水,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到会议桌旁坐下。   高木杨明白了,这两人里,主事的是这个小姑娘。   方立安调整坐姿,身体向后仰,懒洋洋地靠在真皮座椅上,感觉舒坦了才开口:“高导?”   “是的,我叫高木杨,1966年生人,毕业于长春电影学院……”   方立安抬手:“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呃……没关系,您说。”   “我想知道三件事:第一,电影目前筹备到哪个阶段了?第二,需要多少资金?第三,拍摄周期多长?”   高木杨面色微赧:“呃……目前只有导演和剧本到位了,资金方面可能需要三……”说到这里,他不禁觑了一眼方立安,想报一个能让对方满意的价位,因此,在发现方立安眉头微挑时,立马改口道,“两百万?”   方立安闻言,眉头挑的更高了:这么便宜?还有,说好的正在筹备中呢?只有导演跟剧本到位了是什么鬼?说白了,就是什么都没有呗。这要等到哪年才能开拍?   高木杨见她不吱声,苦着脸道:“不能再少了。”他已经把剧组里的各种道具开支缩减到最低了,再少的话,拍摄期间就要全员吃土了。   方立安:“有其他的投资人吗?拍摄周期多久?”   “目前……还没有。拍摄周期可能要四五个月,小半年。”   “我要先看剧本,剧本不错的话可以全资,三百万。”方立安竖起三根手指,她觉得高木杨最初想报的应该是三百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减了一百万,“在我答复前,先不要找别的投资人。”   “好的好的,多谢……您了。”高木杨这才想起,他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年轻漂亮的女演员。   “我姓顾,顾清妍。”方立安自我介绍。   “谢谢顾小姐。”高木杨从善如流。   “不客气,之后让我经纪人联系您。”   高木杨走的时候把那本又破又旧的剧本带走了,第二天一早送了一本新的过来,看起来顺眼多了。   接下来几天,方立安一直沉浸在剧本的世界中。   电影名叫《江城炎夏》,讲述的是一个荡气回肠、耐人寻味的亲情故事:即将退休的山村教师张启山来到省城寻找离家出走的儿子,无意中碰到一个同样失去儿子的老警察并得到老警察的全力帮助。   老警察带着他在省城四处打听儿子张明友的下落。他俩都不知道,其实张明友几年前已经死于一场奥迪车的劫车案。艰难曲折的寻子过程中,这辆奥迪车却不断出现在张启山的面前。   原来,现在奥迪车的主人,正是张启山女儿张明丽的现任男友何哥。何哥已经是一家夜总会的老板,想努力做一个成功的商人。因为怀着对死去的手下张明友深深的内疚,何哥对张明丽倍加关爱和呵护。此时,张明丽已经怀上了何哥的孩子。   ……   故事的最后,张明丽迎来真相,何哥被捕……   按照高木杨的意思,他选择让方立安诠释张明丽这个角色——一个出生在重男轻女家庭的山村女子,来到江城寻找哥哥却沦落到夜总会做了三陪小姐,最后做了哥哥曾加入的抢劫团伙的老大何哥的情人。她是整部剧的焦点和矛盾中心,是穿梭于整部电影的灵魂人物。   总体看来,剧本还是不错的,是部有思想、有内涵、有意境的文艺片。   剧本可以,再就是导演的水平了,方立安让曾芳菲帮她找来高木杨曾经拍摄过的影片,看了几部,感觉水平在线,尤其是那部曾经获得过戛纳电影节提名的电影,艺术感染力极强。   方立安让公司合规部拟定合同,第二次见面便签约了。   合同是以公司的名义签的,立安传媒作为电影的出品人投资五百万,定下了导演和女主角。影片制作过程中的其他合作,高木杨必须优先考虑立安传媒。一方面,算是方立安给自家公司拉生意,另一方面,《江城炎夏》要是火了或者侥幸获奖,也算是给立安传媒打广告了。   唯一一点不好的地方就是,立安传媒的财务好不容易迎来收支平衡的状态,转瞬就成了财政赤字。关键是方立安很清楚,当前电影市场,文艺片其实没啥赚头,毕竟市场规律就是“叫好不叫座,叫座不叫好。”   高木杨拿着五百万的支票,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暗搓搓地浮想联翩:如果省着点用,自己拍摄下一部电影的钱也有了……   然后被方立安无情打破:“多出来的两百万,一呢,是为了提高剧组人员的跟组待遇,吃喝住这方面的钱不要省,二呢,我没上过大荧屏,学校里学的和具体实践肯定存在差距。到时候,表现的不行,导演您尽管指正,但是打骂就算了。这剩下的钱,您当是给剧组的误工费也好,给您的封口费也好,反正,祝咱们合作愉快。”   方立安伸出右手,高木杨迟疑地握上。最终。两人达成一致。   “合作……愉快……”这尼玛片子还没拍,就约法三章了,高木杨觉得自己找的不是找女主角,而是找了个祖宗。   合约签好,资金到位,高木杨开始招演员,男一男二男三……不止如此,还要搭建剧组整套班子。这么一来,没个大半年都搞不定。   再加上这部片子得在夏天拍摄,所以高木杨把开机时间定在了一年以后。   也就是说,这一年内,方立安除了熟悉剧本、背台词,她就没别的事了。   好在闲的长毛时,之前曾芳菲广撒网的那些剧组也陆陆续续的有回音。   电视剧《我的野蛮婆婆》报价:“两百万,女四号。”   电视剧《春天,我的家》报价:“三百万,女三号。”   电影《大业的小吃铺》报价:“六百万,女一号。”   电影《恋爱我要一百分》报价:“一千万,女三号。”   方立安拿到部分剧本后大致浏览了一遍,然后问了下拍摄时间。   《我的野蛮婆婆》定于今年春节前一个月开机,拍摄周期大概三个月,不包括春节假期。   《春天,我的家》翻过年开春开机,拍摄周期可能要三四个月,听说拍摄地点在陕省农村。   《大业的小吃铺》初步定于下个月月底开机,据说想赶在春节档上映。   《恋爱我要一百分》下下个月开机,也是一部春节档电影。   “除了《恋爱我要一百分》,别的都还不错。你问问《我的野蛮婆婆》导演,女四号的戏份能不能安排在春节前拍完。如果能,就接下。如果不能,就算了。《春天,我的家》接下来。另外,约《大业的小吃铺》导演来公司面谈。”   曾芳菲心底松了口气,第一次觉得方立安还是靠谱的,没有冲动地买下《恋爱我要一百分》的角色。   其实《恋爱我要一百分》对很多演员来说,极具诱惑力,因为男女主角、男二女二都是国内当红的一线大牌。和当红一线合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但是,问题在于,这部电影的剧本非常普通,低俗无趣的冷笑话穿插在整部作品中,从头至尾散发着圈钱的味道,显得非常油腻。到时候,影片里的其他演员,别说火了,糊还差不多。   业内的这种电影几乎每年都有很多,基本上都是冲着捞金去的,拍摄周期非常短,一两个月足够,上映期间靠大牌的号召力扛票房,确实能赚到不少钱。   尤其是一线明星的粉丝忠诚度比其他小明星要高的多,这么做带来的负面影响微乎其微,所以很多大牌都会在缺钱的时候来一发,这在业内已经见怪不怪了。   曾芳菲:“那从现在起到明年冬天,你的时间也差不多排满了,中间留出的空档,你看是再接几个剧本,还是去参加一些综艺节目?或者安排歌迷见面会?还有你的专辑,这一块具体怎么安排?明年出新后,要开演唱会吗?”   方立安想了想,觉得曾芳菲虽然是个业务能力很强的经纪人,但自己走的路子和期望达到的目标跟别的艺人并不一样,为了避免她做一些无用功,浪费自己的时间,方立安决定开诚布公地跟她好好谈谈。   “芳菲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进娱乐圈吗?”   “因为梦想?”跟老板聊天得有技巧,得会不留痕迹的拍马屁。   方立安噗嗤一笑,不甚在意道:“差不多吧。”可不就是因为原主的梦想吗?又问,“那你知道我的目标的是什么吗?”   “称霸娱乐圈?成为娱乐圈第一人?”老板都喜欢听好话。   “这倒不用。”方立安摇了摇头,用轻轻松松的口吻说出原主的诉求,“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在影视歌三栖封后。”   “嘶!”曾芳菲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这跟娱乐圈第一人也不差多少了……小姑娘,心怪大的……   然而,方立安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彻底打破了她近三十年来对娱乐圈艺人的认知。   “芳菲姐,说句心里话,我呢,对娱乐圈真心没什么兴趣。”方立安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杯把,端起杯子轻轻嗅了口香浓醇厚的咖啡,“现在,我之所以在这个圈里混,就是为了完成那个傻逼心愿——歌后、视后、影后。”(原主:这是在骂我吧?系统呢?我要投诉!)   随着咖啡杯搁在桌子上发出结实的响声,曾芳菲心里咯噔一跳:总觉得老板今天不大正常,像精分了一样,好担心接下来会听到什么惊天大新闻惨遭灭口……   “跟你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希望,以后,跟实现这三个傻逼心愿无关的工作就不要接了,比如你刚刚说的综艺节目、歌迷见面会、演唱会。我在圈内的工作,只专注于两项:一、拍戏,二、出专辑。当然,如果能得奖,就再加一条领奖。你看怎么样?” 第223章   呵呵!我看怎么样?   我看你大爷!曾芳菲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气到吐血。   什么叫只专注于两项,拍戏,出专辑,附加领奖?   呵,你这么厉害,你咋不上天呢?   对娱乐圈不感兴趣,那你对赚钱感兴趣吗?光靠拍戏,光靠出专辑,你能赚几个钱?没有钱,你又能拍几部戏?   你自己算算,你从进娱乐圈到现在,花出去多少钱,赚回来多少钱。   咱们也不算那入不敷出的公司,就说你个人拍戏的收入和支出。   反正自打我到立安传媒当经纪人以来,一部戏也没见着你拍,光花钱买角色了,这才几天,就花出去一千六百万。   我就问一句,你的专辑赚到六百万了吗?难道以后拍戏就只能找大佬要钱了吗?   以上,都发生在曾芳菲的二次元内心小剧场,作为一个打工仔,她还没有和BOSS正面硬钢的胆子。   但即便她一句话不说,方立安也能从她犹如调色盘的表情中看出些许端倪。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是傍大款的,觉得我背后有人?”   曾芳菲垂眸,没做声。意思很明显了,大家心里有数就好。   方立安角微翘,眼中闪过一丝凉意:“虽然,作为你的老板,我不认为自己有义务需要向你交代我的经济来源,但是为了保持我的身心愉悦,以及杜绝下属对我产生各种不实猜测。   我再重申一次,最后一次:你老板我,背后没有什么所谓的金主,我手里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的合法收入。   我知道,你觉得我家境普通,父母不可能给我那么多的支持,不是父母就是别人了。至于别人是谁?无非就是那些有钱有权的糟老头子。   你在娱乐圈里混久了,看的多了,对我有这种误解,很正常,所以我不怪你。   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有钱,那是因为我有能力。你觉得不可能,那是因为你没有这个能力。但是,你不能因为自己做不到,就觉得我也做不到。   听说过安立科技工作室吗?”   话题跳跃太大,曾芳菲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安立科技,她是知道的,仅用了两年时间,便占据了国内的百分之十的游戏市场。不接广告,不招代言,不接受任何公司任何方式的合作,diao的一笔。   据有关部门透露,安立科技工作室成立第一年,交税便达到一亿两千万,第二年更是接近四亿。这意味着安立科技第二年的营业额就已经超过了十亿。   外界评论说安立科技的老板太傻,不懂经营管理,为什么不把工作室转换为公司形式,以后每年至少能省下一亿税收。因为工作室按照百分之三十五收个人所得税,公司则是按照百分之二十五企业所得税,如果作慈善,还会有相应减免。   但无论怎样,都无法否认,安立科技的老板是个计算机天才,有人预言,按照安立目前的发展势头,安立总有一天会成为国内甚至世界游戏市场的龙头老大。   曾芳菲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钟思燕有一段时间玩游戏玩的很疯,然后不怎么的就萌生了给安立科技做代言的想法。   为此,曾芳菲还做了不少功课,觉得如果能成,未必不是一个良好的跳板。只是后来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那边,电话咨询永远是甜美客气(人工智能)的拒绝。最后,实在没办法才放弃了。   所以,老板问她听没听过安立科技工作室是什么意思?   方立安觉得曾芳菲平时挺机灵的,怎么自己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还一点反应没有。   “安立,立安,听起来不觉得很像吗?”最终还是方立安自揭谜底,“你知道吗?安立科技和立安传媒是同一天注册的,是我十八岁生日的第二天。”   天呐!   上帝啊!   我听到了什么!   曾芳菲想哭:我知道了大佬的秘密,我会不会被灭口?   方立安:“你是这什么表情?”   曾芳菲:“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嘤嘤嘤……”   方立安乐了:“我一不卖白粉的,二不卖枪支,你做什么一副要被人害死的样子?”   曾芳菲:“外面从来没有人传,不是不能让人知道吗?”   方立安:“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只是一来,人怕出名猪怕壮,我不喜欢麻烦。二来,我还要争取在影视歌三栖封后,在此之前,不好太高调。”   “老板,我错了,我真是大错特错,我不该怀疑您的本事,不该怀疑您的品格,不该以己度人。请您原谅我!”曾芳菲是一个能屈能伸之人,不然也捧不出两个一线大牌。现在,金大腿在前,此时不抱,更待何时?   方立安:“没事,说开了就好。不过,我今天跟你说这个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你能按照我的想法安排工作。明白?”   “明白!直奔影视歌三栖封后努力。拍戏、出专辑、拿奖!其余活动一概不参加。”   方立安满意的点点头:“就是这样,去忙吧。”   曾芳菲同手同脚出了老板办公室,直到办公室门关上,才呼出一口浊气。   直至今时今日,她终于知道,自家老板是来娱乐圈认真玩票来的。也亏得老板人好,不然碰上性格差点的,早就把她开了,竟然污蔑老板傍大腿,罪该万死!   她家老板可是科技圈新贵呢!不缺钱的大佬呢!   哼!   XXX导演,女一号多少钱,我们定了!   YYY编剧,你这个剧本,开个价,我们收了!   ZZZ演员,来来来,找你拍个戏,我们有钱!   曾芳菲这一天的心情那叫一个荡漾,她可是天子近臣,多的是表忠心的机会,能不开心嘛!   明天也要做个老板喜欢的狗腿子!   加油!   自从和经纪人摊牌,方立安需要操的心确实少了很多。   曾芳菲背靠大佬,底气十足,四处联络剧组。那种奔着钱去的商业片她还看不上,专找那种对国内外评委胃口的文艺片。   搜罗完一波剧组,又去搜罗导演,尤其是曾经获过奖的导演。   “X导演,有戏要拍吗?”   “手里资金够吗?”   “我这儿有个演技炸裂的女主角,你们要吗?”   “……”   很骚的操作了,搜罗完导演,又去市场上搜罗剧本。有靠谱的剧本也行啊,我们老板有钱,可以自己请人拍啊。   方立安没意见,她本来就有过这种想法,不过事情你们做,她只负责掏钱、演戏。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方立安未来一年的时间被经纪人安排地满的不能再满了。除了春节前后有十五天假期,其他时间,全在剧组拍戏。   她进的第一个剧组是《大业的小吃铺》。   《大业的小吃铺》是部现代都市轻喜剧,讲述的是创业失败的大业回到老家继承祖传小吃铺的故事。大业是男主角,而剧中的女一号是男主角的妈,一个被生活压迫的中年妇女。   方立安觉得这是部内涵电影,轻松搞笑的氛围中又向外渗透着淡淡的悲伤,传达的中心思想发人深省。   因为喜欢,所以投了。   只不过一开始,导演对于让她饰演大业妈一角挺犹豫的。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让她去演受生活磋磨的老妇人,能行吗?   曾芳菲也不知道行不行,但你拿了钱,不行也得行。   方立安为了打消导演的疑虑,专门跟他对了场戏。   导演演大业,方立安是大业妈。然后导演就彻底服了,这是真妈啊……   方立安:那是!九个娃儿是白生的吗?   演员的演技到位,剩下交给造型师就好。等造型师把大业妈的造型做出来,方立安自己都认不得自己了。   因为《大业的小吃铺》是立安传媒全资影片,所以男主角方面,他们也有很大的话语权。   秉承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男主角最后定下了立安传媒的新人郑重飞。这个新人在试镜过程中表现的可圈可点,最重要的是,他给人一种很真实的感觉。   大业就是一个创业失败的颓废青年,根本没有那些小鲜肉长得帅,有活力。这一点,郑重飞在试镜中就做的很好,刻意打扮的邋里邋遢,胡子拉碴。跟酷炫帅扯不上半点关系,方立安跟导演一眼就相中了。   虽然,未来十几年,娱乐圈最来钱,最受欢迎的是那些面白无须的小鲜肉,但方立安宁可少赚点,也不愿意看到有梦想有实力的年轻人被所谓的“颜即正义”打败,甚至在将来某一天,因为敌不过欲望的侵蚀,一个个跑去整容,痛失自我。   既然有这个能力,看到了,就拉一把。   大业这个角色,曾芳菲也安排赵宇航过来试镜了。曾芳菲虽然一直为方立安忙碌着,但也没有忘记自己手底下的另一个艺人。她心里隐隐希望赵宇航能得了方立安的青眼,有机会也能沾个光。   但赵宇航的偶像包袱太重,演技一般,不太能放得下身段,大概只能演一个帅气微颓的小哥哥。所以直接被PASS了,把曾芳菲给气的:   “人家那么漂亮一个小姑娘都能无所顾忌地扮演老阿姨,你怎么就不能邋遢了?”   “你有最强大脑吗?你有上亿资产吗?”   “没有你凭什么不努力?”   赵宇航:…… 第224章   《大业的小吃铺》拍摄地点在山城,导演给大家发了拍摄行程的通知后,自己带着团队先过去了。至于演员,开机前准时到就行了。   终于要做女一号了,方立安一点也不兴奋,她大姨妈来了,小腹痛的厉害,熬到开机前一天才让助理买了北城飞山城的机票。   一路上,助理精心伺候着,端茶倒水,嘘寒问暖,跟服侍地主家的太太一样。   方立安虽然觉得助理有些夸张,但实在是疼的提不起半点精神,也就随她去了,爱咋咋地。   却不知道,她这副模样落在戏精旁观者眼中,那就是娇生惯养、奴役小丫鬟的恶霸千金。   正值暑假,邓云琪听说她哥要去山城参加同学聚会,硬是磨着邓云开带她一道。先是八百年不遇的早起,然后抱着邓云开胳膊死活不撒手,再加上爸妈在边上劝说,想想也很无奈。   “哥,今年是哪一年?”   “干什么?”邓云开眉头一皱,第一反应就是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不是很想搭理她。   邓云琪也不在意,自说自话:“你说也是怪了,大清早亡了,怎么还有人停留在封建时代,手脚俱全还总让人伺候着呢?”   邓云开就知道,她一开口准没好话,没看见人家姑娘脸都白了吗?肯定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偏他这个事精妹子还一无所觉地胡说八道,好担心人家姑娘会不会被气到病情加重。   见那妹子没有反应,他也不好意思主动道歉,万一人家没听见呢。只好压低声音,没好气地怼邓云琪:“你能不能老实点?人家招你惹你了?你要是再这样总整这些有的没的,趁早给我回家。”   邓云琪白眼一翻:哼!稀罕!   这点小插曲,没人放在心上,只是没人能想到,在不远的将来,事情还有后续发展。   方立安到剧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刚进房间两分钟,导演就来了。这位可是财神爷,可不能出岔子。   当然,做导演的最关心的还是:“明天还能正常拍摄吗?”   方立安有气无力道:“放心吧,休息一下就好,一切正常进行。”   即便如此,导演还是想着,要是出了意外,就先让男主角顶着。   开机当天,剧组人员全部到齐,没有迟到的,包括痛经痛的死去活来的方立安。   开机仪式结束,演员上妆,换造型,各就各位后,开始拍摄。   场记板后是另一个世界:   在大城市混了五年的大业终于回到家乡,他站在巷子尽头,看到身材略显佝偻的母亲在小吃铺忙里忙外,心中五味杂陈。   他一步一步走进,正在收拾桌子的大业妈以为有客人来了,头也不抬,用家乡话问道:“吃点什么?”   “鱼丸粗面。”大业哽着嗓子回答。   大业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欣喜万分,“好,好。”哆嗦着手拉大业坐下,自己去灶台做饭。   “卡!”导演还算温和道,“过,第一条很顺利,再接再厉。”   方立安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果然是个不受外界影响的实力派,水平棒棒哒。   第二天,例假结束,方立安的身体得到解放,身心愉悦,事半功倍,几乎没有NG。反而是郑重飞不知道怎么的,总是不在状态。   导演气到骂人,方立安趁虚而入:“导演,我状态好,先拍我的单独戏份吧。”表现好点才好跟导演打商量嘛,这两天一直虾腰驼背的,再加上来大姨妈,整个人都生锈了,好想来点冰爽的东西,然后活动活动筋骨。   导演看到如此懂事、上进、有眼色的投资人爸爸兼女一号,再大的脾气也没了:“来来来,集中拍大业妈的戏份。郑重飞,你回去调整下状态。”   一般情况下,新人听到这个话都不会当真,尤其是在自己表现不好的时候,大多数人会选择留在剧组观摩学习。但郑重飞没有,他跟导演道了歉后,就回了酒店,步履匆匆。   方立安和导演视线相接,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看样子男主角身上有事发生,但愿不会影响剧组的拍摄进程。   方立安的单独戏份拍的十分顺利,直到夕阳西下,郑重飞回来了,眼眶通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大哭了一场。   这么小半天,已经足够方立安打听到发生了什么事。   据八卦小能手曾芳菲报导,郑重飞失恋了,相恋五年的女朋友昨天宣布分手,彻底分手。   在立安传媒的合约中,艺人可以恋爱,但必须告知经纪人,所以曾芳菲轻而易举地从郑重飞经纪人那儿套到了话。   吃瓜导演:影响拍摄怎么办?   吃瓜女一号:你是导演你说了算。   甩锅导演:你是投资人,听你的。   投资人爸爸:你确定?   导演后悔:其实……   投资人爸爸:今晚给剧组放个假,我请大家嗨一把。   导演:我可不可以收回……   投资人爸爸:随便消费,我买单。   导演:一言为定!   围观全程的助理:无良老板、无良导演……借着郑哥失恋的由头出去浪……太无耻了……   导演:反正今天的拍摄进度还行。   方立安:我是一个体恤下属的好老板。   天还没黑,一群人打车往市中心去。来了山城,得去一趟当地鼎鼎有名的火锅店吧,先垫垫肚子,完了再开二场。   方立安挺不情愿的,顶着一身火锅味儿去夜店,想想都不美。但导演说了,咱们去的火锅店没味儿,不怕。   一群人进了火锅店,方立安一看这装修、这档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瞧了导演一眼:挺狠的啊!   在里面胡吃海喝两个多小时,出来一闻,身上果然一点味道也没有,就是账单有点可观,二十来个人吃了大几万,人均四千,方立安也是好几辈子以来第一次吃这么贵的火锅。   会所就在火锅店隔壁楼上,导演熟门熟路领着大伙儿找过去,呜啦啦的一群人,要了个超大包。   导演拿着酒水单挥斥方遒,硬是摆出了指点江山的气势,完全不知道客气二字怎么写。   他自己点完了还跟别人嚷嚷:“想喝什么自己点啊,今天顾老板请客,大家都别愣着,吃大户啊!”   剧组其他人不知道方立安的真实身份,一时分不清导演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方立安配合地摆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只要不涉及黄赌毒,今晚随便玩。”   大家欢呼起来,只有郑重飞在狂欢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让方立安想起一句歌词——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那么,她自己呢?   方立安起身,想去楼下大厅,来夜店,跟熟人一起还谈什么放纵?   小助理亦步亦趋地跟着,在方立安的死亡射线下泪眼汪汪:“不行啊,芳菲姐说了,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离开视线超过五分钟就要报警。”   方立安:动不动就开口报警,警察局你家开的?   奈何小助理宁死不屈,方立安只好拉着她来到卫生间,一阵涂涂抹抹,搞得亲妈来了都未必认得。   为了安全起见,小助理还从包里掏出一顶黑色鸭舌帽。帮方立安把头发散开,垂在两边,戴上帽子,卡严实了,跟导演交代一声后,两人才鬼鬼祟祟出了包厢。   左绕右转,在侍者的带领下来到舞池。   震耳欲聋的旋律极富感染力,让人不自觉的跟着节奏舞动起来,激情澎湃。   方立安拉着小助理滑入舞池,引导她一起扭动腰肢。   哎吗,她的脊背哦,电影拍完估计要跪。   舞池被人围的密不透风,虽然冷气十足,但也禁不住肢体的躁动,不一会儿,两人就出了一身汗。   来到吧台前坐下休息,要了两杯蓝色玛格丽特,一人一杯。拒绝了所有上前搭讪的男人后,方立安望着舞台上的麦克风,突然有些蠢蠢欲动……   小助理看着她诡艳的笑容,心中一个哆嗦:老板,求你老实点,别搞事了……   然而方立安今晚注定要辜负她了,只见前者对着吧台调酒师招了招手,双手呈喇叭状:“我可以去那边唱歌吗?”   调酒师对她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方立安两眼放光,和小助理的万念俱灰形成强烈的对比。   只见她抿了一口酒,起身就要往那边去,嘱咐小助理老老实实在这里等自己回来,接着就在后者“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踏上那方小小的天地。   甫一踏上舞台就有人注意到她,人群和音乐的声音逐渐降低,有DJ上前询问需要什么配合,方立安要了一把尤克里里,走到架子鼓前坐下。   DJ会意,帮忙把麦克风移到她身前,降到一个合适的高度。   方立安道了声谢,手指轻动,开始自己的表演。   欢快的前奏流出,开头一段英语和西班牙语rap,将歌曲的节奏慢慢带向高潮。   人们随着歌曲的节奏扭动身体,本来你以为在此时会爆发high点,但台上的女人又用尽可能温柔、有点金属质感的嗓音唱despacito,拿捏的刚刚好,将激烈的节奏慢了下来,就是温柔的水遇到了激情的火。   这是一首旋律有趣、带着拉丁风情、听起来很舒服、让大家跟着起舞的歌曲,将今晚的舞池带入高潮。 第225章   方立安带着小助理从热闹非凡的舞池逃脱,在侍者的带领下来到二楼的卡座。   长长的走廊上不少是刚刚从卡座里出来听她唱歌的人,见她上来,有人起哄,有人吹口哨。   小助理亢奋不已,甫一落座,就开始叽叽喳喳,双手握拳,眼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老板,你唱的太好了!太帅了,真的!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粉了!”   方立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旁若无人地坐到方立安对面,抢在两人开口前,把事先准备好的名片放在桌上推过去:“这是我的名片。”   方立安视若无睹,对小助理使了个眼神,小助理会意:“这位先生,请你离开。”   男人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按常理出牌,正常情况不是应该先看名片,然后再愉快攀谈吗?   第一次遇上这种反应,男人的眸中兴味更盛,自顾自道:“我是佳乐文化的副总,不知是否有荣幸和这位小姐交个朋友?”   自报家门的语气颇有些洋洋自得,似乎已经料定对方不会拒绝。   本来方立安刚浪了一把,心情好,不想跟他计较,但老男人死缠烂打就有点恶心了,说起话来一点不客气:“大叔,看您这年纪没有六十也有五十了吧,劝您一句,中老年人,该戒的就戒,这地方,真心不适合您。”   章余峰怒极反笑,觉得这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胆敢把他的面子往地上踩,有种!   刚要撂下狠话,就听见隔壁卡座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章副总很敬业嘛,加班呢?”   楼下刚刚换了首舒缓的音乐,导致这种开放式卡座,声音稍微大点就能传到隔壁。   方立安抬眼,不经意对上对方的目光——眉目俊朗,斯文……败类?   章副总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谁能告诉他,千里迢迢跑到山城出差也能碰见自家老板是什么个运气?回去得用柚子叶洗澡,去去晦气。但是眼前的麻烦……   “楚总,我看她条件不错,想跟她谈谈签约的事情……”   楚之南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德行,根本懒得听他逼逼,直接摆手:“行了,人家不愿意,你就赶紧走吧,大家都是出来玩的,不谈工作。”   章副总闻言松了口气,恶狠狠地瞪了方立安一眼,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本来方立安的兴致都被老男人给败坏了,谁知峰回路转,又冒出来一个痞帅的楚总,这酒嘛,看样子还是能喝上两杯的。   她举起酒杯跟楚之南遥遥相对,后者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眼中似有流光飞舞,嘴角邪气一勾,起身走了过来。   他没有坐到小助理旁边,而是在方立安身边坐下。   楼下的音乐再度哄闹起来,男人越靠越近,方立安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顾清妍?”   湿热的呼吸让方立安微微有些心猿意马,“认出来了?”   她没有像他一样,凑到他的耳边说话,但楚之南就是清晰地捕捉到了她每一丝声音,慵懒、迷人……   “你的每一首歌我都听了无数遍。”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但在娱乐圈,真真假假并不重要。   方立安对彩虹屁无感,挑眉道:“想挖我?”   “不,想……睡你。”唇齿间是露骨的呢喃。   方立安终于转过头来,和他四目相对,在喧嚣声中静静地打量面前的男人,天庭饱满,竟是罕见的伏犀骨面相,鼻挺如峰,剑眉薄唇。是个很冷情的人,虽然表现的不是这么回事。   方立安:“单身吗?”   “对呀,有兴趣吗?”楚之南伸手右手,挑衅的意思很浓。   方立安无视那丝挑衅,遵从内心深处的欲望,左手搭上对方骨节分明的右手,肌肤相触,燥热难耐。   她对小助理吩咐道:“告诉导演,我先回去了,你留下跟他们一起,明天休息一天,到时候电话联系。”   留下惶恐不安的小助理黯然伤神,老板终于还是抛下她跑了。   楚之南就住在旁边的四季酒店,两人前脚踏进房门,后脚就纠缠到了一起。   晦暗的光线中,男人将女人抵在门板上,顺势埋头吻上她的唇,唇舌交缠,欲望弥漫。一只手伸进衣服的下摆,在凝脂般的肌肤上,一寸一寸地向上探索,直至捕捉到娇挺的浑圆。另一只手急切地伸至背后,和内衣扣做斗争。   方立安只觉得那只手所到之处都被点燃了,浑身发烫发软。她双手扣着楚之南的肩膀,身后除了门板作为依靠,整个人都挂在了楚之南身上。   内衣扣被解开,楚之南的手沿着她的脊椎骨一路向下,遇到裙腰的阻隔,又立马换了方向,从裙底探入,一层一层,来到那个溪流潺潺的神秘花园。   方立安的身体还是初次,敏感的不行,直接瘫软在楚之南怀里。   楚之南只好空出手来,弯腰将她横抱到床上,撕开酒店准备的避孕套。   肌肤相离,冰凉的空气袭来,方立安打了个哆嗦,只觉得又冷又空虚,用脚踢他的小腿,怨念丛生地催道:“快点。”   楚之南一把捉住她的脚踝,扯下她碍事的内裤,欺身而上。   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尽管已经有了足够的水润,缓缓挤入的过程中还是遇到了一层阻碍。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千头万绪,甚至还有些犹豫,可是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为迅速,更为诚实。   贯穿只是0.001秒的事,方立安痛的想缩起身体,可是整个人都被压制住了,动弹不得。   楚之南俯下身来,唇手并用,安抚身下的女人,等对方从疼痛中缓过劲儿来,才缓缓抽动。   ……   方立安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是身体的本能作祟,搁以前,她也不相信自己会跟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共赴巫山。   但如今,她不仅做了,还做的很快乐。   看着床上殷红的一滩,楚之南心中复杂难言:“还有力气吗?要不要抱你去洗澡?”   “你洗你的,不用管我。”方立安累的眼都不想睁。   楚之南也不客气,光着身子去了浴室。   几分钟后,方立安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套了件衣服,翻出包里的卸妆水去卫生间卸妆。   正好碰上楚之南出浴,她吹了个口哨,随口赞道,“身材不错!”   楚之南:“你也不差。”   方立安点点头,对着镜子卸妆,一边擦一边感叹:“画成这副样子,也难为你能下得去嘴,还是说你就好这口?”   “……”楚之南转移话题,“我觉得你素颜挺漂亮的,干嘛画成那样?”   “怕被人认出来呗!”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方立安瞥了他一眼,“迟早要红的。”   “有信心是好事。”楚之南煞有介事地点头。   方立安不想理他,赶人:“我要洗澡了。”   等她洗完出来,楚之南缠着她又来了一次,比第一次更为热情。   方立安累极,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楚之南抱她去浴室清理,洗着洗着某处隐隐有抬头的趋势。   “……”方立安抗拒,“我要睡觉。”   楚大灰狼诱哄:“乖,我很快的。”   ……   一个澡硬是洗了个把小时,方立安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静谧的房间,角落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方立安被吵醒,顶着困倦起身,却被身后一双精瘦有力的手臂捞回去。   肌肤相贴,耳鬓厮磨,一晌贪欢……   方立安翻了翻手机,一个未接来电来自顾明发,两条未读信息,来自曾芳菲和小助理。   曾芳菲:做好安全措施,小心别被狗仔拍到。   小助理:老板,东西带来了,我在酒店大堂。   回复顾明发:拍戏忙,晚上给你和妈回电话。   回复曾芳菲:知道。   回复小助理:上来,2808。   不一会儿,门铃被按响,方立安披着浴袍去开门,接过小助理手里的袋子,交代:“到大堂等我。”   穿衣服的时候,楚之南从身后抱住她,轻轻含住她的耳垂:“跟立安解约,到佳乐来。”   方立安敏感地颤栗,用力推开他:“我还有事,别闹。”   “立安一个新成立没多久的小公司,能给你多少资源?到佳乐来,资源紧着你用。”楚之南扮过方立安的脸,两指捏住她的下巴,用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诱惑道,“不是想红吗?嗯?”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方立安觉得怪异极了,尤其是这人正在挖她的墙角。   她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匪夷所思道:“你这么纯情?第一次玩一夜情?”   楚之南:……   “一夜情就是for one night,天亮了就结束了,出了这个房间,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从此相忘于江湖,明白?”   楚之南:……   说话间,方立安已经穿好衣服,换上小助理贴心配备的平底鞋。   然后,楚之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戴上口罩,拎着包走了……   毫不留恋地走了…… 第226章   方立安跟小助理打车回的剧组,山城的路弯弯绕绕,外地人不熟悉的轻易不敢开车。   回到剧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两人在外面吃了饭回来的,并不饿。   前脚进门,后脚就有人敲门来了,小助理透过猫眼一看,是导演。   “盯的这么紧?”方立安面露诧异,转而问小助理,“昨晚没付钱?”   “哎哟,姑奶奶,您就别开玩笑了。”导演真的要急死了,“下次再也不带你们出去玩了,就没见过这样的,吃个饭喝个酒,把男女主角都弄丢了,你说这是个什么事儿?”   “郑重飞去哪儿了?”方立安好奇道,心想,莫非跟她一样,嗯……去了?   “昨晚回到酒店,我让小汪通知大家休息一天,然后就听说他连夜打车去了机场。”导演胡乱抓了一把头发,“说是要回北城找女朋友。”   “行了,别担心了,今天放假,随他吧,明天正常开工就好。”方立安笑了笑,觉得年轻真好。   “你还笑得出来,我就是怕他明天回不来,到时候耽误事儿。”导演气的,投资人也是个不靠谱的。   方立安见他炸毛,连忙改唱白脸:“他要是耽误事儿,你该怎么骂怎么骂,大不了咱们换人,总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耽误剧组进度是不是?反正前面拍的戏份也不多,重拍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导演从她这里得了承诺,也不啰嗦,气哼哼地走了。其实他是很看好郑重飞的,虽然长相普通,但演技在线,能吃苦,肯下功夫,可塑性高。结果这才进组几天?年轻人啊!唉……   方立安才不管这事,八卦可以听听,掺和就算了。路都是自己选的,孰轻孰重,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第二天早上,在酒店二楼餐厅吃早饭,小助理取了餐过来,慌里慌张道,“老板,那个谁来了。”   “谁啊?”方立安惦记着上午要拍的戏,心里背着台词,话不走心。   “佳乐的楚总。”小助理的声音几不可闻,跟做贼心虚似的。   “来就来呗。”方立安满不在乎道,认认真真地吃早饭。   “老板,他……会不会是来找你的?”小助理声音虚,心里也虚。   “应该不是。”方立安心想:又没有嫖资纠纷,找她做什么。   楚之南确实不是来找方立安的,他来山城一是为了参加同学聚会,二是公司有业务要谈。昨天是同学聚会的最后一天,今天要忙工作。由于之前住的酒店离项目地点有点远,所以他昨晚搬了过来。   也是巧了,吃完饭,两人竟然在餐厅门口遇上了。   方立安礼貌地点头微笑,算是打了招呼,留下楚之南站在那里阴晴不定。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有正事要办,眼下可不是算账的好时候,吩咐秘书去打听方立安的房间号,晚上回来再收拾她。   方立安不知道有人还惦记着她,相比较楚之南,她更关心郑重飞,吃早饭的时候并没看见他,也不知道人回来了没有。   等她到了拍摄地点,发现导演的神色还算正常,果然就见郑重飞已经上好妆换好衣服从化妆间出来了。   虽然面上看不出异样,但刚失恋和重归于好的人的精气神是不一样的,所以方立安在心里默默为他点了根蜡,祝他分手快乐。   拍摄过程中,郑重飞的状态好了许多,一方面,集中心思在工作上,没有出错,另一方面,可能因为失恋的原因,身上竟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颓废的气息,和今天拍摄大业初回家乡的精神状态不谋而合。   演员演出来的精神状态和身上自发涌现出来的精神状态还是存在差距的,对新人来说尤为如此。因此,今天郑重飞的表现对于导演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为了牢牢抓住他的这一状态,导演要求整个剧组高速运转,趁机把颓丧大业的戏份全部拍完。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半了,方立安卸了妆,顶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酒店,打算简单冲个澡就睡,却不想三更半夜还有人上门。   叮——咚——   “谁啊?”方立安洗完澡出来,头发都还没吹。   “是我,楚之南。”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方立安看了眼手机屏幕:“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说。”   楚之南等了她大半天,好容易等到她回来,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来之前他就料到,方立安不可能乖乖开门,所以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不开是吧?那我一边敲门一边喊你的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方立安:……   即便隔着厚厚的门板,方立安都能感受到门外那厮的嚣张和无赖。对于那晚的放纵,她突然有那么一丢丢后悔,没想到一夜情还能拍出续集……   门内的人静默不语,犹豫不决。   门外的人一声不吭,成竹在胸。   过了大约半分钟,门从里面打开。   楚之南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双手插袋,一步三摇,懒洋洋地踱了进来。   “有话快说,我明天还要早起。”好想糊他一巴掌。   “这么不待见我?”   “大晚上的,你想让我怎么待见你?”方立安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我觉得像前天晚上那样就挺好。”楚之南走到她身边,帮她撩起湿漉漉的发尾,意有所指道。   “……”方立安忙了一天,真的很累了,没心思跟他打哑谜,“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跟着我,不会亏待你的。”楚之南就喜欢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跟那些动不动就往他身边凑的女人不一样。只是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把他放在心上,还是欲拒还迎、欲擒故纵……   “跟着你?哪种跟着?”又是这句话,方立安觉得这人八成是没被人拒绝过,不然怎么这么执着?说什么喜欢啊、爱啊,她是不信的,征服欲还差不多。   “你想怎么跟?”楚之南把话头抛回来,带着几分试探。   “三更半夜敲门,我还以为你是有备而来。”方立安有点烦躁,“我们之间没有感情,男女朋友是不可能的。我一不缺钱二不缺资源,包养就算了。只剩最后一种,固定床伴。”   楚之南震惊极了,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缺钱,不缺资源?所以呢?只能是固定床伴?是他对她的认知有误,还是她对“不缺钱,不缺资源”的理解有误?   “你确定?不开玩笑?不后悔?”楚之南是个商人,虽然无商不奸,但他从来不亏待自己的女人。   “确定,不开玩笑,不后悔。”方立安不假思索道,“但是有几点我要说清楚。”   楚之南心道:来了。   “固定床伴关系的存续期间,不能对外公开,不能影响彼此的生活,有需求,电话约,但必须尊重彼此的意愿、想法和生活习惯。并且在此期间,不能跟其他异性有任何亲密接触,牵手、拥抱、亲吻、上床,都不可以。不能有任何情人、男女朋友,不能缔结婚约或者产生任何婚姻事实。”   “……”楚之南,“你这是想霸占我?”   “如果我们之间保持固定床伴关系,那么必须一对一,我不想得病,希望你能理解。”   “……”   “如有人违反其中任何一条,双方都有权立刻终止这段关系,不得纠缠。”方立安想想觉得差不多了,以她现在浆糊般的脑子,只能想到这些。   楚之南觉得怪怪的,但到底哪里奇怪,他自己也说不出来,难道是以前从来没人跟他这么约法三章?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吃亏,不用花钱,不用给资源,所以,这个顾清妍才是个傻的?   “你回去再考虑吧,我真的很累了。”方立安打了个呵欠,起身送客。   楚之南是个怜香惜玉之人,看她上下眼皮直打架,便强按下心中那点蠢蠢欲动,“留个电话。”   方立安报了号码,总算把这位瘟神送走了。至于她之前说的话,等这位娱乐圈花少想清楚再说。   《大业》的导演也是个人才,借着郑重飞失恋,拍大业的颓废,借着郑重飞疗伤,拍大业的转醒,借着郑重飞治愈,拍大业的重振旗鼓。   看的方立安和小助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说这是高级版的物尽其用。   因为郑重飞半途夭折的恋情,《大业的小吃铺》拍的十分顺利,杀青竟然足足提前了一个月,剧组的经费最后还剩下一百八十多万。   一百八十多万,总要花掉的。   导演跟男女主角说好,电影上映前带着他们多跑点地方,多做点宣传。   方立安再次回到北城是在十一月底,拍电影的两个多月里,楚之南除了最开始因为谈生意在她那里呆了一周,后来几乎都是大半个月来一次。   方立安不让他去探班,他在酒店除了办公,几乎没有其他事情,弄得他总觉得自己是被金屋藏娇的“娇”,那种感觉,新奇又别扭。再加上总裁事务繁忙,所以他最多停留两天就走了。   来来回回的飞机上,“千里送diao”、“牛郎织女”这些词还总要时不时地在他脑子里冒上一回。 第227章   虽然脑海里总是被奇奇怪怪的词围绕,但楚之南还是在“千里走单骑”这件事上乐此不疲。   方立安回北城后,两人见面的时间成本大大缩短,导致他三天两头就要找来。   方立安觉得太频繁了,而且有时候她并不是很想,就拒绝了。楚之南倒是意外地好说话,不做就不做,只安安静静抱着她睡觉,第二天早上再撩拨的她神魂颠倒、欲仙欲死。   《大业》杀青后,方立安暂时没有其他工作安排,《我的野蛮婆婆》一月初进组。   于是,中间空出的一个多月,她包揽了《大业》的片头曲、片尾曲、各大插曲……林林总总总共十首,又出了一张专辑。   好在立安传媒两年下来发展的也还可以,虽然规模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至少乐器伴奏、录音、混音、制作母带、刻录CD这些事情不用她自己做了,效率上提高许多,在她进入《婆婆》剧组前,十首歌曲已经各就各位了。   方立安找到原作者授权,给新专辑起的名字就叫《大业的小吃铺》,算是变相给电影做宣传。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导演王平川了,他虽然觉得《大业》拍的很好,但是在众多贺岁片中,它确实显得很平凡,没有引人注目的噱头,比如,没有影帝影后主演,没有人气巨星客串,没有CP可炒……   方立安的首张专辑卖的很火,在各大音乐网站上的点击率非常高,人气很旺。这回有她出的新专辑打头阵,王平川莫名生出许多底气。最关键的是,新专辑他听了,每一首歌曲都好听到爆,不火简直天理难容。   不过,因为方立安要进新剧组,时间方面非常紧张,所以只能在她没有戏份的时候配合《大业》剧组做宣传。   来回奔波劳累,等她在《婆婆》剧组的戏份杀青时,裸高一米七二的方立安,体重硬是掉到了九十斤。   感触最深的当属楚之南,女人抱在怀里轻飘飘的,身上那点肉,除了胸,就是屁股和大腿,虽然手感没差多少,但他也心疼啊!   随着两人在一起厮混的时间越来越长,楚之南已经从准许留宿发展成了手握门禁钥匙,在方立安的新房子里来去自如。   不止如此,在四五个月的相处中,楚之南觉得自己对方立安的感觉已经不仅仅是性和欲了,还有喜欢,甚至爱慕。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和一个女人如此合拍,这个女人不会粘着他要包,不会粘着他要戏,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把他看作佳乐的总裁,从来没把他当作捞钱的工具。在她眼里,他就是楚之南,一个和她一起享受性福、感受快乐的男人。   她聪明机敏,能跟上他所有的思路和想法;她博闻强识,能和他谈天论地、评古论今;她不是空有一张脸蛋、只会迎合金主的花瓶,她对任何事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不会不懂装懂,更不会曲意逢迎。   她是一个宝藏女孩,有太多未知和惊喜等着他去挖掘。   虽然可能很贱,但他真是爱惨了她那副指着大门叫他滚的样子,冷情地让他忍不住勃起……颤栗……   不知从何时起,他发现自己不再满足于现状,他想了解更多,关于她的一切;他想得到更多,比如她的感情。   那一天,没有玫瑰,没有红酒,没有蜡烛。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结束,他们彼此相拥,水乳交融,他趴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清妍,我爱你。”   方立安有些迷瞪:“嗯?”   楚之南吻了吻她的耳蜗,“清妍,我爱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我们在一起。”最后一句,说的坚定。   方立安对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小半年下来,总归和一开始不一样。   喜欢吗?   肯定是有的。   爱吗?   没到那一步。   所以,要不要试一试?   她抬起头,亲吻舔舐他性感迷人的喉结,回应道,“好。”   情侣和固定床伴的差异是巨大的,肉眼可见,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约会地点,从室内发展到室外。   二、约会时间,从晚上发展成二十四小时。   三、约会桥段,从一味地啪啪啪发展成逛街、吃饭、看电影……普通情侣做的事,他们一件没落地做了。   楚之南从见不得人的固定床伴升级为正经八百、有名有份的男朋友后,整个人的都变了。   以往一直以霸道酷炫拽、骚浪痞狂帅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如今老实了许多,除了帅气迷人的外貌特征无法改变,但气质和行事风格等方面收敛了许多,从豪门浪荡花心大少变成了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好好先生。   不跟女艺人暧昧,不跟女艺人炒绯闻,不给女艺人任何倒贴的机会,不带任何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参加聚会,不参加任何乱七八糟的聚会,不跟一帮子狐朋狗友胡闹鬼混……   只不过在方立安面前,还是一样的骚气、无赖、粘人、霸道……   春节放假,方立安作为这半年来最火的新人女歌手,受到菠萝卫视的邀请,参加了地方春晚的节目录制。   立安传媒受到邀请的艺人有五个,除了她,还有赵宇航、钟思燕、李蔚绮、曹爽传,他们去的是北城卫视、江省卫视、沪城卫视、广城卫视。   立安传媒虽然给钟思燕换了个经纪人,但对她并没有实施任何实质性的打压。   一来,她是曾芳菲费了大力气捧起来艺人,方立安愿意卖后者一个面子;二来,方立安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她自己每天忙得快找不着北了,哪有空惦记一个路人甲。   鉴于以上两点,钟思燕这半年的发展虽不像之前跟着曾芳菲的时候那么顺利,但也没有太差,勉强保持了自己三线小花的地位。   赵宇航有曾芳菲跟着,后续资源还算给力,这半年参加了一个很火的综艺节目,还拍了一部校园人气偶像剧,三线小生的位置站的稳稳的,甚至隐隐有向二线发展的趋势。   李蔚绮、曹爽传和方立安三人基本上处于一个段位。虽然方立安最近半年的人气很旺,短短半年就发了两张专辑,本年度的金曲排行榜前十,她一个人占去其七,但这也改变不了她是个新人的事实。   娱乐圈看人气不假,但同样也要论资排辈,新人就是新人,所以在排位上,她和李蔚绮、曹爽传是差不多的。   方立安在菠萝卫视的节目是个歌曲串烧,菠萝卫视给她安排了一个男歌手作为搭档。   这位男歌手在歌坛的地位挺高,妥妥的二线小天王,出道至今已经快十年了。他出过许多专辑,很多歌都是他自己写的,很有才华的一个人。不过因为出道早,算是年少成名,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六岁。   菠萝台的春晚播出后,网上出现很多俊男美女、男才女貌、般配啊、在一起的呼声,把楚之南气坏了。   得亏人家小天王不是佳乐的艺人,不然楚之南犯起浑来能把人家雪藏了。   虽然事情不是方立安主动搞出来的,但作为女朋友,她也很贴心了,在后来的一众记者采访中,不打太极,不打哑谜,非常认真负责地告诉记者:   她跟小天王周旭阳没有除合作以外的任何关系;   她有一个交往半年、感情稳定的男朋友;   男朋友不算圈内人,目前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有好消息会告诉大家,不会隐婚……   这个火救的还算及时、成功,至少楚之南过了一个极度春风得意的情人节。   在大多数人看来,艺人主动对公众坦白恋情无异于自毁前程,尤其是方立安这种年纪轻轻的人气偶像。   楚之南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他女朋友有能力、有才华、有背景,就像她自己说的,迟早要红,但是为了哄他开心,傻到给自己的前途设置障碍,真的很让他感动。   不过,这种事情做起来也是要分人的,要是搁以前那些莺莺燕燕身上,他是不会感动的,不仅不会感动,还要想着这女人是不是又要借着他蹭一波热度,来一波话题,或者借机公开上位……   总之,同样的事情,放在方立安身上,他会开心会感动,放在别人身上,他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楚之南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栽了,栽的彻底……   唔……   好想公开,想大声告诉全世界,那是他女朋友,他一个人的!   然而,女朋友好像并不愿意,理由看似充分且合理:   “我的演艺生涯刚起步,我可不想以后大家只关心我的恋情,不关心我的作品。”   “你以前给历史太多,她们不敢对付你,还不敢对付我吗?一人下一次黑手,我怕我撑不过一个月就要退圈。”   “以后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被传分手,你愿意三天两头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被分手的消息吗?”   “咱们要是真分手了,以后再找男女朋友,肯定又要被拉出溜一圈,问什么你知道吗?你祝福吗?你有什么新恋情吗?”   ……   楚之南捂住她的嘴:“呸呸呸!不分手!不知道!不祝福!不许有!” 第228章   《大业的小吃铺》定于大年初一全国上映,同一天上映的电影还有《恋爱我要一百分》、《至尊武侠联盟》。   这两部电影都是大制作,用的一线明星,挑的一线城市,拍的一线布景,花钱如流水,投资额是《大业的小吃铺》的十好几倍。   大年初一去电影院看电影的人基本上都是奔着这两部电影去的,只有一小部分是歌迷和买不到票的人会去看《大业的小吃铺》。所以前两天的票房那是小矮人和绿巨人的差距。   然而几天以后,网友的打分与评论开始呈现两极分化。   《恋爱我要一百分》2.5:   “《恋爱我要一百分》,年初第一烂,也许是年度最烂。”   “《恋爱》可以跻身预定2008烂片排行榜,陪朋友和他表妹吃着爆米花度过了这艰难的90分钟……”   “俗烂的剧情,尴尬的演技,影帝影后圈钱也请认真一点,大过年的,非逼我骂人?”   “……”   《至尊武侠联盟》2.8:   “王美嫣实在太招人烦了,表演还能更做作点么,感情郁结在你的理解中就是装逼 面瘫 肢体僵硬?华戏出来的还用配音?和外国友人一个水平?exm?”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笑…………………………个屁,真尼玛尴尬!”   “什么鬼,那个H国人只会装逼耍帅,面瘫口型不对,在演H剧吗?王美嫣竟然还要配音?勉强两颗星给卖力搞笑的梁文祁。”   “……”   《大业的小吃铺》7.8:   “淡淡开场,淡淡收尾,小火慢炖,小口酌饮,平凡的小吃铺,几代人的辛酸苦辣。”   “虽然不是力荐的程度,但绝对是良心之作了,只要一看到开头的空镜头,听到主题曲就想哭。”   “美食与温情,在快节奏的北上广慢下来,和街灯一样令人舒缓,人情与夜风在街角的小吃店里永久流淌。”   “我家妍妍颜值在线,唱歌好听,演技炸裂,全球第一!”   “……”   一周后的情人节,《大业的小吃铺》票房逆袭,成为本年度春节档国内电影的票房担当,电影下档时,总票房超过一亿,和同期好莱坞大片在国内的成绩不相上下。   《大业的小吃铺》在短短一个月内取得如此傲人成绩,是剧组每个人努力的结果,方立安作为幕后BOSS,非常大方地给大家发了奖金,从剧务到演员,每个人都有。   第一次在娱乐圈板块赚了小一亿,实现了一个小目标,这种成就感对方立安来说很陌生,和金融市场来钱的感觉很不一样。一个亿的营业收入,交完税,发完奖金,扣掉成本,大约还剩六千万。   虽然六千万在娱乐圈可能不算什么,毕竟这年头的大制作动辄上亿,但这六千万是六百万的投资额带来收益——整整十倍的纯收益,不管在哪儿都是非常可观的一个数字。   经此一役,立安传媒在圈内开始小有名气。   方立安在《我的野蛮婆婆》中的戏份,年前就杀青了,年后开春3月28日,就要进《春天,我的家》剧组。   这部电视剧在陕省农村拍摄,拍摄条件必然好不到哪儿去,但要说有多艰苦,那倒也不至于。最多就是不能随时随地吃到想吃的东西,住宿环境比不上星级酒店,这些对于方立安来说都不算个事。   《春天,我的家》讲述的是改革开放,春风吹遍小泉村的故事,讲述男主角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带领乡亲们一路摸索前进的故事。   方立安在剧中饰演男主角的妹妹,排行老七,父母虽然重男轻女,但因为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并没有被遭遇太多不公平的待遇,有机会读书认字,参加高考。最后在大哥的支持下,不仅成为了一名大学生,毕业后还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政府公职人员。   这个小妹妹可以说是整部电视剧中最幸运最幸福的人物,有哥哥支持,有姐姐奉献,有共同上进的爱人,有鲤鱼跃龙门的机会……人生大赢家本家。   方立安觉得这是一个吉祥物一样的人物,她的幸福是时代与人物自身努力共同成就的。唯二的挫折可能就是考上大学父母不让念,以及父母自作主张把她许配给了村支书的儿子。   这个角色饰演起来不难,人物心思单纯,心理上很好把握。让方立安想起了第一个世界的自己、方立新、方立平、方立业。   那个年代,大家在时代的浪潮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天空,方立安觉得她完全可以本色出演。   如果所猜不错,这部电视剧将会在中央八套电视剧频道播出。一来,基调准确,二来,这部剧的导演算是央视的常客。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剧组为什么会缺资金?这样的角色为什么能落到她头上?   方立安不解,然后她带着这份不解进组了。一进组,就被剧组的排场吓到了,耳熟能详的老戏骨随处可见,等看了剧组的演员表,方立安满心满眼只剩忐忑和尴尬。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她是整个剧组唯一一个带资进组的演员。   好想立马找到导演问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怎么问?为什么别人都是凭分数进来的,只有我是花钱进来的?   想想都觉得尴尬。   方立安最终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在一众实力派演员中,夹着尾巴做人,兢兢业业拍戏,表现的像个认真听话的三好学生。   因为方立安的乖觉和良好的表现,导演和一众老戏骨对她的印象非常不错,她的戏份杀青后,纷纷对她送上祝福。   “小姑娘好样的,前途无量!”   “丫头有灵性,能吃苦,继续保持!”   “清妍丫头加油啊,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   方立安乖巧地听着,一一感谢。   临走前,她还是没忍住跟导演打听,当初为什么收她,毕竟剧组看起来并不差钱。   导演笑的跟个熊一样:“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吗?我外甥叫陆琛。”   “……”方立安:欠了好大一个人情。   导演见她沉默,拍了拍她的肩膀,开解道:“小姑娘家家别想太多,你很优秀,是个好演员,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管,只希望你在以后能够保持本心,努力奋斗!”   六月中旬,回到北城,夏天的热浪扑面而来。   方立安在北城只停留了一晚,收拾了点东西,第二天又赶去江城。   高木杨的剧组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万事俱备,只欠女主。听说其他演员两天前就到位了,只等她到了就举行开机仪式。   果然,方立安到达江城的当天,刚把行李放到酒店,高木杨就来催了。他一脸兴奋,显然是等了很久。   《江城炎夏》中的主要角色有五个,张启山、张明友、张明丽、何哥、老警察。   五个角色中,张启山和老警察得找老演员,年纪比较大的那种。   张明友和何哥虽然比较年轻,但在演员选择上,立安传媒确实没有合适的拿得出手的演员。   这是立安传媒的一个短板,公司成立之初签的都是新人,当时想着从新人慢慢培养,新人总有一天也会成长成老人。   所以《江城炎夏》的五个主要演员中,只有方立安是立安传媒的艺人,其他四人都是高木杨自己面来的。   方立安没有参与选角,术业有专攻,高木杨这方面肯定比她在行,但她有一票否决权。   她事先就跟高木杨说好了,她不会塞人进组,但是但凡进组的演员,必须经过她的同意。   高木杨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投资人爸爸拥有剧组的最大决定权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其实方立安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作奸犯科、五毒俱全的人不能要,她可不想辛辛苦苦拍个戏,结果因为剧组某个演员的丑闻让整个剧组的努力都泡汤了。损失金钱事小,时间、精力、心血才是最昂贵的成本。   好在高木杨眼光不错,选的演员都是那种踏实可靠的老实人,虽然颜值一般,但演技都是经过磨炼的。   不止饰演张启山和老警察的是老演员,饰演何哥和张启明的两个年轻男演员在演艺圈摸爬滚打少说也有七八年了。   虽然长相不出众,但扮演过许多配角,观众可能叫不上他们的名字,但对他们一定有印象,看到了就觉得眼熟,演过好人、坏人、书生、武将、老板、小贩……打过各种酱油。   方立安跟他们搭过戏后,唔……想签……   于是,她私下跟高木杨打听了一些。   高木杨怎么说呢,既然请了他们来演自己执导的戏,对他们的演技至少是认同的。但他自己也就是个不知名的小导演,跟很多演员其实并没有私交。所以这方面,他也说不清楚。   方立安只好亲自出马。   “张哥啊,签了经纪公司没?”   “听说我们公司想签一批演员,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有兴趣的话,我帮您牵个线?”   “我们公司待遇好,人性化管理,尊重人才……”   高木杨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高导,有兴趣吗?我们公司有钱。”方立安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 第229章   有方立安在一旁鼓吹,几个演员不动心都不行,最主要的是,连导演高木杨也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明显是对立安传媒有了想法。   高木杨作为《江城炎夏》的总导演,早就跟立安传媒打过交道,知道的肯定比他们多。   于是,几人趁方立安不在的时候,偷偷摸摸地跟高木杨打听:   “高导,您觉得立安传媒怎么样?”   “高导,您觉得立安传媒有什么优势?”   “高导,您觉得我们去立安传媒能有更多机会吗?”   他们几人的情况差不多,长相平凡,不是当下流行的帅哥俊男形象。之前签的公司也不重视他们,几乎不会给它们安排什么优质资源。   《江城炎夏》这部电影还是他们自己听说的消息报的名,就这样,明明跟公司没关系,回去还要老老实实给抽成。   高木杨的回答非常中肯:“立安传媒虽然是个新公司,但是它很有钱,它的优势可能就是有钱。至于机会,我觉得应该不会比现在差。”毕竟是老板亲自出马挖的人。   “想当年,我到立安拉投资,开价两百万,结果人家超壕地批了五百万。总之,很有钱了。”高木杨感叹道。   郎有情妾有意,剩下的事情交给公司的专人来谈,方立安隐于幕后,功成身退。   自从三月底方立安进了《春天》剧组,楚之南就没能跟女朋友再见上面,两人进入网恋环节,大多以短信、电话形式联系。   楚之南倒是想去探班,奈何方立安一直不愿意公开,所以他只能掰着手指数日子。   女朋友不在的第一天,想她,想她……   女朋友不在的第二天,想她,想她……   ……   女朋友不在的第七十五天,疯了一样地想她,想她……   第七十六天,女朋友终于要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回来了,可他又要因公出差一星期。   人艰不拆。   六月十九号,楚之南从欧洲出差回来,落地后直接在首都机场转机去了江城。八十多天,极限了,再也不能忍受没有女朋友的生活了。   时差算什么?只要有了女朋友,他不倒时差也能生龙活虎。   方立安这次倒是没有拦着他,之前在《春天》剧组,他们演员住的都是镇上的小旅馆,条件一般不说,保密性也差。楚之南这种常年被各种镜头捕捉的高级总裁脸如果出现在那里,两人的地下恋情肯定分分钟被曝光。   晚上,剧组收工,方立安回到酒店,衣服没换,直奔楚之南的房间。八十多天没见,她也很想自家男朋友。   当晚,热恋中的年轻男女自是免不了春风一度,干柴烈火,激情四射。方立安提前两天就跟高木杨请了假,所以第二天,两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楚之南昨天一来就关了手机,忙了近三个月,什么事都不能阻挡他和女朋友温存。把助理赶去了隔壁,天塌了也不许打扰。   等他再次开机,短信提醒响了近五分钟:   【厉害了,南子,我还以为你真转性了呢!】发小A。   【楚总这是憋坏了,饥不择食了?我这里的好货应有尽有,您过来,我给你安排。】发小B。   【看到信息给爷爷回个电话,他早上看到消息气坏了。】堂弟楚之希。   【女朋友分了?好男人人设不凹了?】发小C。   ……   楚之南看的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一一读完,怀里的女人就笑开了:   “你看这里,佳乐总裁深夜招妓,好男人人设已崩。”   “6月19日,佳乐文化CEO楚之南下榻江城某五星级酒店,11点53分,一名特殊行业工作者进入其房间,彻夜未出。”   “曝佳乐总裁楚之南嫖娼细节,女方浓妆艳抹,身材前凸后翘。”   “……”   楚之南:……   方立安捧腹大笑,没想到自己家昨天进来的时候被偷拍了,还被人当成了性工作者。   楚之南面色不善:“看到男朋友嫖娼的新闻,这么高兴?”   方立安忍俊不禁,调侃他:“你说你以前也没少出去鬼混,那什么高档会所、天上人间、罗马假日……唔……”楚之南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堵住她的嘴不让说。   方立安也不是那种喜欢翻人家黑历史的人,又不是纯情少年,谁还能没点过去?没有她参与的日子就算了,以后有了她,你让他再犯浑试试?   她就是好奇罢了,哪里来的小报记者,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写,不怕天凉王破?其他行业不好说,但在传媒行业,楚之南的话还是能起五分作用的。   楚之南以前不仅是个花花大少,而且也不看重名声,这一点光从他交往过无数小明星就能看出来。   如今,好容易洗性格面,重新做人,却被狗仔捕风捉影写成这样,方立安除了有种啼笑皆非之感,还隐隐有些愧疚。   男朋友一直想公开,她却因为怕麻烦不愿意,不然也不至于偷偷摸摸弄得跟偷情似的。   这次被曝光也是怪她,从剧组回来,戏服没换,妆也没卸,急吼吼地去他房间找他。不然,最多也就是两人的地下恋情曝光,哪里至于被写成“嫖娼”、“招妓”,真是够难听的。   楚之南不知道女朋友是这么想的,但他以前还真没因为“嫖娼”上过新闻,不过债多不压身,他真心不在乎,问题是,把他女朋友误认为是性工作者是不是太过分了?   两人也算是想到一块去了,只不过,没有女朋友的允许,楚之南并不敢做什么。   然后,就在他给狐朋狗友回信息的时候,方立安让小助理给她联系了酒店经理、相熟的媒体,下午三点召开记者招待会。   这年头,国外已经有脸书了,但国内还没有微博,方立安对这方面没有兴趣,所以她的科技工作室并没有涉及这一块。有什么重要消息发布,只能通过召开记者招待会。   下午两点,小助理送了一套高定礼服过来。方立安换上后,从楚之南的行李箱中找到一条颜色相近的领带,给他系上——满满的情侣装既视感。   这时,楚之南终于知道自家女朋友要搞事情,他兴奋地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险些把她的妆吻花了,出门前还拉着她照了好几遍镜子,确认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才罢休。   方立安很少跟媒体记者打交道,她这人混圈混的随性、不称职,除非事出有因,不然不会出现在公众面前。   比如,她上一次正经八百接受媒体采访还是为了澄清和小天王的绯闻,再上一次是为了《大业的小吃铺》的宣传。   反正,她就不是那种经常出来刷存在感的艺人。   去年,她的专辑火爆大卖,很多媒体记者都想采访她,但真的很难找到机会。她不参加综艺节目,不拍硬照,不接代言……其他艺人经常出现的地方根本看不到她。好不容易见到人吧,她说两句就跑了,根本不稀罕后面追着的话筒和聚光灯。   今天破天荒主动联系媒体记者,让大家闻到一股“大新闻”的味道。   两点五十五分,记者朋友们的长枪短炮已架好。   两点五十八分,方立安挽着楚之南进场。   众人先是被这对俊男美女(天南地北)的组合惊呆了,然后才想起手中吃饭的家伙,快门声接连不断地响起,闪光灯闪个不停。   说是记者招待会,其实就是个集中采访,所以并没有搭台子之类的东西。甫一站定,两人便在话筒后面跟大家简单打了个招呼。   底下众人争相开口:   “楚总,您为什么会跟顾清妍一起出现?”   “楚总,顾清妍要改投佳乐了吗?”   “顾清妍,你要跟立安解约了吗?”   “楚总,顾清妍是你的新任女友吗?”   “顾清妍,你对于今天网上曝出的楚总的新闻怎么看?”   “……”   方立安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谢谢各位捧场,今天有问必答,不过是我,不是楚之南。”   底下众人看向她身旁一脸痴汉相的楚之南。   算了,不指望。   小助理:“大家从左往右一个一个来,不要急。”   “顾清妍,你和楚总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吗?”   “是的。”   “你们交往多久了?”   “快一年了。”   “楚总是您之前说的男朋友吗?”   “是的。”   “今天网上关于楚总的新闻你怎么看?”   “没有什么看法,我们剧组在江城拍戏,他过来探班,没想到会被写成那样。”   “怎么解释照片上女人的穿着?”   “我在新电影中饰演一个陪酒女,昨天收工后直接过来的。”   “你和楚总的恋情会不会影响你在立安传媒的发展?还是说你已经准备跳槽去佳乐了?”   “不会,我是立安传媒的老板,不好丢下员工跳槽。”   “……”在场的人全部傻眼,只有楚之南和小助理面色不变。   方立安一早就告诉过楚之南事情的原委,不说清楚的话,男朋友总担心她在立安传遭遇潜规则…… 第230章   楚之南从没想过女朋友会为了他召开记者招待会,两人相处近一年,他对方立安的性格说不上了如指掌,但也了解了七七八八。   低调不炒作、内敛不张扬。她之前列举的那些反对公开的理由,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怕麻烦。   但怕麻烦的女朋友今天为了他竟然主动对外澄清,楚之南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酸酸的,胀胀的,泪腺发热,想给女朋友刷卡,想给女朋友生猴子!   消息放出去,对公司、对父母、对个人将会造成什么影响,方立安心里有数,虽然确实会带来很多麻烦,但男朋友是自己的,她不护着,难道任由那些小报记者胡编乱造?   中午的时候,她已经打电话跟顾明发和李丽华解释过了,一个是恋情,另一个就是她当年又在期货市场狠赚了一笔,然后随手注册了一个公司。让他们不要大惊小怪,该干嘛干嘛,遇到记者采访,想说就说两句,不想说就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唯一的意外可能就是李丽华:“妍妍,你们公司有没有适合我的角色,安排我去打个酱油吧,你爸这儿你给安排个做饭的阿姨,我就不管他了。”   即将被老婆抛弃的顾明发:……   被亲妈走后门的方立安:……   记者招待会一结束,各大媒体便竞相把新闻稿发了出去,争当头游。消息的热点最终还是集中在两人的恋情上,至于方立安是立安传媒的老板一事,并没有掀起太大风浪。   一来,立安传媒只是个小公司,不具备佳乐文化的规模性和话题性;二来,娱乐圈自己办公司做老板的艺人比比皆是,立安传媒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让楚之南极度郁闷的是,广大网友对他和方立安的恋情持唱衰态度:   “恭喜楚总集得新晋小花一枚。”   “顾清妍成功上位,成为佳乐老板娘指日可待?”   “钱真是个好东西,我们楚总离玩遍娱乐圈又近了一步。”   “除了年轻,顾清妍哪里比得上我们洪玉娜?迟早要分。”   “坐等分手。”   “……”   也有为数不多的网友站在方立安这边的:   “男友被报嫖娼,女朋友立马公开恋情,这维护的劲儿,可以调换身份了。”   “只有我觉得顾清妍男友力max吗?”   “楚总找到真爱了,难怪好久不传绯闻。”   “这一年来,楚总的变化我们都看在眼里,继续加油!我又要相信爱情了!”   “……”   无论外面怎么热闹,方立安都没心思管,楚之南在江城腻歪了三天,就被她赶走了。剧组的戏份要赶在夏天拍完,还不能粗制滥造,她得抓紧时间。   然而,回到剧组,有些事还是不一样了,比如整个剧组对她的态度。之前大家顶多是客气一点,如今,知道她是立安的老板,剧组背后的金主爸爸,那叫一个恭敬有礼:   “顾……姐,现在化妆吗?”这是剧组年过三旬的化妆师。   “顾……小姐,今天这个道具有点重,您悠着点儿,不行我再去改。”这是三天前还会跟她讲黄色笑话的道具师。   “顾……清妍,回头有个挨巴掌的戏,咱们要不……找个替身?”这是在电影中饰演女主角父亲的孙国庆。   大屏幕的戏份是不好借位的,但是对着未来老板真打,孙国庆有点虚,好怕被穿小鞋。他们几个虽然还没有跟立安传媒签约,但是已经谈的差不多了。老东家的合约今年年底前陆陆续续到期,他们到时候改签立安就行。   方立安这点敬业精神还是有的:“不用,您好好打,咱们争取一条过。”   一旁的高木杨这才收起死亡视线,优哉游哉地扇扇子,剧组里只有他这个早就知道事实真相的人最淡定。   面对大家骤然变化的态度,方立安没有刻意教别人如何,之前如何,之后还如何。人和人之间相处,是要看缘分的,这一点,方立安尤为随性。   没多久,剧组众人慢慢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方立安对外界不闻不问,一心一意只顾着拍戏。然而,身为当前备受关注和热议的恋情男主角,楚之南走的是跟女朋友截然相反的高调路线。   自打离开方立安视线范围,他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开始“胡作非为”。   在北城机场偶遇记者:   “楚总,刚从女朋友那边回来吗?”   “是啊,女朋友要忙工作,嫌我碍事,把我赶回来了。”可怜兮兮.JPG。   “……”   出席某商业活动时接受采访:   “楚总,您会分享佳乐的娱乐资源给顾清妍吗?”   “不,不会分享。我的一切都是她的。”忠犬.JPG。   “……”   参加佳乐某影帝婚礼公然抢捧花:   “楚总,您抢捧花的行为是否意味着您已经准备和顾清妍谈婚论嫁?”   “只要她愿意。”“恨嫁”.JPG。   “……”   尽管前头大半年,楚之南不曾沾花惹草,不曾浪迹会所,但大家还是很不习惯他这副情深似海的情种人设。   私底下,好多人猜测,顾清妍是给他下了降头,还是种了蛊虫?浪荡花丛的情场老手怎么就轻易洗心革面了?   楚之南的狐朋狗友们甚至私设赌局,赌他这段感情什么时候破裂。   楚之南:交友不慎……   外面吵得再怎么热火朝天,方立安还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剧组拍戏,对外界的纷纷扰扰充耳不闻。   九月初,夏天只剩一个尾巴,方立安看见自家小助理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纠结的跟麻花一样的表情。   她放下手中的剧本:“有什么话就说。”   小助理战战兢兢道:“最近剧组有人传,说您对楚总没什么感情,是在利用他。”   方立安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结论怎么来的?”   “他们说,楚总在各种场合高调示爱,结果您一次也没回应,他们都替楚总不值。”   所以说混娱乐圈很烦呢,一言一行都要被关注,被揣测。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高调示爱的换成是她,这些人肯定又要说她傍大腿、倒贴……   方立安不太愿意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想法去做一些事情、解释一些事情,她自己其实挺无所谓的,但问题是,如果这些话传到楚之南的耳朵里,难保他不会胡思乱想。别人高不高兴她管不着,楚之南难过了,她可是会心疼的。   眼看着《江城炎夏》就要杀青了,方立安不想在这时候闹出不愉快,而且这都是茶余饭后的八卦闲聊,追究起来没有任何意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剧组杀青后,方立安回到北城,楚之南去机场接她。   他整个人收拾的不错,但即便穿的西装笔挺,头发抹了发胶,也无法掩盖他很疲倦的事实。   上车后,两人坐在后排,方立安让他平躺下,头枕在她的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帮他按摩,没两分钟,人就睡沉了。   发信息问坐在副驾驶的助理:【楚之南最近很忙吗?】   张助理:【楚总最近在谈一个影视基地的项目,经常加班。】   【收购还是新建?有什么问题吗?】影视基地项目,想来不是买就是自建。   【收购。临城的印象影视基地,对方要价高,想把股权拆分卖给佳乐和平艺,楚总不想跟云艺搭伙,所以一直在谈。】楚之南的助理知道老板对女朋友的态度,只要后者勾勾手指,老板就能把全部身家拱手献上,所以老板娘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半点隐瞒也无。   临城的印象影视基地是规模仅次于竖店的影视城,想完完整整买下来,必然不会便宜,佳乐和云艺两家一起倒是还有可能,只靠佳乐一家,只怕要抽光流动资金再加上银行贷款。如此一来,佳乐的运营风险成倍放大,楚之南不会不知道。   【他为什么不愿意和云艺合作?】   【老板觉得云艺口碑不好,太乱。】   方立安明白了,八成是艺人和大佬之间狗屁倒灶的事情太多,还没来得及往下想,张助理又发来一条信息:   【云艺的费董想跟楚总联姻,我们楚总宁死不屈。】   “……”方立安的脑海中硬是上演了一部名为《逼良为娼,宁死不从》的八分钟小电影。   劳斯莱斯一路平稳行驶,楚之南睡了一个香喷喷的美觉。   晚上,回到方立安的住处,两人一起做了一顿家常便饭,最普通的玉米稀饭,馒头配萝卜干,外加青椒炒鸡蛋,吃的楚之南舒服的想呻吟。   饭后,抱着方立安撒娇,“老婆老婆”叫个不停,直言跟做梦一样,幼稚的不行。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楚之南觉得女朋友刚拍完一部戏,肯定得休息几天。   方立安装作没看到他眼中的希冀,“打算出张专辑,然后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剧本好接。”   楚之南不死心:“不休息吗?你是工作狂吗?”   方立安:“唱唱歌而已,不累,用不着休息。”   楚之南:…… 第231章   拍完《江城炎夏》,方立安打算给自己放个长假,现在是零八年九月份,休息三个月,零九年一月份再开工。   这三个月,不拍戏,不出专辑,看看来年有什么好剧本投资,没事在家写写程序,给安立科技的游戏做做维护,最主要的还是把时间空出来,陪陪自己的亲亲男友。   这是方立安未来三个月的时间安排。   楚之南不知道女朋友这么大方,每天粘人的不行,恨不得给女朋友当腿部挂件。   下班第一件事,回家找女朋友。   吃完饭第一件事,腻在女朋友身上。   早上睁开眼第一件事,抱着女朋友做一些不可描述的运动。   ……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星期,方立安受不了了:“节制点,我往后三个月都没有安排工作。”   “……”楚之南感觉要遭,他这星期超常发挥,把后面一个月的公粮都交了……   方立安看他蔫了吧唧的模样,不厚道地笑了。考虑到男朋友的身心健康,方立安化身贴心小厨娘,亲手给他做营养餐补身体。   早餐简单,午餐比较复杂。一般楚之南出门之后,方立安就开始炖汤了,中午亲自开车给他送去佳乐大厦。   方立安第一次去的时候,楚之南还以为有人恶作剧,等接到女朋友的电话,他才不可置信地下楼接人。   中午,两人一起吃饭,方立安自然而然留在办公室午休。   总裁办公室应有尽有,床、浴室、衣帽间……   然后,两人就开启了新地图——办公室play。   楚之南以前一直是个贪玩boy,和方立安在一起后,虽然乖巧了不少,但一些商业谈判性质的酒会和朋友之间往来还是不可避免的。   后来知道方立安给自己放了三个月的假,楚之南真是恨不得走哪儿都把她带着,恨不得对全世界宣告“这是我女朋友”。(全世界:我早就知道了。)   宣告完了,就是怒秀恩爱,怒撒狗粮,一点也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其实最初,就是想带女朋友见见他那帮从小玩到大的狐朋狗友,介绍给大家认识。该叫嫂子的叫嫂子,该叫弟媳妇儿的叫弟媳妇儿。   他们这群人在一起,玩的还挺正常,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自家会所喝酒、打牌、打麻将。一群臭男人聚会,姑娘自是少不了的,不是自带的,就是会所里叫的。   但是楚之南要带方立安来,事先就说好了:“这是我老婆,是要正经八百谈恋爱娶回家的,不许叫乱七八糟的人来,有女朋友的可以带,小情人就免了。”   楚之南发话了,弟兄们当然得给面子,不带小情儿,不叫公主,咱们纯娱乐。   方立安虽然不擅长跟各种人打交道,但是眼色还是有的,知道大家为了她取消了“某些项目”,就非常认真地跟大伙儿打麻将。   楚之南让她上座,他自己趴在后面看着。这一看,不得了,自家老婆这手气,这牌运,是财神爷罩着的吧!   一晚上,换了两桌,六个人,输的只剩裤衩。   楚之南这群发小,家里非富即贵,没有缺钱的,输再多也无所谓。问题是,第一次见嫂子(弟媳妇儿),输成这副狗样儿,太丢人了。   第二天,叫上楚之南两口子,来来来,约约约。今天不打麻将,今天打牌,德州扑克,嫂子(弟媳妇儿)会不会?   方立安笑得腼腆,玩过。   于是,八个人整了一局,楚之南也下场了。   好家伙,这哪里是玩过,这是赌神转世吧?   连带楚之南,一窝端了,裤衩都不剩了。   几个小伙子看方立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南子哪儿找到的宝贝,这特么哪里需要混娱乐圈,去拉斯维加斯玩一圈儿,什么都有了。   楚之南笑的那叫一个嘚瑟,我老婆真厉害,没有她不会的。   方立安:……   方立安自己也很懵,她以前多老实的一个人,几辈子都是老实巴交的科技宅,这辈子浪了一把,没想到还练出赌技来了。   没错,就是一边玩,一边练的。搁以前,她有神识的时候,哪里需要练,分分钟“看”清楚对家什么牌。哪像现在,又要记,又要算。   接下来连着几天,楚之南两口子就成了大家的“围攻”对象。   输钱事小,丢面子事大,一群人变着法儿地找场子。最后场子是找不回来的,小师父倒是认了一个。   方立安从包里翻出一本《概率论与数理统计》送给他们:“公式背下来,书上的题融会贯通,离出师也就不远了。”   狐朋狗友:……   几人不信,方立安来了把现场教学,把他们忽悠的心服口服。   什么嫂子、弟媳妇儿,以后就是咱们自家妹子,楚之南才是外人。往后他若是敢欺负你,哥几个给你做主,打断腿,捏爆卵。   楚之南无所谓,兄弟就是拿来卖的,老婆才是最亲的。   不过,这样的局面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之前还担心兄弟们眼瘸,跟他老婆不合,现在好了,事实证明,他老婆真是无所不能,分分钟收服这帮孙子。   他觉得自己特别幸运,这几个都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儿,不是一般的情分。之前他们之中就有人因为女人和兄弟闹掰了,到现在都没握手言和。虽然这事儿搁他自己身上,他肯定也二话不说选老婆,但哥几个二十几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大家能和谐相处当然最好。   最主要的还是他老婆乖巧、懂事、不事精,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女人。   交朋友这种事,其实就是互相选择。楚之南的哥们儿在他来之前都说好了,为了防止再发生兄弟反目的事情,兄弟的老婆,他们喜不喜欢不重要,不喜欢,忍忍就过去了,反正最后成不成还要两说,他们不要当这个恶人。伤感情,不值得。   却不想大家都挺喜欢方立安,觉得她意外的好,性格爽利,不做作,跟外面那群妖艳的贱货不是一回事儿,原来娱乐圈也有好女人的。   方立安对他们印象也不错,家里富裕,但没有长歪,都是好孩子,本性不坏。以往,她见过不少胡作非为、为非作歹的二世祖,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坏事做尽。楚之南的几个发小不是这种人,让方立安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担心有人把自家男朋友带坏。   方立安跟他们混熟后,便让他们随便玩,不用顾忌她。要知道,包厢里就她一个女人看一群男人掷骰子、唱歌,也是很尴尬的。   自家大妹子发话了,他们也不跟她客气,都是自己人,谁还不知道谁?几个人叫公主的叫公主,带小情儿的带小情儿,气氛又变得活跃起来。   然而,女人一多,就意味着麻烦来了。   楚之南的一个发小叫蒋斐,比楚之南小两岁,家里开发房地产的。他是家里老二,老大在家里公司上班,他就拿点分红。兄弟两个关系很好,没有争权夺位的说法。而且蒋斐对房地产也没兴趣,自己花钱办了个俱乐部,搞电竞,刚起步不久。   蒋斐的小情儿是俱乐部的女经理,叫文丽雅,跟了蒋斐小半年了,之前出来玩过,和其他人也就是混个脸熟的程度。   虽然是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但蒋斐对她还是不错的,至少和她在一起的期间,只包了她一个。   她是俱乐部的经理,又是蒋斐的女人,在俱乐部,大伙儿都喊她老板娘,蒋斐无所谓,一个称呼而已。   方立安让大家放开以后,蒋斐就带着文丽雅来了。   文丽雅见到方立安也是好奇得很,怎么说呢,能拿下楚之南,还能让楚之南四处散播“恨嫁”的言论,这女人肯定不简单。   蒋斐对她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她到现在还不是没名没分的?连女朋友都算不上。哪天说分就分了,一点保障没得。虽然蒋斐不会亏待她,但遣散费怎么比得上长期饭票?   文丽雅就想跟方立安好好讨教讨教,如何才能在大少爷那里转正?再不行,交个朋友也好,听说她是什么传媒公司老板,拉拉关系,做对好姐妹,没准还能送她出道呢。   楚之南的牌太臭,方立安看的辣眼睛,自己去边上吃西瓜,顺便发信息问高木杨,《江城炎夏》的后期制作怎么样了。   文丽雅就是这时候凑上来的。   方立安不太想搭理她,这女人心思驳杂,喜欢走捷径。方立安说不上讨厌,但实在欣赏不来。尤其是,这女人现在是双身子,孩子却不是蒋斐的。   这就很让人无语了。   之前楚之南跟她介绍过蒋斐的情况,说到俱乐部的时候,顺带说了文丽雅和蒋斐的关系,所以现在是蒋斐被绿了?   咱们不说包养关系健不健康,道不道德,但出于职业操守,你也不能这样对待你的衣食父母吧?   难怪她看蒋斐的面相最近有破财的走势呢,八成要付打胎的营养费。   提醒蒋斐吧,怕这女人下场凄惨。   不提醒蒋斐吧,被人带了绿帽子还要帮人付嫖资,也是很可怜了。 第232章   这一晚,方立安都没怎么搭理文丽雅,任她在耳边嗡嗡嗡,说各种讨好的话。   文丽雅心中恨极: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一个小明星吗,看把她猖狂的,还不都是仗着楚之南喜欢?等楚之南玩腻了……   哼!   晚上回去,文丽雅就忍不住跟蒋斐抱怨,楚总这个女朋友啊,唉……好像瞧不上她呢,是不是她哪里做的不好?需要改改怎么的?   蒋斐是个糙老爷们不假,但小宠物和正经嫂子之间的区别他还是分得清的,对文丽雅说的话就很无情了:“不用改,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文丽雅还以为他这是在意自己,把她和方立安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同样是哥们儿的女人,没必要迎合谁。   却不想蒋斐下一句话打的她脸疼:“以后远着点嫂子,她不喜欢你,你就识相点,别往跟前凑,免得她看到你心情不好。”   文丽雅一口气怄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硬是把下午新做的指甲掐断了。   另一边,楚之南和方立安回去的路上,后者的眉头皱了一路。   “想什么呢?嫌我今晚输太多?”楚之南伸出食指,轻轻抚上她的眉梢。   “问你一个问题,你们男人如果被带了绿帽子,是想知道真相,还是想被瞒着?”这个要面子还是要里子的问题,方立安纠结了一晚上。   楚之南闻言,脸刷的刮拉下来,垂眼睨她,默不作声,车里的温度陡然降低。   司机悄摸地升起玻璃,不想冒着失业的风险听老板的八卦。   方立安看他绷着个脸,神色晦暗不明,赶忙哄他:“想哪儿去了,我是那种人吗?这么不值得信任?”   楚之南沉默不语,不想承认刚刚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好像被人攥紧了,那么突然,窒息般的疼痛。   为了安抚自家男朋友,方立安也不卖关子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好啦好啦,告诉你,是蒋斐带来的女人,两个月前,我看到过她跟别的男人去酒店开房……唔……关系不一般……你懂的……”去酒店开房其实就是个说法,反正孩子都有了,肯定少不了某个程序。   被绿的男人不是自己,楚之南秒被治愈,女朋友还是很爱他的,高兴又心酸……   他是彻底栽了吧?根本无法接受这个女人有一天会离开他的可能,想想都要命,撕心裂肺。   至于蒋斐,绿就绿吧。死道友不死贫道,自古如此,他漫不经心地想到。   “你觉得我们要告诉他吗?”方立安还在纠结。   楚之南看她这么关心自己兄弟,有些吃味,一把把她捞到怀里,撸猫似的:“回头我跟他说。”   “不会出事吧?”方立安不确定道,不同的男人对待绿帽子的态度不一样。   楚之南嗤笑一声:“胡思乱想什么呢,一个玩意儿而已,不值当费心思,蒋斐又不傻,断了她的财路就行了,总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方立安:“那就好。”   在楚之南看来,文丽雅根本不算什么,蒋斐花钱养的宠物罢了,之后也只是打电话跟蒋斐提了一句。   彼时,蒋斐正准备带文丽雅去做人流,不仅给她安排了高级月嫂,照顾她做小月子,还挑了套两百五十平的大平层作为补偿,很厚道了。   挂了楚之南的电话,蒋斐面上不显,实际上早气炸了。他打小脾气就差,家里有爹妈宠着,上面有大哥顶着,外面有狐朋狗友照应着,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绿帽子?还是小宠物给带的?什么东西!   回想楚之南说的时间,文丽雅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呢!   当真是个贱人,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花他的,还让他喜当爹,亏他还觉得愧疚,想着多补偿些,我呸!   蒋斐脾气差,不代表他没脑子。只要一想到那个贱人把他当冤大头,他就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他安排文丽雅做检查,让医生悄悄取了胎儿绒毛,提取DNA信息做比对。结果出来,孩子果然不是他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想想也是,明明跟别人有一腿,再怀了他的孩子,他还不能丢下她不管,那不跟吃了苍蝇一样?   现在好了,孩子不是他的,她爱怎样这样,反正跟他无关,什么月嫂、高级看护、房产补偿,通通用不上了。   蒋斐把鉴定报告甩到她脸上,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抬脚就走。留下文丽雅一个人在医院悔恨交加。   蒋斐没便宜那贱人,省下好大一笔钱,心里那个高兴啊,半点不像被人戴了绿帽子的人,拉着兄弟们约约约,我做东,我请客。   盛情难却,方立安跟着楚之南去了好几次。   这个带小情儿,那个叫公主,反正女人不会少,方立安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楚之南见她不抵触,又慢慢带她参加别的场合,反正就是走哪儿都想随身携带,舍不得离身。   方立安知道他没别的意思,粘人精而已,也就随他去了,自己男朋友嘛,不宠着点又能怎么办呢?   问题是,参差不齐的聚会,总能碰上几个不长眼的。   楚之南带方立安参加齐广盛的生日宴。   齐广盛,楚之南的发小之一,家里是做汽车代理的。国内的进口汽车,百分之五十是从他们家的代理行进来的,铺子很大。   作为家里唯一的继承人,齐广盛的生日宴邀请的自然不止那几个关系好的兄弟,还有很多生意上的伙伴、关系不错的世交好友。   楚之南虽然想时时刻刻粘着女朋友,但女朋友不想被他粘着。   为什么?   来找楚之南攀谈的人太多了,方立安不喜欢被人围着,听那些腻歪的马屁,便让楚之南应酬,自己跑边上吃吃喝喝,自在逍遥。   楚之南知道女朋友的性子,也不勉强她,只道跟长辈们打了招呼就来找她。   楚之南年少有为,帅气多金,不仅是娱乐圈大多数女艺人肖想的金主爸爸,也是世家小姐们心目中的最佳联姻对象。反正都是商业联姻,那干嘛不找个能干的,养眼的?为了下一代也要挑个颜值高的嘛。   方立安自然而然就成了众千金的靶子。   千金们都是感情不错的塑料花小姐妹,三三两两结伴而来。   方立安看到这么多来者不善的女人,顿时没了胃口。掏出手机,赶在她们落座前,给楚之南打了电话,当着她们的面就把楚之南叫了过来。   众千金:……   召唤兽楚之南来得非常及时,方立安还算满意,无视一众围观者的羡慕嫉妒恨,扭着腰就被楚之南带走了。   众千金:……   然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总有楚之南护不到的地方,比如女厕所。   方立安完事儿出来,就听见两个妖艳的贱货在洗手台那儿叽歪:   “听说伯父伯母要给你安排相亲了?”   “是啊,想要继承家业,不相亲,怎么办呢?”   “对方是哪家的公子?”   “好像是佳乐的楚之南。”   “他啊,花花公子,听说娱乐圈有一半小明星做过他情人。”   “我才懒得管这些呢,我们这个圈子,谁没两个情人,玩归玩,回家就好。”   “……”   两人一边说一边觑着方立安,想看她失态。让她们失望的是,方立安稳稳地洗手擦手丢垃圾,连个眼角都没施舍给她们。   眼看方立安就要离开洗手间(战场),其中一个女人憋不住了。   “站住。”听声音,是那个声称要跟楚之南相亲的妹子。   “嗯?”方立安收回就要踏出门的脚,转过身来,眼皮子微掀,“有事?”   “你就是顾清妍?”对方下巴一抬,骄傲的像只孔雀。   “是呀,怎么?”方立安回答的漫不经心。   “有什么好得意的,楚之南不过是跟你玩玩罢了。”赵雨欣气坏了,心道:恃宠而骄的贱人。   “说完了吗?”方立安连个眉头都没皱。   赵雨欣见对方不接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放她走,还是再说点什么羞辱她。   赵雨欣的塑料花姐妹张菲菲见状,一边在心中唾弃赵雨欣战五渣,一边加入战局:“你这样的戏子永远不可能得到楚家的认可,别整天做豪门梦了。”   方立安不咸不淡道:“说完了吗?”   塑料花姐妹:……妈的,就不能换一句吗!   方立安见她们不吱声,抬脚就走,塑料花反应过来,紧跟其后,看样子还想再说点什么。   却不想没走几步,三人迎面碰上来找方立安的楚之南。   “南哥哥。”塑料花姐妹抢在方立安前面娇滴滴开口,后者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楚之南礼貌颔首,然后很自然地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女朋友身上,以为她是冷的。   方立安见塑料花姐妹眼冒火光,不禁哂笑:“听说你要跟这位小姐相亲?”   楚之南一脸懵逼:“???”   “听说你跟我只是玩玩罢了?”   楚之南:“!!!”   “听说像我这样的戏子进不了你家的大门?”   楚之南:“谁他妈的胡说八道?!老子撕烂他的嘴!” 第233章   其实外面这些女人说什么做什么跟楚之南有什么关系呢?理智如方立安根本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跟楚之南闹得不愉快。用别人犯的错惩罚自家男朋友,怎么算都不划算吧?   而且,话说回来,当初答应跟楚之南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以后会遭遇什么,流言蜚语、门第之见、种种刁难……   所以,按道理,她是不该生气的。   但是,忍不住啊。想她这些年下来,哪次恋爱不是谈的顺顺当当的,何曾受过这些莫名其妙的委屈?   她是做任务来的不假,但她不曾怠慢过任何一个世界,她在每一个世界认真学习,认真生活,认真寻找出路。   时间如浩瀚长河,她希望过得快乐,这有什么错?   有那么一瞬间,方立安后悔了,找了这么个男朋友,就相当于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现在分手还来得及吗?   她脑子有点混沌,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怕麻烦才起了分手的念头,还是因为受了委屈才耍的小性子。   不过脾气上来的时候,想再多都是徒劳,更何况方立安根本不想约束自己,她听见自己声音冷漠道:   “楚之南,我跟你谈恋爱就是图的一个开心,你觉得,这些人一个两个的,整天跑到我面前阴阳怪气,我还能开心吗?虽然她们在我眼里不算个什么东西,但是整天有苍蝇在你面前打转,你烦不烦?”   楚之南被她这一番连敲代打的话冻了个透心凉,女朋友什么性格他是知道的,就像她说的那样,她真的是因为开心才跟他在一起的,她不在意他有多少钱,不在意他有没有社会地位,她在意的就是他这个人。她在意他的时候,他可以是她的蓝天,可以是她的星空,可以盛满她的眼眸。   可是现在,她嫌麻烦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心中的不悦已经快达到某个临界点,越过那个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楚之南有点懵,这一天竟来的这么猝不及防,他们看似花团锦簇的感情竟如此脆弱。   “宝贝,你相信我,我对你是认真的,我不会跟任何人相亲,不会跟任何除你以外的任何人在一起。”他急着解释。   方立安不爱听这些保证,也不太想继续待在这里,她现在情绪不对,多说无益:“你和阿盛说一声,我不舒服,先回去了,这是我给他的生日礼物。”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系着蝴蝶结的信封,递给楚之南。   楚之南不敢不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朋友,他快吓死了,要乖乖听话,不然分分钟被分手。   他把信封拿在手上,讨好道:“我送你上车。”方立安没拒绝,两人一起走了。   塑料花姐妹,风中凌乱.JPG。   万万没想到,楚之南在这个三流小明星面前是如此的低声下气,说好的霸道总裁、花心大少、天凉王破呢?这么怂,合适吗?   合适,怎么不合适,楚之南已经在心里记下这两人了,虽然天凉王破有点困难,但没事给她们两家找点麻烦还是没问题的,叫你们跑我老婆面前嘴贱,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你们!   楚之南把方立安送上车后,冷着脸回到宴会厅,亲手将女朋友准备的生日礼物送给齐广盛,还让齐广盛当着他的面拆开。   齐广盛:“哥们儿一年过一次生日,你表情这么丧,是不是不大好?还是说我哪儿得罪你了?”   楚之南直言:“你不该过生日。”   齐广盛:……   巴掌大的小信封,很薄的厚度,难道是银行卡?   摸摸硬度,不像啊,难道是明星签名?或者是大妹子亲手制作的生日卡片?   齐广盛打开蝴蝶结,拆开一看:   请于11月18号晚24点前到广陵城NPC寿星公处领取你的专属坐骑“雄赳赳”(附加属性: 2008生命, 1118物理攻击, 1118仙术攻击, 1118物理防御, 1118仙术防御)。   卡片背面是坐骑图案——一直趾高气昂、威武霸气的大公鸡。   虽然是鸡,但是真的很帅的。他属鸡的。   “啊啊啊啊啊啊!!”齐广盛觉得自己要疯,大妹子竟然给他弄来了《仙门中人》独一无二的专属坐骑,附加属性高到离谱。   按照游戏中的其他坐骑等价换算,这只大公鸡坐骑光属性就要二三十万,更何况这还是他一个人独有的专属坐骑,这简直……简直跟做梦一样!   《仙门中人》是他一直在玩的网游,玩了两年多了,他绝对是最早一批资深玩家。   氪金无数,收藏成癖。   大妹子的礼物太棒了!绝对是他今年收到的最最最最合心意的生日礼物!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神人啊!   齐广盛兴奋极了,要不是他是今天宴会的主人,他一定立马抛下所有人,回房间上网。   楚之南:网瘾少年的世界我不懂。   齐广盛:“你怎么让清妍一个人回去了?什么男朋友?是不是惹她生气了?行了,这里不需要你,你快回去哄哄她,哄不好,兄弟没得做了!”   “……”楚之南:虽然他一分钟也不想多留,但是……这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司机送方立安回家还没回来,齐广盛给他安排了家里的司机。   楚之南回到两人住的公寓,方立安不在,打电话问司机,原来是半路掉头去了公司。   楚之南不放心,打车跟过去。   方立安这几个月放假,那是真的放假,立安传媒的事情一概不管,不仅如此,她自己的歌唱事业、演艺事业也都搁置了下来,所以,这是楚之南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见她去公司。   方立安只是觉得这段时间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再加上心情不好,就想着找点事做。   曾芳菲这段时间给她找了不少剧本,她一本都没看,堆在公司里积灰,今晚过去拿几本,明天就可以正式开工了。   楚之南到的时候,她刚拿到剧本上车,两人一起回来,车厢里的气氛还算融洽。   楚之南拥她入怀,虔诚地道歉:“宝贝,是我做的不够好,才会让那些小人有可乘之机,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做给你看。”   方立安侧脸贴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在她耳边,扑通——扑通——   平缓而有力,一下又一下地敲在她的心上。   她其实已经消气了,仔细想想,确实是她小题大做了,而且有些不讲道理,只不过那阵子火气上来,拦都拦不住。   “没有,是我太冲动了。”她软声道,两手回抱在他的腰间。   楚之南已经准备好承受狂风暴雨般的摧残,却不想女朋友如此好说话,他简直要喜极而泣。   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不是女朋友不生气就能揭过了,楚之南说的是真心话,这事怪他,如果他做的足够好,怎么会有跳梁小丑敢跑来恶心方立安。   他无法原谅自己。   两人回到家,一番温存,和好如初。   只是从第二天起,方立安哪儿也不去,开始待在家里看剧本。   楚之南也在各种酒席聚会上销声匿迹,白天上班,下班就回家陪女朋友,洗衣做饭,刷碗暖床,十项全能。   方立安一颗女友心化得彻底。   半个月后的某天晚上,楚之南做了红烧排骨,方立安远远的闻着味道,就开始干呕。   楚之南的厨艺其实还好,自从两人在一起,他就刻意学了很多。   方立安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他们没请阿姨,所有的家务活都是两个人一起做的。只不过男朋友心疼她,做的更多。   方立安干呕,把楚之南吓坏了,以为她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肠胃出了毛病。   方立安是个有经验的,想起好久不曾到访的大姨妈,知道自己这是中招了。   她有些郁闷,觉得自己这运气真是差到没话说,明明每次都有做安全措施,怎么就怀上了……   最最关键的是,现在怀孕,拍戏肯定要搁置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顶着大肚子去拍戏的,对自己不负责,对宝宝也不负责。   大多数剧本,不是动作戏,就是感情戏,哪个她都不愿意接,万一影响孩子发育,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她记得很清楚,第三个世界,她亲妈怀她的时候情绪不稳,导致她先天性失明。要不是那个世界恰好有灵气,她会修炼的功法,很难想象她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楚之南慌里慌张地想带她去医院,见她发呆,怕她又是哪里不舒服,颤着声问:“宝贝,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们现在去医院。”   方立安回过神来,叫他:“楚之南。”   楚之南心里咯噔,方立安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亲爱的”、“老公”、“么么哒”乱叫一气。   她一叫他的大名,楚之南的神经就瞬间紧绷起来,不自觉地想起上次在齐广盛的生日宴上,她说的那番话,那种冷漠的语气,好像下一秒就要抛弃他。 第234章   “我可能……怀孕了。”方立安不确定道。   “!!!”楚之南一双桃花眼满是惊愕,整个人如至梦中,怔愣了几秒钟才神色恍惚道,“我要当爸……爸爸了?”   他有些无措,一双手完全不知道放哪里好。好半天,才颤颤巍巍的把方立安搂进怀里,一边激动地想把人融入骨血,一边又忐忑地怕伤到她和肚子里的小豆芽。   方立安见他小心翼翼、傻了吧唧的样子,既感动,又想笑。   “去买个试纸测一下,明天再去医院检查。”   楚之南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知道顺着她,“好。”   不曾想这人去趟药店,回来的时候竟然大包小包。   方立安:该不是承包了整个药店的验孕棒吧……   然后,一整晚,某人都在跟某不可言说的液体相伴,百来根验孕棒全给他用了。   方立安好想敲敲他的脑袋问问好不好玩。   楚之南今年二十又七,遇到方立安之前从没想过孩子这种遥远的事情。遇到方立安之后,虽然时不时地想过结婚,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女朋友还小,才二十一岁,事业刚起步,这时候求婚,她肯定不会答应。楚之南不敢提,生怕把人吓跑了。   他原本想等两年,等两人的感情更稳定了再说,就这样,他也没想过一结婚就要孩子。   他本就是半个圈内人,清楚地知道娱乐圈女艺人最好的年华就那几年,很多女艺人三十好几都不愿意生孩子,担心影响星途,除非是嫁入豪门,需要多生几个孩子傍身。   现在,方立安意外怀孕,楚之南却不敢问她想不想生。虽然他真的好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和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好想用孩子绑她一生一世。   但是怀孕、生产、坐月子……吃苦受罪的都是她,她才是那个有权选择要与不要的人。   看着一百多根显示着两条红杠的试纸,楚之南心里紧张的不行,想要孩子,却怕女朋友不愿意,嘤嘤嘤。   “忙完了?”方立安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斜睨蹲在地上守着一堆试纸的某人。   某人眼巴巴地望着她,可怜兮兮道,“宝贝~~~”叫的那个一回三转。   方立安不看他,自顾自的玩自己的手指甲,漫不经心道:“干嘛?”   “我们……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满是商量的语气。   方立安瞥了他一眼,没吱声。   “宝贝,我……”楚之南语气里充满不安和不确定,突然,他起身,大步行至方立安身前,单膝跪地,眼中全是祈求与坚定,“宝贝,嫁给我。”   “你这是求婚?”方立安惊讶万分,她指着地上,“没有花,没有戒指,然后铺了一地验孕棒跟我求婚?”   “事出突然,我没准备好,怪我,你别生气。”楚之南听出她话里话外的嫌弃,忙跟她解释,“我只是怕你不想要它,这才急了点。”   方立安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为了孩子啊……”   “宝贝,你误会了,不是为了它,真的,做人流对你的身体不好,我不想伤害你。”楚之南慌里慌张道,奈何越说越乱,越说越心虚。   方立安状似难过地叹了口气,“原来是怕对我身体不好,真是太谢谢你了。”   楚之南虽不是巧舌如簧之人,但嘴巴从没笨成这样过,仿佛一时间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急的他恨不能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不是的,我想跟你在一起,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孩子生不生无所谓,但是有了孩子你就不能轻易离开我了,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但是我忍不住……顾清妍,我爱你,我爱惨了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情急之下,楚之南口不择言地把自己的小心思全盘托出。   “……”方立安: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心机女表。她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把一向“无耻下流”的楚之南看的羞红了脸。   最后,楚之南破罐子破摔,耍赖道:“顾清妍,你不能这么残忍,它可是一条小生命,你要对我们父子俩负责!必须负责!”   方立安:……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你不要转移话题,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你都得对我们负责,不能始乱终弃。”楚之南义正言辞道。   方立安哭笑不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霸道总裁。她知道他不是逼她生孩子,很大可能是齐广盛生日那天她说的话语气太重,让他没了安全感。   之前考虑到要做任务,方立安不曾想过早早地结婚生子,但孩子既然来了,孩子爸也有心,那就顺其自然好了。她敬畏生命,轻易不愿意打胎,同时也希望孩子能生活在和谐的家庭环境中。   “行了,起来吧,明天陪我去医院做检查。”她把楚之南从地上拉起来,“求婚什么的,哪能这么简单,看不到诚意我是不会答应的。”   楚之南的眼睛刷的亮了,刹那间璀璨如星,顺杆子爬道,“谢谢老婆,你就等着看我表现吧。”   如果事情真的这般顺利就好了,楚之南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把女朋友哄的松了口,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娶到老婆了,他爸他妈却闹出了幺蛾子。   楚之南的父亲楚天都和母亲张子君是商业联姻,两人的婚姻还算顺遂,尽管没有爱情,但也顺顺利利过了三十年。   虽然夫妻二人在外面各玩各的,却默契地没有搞出私生子,达到了彼此眼中的“忠诚”。   对于唯一的儿子楚之南,两人的想法非常一致,任你玩遍娱乐圈的女明星,最后只要老老实实相亲结婚就好。既然享受了家族的供养,就要履行你身为继承人的义务。   不得不说楚之南的浪荡性子其实就是受了他们的影响,他出生在那个环境里,物欲横流,对爱情本就没有什么期待,遇到方立安是个意外,改邪归正也是个意外。   楚天都和张子君几乎是从小看着他浪的,对于儿子痴迷小明星一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们不相信爱情,不相信自家儿子能“浪子回头”,就算一时稀罕、为情所困也不算什么。花点钱养着就是了,该结婚结婚,该生孩子生孩子,只要还想继承家业,就知道该怎么做。   所以,这一天,楚之南回老宅跟他们说自己要结婚时,两人俱是不可置信,他们这是生出一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情种来了?   好嘛!   你要谈恋爱,养情人,都随便你,我们没意见。   但是你要结婚,我们不同意。   只一点,如果你跟那什么不三不四的戏子结婚,家业的财产你就不要想了。   不要以为家里只有你一个孩子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你爸你妈早些年就在国外冻卵冻精了,现在只需要找一个代孕妈妈,继承人就可以换了。反正二十年后,我们也不过七十岁。   楚之南深知自家父母那一套,这一年来,他也不是一点准备也没有的。他是二十七岁,又不是十七岁,名下的资产光是房子就有十几套,股票、车子、古董、现金都不少,让他们一家三口衣食无忧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楚天都和张子君唯一能拿来要挟他的就是佳乐和凯越的股份。凯越是楚家的国际酒店集团,资产业务遍布全球,市值是佳乐的三倍,一直是楚天都管着。   只有一点和他想的有些出入,他是真没想到他爸他妈能这么潮,一把年纪了还搞代孕。   他以前确实以为他们拿他没办法,毕竟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就算他爸想再生,那也是不可能的,张家可不是吃素的,不可能允许私生子继承楚家的家业。他妈今年五十整,更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去做高龄产妇。   可是事到如今,让他怎么形容?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继承人什么的,换就换吧,没什么大不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他可以失去继承人的身份,可以失去千亿资产,但是他不能失去方立安。   以前,他以为他可以过着和父母一样的生活,商业联姻,貌合神离,各玩各的。但现在,包括以后,他都做不到了,他知道他的未来不能没有方立安。   钱没了,可以再赚。公司没了,可以再打拼。但是感情上,一旦他有那么一丝犹豫,他跟方立安就再也没可能了。   他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最心软却又最狠心的女人。   这件事,楚之南并没有隐瞒方立安,说他装可怜也好,说他博同情也好,他希望方立安能因此多在乎他一点。   而且楚天都和张子君为了让他回头,肯定会第一时间对外公开,取消他的继承人身份,到时候,势必会闹得人尽皆知。   唯一让他不放心的是,他失了势,女朋友一手创立的立安传媒很可能会受到佳乐的打压。   而这个世上从来不乏落井下石之人,到时候只怕整个圈子都会联合起来对付立安。   他得想想办法,可不能让孩子妈在孕期发愁。 第235章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楚之南所料的那样,楚天都和张子君对他毫不留情。   佳乐很快召开了临时股东大会,变更CEO,卸下了楚之南在佳乐的所有职位,楚之南一夜之间成了无业游民。   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楚天都和张子君丝毫不做隐瞒,是以,圈里圈外流言四起:   “佳乐前CEO楚之南为真爱放弃豪门继承人之位。”   “楚之南爱美人不爱江山,携手女友顾清妍双宿双飞。”   “真人版上演王子变青蛙,楚之南能为爱坚持多久?”   “楚家大门紧闭,顾清妍豪门梦碎,男方父母拒不接受娱乐圈儿媳。”   “……”   无视外面的闲言碎语,这对备受关注的情侣不是忙着去医院检查身体,就是忙着采购母婴用品。   在无孔不入的狗仔的帮助下,众人很快知道,顾清妍怀孕了。   惊天大瓜!   各大娱乐版块的新闻头条又变成:   《顾清妍母凭子贵计划败,楚太子不离不弃》   《顾清妍大肚,楚豪门不认》   《楚顾二人言笑晏晏,喜迎新生命》   ……   没几天,狗仔又拍到楚之南买菜,买花,买钻戒。热点新闻变成:   《豪门继承人闲逛菜市场,采买柴米油盐酱醋茶》   《曾经的豪门总裁,今沦为家庭煮夫》   《佳乐前CEO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为妻儿洗手作羹汤》   《楚之南一穷二白,求婚钻戒仅3克拉,价值一百万》   ……   然后下面是网友呐喊:   “楚总,坚持住,我们看好你!我们妍妍就交给你了!”   “钱不够,我们粉丝可以募捐,为了真爱,加油!!!”   “钱不够?顾清妍的粉丝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一百万的钻戒,你们倒是买个看看。”   “……”   2008年12月29日,楚之南和方立安被拍到在北城朝门区民政局登记结婚。两人出来时,楚之南还乐滋滋地给跟来的娱记发了喜糖。   娱记:“恭喜恭喜!可以采访二位吗?”   “多谢!”楚之南笑得灿烂,看向方立安,我听老婆的。   方立安点头,“可以。”   娱记,“楚先生今后有什么打算?”   楚之南,“给我太太打工,赚点奶粉钱。”   娱记,“是立安传媒?”   楚之南,“是的。”   别人大喜的日子,娱记也不想说些煞风景的话,但是大家更关注矛盾点,所以还是冒死开口道,“楚先生不担心别人说你吃软饭吗?”   楚之南煞有介事地点头,“我不仅吃软饭,我还是耙耳朵。我老婆让干嘛我就干嘛。”   “……”娱记,“二位感情真好。”   可能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娱记的爆料非常甜腻,堪称年度狗粮。   同一天,安立科技旗下所有的游戏、网站同时公布喜讯:   东家有喜,即日起至往后七天,所有商城物品五二折出售。   反正都是虚拟物品,即便一折出售也不亏,五二折,图的是个寓意。   五二折,半价啊,非人民币玩家的狂欢啊。   一众玩家纷纷猜测,五二折,520,安立的老板是订婚了,还是结婚了?   然后,脑洞奇大无比的网友就想了,要不要这么巧,立安传媒和安立科技的老板同一天有喜?安立、立安,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话头一起,就引来无数网友热议:   “亲戚关系?会不会安立科技是立安传媒的爸爸?”   “我看是巧合吧,科技工作室和传媒公司能有什么关系。”   “不是说顾清妍只是普通家庭出生吗?你们脑洞也忒大了。”   “会不会是前任关系?男安立,女立安,分手后安立对立安念念不忘,如今立安已成他□□,安立忍痛祝福,怒刷一波存在感。”   “楼上分析的好有道理,安立好痴情,我能不能换个队伍站……”   “安立爸爸,不要气馁,《仙门中人》的玩家支持你!”   “安立爸爸,不要难过,《欢乐跑跑跑》的玩家支持你!”   “安立爸爸,不要伤心,《奇幻泡泡泡》的玩家在这里!”   “安立爸爸,我们不能做第三者,但是我们可以默默地等顾楚离婚。”   “……”   以上来自广大网友天马行空的猜想,但楚之南的几个发小可是有真凭实据的。   方立安曾经送过《仙门中人》独家定制的坐骑给齐广盛,说明她跟安立科技百分百有关系,如今她结婚,安立打五二折,如此看来,她和安立还不是一般的关系。   这很像失恋时的买买买行为啊,用损失大笔金钱的痛感来麻痹为情所困的心脏。   啧啧,痴情男啊!   他们就觉得某些网友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安立那厮八成是方立安的前男友。   所以……要不要……提醒兄弟一声?即便结婚了,也不能掉以轻心,劲敌在侧,万不能被人挖了墙角。   他们给楚之南打电话的时候,正主正在和方立安玩游戏,两人只是领了结婚证,婚礼打算孩子出生以后再办。所以两人在游戏里办了个颇为盛大的婚礼。   身穿大红喜服的新郎官正骑着白马接新娘呢,发小的电话来了。   那几个啰里啰嗦好半天也说不到正题,楚之南看着骑白马的自己,看着八抬大轿里的新娘子,急了,怎么能耽误他拜堂成亲?   方立安想起来,“他们几个也有游戏账号,喊来一起热闹热闹?”   楚之南就跟几个发小讲了,兄弟我在游戏里拜堂成亲呢,你们来捧个场吧。   “……”发小:跑到情敌的地盘上结婚,真有你的,这夫妻俩都是天下第一狠人。   兄弟开口了,他们当然要给面子,一边捧兄弟的场子,一边砸兄弟情敌的场子。   六个人刷刷刷一齐上线了。   其实,楚之南求婚成功后,方立安就把自己的身家全盘托出了。既然决定结为夫妻,那么除了她的来历不能讲,其他事情都没什么好隐瞒的。   楚之南震惊至极,女朋友竟然是传说中的互联网新贵,未来的互联网大拿,一人撑起一家年利润过亿的网络公司。   恍惚中,他一边觉得自己娶了个财神爷,一边又觉得自己父凭子贵“嫁入”了豪门……   话说楚之南的六个发小在游戏中上线后,一顿狂买:   价值999人民币的婚庆礼炮,一人十个;   价值999人民币的鲜花伴礼,一人十个;   价值999人民币的姻缘瑞兽,一人十头;   价值999人民币的喇叭祝福,一人十组;   ……   短短一小时的婚礼,每人花了好几十万。   锣鼓喧天、普天同庆的排场,把其他服的玩家都引来了,在线玩家人数高达一百万。幸好方老板的硬件软件都是最先进的,不然玩家卡死,服务器也要崩。   方立安这两天准备了一个价值千万的奢华婚庆礼包,放在楚之南的号上,为的就是今天。   其他游戏玩家可以跟着他们的婚庆队伍捡红包,有9块的,99的,999的,甚至9999的,一圈下来,整个服务器的玩家都在喊爸爸。   游戏的世界频道都是来自陌生人的祝福和欢喜:   “我曹!手气爆棚,捡到土豪爸爸撒的999红包!土豪爸爸,祝你和新娘子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虽然只有9块,但是9块也是真爱!土豪爸爸,祝你们早生贵子!”   “哈哈哈哈哈哈!小号巨欧,抢到了9999!土豪爸爸,祝你和新娘子三年抱俩,五年抱三!”这一看就是其他服来看热闹的,引来无数羡慕嫉妒恨。   “……”   楚之南的一众发小又聚在一起逼逼:   “南子好骚,这波操作花了有八九百万了吧?”   “我看不止,据我对这个游戏的了解,南子今晚花了少说也有一千万。”这是齐广盛,他是大龄网瘾少年,《仙门》的高级玩家,其他几人都是陪他打酱油的。   “南子是不是有点傻?你们确定他这是在砸场子?明明是给情敌送钱送人头!”   “有点道理,一千万也不是小钱了,更何况他被家里赶了出来,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大手大脚……”   “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人。”   “不,是两个。”   “还是我清妍妹子厉害!”   “回头要说说他,傻了吧唧地给情敌送钱,老婆孩子不养了?”   “……”   于是,等婚礼结束,楚之南又接到了发小的电话,电话的另一头耐心劝道:“南子,一个游戏而已,值当花这么多钱?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了,回头孩子出生,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你信哥的,哥是过来人,不会骗你。”   这是发小中年纪最长的何中毅,结婚最早,如今儿子都五岁了,确实是过来人。   “还有,清妍跟安立科技……你知道吗?”何中毅小心翼翼道,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挑拨了人家新婚夫妻的关系。   “你怎么知道?”楚之南纳闷,他是前几天老婆亲口告诉他的,发小又是怎么知道的?   “网上都传遍了。”他的话在方中毅听来就是默认的意思,心想:清妍妹子跟安立果然……   于是叮嘱道,“南子,你对清妍妹子好点,要知道天下间没有挖不动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铁锹!”   楚之南:WTF?!哥们今天结婚,你TM跟我讨论挖墙脚? 第236章   楚之南挂了何中毅的电话,到网上瞧了瞧,总算明白他吞吞吐吐的未尽之言是什么。   面对一众网友的八卦,新婚夫妻兴致勃勃地吃着瓜,仿佛话题的中心不是他们,而是隔壁王大妈。   楚之南跟楚家闹掰前,方立安收到第18届“SBTV-MTV音乐盛典”的邀请,获得了“年度最佳新人歌手”和“内地年度最受欢迎女歌手”的提名。   方立安从没想过自己能仅凭两张专辑封后,但先拿个小奖,再慢慢往大奖上努力,这是正常的程序。   这一年半,她的歌曲点击量、播放量居高不下,成绩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方立安觉得自己就算不能成为“内地最受欢迎女歌手”,一个“最佳新人”也是跑不了的。   2009年1月7号,方立安参加音乐盛典的颁奖典礼,她其实对于除结婚典礼以外的红毯没有任何兴趣,但主持人的态度还是让她感受到一丝怪异。她只当是自己孕期情绪敏感,没放在心上,直到两个奖项搬完,才知道不是她多心。   她被排挤了,因为得罪了某些人。   奖项一个没有,镜头一个没有,十分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做“透明人”,在场的所有歌手可能只有她有这个待遇,冷板凳从头坐到尾。   同一时间,楚之南守在隔壁酒店看电视直播,等典礼结束就可以接她回家,却不想连自家老婆一个背影都没看到,要说没内幕,他头一个不信。   就这,方立安还得等到结束才能退场,不然第二天就会被有心人大肆报道《某女歌手未获奖愤怒离席》。   方立安没有跟楚之南诉委屈,楚之南以为她不曾发现,便也没有主动提起,只安慰她下次还有机会,这件事就这么看似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两人的婚后生活和千千万万普通夫妻一样,没什么区别,楚之南接手了立安传媒,每天带着老婆一起上下班。   方立安对企业管理本就没什么兴趣,学也只是学了些理论知识,至于具体实践,她还真没那个天赋,所以立安传媒自成立起到现在大多处于一种放养状态。   老板管的少,各部门负责人的权力很大,好在方立安安排的都是些人品可靠的人,不然两三年下来,立安传媒姓什么还真不好说。   楚之南藤校毕业,不仅学的商业管理,自身经验也足,想当初,佳乐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经纪公司,后来就是在楚之南手上才发展成了如今的规模。   所以楚之南从佳乐卸任后,方立安想都没想,直接把这个包袱丢给他,自己在心里偷乐:运气真好,白捡了个长工。   至于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演艺事业只能暂停了。目前接触到的剧本,能全资的留着以后拍,不能全资的直接放弃,人家剧组肯定不会等她生孩子。   她想好了,怀孕和哺乳期间,集中火力出专辑,两张中文,两张英文,全球同步发行。华语歌坛走不通,就换条路走,条条大路通罗马不是?   楚家能干扰国内歌坛奖项的评选,她不计较,有本事你把全球所有奖项的评委都收买了,那才算你本事。到时候即便任务失败,她也认了。   考虑到肚子里的孩子,方立安准备挑些节奏欢快的歌曲。孕妇嘛,保持愉悦的心情最重要,悲伤情歌什么的还是别想了,她可不想生个忧郁小草、小白花。   楚之南到立安传媒上班,那绝对是杀鸡用牛刀。但立安是家族产业,不尽心不行。不过也正因为公司摊子很小,才要竭力扩张。没权没势,总有人要欺负他老婆,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楚之南接手立安后,天天忙的不可开交,像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作为公司总经理,有些项目他必须亲自出马。   然而没了楚家太子爷的名头,很多事情并不像从前那般顺利,喝酒应酬便成了家常便饭。   好几次,楚之南喝的醉醺醺回来,趴在马桶上吐得昏天暗地,方立安在一旁看的心疼不已,想劝他别那么拼,却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   他在巨额家产和她之间选择了她,她不可能对他说,“家里钱够用,你不要那么辛苦”。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追求,都有各自要走的路。   就像楚之南知道她不喜娱乐圈,却从没劝过她,“家里钱够用,你不要勉强自己”。   而且,她隐隐能感觉到,楚之南之所以这么努力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她,颁奖典礼那件事,他并不是毫无所觉。   既然不想拖后腿,那就选择默默支持。方立安把安立科技账户里的资金全部转到了立安传媒的账户里,希望他至少在资金方面不受外界的掣肘。   近三十亿的现金,即便放在过去,对楚之南来说也是一笔极其庞大的资产,方立安却不声不响全给了他。   楚之南颇为震动,心里既开心又甜蜜,老婆给的钱,光放在账户里看看就让他飘飘欲仙了,舍不得用,嘤嘤嘤。   有巨额资金的支持,有楚之南杰出的管理能力,有享誉国际的歌坛一姐,凭借这三点,立安传媒以极其迅猛的势头,在短短一年内,跻身业内前三,成为和佳乐、云艺并驾齐驱的综合型传媒公司,甚至隐约有赶超二者的趋势,成为国内外最成功的“夫妻档”商业案例。   立安传媒让圈内圈外最为震惊的事件有四:   第一,方立安在音乐盛典结束后不久,同时发了两张专辑,中文一张,英文一张。每张只有8首歌,歌曲不多,但首首经典。   专辑发布当天,便占领了国内外流行歌曲排行榜前三。之后半年,在各大音乐排行榜上牢牢不下。中文专辑火遍华语地区,英文专辑火遍欧美市场,在全球范围内受到极大的追捧。   第二,方立安的新专辑火了之后,楚之南趁热打铁,不仅签了很多有潜力、品德端正的艺人,还独资收购了临城的印象影视基地。   谁都知道佳乐曾经打过临城印象影视基地的主意,后来因为云艺横插一脚,最终没能成事。再后来,有佳乐和云艺虎视眈眈,其他小公司也没那个实力和机会将它盘下,却不想印象影视基地最后落到了立安传媒手里。   震惊业内!   印象影视基地是全国第二大影视基地,价值三十多亿,当初佳乐、云艺无法单独吃下,才出现两家僵持谈判的情况。立安又哪里来的天大的本事?   第三,安立科技联合立安传媒推出香瓜视频,由于安立科技的宅男宅女粉众多,所以视频网站一经推出,就迎来了无数体验者。香瓜视频凭借流畅的服务器和绝佳的用户体验,仅仅三个月,便能跟国内其他三大视频网站分庭抗礼。   第四,10月初,方立安再发专辑,这时候她刚刚做完月子没多久。同样中文一张,英文一张,每张八首。歌曲不同于半年前仿佛置身热恋中欢快,新专辑的曲风忧郁、感伤。   凄婉的曲调让歌迷们忍不住猜测,他们爱豆是不是被经历了什么挫折。是楚之南出轨了,方立安产后抑郁了,还是安立科技的老板第三者插足了?   楚之南:……   方立安:……   奶娃娃楚心安:……   其实如果不是怀有身孕,方立安上两张专辑就想出伤感类歌曲来着。因为悲伤的曲调更容易牵动听者的心灵,更容易引起大家的情感共鸣,唤起众人内心的悲伤、埋怨、挣扎、清醒。   浓郁的情感,更容易得奖。   2010年1月10日,方立安接到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对方先是表达了对她某首歌曲的喜爱,然后告诉她,她获得了第52届格莱美最佳流行女歌手奖的提名,举办方衷心的希望她能出席颁奖典礼。   方立安应下了,打算带楚之南一起,孩子托给顾明发和李丽华照顾。反正自打有了第三代,老两口的心肝宝贝就换人了,“宠女二人组”正式更名为“宠孙二人组”。   第52届格莱美奖颁奖典礼于M国洛山鸡时间2010年1月30日在斯台普斯中心举行。   方立安要走红毯,楚之南提前进入观众席。   东方佳人身穿款式简洁的黑色长裙,踩着璀璨闪亮的水晶鞋缓缓而来,她在一众镜头下毫不怯场,端庄优雅,仿佛得胜归来的女王。众人脑海里不自觉的响起她迷人的歌声,忽的明白那是她充满力量的权杖。   短暂的红毯,谋杀菲林无数。   进场后,方立安和楚之南坐在一起,这是她的请求,举办方跟她接洽的人是她的歌迷,小伙子非常爽快地给她安排了。   最佳流行男女歌手奖作为分量最重的奖项,留在最后压轴,方立安毫无疑问地摘得此奖。   她在台上用流利的英语表达对歌迷以及对举办方的感谢,当然,最感谢的还是和她共同进退的老公,因为有他,才有了更好的她。 第237章   方立安一举斩获格莱美歌后,消息传至国内,举国上下,一片哗然。   作为M国唱片行业的最高荣誉,格莱美奖也是世界范围内最具影响力的音乐大奖之一,与奥斯卡奖、东尼奖、艾美奖、普利策奖一样,是M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方立安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如此顺利,她本来只打算露个脸,让国内那些有着卑劣黑幕的音乐盛典至少别那么明目张胆的作假,不曾想竟然一步到位成了歌后。   方立安高兴极了,任务终于完成了三分之一。   好消息扎堆,接二连三的传来。2010年3月,由方立安主演的《江城炎夏》入围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提名。   《江城炎夏》的经历略显坎坷。剧组杀青后,后期制作修剪花了两个月,上报有关部门审核花了两个月。结果这边刚过审,那边就闹出楚之南和楚家闹翻的事情。   这部电影算是撞到了枪口上,09年1月,以极低的排片率在大小影院上映,票房惨淡不堪。被各大媒体报纸拉过来唱衰、羞辱,称之为“赔光老本的电影”、“分文不回的投资”。   剧组上上下下,从导演到演员到各种跑腿助理,一度沮丧不已,只有方立安毫不在意。   一来,她怀着孩子,不想让这些事情影响心情,自我调节的非常好。二来,她又不靠这个赚钱,赔就赔了。她对自己投资的剧本本就不曾抱有赚钱的目的,说白了,就是花钱买经验。所以,来自各种专家、专业影评人的奚落根本打击不到她。   好在高木杨没有沉溺于此,他对自己拍出的电影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因此09年9月10号,戛纳电影节开始报名,他抱着希望去了,总归还要试他一试。   没想到翻过年就传来了好消息,《江城炎夏》竟然入围了金棕榈奖的提名。   作为电影盛典无可争议的标志,获得该奖项的提名对于《江城炎夏》的全组工作人员来说已经是无上的荣耀。谁能想到经历了史上最惨淡的票房后,还能出现这般的翻转,堪称逆袭。   所以最后,影片没有获奖,方立安和高木杨也没有失望,只想着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而且,经此一役,高木杨和剧组几个主演在国内演艺界也算是打出了点名声。   方立安十分不厚道地想着,按照国内大小捧子的尿性,没准明年就能送她个影后当当了。   在人情社会,这不是没有可能的,背靠已经成为国内娱乐行业三大巨头之一的立安传媒,方立安觉得明年实现任务目标的希望很大。   因此,这一年,她格外认真地挑剧本,格外认真地拍戏。整整一年,拍了两部电影一部电视剧。称不上高产,但花费了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两部电影都是高木杨执导的,一部名为《盲女琴音》,一部名为《春风吹拂的岸边》。   《盲女琴音》的女主角是个小提琴手,因一场意外导致她双目失明,故事就是围绕她失明后展开的。虽然盲女的故事与方立安曾经的真实经历截然不同,但她还是能在里面找到某些相似之处,比如黑暗,比如摸索,比如小提琴。   这部电影,女主角的戏份占了百分之八十,方立安研究的极其用心,最后刻画出的盲女形象非常成功,可谓入木三分,惹得高木杨惊叹连连。   《春风吹拂的岸边》是现代作家毛玉鑫创作的一部短篇小说,叙述了“五四”以后一堆贫苦沦落的男女青年,同住在沪城的一幢贫民窟里,由素不相识到相互关怀、同情的故事,刻画了一位正直、善良、真诚、乐于助人、身处厄境不失坚韧意志和反抗精神的烟厂女工吴二妹的形象。   两部电影都是文艺片,在影院并不卖座,票房一如既往地惨淡。然而,被老板娘蹂躏过后的高木杨,心态好的一逼,老板娘不在乎钱,咱们奔着得奖去就行了,旁的一概不管。   至于电视剧,方立安挑了部宫斗大女主戏。光场景、戏服、道具就花了不止一千万,戏里的礼仪、用具十分考究,公司又找了个经验老道的导演,电视剧拍出来,效果非常不错。在香瓜视频上首轮播出后,观众一致叫好。二轮播放,六十集的电视剧,以一集200万的价格卖给了沪城卫视。   方立安自从得了格莱美最佳流行女歌手奖,找上门的代言多到数不胜数,但无论对方出价多高,她都拒不接受。商业活动、综艺节目一概不理,只专心研究剧本、拍戏。   她今年才23岁,很年轻,往后还有大把的好时光,但方立安心中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迫切,想尽快完成任务,尽快结束娱乐圈生活。   在圈内呆的越久,就越是了解这个地方,乌烟瘴气,男娼女盗。大家在镜头前戴着洁白如天使般的美丽面具,扮演光鲜亮丽的俊男美女,私底下却进行着钱色交易,丑态毕露。男男女女荤素不忌,毫无底线的令人作呕。   虽然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江湖,每个圈子都充斥着追名逐利之流,但娱乐圈的混乱与不堪还是让方立安感到瞠目结舌。   还有就是她确实不喜欢演戏,不喜欢生活在聚光灯下。所以她打算等任务完成,就立马退圈。没事在家带带孩子、养养花,看书读报,提前过退休生活。   她跟楚之南提过这件事,楚之南虽然不解,但早就习惯了无条件宠妻。老婆说什么,他听什么,老婆第一,闺女第二,他排第三。   他一直暗搓搓地筹备着两人的婚礼,但苦于方立安忙着拍戏,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心思。楚之南就琢磨着,等她老婆退圈,时间海了去了,到时候一定要搞一个超级盛大的世纪婚礼。   2011年3月18日,第17届沪上电视节于沪城举行,方立安凭《皇贵妃传》获得最佳女主角。   2011年5月20日,第65届戛纳电影节于F国戛纳开幕,方立安凭《春风吹拂的岸边》荣获最佳女主角奖。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斩获影后、视后,在娱乐圈一时风头无两。   然而就在她获得影后从F国回来的第二天上午十点,立安传媒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方立安宣布正式退出娱乐圈,永不复出。   现场不乏记者追问缘由,方立安很诚实地道明原因:   “厌倦了当明星的感觉。”   “厌倦了聚光灯和镜头。”   “想过简单、平凡的普通生活。”   “想回归家庭,教育孩子、孝敬父母。”   “文化太低,回家学习。”   “……”   好多理由,每一个都看似充分,又看似奇葩,大家不接受也得接受。   方立安在风头正盛的时候退圈,不仅是她的粉丝不能理解,圈里圈外能理解的就没几个。   有人怀疑是楚之南强迫的她,有人怀疑她想以退为进让楚家接受她,还有人怀疑她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等等。   总而言之,方立安退圈一事已经成了当代娱乐圈十大未解之谜之一。   后来,楚之南每每出席活动接受参访,都要被问上一遍,“顾清妍究竟为什么退圈”,“顾清妍什么时候回归”……   楚之南经常被问的烦不胜烦,慢慢的也不再出席各类商业活动。反正立安传媒的高管班子已经搭了起来,他只需要负责重大决策和签署一些重要文件就行。有时间回家跟老婆腻在一起,带孩子玩耍,多好。   方立安宣布退圈后,两人办的第一件正事就是举行婚礼,婚礼在楚之南给方立安买的私人岛屿上举行,杜绝了一切记者、狗仔偷拍的可能。   男方的宾客大多是楚之南的发小,以及他脱离楚家后发展的生意伙伴,女方的宾客就简单了,只有几个处的不错的朋友和父母两边的亲戚。   即便参加的人不多,婚礼的场面也十分隆重、盛大。夫妻俩并没有禁止宾客用手机拍照之类的行为,所以,婚礼的照片还是被传到了网上。   网友们以羡慕居多,说酸话的终究占少数,然后又数着日子等方立安复出。   直到某一天,有微博小号曝出照片,楚之南和某女明星一前一后进入酒店,引起网友愤怒围观。   因为方立安和楚之南一直不曾注册微博,所以大家只能跑到立安传媒官方账号下留言评论:   “好气!!!!妍妍离婚吧,重返娱乐圈做女王!”   “女人不能没有事业,围着家庭转的结果就是被出轨。”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做一个大女人,离开偷腥的小男人。”   “顾清妍,请你醒醒,请你活出自我,做回你自己!”   “你老公跟别人理发去了,你要不要找个夜光剧本?”   “又一个为豪门放弃事业的女明星,事实证明,你放弃了事业,男人就会放弃你。”   “……”   楚之南:老子最无辜了,一不小心就被碰瓷…… 第238章   事情的真相再简单不过。   那天,方立安和楚之南约好撇下家里的二老一小,去外面过二人世界。两人虽然都是不缺房产的主儿,但酒店有酒店的情调,完全可以看作重温旧梦。   楚之南当天有个高层会议要开,是以没能跟方立安一起过去。谁知道进酒店的时候,几步之外还有一个女明星。   两人之间其实是有一些距离的,坏就坏在偷拍的人巧妙地借了个位。所以照片上,楚之南和“某不知名女星”就成了举止亲密。再加上照片背景是五星级酒店大堂,方立安就顺理成章地“被绿了”。   网友的力量是无穷的,仅用了一个晚上,通过分析“某不知名女星”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子、手里拎的包等蛛丝马迹,便扒出楚之南的“出轨对象”正是佳乐的当红小花石瑾瑜。   说起石瑾瑜,那也是佳乐的老人了。   楚之南在佳乐任职的时候,石瑾瑜就尝试过勾搭他。只不过勾搭楚之南之前,她有一个好了两年的金主。问题是,有老婆、有孩子、顶着地中海发型、套着三个游泳圈的中年油腻老男人能比得上年少多金、帅气逼人的豪门继承人吗?   但她运气似乎比较背,等她终于摆脱了中老年金主,磨刀霍霍转向楚之南的时候,楚之南有了方立安。   那时候楚之南跟方立安虽然只是床伴关系,但两人早已约法三章,所以石瑾瑜根本找不到机会,插不进脚。楚之南对她的各种巧遇、殷勤、献媚敬谢不敏。   好在那时,她在娱乐圈已经小有名气,跟立安的钟思燕、云艺的蔡晓晓、张仪靓一起被封为娱乐圈“四小花旦”,资源方面不像刚出道那会儿那样紧张。勾搭不上楚之南,就换个目标,反正家里有矿的豪门少爷比比皆是。   这次碰瓷楚之南是她一手操控的。一是近段时间,她感觉到自己的事业隐隐存在阻力,人气有所下滑,中间换了两三任金主,资源却始终一般。二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当年没抱到的金大腿,如今总在心里挥之不去。   一想到方立安只不过因为好命傍上了楚之南,这几年又是歌后又是影后,资源好到随便挑,就这竟然还不珍惜,放下一切做个享尽荣华富贵的豪门太太,石瑾瑜心里就恨得不行。就差一点,那么一点点,楚之南就是她的了,这一切就都是她的了!   “四小花旦”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四个女人向来都是面和心不合,大多数时候连塑料花姐妹都算不上。然而石瑾瑜碰瓷楚之南,钟思燕没少帮着出主意,因为两人的目标有一定程度的重叠。   石瑾瑜想勾搭楚之南,不管有没有实质性的关系,先把两人的名字绑一起再说,不仅能蹭一波退圈影后顾清妍的热度,涨涨人气,以后还能借着这个机会跟楚之南搭个话,比如“不好意思,楚总,我也没想到会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再比如“我也不想的,莫名其妙成了你的小三,我也很难过”。   到时候,一来二去,你来我往,可不就顺水推床了。她就不信了,这世上还能有不偷腥的男人。   网上的骂声在她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来,她又不是真的小三,她也是绯闻的受害者,二来,人都是健忘的,最多一个月,那些说她坏话的人又会被别的八卦吸引走。   至于钟思燕,就是早期跟方立安结下的“不解之仇”,五年来,她可一直记着呢!   钟思燕是立安传媒最早的一批艺人,签的合约期限是十年。自从爆出方立安是立安传媒的老板,钟思燕便一直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做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遭到老板的打击报复。当然,这是她认为的,事实上,方立安早就不知道把她忘到哪个旮旯去了。   随着方立安退圈,钟思燕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轻了不少,她其实打心眼儿里瞧不上方立安,觉得这女人愚不可及,脑子有坑。放弃一切回归家庭?圈里是个什么情况她不知道吗?怕是不出几年,就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枪打出头鸟,她才不会做这个恶人,于是便明里暗里怂恿石瑾瑜对楚之南下手。石瑾瑜也是个蠢的,就这么大喇喇地出手了,出手前还打电话跟她打听楚总的行踪,让她趁机录了音,留下一个明晃晃的把柄。   钟思燕对自己的计策满意得不得了,打击报复了方立安不说,还能威胁石瑾瑜,可谓一石二鸟。妙哉妙哉!   目光回到方立安身上。   方立安在网上得知自己“被绿了”,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顾明发和李丽华便带着楚心安窸窸窣窣收拾起东西。   方立安有些懵,“你们这是干嘛?”   顾明发语重心长道,“闺女,你放心,爸爸支持你离婚。这世道,谁离了谁不能过?爸爸不会跟你大伯似的,女婿出轨还逼着娜娜跟他过。咱们不受这个窝囊气!”   李丽华:“放心,妈也不会跟你大伯娘一样,咱们不受这窝囊气!”   楚心安学着姥姥姥爷,愤慨道,“妈妈,咱们不受这个窝囊气!”奶凶奶凶的小人儿,看得直让人发笑。   “……”刚进门看到这一幕的楚之南:楚心安,你爸这几年白疼你了是吧?   一家老小都在劝我老婆跟我离婚,怎么办?在线等。   然而一想到立安传媒官微下的评论,算了,还是不问了,全网都在劝我老婆跟我离婚……   楚之南可怜兮兮地看向方立安,跟老婆诉委屈,“嘤嘤嘤,他们冤枉我。”   方立安还是很相信楚之南的,老公超级粘人,到哪儿都要跟她视频,根本没空出轨。还有就是,网上放出来的照片,日期就是他们约会的那天,她完全可以证明,他确实是被人冤枉的。   所以,在二老一小的愤怒围观下,方立安踮起脚尖,安抚似的亲了亲他的下巴。   楚之南顿时生出一种“全世界都在与我为敌,只有我老婆站我这边”浪漫感。糟心闺女什么的,算了,不计较了。   还有一个月才满三岁的楚心安:……   自家老公无缘无故被爆料,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晚上,方立安在书房噼里啪啦敲电脑,得查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楚之南搬着小板凳在一旁看着,不时地吞咽口水:我老婆真帅,敲键盘的样子真迷人,想舔……   一边想着,一边得意:我老婆是大神,分分钟玩爆你们这帮鬼魅魍魉。   这种程度对方立安来说完全就是小儿科,更何况对方根本不曾隐藏。抬抬手便找到了爆料小号的IP,而这个IP,是某女星大号的常用IP。   其次,就是几个点赞的营销号,方立安黑了进去,没有一点点防备,微博私信中还存有和爆料小号的聊天对话、交易记录。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方立安还黑了石瑾瑜的手机,翻看她的短信、电话,就看到事发当天,石瑾瑜给钟思燕打过电话。   虽然一通电话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太巧了不是吗?钟思燕作为立安的艺人,虽然不能完全打听到楚之南的行踪,但那天有高层会议,钟思燕想要打听,也是很容易的事。   方立安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娱乐圈的艺人,所以黑完石瑾瑜的手机,她又接着黑了钟思燕的。找到一份标有事发当天日期的录音,听了就明白了。   事情很容易厘清前因后果,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石瑾瑜,帮凶是钟思燕和一众营销号。   方立安的回击来的直截了当,她放了一个九宫格,发布时间定在第二天早上九点整,这样所有人一上班就能看见。她没有注册新微博,用的安立科技的官微,新微博没粉丝没关注,而安立的官微有上千万的粉丝,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最好的效果。   图文并茂,简单明了:   “对于‘放羊的牧羊犬’昨日18:59发布的微博,本人回应如图所示。——顾清妍   (附图:图一、‘放羊的牧羊犬’与石瑾瑜女士常用IP地址。图二至图九,‘放羊的牧羊犬’与各大营销号聊天记录、交易记录。”   方立安把微博设置好的时候,网上还没扒出石瑾瑜,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天还没亮,网上开始有人有理有据地说照片中的女人正是石瑾瑜。也不知道是神通广大的网友干的,还是石瑾瑜故意安排人做的。   彼时,方立安和楚之南睡得正香,根本不知道对方开始了第二波炒作。当然,即便知道了也无所谓。这时候跳的越欢,真相大白时就会摔得越痛。希望她能承受得起来自阴谋的反噬。   这一天,楚之南没去上班,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于是,早饭后,方立安和楚心安母女俩就看着他和顾明发、李丽华三人在客厅一人占据一张沙发,十分严肃地抱着手机刷微博。   等待九点的到来。 第239章   九点整,将安立科技工作室官方微博设为特别关注的粉丝们,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一条推送,仿佛清水溅入油锅,噼里啪啦,炸的人耳晕目眩,云里雾里。   没几分钟,安立科技发布的微博就上了热搜。半小时后,旧浪微博热搜前十是这样的:   1、顾清妍&安立科技   2、顾清妍实锤力破传闻   3、顾清妍的亲亲老公   4、晚回消息被女友加了免打扰   5、封西西&穆成恋情曝光   6、姚子叶否认整容   7、石瑾瑜自导自演   8、营销号遭爆料或被封   9、安立科技&立安传媒   10、宝藏男孩楚之南   方立安很有先见之明地关闭了微博通知,她也没有用自己的手机看,怕消息太多手机卡死。反正有楚之南在边上实时转播,不用担心错过精彩评论。   楚之南自己没有账号,昨晚知道老婆要搞事情,临时注册了一个,方立安黑进旧浪服务器给他做了微博认证:立安传媒董事长,被楚之南严词拒绝,最后改成“顾清妍的亲亲老公”。   今天一早,1关注0粉丝的楚之南顶着自己大号上场了。   网友评论:   【账号也会串线吗?为什么顾清妍发声明用的是安立科技工作室的官微,感觉这是一个比楚之南出轨更大的瓜。】   楚之南回复,【请注意用词,我老婆都证明了我没出轨,谢谢合作!】无人理睬。   【影后退圈应聘安立科技微博管理员?这个解释有点怪。】   楚之南回复,【确实很怪,我老婆明明是老板。】   【身怀宝藏,总会遇见一些恶狼,我妍实锤锤死那个妖艳的倒贴三!】   楚之南回复,【我永远是顾清妍一个人的宝藏!】   【什么石瑾瑜,一个小明星而已,我更想知道顾影后和安立科技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顾影后能用安立科技的官微发微博?股东?持有人?】   楚之南回复,【安立科技是我老婆一手创立的,厉害吧~】字里行间的洋洋得意都要溢出屏幕了。   【顾清妍要给安立科技代言了吗?说好的退圈呢?就知道娱乐圈里没几句真话,赚够钱就退圈,钱不够就复出,说话如同放屁。】   “!!!”楚之南,【黑子滚!】   ……   很多评论,楚之南都回复了,这热闹凑的,跟三姑六婆也没什么差别了,手指灵活,行动敏捷。堪比资深网瘾少年齐广盛。   没多久,吃瓜群众就发现了这个上蹿下跳的账号,本以为是楚之南的高仿号,却不想打开微博主页,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微博认证:顾清妍的亲亲老公”。   谁来告诉他们,这是什么神仙认证?   看过的微博认证有:某集团董事局主席兼首席执行官、某公司董事长、某杂志期刊特约作家、港城女演员、知名星座命理博主、知名综艺博主……就是没见过“某某某的亲亲老公”,请恕在下孤陋寡闻。   因为有微博认证,倒也没人再把它当做高仿号,虽然这个认证颇有些让人一言难尽。   方立安带着女儿玩拼图,听他靠在沙发上播报:“这里有个网友说‘楚霸总和顾影后真是男才女貌配一脸,尔等宵小速速退散。’嘿,说的好!”只见他一边浪笑,一边嘀咕,手指不停,“点赞,必须点赞。”   旁边顾明发和李丽华刷的就慢多了,这对夫妻俩比女儿女婿潮的多,都有微博,几百粉丝那种,不过两人很有分寸,家里事情从来不发到网上,大多都是转发一些文章、视频,比如《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群演,必须学会的十大基本动作》、《影后顾清妍的十大魅力镜头》……他俩刷的慢,但也刷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地回复两句,很是乐在其中。   自从楚之南的“官方认证”号曝光,他的霸总光环在短短一小时内就消失殆尽。   好几条评论被网友转发:   人间第一宝藏男孩——楚之南,笑cry@楚之南:我永远是顾清妍一个人的宝藏!@采蘑菇的小老虎:身怀宝藏,总会遇见一些恶狼,我妍实锤锤死那个妖艳的倒贴三!@安立科技:对于‘放羊的牧羊犬’昨日18:59发布的微博,本人回应如图所示。——顾清妍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霸道总裁,失敬失敬(抱拳)(抱拳),像极了我家炫薯片、炫布丁、炫鸡腿的大侄儿@楚之南:安立科技是我老婆一手创立的,厉害吧~@今年不等我护驾:什么石瑾瑜,一个小明星而已,我更想知道顾影后和安立科技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顾影后能用安立科技的官微发微博?股东?持有人?@安立科技:对于‘放羊的牧羊犬’昨日18:59发布的微博,本人回应如图所示。——顾清妍   虽然有楚之南放话方立安是安立科技的老板,但一个影后一个游戏公司,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一众网友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有人翻出当年顾清妍和楚之南领证结婚时的新闻,其中两条就是“安立科技东家有喜,商城商品全部52折”、“《仙门中人》惊现千万人民币婚礼,挥金如土,壕无人性”。   时间卡的准准的,就是两人被爆登记的那天。再加上这个神仙认证的“顾清妍的亲亲老公”,人证物证俱全,只差当事人亲口承认了。   网上吵吵嚷嚷过了一天,晚上,楚之南趁自家老婆洗澡,用老婆的手机拍了一张自拍照,美颜一番发到安立科技的微博上:【我的亲亲老公。附图】   网友评论:   【宝藏男孩,皮又痒了?偷玩顾影后的手机是不对的。】火眼金睛的网友一。   【确实不像顾影后的耿直风,是顾影后家的楚宝藏吧?】火眼金睛的网友二。   【宝藏男孩,你老婆喊你去跪搓衣板了!】火眼金睛的网友三。   【顾影后:楚宝藏,害我掉马,还敢拿我手机浪!】火眼金睛的网友四。   ……   “……”楚之南眉头紧锁:秀个恩爱这么难?这届网友都长了透视眼?我老婆怎么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哼!删了删了。   楚之南十分丧气地删掉了假冒老婆秀恩爱的微博。   然而网友们却不放过他,纷纷来到他的微博底下留言:   【楚宝藏,删微博是没有用的,手机有个功能叫截图,了解下?】   【楚宝藏,不要气馁,再发一条,我保证不揭穿你。】   【楚宝藏,你堕落了(捂胸口),拿出你霸道总裁的气势来,我们肯定看不出来。】   ……   楚宝藏:……宝宝的爸爸心里苦。   因为洗刷了冤屈,驱散了小人,楚之南一整天都挺高兴的,合不拢嘴的那种。结果方立安洗个澡出来,发现他又跟斗败了的公鸡一样没精打采。翻翻手机,便知道了原因。   指尖翻飞,依旧是那张被删掉的美颜自拍,发到安立的官微上:【不要欺负我的宝藏男孩。附图】   网友一片欢腾:   【唉呀妈呀,这次是真的顾影后!不,我说错了,是顾霸总!】   【我再也不敢欺负楚宝藏了,顾霸总大人有大量,瑟瑟发抖中。】   【顾霸总护夫,楚宝藏要得意坏了!】   【这才是霸道总裁秀恩爱的正确打开方式,楚宝藏,学着点。】   【不,楚宝藏不用学,霸道总裁是顾影后,你还是那个宝藏男孩。】   ……   安立科技:私信我,送你《仙侠联盟》的英雄全套皮肤@紫月流夏小仙女:我再也不敢欺负楚宝藏了,顾霸总大人有大量,瑟瑟发抖中。@安立科技:不要欺负我的宝藏男孩。附图   《仙侠联盟》是安立科技旗下的竞技游戏,火遍全球,英雄全套皮肤价值在六位数以上。紫月流夏小仙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霸总真是太霸气了,实力护夫啊……   大晚上的,网友被方立安的狂炫酷霸拽撩的睡不着觉,在她的微博下嗷嗷叫唤:   【顾霸总,我保证,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欺负楚宝藏了!快用你的霸总光环照耀我吧!】   【顾霸总,我以后帮你看着楚宝藏,谁欺负他我就帮他喷回去。我可不可以跟你许愿,一套《仙侠联盟》的皮肤(拜托)(拜托)。】   【顾霸总,祝你和楚宝藏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恩爱到老!作为《仙侠联盟》的资深粉丝,我也好像要一套……】   【顾霸总,以后娱乐圈的妖精再敢拿我们楚宝藏炒绯闻,我找法海收了她!】   ……   方立安:这届网友真可爱!但是,十一点半了,该睡觉了。   手下不停,又发了一条微博:【太晚了,该睡觉了,明天抽奖,晚安。】   网友们乖巧地排队回复:   【顾霸总,楚宝藏,晚安!】   【顾霸总,楚宝藏,晚安!】   【顾霸总,楚宝藏,晚安!】   ……   楚之南洗完澡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拿起老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打开微博,心里乐开了花。   我老婆天下第一好,楚宝藏好开心! 第240章   顾霸总第二天在微博上搞了个抽奖,《仙侠联盟》的皮肤、《仙门中人》的坐骑、《风声鹤唳》的服装、《精灵宝贝传奇》的萌宠……应有尽有,使得这场声势浩大的“出轨丑闻”在安立游戏粉的星星眼中落下帷幕。   石瑾瑜那边,方立安根本懒得动手,事实证明,玩弄舆论的人终将被舆论玩弄,嫉恶如仇的网友们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她淹死。如假包换的实锤基本上把她的名声毁了个七七八八,以后再想复出也是难了。   不过,厚颜无耻的人多了去了,为了赚钱为了红,找个机会出来卖个惨、道个歉、掉几滴我见犹怜的鳄鱼眼泪……都是娱乐圈惯用的伎俩,操作完了还能在圈里混的风生水起,厉害着呢。   至于钟思燕,楚之南直接撤掉了她所有的资源,包括正在拍摄的电视剧和综艺节目,立安传媒为此支付了一笔不菲的违约金,钟思燕彻彻底底被雪藏了三年。   三年的时间,不长不短。   青春易逝,容颜易老,钟思燕没老,但圈里的新人一茬又一茬的冒,四小花旦换了新面孔,而她早就被喜新厌旧的观众抛到了脑后。   更何况圈里人对于她被立安传媒雪藏一事心中有数,本就是塑料花利益关系,又有几个人愿意冒着得罪立安传媒的风险去帮她。最终的结局就是泯灭于众人。   方立安自从暴露了安立科技老板的身份,粉丝蹭蹭蹭地涨个不停,互联网大佬跟美人影后合二为一,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网上一直流传着楚天都和张子君曾经的采访视频,粉丝中不乏气不过的跑去楚天都和张子君的微博底下留言:   【我家小姐姐有钱有颜,你们楚家高攀不起。】   【看不上我们小姐姐,笑话,我们小姐姐看得上你吗?】   【我们顾霸总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你们楚家无福消受。】   ……   当初楚之南和方立安在一起的时候,有记者采访楚天都和张子君,两人在镜头下一脸倨傲:   “顾清妍?谁?我儿子的女朋友?不好意思,我儿子交过的女朋友太多,我也不知道她是哪个。”   “年轻人不定性,我们不好插手,不过结婚必须慎重。”   “我们更倾向于在门当户对的家庭中找儿媳妇,至少生活习惯和眼界不会差太多。”   ……   因着这个采访,方立安被不少黑粉群嘲了好长时间。什么豪门难进,什么转正无望,风凉话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现在回过头来看看,哪是你们楚家门槛高,明明是我们小姐姐不乐意去。她若是对楚家有想法,一早亮明身份,又怎么会有后面这些事儿,早就把佳乐和凯越拿下了,可见我们小姐姐是打心眼儿里不稀罕。   再说了,我们小姐姐本身就是个超级豪门,安立的前景是不比你们佳乐强还是不比你们凯越强?   我们小姐姐怀抱聚宝盆,哪里需要去捧你们楚家的臭脚,当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不过,有粉必有黑,喷方立安的黑子也不少:   “明明有这样的条件,谈恋爱的时候为什么不跟男朋友说清楚,害的男朋友跟父母闹掰了,谁家敢要这样的儿媳妇?”   “任由男朋友和父母断绝关系,这能是什么好姑娘?给你你敢要?”   “心机太深,不知道她老公后不后悔。”   “二十几年的儿子就这么白养了,真是道德败坏,知不知道‘孝顺’二字怎么写?”   ……   顾霸总粉丝的战斗力也是杠杠的:   “怎么,许你嫌弃我们‘条件不好’,就不许我们嫌弃你们为人势利?”   “喷子们,醒醒吧,男婚女嫁是一个双向选择,你可以选择大户人家的千金做儿媳妇,我们也可以不选势利眼做公公婆婆。”   “什么都要顺着你们?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儿媳妇,我就变成什么样?看把你美的,我们还想要知书达理、品性高洁的公公婆婆呢,请你们变啊。”   “他们养孩子是他们为人父母责任与义务,不养是犯罪,懂不懂?再说了,你把孩子养大,孩子就什么都要听你的?孩子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了?”   “我家小姐姐吃你家大米了还是喝你家水了,孝顺你妹!”   ……   键盘侠为楚天都和张子君抱不平,却不想他二人并不需要,自从他们得知已经发展成互联网巨头的安立科技工作室是方立安一手创立的,两人就委婉地跟方立安示好,摆出一副“我们始终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态度。   儿子手里的立安传媒早就赶超了佳乐,儿媳妇手里的安立科技如今是互联网巨头,楚之南娶了方立安,不管是安立还是立安,以后不都还是他们楚家的产业?趁现在势头正好,让安立、立安跟佳乐、凯越合并到一起,他们楚家可就要更上一层楼了。   这二人算盘打得响亮,却不想方立安根本不想搭理他们。前面几年反正都这么过来了,往后也这么着。   感情?对不起,我对你们没有感情。   孝顺?楚之南孝顺就行了。网友们说得对,我长这么大,没吃你家一粒米,没喝你家一口水,没有孝顺你的义务。最好不接触,不来往。   楚心安?你们要看孩子就跟楚之南联系,他会安排时间带孩子跟你们培养感情,我就算了。   股份?豪宅?珠宝?对不起,通通不需要,我对这些没兴趣。这是你们楚家的东西,跟我无关。   楚天都和张子君那叫一个气啊,从没见过这种油盐不进的女人,不谈感情不谈钱,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去做,她是魔鬼吗?   方立安才懒得配合他们的表演,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日子安安静静做个快乐的书虫混吃等死就好,没必要想不开去做一些自己不乐意做的事情。   楚之南也不强迫她,不是他娶了媳妇忘了娘,实在是连他自己跟亲爹亲妈都没什么感情,他又怎么能拿那些歪理邪说要求老婆跟爹妈好好相处?反正作为儿子,该做的他都会做到,其他的就别奢求了。   至于你们想把安立、立安跟楚家的产业合并?   呵,多大脸!楚家的产业你们自己留着吧,楚之北才两岁,你们要多为他考虑。   楚天都和张子君是行动派,之前前脚把楚之南赶出门,后脚就在国外做了试管代孕。楚心安八个月大的时候,她亲叔叔楚之北出生了。   楚之北满月的时候,楚家办了场声势浩大的满月宴,后来周岁的时候,还办了场隆重的抓周宴。   幸好那时候,立安传媒已经在楚之南的管理下发展的红红火火,不然楚之南还不知要遭受多少来自外界的奚落与嘲笑。   方立安掉马的时候,楚之北两岁,之后没多久便见到了大他二十多岁的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和大他八个月的亲侄女。两岁的小毛娃跟在大侄女后面屁颠屁颠,可开心了。   小孩子都喜欢跟同龄人玩耍,平时,楚之北身边不是保姆就是管家。毕竟是豪门继承人,家里的小少爷,得当祖宗一样哄着,根本没人陪他玩耍。   而且,自打楚天都和张子君对楚之南的态度有所缓和,家里的风向都变了。小孩子最敏感,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谁对他的态度有变,楚之北很快就感觉到了。   相比较家里的佣人和一天最多见一次面的爹妈,楚之北更喜欢帅气的哥哥、漂亮的姐姐(是侄女)。   他闹着要跟楚之南和楚心安走,楚天都和张子君也不阻拦,小孩子谁带不是带,反正大儿子家也不缺那点吃的,跟去就跟去吧,没准还能趁机培养点感情。   于是出门前带着一个小尾巴的楚之南,回来的时候变成了两条小尾巴。   顾明发&李丽华看着跟楚之南有几分相似的楚之北,对着客厅的茶几一顿猛拍:“岂有此理,私生子都敢往家里带了,闺女,离婚吗?爸爸妈妈支持你!”   方立安:我爸我妈总想我跟我老公离婚……   楚之南:岳父岳母总想把我赶出家门……   楚心安:姥姥姥爷总想给我找个后爹……   顾明发和李丽华知道楚之北的真实身份后,很是怜惜他。小毛娃竟然是为了继承家产才被生出来,怪可怜的。两人爱心泛滥,便收留了他。   于是,楚之北从此成了楚心安家的常住人口,从两岁住到二十八岁,结婚之后才搬走。   楚心安四岁时,方立安生了二胎,男孩儿,楚之南给孩子起名顾心立。把顾明发给乐的,当晚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楚之南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儿子,你是爸爸的亲儿子!”   楚之南松了口气:再也不用担心岳父岳母撺掇我老婆跟我离婚了……   家庭地位连降两席的方立安:……   李丽华气得牙痒痒:“藏了这么多年终于漏馅了,重男轻女的孬货!”   顾明发已经睡着,呼噜噜…… 第241章   对于亲孙子随母姓这件事,楚天都和张子君自然是不同意的。   闹吗?闹了。   有用吗?没用的。   楚之南的儿子跟谁姓,那还得楚之南和方立安说了算,别人的想法不重要。   方立安退圈后,除了看书、写程序、偶尔给自家游戏做做维护,很少花时间在其他事情上。虽然一直有粉丝在等她重返娱乐圈,但他们注定要失望了。直到七老八十,她也没有这个想法。   方立安七十四岁那年,楚之南突发脑溢血,在医院抢救了一晚上,终于还是从死神手上逃了回来。   方立安活了好几百年,几经生死,可以说早已习惯了生老病死。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被吓到了,主要是因为事发突然,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她可以接受爱人的离世,但更希望那是在认真告别之后。   所以,楚之南被抢救回来后,她就一直守着他,跟他说了好多话:   “叫你少吃油腻的东西你不听,我心脏病都给你吓出来了。”   “哭什么哭,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不是跟我斗智斗勇藏炸鸡吗,继续呀。”   “别哭了,放心,老婆子在呢,我刚刚让小董帮我约了国外的安乐死机构,哪天你前脚走了,我后脚就跟上了,不怕啊。”   “我这辈子跟你在一起挺开心的,本来以为你这种花心大萝卜坚持不了多久,早晚得喜新厌旧,没想到一晃就是五十几年。”   “瞪什么瞪,我没有不相信你,不相信又怎么会跟你结婚?”   “好了,别闹了,你好好的,我也跟着多活几年,乖啊。”   ……   五年后,八十六岁的楚之南突发心梗离世,七十九岁的方立安随之离开。   ——   方立安回到系统空间的时候说不上是伤心还是惆怅,她这一辈子其实活的挺轻松的,任务早早地完成了,剩下的时间自由发挥,非常奶思。   看着空空如也的系统空间,“哎?委托人呢?”顾清妍怎么不见了?   “委托人在宿主完成任务后第十年就离开了。”系统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她走了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打分了吗?给好评了吗?”方立安微恼。   “没有宿主的召唤,系统无法擅自出声。委托人为此次任务打了好评,宿主是否要查看评价?”   “不看。”方立安对顾清妍的评价不是很感兴趣,人都走了,还看什么评价,反正任务完成,银货两讫,互不相欠。   “本次任务一共获得了一百九十九点灵魂之力,望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你的委托人都是从哪儿找来的?”   “浩瀚宇宙,亿万星海,我记得我告诉过你。”   “时间太久,忘记了。他们怎么找到你的?”   “对着天空许愿。”   “没看出来啊,你还具备流星功能。”方立安打趣它,又问,“目前排了多少委托人?”   “已经取到12306号了。”   “……”因为刚完成一个任务而感到轻松的方立安顿时觉得踹不过气来,“他们……那12306个委托者人呢?”   “在虚无中,只有进行到他们的任务的时候,才会在系统空间显形。”   “……”听起来好高级,“你们依靠什么对接?”   “系统自带的魂力捕捉功能以及能量翻译功能。”   “你爸爸真是个了不起的程序猿。”方立安拍出一串彩虹屁。   “我没有爸爸。”这是一个不解风情的系统。   “你爸爸就是发明创造你的人。”方立安解释道。   “确实,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爸爸。”方立安竟然听出了一股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你爸爸这么厉害,你爸爸人呢?他怎么不自己做任务?”   “不知道。”一样的电子合成音,方立安觉得这次是失落,然而下一秒,系统又打起精神马来,“是否进行下一个任务?”   如此敬业的系统,马爸爸给你发敬业福了吗?   想到后面排着12306个委托者,方立安做了个深呼吸,“下一个。”   话音刚落,方立安正前方一米处出现一个身穿破烂衣衫的老汉。头发花白,身材矮小,皮肤黝黑,佝偻着背,面相凄苦,一看就是那种常年劳作、营养不良的穷苦百姓,不是老农,就是劳工。   光看外表,方立安觉得他大概率出生于建国后不久,毕竟再往后,城镇化建设力度加大,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想找出这样条件的人,难度还是很大的。   然而,方立安的最关心的并不是老汉一生凄苦的经历,而是暗搓搓地想着:我终于要成为一个内心粉红、外表乌黑的糙汉子了吗?怪了,她这心里隐隐的期待是个什么鬼?   “你的委托是什么?”   “我……我想过的好一点,想活的自私一点。”老汉讷讷道,两句话说完,黝黑的脸颊浮起两朵红云,满是裂痕的粗糙大手不安地攥紧袖子,似是为自己的话感到不好意思。   老规矩,“我需要查看你的记忆再做决定。”   老汉老实巴交的点头,“应……应该的。”   方立安:“系统,扣除十点灵魂之力查看委托者记忆。”   “……”系统不发一言,一段记忆展现在方立安的脑海中。   果然,如他所料,老汉出生在建国第六年,1955年夏天。他是家里老四,上面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后面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   兄弟姐妹八个,在当时并不算多。那个年代条件不好,小孩子成活率不像后世那么高,一不小心就夭折了,老汉上面两个姐姐中的二姐就是出生不久发烧没了的。   那个年代养孩子,有口吃的就行,哪像后来,条件好了,娃从妈妈肚子里就开始接受胎教。   老汉就是这么长大的,打小跟着大哥大姐漫山遍野找野菜,帮家里干活,小小年纪就被繁重的农活压的苦不堪言。   上面有大哥,下面有小弟,他在中间就比较透明。大哥是长子,以后要给爹妈养老的,爹妈自然看重。两个弟弟,大一点的外表木讷,内里精明。小一点的心思活泛,嘴甜,爹妈更疼爱些。   老汉就是那种看着傻,其实也真的傻的老实人。   至于大姐和两个妹妹,反正将来是要嫁到别人家的,爹妈自是不会多看重,天天给家里干活,教她们要对哥哥弟弟好,以后嫁了人还要靠娘家撑腰。大环境如此,算不上极品。   只不过老汉太老实了,有活儿蒙头就干,有事蒙头就上,爹妈一声吆喝,别说钱财了,心窝子都给掏出来。   老汉娶的媳妇也是个憨厚人,一家子老实头,可不就被吃的死死的。两人因为只知道干活,有了孩子也不知道,连续掉了两个才艰难的生了个男孩儿。分家的时候两袋粮食、一间破茅屋就给打发了,大头都在大哥和弟弟手里。他老实惯了,不争不抢。   后来,老汉的媳妇生孩子难产没了,他也没再找,一个人带着娃又当爹又当妈。儿子不像他,也不像他媳妇,一家子的心眼儿都长儿子一个人身上去了。不好好念书也就算了,成年之后也不好好干活,整天游手好闲,开口闭口就是问他要钱。   谁家愿意把好闺女嫁给这样的小子,最后也不知道从哪儿勾搭来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两人搭伙过日子,吃喝都靠老汉。可怜老汉一把年纪又要打工赚钱,又要回家伺候儿子一家三口。   他这一生,前半生为大家庭干活卖命,后半生给儿子当牛做马。一辈子忙忙碌碌没个消停,五十多岁就给累死了。   看完了老汉这一世的记忆,方立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好像也不全对,人家勤勤恳恳干活,也没干别的,只不过对家里人没心眼罢了。   没分家的时候,从不偷奸耍滑,一心为这个大家庭,结果捞着什么好了,给两袋粮食就完了。他那大哥和两个弟弟刚分家没多久就起了新房子,要说是他们分家后自己挣的,方立安可不相信。   分家后,夫妻俩都是勤快人,要是顺顺当当的,日子也能红火,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想到媳妇生个孩子就没了。   最让人心寒的是,孩子妈生产前不舒服,本来是打算去医院看看的,结果家里没有钱。   家里的钱呢?被小弟借去做生意了。   去要钱的时候,小弟怎么说的,生意失败,钱赔光了。   老实人就急了,赔光了?那你借我家的钱怎么办?   小弟一脸无奈,“只能以后有钱再还了。”   老汉的媳妇还等着去医院,让小弟少先还一点急用。   小弟只会哭穷,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哪还有钱。口口声声,“女人生孩子哪里需要去医院,你看咱妈,咱大嫂,你弟妹,哪个生孩子的时候去医院了,就二嫂金贵?”   老汉不明白,方立安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这人哪里是没钱,明摆着就是欺负老实人。   估摸着老汉自己临了也幡然醒悟了,不然怎么有这样的执念——过得好点,活的自私点。   简单又卑微。 第七卷 我是一个男人 第242章   方立安看完老汉的记忆,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她思忖片刻,才缓缓开口:“只这一个要求?过得好点,自私点?”   老汉忙不迭点头,“是的是的。”   方立安:“你的老婆孩子呢?你有什么想法?”   老汉愣住,挣扎了一瞬才犹犹豫豫道,“春花……春花她跟着我吃了一辈子的苦,如果能重来,我宁愿她嫁给别的男人,没准还能过上两天好日子。至于小志……”说到儿子,老汉显得有些失望和愤怒,“我为他操劳了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他是怎么对我的。算了,我可是明白了,儿女都是债。”   最后他的神色一片坚定,“大仙,我只要自己过得好,旁人怎样我不管,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方立安无视他的古怪称呼,点头道,“行,这个委托我接了。系统,接受委托,立即投放,投放时间定于委托人一周岁凌晨1点。”   “时间校准,定位投放,三、二、一。”   伴随着熟悉的头晕目眩感,方立安落入无边的黑暗。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没人知道这个刚满一岁的奶娃娃换了个芯子。   然而,方立安还来不及适应这个小小的身体,她身上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便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   方立安知道,自己尿了。   来到新世界的第一分钟,方立安便开始纠结,哭?还是不哭?要不要忍受裆下的潮湿将就一晚?   犹豫了三秒钟,她放开嗓子大声哭嚎:“呜哇~呜哇~~”吵醒了同屋的爹娘。爹没起,娘从床上爬起来,把她抱到怀里轻轻摇晃,同时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腿裆。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女人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十分利索的扒下潮湿的尿布,拿起事先放在枕头旁的干净尿布,胡乱给娃子塞上。哄了两下,等方立安哭声渐歇,才又躺下睡觉。   方立安不知道自己身上穿的什么,反正很难受,浑身不舒服。这里垫一块,那里高一块,分分钟逼死强迫症。于是一整晚,她都在跟身上的衣服作斗争,后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醒的时候,天已大亮,入目是一个瘦兮兮的小丫头,趴在床边玩……柳条。小丫头个头很小,五六岁的模样,说不上好看不好看,给方立安唯一的印象就是邋遢。   她身上套着灰扑扑的粗布褂,上面满是深深浅浅的污渍,黑的发亮,甚至能看见油光,看颜色和位置,不乏口水、鼻涕之类的东西。方立安心道这个邋遢鬼就是大姐了。   大姐目前没有名字,按惯例就叫大丫。大哥也没有名字,家里都叫他大柱。男女排序分开,方立安是第二个男孩儿,叫二柱。   之前说到老汉上头还有个二姐,但是二姐不满周岁就没了,所以现在周大根家里只有三个孩子,六岁的大丫、四岁的大柱、一岁的二柱。   算算时间,三柱很有可能快来了,或者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接下来的日子,少不得要听青少年十八禁的墙角。   这年头,没有电,家家户户都是用的煤油灯。当然,大多数穷苦人家,天一黑就上床歇着了,点什么灯,不要钱啊?娱乐活动不是夫妻夜话,就是妖精打架。穷苦百姓,没知识没文化,不懂避孕,孩子可不就一个接着一个地来报到。   方立安选择在一周岁这个时间点投放,主要还是为了从头塑造二柱的个人形象。这里的生活条件太差,孩子们基本上都跟大丫一个样,邋遢鬼本鬼。   方立安不想做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也不想突然改变引人怀疑,所以选择从头练号。一周岁是最合适的时间点,可以学说话,可以学走路。   周大根夫妻俩平时要干农活,家里只有大丫和大柱,因为教的少,所以二柱目前还不会说话。至于走路,刚学会没两天,但方立安决定暂时放弃这项技能。早早学走路干什么,腿压弯了耽误帅的。   方立安其实是被饿醒的,一夜过去,肚里空空,唯有膀胱憋了一泡尿。她哼唧哼唧,试图在尿裤子前引起大丫的注意。但转念一想,大丫还小,六岁的女娃抱不动她,更别说给她把尿了。于是不再叫唤,自个儿爬到床边找角度,不想弄湿尿布也不能把床尿湿是不是?   却不想大丫的使命就是看住弟弟别让弟弟掉下来,于是方立安永远在距离床边十厘米的地方就被大丫执着地推到里面。   方立安:……   方立安只能认命尿裤子,尿完就“呜哇呜哇”地哭。大丫惊的跳起,想起弟弟空着肚子许是饿了,伸出一根手指就往方立安嘴里塞,这动作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尼玛!泥煤!你大爷!   方立安手脚并用,一个劲儿地躲闪。别以为老子没看见,你特么不仅没洗手,刚刚还挖鼻屎来着。不许碰我!   大丫见二柱反抗的厉害,哭声震天,没一会儿,小脸就憋得通红,连忙跑去隔壁喊二婶。二婶如今挺着大肚子,不用下地,在家照看几个孩子,大丫妈怀孕时也是如此。   二婶来的很快,来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一个碗。二柱平时都这个时间醒,醒了就要吃饭。   不愧是养过孩子的女人,一来就往方立安裆下摸。潮潮的,得换个尿布,换完尿布才给方立安喂饭。   没有母乳,没有牛乳,奶粉什么的就更别想了,米汤是现有条件下的最佳伙食。二婶的动作不算细致耐心,但方立安配合的很好,一顿饭吃的很顺利。饭后,二婶用二柱脏兮兮的围兜给她擦了擦嘴,嘱咐大丫好好看弟弟,便端着碗走了。   方立安……方立安想吐……   二柱那围兜不比大丫的衣服干净多少,鼻涕、口水、饭渍……   呕……   算了,眼不见为净。   方立安吃饱喝足没事做,开始打量这个房间。这个房间在周二柱的记忆中出现过,但彼时,周二柱四岁多,已经不住这里了。   小小的土胚房,十平方左右,靠窗摆着一张床,床很长,床尾放着一个掉了漆的黑色木箱,虽然破旧,但看似是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家具。   一张床就占了半间屋子,剩下的空间放了一个矮柜,矮柜兼具桌子的功能,上面摆了几件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   大丫玩柳树枝玩的很开心,编成花环戴在头上、手上,用巴掌大的小镜子照来照去,臭美的不得了。偶尔还给方立安戴一戴,唔,挺大方的姐姐。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中午,下地干活的人回来吃饭,方立安被抱到外面,大家说着方言,她勉强能听懂一些。   如今大丫爹娘这一辈都还没有分家,兄弟三个跟大丫爷奶住在一起。除了小叔周三根还没结婚,作为老大的周大根和老二周二根都是拖家带口的人,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十来口人。   小叔已经说好亲事,两家商量好,等忙过春种,就办喜酒。所以再过一两个月,家里一下子又要添两口人——小婶和二叔家的老三。   方立安知道二婶这胎是个女孩,到时候,少不得要被周老太磋磨。男孩儿金贵,女孩儿是赔钱货。这是周老太信奉一生的信条。生儿子没赏,但生女儿绝对没有好脸色。尤其像二婶这种,前头连生了两个女孩儿,在周老太看来就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扫把星。可以预见,二婶生了老三后,日子会有多难过。   不过这些都跟方立安无关,她一个一岁大的孩子,连自己的吃喝拉撒都有操不完的心,哪里还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   而且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比二婶更为艰难,因为她小,因为她牙没长齐。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娘竟然把饭放嘴里嚼吧嚼吧,然后吐出来喂她。   好久没穿成小婴儿,方立安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   前几世,她是怎么做的?不吃,宁肯饿肚子也不吃,饿死也不吃,士可杀不可辱,她只喝白米粥,没有白米粥就喝玉米粥,反正不吃“嗟来之食”。   向红梅那个气啊,这娃子什么毛病,怎么突然就不吃饭了?她干了一上午农活,累的不行,根本没力气没心情跟方立安耗着。中午休息一会儿,下午还要继续去田里插秧。   她心里有气,就把方立安托给老二家的,反正老二家的一天到晚在家里闲着没事做。   二婶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心里不住骂娘,早上还吃的好好的,怎么中午就不吃了。得想法子赶紧把娃哄好,不然吵着爹娘休息,她又要挨骂了。   早上的米汤锅里还剩一点,她放到灶上热一热盛了一碗,方立安挑挑拣拣吃了一点。   说是挑挑拣拣,是因为二婶有时候会用嘴巴试温度。虽然完全没膈应到吃不下饭的程度,但方立安还是决定不惯着他们。   就从家庭地位最低的二婶开始,但凡你们嘴吧碰过的,宝宝都不吃,宝宝是个有原则的人,不吃别人的口水。 第243章   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方立安四岁了。这三年,她过得还算顺当。保证不了先天的遗传基因,但后天发育至少不能拖后腿。在她死皮赖脸装傻充愣的软磨硬泡下,周二柱硬是挨到一岁半才学会走路。   农村的孩子都是放养的,大人们也不管他们去哪里疯玩,反正到了饭点,肚子饿了自然就会回来找吃的。长辈们最多在上工前对年龄大点的娃叮嘱几句,别带弟弟妹妹去河边之类的危险地方。   方立安跟着大丫大柱出去玩过两次,挺有意思的,掏鸟蛋、摘野菜、捉泥鳅……结果每次都要弄得一身泥巴,脏透了。不曾想回家后,向红梅完全视而不见。   大丫见她一心惦记着衣服,就哄她:“洗什么洗,今个儿洗干净明个儿又要脏,费那冤枉劲儿做什么,粮食金贵着哩。”   方立安:……   方立安后来就不去了,老老实实窝在家里发呆。大丫、大柱叫她,她也不理,久而久之,家里人也就习惯了她的孤僻。在大人们看来,这孩子呆是呆了点,但胜在乖巧听话,不闯祸,不惹事。   大队里的孩子基本上都是三五成群,伙做一堆,磨牙打架那是常有的事。今天摔破皮,明天磕掉牙,后天打破头,哪个孩子身上不带点疤。在这样的情况下,安静如鸡、讲究卫生的方立安越发显得特立独行。   不过,特立独行的不只是她不合群的行为,还有她的外表。这几年,方立安没少背着别人偷吃。自从能跑能跳手脚灵便以来,什么婴儿辅食、奶粉、牛初乳咀嚼片,她都会有选择的吃一些,补钙、补DHA、补锌、补维生素……   因为吃得好,营养跟得上,方立安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同一个大队里,其他孩子往她跟前一站,那就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城里孩子也未必有她长的好。   队里人见到她,只觉得惊奇,这周大根家的二小子为啥长得这么白嫩胖实,跟年画上的福娃娃一样。其实不只是他们,老周家自家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得很,大家明明都在同一个锅里吃饭,凭啥二柱就能长得这么白嫩?   最纳闷的当属大柱和大丫,兄弟姐妹几个都是一个妈生的,怎么差距拉的这么大。三柱和二丫还停留在只会裹手指的阶段,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   因为长得就像有福之人,方立安在家里很是受宠,即便后来二婶、小婶都生了男娃,也无法改变她是周老头、周老太最疼爱的乖孙的事实。而且即便周大柱身为长房长孙,也不得不退居次席,避其锋芒。   当然,八岁的大柱如今并不十分清楚长辈的偏心意味着什么,倒是十岁的大丫若有所觉,对方立安越发亲近起来。   身为白胖小子周二柱的生身父母,周大根和向红梅很是引以为傲,自家儿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这相貌、这性子、这通身的气派,不说他们生产队,整个公社都没人比得上。   周二婶和周小婶就纠结多了,这再好的娃都不是他们家的,更何况现在还没分家。二柱越好,周老头和周老太就越疼他,不管是现在一起生活还是将来分家,他们两家都占不到什么好处。说实话,每天看向红梅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周二婶和周小婶心里就又酸又气,妒火中烧。   但话又说回来,二柱将来有出息,没准将来还能拉拔拉拔自家几个孩子呢?可见,大伙儿都是一样的,喜欢以貌取人。   尤其是周二婶,盼了十年才盼来周大栓这一个男娃。生大栓的时候,大夫说她伤了身子,以后再想生孩子就难了。她家大栓注定是个没有亲兄弟的,光靠上头三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用?所以周二婶一边嫉妒向红梅,一边又比谁都想二柱好,指望着二柱将来帮帮大栓。   方立安自然明白家里人对她的态度,但她只是个屁事不懂的毛娃子,所以每天不是趁着家里没人,偷吃东西,就是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呼呼大睡。整日里,不是吃就是睡,无忧无虑得很。   方立安四岁这年,正是前进活动和大食堂活动盛行的第二年。但这一年,国内灾害频发。除了旱灾、霜冻、洪涝、风雹外,还出现了建国以来并不多见的蝗灾、黏虫灾、鼠灾。   二月到六月,短短四个月的时间里,方立安所在的周庄大队三次出现洪涝灾害,洪水泛滥,过半农田被淹。其中还夹杂着风雹。入夏后,当地开始出现旱灾,受灾农田面积不断扩大。   方立安年纪小,不事生产,但她这段时间以来最贴切的感受就是大队里的娃娃们都不出去玩耍了,即便出门,也是帮着家里四处搜寻野菜。她偷吃的机会少了许多。   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得到改善,接下来两年,全国范围内连续发生特大灾害。望着颗粒无收的农田,大队里的老老少少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在周庄大队的队员们几乎已经饿到啃树皮、挖草根、吃观音土的情况下,方立安不再顶风作案,她刻意减少了偷吃的次数,并且缩小了食量,吃的也都是些补充能量不长肉的东西。而且,她十分自觉地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自己这副面色红润的样子招来别人的红眼。   她的空间有粮食不假,但绝对不能正大光明的往外拿。饥荒头年末,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凌晨两三点,方立安趁着一家人陷入沉睡,偷偷摸摸跑去周庄大队土地庙,放下近百麻袋的红薯。   第二天,红薯被人发现,队员们连连磕头,直呼“土地神显灵!”周庄大队大队长李水根做主,将红薯按人头分给了队里的队员,周老头家得了三麻袋。   周庄大队“土地神显灵”一事见证者众多,红薯就是证据,根本瞒不住外人。再加上各个生产队之间,姻亲遍布,人多口杂,很快便传到了其他大队。因着这事儿,向庄、苗庄两个生产大队的队员还来闹过,叫嚣着“‘土地神’赐下的粮食应该人人有份”,最后被周庄大队的队员们扛着家伙撵走了。   笑话,现在粮食就是命,屁的人人有份,你们来晚了能怪谁?再说了,土地神在他们周庄大队显灵,粮食就是给他们周庄大队的,有本事你去求土地神给你们生产队显灵啊。   再后来,土地庙住满了人,人挤人地等土地神再度显灵。   方土地她敢吗?当然不敢。   不只土地庙住满了人,她还发现生产队多了不少生面孔在土地庙附近转悠。听周老头说,那都是其他几个大队派来的眼线,以期土地神再度显灵时,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自家队员过来抢粮食。   然而,方立安是真的不敢再装神弄鬼了。外头那么多人,她很担心自己会被抓个现行。她是来做任务的,没有拯救天下苍生的本事。   至于周家人,在周二柱往后的记忆里,他们都活的好好的,想来没有她的小动作,他们也不会饿死。   饥荒年间,周庄大队很少有孩子出生。   向红梅在五九年初的时候生了二丫(二柱前头那个夭折的姐姐没有计入排行),母体在怀孕期间几乎没受什么罪,孩子生下来也挺健康。问题是后来闹饥荒,向红梅饿着肚子,没奶水,二丫只能吃点糊糊,各种糊糊。有时候连糊糊都没得吃,只能喝水。所以二丫长的很慢。   二丫未满一周岁的时候,方立安趁着四下无人,还会给她塞个奶瓶,让她喝个饱。等二丫一岁以后,她就不敢了。那时候,二丫正在学说话,方立安怕露馅。再往后,因为常年饿肚子,二丫长得不好,瘦瘦小小的一只,看起来弱不禁风。   同年年底,二婶生了大栓。大栓比二丫惨多了,虽然是二叔二婶期盼多年的男孩儿,但因为来的不巧,受了不少罪。   算算时间,二婶是在年初怀的大栓,后来因为粮食不足,孕妇在整个孕期几乎就是饥一顿饱一顿。大栓打娘胎里就发育的不好,要不是二叔二婶想生男孩儿想到疯魔,大栓说不定连出生的机会也没有。   大栓是足月出生的,四斤六两,小小的人儿跟个猫崽似的,孱弱不堪,哭声很弱。方立安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敢靠近,站的远远的,生怕一不小心就给碰坏了。   私下听见周老头和周老太愁苦,说是大栓太小,怕是不容易养活后,方立安就考虑过要不要偷渡点奶粉给他,但二婶太宝贝孩子,从早到晚不错眼地盯着,导致她一点机会也没有,只能算了。   好在日子过得虽然艰难,但大家也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段可怕的时期。等饥荒结束,老周家十来口人十分好运地全须全尾,一个不少。   日子步入1962,方立安惊觉自己该上学了。 第244章   上学?   方立安在周庄大队混迹六年,除了大队长李水根家,还没听说过谁家会送小孩去念书。   一来,周庄大队没有学校,只有十几里开外的向阳公社有一所小学和一所中学。大队长家的李宝俊、李宝仁兄弟俩,每天天不亮就要出发,走上一个半小时才能到学校。   二来,上学要花钱,初小(一到四年级)一学期一块五,高小(五、六年级)一学期三块。不是很贵,但也不便宜。家家户户啥也不多,就是孩子多,基数庞大,都送去上学,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三来,队员们根本没那个意识。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农民,有地种就行,读书做啥子?难不成读了书就不用种地了?既然读完书还要种地,那还读啥子书?   方立安前头的大柱、大丫,二婶家的大妮、二妮都没上过学,光让他一个人去读书,别说二婶、三婶了,就是亲妈向红梅都未必能答应。   当然,按照老周家重男轻女的尿性,女娃将来都是要嫁人的,送她们去上学,那是稳赔不赚的买卖,想都不要想。没看就连大队长家,也是小子上学,女娃留在家里干活吗?   只是这样一来,有三个儿子的大房就占了大便宜,尤其是对二房、三房来说,儿子们年纪尚小,远不到上学的年纪。   方立安在心里这么一盘算,发现想要突破层层障碍,让家里同意他去念书,其实是一件难度颇高的事情。   不过,老周家还没分家,周老头是当家人,只要周老头同意,便可以力排众议。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说服周老头?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即便没有场记板,方影后的演技也可以发挥自如。   “爷,我想念书。”卡姿兰大眼睛充盈着孺慕之情。   白净净的乖孙眼巴巴地瞅着他,周老头心里咯噔,嘴唇打飘,“啥念书?念啥书?”   “爷,我想上学。”卡姿兰大眼睛演技炸裂,祈求的语气更甚。   周老头心头一颤,“上啥学,起早贪黑,没得觉睡。你不是最稀罕睡觉吗?”   “不稀罕睡觉,稀罕上学。”我可以在学校睡到饱。   “咳咳咳!”周老头底气不足,声音发虚,“上学耽误种地。”   “不,我不种地,我这辈子都不种地,我要去城里当工人。”方立安放下豪言壮志,就差指天发誓了。   “……”周老头震惊不已,他这乖孙果然不是一般人,瞧这志向,瞧这气势,队里哪个娃能有?依他看,就连大队长家的李宝俊、李宝仁也比之不上。可是……   “二柱,城里不招农村人当工人,咱们没城里户口,吃不了商品粮。”周老头耐心解释道,他虽然惊诧于孙子的远大志向,但有些常识他还是懂的。乖孙啊,不是爷不支持你,是现实不允许。   “当不了工人我就回周庄当大队书记、大队长。”明明是童言稚语,却听得周老头热血沸腾,他家二柱竟然有志当一方父母官。   好!好!好!实在是太好了!他就知道,这孩子打小就不一般。但是……他们家怕是竞争不过老李家,听说公社书记跟李水根关系好着呢……   方立安不知道周老头的脑海中正在上演二十年后的官场更迭、权利博弈,见他默不作声,遂又添了把火,“书记、队长不行,当个会计也是好的。”   话音刚落,周老头自编的八十集连续剧《官场计中计》播放至最后一集,乖孙周二柱成功上位周庄大队的大队会计,二人之下,百人之上,风光无限,光耀门楣。   “行,爷爷同意你去上学,但大队会计是咱们爷孙俩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你爹你娘也不行,知道不?”周老头怕孩子太小,口风不紧,特意威胁道,“要是你说漏了嘴,爷爷就不让你上学了。”   “……”方立安:我说了那么多,为什么你唯独记得大队会计?   她知道周老头偏心自己,但周老头身为一家之主,再怎么偏心也不会为了一个小毛娃引起儿子儿媳们的不满。原以为还要多费一番口舌,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她都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结果胜利来的这般猝不及防……   五月底,夏收结束,队里分粮食,整个大队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老周家挑回自家分得的粮食和钱,一大家子,男女老少,笑容满面。   周老头坐在堂屋正中的小板凳上,用自个儿的旱烟袋敲了敲桌角,厚实有劲的响声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农忙结束了,我打算明天送大柱、二柱去公社小学报名。”周老头的语气中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   “报名?”周三根。   “报啥名?”周二根。   “啥是报名?”周大根。   周老头险些被抽了二十年的旱烟呛到,也不知道自家大儿子那蠢驴脑袋是怎么生出乖孙那种齐整的好苗来的。   “我决定了,以后咱家的男娃都送去上学,回来教女娃认字,以后女娃说亲,识字也是一项长处。”没有说让女孩也上学,但挑明了好处,周二根和赵春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了许多。   “大柱的年龄虽然有点大,但还是到学校里让老师看看,如果念的进去,家里也不缺你这五个公分。”大柱如今已经下地干活了,十一岁的男娃,拿一半的工分,在队里很常见。周老头语速很慢,一边说一边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   老婆子欲言又止,一看就知道是舍不得钱和那五个公分。   大儿子和大孙子显而易见的迷茫。   大儿媳拼命压制却还是翘起的嘴角。   二儿子和二儿媳的失落与欣喜。   小儿子和小儿媳晦暗不明的复杂神色。   几个大孙女面上是单纯的喜悦与感激。   剩下几个瘦弱娇小的奶娃子裹着手指,拖着鼻涕。   ……   “就这么定下了,大根,一会儿你端一碗黄豆去队长家借驴车。”虽然在场的众人心思各异,但无人出言反对,周老头一锤定音。   周庄大队距离向阳公社大约十二三里,脚程快的话要走一小时多一点,脚程慢的要走上两小时。但周老头明天打算亲自出马,送家里的第三代——未来的大队会计去学校报名,同行人数超过三人,借驴车很划算。   李水根听说周老头要送大柱二柱去学校上学,非常爽快地把驴车借给了他们。由衷的为周庄大队将来要少俩文盲而感到欣慰。一想到每次上面下达新指示,至少要讲七八遍才能把精神传达下去,他就感到心力憔悴。这下好了,多了俩识字的,周老头家就不用他费劲了。   第二天,因为有驴车,几人不用赶早,方立安照旧睡了个懒觉。大柱因为没上工,浑身不自在,逮着全家起的最晚的方立安嘀嘀咕咕老半天。   “二柱,你是大小伙儿了,不能再起这么晚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知道帮家里割猪草了。”   “……”别以为我小就不记事,你整天在外头跟个泥猴似的,爹的竹竿都管不住你的腿。   “娘说了,小伙子得勤快,像你这么懒的,以后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你。”   “……”这天底下若是能有像我这般优秀的小伙子,我说不定会冒着成为人妖的风险嫁给他。而且,你确定,娘这么说不是因为偏心我,想让你多干活?   “真不知道咱爷为什么让咱去上学,大好的壮劳力不用,白白的浪费了工分,都是粮食呢!”   “……”大好的壮劳力是什么鬼,明明只有五个工分,装什么大尾巴狼,拜托你不要这么短视,多想想将来。   “其实工分浪费了也就算了,我最怕的是,读书读久了,会不会变成隔壁向庄大队蔡兴旺那样的小白脸?大家都怎么说他来着?对了,手无抓鸡之力,连只鸡都抓不住,那我以后还怎么种地!干不满十个工分,我怎么养活老婆孩子?”   “……”兄嘚,对不起,我不该说你短视,你是个相当有远见的男人,鉴定完毕。   ……   四十分钟后,在大柱的各种焦虑和担忧下,一行人来到了向阳公社的向阳小学。   周大根负责在学校门口看驴子,周老头带着大柱二柱进去找老师。因为有大队长给开的介绍信,入学手续办的非常顺利。周老头交了三块钱后,老师给开了两张条子,让两个孩子九月一号带着条子来学校报到即可。整个过程撑死了也不到十分钟。   周老头:早知道不借驴车了,慢慢悠悠晃也晃过来了,白瞎了老头子一碗黄豆。   考虑到借驴子的代价,为了提高性价比,也为了让这一趟来的值,周老头带着儿子孙子在公社赶集。   也是巧了,今天逢大集,街上热闹的很。国家虽然不允许自由买卖,但以物易物还是可以的,毕竟农村不像城里,什么票都有的发,什么商品都有的卖,生活便利,物品齐全。 第245章   四人一驴在集市上闲逛,周大根跟在周老头身后,几度欲言又止。他们这次来给大柱二柱报名,根本没带置换的东西,赶不了集。再说了,大队长家的驴还在他们手上,这么金贵的牲畜,用完了还是赶紧还回去的好,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那可怎么得了。   周老头察觉到大儿子的不安,想到他们手里确实没有可以淘换的东西,最终决定早点回家。逛啥逛,吃饱了撑的?浪费粮食。   入学的事情办妥,方立安心里松了口气。这年头文凭值钱,初中毕业就算得上文化人了,高中毕业抵得上未来的本科学历。当然,她也没想过一定要读到初中毕业、高中毕业,但至少要把识字这件事过个明路。不然装文盲真的是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两个月后,老周家的大柱、二柱在周老头的殷切期盼下踏上了求学之路。   在大柱看来,上学可比种地辛苦多了。入秋后,日头逐渐变短,学校七点钟开始早读,他们兄弟俩五点钟就得起来往学校赶。这还算好的,等入了冬,就成了在彻骨寒风中披星戴月、日月兼程。   路上来回三个小时其实也还能忍受,问题是课堂上要跟课本大眼瞪小眼,有时候还提醒吊胆的怕被老师叫起来提问,太折磨人了。好在每堂课中间都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在大柱的认知里,似乎只有在那十分钟里,他才有机会自由呼吸。   大柱的痛苦,方立安知道,因为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大柱会花上十分钟的时间跟她吐槽,然后再用五十分钟的时间跟她分享当天的课间娱乐心得,剩下半小时边玩边赶路。   两兄弟回家后,如果天没黑,就趁着天亮教姐姐妹妹认字,如果天黑了,或者家里有活干,就把教学任务放到周末。   村里的姑娘大多十五六岁开始说亲,亲事说成后,攒两年嫁妆也就差不多十八九了。在农村,这是可以嫁人生子的年纪。   因此,十三岁的大丫和十一岁的大妮学的很认真,或许她们已经清晰地意识到识字是说亲过程中的加分项。   二妮、三妮一个八岁,一个六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但二房的女孩儿从小就不受周老太的待见,性格难免有些唯唯诺诺。在二婶的强烈要求下,两人只能耐着性子学认字。   教家中姐妹认字一事,很自然的落在十一岁的大柱头上。至于二柱,年纪太小,大家并不觉得他会比大柱高强。所以,方立安十分心安理得的自己玩去了。   说是玩,其实也不大准确,因为她不想变成泥猴子。事实上,她在家里的闲暇时光大多在睡觉。自从上学,每天起得早不说,还要走小二十公里的路,精神和体力消耗巨大。再有课堂上,老师盯得紧,想安安心心补眠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回家后,方立安很是珍惜每一分每一秒,保证睡眠,力求长个大高个儿。毕竟她还指望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高富帅。   不过她的这副姿态很快引来了某些人的不满。   当然不是周老头和周老太。周老头心心念念的都是乖孙学成归来,以后在他们大队当个大队会计,他也好过把官老爹的瘾。至于重男轻女的周老太,在她眼里,自家孙子放个屁都是香的,睡个觉怎么了?   当然也不是周大根和向红梅。他们俩是二柱的亲爹亲妈,儿子长得这么好,再多缺点他们都可以视而不见,更何况才七岁的孩子,不睡觉也是玩,在他们看来都一样。   也不是周二叔和周二婶。早年,这对夫妻俩因为没生出儿子,本就老实木讷的性格变得更加沉闷。前两年,两人虽然生了大栓,但碰上天灾人祸,大栓的身子骨一直很弱。两人的心思全都放在大栓身上,哪有功夫盯着别人家的娃。   最后只剩周三叔和周三婶了。在白白胖胖的方立安横空出世之前,周三叔一直是周老太的心头肉,连大头孙子周大柱都比不过。家里是最疼他的亲娘掌家,开小灶、偷塞零花钱那是常有的事,那时候,周三叔的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然而,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周三根也说不清楚,反正,亲娘现在不给他开小灶了,也不悄悄给他塞零花钱了。   那么,问题来了,小灶呢?零花钱呢?   看着白白胖胖、高高壮壮的周二柱,周三根觉得自己真相了,他现在是爹不疼娘不爱了。但是,作为被偏宠了近二十年的小儿子,他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再说了,同样是孙子,凭什么二柱有,他家大强不能有?做奶奶的这样偏心,是不是太过分了?   方立安不知道自家小叔已经不爽她很久了,虽然他不爽也碍不到她什么事,但是谁抢你小灶了?谁拿你零花钱了?老子空间里啥没有,稀罕抢你的二毛五?   其实关于小灶和零花钱,周三根确实冤枉了方立安和周老太。虽然在一众带把儿的孙子中,周老太最喜欢长相喜人的周二柱,但在所有的儿子孙子中,要说她最喜欢谁,想都不用想,必是周三根无疑了。一个是儿媳妇生的,一个是自己生的,有什么可比性?   至于周老太停了周三根的“零食”和“卡”,要怪就怪他自己。周老太虽然年岁大了,但远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她可是看见了,自己前脚给小儿子送吃的,后脚就到了儿媳妇嘴里。零花钱也一样,她可不信,就凭老三媳妇娘家那吝啬劲儿,能舍得给出嫁女买布做新衣裳?   啊呸!还不都是从她嘴里抠出来的!   周老太当了这么多年家,精明的很,她自己省吃俭用,最后好处全都进了儿媳妇的肚子,这叫她如何能忍?好嘛,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自己留着,不管是给老头子还是给孙子,都比给外人好。   哎……婆媳矛盾乃千古难题,周三根自己卷了进去而不自知,还怪到便宜侄子周二柱头上,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下傍晚,趁着天边还有一丝亮光,一大家子围着破木桌吃饭。吃到一半,只听周三根阴阳怪气道,“二柱,你怎么一天到晚睡不醒的样子?在学校可不能这样,家里花钱是让你去读书认字的,你说你要是不好好学,能对得起谁?不是白长了这么一身肉吗?”   方立安正捧着碗吃饭,莫名其妙被点名,“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继续埋头吃饭。   周三根见到侄儿不咸不淡的反应,觉得自己身为长辈的威严受到了侵犯,顾忌着周老头和周老太,没敢摔筷子,但也瞬间黑了脸,对着周大根严声道,“大哥,你看这孩子,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三叔?我好心提醒他,他不感激就罢了,这是什么态度?这是对待长辈的态度吗?简直……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方立安头疼,她也不知道她这便宜三叔为什么突然发病,但是高粱饭已经很难吃了,如果再加上尖声刺耳的BGM,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吃的进去。   唔……想念五星级酒店大厨做的红烧肘子……想念张姨煲了三小时的海鲜砂锅粥……想念路边网红小店的丝袜奶茶……   那边周大根正犹豫不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给弟弟个面子教训下儿子,方立安已经三口两口扒完碗里的饭,“啪”地一声放下碗筷,在众人惊诧的眼光中起身。   “爷,我头疼,想先回屋睡觉。”说完,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对着周老头挤眉弄眼。   若说周老太在众多儿子孙子中最偏心周三根,周老头最偏疼的就是方立安版的周二柱,他家二柱长相不凡、说话不凡、志向不凡,是他们老周家光耀门楣的希望,他偏的正大光明。   于是,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就听见周老头语气和蔼道,“去吧,被子盖好,别冻着。”   方立安在周三根的怒目而视下,轻轻的我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有周老头的袒护,周三根碰上方立安也只能时不时地刺上几句。不是没想过下黑手揍上一顿,但是这小子滑不溜秋的,他根本找不着机会。   等期末考试结束,方立安拿了考了双一百的试卷回来,看着周老头喜悦的神情,周三根知道,想从念书方面下手挑刺的可能性为零。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周三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爹他娘都偏心这个便宜侄儿,背地里不知道给了这小子多少好处。眼看着肥水流入外人田,周三根心里那个急啊,但是他没有法子。   周三婶就给他出主意,“分家,反正爹娘眼里只有二柱,早点分家,咱们也能被少占点便宜。”经过周三根的深入分析,她早已恍然大悟,什么模样不凡,其实就是家里两个老不死的偏心。   周三根虽然不愤周二柱占了好处,但他从来没想过分家啊。这年头,儿子主动提分家在外人看来就是不孝顺。更何况他爹娘还能干呢,早早分家真的划算吗? 第246章   有周三婶在一旁吹枕头风,周三根犹犹豫豫了几天,竟也觉得分家是个不错的主意。   分家之后就有钱了,想买啥买啥,供销社的玉莲烟,他馋了年把,就是苦于兜里没钱。   分家之后不但有钱,还有粮食,想吃啥吃啥,不用别人做啥他吃啥。   分家之后可以想干活干活,想休息休息,万事都可以自己做主,不像现在,他爹叫他干啥他就得干啥。   最重要的是,他媳妇儿说的没错,辛辛苦苦这些年,好处都让大房二房得了,他们三房就一个孩子,大房五个,二房四个,他们三房亏大了。   周三根动摇后,周三婶开始战略性地联合二房,劝说周二婶:   “二嫂,大房孩子多,爹娘又偏疼二柱,咱们那么拼命干活做什么。”   “你猜二柱为什么长的好,白里透红的脸蛋,根本不像咱们农村娃,都是爹娘私底下给他开小灶开的。”   “我怎么知道的?当然是我家三根看到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你们二房现在只大栓一个男娃,你跟二哥为了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们都看在眼里。要我说,爹娘心里但凡有一点顾念着大栓,都不会那么偏心,二柱壮的跟小牛犊子一样,哪里就缺那一口吃的,怎么就不能把好东西留给大栓补身子?”   “……”   不得不说,周三婶是个厉害女人,一举直戳周二叔和周二婶的肺管。周二婶平时再怎么懦弱无能,此时,涉及到大栓,她也能为母则强,拼上一拼。   周二根是个只知道闷头干活的孝顺儿子不假,但如今他有了大栓,为人父后不免要替孩子多考虑一二。   听了周二婶转述的弟媳妇的话,周二根不禁想到:如果他也能自由支配家里的钱财粮食,给大栓最好的生活条件,粮食管够,是不是也能把大栓养的和二柱一样好?   想到自家儿子也能长得白白胖胖、壮壮实实,老实人周二根也动摇了。   周三婶深深为自己的战斗力感到拜服,既然二房已经被他们说动,那下面只需要找个由头把事情闹大。   在他们看来,最简单的莫过于把开小灶的人抓个现行。有了周老头和周老太偏心的证据,看他们还好不好意思拖着他们不分家。   然而,春去秋来,二房三房四个大人八只眼睛也没抓到想象中的场景。他们自认已经盯得很紧了,只要周老头或者周老太跟二柱单独相处,他们都在背地里偷偷看着,却不想一次也没得手,让周二叔和周二婶不禁怀疑自家是不是被老三夫妻俩给骗了。   方立安当然感受到了二叔二婶、小叔小婶的变化,八只探照灯般的卡姿兰大眼睛盯贼一样地盯着她,方立安觉得不只是她,周老头和周老太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   秋收结束,大队里刚分了粮食分了钱。趁大家都在,周老头直截了当道:“老二老三,一天到晚鬼鬼唧唧的做什么?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男子汉大丈夫,整天贼头贼脑的,像什么话!”   周老头虽然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但庄稼汉有所为有所不为,对于二儿子和三儿子这段时间的行为作风,周老头看着很是糟心,大感丢人。   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再加上今天刚分了钱和粮食,所有人脸上都堆积着笑容。周三根心中一横,想着不如趁大家高兴,把分家的事情提出来,就算不能成,他也能躲过一顿好打。   “爹,您看,大嫂再不久就要生了,我家红娟也是,家里眼看着就二十口人了。”   “唔。”周老头呷了一口烟嘴,不为所动,静静地看着他拙劣的表演。   “咱家屋子太小,人一多就住不下了,我想着……要不我和红娟搬出去住,这样家里还能腾出一间屋子。”   “老二呢?你什么想法?”周老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头问周二根。   “我……我……我也……”周二婶见自家男人吞吞吐吐,话都说不利索,汗都要急下来了,伸手在他背上一掐,周二根痛的龇牙咧嘴,嘴一吐噜,就道,“我跟老三一个想法。”   周老太最先沉不住气,儿子一个两个都想搬走,明显是被儿媳妇撺掇的跟他们老两口离了心,正要一哭二闹,撒泼打滚,就听见老头子重重地往地上磕烟杆,“咚咚咚”,一下接着一下,敲的她心头发颤。   “我老头子是年纪大了,但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你们说的这么好听,不就是想分家?”   其实早在小儿子结婚时就该分家了,偏老婆子舍不得,想帮老三带两年孩子。后来碰上灾年,谁还惦记分家不分家,就一直拖到现在。   周二根和周三根不敢接话,生怕那根烟杆敲到自个儿头上。却不想周老头话音一转,“分,早就该分了,大柱,你去请队长,大根,你去请你大爷爷和大伯。老婆子,你去清点存款。”   不一会儿,见证人到齐,周老头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开始分家,他拿出一叠毛票,零零碎碎,厚厚一沓,“这些年,咱家总共存了三百零八块钱,粮食富余的不多,连着这次秋收发的新粮,总共还剩两千两百斤。”   “钱、粮食,一分为四,一家一份。至于房子,老二老三,你们自己跟队里申请宅基地盖房子,家里的房子留给老大一家。还有就是农具和家禽,全都一分为四,你们一家拿一份走。家里穷,没别的东西,就这样。”   周老头分的还算公平,大老太爷几个长辈都没意见,他们两个老的跟着大根过,祖宅自然要留给老大。农村起个房子不难,地到处都是,泥巴低头就有,就是费点功夫而已。   至于钱和粮食,说不清楚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大体上没问题就行了,什么“我比你多干几年活”、“你家比我家多出几张嘴”哪里算的清楚。   最后就是养老问题,周老头说了,他现在还能干,不要钱,等到他六十岁,老二老三一家一年三十块。病了另算,三家平均摊。   分好之后,大队长写下字据,当事人和见证人按手印,这场因为白胖引起的分家就这么结束了。   因为周二根和周三根的房子还没弄好,暂时还在家里住着,等房子建好晒实再搬,这段时间就跟以前一样一起干活吃饭。   两个月后,周二根和周三根嘴里哼着“翻身农奴把歌唱”,迫不及待地住进了新房子。   对方立安来说,分家给她带来的影响就是家里少了近一半人,清净不少,宽敞不少,终于不用跟一群姐姐妹妹哥哥弟弟挤一间屋子,歪瑞奶思。   虽然方某人内心里是个粉红软妹不假,但她现在可是拥有小牛牛的人,总跟姐姐妹妹住一个房间像什么话,总而言之,可不能因为曾经的习惯就忘了性别差异。   年底,向红梅生了三丫,有了小婴儿,家里从骤然安静又变得热闹起来。 第247章   三丫出生的时候,正值年根,家里显而易见地忙碌起来。向红梅要坐月子,大丫、大柱便担负起照顾弟弟妹妹的重任。好在有周老太帮忙做饭,一家人总归能吃口热乎饭。   乡下人的饭食简单,很少有人不会做,但是传统上家家户户都是女人做饭,没几个大老爷们说愿意下厨房的。所以同样坐月子的周三婶就显得可怜许多。   周三根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几乎是被周老太宠大的,干活最少,吃的最多,并且不会做饭。周三婶搬去新房子的时候,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产,结果她男人不会做饭。   周三根回老宅请周老太,周老太给了他一个白眼,“不是巴巴儿地要分家吗?缺人使唤的时候想起我了?我呸!老娘要是去给你们做饭,老娘就是下贱料。”说完,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周三根铩羽而归,转头又去找丈母娘。丈母娘说了,照顾可以,但是得给钱啊,不然怎么好撂下家里的一大摊子事来帮忙。   周三根气闷不已,象征性的给了两块钱。丈母娘就在他家住下了,负责洗衣做饭。生产前一个月,生产后一个月,连吃带拿,等周三根醒过神来,家里的钱和粮都少了不少。   同样是搬出去,二房的情况就比三房好许多。周二婶翻身做主人,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每天照顾家里,照顾大栓,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除了每天不再学认字,大妮几个的生活倒是没什么变化,家务照做,活照干。可能还要加上一个——吃弟弟吃剩下的剩饭。   周二婶脱离周老太掌控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唯一的儿子加餐,大栓饿了给做饭,大栓不饿也给做饭,防止大栓什么时候饿了。   大栓说到底不过一个四岁的孩子,能吃多少?再加上当初在娘胎里发育的不好,生下来后吃的也不好,饭量一直很小,就算敞开肚皮吃,也吃不下多少。   于是二房搬到新家后,每天都是身处食物链顶端的大栓先吃饭,吃剩下的,才轮到周二根夫妻俩和大妮姐妹三个。长此以往,大栓俨然成为二房一霸,土皇帝本土。   时光如梭,转眼间来到一九六七。   这一年夏天,方立安和大柱小学毕业,成为一名拥有小学文凭的农民。   大柱特别高兴,他们当初上学的时候,学校是有六年级的,他们得读完六年级才能毕业。后来文化运动搞起,教育改制,小学缩短至五年。   周大柱:少念一年书,敲开心,终于可以回家种田了。   彼时,大柱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小伙儿,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力气,觉得自己可以扛起一头猪,打死一头牛,力大无穷直逼举鼎的楚霸王。所以,小学毕业后,他说什么都不读书了,一定要回家种田。   身为大哥,他也是这么劝方立安的。这些年,经历了分家,经历了最初的动乱,周大柱成长许多,骨子里现实不少。   “读书有什么用?花钱不说,还浪费时间,有这功夫多挣点工分不好吗?学校里如今乱七八糟的,你留下也学不到东西,不如回家种地。”   “……”他这套“种地挣工分娶老婆养娃”理论,把方立安的耳朵都磨出老茧了,方立安习惯了左耳听右耳冒。   大丫今年十八岁,去年跟王庄的一个小伙子定了亲,据说,是个憨厚的老实人。向红梅打算再留她一年,虚二十再出嫁。   三柱在分家后的第二年开始上小学,暑假后上小学四年级。   这里需要说的是,前两年,周二根家的大栓和周三根家的大强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众所周知,大栓身子骨弱,周二婶舍不得他每天早上走十几里路去公社上学,只好让大妮教他识几个字。后来大队办扫盲班,二婶就把他送去了扫盲班,上学一事就此作罢。   至于大强上学,周三婶竟然撺掇周三叔找周老头要书学费。大意是,大柱、二柱、三柱你给交了学费,怎么轮到他家大强就不交了?   周老头也是个狠人:“我去你姥姥!个鳖犊子,懂不懂什么叫分家?不分家,别说书学费,就是娶媳妇的彩礼我也能帮你出!见不得我跟你大哥过得好是吧?非要来搞事是吧?老子打死你!”   嗯,周三根就这么被打跑了,回家跟出主意的周三婶闹了一仗,两人才彻底消停下来。他心里对周三婶有埋怨,以前他过得多轻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反正上面有爹娘顶着。后来要不是这臭婆娘说什么分家,他哪里需要天天累死累活养活下头三个小的。   最后,大强上学的事不了了之。周三根的原话是:没见那些城里的知识青年都来种地了吗?城里人读了书来农村种地,咱们还去绕那个弯做什么?吃饱了撑的?老子的脑袋可没被驴踢。   方立安小学毕业后,继续读初中,虽然学校的秩序崩坏,课堂内容也很让人一言难尽,但她还是坚持读了四年,一口气读到高中毕业。   一开始她确实觉得初中高中读不读无所谓,但是后来想起文化运动期间实行五二二学制,这意味着初中高中读完总共才需要四年,相当于打了六七折,省了两年。   非常划算,非常具有诱惑力……   抱着“不读白不读,读了不白读”的想法,方立安就接着念了。   一九六八年春夏,大丫嫁到了王庄大队。紧跟着,向红梅开始张罗大柱的婚事。   周大柱是家中长子,按照农村的传统观念,以后是要给父母养老的,因此,向红梅四处打听勤快且性格好的姑娘,活儿干得不利索的不要,凶悍泼辣的不要,生怕儿子被儿媳妇挟制,娶了媳妇忘了娘。   长子娶媳妇,向红梅看的十分仔细,甚至有些挑剔。直到方立安初中毕业,大柱的亲事也没定下来。中间,因为她的磨叽,大柱险些着了别人的道儿,差点被她眼中好吃懒做的知青女截胡。把她给吓的,一天到晚不错眼地盯着,防火防盗防知青。   因着这件事,向红梅不得不加快了挑媳妇的步伐,最后,定了个中等长相,手脚麻利,贤惠温婉的姑娘。这姑娘是向庄大队的,跟向红梅还有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关系。   大柱娶媳妇儿后,搬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兄弟四人的房间变成了兄弟三个。是的,一九六五年,向红梅生了四柱,如今五岁的四柱和二柱三柱住一起。   方立安因为性格以及原主曾经的遭遇两个原因,对三柱和四柱不怎么亲近。   三柱面憨心鬼,方立安上学,他也要上学,这本来没什么,问题是他成绩差还不肯学。文化运动开始后,在学校天天不是批斗这个就是批斗那个,闹事的学生里数他闹得最凶。回到家又是另一副嘴脸,装憨厚,装老实。   因为跟上面的哥哥姐姐年龄相差太多,四柱跟三柱玩的最好,两人经常鬼鬼唧唧避着方立安说悄悄话,感情好的跟学校里手挽手上厕所的女生一样。   方立安:静静地看着你们兄友弟恭。 第248章   时局再如何动荡也跟方立安这个高中生没有关系,老周家根正苗红,上数三代甚至N代都是贫农,穷了几百年,一点儿不怕查。家里没出过G民党,也没出过G产党。除了老一辈的思想有些封建迷信,别的都跟当下破除的东西没有关系。   在学校,方立安从不参加批斗活动,为了自保,她也不敢跟老师们走的太近。只是偶尔帮那些可怜人转移一下疯学生的注意力,或者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悄悄塞个杂粮馍馍过去。   只要活着,总归是有希望的。   两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十六岁的方立安高中毕业,在大柱的殷切目光下,她终于不再“不务正业”,回家务农。   家里又多了一个壮劳力,绝对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方立安上学这些年,家中的负担其实挺重。大柱小学没毕业之前,家里总共五个劳动力,其中拿满工分的只有周大根和向红梅。大柱毕业后,好容易多了一个满工分的壮劳力,结果没多久,大丫就嫁人了,家里的劳动力始终维持在五个。   半大的小伙子吃穷老子,大柱、二柱、三柱都在长身体的年纪,一人一天能吃掉两斤粮食。方立安因为有空间,经常开小灶,在家就会适当地少吃一点。   她高中毕业后,并没有如周老头期盼的那样成为周庄大队的大队会计,队里的大队会计正当的好好的,哪里就能随随便便地让出来。   周老头失望归失望,但并不气馁,官哪里是简简单单想当就当的?再说了,尽管他只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但他深知,要想成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反正他家大柱还小,且等着罢。   正主方立安当然没有忘记自己当初忽悠周老头的那番话,但是他才十六岁,未来还长,确实犯不上着急。而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如何用最少的力气干最多的活儿,拿最高的工分。   自从毕业回家,队里不少人都在说她的闲话:   “瞧瞧周老大家的老二,念到高中毕业又怎样?还不是回来种地了?”   “这人呐,干什么都要记得‘本分’二字,咱们农民的本分就是老老实实种地,不要惦记那些有的没的。”   “M主席教导我们,要脚踏实地,埋头苦干!”   “……”   就连知青点也会时不时地传出一些闲言碎语:   “看呀,那就是传说中的周家老二,听说是队里唯一的高中生呢!”   “长得又高又帅,人家这气质真是没话说,比王毅扬好看多了。”   “再好看又怎样,还不是泥腿子一个?”   “昨儿晚上,尹丽丽还说,要是真的回不去,不如就嫁给周二柱,长得好,有文化,比真正的泥腿子强多了。”   “就是名字难听了点,二柱,二柱,太土了。”   “……”   方立安听着两个女知青在不远处放声八卦,心中忍不住翻白眼的同时,傲娇地想着,名字土怎么了?名字再土也改变不了她是全大队乃至全公社最靓的崽的事实。(哼~此处需要撩刘海~)   然而,让方立安万万没想到的是,不知从何时起,每天盯着大嫂肚子的向红梅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可能是因为她平时表现的比较特立独行,向红梅还特地跟她征求意见:   “儿啊,你稀罕什么样的姑娘?俏生的?贤惠的?”   “儿啊,你有喜欢的姑娘吗?学校里的女同学?队里的女娃?知青点的女知青?!”   “儿啊,你有什么想法,跟娘说说,娘帮你想法子。”   “……”   方立安听了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十四岁的某个清晨,她发现自己梦遗了,但是,这只能说明她的生理功能正常,并不意味着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娶妻生子。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就形成了固定的性别认知——自己是个女人,如假包换。   自从绑定了系统,她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尝试着做一个男人,但是为了防止自己迷失在浩瀚的时间长河,成为一个可男可女不明性别的问题人物,方立安就决定了——可娶妻,不可啪,可试管,不可X,士可杀不可辱!   她可以成为一个男人,可以成为一个丈夫,可以成为一个父亲,但绝不能跟女人做某种不可描述的事情。否则,她会陷入性别认知混乱。真的好担心,将来某一天,自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男是女。   当然,成为一个丈夫必定是接受了委托人的相关委托。除此之外,在可选择的情况下,她是不会娶老婆的,不然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那么,面对亲娘心心念念想要给她娶媳妇的殷切心情,她究竟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她不是第一次考虑了,早在接受这个任务的第一天,方立安就在琢磨。   因为委托人并没有要求一定要娶妻生子,所以方立安才让系统将她投放到一周岁。如果委托人要求一定要有个后代,她可能就会选择从委托人老婆怀孕那天起开始练号。   方立安做任务的原则是什么?除了委托人合理的付费要求,其他人都可以一概不理。所以,还是那个问题,如何逃避农村男人必须娶妻生子繁衍后代的传统责任?   当然可以强势地拒绝。只不过,源源不断的流言蜚语会不停地打扰她的生活,毕竟农村妇女的战斗力不容小觑。虽然将来改革开放,他可以远离这片是非之地,但亲爹亲娘总归是不能丢的。   而一个不娶媳妇的男人必须准备好承受来自亲娘的逼逼叨和碎碎念,并且很大可能会以其中一人的死亡为最终期限。   想想都觉得可怕。   趁向红梅还没发现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方立安决定先下手为强。   一九七二年,方立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相亲两次。   八月,她终于等到了征兵宣传的消息。   老子要去当兵了,去全国单身汉最多的地方! 第249章   “征兵固防,安国兴邦!”   “一人参军,全家光荣;一次服役,终生受益。”   “有志中华好儿女,踊跃应征当兵去!”   “青春风华正茂,参军无上光荣。”   “……”   县人民武装部门口,大喇叭循环播放着征兵宣传标语,方立安手持向阳公社开的介绍信,头顶烈日前来报名。   方立安的外在条件那是真心好到没话说,个子高,长得帅,身体壮,皮肤白皙却不显文弱,即便在城里,也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鸡窝里飞出金凤凰说的就是她。(方立安:凤凰男?)   路阳县人武部部长徐国庆,也就是当地征兵工作的负责人,隔着老远就瞧见了人群中的方凤凰。啧!这体魄,一看就知道是好苗子。   方立安在简陋的征兵棚前停下,“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特殊时期,口号先行,“您好,我来应征入伍。”   “为人民服务。”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声音洪亮道,“请出示你的介绍信。”   方立安把介绍信递过去,对方大致浏览一遍后,递给她一张纸一支笔,让她填写个人信息。内容很简单,方立安三下两下填好,递回去。   这时,接待员身后伸出一只宽厚的大掌截走报名登记的表格,待看到上面的字迹,“熊掌”的主人激动道,“好!好!好!果然是字如其人!”   方立安装作腼腆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难得见到身体素质这么好的准新兵蛋子,徐国庆重重拍了两下她的肩膀,似试探似欣慰。   方立安左肩被震得发麻,这尼玛,下手真重,一点不客气,她还不是他的兵呢!   徐国庆见她面色发苦,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高兴极了,“张阔。”   “到。”   “带他去二楼体检。”   “是。”   这年头征兵体检的项目不像后世那么多,没那个条件。方立安测了身高体重、心跳血压、视觉嗅觉听觉等等,总共花了二十分钟不到。结果当然是合格。   体检通过后,有专人负责告知相关事项,8月22号,也就是三天后,上午八点到路阳县人武部报到,如若不到,按逃兵处置。   方立安背着征兵办发的军绿色包袱,搭乘顺风车(拖拉机)回向阳公社,到家时已是夕阳西下,家家户户炊烟袅袅。远远的,看见守在家门口的二丫朝着院子里喊了一句,然后撒腿向她奔来。   如果说周家第三代,谁跟她的关系最好,那必然是二丫无疑。   在原主的记忆中,二丫因为生不逢时,从小羸弱不堪,活过了饥荒却在五岁时因为一场感冒夭折了。在漠视甚至欺负老实人周二柱的周家人中,二丫没有那个机会。   原主希望方立安能代替他活得好,活的自私,方立安自然会帮他实现。同时,方立安也不会圣母心发作,掏心掏肺地对那些曾经伤害或者对不起周二柱的人好,除非这是原主自己的要求。   那什么不能因为上一世发生、这一世还未发生的事情就敌视某人或者对人家抱有偏见,这种想法在方立安看来颇为荒谬。   这一世没有发生,但是上一世确确实实发生了,正是因为上一世的发生,才导致周二柱选择以灵魂湮灭的代价请她来做任务,这其中是存在因果关系的。   她可以不打击报复,可以选择无视,但是主动去对人家好,她是贱的吗?她不怕委托者给她打差评吗?   所以,老周家这一大家子,除了周老头、周老太,方立安也就对二丫态度好点,周大根和向红梅对她再怎么好,她也不会做个感天动地的大孝子。当然,该尽的义务还是要尽的,原则性问题不能丢。   二丫还没扑到她跟前,老周家的院子里就窜出来不少人,看到方立安背后军绿色的包袱,各个喜笑颜开,尤其是周老头,一张老脸瞬间开成了怒放的菊花。   方立安去路阳县报名参军,事先没跟家里讲,但是李水根给她开了介绍信后,这事肯定也瞒不住。这不,她还没张嘴,一家子都知道了。她相信,不止是他们老周家,整个大队肯定都听说了。   果然,晚上,陆陆续续有人上他们家串门,乐得向红梅喜滋滋地点了煤油灯。   昏暗的灯光下,七大姑八大姨,三大伯五大爷,好多人夸她:   “你家二柱真是出息,开了介绍信一个人就敢往城里跑,搁我家大锤,估计这会儿人都找不到人了。”   “哈哈哈哈,可不是嘛,人家二柱不仅自己摸到了县里,还当上兵嘞!”   “我早就说二柱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咱们队里唯一一个高中生,是这个!”一边说一边还竖起大拇指比划。   “老周叔这下可要享福了,家里出了个当兵的,全家光荣啊!”   “……”   这些死命夸她的人,一大半都曾奚落过她,就在前不久。可见人生在世,落井下石、锦上添花做起来总是容易些。   后面在家的两天,方立安大多数时间都是跟周老头、周老太在一起。乖孙虽然成了一名光荣的子弟兵,但离别在即,周老头欣慰的同时,心中难免愁苦。   方立安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周老头对他很不错了,就冲他愿意出钱送自己读书这一条,方立安就觉得他是个好爷爷。   她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新兵蛋子,短期内肯定不会有探亲假,只能想法子多寄点钱回来了。   她悄悄地把周老头拉到边上,“爷,等我发了工资就给你们寄回来,你跟我奶不要舍不得花。你们年纪大了,不要在吃喝上苛待自己,去供销社买点麦乳精吃,把身体养好,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等以后我的级别上去了,就申请随军,到时候你跟奶一起过去,我给你们养老。”   几句话说的周老头心里发酸,眼窝发热,浑浊的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蜿蜒而下。他这辈子养了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十来个孙子孙女,就属二柱最贴心了。   爷的二柱哦…… 第250章   方立安即将成为一名人民子弟兵的消息以周庄大队为中心光速般向四周辐射传播。这年头,当兵有前途,吃饱穿暖有钱拿,那是比工人还铁的铁饭碗。   所以,仅仅一个晚上,方立安就成了附近十里八乡最炙手可热的后生,即婚恋市场上最受欢迎的未婚男青年,并且神奇的受到未婚女青年和未婚女青年的爹娘的一致欢迎。   三岁一代沟,这是每个年代都存在的事情。真心疼爱孩子的父母千挑万选的女婿和女儿暗自相中的夫婿往往不是同一个人,天南地北差得老远。   年纪大的长辈更看重物质、品性、能力。比如,小伙子家里有房吗?有存款吗?有余粮吗?小伙子本人老实吗?踏实吗?小伙子干活勤奋吗?利索吗?能拿十个工分吗?   年纪小的女娃更容易被一些虚假的表象所迷惑。比如,他长得真俊,浓眉大眼,雄壮威武,眼睛会放电,笑起来迷人。   原本方立安在大家伙儿眼中只是一个不会干活且不切实际的文弱书生,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好看能当饭吃吗?小白脸一个,以后娶了老婆,还不知道谁养谁呢!   方立安也怪冤枉的,外界对她产生这种印象的原因有二:一、在她的后天努力下,她本人长得确实好看;二、她一个农村人,不种地不干活,跑学校去读书。   这两点叠加到一块儿,直接淡化了她平时也会帮家里干活,农忙时也会下地拿十工分的事实。在她高中毕业后的整整一年里,她每次都跟别人一起上工,从没偷过懒,可是即便如此,大家也还是觉得她是个小白脸、懒汉。   然而,哪个少女不怀春?前有文质彬彬、斯文帅气的周二柱,谁还看得上灰头土脸的糙汉子。但是没用啊,周二柱根本不在众多准丈母娘的挑选范围内。   如今,周二柱要去当兵了,向阳公社再没有比他更有前途的后生了。于是,接下来两天,老周家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准丈母娘们都想趁着周二柱出发前把亲事定下来。   向红梅那叫一个高兴啊,这两天听的好话比过去四十年加起来都多,十里八乡再没有像她家二柱这样抢手的男娃了。   不过她倒是不急着把亲事定下来,毕竟她家二柱才虚十八,这个年纪结婚行房还是有点小,不如等下次回家再说,她也好就着这段时间仔细挑挑。   方立安不知道自己因为年龄小,奇异的躲过了一劫,并且结婚洞房的时间已经被定在了下次探亲假期间。她在家老老实实呆了两天,第三天中午吃过晌饭,便背起行囊离开了。   周老头和周大根这辈子都没去过向阳公社以外的地方,让他们送行,方立安怕是还要把他们送回来。   方立安步行去的县城。周庄大队距离路阳县二十七公里左右,按照方立安的脚程大约需要五个小时。对于身体壮实的方立安来说,五个小时不算什么,问题是正直炎夏,酷暑难耐。等她到县城的时候,大汗淋漓,衣服全湿透了,一身白皮晒得通红。   她拿着介绍信,去人武部招待所开了间房。打了两桶水,用香皂、洗发露洗了个香喷喷的凉水澡,快活极了。   洗完,她还专门挑了种清凉无香型体乳涂抹身体,避暑降温,修复晒后肌肤,十七年来,终于做了一次精致的猪猪男孩,开心。   白天劳累,晚上呼呼大睡,一夜无梦,意料之中的好眠。   第二天早上,方立安换上新衣服,穿上新鞋子,吃了八个猪肉包子,喝了两袋豆浆后,提前十五分钟来到指定地点报到。   方立安不知道整个路阳县有多少新兵入伍,但人武部的正大门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基本上都是前来送行的亲人。身着绿军装的新兵蛋子即将踏上全新的人生旅程,每个人心中充斥着的激动与喜悦很快冲淡了离别的伤感。   点名后,有老兵给他们分发大红花,要求系在胸前,然后每个新兵都是胸前大红花,背后大背包,个个精神抖擞,气宇轩昂,在这个色彩单调的年代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八点二十分,依次排队上车。   八点三十分,准时整装出发。   三辆军卡满载保家卫国、壮志凌云的爱国青年,驶向绿军营。   据方立安观察,跟她同车的新兵大多是二十上下的青年,超不过二十四,其中像她这样十七八岁的也挺多。   我国每年都会征兵,去年由于某种特殊原因缓征,导致今年的新兵较往年略多。征兵的年龄有限制,下至十八,上至二十二。   但这个年代,信息登记管理不如后世严谨,改名字改年龄的人比比皆是。比如方立安,她明明十七周岁,但为了顺利入伍,硬说自己十八。像她这样还算好的,毕竟虚十八也是十八,好歹跟十八沾边了。而且她身高体壮,大她几岁的汉子在力量上未必干的过她。   不像有些人,为了早日进入部队“享福”,明明十六,却硬是虚报了两岁,个子矮矮小小的,让人看了很是不忍,坐在方立安旁边的张永军就是如此。他比身高一米八的方立安矮了近二十公分,生生被衬托出几分娇小来。   车上的欢声笑语,他完全插不进去嘴,满心满眼都是担心虚报年龄的事情暴露以及初次离家的恐慌,安静的像只鹌鹑。   卡车开了整整十一个小时,除了中途解了两次手,其他时间都在风尘仆仆地赶路。烂泥路崎岖不平,卡车的时速还不到六十。   中午,一人发了两个馒头就是一顿饭。方立安十分庆幸自己早上吃的多,耐饿。不像其他人,晚上到达中转站时,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晚饭又是一人两个馒头,各自就着冷水吃掉,然后在火车站候车室安安静静候车。   没有人问火车什么时候来,也没有人问他们等的火车将开往何方,即便刚入伍,即便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每个人身着军装的新兵都自觉地遵守着纪律。   不知等了多久,火车到站,一行人陆续上车,硬座车厢里虽然还有不少空座位,但长官吩咐大家席地而坐。   夏天的夜晚,微凉的晚风伴随着铁轨与列车摩擦发出的轰隆声灌进车厢,呼呼作响,和偶尔响起的鸣笛声混杂在一起,糅杂成一部追梦交响曲。   直到第二天下午,火车到达德城站,长官带领众人下车。急行军六小时后,来到德城军区。   彼时已经月明星稀,方立安两条腿又酸又软,又似灌铅,她想过当兵会很苦,但没想到一上来就这么苦。   因为路上已经吃过晚饭(两个馒头),长官直接派人安排了新兵的住宿。分配好宿舍,一群人跟打仗一样,抱着毛巾和盆冲进公共水房。   想到水房的面积、水龙头的个数,以及臭汉子的人数,方立安耐心十足地等第一波洗完,唔,顺便吃了四个包子,喝了两杯牛奶。等她吃饱喝足,才抱着盆、毛巾、香皂去洗澡。   不过,第二波人也不少,抬头一片黑乎乎的后脑勺,低头满是臭烘烘的臭脚丫子。   一想到从今往后自己要在一群糙汉子中生活,跟一群糙汉子一起摸爬滚打,方立安心中就莫名兴奋——老子终于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第251章   在角落里洗完澡,方立安擦干身体,用盆挡住关键部位,光溜溜地回寝室。水房没地方放干净衣服,一不小心就要被打湿,所以不只她一个人光着,大家都是如此。   反正四下都是男人,相互之间并没有太多顾忌,不需要讲究,袒胸露背根本不算什么,更有人大大方方遛鸟。   方立安努力让自己习惯这种辣眼睛的场面,估计以后只多不少。   洗完澡不久,外面吹熄灯号,大家立马上床躺下,不存在卧谈会这种事,累了整整两天,基本上都是倒头就睡。   起床号响起的时候,天边正泛起鱼肚白。   方立安从起床、穿衣、整理床务、洗漱到集合,一套程序做下来,只花了五分钟。其中,洗漱占了大半。   昨天来的太晚,黑灯瞎火,根本看不清自己身处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今天倒是看到了,说实话,跟他们大队没什么区别,荒芜遍野,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大队的房子都是土坯房,这里全是砖瓦房。   对见惯了高楼大厦的方立安来说,砖瓦房并不存在什么惊喜,不过对其他人来说明显不是如此。这里的砖瓦房建的又高又大,红墙红瓦,有种苏式建筑风格,根本不是县城那些灰白矮小的平房可比的,比那些个机关单位看起来还要气派。   食堂里有序的摆着几十张四方桌,在最前方,八张四方桌连成一排,拼成一张长桌,长桌上放着六只直径近一米的铝盆,盆里盛满的饭菜。   方立安听见周围响起一阵咕嘟咕嘟的肠鸣音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大锅饭,咸菜、馒头、稀饭管饱,此时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幸福感得到了升华。   一桌八个人,长官和战士坐一起,吃的一样。   接下来,是新兵连特有的长达两个月的基础训练,很快,高强度的日常训练将大家初入军营的新鲜、新奇、紧张、激动消磨殆尽。   有那么一段适应期,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思念。那时候,大家各种不习惯,各种想家,即便每天都有管够管饱的幸福三餐,也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安慰。   但既然来了,就没有做逃兵的说法,每个人都咬牙坚持着,坚持着……   最后在坚持不懈中,成功地从一名散漫的百姓子弟蜕变成一名“坐如钟、站如松、走如风”的军人。   两个月的基础训练结束,方立安黑了整整一个色号,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之前,即便在村里干了一年的农活,她身上的书卷气息还是十分浓郁,任何看了都是文质彬彬的小白脸本脸。   如今,方立安黑了点,也糙了点,一眼望去,多了份稳重沉静,少了丝文弱白皙,完全一个从稚嫩向成熟过渡的男人。   方立安觉得,她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别人会想家,她不会。   老周家在她心里充其量是个类似于亲戚一样的存在,而在这个她已经准备好单身一辈子的世界,我心安处即是家。   军营——一个她可以奋斗终生的地方。   华夏——一个她可以终生为之奋斗的地方。   方立安训练起来十分拼命。别人训练的时候,她做同样的训练。别人休息的时候,她还在训练。只要觉得还能坚持,她就不会放弃。   挥汗如雨的时候,她总是咬着牙告诉自己,她是一名军人,必须有钢铁般的意志,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   一次又一次,她突破自己的极限,成为一名闪亮耀眼的新兵。最后,因为新兵训练期间的突出表现,方立安获得了她军旅生涯中的第一张荣誉证书——“训练标兵”。   基础训练结束后,新兵连的新兵们被分配至各个连队。方立安和其他四名战友一起被分配到了羊乡坪战勤连。   羊乡坪地处深山,方圆百里荒无人烟,交通不便,条件艰苦。除了以自发电作为作战用电,其他方面都是不通电的。夜间照明只能用煤油灯、应急灯、或者手电筒。   山上洗不上热水澡,常年下来,大家都习惯了用冷水洗澡。又因为战士们每天都要不间断地训练,所以冬天亦是如此。一桶凉水浇下来,那叫一个酸爽。   没有电,不能洗热水澡,这还不算完,收音机永远收不到电台信号。   除此之外,作战物资和生活用品只能运到七八里外半山腰处的羊山公社,靠肩扛背驮人力运输送到山里,这是战士们为数不多的野外活动之一。   因为羊乡坪人迹罕至,少与外界交流,所以这里的生活异常单调、枯燥、呆板。   虽然条件艰苦至斯,但部队蓬勃向上、斗志昂扬的浩然正气时时刻刻激励着连队里的每一个人。   方立安来到羊乡坪后,被分配至雷达操纵员的战斗岗位。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奋苦练,很快跻身于作战尖子的行列。   全国一百二十多个重要机场,近六百多个战略性地标的完整数据,各种气象条件下的地物、地形的回波、盲区、障碍,各类作战机种、机型的合练、转场的航线、航速、应急预案,以及途经本雷达探测范围的国内、国际航线……她全部熟记于心,运用自如。   而达到如此傲人的成绩,方立安用了整整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不仅有着比旁人多出一倍的训练量,还增加了训练强度。风雨无阻,一天不落。然后,在这个岗位上一干就是两年。   这两年,方立安每两个月给家里去一封信,信里还塞了一个月的津贴,老周家一半,她一半。   刚入伍,工资不高,第一次拿到津贴只有六块钱。虽然少得可怜,但意义不同,真心舍不得花,也舍不得寄回去。   等到第二个月,又发了六块钱,方立安才如数寄了回去。写信要有信纸、墨水、信封和邮票,信纸五厘一张,信封一分钱一个,邮票八分钱。因此,一封信的成本在一毛钱左右。   要说以方立安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性子,她也没有多少话对老周家的一干人等说。   但是,看着战友们为了节约成本,把信纸正反面都利用起来,写的密密麻麻,不浪费一丁点儿空间,方立安就觉得自己多少也该写满一整页。   爷奶爹娘:   见信好!   两个月匆匆而过,我在部队一切都好,不知家中是否亦然?   爷奶可好?   二老如今已到了养老的年岁,不如放下地里的活计,在家颐养天年。   爷,孙儿临走前说的话,您可还记得?   莫不要为了工分拼命干活、操劳过度,若是因此累坏了身体,便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您和奶保重好身体,实则就是对晚辈们最大的照顾。   我亦在军中努力,争取早日实现我们爷孙之间的约定!   爹娘可好?   大哥大嫂可有好消息传出?   三柱、三丫、四柱可有淘气?   二丫身子骨如何?可还记得二哥以前教你的动作?不要偷懒,每天都要勤奋锻炼。你从小挨饿,饭量小,莫不要因此少吃或者干脆不吃。要多吃饭才能养好身体,才能长个子。不是羡慕二哥的身量高吗?那就多吃饭。   当日跟随部队离开,来到新兵连,经过两个月的锻造,我已在阵痛中完成了蜕变。如今,我已是一名真正的军人。   离开新兵连,我和另外四位战友被分配到了战勤连。战勤连的驻地非常美好,空气清新,风景如画。山岚在云中如梦如幻,缥缈入石如飞烟。山间泉水叮咚如歌,欢快匆匆滋味甘甜。山中终年青草碧绿,鸟语花香,美不胜收。   听老兵们讲,山顶原本有一棵巨大的桂花树,后因部队驻扎而被伐去。一树参天,独木成林,每逢金秋送爽的时节,桂花竞相开放,芬芳馥郁,十里飘香。   我喜欢这里,喜欢战勤连,喜欢部队的一切。团结、严肃的环境氛围,“令行禁止”的刚性规范,“直线加方块”的节奏韵律……我想发自内心的呐喊:我热爱部队,我忠于部队,我要在部队挥洒热血,为我的祖国奉献一生!   接下来还需要交代的是,信封里有我寄回家的津贴。在新兵连的两个月,津贴每月六元。我寄了六元回去,还有六元我自己留着,以备将来某些不时之需。如无意外,以后我都会每两个月寄一封信回去,信中有钱,小心拆封。   最后,我想说的是,希望我寄回家的津贴能用在该用的地方,比如,爷奶年纪大了,需要吃点好的补补身体。   此致   敬礼   周立安   1972年10月31日   一封信写完,虽然没有写满正反两面,但好歹一页有余。   方立安想起自己在某个学生时代曾经干过写作文数字数的事情,竟颇具闲情逸致地数了一番,从开头称呼到结尾日期,连字带标点符号总共780个字,刚好满足高考作文800字左右的字数要求。   因为她不像别人,为了省地方,一张纸写的密密麻麻,反而为了好看,精心排版布局。一张信纸看起来,字数可观不说,还非常赏心悦目。让她心中忍不住感叹,自己写的家书真是超级奶思,极具收藏价值,等她将来成了大人物,未必不能收进博物馆,以供后人瞻仰。 第252章   牛皮纸信封包裹着信和钱,经历了山山水水的长途跋涉,终于在十一月下旬到达周庄大队。   通身墨绿的邮递员两手推着自行车,在热心队员的帮助下,来到老周家的家门口。正要张嘴提气,给他带路的队员就已经扯开嗓子吼道:“周发土,周老爹,有你的信!”邮递员默默咽下卡在嗓子眼儿的话,等周发土出来。   周发土是周老头的大名,只不过在队里,大家习惯了叫他周老爹。   十一月,地里活不多,队员们下工早,是以周老头正靠在墙根悠闲自在地卷烟叶。听见外面喊来信了,顾不得卷了一半的烟袋,风风火火往外冲,腿脚利索的不像个老人。   周老头六十有二,生平第一次收到贴邮票的信,心中那个激荡呀!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信封,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宝贝。   等二丫把周老太、周大根、向红梅、大柱、大柱媳妇一个个的全部叫齐,他才郑重其事地从最边上裁开。   对了,拆信封前,他还专门洗了手。   等掏出信纸和钱,周老头先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虽然一个字也看不懂),然后才依依不舍地交给大柱(划重点:洗过手的,周老头勒令要求的)。   大柱被他爷的态度所感染,双手捧着信纸,逐字逐句地念。虽然有个别字不认识,但并不影响大家对信的内容的理解。   一封信读完,几人欢喜几人愁。   周老头和周老太高兴啊,二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们老两口,最后还说了,寄回来的钱要给他们买吃的。让他们养好身体哩!   看看!都看看!他和老太婆都是有福之人,到老还得了孙子的济,比儿子还孝顺。至于约定,说的是随军吧?毕竟大队会计已经是老黄历了。(方立安:为什么始终对大队会计念念不忘……)   周大根和向红梅:???   作为亲爹亲娘,为什么通篇只有四个字——“爹娘可好”,二丫却有那么长一段?   大柱心里略微平衡,他们俩口子可是超过十个字了,虽然内容非常羞耻。   二丫在一旁激动地脸都红了,二哥提到她了,让她好好吃饭哩。悄悄看了眼爹娘的脸色,低头垂眸,唔,偷着乐。   三人分享一句的三丫、四柱懵懵懂懂,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三柱上学去了,不在家。   至于回信,周老头琢磨了两天,到大队长家借了信纸,由大柱代笔。本来想让三柱写的,但三柱的字还不如小学毕业的大柱好看。再对比二柱写的字,将来谁有出息谁有本事,一目了然。   立安吾孙:   见字好!   我已收到你的来信,你放心,家中一切安好,你在部队不要瓜念。   我和你奶很好,每天吃一斤粮食,队里的活不重,我们还能多干两年。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你爹、你娘、三柱、三丫、四柱都好。你大哥大嫂没有好消息,你娘有点急。二丫也好,你放心,我会看着她吃饭、锻炼身体。   你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家里很高兴,我们都由中地为你咸到骄X和自好。   大柱不是很能看动你信中写的新连队,我拿着信去问大队长,他说你的义思是新连队很好很美丽,有山有水有花有草。   我很高兴你喜欢部队,我也喜欢,我这被子没什么出息,当了一被子的农民,保家卫国的认务只能交给你了!   你寄来的钱我都收好了,你娘想要,我没给。这是我孙子寄给我的,我谁都不给。我和你奶身体好,不用补身体,给你存着,以后取媳妇用。   你在部队要好好吃饭,好好训练,当一个好兵!   勿念!祝好!   周发土   1972年11月25日   开头的高级称呼和前后的问候语都是大队长教的,有的字大柱不会,三柱也不会,只能凑活着用别的字替代,实在想不出的就写个X,希望二柱能理解。   信封就是用的方立安寄回来的那个,牛皮纸信封,不透光,翻转过来可以再用一次,省下一分钱,邮局的工作人员教的,很多人这么做。   从那以后,周老头开启了与孙子的通信生涯,人生充满了别样的乐趣。   另一边,方立安收到回信,已经是十二月底了,连蒙带猜把信看完,没几天又收到一封来自周庄大队的信。   这封信是以向红梅的名义写的,与上一封的字迹不同,上一封是大柱写的,这个应该是三柱。   内容大意是:   娘很想你,很记挂你,你在部队过得好不好?不要惦记你爷你奶,有爹娘孝顺,他们过得好着呢。   以后不要给你爷寄钱了,家里有吃有喝,他们完全用不上。下次直接寄给娘好了,家里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你还没娶媳妇,娘给你攒着以后娶媳妇用。   然后还分析,你爷都听你奶的,你奶偏心你小叔,你把钱寄回去给你爷,最后还不都是进了你小叔的口袋。   儿子,你不要犯傻,你爷有三个儿子,肯定会想着帮衬你二叔和你小叔。只有娘和你才是一家人,你是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娘不会害你。   临了还说,你在部队不缺吃不缺喝,身上留那么多钱做什么,每个月留块儿八毛就行了,剩下的寄回来,娘给你收着,balabala……   方立安还真没想到向红梅会给自己写信,连六块钱一个月的津贴也不放过。   不过,她真是打错算盘了,要是原来的周二柱,没准会一分不留都寄给她。   不对,如果是原来的周二柱,根本进不了部队。进不了部队还是在家种地,在家种地还是要受欺负,最后还是逃不过凄惨的下场。   所以方立安看过这封信就直接抛至脑后,根本没放在心上。向红梅说的没错,周老头有三个儿子,周老太会偏心周三根。但她自己也有四个儿子,肯定也会偏心。   至于偏心谁,上辈子是周四柱,这辈子,在方立安的刻意疏离以及以后常年不在家的情况下,估计还是轮不到周二柱。 第253章   方立安很快迎来军营中的第一个新年,刚入伍没多久,回家是不可能回的。   于是,一月上旬,她给周老头一次性寄了两个月的工资,不仅有工资,还有票,应该能让家里过一个丰盛年。就是不知道向红梅发现自己不听她的话后,会不会气疯。   不过,方立安已经打定主意,就当没收到过她的信。要用钱就跟周老头说呗,想来理由合适,她爷也不会不同意。   在羊乡坪战勤连的两年里,方立安为部队驻地所在的羊宁县培训过民兵,当过校外辅导员,扑救过山火,抓捕过敌特……   相比较曾经一直宅宅宅的生活,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后来,因为她的优异表现,方立安很快成为一名思想进步的党员。   1974年6月,第一空军航空学院面向全军招生。   方立安报了名。   军中优秀的人太多,招收名额有限,典型的僧多粥少。再去掉推荐、内招之类的名额,方立安也就是抱着纯碰运气的想法。却不想她运气爆表,竟然真的通过了。   通知发下来的时候,已经是8月上旬,要求9月1号到学校报到。方立安算了算自己一直没用的探亲假,跟连队打了报告,收拾包袱,回了趟老家。   搭乘运送作战物资到羊乡坪战勤连的军卡,方立安的回程顺当许多,中途分别换乘了一次火车、汽车、拖拉机,花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又经历了半小时的步行,才回到周庄大队。   是的,向阳公社和周庄大队之间那段路,以他现在的速度,半小时绰绰有余。   她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上没有碰到队上的人。农村就是这样,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天黑后,没人会出来晃荡。(特别的活动=放电影?)   老周家早就趁着天亮吃了晚饭。这时候,堂屋点了一盏煤油灯,向红梅、大柱媳妇、二丫正就着微弱的灯光吃力地缝缝补补,其他人坐在院子里纳凉,再过一会儿就准备上床睡觉。   “爷、奶、爹、娘,我是二柱,我回来了。”方立安在外面敲门。   周老头手里拿着蒲扇,一听见乖孙的声音,哪里还坐的住,结果因为起身过猛,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差点就要摔倒在地,被眼疾手快的大柱一把拉住。   周老头堪堪站稳,心下着急,蒲扇“啪啪”地往大柱身上拍,示意他松开自己,要去开门。   那边二丫比他们快多了,刚听到声音,便迅速放下手中的活计,一眨眼就窜到了门口。拉开门栓,还没见到人,就清脆地叫了声,“二哥!”   方立安听到声音,忍俊不禁的笑了,等她进门,老周家瞬间热闹起来。   “哎呀,回来就回来,怎么还背了这么多东西,累不累?”这是关心孙子的周老太。   “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写封信说一声,我好叫你爹赶车去公社接你。”这是把乖孙当宝、儿子当草的周老头。   “好!好!”这是激动地说不出其他话的周大根。   “……”这是对方立安有意见不愿意上前的向红梅。   “娟儿,去灶房做饭。”这是周大柱。   “哎。”这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面上却丝毫不显的大嫂。   三丫、四柱站在外围,不敢靠近,三柱最后一个从屋里出来,斯文有礼地叫了声,“二哥。”   方立安意外地发现他竟然带了一副眼镜,转身对就要进灶房的大嫂说,“大嫂不忙,我吃过了。”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堂屋。   刚放下背上的背包,二丫就给她端了碗水来,“二哥,喝水。”   周老头哈哈大笑,“好丫头,你二哥没白疼你。”   二丫腼腆一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面上一僵,接着又装作若无其事道,“应该的。”   方立安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二丫身后的三丫身上一扫而过,其他人都没听到,但耳目聪明如她可是听到了,三丫刚刚很是不屑的嘀咕了一句“马屁精”。   看来,当年的小娃娃们都长大了。方立安不打算插手他们姐妹之间的矛盾,与她无关,她这次回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以后回来的间隔怕是越来越长,次数也越来越少。   她喝了两口水,就开始分发东西。短短两分钟里,在座的每个人,除了周老头和周大根,偷瞄她的背包不下三次。今晚若是不分,他们怕是睡不好了。   她买的东西并没有特别根据某个人的喜好,但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大家的喜好应该相去不远,更何况都是她换火车的时候,在市里买的高档货。   给周老头买了一个小巧的收音机还有几节更换的电池,能随身携带的那种,够他在大队吹上一阵子了。   给周大柱买了一条香烟,不贵,在城里很普通,工人抽的那种,放在农村就是个稀罕货。   给周老太、向红梅、二丫、大哥、大嫂,一人买了五尺布,颜色各不相同。一路背回来很重,但是省了不少心。   给周三柱买了两本笔记本。听说他在学校留了一级,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学校明明都不上课了,他还留级,从来不帮家里干活。方立安才懒得管,反正你不是爱读书,爱上学吗?送你本子,你好好努力,不知道你能留几年。   给三丫、四柱一人买了一包糖,包装好看的城里糖,三毛钱一包,小孩子都喜欢。   分完东西,除了周三柱强颜欢笑,其他人都高兴的不得了。只是周老头颇有些眼馋地盯着周大根手里的香烟。   啧!机制香烟,一条十包!想他抽了一辈子的烟叶,有时候甚至只能抽晒干的南瓜藤。想当年,年轻的时候给地主家干活,偶尔得了主家赏的机制香烟,还要跟几个兄弟猜拳,每猜一拳,赢的人抽一口。   孙子竟然给儿子买了整整一条!奶奶个熊的!不知道老子我也想要吗?   越想心里越不得劲,连刚到手还没捂热的收音机都挽救不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就见方立安变魔术似的从背包里又掏出一条。   “喏,不能抽多,对身体不好,省着点抽,下次不给你买了。”   “哎!好!”周老头一下子就笑了,小孩儿一样,真好哄。 第254章   夏天天亮的早,越是临近中午,太阳越晒。队员们都喜欢趁早凉下地,等日头上来了再休息。   第二天清早,方立安晨练,一路上遇到不少乡亲。于是不用等老周家宣传,周二柱回乡探亲的消息就火速传遍十里八乡。   一连几天,老周家门庭若市,人来人往,让方立安再一次身切感受到身为一名军人在农村婚恋市场上的受欢迎程度。   因着昨晚那块布,向红梅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了许多,至少愿意跟方立安说话了,虽然方立安觉得说了还不如不说。   “这次能在家里呆多久?”   “两个星期。”   “够用了,趁着假期把亲事办了,隔壁四毛跟你同年,儿子女儿满地跑,你自己数数,咱们村像你这么大的男娃,有几个没成家的,balabala……”   早有心理准备的方立安,微笑.JGP   “我看咱们村赵老三家的春秀就不错,你觉得呢?”张红梅试探道,其实她心中早就有了最佳人选,赵春秀只是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   不说方立安根本不知道赵春秀是谁,她一点也不想接下这个话茬,更不想给向红梅等聚焦于自己婚事人半点希望。   “娘,我这几年不考虑处对象、结婚。”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么就不考虑了?”向红梅急了,她准备好的“玉”还没出场哩。   “9月份开始,我要去军校学习,必须一门心思扑到课业上,处对象会分散我的注意力。所以在军校进修这几年,我都不会处对象。”   “别人都不结婚的?我就不信了,还能因为上个军校连婚都不结了?”向红梅虽然没见过世面,但脑子还是清楚的。当兵又不是当和尚,哪有不结婚的道理?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自己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一旦结了婚,我肯定念不进去书,还上什么军校,学什么习,白白浪费了来之不易的名额。到时候就算部队不嫌弃我,我自己都要主动退伍,哪还有脸在部队混下去。”   “……”向红梅瞠目结舌,这么严重?   “要是娘非得要我早早结婚,也不用等这个假期结束,我现在就可以回部队打报告申请退伍。到时候,娶妻生娃,干活种地,一样也不耽误。”   “胡说什么!当兵多光荣,家里干活的不差你一个。”向红梅断然拒绝,然而,她早就挑好了乖巧顺从的准儿媳妇,到底心有不甘,不死心道,“你看这样行不?先定亲,过几年在结婚?”   方立安愁眉苦脸,“那我心里不得更惦记?”然后眼神坚定,仿佛下定决心般,“要不我还是退伍吧,在家孝顺爹娘也挺好的,还可以给你们生个孙子。”   “那怎么行!”向红梅脑袋快摇成了拨浪鼓,“你哥你弟都在家,我和你爹不缺人孝顺,你还是好好当你的兵,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说完,生怕方立安反悔般,逃也似的跑了。   在她看来,儿子怎么能退伍呢?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他们家因为出了个军人,已经成了全大队全公社羡慕的对象。   虽然这小子从来都是直接把钱寄给她爷,但是她爷也表态了,钱存着,以后娃结婚用。至于每次寄回来多少,她都记着呢,到时候交钱,少一分她都不能让。   而她心目中的儿媳妇人选,和大柱媳妇一样,也是向庄大队的,跟向红梅娘家沾亲带故,但早就出了五服。长相出挑,人也老实,就是性格有些胆小怯懦,畏畏缩缩的样子跟周二根家几个妮子差不多。   向红梅盘算着,儿媳妇长得好看,儿子肯定喜欢。两人结婚以后,儿子再寄钱给周老头也不合适。   只要儿子把钱寄给儿媳妇,最后兜兜转转还不是得回到她手里?毕竟等儿子回了部队,儿媳妇在老周家还得看她脸色过日子,认她拿捏。   儿子的津贴?呵,手到擒来。   这么好用的儿媳妇,一边帮她笼络了儿子,一边帮她收回了经济大权。   唉……可惜了!   机关算尽,却不想方立安光棍一条,不相看,不定亲,不结婚,不然直接退伍,回家种地。   向红梅的退让在方立安的意料之中,但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干脆利落,让她事先想好的一番说辞变得毫无用武之地。可见,她还是低估了军人身份对农村妇女的吸引力。   等再有人上门拐弯抹角打听方立安的亲事,根本不用方立安本人出面,向红梅直接就给打发了,借口一致得很,“我家二柱还小,不着急,过几年再说。”   自打向红梅对外放出口风,附近的七大姑八大姨消停不少,大家虽然惋惜,但很少有人纠缠。   都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家闺女又不是嫁不出去,哪有上杆子倒贴的说法。   向红梅倒是因此解脱了,方行走的荷尔蒙安没有,她被知青点的女知青盯上了。   这段时间,方立安一天不落地晨练,没两天就有女知青出现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   一开始,女知青只是矜持地“路过”,穿着家里寄过来的小碎花的确良,试图利用磁场异性相吸的原理,来一场传说中的一见钟情,熟料方木头安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第二天,动作幅度稍稍放大,视线“不经意间”落到兵哥哥身上,兵哥哥若有所感,四目相对。噼里啪啦,火花四溅,电力十足,天雷勾动地火……   然而,这一切都只出现在她的想象中,现实是,方立安视若无睹,留下一个苍劲挺拔的背影。   第三天,女知青决定放下他们城里女孩儿特有的矜持与骄傲,上前搭话,当然,如果下巴不抬的那么高,会显得更有诚意。   “同志,你好!”女知青在一米开外拦住方立安。   “你好,有事?”方立安跑了十公里,气息微喘,荷尔蒙爆棚。   女知青只觉得周围骤然升温,瞬间羞红了脸,低下头,声如蚊呐,“我……我叫尹丽丽。”她在心中唾弃自己没用,不就是个乡下泥腿子,她怎么还结巴上了。(方立安:怪我过分英俊。)   “这位同志,没有事的话,我要回去干活了。”方立安严肃道,她每天晨练结束都要去地里干活,工分记在周老头和周老太名下。最近天气太热,容易中暑,老人家不宜下地。   “我想跟你交个朋友。”尹丽丽生怕她跑了,脱出而出道。   方立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撂下一句,“抱歉,我没空跟你做朋友。”留下尹丽丽一个人在烈日下融化。   方立安之前有注意到这个尹丽丽,对方在她回家的路上连着出现两次,眼神跟个小锥子似的,戳的她浑身不自在。她想着,事不过三,今天要是再碰上,明天就在家里锻炼,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不曾想这姑娘今天竟然还敢拦她,勇气可嘉,但是运气太差,老子是个西贝货。对不起您嘞。   尹丽丽被方立安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回到知青点的时候,碰上大家吃饭,她一点心情没有,冷着脸就回屋了。   尹丽丽自觉做的隐秘,但实际上知青点的知青都知道她这段时间在打听周二柱。穿着连衣裙总不能是去干活的吧?那件的确良,她一直宝贝的很,只有去公社赶集才会穿。此时见她黑着一张脸回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知青中不乏跟队员处的好的,上工的时候聊聊天,很快,#尹丽丽表白周二柱遭拒#上了周庄大队的热搜。   尹丽丽长得不错,又是城里姑娘,可以说是方圆百里最出挑的。搁在平时,队里的小伙子都不敢上去搭话。   尹丽丽喜欢周二柱?尹丽丽喜欢农村人?尹丽丽这是打算在周庄大队扎根了?   因着这件事,队里不少暗恋尹丽丽的小伙子开始跃跃欲试。都是一个村的,谁比谁高贵?   方立安每天不是在家训练就是下地干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那种,外面的闲言碎语,她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本来她还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尹丽丽并没有表白,只是说交个朋友,队里传成这样,对女孩子的名声不好。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但是吧,如果她主动澄清,算不算此地无银三百两?   方立安正纠结着,又从二丫三丫那里听说了八卦的源头。搞了半天,原来是尹丽丽自己作出来的。   她还以为是那天的事情被队里哪个长嘴婆看去了,方立安心中那点子愧疚消失的一干二净。   又过了两天,李宝仁上门找她。因为有同校之谊,她跟李宝仁还算熟。让方立安意想不到的是,对方竟然是为了尹丽丽来的。   “二柱,外面都说尹丽丽跟你表白被拒绝了,你跟我说实话,到底真的假的?”李宝仁外表也很不错,虽然没有方立安帅气,但因为是大队长家的公子,一直很有气派。   “没有的事,不过她说要跟我交朋友,我拒绝了。”方立安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以农村人的保守程度来看,这跟外面传的也没多大差别。 第255章   李宝仁今年二十一周岁,按照村里的算法,虚两岁,二十三。上面有个大哥李宝俊,结婚早,如今已是儿女双全。   再加上家庭条件相对优渥,作为老二的李宝仁肩上几乎没有什么压力,李水根夫妻俩不着急,也不催他。   是以,李宝仁在周庄大队,是比方立安还要受欢迎的黄金单身汉。想把女儿嫁过去的人家比比皆是,但怎奈李宝仁眼光高,通通看不上眼。   方立安昨天还听见向红梅跟别人说,“我家二柱是男娃,晚几年成家也没事,大队长家的二小子还二十三哩,不也不着急?”   方立安自问跟李宝仁交情不深,可见人家是冲着绯闻女主角来的。   只是兄dei,你这眼光不行啊。   李宝仁知道方立安的解释意味着什么,自己暗恋已久的妹子看上了别的男人,好气哦!   “你有自行车吗?”   “没有。”   “你买得起自行车吗?”   “买不起。”   接着,李宝仁从头到脚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然后神色复杂,一言不发的走了。   嗯,走了。   方立安一脸懵逼:这是几个意思?变相炫富?欺负老子没车?   李宝仁当然不是炫富,人家在非常认真地刺探敌情。   他不直接跟尹丽丽表明心迹是有原因的。某年某月某日,他一不小心听到尹丽丽跟其他女知青对话,大意是,要想娶她过门,彩礼少说也得有一辆自行车。   自行车那是什么东西,整个周庄大队只他们家有一辆,但是那能当彩礼送人吗?   当然不能!他要是敢打家里自行车的主意,怕不是要被他爹打断腿。   李水根去公社开会,来来回回全靠它,给儿媳妇当聘礼?呵,这种儿子不要也罢。   此路不通,李宝仁就琢磨别的法子,他算了算李宝俊娶媳妇时候的花费,杂七杂八加到一起,得有小一百。   这个作为基础打底,他再想法子跟别人借点,东拼西凑已经差不多了。难搞的是工业券,乡下不发这个,只有城里工人才有,他到现在也不过弄到五张。   然而,他听到了什么?   尹丽丽跟周二柱表白了?然后还被周二柱拒绝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高兴多点还是失望多点。   不过,经此一事,他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自行车也是可以的。   李宝仁回去后决定找尹丽丽谈谈,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行就行,不行就算了。毕竟全大队都知道她倒贴周二柱不成,自己再怎么喜欢她,心里总归有点膈应。   三天后,方立安听到消息,尹丽丽要跟李宝仁结婚了,李宝仁作为准新郎官,亲自来了趟老周家,邀请方立安去他们家吃喜酒。   方立安:大兄dei,还嫌不够热闹?   很不巧,正日子那天,她估计已经归队了。不过人家既然亲自上门邀请她,她也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不然岂不是不给面子?   这年头随份子不收钱,方立安去供销社买了一对枕巾送了过去。李宝仁高兴极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要结婚了,还是因为收到了来自情敌(?)的礼物。   8月21号,方立安踏上归程,挥别周二柱的血缘亲人,她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回家了。   两年的军旅生活,她早就把部队当成了自己的家,去老周家相当于走亲戚。等回到部队,竟觉得身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与自在。   第一空军航空学院位于祥云省,上面通知的报到时间是9月1号,但8月28号就要到祥云省麒麟县火车站集合,到时候会有人带他们去学校。   祥云省是临省,距离羊乡坪不远,到麒麟县估计也就一天半的时间,方立安打算25号出发。   离开前,羊乡坪战勤连的战友们在食堂为她举办了欢送会,军歌嘹亮。方立安作为欢送会的主角,为大家激情演唱了几首当红军歌,《红星照我去战斗》、《骏马奔驰保边疆》、《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离别在即,但众人并无伤感,在哪里当兵都一样,因为他们守护着的是同一片天空、同一片土地!   8月27日,方立安到达麒麟县,在火车站附近的旅馆宿了一宿,养足精神,准备迎接明天的挑战。   翌日上午八点,她来到指定集合地点。上面下发的报到通知并没有标明具体集合时间,全凭个人自觉。但能被挑选上的必定都是积极分子,思想觉悟很高,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谁也不会选择姗姗来迟。   方立安到的时候,集合点已经有六个人,其中五人一排,站得笔直。单独出列的那人,身着四个口袋的军装,意味着对方是一名军官。   方立安敬礼、报到,听令入列。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又有三人前来报到,接着,直到中午才等来第四个。此时,集合点一共一名军官、十名战士。   紧跟着,军官下达命令,十人一队,在8月31日24点前,必须全员到达地图上标注的目的地,否则全员取消入学资格。   方学霸安第一时间get到了本题的各个考点:坚韧不拔、百折不挠、克服困难、团结互助。   作为考试,应当有监考老师和阅卷老师,所以路上也许会有人盯着。当然,不排除监考老师已经混入队伍的可能,虽然可能性很小。但如果是后者,很大可能会将队员们在作战过程中的表现计入最终成绩。   同样,如果监考老师在队伍中,根据长官在最后一人到达后,立刻下达命令的表现,最后到达的人为监考老师的可能性最大。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人没有这个可能。   不管是哪种情况,作为一名军人,方立安都会打起精神,保质保量完成任务,这是她的使命。   十个人,一张地图,十个作战包。自带的背包会直接运送到学校。   出发前,大家相互介绍,相互熟悉,然后各自查阅背包,清点物品,熟悉地图,制定作战计划。   作为一个临时组建的队伍,必然要有队长领队,不然大家七嘴八舌的很难统一意见。   但是能来这里的都是各个连队中的佼佼者,尖子中的尖子,要想让大家一致服从谁,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任务第一,时间不容浪费,大家一致同意通过抽签的方式选出队长。结果,抽中队长的人恰好是最后一个到集合点报到的人。   方立安分辨出他的声音,定睛一望,没有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暗芒。   因为队伍中极有可能存在“定时炸弹”,方立安一路高度戒备,生怕路被带偏。好在一个白天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身处荒地,夜间得有人值勤,方立安被安排和一个国字脸战士一起。   第二天早上,一行人吃过早饭,准备开拔。   结果,队长说,地图没了。   地图呢?不知道。   他们翻遍每个人的作战包,地毯式搜索方圆百米,没看到一丝地图的影子。方立安觉得很有可能是昨晚某人值勤的时候烧掉了。   不过,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她这一路没少背地图。   因为队长看护地图不利,队伍重新选队长,能够口述地图的方立安成了头号人选。   接下来的两天行军顺利,除了食物隐隐出现短缺,但胜利在即,大家都能坚持。   然而,千防万防,不曾想前队长走个路还能“崴到脚”。想到这是考题,方立安心中平静无波,安排大家轮换着背他。   队员们虽然对这位丢了地图,崴了脚,尽是拖后腿的前队长颇有些看不上,但谁叫咱是一个队伍,一个都不能少。   最后一天,大家饿着肚子,任劳任怨地背着前队长前进,最后终于赶在8月31号天黑前到达目的地。   学校周围荒无人烟,不像方立安待过的雷达团,虽然荒芜,但花草树木一样不少。这里不是,或者说只比荒漠好那么一点,偶尔能见到一点绿色。根据地图推算,很有可能已经靠近蒙省省界。   各自领了原先的背包,然后有教员给他们安排临时住所,估计要等所有人到齐,综合考量各人的成绩后,才会统一分配。   方立安这一队的人被安排在同一个宿舍,意料之中地没有看到前队长。熄灯前,大家不由猜测起来,前队长是因为崴了脚去了病号间,还是因为表现欠佳被退回了?   方立安:呵呵。   第二天,所有学员集合训练,之后安排入学。果不其然,方立安和她的队员们发现拖后腿队长出现在教员行列,腿脚显然已经“好了”。   不止他们队伍,其他队伍亦是如此。大家面上不变,实则陷入头脑风暴,快速地回忆起自己在途中的表现,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放下心来。   至于路上对伪队员们的批评,想来应该不妨事。M主席教导我们,是一说一,是二说二,错了就是错了。作为一名先进党员,必须从实际出发,不夸大,不缩小,正确的对待和处理问题。 第256章   第一空军航空学院是一所综合性空军军事院校,入学后,方立安被分配至指挥类专业。   指挥类专业有明确的培养目标,主要是为各军兵种培养军事指挥管理人才。   第一空军航空学院的指挥类专业则是为空军输送飞行指挥人才。毕业后,学员大多从事飞行指挥类工作,比如作战协调等。   由于该类毕业生将在军队基层军事、政治、后勤指挥军官以及机关工作的岗位上任职,因此对其培养要求也特别高,必须具备“战时能指挥,平时能管理,上机能作战”的三重能力。   方立安虽然对走技术流的非指挥类专业更感兴趣,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个人兴趣什么的只能往后放放。等本专业阶段内的专业知识全部融会贯通后,再花时间去图书馆看其他专业的书,作为课余补充。   要知道军事类的专业书籍,写的稍微详细点,就属于军事机密范畴,在以往的世界中,她想看也看不到。   至于蹭课,在这里是行不通的,课堂上纪律严明,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在军事重地乱跑乱窜,怕不是嫌命太长。   所以,方立安自觉的很,每天除了吃饭、洗澡、睡觉、在路上,不是在教室听课,就是在训练场锻炼体能,如果这两处都找不到她的身影,那么百分百是在图书馆。   有这种学习劲头的学员当然不止她一个,进入学院进修的战士,哪个不想抓住机会拼命充实自己?这不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脚下这片土地!   方立安来到第一空军航空学院的第一个学期末,以专业第一的成绩受到学院的表彰。   表彰大会结束,方立安向学校递交了辅修第二专业的申请。   学校予以批准。   非指挥类专业有很多,比如,飞机液压气动工程专业、航空雷达工程专业、航空机械工程维修专业、航空无线电工程专业、航空机械制造工艺专业等等。   方立安选了航空机械制造专业。唔,不仅想开飞机,还想造飞机嘞。   从此,方立安更加忙碌了。   第一空军航空学院虽不像普通院校有寒暑假的说法,但假期绝对是有的,比在地方连队里只多不少,但方立安一次也没休过。往后三年,除了外出做任务,几乎没有因为私事出过学校大门。   虽然不曾回家,但家书一直没断,只不过因为路途遥远,常常这封寄出去,前一封还没到。   周老头在信上说,他加入了大队扫盲班,成了班上年龄最大的学生。回家后,又有大柱帮忙,三年下来,竟也慢慢学了不少字。   有时候也能脱离大柱,独自给方立安回信了,虽然字如狗爬,但领悟力超高的方立安也能勉强认得。   信中提到,她回乡探亲的第二年,周三柱在向阳公社找了个对象,是革委会钱老革的女儿,在供销社上班的。   听说钱老革不仅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还许诺成为一家人后,会在供销社给他安排个工作。   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向红梅乐得合不拢嘴,逢人就吹,“我家三柱出息了,以后就在供销社上班了。”   这年头,大队上头是公社,公社上头才是县城,农村人到公社上班,跟鲤鱼跃龙门差不多。   方立安不知道周三柱是怎么做到的,但无非三种可能:一、姑娘爹欣赏他;二、姑娘自己非他不嫁;三、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内幕交易。   按道理,无论是哪种都跟她没关系,又不是她娶媳妇。但谁能想到,即便相隔十万八千里,这事也能扯上她。   为什么?都是钱闹的。   这年头,农村汉子娶媳妇,一百块顶天了,像李宝仁那种家庭条件,在大队里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娶个媳妇也花不到一百。   结果,要给周三柱安排工作的钱老革,张口就是三百,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按理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何必做这样的事?   起先,周三柱没有声张,单独跟向红梅讲的彩礼的事。毕竟这个家不仅是他一个人的家,大柱、二柱、四柱也有份。   要是让他们知道他娶媳妇要花这么多钱,哪个能同意?肯定要闹起来。   但是这个钱不花不行啊,钱卫红已经怀孕了,他掏不出钱,钱卫红她爸能放过他?   一想到得罪钱老革的下场,周三柱就觉得自己脖子凉飕飕的,他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跟钱卫红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过了这一关,他就是钱老革的女婿了。既得人,又得势。以后在向阳公社,不说横着走,但至少也是牌面上的人物。到那时,看谁还敢说他不如老二那个苦哈哈的大头兵。   周三柱跪在向红梅面前,又是求向红梅救救他,又是指天发誓以后一定会对她好,给她养老,一边还施以诱惑,列举娶了钱卫红后的诸多好处。   但是任凭他说的天花乱坠,向红梅也不敢擅自做主。她虽然管着家里的钱,但是有什么大事还是要听家里男人的。尤其是周三柱闯了这么大的祸,她可不敢瞒着周大根。   周大根是老实汉子,他知道了,周老头和周老太自然也就知道了。   周老头心想,孙子搞大了人家闺女的肚子,弄不好是要被批斗的,就算对方有所顾忌,不拿这件事开刀,但人家有权有势,有一万种法子给他们这种平头百姓穿小鞋。   所以,三百块的彩礼钱肯定是逃不掉的,只当是破财消灾了。   三百块钱虽然不至于掏空家底,但也足够让老周家伤筋动骨。二柱、四柱、二丫、三丫都还没结婚,大柱的娃儿也都一个个排着队呢。   再说,周大根和向红梅以后是要跟着大柱过的,要是哪天被大柱小两口知道了,两人心里能舒服?肯定得跟老大两口子离心。大柱夫妻俩是老实人不假,但是老实人就能随便欺负了?   周老头想了想,还是把大柱夫妻俩叫了过来,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果然,大柱还没说什么,大柱媳妇面上已经不好看了。   周三柱适时把方立安拉了出来:“这样,我也不问家里要钱,二哥不是一直往家里寄钱吗?就当我跟他借的,以后慢慢还他。”   彼时,方立安已经当了三年的兵,陆陆续续往家里寄了有两百块。除了前两个月在新兵连是六块钱一个月,后来在羊乡坪战勤连是十块钱一个月,进了第一空军航空学院后又涨了四块。   周三柱算盘打得响,用方立安寄回来的钱垫上,家里只需要再出一百块,谁的利益也侵害不到。   至于周二柱,山高水远的,根本不方便回来追债。就算哪天回来了,他哭个穷,使个缓兵之计,等周二柱归营就好。   再一个,没准那时候他已经发达了,跟着钱老革抄家,什么好东西弄不来?两百块钱,小意思而已。   不得不说,在场所有人,除了周老头,都对周三柱出的主意动了心。   在周老太看来,手心手背都是肉,二柱借钱给三柱应急,三柱以后慢慢还他,亲兄弟之间,不就该这样吗?   周大根也是这么想的,都是他儿子,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三柱被抓去坐牢、批斗。   向红梅想的稍微复杂一点,老二的钱反正也到不了她手里,借给老三正好。以后老三夫妻俩都在供销社上班,肯定不会还不上。再说了,家里有人在供销社,买什么都方便,能跟着占不少便宜。   大柱和大柱媳妇,不用问,一个意思。   只有周老头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周三柱虽然是他孙子,但他真心瞧不上他那副做派。家里出钱供他上学读书,却从没见他帮家里干过活。二柱从部队回来还知道下地,他一个农村汉子却整天游手好闲。这么多年,光吃饭,不干活,不往家里拿一分钱。指望他以后还钱给二柱,呵!   还有老大媳妇,三句两句就被三柱哄得不晓得天南地北了,下头的四柱有学有样,也亏得大柱两口子脾气好,不然家里哪里还有安宁日子过。   老大也是个没用的,明明是一家之主(咳咳,仅次于自己),整天就知道埋头干活,听家里婆娘瞎掰,没用的软蛋。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周老头原本想着孩子们都大了,要面子,日子糊弄着过也就算了,却不想一个个的,越来越过分,竟然合起伙来算计他的心肝二柱。   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他一张嘴吧嗒吧嗒把心里想的全都说了出来,可把屋里几人给臊坏了,几张脸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丑话说完了,事情还是要办的,该出的钱还是要出,只不过不能按照他们的意思来。   周老头亮出标志性的动作,敲烟杆,“三柱这三百块钱就该从家里出,既然其他几个孩子觉得不公平,那就打借条。   债主不能是老大和老大媳妇,这儿子跟爹娘借钱,说赖就赖了。亲兄弟明算账,就写大柱、二柱、四柱吧,反正家产以后都是你们四个的。   三柱,你问家里借的两百,大柱、二柱、四柱和你一人五十,你的那份你拿走,大柱三个,你给他们打欠条,以后你慢慢还他们。   剩下一百就当是家里给你娶媳妇出的彩礼钱。你去问问,一百块,搁咱们大队,什么样的媳妇娶不来?   你也别不高兴,还是那句话,家里养你这么大,供你上学,你没给家里挣过一个工分,没往回带过一分钱、一粒米,家里已经很对得起你了。”   周三柱面色难看,一张脸涨成了猪肝紫,然而,没两分钟,便恢复如常。反正做都做了,他还有什么好羞耻的,脸面算什么,把实实在在的好处握到手里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像他爷说的那样,拿走三百,欠债一百五,明显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不行,他绝不接受!   “分家,我要分家!”周三柱声音急促,面色竟显得有几分狰狞。 第257章   分家?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家里除了大柱,下面几个都还没成家,分的哪门子家?   周三柱不管,他铁了心要分家。分了家,他娶钱卫红的彩礼钱就有了,以后他在供销社上班的工资也不用往回拿。   周大根咬着牙不同意,就没有这时候分家的道理,让别人看了像什么话。   向红梅也不乐意,供销社的便宜占不上不说,家里还要倒贴钱。关键是家里几个小的都还没长大,这时候分了,以后吃住岂不是都要看大柱媳妇的脸色?   “不分家?行,拿钱来啊,不分家还要我打欠条,凭什么?我不是家里的一份子?”周三柱不服气。   周老头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孙子就是想要钱。   不分家,要三百,不打欠条那种。   分家,拿了钱,还是一样不打欠条。   既然这样,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他分出去,免得以后总在家里吃白饭,最后还不知感恩,不晓好歹。   他让周大根和向红梅把家里的存款拿出来清点,又让大柱把其他几个小的都喊来。   自十二年前,周大根兄弟几个分家以来,家里总共攒了一千一百八十块钱。这在农村已经算是顶顶富裕的了,得亏这么些年,家里人没病没灾,一路顺顺当当,不然根本攒不了这么多。   几个孩子的婚嫁钱,二柱、三柱、四柱一人一百,二丫、三丫一人三十。总共是三百六十块,还剩八百二。八百二平均分成六份,每份一百三十六。   “还没到收粮食的时候,家里余粮还有六百斤,一家一百斤。房子自己去队里申请,我跟你爹不管。农具和家禽也一分为六,你回头一起带走。”   “二哥的工资凭什么不分?”周二柱这三年存下来的工资也是一笔可观的数字。   “笑话,那是二柱自己赚的,凭什么分给你,他这几年可不像你,在家里又吃又拿。”周老头气笑了,个混账东西,就知道盯着他心肝二柱的东西。   周三柱闻言也不生气,反而老神在在道,“我是没什么,但是大哥大嫂帮家里干了这么多年活,赚的都交给了家里,以后还要帮爹娘养二丫、三丫、四柱,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觉得不公平啊。”   大柱没吱声,大柱媳妇低头不语,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倒是向红梅眼见分家已经势在必行,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爹,三柱这话没毛病,家里养了二柱十几年,供他一路读到高中,如今他拿工资了,本就应该贴补家里。再说了,他最开始寄钱回来就是为的补贴家用,是你一直收着不让用。”   见周老头的脸色越来越黑,向红梅声音越来越小。   “分!二柱寄回来的钱一起分了,免得你们一个个的总觉得二柱占了你们便宜。”话说到这个地步,周老头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让大柱为了这点钱跟二柱生了嫌隙。   他去自己屋里,取出藏钱的木头小匣子,把一叠票子拿出来,方立安寄回来的都是整钱,没有零头,整整齐齐的,让人看着就很舒服。   “一共两百,跟前头八百二一起,一千零二十,平均分成六份,一份一百七。”周老头把钱往桌上一放,脑子里的算盘已经算好了。   哎……想当年,他算盘打的多好,就是因为不识字,硬是在选大队干部的时候,和大队会计擦肩而过。(至此,周老头对大队会计念念不忘的谜底终于揭晓。)   “这两百才是一半,二哥那里应该还有两百。”周三柱不依不饶。   饶是周老头想息事宁人也受不了了,他看都不看周三柱,吩咐其他人,“大柱,去请大队长,大根,去请你三叔。等人到齐,我们把这个家好好分分。”   周三柱暗道糟糕,把老头子惹毛了。其实他也不是非得要分二柱手里那两百块钱,就是想试试,能分到最好,分不到就算了。   他笑呵呵地打哈哈道,“爷,我说着玩呢,别当真啊。”   “谁跟你说着玩,分家是能说着玩的事?咱们谁也别怕丢人,该找见证人还得找见证人,免得以后有嘴说不清。”周老头肃着脸,别说笑了,瞅都不愿意瞅他一眼。   周三柱无法,只能跟大家一起等人。   大队长和三叔公对于老周家挑这时候分家感到诧异,孩子们都还没成家,怎么就分了?   周老头是个有分寸的,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没把周三柱搞大人家肚子的事情说出去,只说周三柱要分家,他们拦不住。   再说,分就分了,反正周三柱从来不给家里干活,对家里一点贡献也没有,分出去也好,家里少了个吃干饭的。   周老头把家里的钱财罗列出来,按照之前的分法说了一遍,说到二柱的津贴的时候,十分不客气。   “二柱寄回来的两百一起分给你们了,他手里的钱,你们也甭惦记。别跟三柱一样拎不清!二柱在部队光有吃有喝就够了?不用买其他东西了?跟战友之间没有人情来往了?他回来探亲没给你们买东西?逢年过节没给家里寄东西?”   说着,越想越气,颤颤巍巍地指着几个心怀鬼胎的小辈骂道,“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有本事把二柱给你们买的东西一样不少的还回来。还回来,我让二柱把手里的钱都寄给你们,谁也别占谁的便宜。”说到这里,明显已是怒极。   一时间,满室寂静。   李水根和三叔公一个身为生产队队长,一个身为队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对分家中产生的各种矛盾早已见怪不怪。   三叔公年纪最长,他用沧桑的声音率先打破寂静,“行了,二柱这几年没在家里吃什么饭,不仅贡献了二百,回来还给你们买东西,逢年过节也有寄年货。他倒是大方,对你们也舍得,那些东西杂七杂八加到一块儿想来也不会少于一百。再扣掉部队里的人情来往和日常用品花销,估计也没几块钱能寄给你们。”   “周叔,不生气,为了这点小事气坏身子,不值当,听说二柱还要带你去部队享福,你可要保重好身体。”李水根深谙周老头的笑穴,一挠一个准。   果不其然,下一秒,周老头脸上就荡起了浪笑(?),是啊,他的乖孙二柱还在努力创造条件哩,自己要是因为这群瘪犊子气坏了身体,可不是不值当?   周家当分完,周三柱总共得了两百七十块钱,并一只老母鸡、两只大公鸡、农具两把。末了,说好周大根六十往后,每年支付三十块钱的赡养费。   所以,钱还是不够,怎么办?   周三柱把向红梅拉到一边,“给我五十,鸡和农具都不要了。”   “……”向红梅:家里的鸡和农具都给你,我只要二十五。   “娘,你跟爹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   周三柱眼神里满是控诉与祈求,见向红梅面上挣扎,再接再厉道,“三十五,再给我三十五就好,等我去供销社上班,拿到工资就把钱还上。”   上一世,周三柱从小就跟在二柱身后,性格上跟二柱也有几分像。只不过,二柱是真老实,他是面憨心奸。   这一世,可能因为经历不同,再加上方立安的刻意疏远,周三柱表现的不像上一世那么内敛,反倒从小就会甜言蜜语,几个儿子里,向红梅最喜欢他跟四柱。   向红梅当然不忍心看他出事,更何况,在她看来,三柱是个出息孩子,将来有了钱老革那样的老丈人,前途不会比二柱差。于是,就从自家那份里头悄悄拿了三十五给他。   她跟周大根以后虽然要跟着大柱两口子养老,但是几个小的还没长成,担心混在一起生活会有矛盾。   所以这次分家相当于把大柱、二柱、三柱分了出去,等他们把四柱拉扯大,成了家,再跟大柱一起也不迟。   老周家就这么分了,方立安收到来自周老头的家书的时候,上半截写的还是周三柱要娶媳妇的事,下半截就演变成了分家。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周老头对自己没能保住那两百块钱的愧疚。   周老头还在信里特意交代道,从下个月起就不要再往家里寄钱了,分了家,以后各过各的,和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大柱两口子都是交粮食吃饭的。   至于周大根和向红梅,他们才四十多,还没到考虑养老的时候,等到了六十再给钱,一年三十。   方立安也不客气,既然道理上站得住脚,她就不往家里寄钱了。只是每两个月一次的信里,还是会夹着两块钱,平均一个月一块,特意标明——给爷奶买零嘴的零花钱。   周老头和周老太收到信后那个激动啊,张口闭口:   “爷的心肝!”   “奶的肉!”   “爷的乖孙!”   “奶的宝!”   把向红梅这个当亲娘的嫉妒坏了。   周大根倒是欣慰的很,自己儿子孝顺自己老子,他面上有光嘞,说出去都倍有面子! 第258章   1975年7月,方立安在第一空军航空学院结束了第一学年。学年末,学校面向所有学员招收飞行学员。   第一空军航空学院总共有九千两百多名学员,招飞公告一出,整个学院几乎倾巢出动。   然而一大半人在第一关就被卡住了,报名资格上写的明明白白——年龄必须在二十周岁以下(含二十周岁)。即1954年7月2号之后出生的人,多一天都不行。   方立安暗暗庆幸,当初为了早日参军,她悄摸改了年龄,放大了一岁,但也仅仅放到征兵那个月。本来是1955年5月19日,改成了1954年8月19日。   好在没有大手大脚放大太多,不然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岂不是要哭晕在厕所?   因为存在年龄限制,报名人数只有1200 ,估计年龄符合条件的都报了。   战斗飞行员是军队中对身体素质要求最高的一批人,从最初的遴选阶段开始,各方面的条件就非常高。   所有报名的学员需要通过眼科、耳鼻喉科、口腔科、皮肤科、外科、内科、神经精神科和特诊科,近150个小项目的全面身体检查,但凡有一项不合格就直接淘汰。   之后还得经过精神方面的筛查、文化成绩考试和二次政审,这一次政审比入伍时的政审要严格的多得多。   几圈下来,一千二百多人只剩下零头不到——二十二人,还不够一个排,方立安极其幸运地成为其中之一。   等到了训练基地,与其他几个空军航空学院的学员汇合后,方立安才知道这一次全空军总共招收了226个飞行学员。   因为大家之前在原先的空军航空学院至少学习了一年,有一定的专业基础,所以接下来直接进入飞行专业学习训练,分为飞行理论、初级教练机、高级教练机三个阶段。   飞行理论学习被一些学员戏称为“地狱课程”,六个月内,要学习35门特别复杂的专业课程,飞行力学、空气动力学、空中领航学、空中射击学、航空发动机学、飞机构造、航空气象学、专业英语等。   饶是方立安这种学神级别的人物都隐隐感受到了压力,更何况其他人?   不过方立安对自己的要求极高——科科满分、融会贯通,而学校只要求学员们全部合格即可。   只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求全部合格,对很多基础不好的人来说,难度不小。   在这个过程中,学员们还要完成跳伞训练,226人中有5人折在这上面。其中有一个人学员,其他科目都是优秀,但就是不敢跳伞,打死不跳,最后无奈之下只能被淘汰。从教员到学员,无一不替他惋惜。   六个月结束,飞行理论考试,又淘汰38人,至此,本批次学员还剩183人。   方立安因为理论科目成绩傲人,受到了来自其他学员和教员们的赞赏,在之后的训练里,经常是大家的头号关注对象。   1976年2月,开始上机训练。首先是在飞行训练各阶段中最为重要、淘汰率较高的初教机训练。   在飞行学习过程中,由一名理论功底扎实、飞行技术娴熟、教学经验丰富的飞行教官带两名学员。   在这一阶段中,学员们面对令人眼花缭乱的座舱仪表、“杆、舱”技能、手眼协调以及空间定向等一系列问题,会产生一系列的心理反应。比如,空间定向障碍、注意分配、动作力度、方向及高应激状态等。这些心理因素常常是导致学员技术停飞的主要原因。   跟方立安同组同宿舍的学员朱明伟,在之前的每一科理论考试中,都属于低空飞过的吊车尾。   但上机后,方立安发现他的操作能力非常不凡,颇有点天赋异禀的意思。这是她通过对比得出的结果,而比较的对象就是她自己。   在理论知识准备的极其充分的情况下,她手忙脚乱了几节课才搞定常规基础操作,而六十分万岁的朱明伟恰恰相反。   不吹不黑,他真的是在第一课就做到了她好几节课才做到的动作,连教官都一度震惊的合不拢嘴。   一开始,方立安只觉得深受打击,她对自己一向是高要求、高标准。而且理论方面,她明明掌握的非常好,怎么一到实践就痿了?   这个问题深深困扰着她。不过,虽然烦闷不安,但身体疲倦的方立安当晚还是睡得奇香无比。   第二天上机,学习内容和昨天一样,今天的任务就是重复,直到熟练。   教官先做一遍,方立安和朱明伟看着。轮到他俩操作时,方立安让朱明伟先来,她继续观摩。   等到她上机,怎么说呢?教官和朱明伟操控飞机的动作就像行云流水,而她则是有点像,唔……不良于行的丧尸?   心塞。   心肌梗塞。   在如此强烈的对比下,方立安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夜里,她极为罕见地失眠了。   回忆往昔,她有多久没遇上过挫折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想不起来了……   她是不是过得太顺风顺水了?有空间,有外挂,钱财外物,一切的一切,来得太过容易。   如今,竟然因为一点小事,因为遇到了一个比自己厉害许多的天赋型选手,就开始焦躁不安。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脆弱了?   当了三年半的兵,自以为磨练出了钢铁般的意志,结果呢?这就是自己的意志?花团锦簇般的意志?   上机生涩怎么了?动作僵硬怎么了?做的不好就练啊!一遍不行就十遍,十遍不行就一百遍。   慌什么?急什么?有空惦记别人,跟别人作比较,不如多练两遍。   傻屌玩意儿!   骂着骂着,方立安只觉得心里爽极了,憋闷的胸口开阔许多,最后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翌日训练,方立安看完教官和朱明伟的示范,便沉下心操作起来。   一开始依然是手忙脚乱,她调节呼吸,摒除杂念,让自己心平气和。双手配合大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已然忘记了时间,但双手和大脑配合地越来越好。没两天,便不复当初“丧尸操作”般的尴尬。   初教机训练持续了整整一年。   这一年,方立安不仅习惯了来自尖子生朱明伟的打击,还在这样的吊打中不断突破自我,成为一百多名学员中不次于朱明伟的优等生。   论新式操作,她上手的可能没他快,但熟悉起来所需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练到最后,甚至比朱明伟操作的更加熟练,更加连贯。   方立安:我果然无所不能,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倒我。(此处配有撩刘海的骚动作)   完成初教机训练,飞行学员就已经能胜任小型民用飞机的飞行了。但当初的183人中,只有144人通过了考试,通过率不到八成。   然而,在接下来的高教机阶段,淘汰率只会更高,听教官说,能达到百分之六十的通过率就不错了。   众人闻言,不禁心有戚戚,但下一秒又斗志昂扬起来。因为只要跨过这道坎,他们就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准战斗飞行员,成为一名副连级军官!   但战斗飞行员的训练并没有到此结束。   从高教机阶段毕业后,合格的学员还要进入试装阶段。在这一阶段中,学员们需要经历从亚音速飞机到超音速飞机的适应训练。   试装阶段结束,人均投入六位数以上的学员就可以叫飞行员了。 第259章   1978年5月,试装结束,方立安正式成为一名战斗飞行员。之后被安排下部队,到分配的部队进行战术训练。   在战术训练中,新飞行员在老飞行员的带领下,使用战斗部队双座机逐渐掌握战斗机的使用,学习空战格斗训练、空战武器的使用等项目,最后才使用单座机单飞。这个过程往往需要一年。   方立安下部队前,写信回周庄大队给周老头报喜:我已经是一名战斗飞行员了,副连级军官,工资翻倍,等我再努努力,您老随军的事情指日可待……   周老头接到信当然高兴,孙子如今大小也是个军官了,真是老天开眼,祖宗保佑啊!   他让周大根去供销社买了一挂鞭炮,最贵最响的那种,拎到院门口,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震天响。   彼时正值第二届高考结束,各大高校的录取通知书陆续发放。这两天,周庄大队就有一个队员、两个知青收到喜讯。   等听到老周家放鞭,大家伙儿就纳闷了,没听说老周家有人考上大学啊?算来算去,不禁怀疑,难道是周三柱?反正不会是没上过两天学的二丫。   鞭炮放完,一群人围上来,看着红光满面的周老头,嘴里说着恭喜,面上全是好奇。   “咳咳!”周老头清了清嗓子,故作谦虚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干吃瓜群众面上客套,心中鄙夷,不是大事你放什么鞭炮,吃饱了撑的?知道他在拿乔,大家便一个劲儿地催他,让他别卖关子。   周老头实在是太高兴了,脸上的笑容一刻也停不下来,“嗨,就是我家二柱写信回来报喜,说是成了飞行员,以后就要天天开飞机了。”   开飞机?   哟呵!这还真是天大的喜事!   不说在部队开飞机了,这年头,就是开汽车的驾驶员,在大家眼里都是顶顶体面的人物。开飞机那是什么概念,乖乖,比县长的官还大吧?   队员们本来都是怀着好奇心来凑热闹的,这下好了,不要钱的好话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好在周老头早有准备,吩咐周大根买鞭炮的时候,还用孙子给的零花钱买了二十几斤硬糖。   这时候,别人说好话,他就给人抓一把喜糖。好嗨哦,仿佛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从这一天起,早被人们遗忘在角落里的周二柱再次空降周庄大队热搜排行榜第一,话题以光速向十里八乡扩散。   午夜梦回,大队妇女们猛然想起,周二柱还没成家哩!快快快,我家闺女还有机会!   在方立安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老周家的门槛真的被踏破了。   这一次,不仅向红梅风风火火地张罗来张罗去,就连周老头也坐不住了。   可不是吗?心肝乖孙今年二十四了,村里这个年纪的男人,哪个不是两个娃娃起步?   周老头一边暗自着急,一边行动起来,具体表现为哪家妇人来探口风的时候,他也暗搓搓地打听人家闺女。   唔……   这个不行,亲娘长得这么寒碜,闺女能好看到哪儿去?   那个也不行,亲娘是个暴脾气,真要结了亲,乖孙以后岂不是要被丈母娘欺负?   这个不好,听说大字不识,还不如他一个老头子,以后怎么跟乖孙交流?   ……   几天下来,周老头倒是没有挑花眼,反而一个也没看上。他的乖孙哦,就是这么优秀,天仙都配得。   周大根一如既往地一声不吭,看着他爹和向红梅折腾。   向红梅则是在一旁翻白眼,按照孩子他爷的想法,她家二柱几时能娶上媳妇?   周老太被周三根哄去了,回来说是三儿媳妇说她娘家侄女儿不错,上过高中,人也长得标致,要不要看看?   向红梅:看什么看!找妯娌的娘家侄女做儿媳妇,老娘是有多想不开啊?   周老头:看个屁看!蠢老婆子准是被忽悠了,就老三婆娘那个熊样,她侄女能好看到哪儿去?不知道侄女像姑,外甥像舅?   再者,周老头折腾了几天,对村里的人家早就失了信心。在他心里,他家二柱什么样的闺女配不得?干什么非得在农村找?   也得亏周老头是个没啥见识的农村老汉,不然他怕是能给方立安在全国范围内整个大型选秀。   1978年9月,方立安收到家中来信,两张信纸正反面写的满满,内容可以概括为四个字——该结婚了。   几百年了,方立安第二次遇上催婚这种事。上一次还是在第一个世界,时空遥远到模糊了记忆。   那时候,她还是她,非常幸运地拥有一个开明的且能够理解自己的父亲。   所以,并不像其他女孩子,整天受到来自亲人的逼迫与伤害,仿佛不结婚,整个人生就失去了意义,然后被视为家族的奇耻大辱。   家里只有她妈偶尔会叨叨两句,不过在父亲和哥哥、姐姐、弟弟一致保护下,方立安往往还来不及张嘴,她妈就偃旗息鼓了。毕竟是1VS5,许巧梅同志毫无还手之力。   回忆就此打住,注意力放到当下。   其实不只是老周家来信催婚,最近各个连队也动作频频,连续举办了大型联谊会、联谊歌唱晚会、联谊舞会……   方立安这种“芳龄”二十四的单身狗,虽然没有被强制性地要求参加,但,一来,她身边的“狗子”太多,好基友几乎都还单着,免不了被拉着一起;二来,她自己心里也蠢蠢欲动,她是不找对象,但是她好奇啊,难得有机会能看到身边这群硬汉表现出害羞的样子,不看岂不是亏大了?   所以,她就贱兮兮地去了。   果不其然,一晚上收获颇丰。   好基友秦自强跟文工团的一个妹子看对了眼,两人跳完三首曲子还不算,其他时间,视线仿佛自带GPS导航,你偷偷看看我,我偷偷看看你。   视线相撞的瞬间,也不知是酝酿出了化学反应还是物理反应,秦自强脸颊爆红,体表温度急速上升。   方立安在一旁看得起劲,又不免担心,这么来来回回的,这丫的脑子怕不是要被烧坏。   另一个好基友韩云峰就比他出息多了,一晚上都在和一个女兵相谈甚欢,也没见他们跳舞。方立安只能偶尔捕捉到一两个害羞瞬间。   她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买个相机的,如此罕见的一幕拍成照片,够她笑上一百年。   晚上回到寝室,方立安冲凉回来,韩云峰和秦自强脸上依旧春风荡漾,时不时地傻笑,如同痴汉。   她脑海中闪过一丝怀念,当年,老楚也是这样的吧?甩了甩脑袋,强行打断思春的两人:“还有十分钟熄灯,不洗赶不上了。”   秦自强傻乎乎地乐道:“今晚不洗了,我手上好像还有苗苗的香水味。”一边说,一边将双手举至面前,鼻尖微动,深深地嗅了一口,神情陶醉。   “……”方立安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转头看向韩云峰,要是他也不洗,她明天就去跟那两个妹子打小报告。   韩云峰深知战友的洁癖属性,他们要是不洗澡,今晚肯定得穿鞋睡觉。   他迅速拿上毛巾澡盆,拽起秦自强,直奔水房,嘴里劝道:“不洗澡洗个脚也好,免得哪天熏到殷苗苗,遭人嫌弃。”   秦自强闻言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一脸赞同道:“你说的对!”   “……”方立安:老子要去买相机。   买相机的事并没有拖延很久,方立安他们现在虽然在部队里,但平时也有空余时间,周六下午和星期天。   紧跟着的星期天,方立安就跟上级请假,理由:外出购物。   城区距离方立安如今所在的部队有点远,但值得庆幸的是,那是一个省会城市,有大型百货商场,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七十年代末,照相机很贵,风靡一时的海鸥203报价三百块,外加十八张工业券,相当于方立安同志一年的工资。   不过自从她成了飞行学员,工资就一直在涨,从最初的十八块钱涨到如今的二十八,还有一些军用票券。   老周家分家后,除了每个月给她爷她奶的零花钱,逢年过节买点东西寄回去孝敬老人,花费很少。   她平时一个人在部队,吃喝穿戴一分钱不用,几乎没有花钱的地方。因此,几年下来,存款颇丰。   海鸥203是沪上张相机二厂生产的,增加了双影重合测距、扳把卷片以及防重拍装置,是这时候性能比较先进的照相机,也是最畅销的照相机产品之一。把它拿在手里,方立安妥妥的高富帅一枚。   相机带回部队后,寝室的两人都疯了。   韩云峰重重地拍她的肩膀,兴奋道:“兄弟,回头给我和小曼照两张,我请你吃一星期的小食堂。”   秦自强的家庭条件比较差,一家子都指望着他那点工资,于是紧跟着说:“大立,我帮你刷一个月的鞋,你帮我和苗苗也拍两张。”   “……”   方立安入伍后,因为运动量超大,脚汗不是一点两点,有时候一天下来,鞋里就跟灌了水一样,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臭脚。   每次刷鞋,闻着自己的脚臭味,她都嫌弃地跟什么一样,经常在心里默默吐槽,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所以,秦自强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殷苗苗,不然怎么会提出这种可怕的交换条件。   恋爱中的男人智商堪忧,韩云峰还好,智商勉强在线,至于秦自强,寝室的平均值已经被他拉到及格线以下。   方立安没有趁火打劫,自己的臭鞋,跪着也要刷完,还是让他给自己倒一个月的洗脚水吧。 第260章   九月底,临近国庆,南方军区空军飞行一大队同时肩负着三个任务,方立安一度忙的脚不沾地。   等忙完这一阵子,时间已经来到十月中下旬,方立安终于有空应邀参加韩云峰和秦自强期待已久的“屠狗大会”。   两对情侣外加一只单身狗,方立安还要负责给这两对热恋中的情侣拍照。   结果,约会那天,好基友的两位女友竟化身爱狗人士,多带了一个妹子过来,说简单点就是给方立安介绍对象。   方立安翻着死鱼眼:我谢谢你啊。   这个妹子名叫尚佳琪,跟王思曼、殷苗苗同属第五文工团,早在舞蹈联谊会那天就瞧上了方立安。   但方立安当时坐在座位上,屁股挪都不挪一下,她也不好意思主动上前搭话,女孩子嘛,得矜持。   看上方立安的不只尚佳琪一个,据她所知,光她们第五文工团就有好几个在背地里偷偷关注并议论着他。   高大、英俊、帅气、挺拔、优秀……   要是能跟他凑成一对,将来根本不用担心转业退团的事情,部队肯定会一并安排。   众所周知,部队飞行员待遇好,不仅可以解决家属的工作问题,还可以优先解决住房问题,子女可以优先上军校,虽然工资和其他人相差不大,但绝对前途无量。   方立安又不眼瞎,尚佳琪明显对她有那方面意思,而她说什么也不可能娶老婆,所以态度上明显冷淡许多。   至于行为绅士、举止温柔?   呕,她才不玩渣男那一套嘞。   除了了解她的韩云峰和秦自强知道她态度不大对劲,三个妹子还以为她走的就是高冷路线,尴尬倒是不至于,但心中一致认定男神不好追。   方立安无心应付尚佳琪,一直在忙拍照。   这年头,照相不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情,但也不算常见。镜头之下,每个人都绷得紧紧的,姿态端正。她想抓拍几个自然、有趣的场面,难度很大。   一上午下来,不仅给两对小情侣拍了好几张,连尚佳琪也有份,不过不多,只有一张。最后,王思曼和殷苗苗还起哄让方立安和尚佳琪合拍一张。   方立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然而她俩一点眼色都没,非在那儿一个劲地打趣劝说。   方立安有点烦躁,冷声道:“我对象知道了会不高兴。”   尴尬。   大写的尴尬。   空气都凝滞了。   说好的单身呢?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对象?   殷苗苗性格爽利,心直口快道:“没听说你有对象啊。”   方立安:“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我未来对象要是知道我跟别的女的照过相会不高兴。”   在场几人没有蠢的,就连秦自强都听出来好哥们的言外之意。   尚佳琪一张小脸羞得通红,还没等她有所反应,方立安又道:“你们玩吧,我先走了,照片洗出来你们问韩云峰、秦自强要。再见。”话一说完,转身就走,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剩下五人继续约会也不合适,更有“讲义气”的殷苗苗愤愤道:“佳琪,我们走。哼,就没见过这种男人,一点风度都没有。”   没走多远的方立安:老子就是没风度。   王思曼不情不愿地被殷苗苗拉着一起,她其实并不想走,对象最近很忙,好不容易有个假期。   至此,六人一组的约会正式宣告结束,韩云峰、秦自强眼睁睁地看着女友们走远。   搅合了好基友的约会,方立安心中没有丝毫愧疚。女友行为,男友买单。老子是不打女人,但老子也没义务让着女人。又不是老子的老婆,惯得你。   韩云峰和秦自强很快追上方立安,他俩虽然被对象迁怒了,但并没有把事情怪到好友头上。   不过,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约会泡汤了,心里总归有些憋闷,两人拉着方立安直奔训练场,痛痛快快打了一架,通体舒畅。   糙汉子的世界,从来都是如此,直来直往,简单明了。方立安真的超喜欢,没有什么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一架不行就多干几架。   当然这是有人陪打的情况,没人陪打的话,就自己绕着操场跑圈好了,十圈起步,十圈不行,就二十圈,二十圈不行,就三十圈。还可以选择负重前行,或者来个障碍跑,全看个人爱好。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1978年12月。   在以往的世界,方立安眼中的1978永远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年份,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华夏大地。   而这一世,她的关注点停留在华夏大地的西南角。   1978年12月7日,中央Jun委召开会议,并于8日下达了对Y国自卫还击作战的决定和命令。   1979年1月8日,南方军区完成战术准备:4个野战军、3个地面炮兵师和高射炮兵师、地道兵3个团、1个通信团、1个防化团、航空兵13个团另6个大队全部进入待命地点。   1979年自卫还击作战正式打开序幕。   陆军作为作战主力,海空支援。   中央Jun委赋予空军的任务是:“在边境地区加强巡逻警戒,随时准备歼灭入侵之敌,一般不出国作战,同时积极做好支援地面部队作战的准备。”   为贯彻这一任务而确定的作战原则是:“敌不用我亦不用,充分做好准备,在边境地区上空巡逻待战。”   既不能出境作战,又要发挥空军的掩护支援作用,空军作战指挥经过反复酝酿考虑,提出了“挽弓待发、先声夺人”的作战指导方针。   基本内容是:所有参战的航空兵部队和地面防空部队做好充分的作战准备,敌机一旦入侵就能予以有力的大集,Jun委一声令下,就能立即出动突袭制定的目标。   同时,在境内上空组织声势浩大的持续的空中虚落,显示力量,威慑敌人,使Y国空军不敢轻举妄动,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从1979年2月17日自卫还击作战开始,到3月16日地面部队全部撤回国内为止,空军歼击航空兵部队警戒巡逻共出动飞机3131批8500架次,平均每天出动112批304架次,形成了多方向、多层次的空中掩护态势。   用这种大规模的以制造声势为目的的空中巡逻行动,来对付Y国,实践证明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Y国空军摄于华国空军的强大声势,在开战头三天一直未敢起飞,从第四天之后才开始起飞了一些飞机,但其指挥机构不断发出警告:“不能飞到那边去”、“不能飞的太远,掌握不好的话就很危险”。   在整个战役期间,Y国空军战斗机始终未到华国地面部队作战地区上空活动,战区制空权始终为华国空军所掌握。   除了巡逻警戒,空军还完成了大量的勤务保障任务。侦察航空兵多次出动歼侦6对Y方一侧边境点、线状目标进行了照相侦查,为地面部队提供情报;运输航空兵出动各型运输机、直升机198架,为地面部队紧急空运228架次,运送人员1465名,运送作战物资150余吨。   方立安作为一名战斗飞行员,在此次战争中分配到的任务就是巡逻警戒,每天的飞行时间高达6个小时,一天三次。由于她的飞行技术水平位于全军顶尖,因此经常被安排在任务难度较大的夜间巡逻。   等自卫还击作战结束,方立安因为表现优异,被破格提拔为南方军区空军飞行大队大队长。   级别上去后,有调令下达,方立安被选送到空军指挥学院学习深造两年,是深造,更是为她未来进一步升为高级军官奠定基础。   四面八方的恭喜声传来,然而,让众人跌破眼镜的是,临近报到日期,方立安并没有出发。   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前不久,她主动向上级打申请,希望继续坚守边境。   自卫还击作战结束后,华国军方在边境地区和Y军长期对峙。此后,还有长达十年的对Y作战。   方立安打心底里想留守一线,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但她是一名军人,不可能因此违背军令。   不曾想,她的申请报告竟然通过了,上级领导对此表示了一定尊重和欣赏。   出战前,方立安给周庄大队去信,并未说明自己即将奔赴战场,但战事打响,周老头哪怕再没见识也知道自家孙子去了哪儿。自豪有之,担心有之。   1980年底,等方立安确定自己将会长期驻扎边境后,她给家里去了一封信,报平安的同时,告诉周老头自己以后的打算。   信件跋山涉水,一来一回又是大半年。   想到周老头年纪渐大,想到自己当初的随军之言遥遥无期,方立安心中微微愧疚,只能用钱补偿,给周老头和周老太两人的零花钱从一块钱一个月涨到了十块钱一个月。   和周老头的欣慰不同,向红梅气得不行。一块钱没她的份,十块钱还没她的份,什么儿子?不孝子!还不如三柱。 第261章   1982年6月,方立安在执行运送作战物资的任务时,在己方驻地碰上一个不算熟的熟人——张永军,当年在路阳县和她一同入伍的小男孩。   十年的时间过去,张永军已经不是那个身高一米六的矮个子了,比身高一八八的方立安只矮了不到半个头。   对方变化太大,方立安没能一眼认出来,尤其是他一副刚在泥里打过滚的样子,脸上身上全是污泥,估计亲妈来了也未必认得。   张永军毫不在意,他爽朗道,“我这些年个子高了,人也壮了,认不出来正常。倒是你,好像一直这么高这么帅。”   曾经又瘦又小,如今人高马大,方立安在他身上几乎找不到入伍当日那个坐在她身边始终惶惶不安的少年的影子。   两人聊了几句,方立安才知道,对方在新兵训练结束后,去了南方军区55军126师,现在是一名副连长。今天也是巧了,轮到他来领取作战物资。   因为时间并不充裕,所以两人并未多说,约好等战事结束再找机会细聊。   他乡遇故知,方立安挺高兴的,一连几天,心情倍儿棒。   谁知一星期后,等她再次运送作战物资去55军驻地,一位军需官叫住了她。   “我记得上次你来,跟893连的张永军聊了几句。”这位军需官面色不佳,眼底青黑,瞳孔中带着些许疲惫。   方立安不觉得这位军需官只是闲着无聊,心中飞快的掠过一丝不祥,“是的,他是我的老乡,我们同一年入伍。”   军需官看出她的紧张,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安慰道,“放心,他还活着。”   方立安松了口气,只听军需官继续道,“昨天直接送去了第二战地医院,情况不是很好,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   情况不是很好……   究竟是怎样不好,方立安没有深问,她点头,向对方敬了个军礼,然后离开。   第二天轮休,她寻空去了趟第二战地医院,打听到张永军所在的病房,只是刚一进门,就觉得满嘴苦涩。   病房里有三位伤员,其中两人各失去了一条胳膊,另外一个没了两条小腿。   张永军的完整面容在方立安的脑海中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但凭借着上次的匆忙一见,她还记得对方的大致轮廓以及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所以一眼便认出那个被截去一双小腿的人是张永军。   洁白的纱布包裹着大腿末端,鲜红的血液从伤处向外沁,像一朵鲜红的牡丹花。张永军靠坐在床头,面色惨白,明显是失血过多。   方立安放下手中装着苹果的塑料袋,对着三人行了一个军礼。   其他二人虽不认识方立安,但只看她身上的军装便知道,这是一位空军军官,两人用仅剩的一只手回了军礼。   张永军愣了一下才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爽朗的不像个失去双腿的人。   方立安心情沉重,面上不显,“昨天去你们驻地运送物资,军需官告诉我的。”   “嗨,我没事,治疗及时,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张永军的口气轻松,似乎觉得这只是一点小伤。   “天气热,小心伤口腐烂,最好等伤势稳定再出院,不然到时候还得到医院来回折腾。”方立安板着脸,声音有些严肃,怕他轻视伤情。   “哎,好。”张永军表情讪讪,点了点头。   “给家里去信了么?”   “还没,告诉他们也没用,干着急,还不如等好了直接回去。”说到这里,张永军眼中的怀念一闪而逝,“我已经快七年没回家看看了,上次刚要请探亲假,这边就打了起来。”   “老婆孩子呢?”   “我媳妇在文工团,经常要下部队表演,还没通知她。儿子在丈母娘家,平时我媳妇有空会过去。”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方立安郑重其事道,其他的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男人之间似乎都不太用语言交流,只要有相同的意志,便足以代表一切。   “好,我记下了。”张永军笑着应下,接着又道,“别来了,任务第一,我们战后再见。”   “好,战后见。”方立安走之前再次敬了一个军礼,跟病房里的三位战士告别。   这时候刚1982年,和Y国的对战远不到结束的时候,方立安无法改变战争,更无法改变历史,她只能积极认真地做好每一件分内事。   1983年11月,方立安在战地收到来自周庄大队的电报:大事速电公社。   电报很贵,两毛钱一个字,六个字一块二,不是紧急的事情,老周家不会给她发电报。   方立安跟上级请示后,拨打电话,这时候的电话还需要人工转接,用了将近一分钟才和向阳公社那边通上话。   接电话的是周老头,他的声音在话筒里虽然略显失真,但沉重的语气昭示着事情的严重性。   听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方立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如果可以出口成脏,那一定是“去他妈的!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出事的是二叔家的宝贝疙瘩周大栓,在路阳县某饭馆喝醉了,猥亵妇女被人打了一顿,送去了派出所。如今能打听到的就是要坐牢,可能五到九年不等。   周大栓比方立安小四岁,今年二十二,在老家具体做什么,方立安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三年前,二叔二婶给他讨了个老婆。   这是周老头写信告诉她的,家里的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结婚,他都会跟方立安提一句。毕竟,这些堂兄弟姐妹都是他的孙子孙女。   方立安从小性格孤僻,不怎么爱跟别人玩,而周大栓从小身子骨弱,二叔二婶不敢让他跟别人玩,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所以尽管是堂兄弟,两人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尤其是分家后,除了逢年过节一大家子聚在一块儿,或者偶尔在村里遇上,方立安跟周大栓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再一个就是,每每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方立安都会看到周大栓欺负大妮、二妮几个,拳打脚踢拽辫子,几个女孩子被欺负了,不吭声也不反抗,然而身为父母的二叔二婶就坐在一旁笑看着,别说管了,说都舍不得说上一句。   方立安自那以后就开始对二叔一家敬而远之,如此家教,如此父母,如此儿子,看着就令人作呕。   想起原主的记忆中,好像也有这么一段,周大栓因为犯了流氓罪被抓,最后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那时候,二叔二婶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想把周大栓救出来。可是根本没用,当时饭馆里有很多人,大家看得一清二楚,根本不缺人证。   再加上此时国内正值严打时期,他不坐牢谁坐牢?   原主那时候日子过得苦哈哈的,整天老黄牛一样的干活,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隔房弟弟。只知道大栓刑满释放后不久,好像又犯了什么事,又回去蹲了几年号子。   想到这里,方立安真是恨不得立马挂了电话。但是周老头既然已经找到她头上,她不把话说清楚肯定不能完。   “爷,这件事你想让我怎么做?”方立安语气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周老头这些年跟孙子都是靠的书信交流,因此根本没听出方立安语气中的不悦。   “二柱,你在县里有没有认识的人?能不能找找关系把大栓给放了?实在不行,打个招呼少判几年也好啊,他还这么年轻。”亲孙子出事,周老头也跟着操碎了心。   “我一穷当兵的,在县里能有什么关系?”   “听说有不少公安同志都是部队转业的,会不会有你认识的人?”   “没有,我这些年一次也没回去过,我能认识谁?”   “那你战友呢?上次你写信回来,不是说遇到一个在路阳一起入伍的战友吗?他是不是县里人?会不会有关系?”   方立安在上一封信中跟周老头提到过张永军,没有提他的姓名、伤势,只说遇上了当初一同参军的小伙伴,很高兴。只是没想到,周老头这时候还能“急中生智”想到他身上。   不提张永军还好,一提起张永军,方立安真的是一点也不想跟周老头周旋了。   她面上冷笑连连,心中已是怒极,“爷,此时此刻,我的战友们正在战场上拼杀,迎着敌人的枪炮子弹奋勇向前。他们不怕流血,不惧危险,甚至可以为了保卫国家和人民的安全牺牲自己的生命。但是他们绝对不会为了私人交情包庇罪犯!爷,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战友,也是在侮辱我!”   “爷,这件事情,我直接跟你表个态,任何人,只要犯了罪,就要准备好接受来自法律的制裁。不要再说什么小孩子不懂事,他今年二十二,早就成年了,二叔二婶愿意惯着他,别人愿意吗?社会愿意吗?法律愿意吗?”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件事我帮不了他,也不可能帮他。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明天还要上战场。” 第262章   电话挂断,方立安就不再关注周大栓的事,后续如何,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周老头似乎没有怪她,但方立安往后收到的信不再由他亲笔书写,大多是由他口述,大柱或者四柱代写。说是自己老了,拿不动笔了。   想到周老头七十有二的年纪,方立安不疑有他。   1985年10月5日下午,方立安驾驶歼6甲飞机,照例在华夏边境上空巡逻。   14时16分,发现入侵华夏领空的Y空军——一架米格21p型侦察机,她立刻向地面指挥中心汇报,并请示开炮。   但无线电灵敏度低,联络不通畅,空地讲话断断续续,后面更是互相未听到。   眼看着敌机再有几分钟的时间就要逃逸至境外,方立安综合当前位置以及地面情况后,当机立断,瞄准对方左侧机翼,开火。   下一秒,巨响传来,米格21p型侦察机左翼起火,黑烟滚滚。   敌机被击落后,对方飞行员被迫跳伞,之后被地面作战人员俘虏,经审讯得知,是Y方的空军大尉。   按规定,战斗飞行员的作战方向和战斗许可都是有地面、母舰或者预警机指挥。飞行员只负责战术,可以使用武器,不过需要得到上级指挥的等级许可,这对于各国空军都是一样的。   没有上级许可,飞行员不能擅自动用火力。按等级通常是监视,警告,连续警告,贴近飞行驱赶,得到许可开火。   所以方立安的这一行为,严格来说,算是违规。   但另一方面,地处战区,时处战时,方立安级别又比普通飞行员高,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勉强认为她是有自由开火授权的。   方立安驾驶的歼6甲在飞行基地降落后,人就被带走了,先关小黑屋。之后如何处理,还要再看。   一颗飞机炮弹,在地面指挥中心没有指示的情况下发射,可不是随随便便、简简单单的事情。   方立安的上级领导,也就是批准让她留在战区的空军司令员王瑾海,和政委朱大龙一起到“小黑屋”看她。   批评加教育,狠狠地把她臭骂了一顿,然后还得回去给她擦屁股。   一来,优秀的飞行人才培养不易;二来,无论如何,截获敌机,俘虏对方飞行军官,都是大功一件,己方士气大振,对敌方也有一定程度的打击;三来,双方交战,在己方境内发现敌人,不可能和平时一样,只做简单的驱逐,否则,敌人只会越来越猖狂。   其实,地面指挥中心也是打算下达开火指令的。只不过,通讯不通畅,无法实时联系到飞行员。   方立安被关了两天小黑屋后,经过调查组的轮番问话,终于在第三天得以重见天日。   两天的时间里,她想了很多。如果时光倒退,她还会向Y军的侦察机开火吗?   会吗?   会的。   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这句话,即便在和平年代也深深地烙印在每个华夏儿女的心中,何况是战时?   在开火前的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事后可能会面临怎样的困境,但战机稍迅即逝,容不得半点犹豫。   10月8日,方立安回到飞行员大队,收到战友们的列队欢迎。   10月10日,空军司令员王瑾海、政委朱云飞签发命令,调方立安去空军指挥学院学习。   这一次,方立安没有再申请留守,她知道,为了这一次的事情,为了保住自己,领导们也是操碎了心。   1985年10月18日,方立安在最后一次执行战地任务后,离开了边境,去往空军指挥学院。   华夏空军指挥学院,原名空军学院,坐落于京城西郊著名风景区历和园大明湖畔。   它是一所培养空军师团职指挥军官的中级指挥院校,主要学科专业有空军战役学、空军战术学、空军作战指挥学、空军后勤学、军事历史、军事运筹、军队管理、军队政治工作等。   调学对象一般是空军领航系统的营职指挥、参谋人员,学制一年,毕业学员适于担任航空兵部队团职领航主任等。   也就是说,等方立安学习结束,团职起步。   方立安来到京城后,写了封信回家。在边境寄信回去要三个月,从京城发出只要一个月左右。大致说了说自己的情况,告知地址,然后便醉心学习。   老周家的回信来的很快,得知方立安不用再上战场后,周老头的语气显而易见的轻松许多,轻松之后,紧跟着就开始操心方立安的婚姻大事。   方立安今年三十周岁,官方年龄三十一。这个年纪,在村里人看来,妥妥的人到中年。   可是人到中年的方立安还没有结婚,这可如何是好?在他们农村人眼中,老光棍可是很让人瞧不起的。   再说了,这不结婚就没有孩子,没有孩子就等于绝后,任凭你当再大的官,没个一儿半女,人家还是要笑话你。   周老头急,周老太急,向红梅急,连一向闷不吭声的周大根也急得不得了。   方立安收到催婚信,竟然也不嫌烦,只要不提及触及底线的无理要求,她还是愿意跟老周家的人好好说话的。   不过她理解的好好说话,跟老周家的人明显不一样,周老头收到方立安的回信后,气得不行。   因为方立安在回信里说的是,我心里有数,你们别管。   跟气愤不已的周老头截然相反,向红梅高兴坏了。   为什么?   因为方立安给她寄钱了!史无前例!还是五块钱!   是的,这一次,方立安不仅给周老头和周老太寄了零花钱,连周大根和向红梅也有份。   之前分家时说好的,等周大根六十岁,每年给他们夫妻俩三十块钱养老钱。   但是方立安为了自己以后能过得舒坦些,少来几个催婚的,非常乐意提前给周大根夫妻俩发养老钱。   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拿了钱就消停些,不要老盯着她了,家里还有那么多儿子、儿媳、孙子、孙女,还不够你们忙的?   事实证明,方立安的办法是有效的,至少,在下一封信中,周大根和向红梅没叫大柱额外写一些催婚的长篇大论。   有也只是一笔带过——爹娘知道你懂事,你好好照顾自己。   1986年1月,方立安收到家里的来信,最小的弟弟周四柱结婚了,周大根把他分了出去,以后跟着大柱家两口子过。   方立安回信的时候,别说份子钱了,什么随礼都没有。家里长辈其实都习惯了,别说四柱,就连当年方立安最关心的二丫也没有。   那时候,跟她通信的周老头不说她,不跟她通信的向红梅说不到她,所以大家相安无事。   现在,向红梅偶尔也会让大柱在信里带话了,很是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兄弟之间还是要多多往来的,老话说得好,兄弟齐心其力断金,以后有什么事也好互相拉扯。   方立安收到信的时候,不厚道地笑了。拉扯?往死里拉扯吗?   她不否认,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但是,兄弟?谁跟谁是兄弟?周四柱?   还是算了,跟这种人做兄弟,她怕被坑啊。她简单地回了封信,理都没理向红梅。   如此,又顺顺当当过了一段时间,直到1987年6月,方立安在空军指挥学院毕业。   在一年半的时间里,念了两个专业,军事运筹和军队管理。毕业的时候,空军指挥学院授予其硕士学位。   不止如此,方立安在这段时间内还担任了隔壁空军航天学院的特邀飞行教官,教了一批学生,拿了两份工资,攒了一笔可观的存款。   1987年6月底,方立安接到调令,任命她为西南军区空军航空兵训练基地政治部主任,并航空兵师参谋长。   组织上定的报到时间是9月份,知道她多年没回家探亲,特地批了两个月的假期。   既然如此,那就回去看看,算算时间,她爷今年也七十有五了,想他上一世才活到六十几。   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爷奶年纪大了,却一直在地里干活,累出不少毛病。后来不小心摔了一跤,人跌在稻田里,淹死了。   周老头一直都是个还算公正的大家长,对家里几个孩子都一样。等他没了,向红梅上面只剩一个哭瞎眼的周老太,没人压着她,行事越发偏颇。周二柱夫妻俩打那以后,日子就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这是方立安孝敬周老头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大概是为了名声。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有这样的机会,方立安也想试着向上爬。   但是她选择单身,已经是一个劣势条件了,如果再传出她跟家里人关系不和,或者不孝敬长辈,将来还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原主心里对向红梅和周大根有怨,方立安不可能对他们多好,所以只能把目标转移到周老头和周老太身上。   只凭这些年,她给周老头寄的钱、买的东西,就没人能说她不孝顺。   至于亲爹亲娘,眼看着就要六十了,该给的养老钱,她一分也不会少,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第263章   方立安这次回去,背的是第一次回乡探亲的同款军绿色大背包。背包里塞满各种东西,是送给大家的礼物。不贵,但是看起来数量庞大。   十几年没回来,村里变化很大,不光村里,镇上也是。   1983年10月12日,人民公社被取消,向阳公社从此改叫向阳镇,周庄大队改为周庄村。   方立安到路阳县后,本来是打算步行回去的,谁知半路上遇到一个开手扶拖拉机的老乡。   这位老乡乍看见一身绿军装,激动的不得了,热情似火地邀请她上车,说什么也要捎她一程。方立安见实在推辞不过,就爬了上去,一边扯着嗓子跟老乡唠嗑,一边兜风看风景。   老乡爽朗的笑声、拖拉机的“突突”声、田里的蛙叫蝉鸣……各种声响混杂在一起,一股脑儿的汇入耳蜗,让她不自觉地回想起一九七二年的夏天,她报名参军回来的那个下午。   同样的高温天气,同样的酷暑难耐,不同的是,那时候夏收已经结束,不像现在,地里全是人,大家正抢着收水稻。   十五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在乡间土路上颠簸摇晃的方立安,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从包里掏了两个大苹果送给开拖拉机的老乡后,方立安踏上进村的小道,寻着记忆中的路线摸到家门口。   院门没关,两个六七岁的娃娃正蹲在院子里玩泥巴。(方立安:多少年了,就不能换个项目?)   两个小孩听见门口的动静,看向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瑟缩了一下,然后,其中个子高点的男娃突然放声大喊:“太爷!太奶!有坏人!有坏人来抓我了!”   方立安脚下不停,惊得两只小的逃命般的往屋里飞奔,还没到门口,就遇上从屋里闻声赶来的周老头。两个小屁孩儿“胆战心惊”地躲在周老头身后,对着方立安扮鬼脸,吐舌头。   方立安:手痒……   周老头看到高大挺拔的方立安,有一瞬间的恍惚,眼眶湿润,很快便有浑浊的泪水溢出眼角。   方立安上前搀扶他,“爷,我回来了。”   “哎,回来好,回来好。”周老头用手背揩泪,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方立安的手不放,“二壮,去地里喊你爷你奶,说你二叔回来了,快去。”   “好嘞!”二壮领命,恋恋不舍地窜了出去,他平时没少听自家二叔的故事。二叔是个军人,二叔是个开飞机的,二叔上过战场,二叔……总之,二叔超厉害的,他将来也要像二叔一样!   二壮虽然人小腿短,但跑起来飞快,一溜烟儿就没了人影。远远的,还没到田里,就一阵放声大喊:“爷,奶,二叔回来啦!爷,奶,开飞机的二叔回来啦!”   隔着一段距离,周大根和向红梅耳朵不好使,听得不真切,还是大壮提醒,两人才知道二壮风风火火说的什么。他们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让大柱几个手下别停,自己回去看看。   土地是农民的碗,庄稼是农民的饭。   农忙是农民最忙的时候,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不会赶在这时候到人家家里来做客。抢收的时间都不够,哪还有闲工夫招呼客人。   方立安是极有眼色的,她跟着周老头进门,本来打算说上两句就下地帮忙。结果得知周老太前不久摔断了腿,不良于行,只能躺在床上。   关键是正值农忙,大家伙儿没空送她去医院,只能请村里的赤脚医生看看,上点土方子就算了。其实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如此,没有什么要命的大病,谁往医院跑?谁花得起那个钱?   方立安觉得这么着不行,老人家本就免疫力低下,骨头又脆,不去医院找医生系统诊断,且不说能不能好,就算好了,腿脚也未必能恢复原样。   所以,在方立安看来,先不管地里的活计,带周老太去看病才是最要紧的。   周老头和周老太闻言,感动的不行,又是一阵抹泪。   这两天,周老太腿脚不便,都是周老头伺候的吃喝拉撒,谁叫碰上了农忙,家里有一个算一个,忙的不可开交。   最近,除了伺候老婆子,周老头还得帮着做饭,午饭、晚饭。其实这都没什么,问题是老婆子天天疼的哼哼,他在边上听着,心里能好受吗?   七十开外的人了,还有几个年头好活,周老太这么一遭下来,周老头难免有些物伤其类。   周大根和向红梅就是这时候回来的,两人因为长时间在烈日下劳作,裸露在外的皮肤晒得通红,汗涔涔油亮亮的。   方立安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打算,明天问大队长家借个驴车,送她奶去县医院看腿。   向红梅:“大队长家的驴早老死了。”   周大根:“现在不叫大队长,改叫村长、村支书了。”   方立安:这是重点吗?   “没有驴车就借自行车,一样的。”说着,从背包的边侧口袋拿出一套洗得发黄的T恤长裤,“我把衣服换了跟你们下地。”   两分钟后,“友军”到达“战场”。   方立安跟众多叔伯婶娘打了招呼后,便开始埋身于稻田,头顶草帽,脖子上挂一条毛巾,十分地道的农民打扮。即便多年不曾下地干活,抄起家伙来还是一样的熟练利索。   周庄村早就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了,家家户户各种各的,老周家也不例外。因为家里多了一个壮劳力,今天的抢收进度明显快了许多。   趁着天亮把稻谷运去打谷场,回到家时,周老头已经把饭做好了。   方立安打了盆井水,囫囵擦了擦身子,重新找了件T恤穿上,才来到堂屋吃饭。   男人一桌,女人和小孩子在灶房,这是农村的习俗。桌上没人动筷子,都在等她。   “快吃快吃,饿坏了吧,家里只有年根剩下的一点腊肉,我全炒了。”周老头这话明显是对方立安说的。   方立安一边答应一边嚷嚷道,“哎,都吃,大家都吃啊。”干了一下午的活,她确实又累又饿,“娘和大嫂也过来吃吧,忙了一天。”   向红梅端着碗从灶房出来,也不坐下,只道,“你吃你的,别管我们,你大嫂还要看两个小的。”   方立安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她们的想法,客气完了,也不再劝,自顾自地吃起来。   周老头还专门拿了一瓶招待她,“来,大根、大柱、二柱,陪老头子喝几杯。”   方立安也不推辞,祖孙三代就着花生米喝开了。   酒足饭饱,除了乘凉,也没别的事,方立安口袋里踹了两包烟,跟在大柱身后去了李水根家。   如今,李水根早已退居幕后,村长换成了他的大儿子李宝俊。李宝俊为人处世很像李水根,公允可靠,听说当年的选举是村民们一致通过的。   多年未见,少不得一顿寒暄,方立安道明来意后,李宝俊一丝犹豫也无直接让她把自行车推回家。   之前在饭桌上就说好,明天向红梅跟她一起去县城,当天去当天回,耽误的活计,等他们俩回来就给补上。   晚上睡觉前,方立安把带回来的礼物分分,大人小孩都有,都是些简单的衣服、裤子、凉鞋,质量一般,款式一般,不值什么钱。   但还是那句话,放到农村,就是难得。所以,一大家子都很高兴,这回真的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发自内心的欢迎二叔回家。   第二天,天蒙蒙亮,下地的下地,去县城的去县城。周老太坐在车后座,向红梅扶着她,方立安在前面推车。   也是巧了,路上遇到之前那个开拖拉机的老乡,即便方立安没穿军装,人家也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   为什么?十里八乡哪个后生背有她挺?哪个后生脸有她俊?   老乡见他们带着周老太,一路不易,便真诚相邀,“来,叔载你们去县城,快当。”   一回生二回熟,方立安也不客气,把老太太抱到驾驶座后面的空地,找个东西让她抓好,自己骑自行车载向红梅直奔县城。   有了老乡的拖拉机帮忙,他们比原计划早到了不少。热情淳朴的老乡不仅帮她们把周老太送到医院门口,还说好下午两点过来,到时候他们要是好了,就再帮他们把人带回去。   方立安不禁感叹:好人啊!   时间还不到十点,方立安去挂了号,医院的人不多,医生那里也不是很忙,很快便轮到周老太。   周老太的情况不好不坏,最开始治的草率,那所谓的土方子几乎没什么作用。骨头一直断着,又没消炎,不疼才怪。   医生先给正骨,然后上了夹板,开了药。让外敷内服两星期,到时候如果不疼了,就不用再吃药,再过一个月,夹板就能拆了。   方立安闻言松了口气,要是再严重点,就要打石膏了。大夏天的,打石膏约等于活受罪。   等这边处理好,才十一点出头,她又带向红梅和周老太去医院食堂吃饭。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婆媳两吃的满嘴流油。   吃完饭,方立安把盘子收拾了,让她们在这里坐着等自己,她出去买点东西。厕所就在旁边,要去的话,喊人帮个忙。   她骑自行车去县城的百货商店,打算买点营养品,老人家养病,总得吃点好的。看家里的情况,估计自己平时寄回来的钱都被周老头攒了起来。早该想到的,过惯了穷日子,但凡有点钱都要存着。   方立安的目标很明确,买了一罐麦乳精、一罐奶粉,称了两袋苹果。麦乳精是给周老头补营养的,奶粉是给周老太补钙的,苹果一袋给周老头、周老太,另一袋是给开拖拉机的老乡的谢礼。   等她回到医院食堂,时间才过去半小时多一点。   向红梅看她拎着左一罐右一罐,左一袋又一袋,也不知道这里头有没有自己的份。   方立安见她眼睛都盯上面来了,真担心她用眼神把袋子灼个洞。想了想,拿出两个苹果在衣服上简单擦了擦,给了她和周老太一人一个。   两人并没有接过来就吃,她们都习惯了把好吃的留给儿子和孙子。   方立安就劝道,“吃吧,我买的时候尝过了。”   周老太和向红梅这才小口小口吃起来,等时间离两点只差一刻钟的时候,两人才把手里的苹果吃完。要不是方立安提醒,怕是连苹果核都不打算放过。   两点差十分,方立安把罐头、苹果挂在自行车龙头两边,推着来到医院门口,发现老乡的拖拉机已经停在那里,不知道等了多久。   回程用了差不多的时间,到村口的时候,天还没黑,方立安把其中一袋苹果递给老乡,千恩万谢让对方一定要收下。   老乡说什么也不答应,上次载了这个后生,得了人家两个苹果,就已经很让他不好意思了,不过举手之劳,这次竟然又要给他一袋苹果,他哪有脸拿。   方立安:“叔,您收着,不然下次不搭您的顺风车了。”   老乡真心不想收,但舍不得这么好的小伙子啊,一脑补到小伙子宁愿步行也不愿意搭他的车,心里再多不好意思也只能厚着脸皮收下了,还叮嘱道,“就这一次啊,下次再坐叔的拖拉机,可不许再塞东西,不然叔也不载你了。”   方立安笑笑,跟他告别,推着自行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向红梅忍不住抱怨道,“不就是搭个车吗,有必要给一袋苹果?三四斤呢吧?二柱,娘发现你也太大手大脚了,过日子咋能这样?”   方立安被她吵得脑仁儿疼,“人家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要不是姜叔,咱们今天顶晚也不一定能到家。要不是姜叔帮忙带了我奶,我能骑自行车带你?咱们两不得走一天?”   周老太虽然也心疼送出去的苹果,但谁叫那是她乖孙送的呢。乖孙带她去县城治病,还给她买好吃的,她自然要帮着乖孙,“二柱有二柱的道理,你管这么多做什么?缺你一口吃的了?别没事找事。”   二对一,向红梅完败。 第264章   方立安的悠闲假期开头就是最忙碌的夏收,等夏收结束,又迎来各位父老乡亲。   男人们都想跟这位传说中上过战场的飞行员唠唠嗑,关心下国家大事,发表各自的见解。   女人们都想打听为什么这位年过三旬的优质老男人一直单身至今?是眼光太高,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夏收之后遭遇各种“围追堵截”,并且有“难言之隐”的“老菜帮子”方立安:……   有意无意、明显不明显的试探,假装巧合实则有预谋的相看,在短短几天内,方立安遇上了不下二十起。   当年周老头和其他几个长辈都被她敷衍过去,如今人主动送上门了,还是要好好掰扯掰扯的。   周老头:“二柱,你看你都三十多了,到现在也不成家,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爷这心里一直惦记着……睡也睡不踏实……唉……”   向红梅:“就是就是,你看你大哥家,再过几年,大壮都要娶媳妇了,结果你这个做二叔的,到现在还光棍一条。别看村里人面上客客气气的,背后指不定怎么笑话咱呢!”   周大根:“爹没念过书,不懂那些大道理,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总归是没错的。”   周老太:“总要有个人给你养老送终吧?”   “……”   方立安摆出一副严肃脸,气势逼人,不咸不淡道,“还是那句话,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们别管,反正你们说再多我也不会听。”   儿大不由娘,一点不假!   且不说家里几个长辈心里怎么盘算,没几天,某个下午,周四柱带着老婆孩子回来了。   周四柱今年二十有一,去年一月结了婚,八月份的时候,生了个闺女。如今,闺女快一周岁了。   方立安身为二伯,见到弟媳妇和小侄女,也只是礼貌笑笑,一分钱没掏。   周四柱的老婆赵灿灿面上笑眯眯的,背地里气的咬牙直骂:抠门,穷酸,土包子,细鬼精……   周四柱从小脑子灵活,心眼多,跟在周三柱后面,别的没学会,但找个好岳家这种事倒是学的有模有样。   比周三柱更胜一筹的是,他那时候直接跑去了县城,找了个城里姑娘,还是独生女。   村里谁听了不羡慕?都说老周家烧了高香,几个男娃一个比一个厉害,搞得大柱和大柱媳妇一度非常失落。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周四柱走的周三柱的老路,把人家姑娘哄上床,搞大肚子,然后乖顺地奉上当初的分家钱,“这是我的全部家当,都给灿灿,我对灿灿的心天地可鉴。”   赵灿灿自然向着他,男的非卿不娶,女的非君不嫁,女方父母无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女方父母也有他们的一番考量:周四柱除了没有一份正经工作,旁的都还行,家里虽然是农村的,但父母兄弟已经分家,闺女嫁过去就可以自己当家。   再者,听说他家里几个兄弟都还不错,除了老大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老二在部队当飞行员,十几年的军龄,级别必定不低,老三在镇上的供销社上班,也算吃的公家饭。   至于周四柱本人,就当倒插门了,以后跟着灿灿住家里,工作他们老两口给想办法安排,赚的工资也是家里的。   就是一点,现在计划生育抓的紧,要是能生两个娃,也能有一个跟他们家姓赵是吧?   然而,政策不允许,要是违反了,他们千辛万苦给女婿找的工作就白忙活了。   却不想,小丫头不到一岁,赵灿灿又怀孕了。   想要吗?   当然想。   赵灿灿的爹妈想要一个跟自家姓的孩子,周四柱想要一个带把儿的小子,至于赵灿灿,打小见过她爸她妈因为自己是个女娃被爷爷奶奶骂过无数次“绝户头”,男孩儿对她来说,是一种执念。   这才有了夫妻俩带着孩子下乡一事,不然她说什么也不会跟周四柱来这种乡下地方。只是没想到,当兵的二伯竟然在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向红梅一向最疼周四柱。所以,即便周四柱结婚去了城里,婚后一年半只回来过一次,向红梅也半点不计较。   对待儿媳妇的态度也是天壤之别,对待四柱媳妇说不上毕恭毕敬,但至少不敢大声说话,不敢说重话。   对三柱媳妇也不差。尤其是三柱老丈人没倒台的时候,那叫一个奉承,等三柱老丈人倒台,三柱夫妻俩还在镇供销社上班,她的态度比之前也不差多少。   只有大柱媳妇,因为性子软,又是农村人,经常被她使唤来使唤去,算不上恶婆婆,只是如此大的差别,大柱媳妇心里难免不平。   周四柱有十几年没见过他二哥了,上次见面还是他八岁那年,印象不深,记忆有限。他这次回来其实就是冲着方立安来的,突然见到真人,难免有些心虚。   方立安见他眼底发虚,眼神打飘,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懒得理他,自己抱着本书看。都是分出去儿子,一样的客人,轮不到他招待。   周四柱趁机拉着向红梅和周大根去了屋里,他这次回来想办的事,光靠他自己肯定不行,得让他爹娘从中使劲。   不过,细想二柱平时对向红梅和周大根的态度,或许还应该再拉上爷奶才算保险。但是那么多人一起谈话,七嘴八舌的,未必好说。还是等他说服了爹娘,再让他们去劝服爷奶,到时候大家劲往一处使,二哥八成会答应。   屋里,周四柱先是对着亲爹亲娘好一顿哭诉,城里日子不好过,岳父岳母一家子虽然对他很好,把他当亲儿子,但是厂里的同事总在背后说他坏话,说他吃软饭,活该绝后。   说的情真意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周大根和向红梅见了能不心疼?家里的幺儿,从小就没吃过苦头,如今一个人在大工厂里承受流言蜚语,这简直就是拿刀剜他们的心。   接下来五分钟,周大根在一旁唉声叹气,向红梅和周四柱母子俩抱头痛哭。   卖惨结束,周四柱又开始支支吾吾、吞吞吐吐,仿佛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双膝下跪,恳求道,“爹娘,我不想绝后。”   周大根和向红梅傻眼了,爹娘也不想你绝后,可是爹娘能怎么办?   周四柱就把先前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二哥不是还没有孩子吗?我能不能跟二哥商量,把燕儿挂在他的名下?灿灿怀孕了,医生说是个男孩儿,我们想生下来。可是现在城里计划生育抓得严,要是被逮到了,罚款事小,我和灿灿两个人的工作弄不好都得撂。”   周大根和向红梅的第一反应是,“这不行啊,你二哥还没说媳妇儿,这要是把燕儿挂到他户口本里,以后他怎么要孩子?”   周四柱来之前都想好了,“这年头,生了女娃直接丢了的多了去了,咱们就说是在路上捡的,肯定没事。”   向红梅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周大根倒是沉吟一会儿才道,“按你这个说法,燕儿以后算谁的?谁负责养?”   周四柱立马道,“当然是我养,哪能麻烦二哥,二哥愿意帮忙我就感激不尽了。”说着,还义正言辞道,“说句难听的,万一二哥以后一直不结婚、不生孩子,咱们燕儿肯定得负责给二哥养老送终,摔盆子打幡。”   向红梅越听越觉得靠谱,不管老二结不结婚,这事儿对他都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结婚吧,反正孩子是“捡的”,老四给养着,不耽误他自己生孩子。不结婚吧,最后好歹还有燕儿能给他养老送终。这么一算,他不但没亏,还赚大了。   周大根心下琢磨,确实是这个道理。老四有了儿子,保住了工作,老二变相有了个女儿,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他打光棍,连个后人也没得。   城里话怎么说的来着?双赢。   向红梅赶紧拉周四柱起来,“多大点事,哪里值当你跪来跪去,放心,这事包在我跟你爹身上,等会儿就跟你二哥说。”   周四柱红着眼起来,建议道,“要不先跟爷奶说说?看他们怎么想?”   向红梅知道他的意思,老二对两个老家伙是真的好,同样的话,老家伙说的效果肯定比她和周大根好。   但如此残酷的事实,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她心里有怨气,自然就表现在了脸上。   倒是周大根冷静的多,他才不吃亲爹亲娘的干醋,点头道,“行,一会儿我找机会跟你爷提,你奶那儿就不说了。”   周四柱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嘴上好话不停,“爹娘,你们真好,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不定就真的要绝后了。”   向红梅一巴掌拍到他的胳膊上,“胡说八道什么,你给我好好照看灿灿,娘还等着抱孙子哩!”   三人欢欢喜喜地出去了,周四柱去给赵灿灿报喜,周大根去找周老头谈事,向红梅去灶房做饭,小儿媳怀孕,得吃点好的。   周大根和周老头谈的还算顺利,主要是在他们看来,这件事确实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二柱、四柱都受益,尤其是对于一直死撑着不肯结婚的二柱来说,他们也能少操点心。   老周家的两位当家人在夕阳下达成一致,心情很好。   晚饭,除了周三柱不在,老周家大房男丁齐聚,又是一顿喝酒吃肉,天南海北的胡吹乱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气氛恰好,向红梅和两个儿媳妇吃过饭,端着板凳在边上坐着,听男人们聊天。   周大根对周四柱使了个眼色,周四柱会意,他一边起身给方立安斟酒,一边客气道,“二哥,有件事,弟弟想请二哥帮帮忙。”说完,又端起自己酒杯想要敬她。   方立安一听有事,放下酒杯和筷子,好整以暇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我看我办不办得到。”心里却打定主意,管你要办什么事,两个字“没门”。   周四柱朗声笑道,“二哥放心,绝对是小事一桩。”说着,把赵灿灿怀孕,家里想生个男孩的事情一一道来。   在座的听着面上都没什么变化,因为确实是件小事,不说城里,就是村里也不少人这么干。   有那人家想再生,就把前头的闺女送给人家,不过这些人家大多是家里没孩子的,子嗣艰难。一来,要是就没孩子,就当亲生的养了;二来,还能起到引孩子的作用,听说很灵的,基本上都能引来。   所以,当方立安不假思索的说出“不行”两个字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四柱也没想到他二哥一口就给拒了,他知道他跟老二关系一般,没什么感情,但你好歹考虑一下吧?做做样子也行啊。   “二哥,你是不是误会了,燕儿还是由我和灿灿养,就在你户口本上挂个名。”他急忙解释道。   其实他心里想的不止如此,在城里混了两年,周四柱眼界宽了,多少涨了点见识,知道所谓一个户口本的含义。   就算燕儿不是老二的亲生女儿,就算老二以后有了亲生孩子,燕儿跟老二也是法律认可的父女关系。以后老二要是有什么意外,他的财产,燕儿都是能分上一份的。   就算以后老二平安无事,燕儿名义上有个当兵的父亲,前程也不会差,香火情总是在的,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拉拔拉拔她弟弟,多好!   方立安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但就算他只是单纯地想生二胎,挂个名,她也是不会同意的。   周四柱这人心眼多的跟筛子一样,就算现在没打什么歪主意,难保以后不会。自己名下的女儿是他的亲生女儿,这能是什么好事?   搞得那么亲密,以后没准就成了牛皮糖,甩也甩不掉。再阴谋论一点,这厮会不会跟上一世一样,算计着周二柱口袋里的钱?   原主跟他共享一个爹娘就已经很不幸了,到方立安这里再多一个女儿,她怕不是嫌日子过得太好,给自己找不自在吧? 第265章   面对周四柱夫妻俩的动情演说和以向红梅为首的几位长辈的真心劝导,方立安反正就是不答应,咬死了两个字“不行”,就算他们搬出什么“为你好”、“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一家人”之类的话也没用。   “你们别白费力气了,我愿意,当然没问题,我不愿意,你们说再多也没用。至于为什么不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没有理由,就跟我一直不结婚一样。”   这话说的特别直接、光棍、无赖,让人无从下手,老周家一大家子无力极了。她要是能说出个具体原因,他们还能往上头努力努力,可是她什么都不说,就是不愿意,这不是专门跟人作对吗?损人不利己,能有什么好的?   “二哥,你忍心看着亲侄儿就这么没了?忍心看着弟弟绝后?还是忍心看着我和灿灿没了工作?”好嘛,感动不了你,就逼迫你。   看着在一群人面前大演苦情戏的周四柱,方立安觉得反胃,吐槽道,“干什么非得把你女儿挂在我名下?既然你说捡的孩子不影响自己生孩子,那你挂别人家不也一样?说的好像我不同意,你这儿子就不能生一样。”   可能因为喝了点酒,方立安不仅吐槽了,她还特想放毒,“既然你问我了,我就勉为其难回答一下:   第一,那又不是我儿子,没不没的干我什么事,你才是孩子亲爹,忍不忍心这种话应该问你才对。   第二,新社会,男女平等,你闺女不是你后代?老子最烦你这种重男轻女,不把女孩儿当回事的人,你不是女人生的?   第三,什么叫忍心看弟弟绝后?我又不是你爹,你绝不绝后干我屁事?如果硬要问我,答案是当然忍心。   第四,还是那句话,你和你老婆没了工作干我屁事?你想要生二胎,想违反基本国策,工作没了,找你儿子去啊,又不是我让你丢的工作。”   说完,她拾起筷子往桌上一戳,夹起一粒花生米丢嘴里,状似感叹道,“这么大的人了,脑子还这么不清醒。”吃屎长的?但好歹顾忌着大家同桌吃饭,没把最后四个字念出声来。   即便如此,方立安这一通噼里啪啦也惊呆了在座的众人。他们瞪圆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四柱被她说的又羞又怒,抬头一看,眼都激红了。就在大家愣神的时候,他突然暴起,拳头直冲方立安的面门而去。   方立安不是一般的警觉,即便周围都是些普通人,身体的本能还是在的。她一个闪身,便躲了过去,周四柱不依不饶,一击不成还有二连。   谁也没看见方立安具体怎么动的,只知道她手腕一转,一个小擒拿便把周四柱制住了。周四柱试图反抗,却一点用也没有,双手被方立安反剪在身后,像一只折了翼、扑棱不起来的小鸡崽儿。   赵灿灿“啊”地高声尖叫,疯了般就要往方立安身上扑,“打人啦!你给我放手!”   想到对方是个孕妇,还是个疯婆子一样的孕妇,方立安不禁感到头疼,虽然不能对她动手,但自己总不能站着不动等着挨撕吧。   她挑了个没人的方向,三步两步就跑的不见人影。   是的,跑了。   不跑怎么办?等着利爪来袭?凭什么?她又没有受虐倾向。再说了,大伯子和弟媳妇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谁知道那女的会不会见她长得帅,见色起意,趁机揩油,再碰个瓷啥的。   哎……像她这样金贵的人儿,还是要跟麻烦保持距离的。   外面黑漆麻乌的一片,身后是吵吵嚷嚷的灯火通明,方立安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悠闲自得的老干部形象,心情倍儿棒,哼着小曲儿,一步三晃去了村长家。她得先发制人,把事情备个案,免得哪天她那好弟弟空口白牙胡乱造谣。   天还不是很晚,李宝俊正跟李水根在院里乘凉,大蒲扇拍蚊子,发出“啪啪”的声响。   院门早就从里面拴上了,方立安一边敲门,一边自报家门。   李水根问道,“你家老四两口子难得回来,你咋跑这儿来了?”   方立安接过李宝俊递过来的小凳子,叹息道,“哎……老四两口子要打我,我不好还手,跑叔这儿躲躲。”   李水根和李宝俊一听,对视一眼,大新闻啊。他俩虽不似村里的八卦妇人,但对周二柱这个混迹军营十几年的糙汉子很感兴趣。   “你做什么惹到他们了?”李宝俊好奇道。   方立安嘴角噙着一丝苦笑,“老四媳妇怀孕了,说是男娃,他俩想生孩子又怕丢工作,要把前头那个女娃挂我户口下面。我没同意,说了老四几句,两人就疯了一样要打我。”   李水根和李宝俊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但父子俩的见识可一点不比城里人少。再加上,他们都是从小看着周四柱长大的,谁还不知道那人是个什么德行?   村里人都羡慕老周家的儿子们出息,除了老实巴交的周大柱,其他三个都成了城里人,吃上了公家饭。   但要李水根父子俩说,那真是“呸”,除了大柱和二柱,其他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尽走些歪门邪道。所以李家父子打从心底里就觉得挑事的肯定是周老四。   果不其然,听方立安说完,两人心中俱是有了一番计较。   周二柱是个未婚军人,这孩子的户口哪里是想挂就能挂的?人家以后娶媳妇不要生孩子的?   哦,你说孩子是捡的,不影响。   笑话!   你说捡的就捡的?周二柱捡的孩子为什么周二柱自己不养?你帮他养孩子,他每月给了你多少钱?叭叭儿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的倒是轻巧。但凡部队派人来查,这事能瞒得住谁?到时候被查出来,吃亏受累还不是二柱?   且不说二柱为了这事要担多大风险,光凭四柱的人品,李水根和李宝俊就不相信这事会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眼光放长远些,二柱现在是团级干部,还年轻,以后肯定有机会更进一步。咱不说师长,但师级总会有的。   师级干部是多大的官?   乖乖,他们只做过村长的想都不敢想。   周四柱的闺女挂上周二柱的户口,就算不是亲生的,那名义上也是师级干部的闺女。   这干部的侄女能跟干部的闺女一样?一个是普通老百姓,一个是干部子女。以后长大成人,光是填写履历表上的家庭背景就比一般人多一些底气。不是说要开后门啥的,军人子女多光荣啊,又是干部子女,父辈的荣耀当然会福泽到下一代。   这年头虽然没有“我爸爸是李刚”的流行语,但意思总归在里面。   李水根和李宝俊这么一琢磨,便把周四柱那点小心思摸了个七七八八,至于周二柱牺牲后的遗产,善良的村长们还没往这方面想过。   “是不能答应,二柱,你不答应是对的。”李水根郑重其事地点头。   “我反正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说句不好听的,他绝不绝后干我什么事,丢不丢工作干我什么事,我不可能为了他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李水根和李宝俊听着方立安的话,一边觉得她脑子清醒,为人刚正不阿,一边又难免觉得她有些不近人情。他们都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不可避免地希望自家孩子相互团结,有困难的时候可以相互帮助。   周四柱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二柱这个做哥哥的……哎……总归也不该说出弟弟绝不绝后、丢不丢工作跟他没关系的话。太冷血了……   方立安不知道李家父子的想法,但是周庄村这边的事情,她是真的不想再烦了,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水根叔,反正我早就决定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打算收养几个战士遗孤,也算是为我那些牺牲的战友们尽一份绵薄之力。那些孩子们的父亲都是为国捐躯的大英雄,我即便只是养父,也要为他们做一个好榜样,否则,我怎么配做他们的父亲!”   方立安的话掷地有声,完全不像随随便便说完就过的玩笑话,惊呆了心中矛盾丛生的李水根和李宝俊。   “那……那你自己……你这样还怎么找媳妇?”虽然是疑问句,但李宝俊觉得自己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在他看来,太过惊悚,太过骇然,太不真实。   方立安洒脱一笑,“不结婚了,结婚不就是为了生孩子吗?”她抬头仰望星空,声音很轻,在李家父子听来甚至显得有些虚幻,“我以后会有很多孩子,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李水根和李宝俊被她这番宣言彻底震慑住了,月光下,周二柱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无声地伟岸起来,两人不禁对刚刚生出的想法感到愧疚。   二柱并不是冷血无情的人,在他看来,周四柱是兄弟,但那些和他一同上过战场的战友们也是兄弟,两者相比,他只是更看重为国捐躯的后者。   “李叔,宝骏哥,我打算明天就走,到时候就不来跟你们道别了。”这是方立安来的路上就想好的,她在周庄村呆的挺久了,难得有个长假,她总要做些自己的事情。   “这么急做什么,四柱他们翻不出什么浪来,你难得回家一趟,多呆几天。”李水根以为她是被周四柱逼的。   方立安摇头,“跟他无关,我要去战友家看看,还有收养孩子的事情,手续比较复杂。”收养孩子的事是一早就计划好的,一直没跟家里说,是因为她觉得没必要,两边不会有什么交集,而且说了,他们也未必能理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老头身子骨挺硬朗的,周老太的腿差不多也好了,她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离开了。 第266章   方立安告别两任村长回到老周家,院门没关,隔着院子还能听到堂屋里传来男男女女的吵闹声,可以想象到暗黄的煤油灯下,上演着怎样的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她没兴趣参与进去,直接回了自己住的房间,准备摸黑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是几件换洗衣物。夏天衣服单薄,全部摞到一起也没几厘米厚度。所以当时背回来的军用大背包在回程上已经失去了用武之地。   想到周大柱家的二壮眼馋她的背包有段时日了,方立安决定走之前送给他,她自己随便找个小袋子用用就行。   因为经常要开夜航的关系,方立安的夜视能力锻炼的非常不错,没几分钟便把衣服裤子叠好收整齐,用塑料绳扎了起来。接着,她衣服不换,鞋子不脱,整个人直接往床上一趟,准备睡觉。   睡眼朦胧中,有人端着灯靠近。   方立安警醒,发现周大根正欲言又止、左右为难的站在门口,她索性闭上眼继续睡,当做不知道。   第二天清早,她照常锻炼,完了吃饭。   饭桌上,向红梅时不时地瞟她一眼,怨气十足。周大根埋头吃饭。   周大柱夫妻俩看她的眼神比较复杂,方立安懒得分析里面到底裹挟着几层意思。   几个孩子,小的已经忘记了昨晚发生了什么,大的眼中满满的全是敬畏和崇拜。   周四柱夫妻俩不见踪影,八成还在睡觉,方立安觉得全周庄再没有比他俩还不拿自个儿当客人的客人了。   “二柱,去里屋,爷有话跟你说。”周老头见方立安吃完,自己碗里的饭也不吃了,当了一辈子农民,第一次浪费粮食。周大根见了,也不嫌弃老人家的嘴头子,端起来直吃。   方立安跟着周老头来到里屋,周老太已经爬起来坐着,床头放着一个空碗。   周老太想跟方立安说话,她昨晚没在外面,听到赵灿灿尖声鬼叫才知道出事了,等她拖着半残的腿挪到堂屋,方立安早跑的没影了。   “你别插嘴,等我跟二柱说完再说。”周老头率先开口,“二柱啊,你跟爷说句实在话,四柱那事,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同意?”   “爷,我现在大小也是个干部,三十二岁,未婚。突然捡到一个孩子,你说部队里会不会有人怀疑?会不会有人说闲话?到时候,组织方面肯定会安排人来查明事实真相,你们能瞒得住么?”   周老头恍然大悟,懊恼不已,紧接着又道:“那你昨晚为什么不好好说?要是好好说,你们兄弟俩也不会打起来。”   方立安很想说:我凭什么要跟他好好说话。但是考虑到周老头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话到嘴边又改成:“喝了酒,说话不经过脑子,这您还不懂?”   周老头点了点头,仿佛认可了这个说法。   周老太这才插得进话:“我就说,二柱不同意肯定有他不同意的道理,你们这些人,就喜欢瞎猜疑,冤枉我孙子。”自从方立安带老太太去县医院看过病,方立安就成了老太太的心尖尖。   老人家话刚说完,方立安就提出自己今天要走的事情。周老头和周老太觉得事出突然,但也不好出言阻拦,因为孙子说了,部队有事处理。至于是真是假,是不是因为周四柱夫妇,谁知道呢?   方立安出了里屋,在堂屋门口又碰上阴阳怪气的向红梅,看样子就是守在这里等她的。   她跟着向红梅来到灶房,只听后者张口就道:“你昨晚说的那是什么混账话?四柱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那样说他?有你这么做哥哥的?不知道要爱护弟弟?”训斥的语气,质问的眼神,双手叉腰,声音洪亮……   方立安觉得可能是对周四柱的深爱给了亲娘如此的勇气,连一个月价值五块钱的她都能说骂就骂。   她耐心地把这顿训斥听完,然后一言不发,掉头就走。回屋把空空如也的大背包拎出来送给二壮,随后跟周老头、周老太、周大根、大柱几人道别,走的极为干脆。   留下向红梅在家门口鬼哭狼嚎,撒泼打滚:“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我白生白养他了?”   方立安一点也不关心她走后家里会是个什么情况,她是真的有事,正经事。出了村口,一路往北,走了大约五分钟,方立安就听到身后传来拖拉机的突突声。   唔……这是怎样的缘分?   托拖拉机的福,方立安到县城的时候,时间还早。她去百货商店买了一罐麦乳精,称了一袋苹果,两斤红糖,去了张永军家。   这两年,她和张永军一直有联系,对方回到南方军区后,部队给想办法安排了一个文职工作,平时只要动动笔杆子就行。   只是张永军文化水平不高,工作内容简单,工资水平相应的就比较低,但他另外还有一些残疾补助,物质生活方面并没有太大问题。   因为行走不便,老家这边轻易是没法回来了,所以通信的时候,方立安问他要了详细地址,想着哪天回乡探亲,顺便帮他看看。   光荣东路122号,开门的是一位弯腰驼背、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方立安道明自己与张永军的关系后,被老太太热情地拉进屋里。端茶倒水不说,还让儿媳妇给张罗饭菜,弄得方立安怪不好意思的。   “有啥不好意思的,你跟军子一样,都是我的儿,难得来家看看,当然要好好吃顿饭。”说着,她抹起了眼泪,哽咽道,“军子在信里提起过你,他说就当是他回来了,我一直盼着呢。”   这一番话说的方立安心里发酸,强忍着泪意,叫了声,“娘。”   “哎,好孩子,娘的好孩子。”   张永军是家里最小的儿子,算是老来子,因此老太太其实只比周老太小两岁。张永军的父亲几年前生病去世了,那时候张永军还在边境战场上,虽然有特殊渠道可以通讯,但家里人怕他分心,便瞒下了消息。   从战场上退下后,张永军带着妻儿回来过一次,给老父亲奔丧,往后就留在了南边。如果不是因为身体负担太重,他也想回到老娘身边多孝敬几年。可他如今这样,能做到不拖累旁人就是万幸了。   方立安陪老太太聊了大半个小时,张永军的大嫂过来喊他们吃饭。大嫂是个贤惠人,五十几岁,办了内退,工作给了小闺女,自己在家照顾老人、料理家务。   为了招呼方立安这个客人,烧了鱼,炖了鸡,整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可见她对张永军这个小叔子是真的好。   中午回家吃饭的张大哥在饭桌上说,张永军几乎就是大嫂一手带大的,跟亲儿子没两样,当初知道他没了腿,一双眼都要哭瞎了。   方立安吃过饭,提出告辞,说是要赶路,问他们有没有东西要捎带给张永军,她正好要去南方军区。   没想到还真有,是大嫂和老太太做的褂子,他们这个地方春秋天经常穿的款式。大嫂还把家里存的咸菜坛子拎了出来,两个,张永军一坛,方立安一坛。   方立安推辞不过,临走前给老太太塞了五十块钱,让她自己买点喜欢吃的。老太太死活不要,方立安只好放下钱就跑。   路阳县没有火车经过,得乘汽车去市里,然后再坐火车到羊城。她已经和那里的相关负责人联系过了,要领养两个孩子,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能直接带孩子去西南军区上任。   方立安挎着一个布袋,一手拎着一个菜坛子上了火车,虽然全程长达二十几个小时,但是为了省钱,她还是买的硬座票。她不断安慰自己,买硬座不仅仅是为了省钱,也是为了磨练自己的意志。   改革开放第十个年头,人们的物质生活得到了改善,下海经商的人比比皆是,南来北往的人越来越多。民风虽不如六七十年代淳朴,但也不似二十年后,东西没人看着都不敢上厕所。   方立安把装衣服的布袋放在座位上,军帽挂在窗户一侧的衣帽钩上,坛子放在座位下,起身去茶炉间打开水。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座位上坐了两个二十上下的姑娘。   彼时,列车行驶在一个偏僻的山区段,乘客不多,空座位不少。方立安不明白,她的座位上明明放了东西,为什么还有人坐过去?   她没打算赶人,也没打算跟她们挤在一起,便坐到对面的位置上。刚一坐下就发现不对劲,那两个姑娘神情紧张,通身汗如雨下,惨白着一张脸。迎上方立安的视线,恐惧与求救的情绪交替出现。   方立安顺着她们错乱的目光扭过头去,只见车厢过道站着三个男青年。他们留着长发,裸露着上身,肩胛骨和手臂上刺有刺青,下半身穿着拖地的喇叭裤,极其辣眼睛。   方立安观察他们的那点时间,三人已经抬脚走了过来。 第267章   因为走得匆忙,方立安出门时穿的是便装,军装和带给张永军的褂子一起放在布袋子里。此时再穿已经来不及,她长手一伸,取下挂钩上的军帽,用标准的姿势将军帽戴在头上。正气凛然地挺身站出,两眼平视前方,用笔直的身躯将两个女孩护在身后。   一对三,方立安一点不虚。   那三个混混在边上鼓噪一阵,想上却震慑于方立安的气势,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最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两个女孩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口气,对着方立安感激不已。原来她们是结伴到南边闯荡的同乡,上车不久就被混子盯上了,那三人已经纠缠了她们好一阵子,怎么也甩不掉。   “我们经过这儿,看见你挂在衣帽钩上的军帽,感觉就像看到了希望……”两个女孩紧紧抓着彼此的双手,有种劫后余生的激动,眼泪都要掉下来,可见被吓得不清。   听了她们的话,方立安突然意识到,这是人民群众对人民军队的最大信任。作为一名军人,这种信任就是最高的荣誉和褒奖。   经此一事,两个女孩决定打道回府,与其在外面深一脚浅一脚地乱闯,不如回家好好找份工作,至少不用担心安全方面的问题。   方立安来到羊城并没有人接,同样,为了省钱,她一个人拎着两个菜坛子走了十几公里来到张永军的工作单位。眼看着就要到下班时间,她没让人去通知对方,就在传达室等着。   张永军是自己推着轮椅出来的,一头干净利落的板寸,整个人看起来清瘦不少,衣服腋下那一块已经被汗水浸湿,小腿裤管那里挽了两个结。   方立安拎着菜坛子上前打招呼,张永军惊喜万分,看见她手里的菜坛子,心中隐隐有种猜想,眼神变得热烈而迫切。   两人一路上边走边说,很快来到张家。   张永军的岳父岳母如今也住在这里,平时帮张永军两口子带带孩子,分担一些家务。小两口要上班,孩子上下学没人接送,张永军的爱人有时候还要忙着下部队,很多事情照顾不过来。   对于方立安的到来,张永军的岳父岳母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好酒好菜款待着,可见他们并没有因为女婿身有残疾就有所嫌弃,家庭关系非常和谐,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晚上,方立安住在附近的招待所,第二天一早直奔南方军区空军后勤部。前面一年半,她虽然在空军指挥学院学习,但档案关系都在南方军区这边。这次调职去西南军区,属于地域调动,档案关系要跟着一起走。   收养孩子的事,是托韩云峰办的,韩云峰早几年就从边境回来了,成了家,自己也有了娃娃,对战友托付的事情非常上心。   他父亲是陆军参谋长,认识的人比较多,渠道和消息也多。加之方立安对孩子又没什么要求,很快便找到了两个。   一男一女,男孩八岁,女孩五岁,是一对亲兄妹。父亲三年前在边境阵亡,母亲守了不到一年就被姥姥姥爷劝服,改嫁他人,孩子直接丢给了爷爷奶奶。   老人家年纪太大,跟其他儿子生活在一起,本就不招待见,再来两个小的,就更加惹人嫌。老人的日子不好过,孩子也过得艰难。   这不,孩子大伯一听说有人想领养孩子,便立马答应了下来。   之前,方立安只说了一个大概时间,所以两个孩子现在都还在老家住着,就等着她亲自来领人。   韩云峰父亲的勤务兵带方立安过去的时候,黑心肝的大伯娘还想收一笔“卖孩子”的“人口转让费”。   方立安冷笑,直接说了,孩子本来叫什么,以后还叫什么,不改名,不更姓,她负责给孩子吃,给孩子穿,供孩子上学,直到把孩子抚养成人。等她老了,也不要孩子给养老。她凭什么给钱?不愿意她就去领养别人,愿意的多了去了。   她这想法在别人看来跟傻子无异,领养孩子却不给孩子改姓,竟然还主动说将来不要孩子养老,搞得大伙儿直接蒙圈。   所以,这位同志,你领养孩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给别人家养孩子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好处?   本来两个孩子的爷爷奶奶还是有几分不情愿的,毕竟是三儿子唯二的血脉后代,送了人,成了别人家的娃,百年之后他们哪还有脸去见儿子,只怕活着的时候连觉都睡不安稳。   现在好了,这位军人同志说了,不改名,不改姓,娃还是他们老吴家的娃,便也不再阻拦,只希望尽快促成此事,不要再节外生枝。   虽然大家都不理解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人,但事情还是很快办好了。请来当地有名望的老人、村长当见证人,双方签了领养文书,从此,方立安正式成为两个孩子的养父。   临走前,女孩的亲大伯领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过来,搓着手,憨笑道:“这孩子跟芸芸玩得好,要不您一起。。带去?”芸芸是方立安养女的小名。   方“大傻子”心道:你有病我有病?然后理都没理这个面憨心奸的庄稼汉,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户口什么的都是走的绿色通道,办的很快。方立安请韩云峰吃了顿饭,聊表谢意,当天就带着孩子们远赴西南军区任职。   走的这么急,主要是考虑到孩子的上学问题。   吴阳今年八周岁,自从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几乎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大伯大伯娘只会嫌弃他们吃得太多,浪费粮食,又怎么舍得出钱送他上学。因此,别看他八岁了,到现在一天学也没上过。   方立安想着早点过去,趁还有二十几天才到九月份,抓紧时间给吴阳补补课,最好能直接上二年级或者三年级。   至于吴芸,先上一年学前班,明年上小学。但上学前班之前,也要补一些幼儿园常识,不然到了新环境,什么都不懂,容易受欺负。   三人乘火车,方立安买了两张硬卧下铺、一张硬座。从羊城到昆城,全程长达二十八个小时,她自己从头坐到尾没问题,但孩子不行。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白天的时候,逗两个孩子聊天,顺便教他们一些简单的常识,晚上就坐在走廊一侧的凳子上睡一夜。   两个孩子第一次坐火车,还是长途,难免有些兴奋,大晚上的,睡不着觉,但是火车车厢十点钟熄灯,两人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眨眼。   黑暗中,方立安仿佛看到,他们的眼睛里有星光。   二十八小时的路程本该是枯燥无味的,但因为有了两个孩子,方立安一点也不觉得无聊,不仅不无聊,还有点小忙。   要带孩子吃饭,带孩子玩,带孩子睡觉,带孩子上厕所。反正,不能让两个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上厕所也不行。   索性孩子们还有点认生,再加上之前过了两年寄人篱下的生活,性格有些内向,在她面前有点拘谨,一点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闹腾劲儿。   虽然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才是小孩子该有的状态,过早的懂事、成熟意味着童年的提前结束,但方立安并不打算让他们重返天真岁月。   他们本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父亲牺牲,母亲弃之如敝屣,既然已经经历过人间的苦楚,尝到了其中的苦味,那么便早日让自己强大起来,早日成为一个别人无法抛弃的人。   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让那些知事的成年人自由选择,估计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选择提早懂事,因为很多道理都是越早知道越好。   算上晚点的时间,火车咣当了整整三十小时,终于在第三天清晨五点到达昆城。   这一次,方立安是有人接的。新官上任,又是团级干部,该有的待遇一样不少,勤务兵开着吉普车在火车站出站口等候。   路上,吴芸晕车晕的厉害,小脸惨白,头晕想吐。吴阳这个做哥哥的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吓的泪眼汪汪,但又怕自己哭唧唧的样子惹得方立安不快,硬是忍住了,没让眼泪流出来。   方立安也无奈,是她大意了,没想到孩子晕车的可能,早知道应该提前准备两个橘子或者晕车药。一边给小闺女掐虎口,一边安慰大儿子,“没事,只是晕车,趴着睡一觉就好了,你要相信爸爸!”   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方立安一家三口终于在七点出头到达西南军区空军航空兵训练基地。   作为新上任的政治部主任并航空兵师参谋长,方立安在第一时间到组织报到,然后才由后勤部主任廖勇军带去家属院安顿。   按照方立安的级别,在这个训练基地,除了几个大佬排在她前头,她也是个说话响当当了人物了。不仅能够分到一栋独立的二层土楼,在土楼的小院里,还有一片菜地,极好的待遇…… 第268章   昆城地处云贵高原中部,三面环山,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四季如春,宜居宜人。   方立安平时的穿戴都是部队发的,不缺衣服。但是两个孩子当初跟她走的时候,都是两手空空,除了身上穿的两件打了补丁的破烂衣衫,再没有多余的东西。   至于孩子父亲的抚恤金,孩子妈改嫁的时候带走了一部分,剩下的都进了大伯和大伯娘的口袋。   方立安自是不会要这个钱,但是写字据的时候,话说的非常清楚,那些钱是孩子亲爹孝敬孩子爷奶的,以后吴家这边的人就不能再对两个孩子有任何要求。不改姓是不想让孩子忘记亲爹,但有些关系,该断还是得断干净。   爷三个来到新分得的院子,廖勇军给她介绍了左邻右里,左面那栋小楼住的是朱副政委一家,右边那栋小楼住的是装备部李部长一家,章师长和胡政委住在前面一排。现在这个时间点,只有嫂子和孩子们在家,可以等几位领导下班回来再上门拜访。   家属区这边没有自来水,家家户户用的都是压井。电倒是不缺,每个房间都装了灯泡,一楼客厅竟然还有个吊扇。家具是部队统一的制式,桌椅床柜,一样不缺。   楼上有五个房间,三间朝南,两间朝北,面积基本上都在十五平米左右,餐厅、厨房、卫生间都在楼下,每层大概一百多平,所以客厅面积还挺大的。   看外观和墙面,房子不算旧,房龄估计也就七八年左右。方立安觉得,按照她的任职任期,在这边呆上十几年总是要的。   距离调令安排的上任日期还有一段时间,组织上让她先休养几天,熟悉下周围环境,安顿好家人,然后再销假。所以,她现在仍处于休假期间。   方立安带着两个孩子将楼上楼下跑了个遍,记下家里缺的东西,回头去后勤部领。又让廖勇军给她安排的勤务兵小侯开车带他们去趟城里,打算给两个孩子添置点东西。   刚到新家没多久,就听新爸说要坐车出门,吴芸的小脸白了又白。不过新爸爸已然有了充分的准备,车子先绕道医务室,领了晕车药,让吴芸服下后才出发。   有了晕车药的帮助,吴芸一路上的感觉比来时好了许多,没了头晕犯恶心的烦恼,跟哥哥吴阳一起,对新环境表现出了小孩子应有的好奇、兴奋、紧张……   到了昆城市里,刚十点出头。这个时间点挺不巧的,早饭不剩,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但他们爷三个早上几乎什么都没吃,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   方立安让勤务员小侯直接将车开到百货商店,在卖糕点的柜台称了一斤鸡蛋糕,拿回车上,让两个孩子就着军用水壶里的水吃了个饱。   刚出炉不久的鸡蛋糕,金黄松软,油光发亮,散发着浓郁的蛋香和奶香,香喷喷的热气通过视觉、嗅觉、味觉、触觉从四面八方袭来。   吴阳、吴芸兄妹俩两双小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吃的蜜口香甜。内心OS大概是“鸡蛋糕是比火车餐还好吃的饭”。   八十年代的鸡蛋糕绝对是金贵吃食,在多少人的世界里,那就是“不生病几乎吃不到”的系列之一。   勤务员小侯在一旁看的口水直往心里流,觉得他们新来的参谋长真是宠孩子。晕车又不是病,吃啥子鸡蛋糕呀。(新来的参谋长:???)   至于方立安自己,忍忍吧,马上该吃午饭了。   两个孩子吃饱喝足,方立安开始带他们逛街,不是闲逛的那种逛,她的目的性很强,先买缺的东西。   她自己基本上没有什么缺的东西,糙汉子一个,怎样都能过得好。主要还是为了孩子,孩子上学得有小书包,得有文具,得有衣服鞋子,还有零嘴和玩具。其他生活用品大多可以找后勤部解决,比如瓢盆碗筷,拖把扫帚,床单棉被。   在外面吃过午饭回来的时候,经过驻地旁边的农贸市场,买了两只老母鸡和四只小鸡仔,外加一大把蔬菜种子,西红柿、土豆、茄子、青菜、萝卜,不一而足。院子里有好大一块地,一小块圈起来养鸡,剩下的用来种菜,不然浪费了。   长期随军家属在部队食堂吃饭是要交伙食费的,一般在军人的津贴工资里扣。虽然会非常优惠,远比在外面吃要便宜的多的多,但是大多数军属都会自己买菜做饭,只有比较“懒”的军属图方便才会去部队食堂。   方立安家里除了她自己一个大男人,就只有两个几岁大的毛孩子,没人操持家务,带孩子吃食堂完全没有问题。但小孩子毕竟跟成年人不同,总吃大锅饭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家里的菜地就可以时不时地给孩子们换换口味。   回到家属院的时候,家门口站了一个小兵,原来是廖勇军派来问她需要领什么生活用品的。结果家里没人,这已经是人家跑的第四趟了。   方立安:“照我那一套东西再来两套就行,顺便再来一套拖把扫帚,家里得收拾一下。锅铲之类的厨具可以领到吗?还是要到外面买?”   “碗筷瓷缸都有,厨具要去旁边的农贸市场买。”意思就是不会发。   方立安让他去领东西,她自己带两个孩子去农贸市场买厨具、米面。   两拨人的速度都挺快,总共用了二十几分钟,厨具和其他生活用品都集齐了。   方立安让他们把东西放下,剩下的事情她们爷仨动手收拾就好。她和两个孩子刚组成一个家庭,正好可以借着搬新家的契机让他们参与进来,加深对新家庭的归属感。   光看两个孩子做事的利索劲儿就知道,他俩以前没少给家里干活。当然,方立安也不忍心压榨小孩子的劳动力,给他们安排的都是些轻快的活计,比如,帮忙递个抹布,看护小鸡仔之类的。   翻地,种菜,围鸡圈,打扫卫生,铺床。。方立安的战斗力那绝对是杠杠的,等天黑的时候,一家三口已经围着四方桌一起吃饭了。   上得了战斗机,下得了厨房的方立安做了三菜一汤,土豆烧鸡腿、西红柿鸡蛋、青椒土豆丝、紫菜蛋花汤。   吴阳&吴芸:星星眼.JPG,新爸爸真厉害,比妈妈做的还好吃……   晚饭过后,两个孩子的肚子都鼓成了球状,方立安带他们去散步——拿着之前准备好的西瓜拜访左邻右里,一个西瓜,一家一半。   先是左边的朱副政委一家。   方立安捧着半个西瓜,身后跟着两个小尾巴,站在院子门口敲门。朱副政委一家碰巧正在吃饭,听见敲门声,来开门的是朱副政委的儿子,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这小子明明是第一次见方立安,却一点也不认生,看着方立安手里的西瓜,笑嘻嘻地叫人,“叔叔好!”一边迎她进门,一边大喊大叫,“爸,爸,来客人啦,是隔壁新来的叔叔。”   四人还没走到小楼门口,朱副政委就迎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大家子,有男有女,年纪大的妇人是嫂子,年纪轻点的是他儿子、女儿。   朱副政委看起来四十有余,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同样的副师职,年仅三十三的方立安自然显得更有前途。他个头不高,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壮中带胖,可能是做文职工作的原因,平时疏于锻炼了。   对于方立安上门拜访,朱副政委自然是高兴的。不说这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至少人家态度摆的很好,让人舒服。   方立安见人家一家子正在吃饭,不好多留,放下西瓜,介绍了自己的一儿一女就告辞了。   她前脚刚走,朱副政委一家后脚就议论起来。   “这小伙子真是长得一表人才!”朱大嫂一脸姨母笑,“我下午看他在家忙里忙外,所有活儿都是他一个人干的,能干哩!”   “爸,他是什么级别的?干什么的?”朱副政委十九岁的大儿子朱堂堂问道。   “是新来的政治部主任,兼我们航空兵师参谋长。”朱副政委郑重介绍道,言语中满满的后生可畏。   “参谋长?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几,还不到三十吧,真的假的?”一家子都觉得不可思议。   “看着脸嫩而已,其实已经三十多了,没看人家孩子都挺大了?”朱副政委也唏嘘不已。   “别看他长得好,两个孩子倒是挺磕碜的。”说话的是朱副政委的闺女,今年十五岁。   “可不是吗?两个孩子确实不像小周,可能像孩子妈多点。”朱大嫂开始自动脑补小周媳妇的模样,估计不太好看,跟小周这么俊的人一起都没把孩子生好看点,可惜了。   “哎呀!小周走的太匆忙,忘了问他媳妇怎么没来。”朱大嫂怒拍大腿,懊恼极了,为自己刚刚错过得到隔壁小媳妇一手消息的机会。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隔壁叔叔身上,朱正正已经拿起铁勺独占周叔叔的见面礼。他本不欲出声,想着最好等自己囫囵吃饱再说。可是周叔叔刚刚说的话里有个非常明显的信息,一大家子都没发现,他才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妈,你没听见?周叔叔刚刚说他儿子叫吴阳,女儿叫吴芸。”   “这怎么了?”问话的是朱芳芳,她跟朱正正一直不对付。   朱正正翻了个白眼,一边表演大口吃瓜,一边嘲讽道,“说你蠢你还不服气?周叔叔姓周,他儿子女儿为什么姓吴?”   朱芳芳: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吴阳、吴芸就不能是名字吗?人家不能叫周无阳、周无云?”朱芳芳大声反驳,这个弟弟真讨厌,一天到晚说她笨,他又聪明到哪儿去了。   已为人父母的朱副政委和朱大嫂第一反应就是,不对,哪有给孩子起这名字的?无阳?但又总不能像儿子说的,老子姓周,孩子姓吴吧?这个想法明显更不靠谱。   不知道朱副政委家已经为了他们家爷仨的姓氏展开了一波涉及人参公鸡的热烈讨论,方立安回家抱了另外半个西瓜,来到右边小楼的李主任家。   李主任家人口少,饭简单,吃的也早,方立安到的时候,李家大嫂正在收拾碗筷,给方立安开门的正是李主任本人,他对方立安的到来同样表达了热烈的欢迎。   李主任比朱副政委看着要年轻一些,但比方立安看着又年长一些,年纪应该在四十上下。   方立安来到客厅沙发坐下的时候,李主任隔空对着厨房吩咐:“小玲,家里来客人了,上壶茶。”   方立安忙道不用,借口家里还有事,放下西瓜就要走。李主任挽留两句不过,便任她离开。   方立安说家里有事,也不全是借口,刚搬过来,要忙的事情肯定不少。尤其是两个孩子,他们不仅是新搬来昆城,更是新搬来这个家,多了一个陌生的父亲。   从离开他们的老家到现在,他们三个一直在赶路,方立安能感觉到两个孩子的惶恐与不安,但他们一直坚持着没有哭闹,真的是很乖了。   有的话不适合放在路上讲,因为同样的话,在不同的环境下,达到的效果不同,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两个孩子在她来到老吴家之前已经哭闹过一场。不仅如此,那时候,吴阳还大着胆子带着吴芸去找过他们的亲妈林二凤,跪着求她不要抛弃他们,不要把他们送人。   但是没用,一点用也没有。林二凤已经有了新家,她不仅有个新丈夫,还有了一个一岁大的新儿子。她劝他们回去,让他们好好听家里的话。   那一刻,八岁大的吴阳甚至想过带着妹妹跳河,但被林二凤的新丈夫送回老吴家后,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孩子的恨虽然常常来的浓烈、纯粹、简单,但他们对生始终充满着更多的希望,这是世间生灵渴望生的本能。   三天的时间非常短暂,更何况他们一直被赶路分散了注意力。如今,到了一个宁静平和的新环境,仿佛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两个孩子心中的不安似乎也后知后觉地被放大了。   方立安压井,烧水,动作迅速地刷了碗筷。没让两个孩子坐在客厅玩耍什么的,反而是让他们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干活。   孩子们的新衣服,下午到家后就洗了几件晾在院子里,一个是晚上睡觉的睡衣,一个是明天白天要穿的衣服。下午太阳烈,现在已经差不多干了。   等炉子上的水烧开,方立安便收了衣服,拿了毛巾,准备带他们洗澡。   吴芸五岁了,这个年龄的孩子已经开始有了性别意识,按道理,方立安这种大老爷们不好给小丫头洗澡。但小丫头在老家的日子明显过得不好,身上脏兮兮的,浑身上下全是陈年污垢,靠她自己未必洗的干净。   方立安觉得,与其拜托那些心比她还粗的糙老娘儿们,不如趁孩子还小,自己交代清楚。   先跟妹妹一起给哥哥洗,让妹妹看着学着,再给妹妹洗。   方立安上午在市里买了个大塑料盆,直径大约六七十厘米,专门买给孩子洗澡用的。兑了个合适的水温,让吴阳脱光了蹲进去。   果然,吴阳害羞地捂着小鸟,扭扭捏捏,不好意思。方立安也不逗他,先给他洗头,洗完头再打肥皂。这么一通从头到脚洗下来,水都黑了。   最后,水有多黑,吴阳的脸就有多红。本来准备的两个孩子的洗澡水,被他一个人用的一干二净。   等吴阳洗完,换上干净柔软的新衣服,方立安还夸他:“多俊的小伙子,以后要爱干净,讲卫生,记住了吗?”   吴阳傻笑着点头。   吴芸看着吴阳,觉得哥哥干净、灿烂的笑容能照亮夜空。 第269章   方立安给兄妹二人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换上干净柔软的新衣服,送他们到二楼睡觉。   二楼五个房间,方立安打算把朝南的三个房间作为卧室,他们爷仨一人一间,靠楼梯的归她,里面两间孩子们用。北面的两个房间,一个作为储藏室,一个作为书房。   不过,孩子们现在还小,又是初来乍到,大晚上的,一人一间房估计会害怕。所以她白天只收拾了两间房、两张床,让哥哥、妹妹住一起,等以后孩子大一点再分开睡。   二楼没有厕所,睡觉前,方立安不仅要提醒他们放水,还得放个尿盆在屋里,交代他们,起夜的话不要下楼,就尿在盆里,她第二天早上来倒。   等两个孩子睡下,忙碌了一天的老父亲这才有空拾掇自己。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洗凉水澡,打了井水端到厕所,搓个肥皂冲两把就完事了。   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明天早上给孩子做什么饭,明天教孩子几个汉语拼音、阿拉伯数字……   第二天早上五点,方立安准时起床。隔壁房间没有动静,她站在门口望了望,两个孩子睡的正香。   她先是下楼去鸡圈瞧了瞧,不知道是不是换了新环境的原因,两只老母鸡都没下蛋。不过,管它下没下蛋,方立安都只当它下了。昨天买了不少菜,一夜过去,有那外头的叶子已经蔫了,通通择下来丢给鸡吃。   厨房只有上一任住户留下来的一堆柴火,昨天用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估计也就是一顿饭加一壶开水的工夫。她想着,等吃过早饭,去旁边山上捡一点。   方立安淘米煮粥,煮了两个鸡蛋,做到一半的时候,吴阳拉着睡眼惺忪的吴芸来到了厨房。方立安看了看手表,差五分钟六点半。   “怎么起来了?不困吗?”   吴阳摇摇头,“不困。”   方立安知道他还有些拘谨,便道:“饭马上好了,你带妹妹去刷牙洗脸。”昨晚刚教会他们刷牙。   吴阳点头,兴冲冲地拉着妹妹去卫生间刷牙。新爸爸对他们很好,到现在都没让他干过什么活,不仅给他和妹妹洗澡,做好吃的,还给他们买新衣服,比以前的爸爸妈妈好一百倍。他跟妹妹准是掉福窝里了,跟做梦一样。他一定要乖乖听话,做个好孩子,这样,新爸爸就不会赶他们走了。   方立安不知道吴阳的心理活动,她只知道两个孩子从面相上看,本性不错,单纯善良,心怀仁厚,都是好孩子。   吃过早饭,才七点,方立安正准备带两个孩子去捡柴火,小侯开着吉普车来了。   吉普车是部队给方立安配的专车,小侯是她的驾驶员兼勤务员。方立安目前在假期内不假,但小侯没有,所以他只能到方立安家报到,跟领导请示工作。   真是想打瞌睡就来了枕头!方立安心道,来吧,捡柴火的事情就教给你了。   小侯在这边当了三年兵,是捡柴火的熟练工,没一会儿就拎了两大捆柴火回来。   刚从林子里捡回来的柴火有湿气,要晒干后才能用,方立安跟他一起把柴火摊在院子里铺好,然后就把他打发了。今天没事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小侯一走,方立安就继续回到客厅教两个孩子学习,都是最基础的东西。   吴阳比吴芸大三岁,理解能力比吴芸强。吴芸虽然懵懂,但接受能力明显不错。两人一起听方立安讲课,同样的内容,学起来的速度竟然也差不多。   只是再往后,随着学习内容的增加,妹妹就开始觉得吃力,渐渐有些跟不上。方立安便让她在边上复习前头的内容,自己单独教哥哥。   两个孩子学的非常认真,一上午整整三个小时,方立安也没听他们喊苦喊累,或者开小差想干点别的什么事。   方立安问吴阳,吴阳是这么说的:以前在老家,他和妹妹每天都要跟大伯家的堂哥堂姐一起起床。那时候,六点钟,天刚亮。不同的是,堂哥堂姐是去镇上上学的,他和妹妹是留在家里干活的。   没人知道,在他的内心世界,他也向往小书包,他也向往课本,向往有很多小朋友的学校。   曾经的遥不可及,让吴阳对现有的学习机会倍加珍惜,吴芸很听哥哥的话,有吴阳带头做个好榜样,她也学的非常认真。   方立安告诉吴阳,抓紧时间在暑假把小学一年级的知识补起来,九月份开学就可以上二年级了。吴阳因此学的更加认真,连隔壁朱正正来找他玩都被他拒绝了。   还有就是吴芸上学的事情,方立安想让她直接上小学一年级。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吴芸也是有基础的孩子了。小学一年级的课程,对她来说问题不大。   一来,以她现在的基础,去幼儿园、学前班纯属浪费时间;二来,两个孩子,一个上一年级,一个上二年级,一起上学放学,互相之间还能有个照应。   方立安唯一担心的就是,怕班里有调皮捣蛋的孩子看吴芸年纪小就欺负她。这年头虽然不流行校园霸凌,但自家孩子小,总会忍不住担心两分。   为此,方立安拉了另外两个家庭成员,郑重其事地开了个家庭会议,专门讨论这件事。   她不觉得孩子小,不懂事,身为家长就可以处处替他们做决定。从小培养孩子独立思考和独立自主的能力非常重要,有助于培养孩子形成独立人格。   吴芸听完新爸爸的话,觉得可以跟哥哥一起上学,真是超开心。新爸爸担心别人欺负她,那是因为新爸爸不知道,她其实很凶的,谁要是敢欺负她和哥哥,她就咬谁!以前同村的二狗子就被她咬哭过,后来见到她都绕道走。   嗯。以后再加一个新爸爸,谁要是敢欺负新爸爸,她也要咬哭谁!   方立安还不知道自家小闺女的凶残本性,但吴阳知道,妹妹绝对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性子,所以他非常赞成妹妹跟他一起上小学。   既然两个孩子都觉得没问题,方立安便不再多虑,只是要跟孩子们约法三章:   一、在学校要认真学习,上课认真听讲,遵守课堂纪律。   二、不能主动欺负同学。   三、如果被同学欺负了,无论是口头上的还是行动上的,都要告诉爸爸。   吴阳和吴芸乖巧应下。   8月12号,方立安带两个孩子去部队附属小学报名。   学校校长和老师们非常热情地接待了这位新来的参谋长,孩子上学的事自然没有问题。只不过,登记的时候,大家很快发现,参谋长姓周,他家两个孩子却姓吴。   老师们不敢多问,生怕其中有什么秘辛,一不小心得罪人。校长的丈夫是基地的最高首长——航空兵师师长,她对这些倒是没什么顾忌。   她问了,方立安就解释了,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当然,这只是她觉得,其他得了消息的老师们就不一样了。   “什么?参谋长的孩子是领养的?”   “参谋长是单身汉?”   “参谋长会不会是……那方面……不行?或者不能生?不然好好的男人怎么会不娶老婆,领养别人的孩子?”   “……”   有关周参谋长的流言蜚语如春天的野草般疯狂生长,以附属小学为中心,飞一般地向外扩散。   而事件中心的方立安,虽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但一点没有身为男人的自觉。在她看来,什么不举、不行、不能生……这种“男人听不得的话”系列,她才不在意。   老子就是不举。   老子就是不行。   老子就是不能生。   怎么地?   一众吃瓜群众:不怎么,就是有点可惜,明明那样帅,那样俊,那样有前途,怎么偏偏就……唉……   两个孩子上学的事情安排好不久,方立安走马上任的日子也到了。她要上班,家里没有大人,吴阳兄妹两又不愿意去别人家。方立安只好叮嘱吴阳看好妹妹,不要乱跑,不要玩火,不要玩电。有事情去找隔壁朱婶子,她已经跟人家打过招呼了。   中午来不及做饭,方立安从食堂打饭回来。食堂的饭菜很实惠,她也很舍得,肉啊,蛋啊,鱼啊,反正什么有营养就打什么。   时间一长,食堂里又传出话来:“参谋长对两个孩子那是真的好,什么贵打什么,天天鸡鸭鱼肉不重样,就算是亲生的也未必能这么舍得吧?一个月光伙食费就要花好多。”   大锅饭的营养绝对不差什么,但是味道确实很一般,方立安一年吃到头都无所谓,但是孩子真心不行。所以晚饭大多是方立安自己做的。   她做菜注重味道和花样,吴阳和吴芸特别爱吃,每次都能把饭吃个精光。   中午,方立安打多少吃多少。晚上,方立安做多少吃多少。兄妹两的饭量跟老虎仔一样。   没多久,两人就不再是瘦瘦小小的模样。 第270章   新学期开学前不久,基地附属小学来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单身女老师,刚毕业的大专生,正式工,有编制。   女老师姓王名美娟,挺会来事儿一姑娘,性格不错,嘴又甜,很快跟同事们打成一片。   有那热情豪放的嫂子见她单身,自告奋勇要帮人家介绍对象,问她喜欢啥样的,小姑娘腼腆得很,红着脸不说话。   嫂子们想想也是,姑娘家矜持,哪能大剌剌的说自个儿想要啥样的男人?又不是她们这群厚脸皮的糙老娘们,私底下什么荤话都说。   因为要忙着给小王老师介绍对象,大家伙对窥探周参谋长某方面隐私的热情大大减退。   方立安暂时还不知道自己在已婚妇女中人气下降的事,她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一来,和新工作、新同事之间需要磨合;二来,她刚来就被委以重任,身兼数职;三来,家里还有两个娃。   好在不论再怎么忙都是在基地里,外出公干的几率小之又小。最忙的情况也就是不能回家吃饭,这时候让小侯去食堂给两个孩子打好饭菜送回去就行。   学校离家属院不是很远,不到两公里,院里的孩子经常结伴上下学。   开学前一段时间,朱正正听了一肚子有关新邻居的小道八卦,对传说中的养子养女实在好奇得很。怎奈两个小屁孩一直忙着补课,根本不出门,朱正正一颗红心骚动得无处安放。   新学期开学一大早,穿着新衣服、戴着红领巾的朱正正主动上门,要求担负起陪弟弟妹妹上学的重任。(朱副政委:坏了,瘪犊子又要搞事。)   方立安姨父笑:“那真是太感谢正正了。”   朱正正大手一挥,颇具气势道:“甭客气,就当是给您那半个西瓜的回礼了。”   方立安:……   没了大人看着,朱正正原形毕露,一路上问东问西:“听说你们不是周叔叔亲生的?你们的亲爸亲妈呢?周叔叔为什么收养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跟着周叔叔姓周?周叔叔对你们好不好?周叔叔打不打人?……”逼逼叨的劲儿一点不逊于他妈,看架势,极有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吴阳、吴芸本来还觉得邻居家的哥哥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没想到他们遇上的第一个“坏人”就是他,两人小脸绷得紧紧的。哼!不想理他。   上学前,方立安给两个孩子打过预防针,“你们去上学,肯定会有好多人好奇咱家那点事。你们高兴说就说两句,不高兴就什么也别回答。咱家虽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也不惯着他们。要是觉得别人说话你不搭理很不礼貌,就让他来问爸爸,爸爸叫的。明白吗?”   吴芸愤愤地拉着吴阳,催他走快点,不要跟朱正正一起。吴阳加快脚步,撂下一句:“我爸爸说了,让你去问他。”   “……”朱正正:我要是敢问他,还问你们做什么!没两天,这句话就成了学校老师和同学们的共同心声。   吴阳和吴芸看着他们铩羽而归的样子,心中莫名自豪,觉得自家爸爸真是厉害极了,“坏人”全被他吓跑了。   小学放学早,一般情况下,两个孩子到家的时候,方立安还没下班。吴阳有大门钥匙,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妹妹在客厅写作业。   等方立安回来的时候,作业做好了不说,菜地浇好了,鸡也喂好了,就连前一天换下来的脏衣服都洗好了。   这是方立安给定下的规矩——自己的衣服自己洗。虽然他俩都是小孩子,但夏秋两季的衣服比较单薄,洗起来不难,就是拧干的时候比较费劲。方爸爸说了,随便拧拧就好,拧的太干,衣服容易坏。   晚饭后,方爸爸检查孩子们一天的功课,加深印象。之后便是自由活动时间,看报纸的看报纸,听收音机的听收音机。如果隔壁朱正正被允许出来放风,吴阳和吴芸还会跟他玩一会儿纸牌或者弹珠等时下小孩子中最流行的东西。   小孩子之间的不愉快,来得快去得也快。吴阳、吴芸兄妹两虽然比一般小孩子难哄,但在朱正正的诚心道歉下,兄妹两当然还是选择原谅他。   朱正正发现,隔壁周叔叔对养子养女真是好啊,比亲生的(他和他爸那种)还要好。   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呢?   听吴阳说,周叔叔每天早上都煮鸡蛋给他们吃,一人一个。   听吴芸说,周叔叔每天晚上都做饭给他们吃,四菜一汤。   朱正正吃过一次,一时间惊为天人,恍惚间竟觉得自己吃了九年的猪食。   话说朱大嫂做饭的手艺确实不行,舍不得放油,舍不得放佐料,火候掌握的不准,口感又柴又涩,味道非常一般。朱副政委中午从来不在家吃饭,不是没有原因的。   再说朱正正当初为什么第一个跑去给方立安开门?就是因为饭难吃。后来又为什么抱着西瓜吃独食?因为饭没西瓜好吃。   方立安没专门练过,手艺比不上大厨,但好歹活了这么多年,做几个合胃口的菜还是没问题的。   除了吃饭,最让朱正正羡慕的还在后头,听说周叔叔会给吴阳、吴芸零花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朱正正小朋友心中内牛满面,快十年的人生在此刻幡然醒悟——原来,真的有一种爸爸叫做别人家的爸爸。   朱正正并不知道他心目中的别人家的爸爸每天都会给吴阳、吴芸发零花钱,一人一天两毛。他要是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大方的爸爸,而这个爸爸就跟他一墙之隔,他很可能就要冒着“皮带炒肉丝”以及“男女混合双打”的风险问一问周叔叔,您家里还缺不缺儿子,不改姓的那种。   经历过N多不同年代的方立安是一个非常开明的家长,在她的观念里,小孩子怎么能没有零花钱呢?没有零花钱的童年,幸福感至少要打五折吧?   一九八七年,两毛钱的购买力可是杠杠的,吃饱喝足,完了还能剩下五分钱买个小玩意。   不过,方立安说了,只有上学的时候才有零花钱,节假日不发。而且,必须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才有,作业马虎就扣下。   为了引导孩子们养成良好的用钱习惯,方爸爸还给他们出主意:钱舍不得花的话,可以存起来。一天两毛,一星期就是一块,一个月就是四块,去掉寒暑假,一年就是将近四十块。   她说这个话的时候,两个小孩子都被她吓懵了。   苍天可鉴,他们以前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何曾见过四十块钱的巨巨巨款?别说四十了,一块钱就已经大巨特巨了。   因着方立安给他们描绘的“土豪梦”,吴阳和吴芸很少花钱,除非朱正正这个败家玩意儿在他们跟前念叨最近流行什么新玩具,两人才会一人贡献一毛钱,买来的玩具三人共享。其他时候,两人就把钱存在各自的抽屉里,期待着一年后成为巨富。   家里的孩子省心,工作上的事情顺心,方立安很是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也不知道附属小学那几个女老师(事妈儿)是怎么想的,竟然提出来要给她介绍对象。   方立安:有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老子儿子闺女都有了,这时候给老子介绍对象?几个意思啊?这么喜欢给人安排后妈,怎么不给自家孩子安排俩呢?   当然,这些都只存在于方立安的内心小剧场。面对嫂子们的热切关心,她还是要客客气气地拒绝:“不好意思,我家孩子都大了,不好给孩子找个后妈。”   “参谋长说笑了,你是孩子的养父,你媳妇就是孩子的养母,怎么就成后妈了。”前来说媒的嫂子闻言笑道。   “嫂子,我也不瞒您,我不娶媳妇,是因为我觉得家里有两个孩子就够了,不好耽误人家姑娘。”方立安真心实意道。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以你的工资水平,几个孩子养不活?听大姐一句劝,你还年轻,得多为自己打算打算。这领养的到底不如自己亲生的……”   方立安有些烦,这位大姐的想法不能说是错的,繁衍是人类的本能,大多数人都想留下自己的血脉后代,视为自己生命的延续。   但她家里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对方还说什么“到底不如亲生的”,当真是其心可诛。   恶意挑拨她和两个孩子的父子(女)关系,方立安觉得自己能站在这儿心平气和地跟对方说话,已经是她好涵养了。   “你说的事,我不考虑,谢谢。”说了半天,参谋长最后还是黑着脸走了,不欢而散。   隔两天,说媒的人换了一个,是附属小学的另一位老师。   方立安用同样的话拒绝了。   等再次上门说媒的人变成附属小学的校长时,方立安心知,自己不是被师长盯上了,就是被学校哪个女老师给盯上了。   嘶!这行为,跟蛇一样,让人汗毛耸立。 第271章   1987年12月,西南军区空军航空兵训练基地家属区年度最热话题——附属小学人美心善的王老师到底能不能把周参谋长这朵高岭之花拿下?   方立安冷笑,拿下你大爷。   即便她表现地跟平时别无二致,外面的流言蜚语到底还是影响到了两个孩子,看到小女儿眼底几乎藏不住的忧虑,方立安被迫紧急召开了第二次家庭会议。   会议上,主持人兼主讲人方立安向另外两位家庭成员发起问话:“这两天怎么饭量小了?我做的饭不好吃?”她在部队混久了,正经说话的时候总是自带威严光环。   两个孩子端坐在沙发上,神情忐忑不安,生怕下一秒爸爸就要将他们扫地出门。   最近,吴芸隔壁班的王老师总来跟他们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请他们吃糖,班里的其他老师看到了还会说什么“要跟王老师好好相处”、“王老师很好”、“要听王老师的话”……   王老师说话很温柔,笑起来很好看,还送他们糖吃,但他们就是不喜欢她。   今天下午课间休息,吴芸趴在桌上写字,手肘无意中越过了“三八线”,同桌小胖子拿起铅笔狠狠地戳了她一笔尖。吴芸被戳地眼泪都要疼掉了,正打算扑过去给对方一嘴,谁知对方接下来的一番话定住了她。   “我妈妈说,参谋长娶了媳妇就不要你们了,你跟你哥哥马上要被送走了。”说完,还对着吴芸做了个鬼脸。   “你胡说!我爸爸才没有不要我们。”在学校混了几个月,吴芸已经知道对方口中的参谋长就是她爸爸,虽然她并不知道参谋长是个什么东西。(方立安:是你老子。)   “我妈妈说,参谋长要跟王老师结婚了,他们会生自己的小宝宝,你们是别人家的,参谋长肯定会把你们送走!”小胖子双手叉腰,言辞凿凿,像一只斗胜的小公鸡,肥嘟嘟的脸上笑容刺目。   吴芸没有继续动作,因为上课铃响了,她还记得自己答应爸爸的话——课堂上要认真听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堂课老师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听懂。   放学后,她背着书包去找哥哥,想问哥哥,小胖子说的是不是真的。结果看到哥哥来不及收起的难过,吴芸就知道,原来小胖子没有骗她。   方立安见两个孩子一声不吭,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己精心养了四个多月的孩子,本来活奔乱跳的,结果被外面一群事妈儿给弄蔫吧了,这叫什么事?你们赔老子的娃!   事妈儿的账暂且先记着,等她收拾了两个娃再去跟她们慢慢算。   “爸爸问你们话,光摇头不回答是什么意思?”方·白脸·爸爸上线。   她从来没用这种严厉的口吻跟孩子们说过话,吴芸被她吓得一哆嗦,哇的一声就哭了,内心OS大概是“爸爸真的不要我了”。   吴阳跟吴芸一个想法,不过好歹是半个男子汉,只无声地抽泣,硕大的金豆子哗啦啦的砸下。   方·白脸·爸爸一秒下线,自由切换方·红脸·妈妈:“不哭不哭,乖啊,不哭。”   这时候,要是继续唱白脸还能赶紧止住,结果她这么柔声一哄,乖乖,两个孩子跟终于看见亲人一样,心里甭提多委屈了。眼泪开了闸,根本停不下来。   方立安一手一个把两人拉到怀里,放到腿上,有节奏地抖着,哄他们玩。等他们哭的差不多了,才拿手绢给两人擦眼泪,拧鼻涕。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还收拾吗?   收拾,必须收拾,老子作为父亲的威严不可侵犯。   反正两人哭饱了,再想哭怕是也挤不出眼泪了。   摆出之前的架势,方·白脸·爸爸二次上线:“来,谁来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爸爸,谢谢您这段时间以来对我们的照顾,我和芸芸会一直铭记在心,等将来我们长大了,有能力了,一定好好报答您!”还是哥哥吴阳先开的口,说到后面,声音越发哽咽。吴芸坐在他旁边一个劲地点头,看样子又要下雨。   方立安及时打住:“等等,你们这话什么意思?怎么?找到比我还好的爸爸了?”   头摇成拨浪鼓的吴阳:“没有。”   “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这是声如蚊呐的吴芸。   “行了,爸爸不逗你们。”家庭会议开了半小时,总共说了五分钟,哭了二十五分钟,方立安决定速战速决,“说说吧,你们在学校听到了什么,回家哭成这样,快跟爸爸告状,爸爸帮你们收拾回去。”   “小胖子说你不要我们了,说你要跟王老师生娃娃,我们是别人家的。”吴芸委屈巴巴的,说两句又想哭了。   “胡说!”方立安出言喝止,见小女儿的眼泪被吓回去,才继续道,“根本没有的事,爸爸不会结婚,也不会把你们送走。爸爸明天上午去单位请假,下午去找那个小胖子算账,你和哥哥不许再哭了。”   吴芸愣愣点头,心想:爸爸要去学校帮她欺负小胖子了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但想想就觉得开心。   “杨老师、张老师还让我们好好听王老师的话,说王老师很好,以后也会对我们好,跟妈妈一样。”吴阳也趁机告状,他这个年纪已经能明白老师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方立安一锤定音:“先找老师,再去找小胖子!”   这一晚,吴阳和吴芸好梦连连,睡得无比踏实。   第二天到学校,吴芸心情十分美丽,连小胖子越过“三八线”都没跟她计较。小胖子以为吴芸怂了,心里更加得意。   中午回家吃饭,吴芸跟方立安确定了一遍,得知爸爸下午一定会去学校,激动地睡不着午觉,下午上课忍不住打瞌睡。   方立安说到做到,跟章师长报备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学校。毕竟是杀去师长夫人的地盘,不提前打个招呼,章师长误会自己对他有意见就不好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方立安跟章师长解释的很清楚,而且郑重其事地声明,自己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只想把孩子养好。   章师长性格很直爽,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只要说清楚,他一点也不含糊,不会像他老婆,非得给你来套人生哲理,现场教学。   之前,方立安看在章师长的面子上处处让着对方,这次可不会了。她到了校长室,直接指派小侯去找人,来来来,把那几个嘴巴有天长的老师喊过来,她倒要问问,她们做老师的,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师德!   找完老师找学生,来来来,老师们跟着一起来,免得说她欺负小学生。   来到一(二)班门口,里面正在上课,方立安非常礼貌地打断了正在讲课的老师。当然,她不打断,老师也要停了,因为教室门口站了一堆人。   吴芸在一群孩子中,年龄最小,个头也最矮,方立安一眼就瞧见她坐在第一排第二列。   她进教室后直奔闺女的座位处,在闺女亮闪闪的目光中蹲下,用非常温柔的语气对旁边的小胖子说:“我是吴芸的爸爸,今天来学校是想告诉你,叔叔不会结婚,叔叔也不会不要吴芸,吴芸永远是叔叔的宝贝,就像你是你爸爸的宝贝一样。” 第272章   方立安对小胖子说的这番话,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周围的小朋友。他们看着高大威武、英俊帅气的参谋长,兴奋极了。   他们爸爸说了,参谋长可是咱们基地的第一、二、三、四、五,五号首长呢!像他们这种小兵蛋子(?)平时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   现在,参谋长近在咫尺,小兵蛋子们觉得自己可以再表现的好点,争当荣誉标兵。   坐的近的几个孩子把参谋长的话记得清清楚楚,放学路上背给别的小朋友听,回到家里背给爸爸妈妈听,第二天上学再轮流背给小胖子听。   小胖子简直听到怀疑人生。参谋长是个大骗子,她才不是她爸爸的宝贝,昨天晚上,她被她爸她妈一起揍了一顿。哭唧唧。   作为史上第一个“打”到学校的家长,参谋长的所作所为很快传遍了基地内外,小胖子的爸妈自然也得了消息。   什么感觉?堪称惊悚!他们闺女欺负了参谋长的闺女,被参谋长找上门了!   小胖子她爸是第二飞行团三营营长,她妈在农贸市场租了个摊位,人来人往,整日里被八卦包围。回家后,夫妻俩闲聊,从来没想过避着点孩子。谁曾想,平时连课文都背不利索的孩子听两遍就能记下来,还背给同学听。   事件的绯闻女主角,吴芸隔壁班的王老师,那天也被一起叫去了校长办公室。   方立安着重跟她交代了两句:“我家孩子有自己班的老师教,不需要其他老师瞎操心,如果你再敢骚扰他们,我就到校长室举报你,相信校长一定会秉公处理!”从头到尾没提一句私人关系,但态度已经十分明了。   再往后,方立安爷仨终于过上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清净日子。   1988年,一个完整的新军衔制度诞生。   方立安因其在对Y自卫反击战和对Y边境战中的卓越表现,被授予空军大校军衔。   空军大校为空军正师职军官的主要军衔。此外,它还是空军副军职和副师职军官的辅助军衔。即资历较浅的空军副军职军官和资深的空军副师职军官,也可授予空军大校军衔。   整个航空兵训练基地就三个大校,章师长、胡政委、周参谋长。章师长和胡政委都是五十出头的人,跟三十四岁的年轻参谋长没法比,大家在背地里都忍不住感叹“后生可畏”。   然而,让众人更加无法想象的是,1990年7月,方立安被提拔为南方军区空军航空飞行师师长。从师参谋长升至师长,只用了短短三年时间。尤其是,她才三十六岁。   师长还是那个师长,政委还是那个政委,团长还是那个团长,只有参谋长不再是那个参谋长。   方立安也很吃惊,算来算去,觉得应该还是在对Y边境战中击中的那架飞机出的力,真是意外之喜。   在航空兵师这三年,方立安跟家里的信一直没断过,每个月都按惯例给周老头寄钱,一个月十块,逢年过节还会买些营养品寄回去。   至于向红梅和周大根,他俩那份早就停了,从她上一次回乡探亲起就没有了。   不过,周大根今年六十,到了当初分家时候约定好的支付赡养费的年纪。年初,方立安写信回家,又把那五块钱给续上了。   因为方立安一年到头几乎从不休假,所以每次职务调动,前后衔接的过程中都会给她留出一到两个月的假期。   这一次,她同样打算利用这个假期回老家看看。   算算年纪,周老头今年刚好八十整,村里少有老人家这么高寿的。他们那个岁数的人都是从战争年代过来的,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累,底子早就熬坏了,像他这样身子骨还算硬朗的,着实罕见。   但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原因,从去年年底起,周老头每回都要在信中叮嘱两句,大意是:在部队好好干,家里很好,没事别回来。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回回都是那两句,连说法都没怎么变,方立安就想了,莫非她爷这是在委婉地暗示自己回去看看?   她虽然可以休假,但也要看时间,有些事情得提前安排。现在既然刚巧碰上了,那就回去瞧瞧。   这次出门,她把两个孩子也带上了,倒是没打算带回老家。周老头要是知道她领养了两个孩子,弄不好喜事变丧事。还有向红梅,九成九要开骂,自家那么多侄儿侄女不养,跑去养别人家的孩子,只怕到时候还有的歪缠。   方立安回老家,一来一回估计要花上大半个月,固然可以把两个孩子托付给隔壁朱大嫂照看,但等两个孩子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瞅着她的时候,她就心软了,即便在心里默念“我是后爹”也没用。   算了算了,带就带着吧,就当坐火车玩了。   方立安这几年跟张永军一直联系不断,虽然只是书信来往,但关系很铁。因此,她打算在经过路阳县的时候,把孩子托给当年只有一饭之缘的大嫂照看。有张永军作保,大嫂和大娘的人品非常值得信任。   吴阳和吴芸并不知道自己始终摆脱不了被托人的命运,没有朱大嫂,还有张大嫂。他们爸爸在部队混迹这么些年,兄弟、嫂子一抓一大把。   回乡路途遥远,火车不仅要二十几个小时,中途还得换乘。爷仨先是买了卧铺,睡了一夜后,换了硬座,到了千阳市再坐汽车去路阳。   等到路阳县的时候,天色已晚。方立安决定带着孩子在外头安顿一晚,明天上午去百货商店买些东西拎去张家。   至此,吴阳和吴芸终于知道,他俩明天就要被“送”人的事实。即便如此,两人也还是选择体谅爸爸。   三人在人武部的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睡了个懒觉,九点钟才起床。洗漱过后,就开启了买买买的节奏。   百货商店很早就开门了,不年不节,里面客人并不是很多。方立安买了两罐中老年奶粉,一条玉兰烟,两盒雪花膏,都是些实用的东西。   光荣东路122号,大门还是老样子,贴了副半旧的对联,给她开门的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中年人男人。   后来,经介绍,方立安得知这是张大嫂的大儿子,跟张永军一起长大的大侄儿张卫国,张永军曾经在信中提到过他。   张卫国跟自家小叔从小玩到大,自然对小叔的朋友也非常热情,问题就是称呼方面比较尴尬。因为方立安叫他爸他妈大哥大嫂,叫他卫国兄弟。   目前,张卫国带着老婆孩子跟父母奶奶住在一起,爹妈年纪大了,有些服侍不动老人家。他们年轻人搬过来,帮忙照看下。   这让方立安提出请对方帮忙照看孩子的时候很是不好意思,之前只想着自家孩子懂事能干,照顾起来应该不费力,却没想到张大哥张大嫂年纪也大了。   张卫国见方立安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事呢,结果没想到只是带孩子而已。他家两个孩子都大了,正好可以带两个小的玩,大家以前不都这么过来的?   方立安吃了午饭才走,临走前,张家一大家子都叫她放心,让她只管去忙,他们不会叫孩子受委屈的。   三年过去,回周庄的路没变,但是路上的交通工具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仅有拖拉机,还出现公交车了,真是可喜可贺。   尽管路不平坦,还要经常上下客,公交车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方立安到村口的时候才两点钟不到。   让人遗憾的是,车上没有碰到周庄的乡亲,不然也能打听打听家里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七月中旬,地里不是很忙,大中午正是热的时候,大人们都待在家里午睡、纳凉,只有放暑假的小孩子在外面疯玩。   进村的小路上,方立安就碰到了一群抓知了猴的小孩,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打赤膊的是她大哥家的二壮。   “二壮。”方立安远远地叫了一声。   谁知二壮听见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瞧了一眼,看清叫自己的人是谁后,立马拉着旁边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就跑。   方立安:……   这到底是认出来了,还是没认出来?怎么跟见着鬼子进村一样。   方立安到底没去追那两个孩子,小短腿,跑再快也就跟她快步走差不多,就那么不紧不慢、气定神闲地缀在他们后面。   快到老周家的时候,竟然听见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大喊:“不好了!不好了!二叔回来了!”   方立安:……   原来跑那么快是认出来了。   那么二叔回来了,怎么就不好了?   想到老周家那几个不省心的,方立安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可是一星期前,她收到的信上也没说家里有什么事啊……   这么一想,她抬脚换了个方向,改道去了村长家。   村长家的门大敞着,方立安站在门口喊了两声“宝骏哥”,李宝俊很快撒着拖鞋出来。 第273章   李宝俊见到方立安非常惊讶,因为对方手里还拎着行李,大包小包的,显然是还没回家。   方立安从袋子里掏出一包烟,直接跟他打听道,“我家最近出了什么事?怎么二壮看到我就跑?喊什么‘不好了,二叔回来了’?”   李宝俊也不跟她客气,接过烟,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特别的事,“没有吧,前阵子大伙儿都在忙地里的活计,没听说有什么事。”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我还以为你翻过年就能回来,部队现在这么忙?”   “什么叫以为我翻过年就能回来?”方立安之前十几年才回家探一次亲,敏感地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年前怎么了?”   “嘶!”李宝俊见她茫然不似做伪,想到某种可能,倒吸一口凉气,面色凝重道,“你爷年前没了,你奶受了刺激,后脚跟着走了,你不知道吗?”   方立安猜到有事,但没想到会是这种生死大事,她面色阴沉,把几个包全部丢在地上,简短道,“先放你家。”   李宝俊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道:这老周家做事也忒不讲究了,村里谁不知道二柱跟她爷奶感情最好,又是写信又是寄钱,回来一趟还带周老太去县医院看病,如今人没了,竟然都不通知一声,这种事搁谁谁不气?   糟了!他得去看看,万一二柱冲动起来跟家里动手,他得拉着点。   李宝俊把地上几个包拎到屋里,叮嘱他媳妇,“这是周二柱的行李,看好了,别乱动。”说完,撒丫子就跑,生怕去迟了,人家就打起来了。   方立安会跟他们打起来吗?   当然不会。她出自纪律部队,怎么可能对手无寸铁的普通老百姓动手。   二壮十分钟前预告了一波,二叔回来了,吓得老周家每个人都心惊肉跳的。结果回头一看,一个人没有,气的向红梅脱了鞋拿鞋底子抽他。   方立安到家的时候,二壮已经抽抽噎噎跑了,就剩四个大人在堂屋里或坐或立,愁容满面。   院子里静悄悄的,连知了声似乎都被院墙隔在了外面,方立安加快步伐,直奔堂屋,见他们几个都在,嘴角扯了个冷笑,觉得一次性问清楚倒也省事。   屋里四人见她进来,跟见了鬼一样,魂都要骇掉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方立安冷声道:“我爷呢?”   四人面色大变,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把事情圆过去,想来也行不通了。   “我奶呢?”方立安又问,“你们晚上睡得着吗?不怕他们老两口来找你们算账?”   周大根蹲在地上,双手捂脸,就是不说话。周大柱脸涨得通红,他媳妇坑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只有向红梅试图用拙劣的语言解释道:“我们也是担心你,怕影响你工作,你是开飞机的,一不小心就会出事,我和你爹心里也苦……”   听起来确实有那么点道理,周大根和周大柱还是没有说话,倒是大柱媳妇跟着应和道:“是这样的,那时候一家子都拿不定主意,不敢跟你报丧,爹娘天天愁的吃不下饭。再往后,爷奶的后事都办完了,大家便说等你回来再跟你好好说说。”   方立安简直要气笑了,没想到这个一向老实木讷大嫂还有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本事。   她的视线从对方脸上略过,并不接话,直截了当道,“你们把我这大半年寄给我爷我奶的钱掏出来,我就信你们不是为了钱,而是像你们说的‘为我好’。”说完,嘴角微挑,笑的讽刺。   这下,连向红梅和大柱媳妇都不说话了,到嘴的肉,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良久,沉默不语的周大根开口:“去把钱拿来。”没头没尾的,但谁都知道这是对向红梅说的。   向红梅不动。   周大根摔了手边的小板凳,吼道,“我让你把钱拿来,你耳朵聋了!”其他三人着实吓了一跳,谁都没见过老实汉子发脾气的样子。   周大根平时再怎么没有存在感,也不能否认,周老头去世后,他才是一家之主的事实。   向红梅不情不愿地去了里屋,磨磨唧唧好半天才出来,手里拿着一叠大团结。   方立安主动走到她跟前,把钱夺过来,点了点,五张。按照李宝俊的说法,老两口是年前没了的,五十肯定不对。   不过,她也懒得跟他们计较的太清楚,只是一字一句道:“我寄给爷奶的钱,生是他们的,死了也还是他们的。生前寄的那些,是给他们活着用的。死后寄的那些,当然是给他们去下面享福的。你们可千万不要跟死去的先人抢钱用,不然要遭报应的。”声音阴狠的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向红梅捂着耳朵尖叫道,“啊!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报应!再怎么报应我也是你娘!我生的你,养的你,我糟了报应你也别想好!”   方立安冷笑:哼!摊上你这么个娘,周二柱可不是糟了报应吗?他再也没有下辈子了!   这时候,李宝俊从外面冲了进来,之前没听到动静,他便一直在院门口站着,向红梅叫成这样,他还以为里面开打了。   方立安看都不看疯子一样的向红梅,问李宝俊,“谁家做纸活,带我去买,我要烧给我爷奶。”   李宝俊见向红梅一点事没有,便拉着方立安走了,生怕走慢了,她再反悔,回头把这些人打一顿。   村里的汪跛子就是做纸活的,而且是世代做纸活的,祖上传下来的手艺。文化运动期间,被打成了封建迷信,他主动跟老婆孩子划清了界限,左腿就是那个时候被打残的。   运动结束后不久,风声都还没起稳,他就又干回了老行当。不干这个能怎么办?腿脚不好,种不了地,等着被饿死?好在现在世道太平,他能靠着纸活赚口饭吃。   只不过,这份活计跟死人有关,活人忌讳得很,所以家里没丧事的人,从来不主动跟他打交道,除了村长家。是以李宝俊带方立安过来的时候,汪跛子还以为上面又给残疾人发补助了。   方立安拿出从向红梅手里抠出来的五十块钱,全部交给汪跛子,“来五十块钱的纸活。”   汪跛子看看李宝俊,用眼神询问道: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李宝俊也有些无语,他转头看向方立安:“五十是不是太多了?村里办丧事,一般也就买一两块的纸活。”   方立安十分干脆道:“五十,老人家的后事我不在,没能送他们最后一程,是我对不住他们,我得给他们赔罪。这钱本来就是寄回来给他们用的,换成纸钱烧过去,让他们在底下过得舒坦些。”   李宝俊无话可说,对汪跛子使了个眼色。   汪跛子会意,“您放心,肯定是最好最齐全的纸活,金条、金砖、金元宝,丫头、小子、老妈子,房子、票子、小四轮,一样不缺。对了,还有司机嘞!”   说到司机,方立安才想起来,提醒道,“飞机会扎吗?扎几个飞机给他们,还有飞行员,就是开飞机的。”   走到门口的李宝俊脚下一个趔趄:兄弟,你别想不开啊!   方立安不想回老周家,便一直跟在李宝俊后头,到了村长家,李宝俊把她先前丢下的大包小包拎出来,“喏,都在这儿。”   方立安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有烟有酒,有布有成衣,有本子有笔,还有小孩的玩具。她看家里的两个孩子玩过,好像很好玩。   烟拿一包出来,两瓶酒拿出来,剩下的全部划拉给李宝俊,“都是买给他们的,现在不想给了,你要是不嫌弃就留着。”   李宝俊当然不嫌弃,都是正好用的东西,花钱买老贵了,怎么会嫌弃。他见方立安跟那边闹得僵,估计也不想回去住,便邀请她住自家,“你就安心住下吧,等事情办完再说。”   方立安也不客气,直接答应了。   汪跛子是个熟练工,纸活做的很快,要不是方立安后要求的飞机和飞行员,估计周老头和周老太当天晚上就能确认收货。   方立安在第三天傍晚收到汪跛子让人捎来的口信,纸活做好了。她一个人去的汪跛子那儿,也不打算把东西搬回来,只等天黑就近烧了就行。   不得不说,汪跛子的手艺真的非常不错,纸活世家,名不虚传。   这些纸活看起来质量很好,闪闪发光的金条、金砖、金元宝,栩栩如生的丫头、小子、老妈子,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房子、票子、小四轮,就连方立安后提的飞机也做的像模像样。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飞行员,跟司机似的,也不知道飞行技术行不行。   不管行不行,天一黑,方立安就跟汪跛子一起把纸活全部抱去了门口的小路上,拿炭笔画了个圈,圈里写着周老头的名字,嘴里念念有词:“爷,我回来看你来了,没赶上送你和奶一程,只能给你们烧点东西。收到东西别独吞,里面有我奶的一半,我不知道她名字,你帮个忙送给她。”就这样,她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老半晌。   被火光引来的李宝俊&李水根:纸活太多,烧的有点久。   一晚上过去,全周庄的人都知道,老周家的二柱是个大孝子,给她爷奶烧了五十块钱的纸活。   年轻人背地里说她浪费,五十块钱,拿来干什么不好?   老人家心里泛酸,实名羡慕:周老头和周老太要在下面享福咯!   向红梅:我生了个孽障! 第274章   周老头这辈子也是因为意外没的,人老了,睡眠短,夜里九十点睡觉,常常凌晨两三点就醒了。   那个时间黑漆麻乌的,一点光也没得,也不知道他爬起来想做什么,迷迷瞪瞪地就给摔了,脑袋磕到板凳角,当场去了。   周老太受了刺激,紧跟着昏迷不醒,一家子既要操办老爷子的丧事,又要照顾老太太,着实忙的不可开交。整个过程中,也不知道有意无意,反正没人提起方立安。   周老太没能熬过周老头的头七,两场丧事合在一起办。偶尔有村里人问起远在部队的周二柱,除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周大根,其他几人竟不约而同地统一了口径:“部队忙,回不来。”   等方立安一月一次的信件到了,向红梅便学着周老头的语气给她回信,周大柱代笔。本来还想着,要是她一直发现不了,还可以借机要一笔大的。就说老人家病了,得花钱治病。   说来说去,反正就是为了多要点钱。   方立安给周老头、周老太烧了纸活,又给两人上坟磕头。等所有该办的事情办完后,找周大根好生谈了一场,大意是,她这就准备回部队了,以后按月给他们寄养老钱,信就不写了。她要调动工作,暂时没有具体地址,等定下来了再跟家里说。有事写信,没事别联系,就酱。   周大根一向沉默惯了,对方立安的话没有表示出任何异议。在他心里,老二虽然常年不在家,但从来没有对不住家里的地方,反而是他们做父母的……   哎……   周大根后来怎么跟向红梅说的,方立安一点也不关心,事情交代清楚,她就走了,孩子们还在县里等着。   吴阳、吴芸在张家住的挺好,上到张老太,下到张卫国的两个孩子,对他们都很不错。不过,他们也没有拿着客气当应该,在人家家里,手脚勤快,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有时候还帮忙干点轻快的活计。张家人都很喜欢他们。   方立安来的比当初说好的时间早得多,张家人除了有些意外,并没有多问,方立安也没有多说,再三道谢后,便带着两个孩子告辞。   爷仨乘长途汽车来到千阳市,买了往北去的火车票,方立安打算带孩子们去趟京城,在京城玩上一圈,再乘火车回西南。   两个孩子激动的不行,他们之前只在小学语文课本上读到过京城,天安门广场、故宫、长城……全都是他们向往的地方。   方立安看着他俩期待又迫切,恨不得给火车插两个翅膀的样子,心中阴霾渐散,终于在接连阴雨后多云转晴。   旅游这件事,方立安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尤其是去京城旅游,每一次都有截然不同的体验。   这次和两个孩子一起,感觉大概是——走不完的路、逛不完的景点、晒不完的太阳、使不完的劲,不然怎么都用朝气蓬勃形容小孩子呢?   等三人踏上回西南的火车,拿出第一天在天安门广场拍的照片,真人和照片两相对比,相似度大概只剩百分之六十。黑了,瘦了,高了,壮了……可能就是那种在七天内成功变身的真实案例。   回到家属院的时候,见到俩孩子的人纷纷打趣道:“哟,下地干活去了吧,种了几亩地?”   回到家里,方立安开始带着两个孩子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她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听从调令指挥,指哪儿搬哪儿。细数下来,十八年的军旅生涯,她已经换了不下五个驻地,平均三年一换。   这对她来说完全就是小意思,洒洒水啦。可对于两个孩子来说,似乎有点艰难。尤其是走的那天,他俩抱着朱正正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惊天动地。   朱正正: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我要不要也哭一个?   可是刚刚继承了小伙伴“遗产”的朱正正根本哭不出来,能憋着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仔细想想的话,大概也是能理解的。吴阳和吴芸在母亲改嫁后几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再往前的生活,即便还算将就,也因为年纪太小不记得了。   家属院的二层小土楼对他们来说可能是最温暖最快乐的记忆,还有没心没肺的朱正正,大概也是他们这些年来玩的最好的小伙伴。   虽然知道有爸爸在,他们不会过得不好,但是当不得不离开这个小院的时候,还是让他们产生了一种和现有的幸福生活剥离的感觉。   这是成长的烦恼,方立安已经好几百年不曾有过了。   上车后,悲伤的情绪只持续了几分钟就戛然而止,因为吴芸晕车。出发前,她手忙脚乱的忘了吃晕车药,现在药收在后备箱的行李袋里,藏的很深,不好找。所以她只能强迫自己抱膝睡觉,什么家属院,什么朱正正,通通抛到脑后。   方立安的新驻地距离之前的航空兵训练基地并不远,开车也就四五个小时的距离,双方经常有合作交流,武比拉练。她带着孩子过来的时候,老师长还在,就等着她来做交接了。   一个空军师由三个飞行团组成,一个飞行团有三个飞行大队组成,一个飞行大队有三个飞行中队组成。一个飞行团差不多500人左右,三个飞行团就是1500人。   不过,在场站还有警卫连、导航台、勤务连、通信站、油库等单位,这些单位人数加在一起差不多也有500人。所以,一个空军师大概有2000人。   然而2000多人只有不到90架飞机。   虽然往后都是和平年代,大环境下,人们离战争越来越远,只有局部地区会发生冲突,但一个国家的军事军备力量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视的。   枪杆子里出政权。落后就要挨打。这是经过实践检验出来的真理。   作为一名空军师长,方立安会竭尽全力练好自己手底下的每一个兵。   作为一名空军战士,方立安打算在拥有飞行技术和飞行理论知识的基础上,加大对新型战斗机的研发力度。或者说,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当初进入空军学校时的想法,不仅要开飞机,还要造飞机。   不过,想要造飞机,谈何容易。   她现在所在的飞行师根本没有造飞机的项目,所有的东西只能自己私底下琢磨。   唔……在纸上琢磨。   是的,当在飞行师的工作和孩子们的生活一切走上正轨时,方立安开始利用她的空余时间在纸上画飞机。   她没有真实的材料做实验,数据方面只能靠纯计算,还有自己平时的驾驶经验。身为一名顶级战斗飞行员,方立安的驾驶经验十分宝贵,包含了成千上万的真实数据,飞机的,飞行员的。   当然,她也没有因为业余追求就耽误正经工作,飞行师的各方面工作都被她安排的井井有条。她成为飞行师师长的第二年,他们师还在西南军区的空军飞行作战大比中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被赞为“当之无愧的第一飞行师”。   接下来的几年,受方立安到哪儿都拿着纸笔涂涂画画、写写算算的影响,吴阳和吴芸对数学计算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学校的课程其他几门都是跟着进度走,唯有数学,两人在小学就开始学习初中知识,还有奥数。   方立安很忙,没空给他们辅导、上课,帮他们找来相关教辅书后,兄妹两就在自己的书房安安静静看书学习。   飞行师家属院的小楼和之前航空兵师家属院的小楼一样的结构,他们三个搬进来后,没做什么改动,还是按照以往那样住。   唯一的变动就是北面当做储藏室的房间被改成了家里的第二间书房,给两个孩子做作业用。总在客厅做作业也不是回事,孩子还是得有自己的“学习专用房”。   另外,在方爸爸的强制要求下,兄妹两搬过来后就开始分房睡。那时候,吴阳11岁,开始步入青春期。而且,三年下来,两个孩子对这个家已经有了足够的归属感和安全感,兄妹俩完全没有必要挤在一张床上。   方立安是个开明家长不假,但是她再开明也不是那种能接受德国骨科的人。孩子们大了,该注意的地方必须注意,青春期的小孩子心理成长变化很快,可不能马虎大意。   两间书房,三个人安安静静学习,和谐的不得了。一般,两个孩子遇到不懂的地方,两人一起研究下,如果还是不行,才会去隔壁问方立安。他俩很聪明,属于一点就通的那种,让方立安这个老父亲很是欣慰。   方立安的笔头研究,一研究就是五年,等到了1994年,上面来了新调令,她又要更换驻地的时候,她的造飞机大业依然处于初级阶段。   不过,她也不急,飞机哪是那么好造的。歼十从研发到成功投放使用用了二十几年呢,人家那还是一个上百人的团队。   她对自己的要求不高,有生之年造一架“安仔号”就可以了。 第275章   1994年7月,方立安被任命为西南军区空军副参谋长,兼空军司令部军训部部长,兼航空兵训练基地司令员。驻地从昆城转移至川城。   吴阳刚参加完中考,两个月后即将成为一名高中生,吴芸初二升初三。两个孩子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好,在学习的紧要关头,搬家、换学校并没有让他们的成绩有所下滑。   方立安升职后依旧是老样子,整日里不是忙工作,就是忙她的飞机设计。这些年,用于演算的草稿纸堆起来足足有她两个人那么高。   1997年6月,吴阳参加高考。这时候的流程是先填志愿再出分数。在所有任课老师的眼中,吴阳从来都是水木、京大的苗子。只是谁都没想到,他最后报了国防科技大学。   方立安没有异议,她一向给予孩子们最大限度的自主选择权。   6月底,高考成绩出来,吴阳以689的总分位列全省第五。一个月后,家中收到了来自国防科技大学航天与材料工程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方立安深感欣慰,这棵苗苗终于长成小树了。   同年9月,吴芸高三。次年6月参加高考,同样报了国防科技大学,同样被顺利录取,只不过专业不同,她去的是机电工程与自动化学院。   至此,方立安的养娃经历终于告一段落,等8月底,学校开学,四十三岁的方爸爸成了“空巢中年人”。   在外人眼中,方立安的养子养女考上了军校,基本上就是成材了,将来有她这个做爸爸的在后方照应,前途必定差不到哪儿去。   如果说以前,在一众旁观者眼中,方立安是个脑子可能有点问题的单亲爸爸。那么现在,两个孩子都出去上大学以后,方立安就是个前程似锦、后半生养老无忧的金镶玉带钻单身汉。   下到二十出头的未婚女青年,上到四十出头的单身俏寡妇,都把她看做唐僧肉,蠢蠢欲动地想吃上一口。   前面几年,无论服从调令搬到那个驻地,住到哪个家属院,始终避免不了的一件事就是被相亲,被介绍对象。   战友们和嫂子们感情上都是出于对她的关心,所以基本上只要不碰上附属小学王老师那种拿孩子开刀的人,方立安也不会恶语相向。但坚定地拒绝是肯定的,一点口子也不松。   两个孩子一早知道了她的态度,往后也没有因此受到过影响,一家人该工作的工作,该学习的学习,该玩耍的玩耍。   十年前在学校发生的那件事,对吴阳和吴芸来说非常重要,即便后来两人长大了,上了大学,他们也能清晰地记得父亲当时说过的每一句话。   两人在国防大,时不时地会聚在一起吃顿饭,饭桌上讨论的,大多是方立安。每每一想到独自留守家中的“老父亲”,兄妹俩就忍不住担忧起来。   不可否认的是,这么多年来,他们有时候也会觉得父亲是因为他们才一直单着没找对象,心中的愧疚在所难免。   因此,等这次寒假回家,两人派出哥哥吴阳作为代表,跟爸爸来了一番促膝长谈。谈话中心大概是“一个人在家寂寞否?要不要找个‘老伴儿’?”   方立安:……   老伴儿什么的,方立安当然不需要,不但不需要,事后还把吴阳揍了一顿。“老父亲”好多年不打小孩了,揍起人来一点不手软。   “跟谁学来的?替我着想?老子自己不会想啊?”一巴掌拍在儿子脑袋瓜上。   “让你去上学,一天天的学了些什么?有这功夫多背两个公式,线性代数能只考92?”一拳头砸在儿子肩膀上。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跟你妹沆瀣一气,变着法儿的给老子添堵。”一拳头捶在儿子背上。   “去,把你妹叫来,两人一起给我绕着家属院跑圈,五十圈,不跑完不许吃饭。”又是一巴掌,落在儿子后腰上。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敢管老子的事,滚!”最后,一脚踹在儿子屁股上。   吴阳捂着屁股就跑,心想:男人也有更年期?不对啊,年龄对不上啊……   方立安住的这一片几乎都是首长,家属院不大,一圈估计也就500米左右,五十圈是25公里,也就比半程马拉松多一点。   这点长度对吴阳、吴芸来说完全不是个事儿,再说了,方立安也没规定时间,等两人晃晃悠悠跑完回来,方立安已经吃过饭了。   “饭在锅里,自己盛。”方爸爸悠哉悠哉地看着几天前儿子闺女用攒了多年的零花钱孝敬她的彩色电视,“哦,对了,吃完刷碗,打扫卫生,年底的家务就交给你们了。别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尽瞎琢磨。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别以为长大了就能翻天了,想管我,下辈子投胎成我老子再说。”   吴阳&吴芸:……   经此一役,兄妹两再也不敢提起这一茬。   1999年7月,方立安晋升少将军衔,职位不变。同年9月,被派遣至M国参加交流活动。   此次交流活动的目的在于考察M方的F-15战斗机,方立安作为华国的飞行员代表将参与试机,之后,她的飞行体验将会被视为军方的重要参考目标,在买与不买的决定中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   这是方立安第一次不凭借金融市场作弊器,参与到高达几亿美元的交易中来。   好嗨哦,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F-15战斗机,代号:Eagle,惯称:McDonnell Douglas F-15 Eagle,绰号:M利坚之鹰,是M国空军一型超音速喷气式第四代战斗机。   1972年7月首次试飞成功,之后改型数十种,外销六个国家。基于其十分高昂的价格,除M国外,早起使用的国家只有Y国、R国、S国,后来又有H国、X国等国。   方立安开过的战斗机自然都是国内采购过的或者自行研发的,没采购过的外国战斗机自然是摸都没摸过,以往只能在一些军事资料的照片中看到。这次上面派她过来,她觉得自己真是走了好大一个狗屎运。   由M方飞行员指导,方立安用了大约一星期的时间,熟悉掌握了F-15的飞行操作,在经过两天的教练机试驾后,方立安终于摸上了F-15真机。   不同的战斗机驾驶起来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方立安开着F-15飞上云霄的那一刻,心路历程大概和种马文中的女主又集到一个优质男的感觉相差无几。   在天上飞了大约四十分钟后着陆下机,方立安右手食指与大拇指来回摩擦搓捻,细细回味,颇有些意犹未尽之感。   从飞行员的飞行角度来看,F-15的各方面性能体验都很不错,跟国内目前正在服役的歼-8IV相比,确实存在着某些优势。   从她对各类战斗机多年的研究设计经验来看,机翼、材料、座舱、进气道、动力系统、武器系统、航电系统等各方面技术理念,都处于国际前沿。   ————————   抱歉抱歉,今天时间没控制好。剩下的正在码,马上替换,大约一个小时。   1972年7月首次试飞成功,之后改型数十种,外销六个国家。基于其十分高昂的价格,除M国外,早起使用的国家只有Y国、R国、S国,后来又有H国、X国等国。   方立安开过的战斗机自然都是国内采购过的或者自行研发的,没采购过的外国战斗机自然是摸都没摸过,以往只能在一些军事资料的照片中看到。这次上面派她过来,她觉得自己真是走了好大一个狗屎运。   由M方飞行员指导,方立安用了大约一星期的时间,熟悉掌握了F-15的飞行操作,在经过两天的教练机试驾后,方立安终于摸上了F-15真机。   不同的战斗机驾驶起来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方立安开着F-15飞上云霄的那一刻,心路历程大概和种马文中的女主又集到一个优质男的感觉相差无几。   在天上飞了大约四十分钟后着陆下机,方立安右手食指与大拇指来回摩擦搓捻,细细回味,颇有些意犹未尽之感。   从飞行员的飞行角度来看,F-15的各方面性能体验都很不错,跟国内目前正在服役的歼-8IV相比,确实存在着某些优势。   从她对各类战斗机多年的研究设计经验来看,机翼、材料、座舱、进气道、动力系统、武器系统、航电系统等各方面技术理念,都处于国际前沿。   从飞行员的飞行角度来看,F-15的各方面性能体验都很不错,跟国内目前正在服役的歼-8IV相比,确实存在着某些优势。   从她对各类战斗机多年的研究设计经验来看,机翼、材料、座舱、进气道、动力系统、武器系统、航电系统等各方面技术理念,都处于国际前沿。 第276章   说它棘手,是因为这是她个人无法解决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自她的研究之初就一直客观存在着。方立安发现,现阶段光是相关资料提供的数据和她自己的演算数据已经不足以支撑她进行更深一步的研究了。这是一个难题不假,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算得上是一个值得庆贺的质的飞跃。   方立安连夜将自己的研究成果整理好,等着上午散会后交给来自川飞设计院的王开时。   王开时是川飞设计院的设计科主管,职位不高,但在国内自主制造飞机上的话语权毋庸置疑,是个典型的航空理工狂人。   他在会议上的态度非常明确,和方立安的想法一致,不建议购买M国的F-15战斗机。前面几天的研讨会上,和另一拨人持相反意见的人吵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   人品可靠,思想忠诚,思维直接,没有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方立安很放心把自己近十年的研究成果交给他。   散会的时候,王开时被方立安堵在会议室门口,满脸的不虞,因为刚刚在会上“吵架”落了下风。他是知道方立安的,四十五岁的共和国少将,前途无量,这次去M国试驾的就是她。   王开时用0.5秒的时间飞快的回忆了一下,这几天,除了试飞报告,对方并没有发表其他观点,勉强算是中立的那一拨。这么一想,面上就好看了几分,问道:“不知周少将有何贵干?”   方立安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把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这些年,我对飞机设计方面很感兴趣,略有浅见,想请王工帮忙看看。”   王开时闻言诧异,见对方的神情不似做伪,满腹怀疑地接过文件夹,当场就翻开看了。想着这位少将要是来搞笑的,他就直接拒了,反正他又不指望升官发财,把人得罪了也没关系。却不想,自打翻开第一页,他的眼睛、大脑、双手就再也停不下来。   方立安的设计上,有很多地方借鉴了空间里的藏书。不过,那些虽然是后世的书籍,对未来战斗机的描述也都仅仅停留在表面,最多供军事发烧友参考。真正涉及到技术层面的东西,根本找不到,即便是非常落后的淘汰机型也一样。   然而,有些东西,光有理念就已经非常棒了,一个超前的想法有时候能让一个行业产生惊人的变化。   所以,王开时虽然不确定方立安资料上标注的数字是否真实准确,但他已经坚定、确定以及肯定,这位空军少将是被部队耽误的理工科天才。   方立安被王开时拉回会议室,在后者极度入迷的状态下,硬是错过了午饭和午觉。   下午,会议照常。别人全都休息过,精神抖擞的样子,一来就看见王开时拉着周少将嘀嘀咕咕,状若疯魔。   让一干赞成派十分意外的是,王开时下午竟然没跟他们抬杠,那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模样,明显是惦记着别的什么事情。   没了王开时的坚决反对,下午的讨论顺利的不可思议,大家都觉得以这样的进度,估计要不了两天,上面就能拍板了。   却不想,峰回路转只用了一个晚上,不知道王开时拿着方立安的资料找了谁,众人只知道,第二天上午,上面来了消息,说是放弃对F-15的采购,研讨会到此结束。   虽然此次采购以失败告终,但是通过这次的考察和试飞,华国空军真正意识到了东西方存在的差距。   之后,王开时停下手中的工作,将大量时间和精力投入到了方立安的设计中去,用了整整四年时间,才成功地将新型战斗机从图纸上生产出来。   方立安作为最初的设计者,当然要全程参与,所以,研讨会结束后,她的职位又迎来一番调动。   不过,在此之前,她接到另一个重要任务——1999年10月1日,建国五十周年阅兵,组织上安排她驾驶歼-8IV战机飞过天安门,接受祖国和人民的检阅。作为一名飞行员,方立安由衷地感到任务艰巨、责任重大、使命光荣。   研讨会六月中旬结束,方立安回到川城驻地,接到上面下达的指令后,七月初再次来到京城。   七八月份正是每年最热的时候,训练驻地场道的温度有时候能达到四五十摄氏度,参加训练的飞行员每次进场都要带着两套工作服。因为歼-8IV战机低空作业的时候空调不太好用,所以每一个起落下来,飞行员的衣服裤子都会被汗水浸湿。   但大家在训练中始终保持着一种积极昂扬的热情,不怕艰苦、排除万难。确保完成任务的信心决心,在阅兵训练的过程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七月底,预演飞行的时候并不十分顺利,尤其是复杂气象训练方面,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临时状况。   为此,空军和军区空军的领导专门跑到训练驻地来,与所有飞行员进行了一次飞行技术研究,与参训人员一道分析解决技术问题,不推诿、不扯皮、不回避。   方立安虽然没有担任此次阅兵训练的教官,但她的专业技术在整个空军中都是响当当的。不仅如此,她在军中是出了名的大方、不藏私,每每有人来跟她请教飞行方面的问题,只要不涉及保密条例,她都会毫无保留地教授给别人。   因此,领导一看到参训人员中有她,便临时委任她为技术主讲。   9月份梯队训练成果明显,把各种预想条件都实施到了,对于国庆那天的阅兵,大家都成竹在胸,胜算在握。这是所有人付出了成吨汗水和艰辛劳动,做了充分准备才有的自信。   9月30日,国庆前一天,大家再一次进行了飞行准备。预报华北地区的天气比较复杂,报的是小到中雨。尤其是训练驻地,云底高大概是两三百米,云中能见度也不是十分理想,所有人立足于最复杂的气象条件做好了思想准备。   到了晚上,训练驻地下起大雨。10月1日一早,雨稍微小了一点,漫天的低云,云皮就快擦着楼顶。吃早饭的过程中,所有人表情复杂、情绪凝重,因为这样的天气着实不理想。   乌云压顶,空气焦灼。大家担心的不是这样的天气能不能完成任务,而是阅兵指挥部会不会突然改变方案,叫停项目。明明练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事到临头来个紧急刹车,这才是最让人沮丧的。   在一众飞行员中,方立安无疑是表现的最镇定的那个。毕竟年龄、阅历、军衔摆在那里,再跟小年轻们一样慌慌张张,着实不好。但事实上,她也只是表面镇定,内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   在众多平行世界中,建国五十周年阅兵是有空中方阵的,这个世界应该也有。但是,看着眼前快到擦到楼顶的云皮,方立安又开始犹疑,完全想不起来其他世界阅兵当天是个什么天气。   她今年45岁,在这群人中,年龄无疑是最大的。按惯例,空军飞行员的最高飞行年龄,歼击机、强击机为45-48岁,轰炸机为48-50岁,初级教练机为47-50岁,运输机为55-57岁,直升机为47-52岁。   所以,她应该是赶不上下一次大阅兵的,除非下一次大阅兵有运输机方阵。想想也不可能。   好在在紧张凝重的气氛中,众人终于等来了全体飞机全部出动参加受阅的通知!接到命令后,群情激奋,大家立马坐车前往外场。   在车上,方立安跟大家一样神情严肃,边上有一个团长小伙子,顶着她的高压视线给大家讲了个笑话,帮助大家放松心情。   看着对方绞尽脑汁,苦着张脸给大家讲笑话,方立安很给面子地扯了扯嘴角。然后就见团长小同志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一样,乐呵呵地笑了。   众人:……   等所有人进场接收飞机的时候,雨基本上已经停了,但是机场上空依然堆积着厚重的云层,几乎压着地面,据测,云底高只有一百五十米。大家将不可避免地面临着与恶劣天气的较量,面临着勇气与智慧、胆识与魄力的考验。   方立安登机,她驾驶的是歼-11(苏27国产型),处于第一梯队。起飞刚收起落架、收襟翼,紧跟着飞机就进了云层。在云中,她严格按照数据飞行,完全看不见长机,出云以后看见长机才迅速集合。   全梯队一次便集合成功,之后保持规整的队形飞向起始点。   所有飞行员准时准确加入基准线,向天安门前进。进入基准航线以后下降高度,这是对大家的第二场考验。   云非常浓,云中能见度非常差,各飞机之间的间隔距离规定是15乘20米,为了不散队,方立安他们飞到了5乘5米,始终保持密集队形穿云下降高度。 第277章   所有飞行员准时准点准确地加入基准线,向天安门前进。进入基准航线以后下降高度,这是对大家的第二场考验。   云非常浓,云中的能见度很低,按规定,各飞机之间的间隔距离应该是15乘20米。但为了不散队,方立安他们飞到了5乘5米,始终保持着密集队形穿云,下降高度。   越往天安门去,天气越好,最后一段距离更是碧空如洗,每个人都激动万分。此时此刻,大家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保持好数据、队形,一定要飞出最高水平,米秒不差!   最终,每一个空中梯队都以壮丽雄伟、尽善尽美、无懈可击的状态飞临天安门广场上空,接受来自祖国和人民的检阅。   各飞行梯队通过天安门广场后,至公主坟上空按照规定航线解散。空军首长用无线电异常激动地对全体飞行梯队的飞行员说:“同志们,飞的很好!飞得非常好!所有梯队全部5分,我代表空军领导谢谢你们!”之后,此话多次重复。   事后,方立安回到川城,遇上许多战友和家属区的嫂子,他们都问她,阅兵那天,从天安门上空往下看,是不是一片繁花似锦?   方立安被问的哭笑不得,当时包括她在内的每一个飞行员都一门心思地盯着标志线,只想着飞稳、飞准,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看下面?   不过,之后,她专门找来大阅兵的完整录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作为一名参与其中的受阅军人,方立安观看录像时的心情跟以往的每一次都截然不同。   电视机上的飞行梯队,以楔形、箭形、菱形、三角形在空中组成刀裁斧切般的铁阵,低空飞临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空,有的还拉出一道道绚丽的彩烟。   看着空中飞行梯队带着引擎的轰鸣,排山倒海,气势磅礴,和着地面战车奔驰的轰响,奏出人民军队钢铁力量的乐章,方立安的眼眶不禁湿润,心脏仿佛与祖国大地产生了共振。   方立安回到川城驻地没多久,紧接着就有调令下来,任命她为西南军区空军副参谋长,兼川飞设计院副院长,主管击-1的研究开发。   这个委任状的前半部分,大家还能明白,就是又升职了呗。但是后半条,让很多不明实情的人云里雾里。   川飞设计院虽然是军工研究所,隶属西南军区,但是,为了防止非专业人士瞎指挥,除了行政管理这一块,其他涉及到具体项目的地方,都由学术大佬全权负责。这时候安排一位空军少将过去,也不怪大家看不明白。   方立安身为西南军区空军副参谋长,理应很忙才对,但不知道是不是上面什么人打过招呼,上任后,就没再分到任何新的工作任务。   也是,原来的几个副参谋长都干的好好的,一个没少,现在人家也不能因为凭空多出一个她就把自己手里的活儿拱手让人吧。   于是,方立安成了西南军区史上最闲的空军副参谋长,挂职一样的存在,好多人都以为这位同志要坐冷板凳了。尤其是后来,军区包括家属院几乎看不到她的身影。   1999年年底,正值辞旧迎新之际,大家即将迎来千禧年,吴阳、吴芸放假回家陪爸爸过年。   前头暑假,方立安要参加阅兵训练,担心两个孩子在家没吃没喝,便让他们留在学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算起来,爷仨快一年没见了。   结果,等吴阳、吴芸回到家里,发现家中不仅冷锅冷灶,桌上、地上、窗台上,到处都积了厚厚一层灰,明显是很久没住人了。兄妹俩脑海中开始上演各种八点档励志狗血剧,心里急得不行,爸爸去哪儿了?   部队纪律森严,不是他们想进就能进的,虽然办公室有电话,但是方立安的工作调动后,根本没告诉他们新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她平常几乎不去,告诉他们也没用,所以来来回回都是靠写信。   吴阳、吴芸回来的早,这时候还没到下班时间,只能找隔壁婶子打听消息。   隔壁婶子也不知道,“你爸啊?我快两个月没看见他了,是不是又出任务去了?可能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吧。”部队里的男人,出任务那是家常便饭,短的半天,长的上不封顶,老周国庆前不就走了小半年吗?能说的,大家都会知道,不能说的,大家也不会多嘴去问,毕竟这片儿没人不懂保密条例。   吴阳、吴芸心道,不可能,他们这段时间一直跟爸爸保持着一个月两次的通信频率,寄信、收信地址都是军区,字迹、语气什么的都是本人,不可能出任务了。难不成是工作太忙,直接住办公室去了?依照他们爸工作狂人的性子,也不是没可能。   这么一想,两人心里顿时踏实许多,安慰自己,没准一会儿下班了,爸爸就回来了。他们在之前的信里提到过回家的日期。   方立安当然没有出任务,她只是上班去了。上面的意思她明白,希望她把精力放到击-1的研发上。她自己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便把军区这边暂时撂下,去了川飞设计院。   设计院那边有员工宿舍,她舔着脸跟后勤要了一个单间,之后就再没回过军区家属院,一住就是两个多月。跟孩子们正常通信,那是因为她有勤务员帮着收发信件。   吴阳、吴芸回家后,连行李都来不及拆,就开始打扫卫生,因为屋里的灰尘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法住人。等他们灰头土脸的把家里收拾干净,姗姗来迟的方立安终于到家了。   彼时,隔壁老王家的电视机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看着两个孩子关切的眼神,方立安摸了摸后脑勺,讪讪地笑了,她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工作太投入,把他俩今天回来的事给忙忘了。   本来都在设计院食堂吃上晚饭了,听见隔壁桌有人聊天,说起孩子放寒假的事情,她才蓦地想起,自家娃娃好像也就是最近放假。再一想今天的日期,那真是归心似箭,恨不得给自己装两个翅膀。   想到两个孩子做家务还行,做饭水平常年处于及格线以下,方立安又回宿舍拿了几个打包盒,让食堂大师傅帮忙打了两份饭菜,才匆匆忙忙地赶回家。   “来来来,爸爸给你们带饭回来了,快去洗手,趁热吃。”爸爸也是要面子的,忙忘了的事不提也罢。   吴阳、吴芸不疑有他,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坐下开吃。   方立安之前那份吃了一半的也被她带了回来,“爸爸跟你们一起,一起吃。”   家里从来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吴阳一边吃,一边问她,“爸,你去哪儿了?你不知道,我们回来的时候都吓懵了。”   “是啊,隔壁杨婶子说两个月没见到你人,你现在都住营里?”吴芸搭腔。   方立安眼疾手快地夹起在食堂咬了一半的肉圆,整个塞到嘴里,咀嚼几下,咽下去才道,“唔,我最近在川飞有事,忙,家里没人,我索性就搁那儿住下了。”   “川飞?”吴阳脑中灵光一闪,惊呼道,“不会是川飞设计院吧?”   吴芸紧跟着想到什么,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自家爸爸,希望自己的猜测能够得到证实。   看着孩子们亮闪闪、充满期待的眼神,方立安笑了笑,“是啊。”   “是前些年一直在设计的战斗机?”消息来得太突然,吴阳觉得不可思议,像做梦一样。   方立安这些年做设计,需要画图,需要计算,过程中并没有刻意隐瞒两个孩子。不过,他们也仅仅是知道而已,设计图和数据之类的重要信息,她并没有给他们看过。   在她心里,她的战斗机迟早要被造出来,到时候,图和数据都是高级军事机密,无关人员知道了只会徒增危险。所以,两个孩子只知道她在设计飞机,并不知道其他细节。   方立安点头,“是的。”   吴阳和吴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边骄傲于自己的爸爸太厉害,一边又不禁感到失落——看样子,爸爸并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方立安不知道,两个孩子当初选专业的时候,心里都藏着同样的想法——等将来学有所成,他们就帮爸爸一起造飞机。现在,爸爸设计的飞机进了川飞,很可能轮不到他们使力了。   孩儿们无用武之地,孩儿们心里苦。   方立安心里高兴,之前没跟孩子们说,也是因为想亲口告诉他们,当面分享重大喜讯。此刻她心情好,多吃了两口饭,一不留神就错过了孩子们的微表情。   不管怎么说,爸爸设计的飞机有望被造出来,绝对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喜事,兄妹两很快打起精神,心道,不能帮爸爸造飞机也没关系,他们还可以努力帮爸爸造飞机二代。   当下的战斗机都是系列出品,爸爸设计的一代他们赶不上,那就争取在二代上帮忙!   加油! 第278章   孩子们回来后,方立安就不住设计院了,每天来回上下班,有勤务兵开车接送,并不麻烦。   只是中午不回家,也不安排人送饭,午饭留给两个孩子练手,等晚上下班,她再从食堂打饭带回去。   弄得吴阳、吴芸每天晚上对着食堂大师傅的手艺夸赞不已,端着饭碗狼吞虎咽。方立安见了,差点怀疑自己是虐待孩子的后爹。   没几天,设计院也放假了。   腊月二十八,方立安带着孩子们去市中心置办年货。说是置办年货,其实是年终狂欢购物。   吴阳、吴芸打小就懂事,很少主动提要求,跟她要这要那。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家里什么都不缺,就连吴芸初潮用的姨妈巾都是方立安给提前备好的。   吴芸念书早,初二的时候,身边的女同学基本上都来了大姨妈。那时候,大家对这事朦胧着呢,觉得既新奇又羞耻。   得益于女同学手挽手结伴上厕所的爱好,即便家中没有女性长辈,吴芸也慢慢被科普了。比如,来这个的时候,内裤上要垫东西,不能吃辣,不能吃生冷的东西。   所以等她高一来大姨妈的时候,倒是没有被吓得半死,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最多因为手头没有卫生巾手忙脚乱一番。   方立安是个靠谱家长,很快发现了她的异常,叫来两个孩子,正经八百地给两人上了一节生理课。把两个孩子给羞坏了……   九十年代中期,国人的思想比较保守,别说生理课了,连生物课都没有。那时候,高考理科是不考生物的。   但方立安觉得,两性知识,该知道的时候就该知道,免得懵懵懂懂,将来给孩子造成某些不可逆转的伤害。尤其是女孩子,这年头,很多人吃了亏都不敢跟家里说,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然后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欺负、被威胁。   自家姑娘虽然不是软包子,但是孩子嘛,当爹的哪有完全放心的,就跟吴芸说,“要是有男同学敢对你动手动脚,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回来告诉爸爸,我带你哥一起打回去。”转头又对吴阳说,“你也是,不要一天到晚老实巴交的,被姑娘家占了便宜记得躲。”   吴芸&吴芸:……   方立安带着两个孩子买了许多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不仅能过个丰盛年,还够他们打包带去学校的,正是应了那句话——吃不了兜着走。   吴芸看着爸爸给她买的鹅黄色羽绒服和藏青色呢大衣,高兴地像只蹦蹦跳跳的小麻雀。   吴阳是男孩子,内火旺盛,说什么也不要羽绒服,理由是穿着太热。方立安便给他挑了一件黑色长款呢大衣,配上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就这么穿回家,一路上不知道赚了多少眼球。   回到家属院,婶子们见了纷纷打趣,“哎呀,阳子成了大小伙了,瞧这俊的。有对象了没?婶子给你介绍个姑娘,模样才情,保管跟你般配。”   “去去去,你老家那高中生侄女也好意思拿出来说?我们阳子可是正经八百的大学生,将来出息着呢,可不是那种只看脸的肤浅人。”   “说谁肤浅呢?高中生怎么了?你自己还小学生呢?心比天高,看不起谁呢?”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李婶子和杨婶子就这么吵了起来,其他婶子看热闹的看热闹,拉架的拉架。吴阳趁机赶紧带着一脸促狭的后爸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妹子跑了。   吴阳今年大三,二十周岁,不知道是学业太忙还是一直没开窍,总之,还没有女朋友。   方立安当然不着急,但是自从去年夏天两个孩子催婚催到她头上起,她就开始在信上给孩子们讲自己的婚恋观。   在吴阳和吴芸看来,她的婚恋观无疑很前卫、很惊人,好像还很有道理。只不过他俩都还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只能当做亲子话题讨论讨论。   大年初一一大早,方立安带着两个孩子去几个老领导家里拜年。整个军区,能让她上门拜年的人家并不多,除了西南军区的军长、政委,就是在川城养老的老将军。   本来,以方立安的级别是拜不到老人家的山头的。少将军衔听起来名堂很大,但全国有几千个,老人家年纪大了,精神头不好,不可能挨个接见。   但在川城的这位老将军曾任空军指挥学院的院长,方立安当初在指挥学院学习的时候,还与这位老将军有过几面之缘,得过人家几句教导,受益匪浅。   进了川飞设计院后,从王开时那里知道老人家退休后来到川城的消息,再一细问,原来“击-1”项目就是对方在背后鼎力支持的。   这件事,她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还是要感谢一番的,便请王开时带着她上门拜访。后来,到了老将军家里,方立安才知道,老将军竟然是王开时的亲爹。   王开时是王老将军最小的儿子。他的大儿子王开伟和大儿媳林芬余早些年没熬过那场运动,年纪轻轻人就没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   二儿子王开星对军政不感兴趣,如今在京城师范附属高中做一名人民教师,大孙子王战兵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京城民政部门。   小儿子王开时痴迷战斗机研发,整日里都是些材料、数据、设计图,小孙子王战飞就快大学毕业了,他正在考虑该怎么安排。   他们家这种情况其实还算好的,不像有些老同志家,人口凋零,老的老,小的小。他们家小辈中虽然没有特别能扛事的人,但除了老大两口子,其他人至少都还全须全尾。所以,没有后继之人那点遗憾,想想也就算了,人哪能事事如意,看开就好。   直到大年初一,方立安带着两个孩子上门,老人家又忍不住起了别的念头——小周家的丫头养的真是好啊,聪明伶俐,乖巧懂事,眼神清正,一看就是好孩子,跟他家小孙子多般配哟。   念头一起,思绪如野马狂奔。   小周这孩子四十五岁少将,军区空军副参谋长,可谓年少有为。最重要的是,听老三说,她设计的战斗机如果能成功投入生产,华国和M国之间的空军实力至少能缩短十年的差距,甚至很有可能在战斗机这块赶超M国。   虽然王开时说的信誓旦旦,但王老将军也只是将信将疑,他自己就是空军退役,缩短十年差距这种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这种将信将疑并不影响他对方立安的看好,要不是因为没闺女,这么好的小伙子(?),他肯定是要捉回来做女婿的。   现在好了,他没闺女,但是他有孙子啊。他可以把孙子送去给小周做女婿,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他活着的时候,帮忙关照小周,等他百年以后,小周帮忙照看他孙子,多好!   要知道金字塔尖,越往上越难,实力、人脉、气运缺一不可。别看他一把老骨头已经退了下来,但说到人脉,还是有那么点用处的。   王老将军觉得自己这主意怎么想怎么好,方立安爷仨一走,他就迫不及待地叫上王开星、王开时、王战飞去了书房。   王战兵媳妇儿怀了孩子,山高水远的,不好来回奔波,小两口便留在京城丈母娘家过年,只王开星带着老婆过来看望老父亲。   王老将军十分得意地把他的灵机一动说了出来,除了王战飞憋了个大红脸,王开星和王开时都认真考虑起其中的可能性来。   王开星虽然对军政没兴趣,但是他在京城做了将近二十年的老师,自然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父亲年迈,不知道还能撑多少年。他自己一个当老师的,无权无势,最多偶尔帮忙出个主意。   老三整一个战斗机狂人,你跟他说什么派系、权势、斗争,他能耐心听一分钟就不错了。这些年,因为性格古怪,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现在能好好待在设计院设计飞机,那是因为父亲健在,没人敢动他。   所以,对于王老将军说的,给王战飞找个得力岳家,王开星是没意见的,他自己给王战兵找媳妇的时候,也多是看重这一点。只是……   “听说这个孩子跟她哥哥都是周少将领养的,往后有什么事,不见得会像亲生的那样……”未尽之言,在座的人都明白。   王老将军看向王开时,“老三,你怎么看?”   “这一点不用担心,老周对孩子好,我都看在眼里,说真的,亲爹都未必能做到他这样。”王开时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跟周少将做亲家,是不是意味着以后的下班时间也可以找对方讨论飞机了?   王老将军心道:我真是个蠢的,竟然问他这个问题,为了飞机,别说做亲家了,儿子都可以说卖就卖。   想到这里,便直接跳过他,问小孙子:“战飞,你觉得呢?”   短短几分钟,王战飞的脸已经红成了番茄,还是熟透了的那种。一想到今天那个穿鹅黄羽绒服的姑娘,白里透红的小脸,笑起来还有两个好看的小梨涡,往日的机灵劲儿全都喂了狗,话都说不清楚,“我……我……挺好的。” 第279章   过完年,正月初七,方立安把孩子们送上火车,本来想直接去川飞来着,结果半路上想起来,设计院正月十五才正式“营业”,食堂师傅不在,她去了也没饭吃。   想到家里就她一个人,还要开火做饭,着实麻烦。这时候,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供应三餐的军营大食堂。   回到好久不见的副参谋长办公室,计算了几个年前发现的数据问题,肚子饿了就去食堂蹭饭,等设计院那边正式上班,这位同志就麻溜儿跑了。   设计院这边,王开时是个肚里藏不住话的性子,心里有什么想法,全都写在脸上。   方立安见他对着自己笑的春光灿烂、和蔼可亲,止不住的恶寒,这厮年里吃错东西了?   一直熬到中午食堂开饭,王开时才竹筒倒豆子般把过年时候老爷子的提议说了出来。   王老将军没有亲自跟她说,而是授意王开时来讲,一来,是不想给她造成“以势压人”、“倚老卖老”的错觉;二来,王开时性子单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没那么多算计,她不愿意的话,拒了也就拒了,不用有太多顾虑。   想到这里,方立安觉得王战飞不失为一个好女婿的人选,毕竟小伙子本人不错,家里人口简单,爹妈性子单纯好糊弄,上头爷爷是个讲道理的,再加上有她这个镇山石,婚后会少很多坎坷。   不过,婚姻虽然事关两个家庭,但当事人的意见最重要,千金难买我愿意,闺女高兴才行。   所以方立安说了,“老弟,说实话,我呢,觉得战飞这孩子真的很不错,样貌好,性格好,家庭也好。闺女嫁到你们这样的人家,我也放心。”   王开时一颗心被她吊得老高,就听她话音一转,“但是呢,婚姻大事,关系到孩子一辈子的幸福,要是两个孩子互相看对眼,我肯定二话不说,举双手双脚赞成。要是两个孩子相互之间不来电,只能产生普通朋友的情谊,我也不会劝她答应。”   方立安见王开时眉头紧锁,想到他所有的脑细胞都贡献到飞机设计上了,只好继续道,“打个比方,警察、老师、医生、护士,都是非常不错的职业,对吧?”   王开时点头,“嗯。”   “既然都不错,你为什么不去当老师?当警察?换句话说,不让你在这里搞研究,让你去从事别的行业,你愿意吗?你高兴吗?你会觉得幸福吗?”   王开时老老实实摇头,“不会。”   “就是这个意思,回去就这么跟老将军说,我很高兴你们看得上我家丫头,看得起我,我也很欣赏战飞这个小伙子,很喜欢你们这个家庭。但感情这种事,谁都说不准,还是要看孩子自己愿不愿意。”方立安总结道。   王开时没接话,大口吃饭,直到两人吃完,出了食堂才道,“老周,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你前面为什么要说什么警察、医生、护士的话,我看起来很笨吗?”   方立安:不,你不笨,你只是单蠢。   这件事到这里似乎就暂且告一段落了,毕竟两个当事人都不在。   方立安随后把事情写在信里告诉了两个孩子,意在表明态度。却不想,在学校收到信的兄妹俩,面前正坐着另一位当事人。   吴阳心道,好嘛,难怪最近这么殷勤,频繁来找他们吃饭,原来自己只是个凑数的。给了吴芸一个“你先走”眼神,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位敢当着自己的面打自家妹妹主意的“世兄”。   然而,千算万算,吴阳算漏了吴芸的彪悍性子。只见吴芸回了他一个“你先走”的眼神,对着对面的“世兄”露出了一个狼外婆般的阴森笑容。   吴阳打了个冷颤,没眼看,溜了溜了。   世兄,你多保重!   远在川飞设计院的方立安和王开时,谁都没想到对方会把事情直截了当地告诉当事人。   方立安想着,王战飞马上要毕业了,现在正是定前程的紧要关头,王家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儿女情长才对。   其实王老爷子确实是这么想的,打算万事都等孙子的接收单位定下来再说。只是谁能想到,王开时那个从来不知道主动联系儿子的人会给王战飞写信。   他写的信非常简洁,和他的性格相当一致,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请你去开屏!(开屏:参照雄性孔雀。)   思维从来不跟亲爹在同一个频道上的王战飞,这次竟然非常精准地get到了对方“一句话家书”的中心思想——请用尽浑身解数去追求老周家的姑娘。   不过前面半句,王战飞的解读是,姑娘爸爸不同意。   王战飞是个老实孩子,以前没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哪个姑娘。跟吴阳差不多,都属于开窍晚的那一类。他跟吴芸虽然只见过一次,但自从他爷爷提出那个想法后,吴芸的小脸就开始在他的脑海中频繁出现,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就算王开时不给他写信,他也是要去找人家兄妹俩联络联络感情的。   等三个月后,吴芸写信回家,告诉方立安:“我跟王叔叔家的王战飞谈恋爱了。”方立安才终于体会到身为老父亲的欣喜与心酸。当初就不该同意,她闺女最乖最听话了,她要是不同意,她闺女肯定瞅都不瞅战飞那小子一眼。   所以,现在反对还来得及吗?   追悔莫及&哭唧唧。   王战飞从吴芸口中得知周叔叔并不曾反对吴芸跟他的事情,心中放下好大一块大石,给自家爷爷打了电话报喜。   王老爷子高兴啊,这门亲事成了!让王开时请方立安回来吃饭,大家一起咪个小酒,庆祝一下,顺便商量下孩子们的事情。   方立安强颜欢笑,好气哦!我家闺女差半个月才成年呢!   不过晚上吃饭的时候,说到孩子们的前途,方立安还是一本正经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与建议。   吃完饭,王开时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他拉着未来亲家说了好多有关战斗机的设想。   方立安一晚上既高兴又苦闷,喝了不少酒,大脑飞快运转,嘴比心快,连带着未来几十年战斗机的发展方向都跟他说了。好在她还清醒,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打死也不能说。   不过,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今晚的一番酒后之言,将来会在王开时的脑海中迸溅出瑰丽绚烂的火花。如果说她是个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矮子,那么王开时一定是这个时代的战斗机巨人。 第280章   2002年7月,“击-1”项目设计稿经审无误,进入全尺寸研制阶段,并且正式命名为“雷霆-1”。同年10月,雷霆-1试验机组装完毕,进入评审、试飞阶段。   紧接着,上面开始选拔试飞飞行员,项目负责人方立安毫不迟疑地报了名。   自己亲手设计的飞机,方立安当然想第一个尝试,她的理由给的也很充分,再没有哪个飞行员比她还了解雷霆-1。   雷霆-1的结构、性能、表盘、按键、设备……她通通了如指掌。   所以,由她试飞,不仅可以缩短培训时间,试飞过程中,如果发现问题,之后还可以对雷霆-1进行更好的改造。   “之后?!你告诉我,万一人没了,哪里还有之后?”王开时对方立安要担任雷霆-1试飞员的要求极力反对。   在他看来,方立安是新型战斗机设计的灵魂人物,试飞过程中但凡出现一丁点不可控的意外,他们损失的将不仅仅是一个优秀的飞行员和一架战斗机,而是未来华国空军以最短的时间提升军备实力和掌握制空权的可能。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随着科技进步与创新,空军的重要性日渐提升,逐渐发展成为全军最重要的军种,现代战争如果没有空军掩护几本不可能会取得胜利。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谁掌握了制空权,谁就掌握了制海权,掌握制空权、制海权那么就掌握了未来战争的主动权。   M国1991年发动的海湾战争,1999年发动的科索沃战争,2001年发动的阿富汗战争,都是由空军唱主角。这三场战争中,M国对空军的使用和发挥达到了极致,由此,让现代战争的结果决定于空中的较量,空军已经发展成为决定着战争能否胜利的决定性因素。   正是因为空军如此重要,近几十年来,华国对空军的投入越来越多,目的就是为了争取以最快的速度赶上以及超越世界先进水平。   王开时用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对方立安道,“请拿出你身为少将应有的判断力,不要盲目,不要任性。”   被教训了的方立安:……   最终,上面定下来的试飞人选是一名经验老道的飞行员包罗义,他有着二十年以上的飞行经验,专业水平毋庸置疑。   2003年4月28日,空军大校包罗义驾驶雷霆-1试验机从西南军区空军基地起飞,开启华国雷霆-1的首次飞行。   此次飞行持续时间为52分37秒,最大飞行高度为10238米,最大空速1021节。   飞机顺利着陆后,包罗义脸上满是压制不住的喜悦,兴奋道,“太棒了,雷霆-1真的是太棒了!”   2000年5月,包罗义曾被派遣至联合国联合部队执行任务,过程中不仅飞过M国的重型战斗机F-15,还飞过F国轻型战斗机的幻影2000。当时的感觉让他一直难忘至今,既有摸到世界最先进战斗机的兴奋,又有为这是别人家的战斗机感到沮丧。   本以为在他有限的飞行生涯中,等不到自家的战斗机赶超旁人,万万没想到,不仅让他等到了,他还是开上新型战斗机的第一人。   随着包罗义长达二十分钟的试飞报告结束,会议大厅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自此,华国的雷霆-1长达三十余年的辉煌历史终于拉开了序幕。   2003年7月,四十九岁的方立安被授予中将军衔,成为华国最年轻的中将。同年10月,被破格提拔为西南军区副司令员,兼西南军区空军司令员。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私底下惊叹,这位曾经“遭受冷遇”的副参谋长,升职速度堪比光速。   就连王老将军也感叹不已,想当初他还以为自己手里那点人脉,以后能在关键时刻出把力,却不想人家小周真的是凭实力做到了。   雷霆-1试飞那天,他也参加了试飞仪式,了解到其众多性能后,他才终于明白,儿子当初跟他说的不是大话,反而是谦虚之词。雷霆-1为华国拉近和M国之间的空军实力远不止十年,说是三十年也不为过。   自从雷霆-1试飞成功,各项性能试验无误,上面就给它的设计者方立安直接配备警卫连,待遇直逼各大军区军长、军委委员。   2005年,M国宣布F-35正式服役。   2006年,华国宣布雷霆-1正式服役。   一时间,全球哗然。   对于华国军方对外公布的各项数据,以M国为首的一众西方国家极尽否认,不屑于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M国代表了全球最尖端的军事力量,他们去年刚推出F-35,华国今年就推出比F-35更高级的雷霆-1。怎么可能,说笑的吧?名不副实的吹牛版概念机吧?   更何况,F-35取代了上一代的主力机种F-15鹰式战斗机,成为当今世界综合性能最佳的战斗机,它的出口禁令、其它使用计划和高昂的制造成本,都使得各国望而却步。   常年跟在M国身后的捧哏R国、H国都等着哪年F-35解了出口禁令,再花大价钱进口。人家都还排着队买呢,你说你已经造出来,要服役了,谁信呐?谁愿意信呐?   当然,还有一部分友好国家发来贺电,恭贺华国喜提第五代战斗机。   对于来自各方的不同声音,华国岿然不动。   直到各个国家受邀前来,华国以最直接、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展示了雷霆-1的威力,一众唱衰国才意识到,这,不是玩笑,不是玩笑,不是玩笑!   而且,在某些方面,雷霆-1的性能比F-35更加稳定,更加突出。   有的国家看着眼馋,趁机提出购买,超高价购买。   华国军方对外发言人的回答是,“雷霆-1暂不出口,预计将会在2014年考虑对外出售,售价将不低于10亿人民币,届时,欢迎各位再来。”记得带上你们的小钱包。   和M国一样的F-35一样,雷霆-1在短期内是不可能出口的,出口禁令的解除最早也得在雷霆-2有突破性进展的时候。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发现M国的F-35战斗机确实比不上雷霆-1。   首先,F-35在其服役以前,就有一架在起飞时失控,坠毁于内华达州内利斯空军基地,飞行员弹射逃生。   正式服役后,2009年3月,一架F-35正在执行一项“测试飞行任务”时,在加利福尼亚南部沙漠地带坠毁,试飞员死亡。   2011年11月,一架驻守于阿拉斯加埃门多夫空军基地、隶属M国空军第855飞行中队的F-35在进行例行的飞行训练后,于当地时间晚上20时14分与地面控制中心失去联系,搜救结果显示飞行员埃莫森杰尼尔上尉在坠毁前并没有顺利弹射逃生。   事后的事故调查显示,意外可能起因于战斗机上配置的机上氧气产生系统有设计瑕疵,在高空飞行时会造成供氧不足而导致飞行员昏迷。   2012年4月M国空军作战司令部的丹菲特蒙特尔上将下令旗下位数177架的F-35机队无限期停止作战飞行任务,直到厘清肇事原因并完成相关改善为止。   2012年8月,M国空军宣布,F-35供氧问题根源来自于增压服及相关系统,并已经更换其阀门和过滤器。但仍有许多M军的飞行员和工程师并不相信M军已经解决了F-35的根源问题。   2013年9月,M国早华国一步解除了对F-35的出口禁令,因为功能更全,性能更稳定的F-45在不久前正式首飞成功。   但鉴于这些年F-35事故频发,一众排队等待购买的国家,早就开始犹豫不决。   一架F-35裸机价格为5500万美刀,加上研发和生产费用等等,装备齐了要卖到1.22亿美刀,比华国的雷霆-1便宜不了多少。   而且话说回来,华国的雷霆-1性能和安全性方面比F-35要好太多,至今还没有出现过坠机事故。要知道战斗机这玩意,一旦坠毁,那就是上亿美刀白白烧了,这么算下来,还是雷霆-1性价比更高。   于是,即便在M军的强力宣传下,一众排队国还是……唔……再等等,看看明年雷霆-1是什么个情况。   2013年12月28日下午4时45分,一架驻地弗罗里达州巴拿马市郊外廷德尔空军基地的F-22,在完成训练飞行任务回程时坠毁于98号公路附近,飞行员成功弹射逃生,但意外造成的浓烟导致高速公路封闭两个多小时。   一众排队购买国:……   唔……再等等,等等雷霆-1……   2014年7月12日,华国军方公布了雷霆-1的价格,低配雷霆-1售价10.2亿人民币,高配雷霆-1售价16.1亿人民币。   一众排队购买国:怎么还搞低配、高配,价格差这么多?   两个月后,等M国的F-45宣布服役,大家才知道,低配版雷霆-1比F-35好一点,高配版雷霆-1跟F-45差不多。   M军看着自家仍处于出口禁令期间的F-45,再看看华国高配版的雷霆-1。   日,好气哦!   F-45开始服役后,M国才真正有战斗机能与雷霆-1媲美。但彼时,华国空军的雷霆-2已进入研发后期。   又因为F-45实际上存在许多问题,所以直到2019年,M国才开始真正量产。但华国早在2005年便开始批量生产高配版雷霆-1,年生产保持在30架以上。随着生产线的增加,截至2015年,华国正在服役的高配版雷霆-1已经超过400架。   除了前期积累的装备数量与M国空军存在些许差距,华国的空军实力已经越来越强,与M国不相上下。   2014年,华国空军凭借雷霆-1赚了好大一笔军费,全部用于军备研发。   未来,雷霆出击,华国空军所向披靡! 第281章   雷霆-1出世后,方立安变的越来越忙,光是雷霆系列的研发就占据了她的大量时间,几乎无暇顾及家庭。好在吴阳和吴芸都是懂事孩子,生活上和学业上都不需要她操心。   兄妹俩大学毕业后都选择了继续深造,不同的是,吴阳一直读到博士,毕业后直接进入军工研究所工作。之后,学着他爸成了一名家传资深光棍。直到三十七岁那年,研究所来了一位新同事,两人日久生情,结婚、办喜酒、生娃,水到渠成。   研究生毕业后,吴芸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搞科研的料,便义无反顾地投身部队,经过长达两年的飞行训练后成为一名合格的战斗飞行员。   受到方立安婚恋观的影响,吴芸和王战飞在恋爱过程中难免磕磕绊绊,时不时地产生一些观念上的摩擦。幸运的是,在彼此的理解与包容下,两人于2007年11月正式结束了长达七年的爱情长跑,成为一对飞行员夫妻。次年,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   还有就是老家那边。   2005年7月初,方立安接到勤务员的电话,说是大院门口来了几个人,自称是她的父母兄弟。   方立安倒没以为是骗子,只是周大根和向红梅知道她的手机号却不打,直接千里迢迢跑来,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彼时,她正在军区视察工作,不能及时赶到,便让他们在门卫那里等着。她不在,别人又没见过她父母,没有关系证明,肯定不能放行。   等工作结束,方立安立马过来领人,十几年没见过面,乍一见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恍然。   方立安开口叫人,“爸、妈、大哥。”忽略了一旁的周四柱和紧挨着他的矮胖青年。   比起十几年前,周大根和向红梅苍老了许多,头发斑白,佝偻着背。周大柱还是过去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脸上多了几道深深浅浅的沟壑。   向红梅拉着周四柱和青年的手给她介绍,“不认识你弟弟了?这是四柱,这是你侄子全福。来,全福,这是你二叔。”一样的眉眼,一看就知道是父子俩。   周四柱亲亲热热地叫了声,“二哥,十几年不见,你过得好不?家里没啥好东西,我让我媳妇儿摊了点煎饼,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说着,就要解开手里的包袱。   要不是老早知道周四柱是个什么样的人,方立安险些以为自己跟他关系很好,她抬手阻止道,“先不忙,都饿了吧,我带你们去吃饭。”   说完,领着几人步行去不远处的饭店,没走几步,就耳尖地听到矮胖小子小声抱怨,“热死了,不是有车吗?怎么不坐车?”   方立安是坐吉普车来的,车就停在大院门口,下车的时候,让警卫员吃饭去了。周全福显然是看见了才有的这句抱怨,方立安只当没听见。   大院附近的饭店都差不多,小餐馆规格,平时有亲戚朋友到访,拉进去吃一顿,很方便。方立安吃的不多,但架不住她级别高,附近的老板们都认识。   这不,她一来,人家就主动给带到包间去了。   服务员刚把门关上,向红梅就急不可耐地跟她打听,“你这些年也不写信回家,娘也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刚刚那人喊你首长,什么官?很大吗?”   想到自从见面,向红梅就一副很热络的模样,仿佛他们一直是一对母慈子孝的母子俩,从未有过矛盾与不快,方立安就不知道是该感叹时光的力量,还是该感叹脸皮的厚度。   “不大,中将。”她没想瞒着他们,以后网络越来越发达,这些在网上都是能找到,而且,堵不如疏,他们要是有什么歪心思,她现在就给掐了。   在座几人眼瞪得有铜铃大。周大根激动地涨红了脸,周大柱脸上震惊有之,羡慕有之,周四柱父子俩眼中有喜色一闪而过。   向红梅更是直接叫了出来,“中将!中将就是将军吧?!”别的她不懂,但是当兵当到将军,岂不就是最大的官了?老天爷,她竟然是将军的娘嘞!   方立安对他们的激动无感,不答反问,“爹,你们来之前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有什么要紧事要当面说?”   周大根还没开口,向红梅就急吼吼道,“是有要紧事,本来怕不好办,我们才跑来的,早知道你是个将军,也就一通电话的事。”说的那叫一个轻巧。   方立安不等她开口说具体事,直接道,“不管什么事,一切按照国家规定的法律法规来办就行。”   向红梅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嗨,真不是什么大事,全福今年考大学,发挥失常,差了几分,听说大学有那个什么点招名额,想请你这做二叔的给弄一个!”   方立安知道,点招又叫高考点招,一般为学校教授和省市部分领导子女预留的指标,是他们那个省份独有的。现在还没有什么法律来说这种行为是否合法,可以说是一个法律空白。   先不说点招符不符合规定,事涉周四柱,她就不可能搭这个手。所以,她直接吐出冰冷的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向红梅一蹦三尺高。   “考不上就继续考,不要想着走什么歪门邪道,孩子都给你教坏了。”话一出口,向红梅和周全福脸就黑了。继续考?起早贪黑?再吃一年那种非人的苦?   周四柱连忙起身,按住想要发作的向红梅,赔笑道,“二哥,这点招不是什么歪门邪道,我打听过了,点招指标是统招计划内的,和正常考上的没有区别,你放心,绝对不会挤占考上的孩子的名额。”   方立安不接他的话:老子记仇的很,前世今生加一块儿,你已经被列入黑名单了。   向红梅见她不理周四柱,立马坐不住了,“你这什么态度,要气死娘吗?打个招呼就行的事,非要孩子去受那个罪?你就这么见不得你侄子好?”   “我看见不得他好的是你吧?从小教他托人找关系,你确定这是在帮他?不,你这是在害他。反正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方立安言辞凿凿道。   周全福这些年来一直是被家里娇惯大的,不论是亲爹亲妈还是姥姥姥爷,或者是爷爷奶奶,从来没对他说过半句重话,待遇比周二根家的周大栓还要好。   十八九岁本就是自尊心旺盛、最要面子的时候,被从小到大第一次见面的二叔这么说,周全福只觉得自己的脸皮被按在地上摩擦,气的饭也不想吃,蹭的站起来往外跑。   温室里的娇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回头跑丢了,赖上她了怎么办?方立安三步两步追上,制住这个大胖小子,把人拎了回来,碰巧菜也上来了,就对着包间里的众人道,“你们吃吧,我下午还有工作。想玩的话就找景点逛逛,不想玩就早点回去,我很忙,没空陪你们。还有,最后强调一遍,你们说的事情,我是不会同意的,说再多也没用。不要拿寻死觅活那套来威胁我,我这辈子,只要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就没什么好怕的。”   她说话的时候,就站在包间门口,声音不大不小,里里外外的人都能听到。说完,直奔收银处结账,然后在老板和服务员敬仰的眼神中离开。   其实,这附近的餐馆老板对方立安都有一种天然的崇敬。他们开小饭店的,手艺都差不多,再好吃也达不到大厨水准,基本上就是靠人情,混个脸熟。   方立安来之前,大家图省事,吃饭都是记账的,一个月或者几个月一结。倒不是说有人赖账,只是有时候账目多了,容易错漏不说,餐馆这种小本生意也会盘不动。   自打她来了,每次吃饭都是及时付钱,后来手底下的兵也就有学有样,这记账的模式才慢慢改了。老板们不用再天天整理账本,不知道省了多少事,纷纷对周首长感激的不行。   吃完饭付账只是方立安多年养成的一个习惯而已,当年方三山和许巧梅在学校门口开餐馆的时候就遇到过这种情况。推己及人,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可能是方立安的无情与坚决实在超出了向红梅几人的想象,之后,他们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直接回老家了。   至于往后的事情到底如何发展,周全福是复读还是继续找别的门路,方立安一点也不关心,她是真的很忙。   作为雷霆系列的最初设计者,方立安不仅要时刻关注雷霆-1的实战表现,还要紧盯雷霆-2的研发进度。   2014年,华国解除了对雷霆-1的出口禁令。彼时,不止雷霆-2步入了研发后期,王开时于2002年提出的“闪电战斗机”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闪电战斗机”的概念启发于亲家公的“酒后胡言”,王开时灵光一闪后便专心致力于这方面的研究。   2025年12月11日,华国的闪电-1轻型战斗机横空出世,和雷霆系列的重型战斗机并称“华国双翼”,成为华国的领空守护者。   2049年10月1日,九十四岁高龄方立安在天安门城楼上参加建国一百周年的国庆大阅兵。当雷霆-4和闪电-2并肩飞过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空,透过热烈的欢呼声,方立安恍惚看到17岁的自己——青涩稚嫩的脸庞被胸口系着的大红花映的通红。   保家卫国终不悔,驰骋疆场献青春。   (完) 第八卷 我就不说话 第282章   白发苍苍的方立安回到系统空间时,再次见到委托人周二柱,不知为何,对方正哭得不能自已。   方立安也不出言打断,安安静静等他哭完。过程中,系统自动帮她还原了外貌形象,须臾之间,便从百岁老人变回年轻女人。   半小时过去,周二柱终于停下,不再掩面哭泣。不过可能因为灵魂无泪的缘故,他也只是面上哀戚,不见点滴泪水。   方立安心中升起一丝古怪的念头,没有眼泪哭着能爽?   周二柱抬头,见方立安已经变成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眼眶发酸,胸口发涨,竟是又想鬼嚎。反复做了几次心理建设后,才又正常起来。他对着方立安深深一揖,语气哽咽地道,“谢……谢谢仙子!太感谢您了!”   方立安不在意地摆摆手,本就是公平交易,收了费的,自然要尽心尽力。   因为周二柱不识字,在确认好评后只能口述评价:好!太好了!非常感谢!   评价完,空间中枢的玻璃箱中飞出一团白色絮状物,与周二柱的灵体融合在一起。过了大约一分钟,周二柱的灵体颜色渐淡,方立安知道,这是灵魂即将消散、灵魂之力即将被系统吸取的征兆。   然而,就在对方透明到几近虚无时,周二柱抬眼瞧了过来。那一眼,即便对方依然是那个衣衫褴褛、身材矮小、皮肤黝黑、弯腰驼背的庄稼汉,方立安却仿佛从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威严肃穆的周将军。   方立安沉浸在周二柱最后的眼神中,久久不能回神,直到系统充满喜悦的电子合成音想起,“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务,获得委托人好评,本次任务一共获得了二百二十一点灵魂之力,望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我很早就想问你了,那团和委托人灵魂融为一体的白色絮状物究竟是什么?”方立安回过神,问道。   “那是宿主执行任务过程中产生的任务记录,由系统自动生成,类似第一视角带入的电影。”   “是我的记忆?”   “是,但并不全。任务记录只包含宿主在任务过程中的各种直接感官体验,并不包含宿主的思想。任务记录与委托人的灵魂融为一体,意味着委托人完全拥有那段记忆,等同于亲生经历。”   跟她猜的差不多,在听到系统说不包含她的思想后,方立安彻底松了一口气。每次打听一点点,慢慢来吧。毕竟要集齐一亿灵魂之力,要做的任务可不少。她主动道,“下一个任务。”   话音刚落,方立安前方的委托人站台上出现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   对方长着一张娃娃脸,脸颊比较圆润。按理说,有着这种脸型的女人一般会显年轻,而且看起来很可爱,清纯有亲和力。只是她的面色阴沉如水,和她的娃娃脸极不相符,因而让人觉得十分怪异。   不过,想到能来这里的都是滞留不去的怨灵,对方有这样的神情也并不奇怪,方立安便开口问道,“你的委托是什么?”   对方闻言,嘴唇微动,接着,不知想到什么,眼神一暗,又把嘴紧紧闭上,一言不发。   方立安:???这是什么鬼?   她耐心道,“这位女士,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委托。”   对方抬眼看了看她,然后伸出两只手,开始比划。   方立安有些诧异,没想到对方不能说话,也不知道是先天性的还是后天事故导致的。不过,她在手语方面只懂一些简单的手势,根本不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还有一只厉害系统,方立安立刻寻求帮助道,“无所不能的系统啊,能不能帮忙翻译一下?”   系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骄矜的电子合成音在她耳边想起,“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要再害死妈妈,不让任何人发现我的古怪能力,不想再被任何人利用。”   正常人?害死妈妈?古怪能力?被利用?   女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一在表达她不是普通人,她有特殊的能力,有特殊的故事。   方立安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吊了起来,但她还是十分谨慎道,“我要先查看你的记忆,稍后再做决定。”   女人面色不变,点了点头。   系统没有磨叽,自动扣除十点灵魂之力后,将女人的记忆传输至方立安的大脑。   记忆一点一滴慢慢铺展,方立安发现,女人并不是先天性哑巴。   她叫李希棠,出生于1994年,家庭环境良好,父亲是国企高管,母亲是公务员。除了打小课业繁重,还要参加各种兴趣班外,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挺正常的,至少10岁以前,方立安都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奇怪的事情发生在李希棠小学毕业以后,她发现自己好像突然多了个乌鸦嘴功能。不是百分之百灵验的乌鸦嘴,但十次里面有两三次都被她说中了。   她一边惊讶于自己的发现,一边又觉得晦气,毕竟乌鸦嘴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告诉妈妈蒋孟琴后,蒋孟琴只当小孩子说着玩,并不放在心上。之后,有学业和小伙伴帮忙转移注意力,李希棠很快把这件事忘了。   记忆浏览到这里,方立安猜想,李希棠痛恨的古怪能力很可能就是乌鸦嘴了,所以越往后,她观察的越仔细。   然而她发现,用“乌鸦嘴”来形容李希棠的能力其实并不全面,因为对方并不完全是乌鸦嘴,有些好的事情,也会被她说中。   李希棠自己也发现了,比如,她说:“明天会放假。”十次有三次,放学前,班主任会来通知,明天不上课。   李希棠发现后,便开始各种说。   零花钱花完了,就说,“晚上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会捡到十块钱。”   作业没做完,就说,“明天英语老师不会检查作业。”   喜欢上隔壁班的班草后,就说,“吴展鹏会喜欢我。”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方立安发现,李希棠的这个技能的成功率越来越高,在她十八岁成年后,便达到了百分之百。   李希棠也因此考上了好大学,交到了帅气优秀的校草男友,成为校园里名副其实的白富美。   后来,蒋孟琴最先发现不对,女儿戴的珠宝首饰、拎的包、穿的衣服,根本不是他们平时给的零花钱能买得起的。去网上查了具体价格后,别说零花钱了,就是她和丈夫李高明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都未必够。   蒋孟琴一边寄希望于李希棠手里那些都是假货,一边担心女儿是不是走了什么歪路。趁李希棠上学的时候,拎了李希棠一个包直奔奢侈品店。   “这是我们家去年冬季限量款,全国统一售价十八万五。”店员的话彻底打破了蒋孟琴的希望。   李希棠在本市读大学,大一大二在老校区。老校区在市中心,离她家很近,但老校区住宿条件很差,没空调不说,也没有单独的浴室,夏天洗个澡回来,爬上五楼,基本上等于白洗。所以夏天来临后,李希棠都回家住的。   李希棠跟男朋友约会完回到家,就见她妈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她爸出差了,家里只有蒋孟琴一个人。   毫无疑问,母女俩之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李希棠头脑一热,口不择言来了句,“你去死吧!”之后,便跑回了学校,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家。   后来,她爸来学校带她回家,说她妈吞药自杀没了。李希棠大骇,回想起那天吵架自己说了什么,这才悔不当初。   她妈虽然对她管得严,但从来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绝对称得上好妈妈。母女俩的温馨画面在她脑海中回放,李希棠痛不欲生,可惜她的能力并不能让时光倒流。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都想找个依靠,哪怕是树洞,说说心里话也行。她爸是不可能了,她爸虽然不知道是她说死的她妈,但也知道她和她妈大吵了一架。嘴上怪她妈想不开,但内心里还是有些怪她这个做女儿的,为什么不能懂事些?为什么非要跟妈妈吵架?   蒋孟琴葬礼结束,李希棠去酒吧买醉,喝的烂醉如泥,一肚子的话竹筒倒豆子般说给了一个陌生男人。   那男人是个极富心机的人,得知李希棠的这个能力自然不愿意错过。制造各种巧合跟李希棠相遇,制造各种浪漫的事情让李希棠对他死心塌地,李希棠成了彻头彻尾的恋爱脑,还没大学毕业,两人就结婚了。   男人装作不知道李希棠的本事,李希棠以为男人不知道自己的本事,两人你骗我,我瞒你,过得还挺幸福。   之后,男人借着李希棠的能力一路顺风顺水,成了全国首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结婚十年,两人一直没有孩子。   去医院检查身体,医生说两个人都没毛病,而且,李希棠无数次尝试着将她的能力施展在自己肚子上,可是肚子就是没动静。不仅如此,他们又做了很多次试管婴儿,无一例外全部失败了。   男人不敢做对不起李希棠的事情,他记得十分清楚,李希棠的亲妈就是给她一不小心说死的。但他真的非常想要一个血脉后代,不然亿万家产无人继承,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他想办法给李希棠灌了哑药,果然,不能发声的李希棠,完完全全失去了“乌鸦嘴”的能力。   紧接着,李希棠发现,她心爱的男人开始不归家,有时候身上还会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她又哭又闹,可是根本没用,男人依旧我行我素。   直到有一天,男人实在受不了她发疯的模样,把多年的算计完完全全讲给她听,李希棠才意识到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骗了她的感情,骗她给他“干活”,最后还害她成了哑巴。   男人觉得自己对她很够意思了,好吃好喝的供着一个不下蛋的母鸡,还想怎样?要不是离婚要分割财产,他早把她踹了。   除了一个多年不联系的老父亲,李希棠对人世间已经再没有任何留恋,她通过律师留了足够的钱财给她父亲养老后,便找机会给人渣投毒,弄死了他,又找人把人渣外面的小三打到流产,之后自己也吞药自杀了。   唔……就是这么个经过。   “这个任务我接了。”方立安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主要是她对那个“乌鸦嘴”特别感兴趣,“对了,那个男人,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女人一边打手势,系统一边翻译,“没有,我已经报过仇了,不想再因为他脏了手,我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温馨的家庭,一个人品可靠的老公。至于孩子,看缘分吧……” 第283章   按照李希棠的记忆推断,她的言灵能力应该是从无到有的,至于究竟是从几岁开始有的,谁也说不清楚。所以,决定从李希棠小时候开始这个新世界。   “系统,将投放时间定为委托人两周岁上午八点。”两周岁的孩子能跑能跳能表达,对方立安来说刚刚好。   “时间校准,定位投放,三、二、一。”   头好晕……不过晕啊,晕啊,就习惯了。   方立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细细地感受着这副幼小的身躯。一小时前,她还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个小时后,她就变成了一个两周岁的孩童。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是妙极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呆在油尽灯枯的身体里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沉沉死气,带给人无尽的荒凉与无力。   而当她成为一名孩童时,感觉截然相反,身轻体柔,耐打耐摔,仿佛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生命力。   可以说,投放新世界的瞬间对她来说是一个极其舒适的“复活”过程,堪称享受。   “娟子,我们走了,锅上有饭,中午带饭回来。”   “知道了,嫂子,你们路上慢点。”   方立安知道,这是蒋孟琴和李高明要去上班了,娟子是他们从老家请来帮忙照顾李希棠的表姑。   蒋孟琴和李高明并不是宁城本地人,夫妻俩都是从下面县城考上来的大学生。他们那时候,大学还是包分配的。大学期间,两人经同乡好友介绍认识,之后便通过书信交往。   毕业时,宁城大学计算机系的蒋孟琴被分配到了江南省交通厅,毕业于人民大学中文系的李高明被分配到了宣传部。后来因为蒋孟琴一定要留在宁城,李高明便申请工作调动,成为江南省某国企的储备干部。   他们那一代人,兄弟姐妹好几个,蒋孟琴的父母要在老家照看孙子孙女,李高明的父母要在老家照看一亩三分地,谁都没空来省会给他们带孩子,所以便请了李高明家的选房表妹来帮忙。   李希棠对这一段几乎没什么记忆,但后来听她爸妈讲过,娟子姑姑小时候带过她一段时间。   身体并不困倦,方立安睁开眼打量这个房间。十几个平方,放了一张一米五的小床,床尾处是一个姜黄色掉了漆皮的橱柜。从装修上来看,和毛坯房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刷了墙和地。   方立安猜想,这种破旧到不知道是三手还是四手的旧式楼房,不是蒋孟琴单位分的,就是李高明单位分的。   打量完卧室,方立安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客厅、厨房、卫生间看看,她费力地举起小胳膊小腿给自己穿衣服。   碰巧娟子从厨房过来看她,见她已经凭借自身努力穿好了上衣,惊得合不拢嘴,用掺着家乡口音的普通话夸她,“我们棠棠真厉害!”因为方言的缘故,“厉”发出了“腻”的音,土味普通话,非常可爱。   穿好鞋子,娟子想抱她去洗脸刷牙,方立安一双小短腿挣扎不休,坚持要自己下地走,前者只好把她放在地上。   两人吃完早饭,娟子三下两下刷完碗,带着方立安转战客厅。地上铺了五颜六色的泡沫地垫,放着婴幼儿玩具,两人脱了鞋坐上去。   电视里放着TVB版的《包青天》,娟子看的目不转睛。方立安侧对着她,手里玩着小汽车,实则在思考问题。   她对李希棠的言灵能力着实好奇,这种能力究竟是怎么来的?是吃了伪装成圣女果的圣果,还是不小心被上天选中成了小说里的天选之人?万事万物的产生总得有个由头吧?   她坑着头,摩挲着小汽车,仔细回想李希棠记忆中的诸多细节,结果越是回忆,越是惊心。   通过方立安的观察,每次李希棠“许愿”,虽然能够实现,但还是会从其他地方弥补,或者还原。   比如,她说:“明天会放假。”第二天确实会放假,但课程其实只是挪到了星期六。   她说:“晚上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会捡到十块钱。”她确实能捡到十块钱,但有好几次,她发现钱都是她爸或者她妈掉的。发现这个巧合后,她就把数目放大,毕竟她爸她妈身上从来不会装超过两千块钱。   事实上,蒋孟琴和李高明后来确实没再掉过钱,但方立安发现,李高明错过了很多次升职加薪的机会。最后更是从江南省最好的国企调去了一个效益很差的单位,明明升职了,工资却越拿越少。   他和蒋孟琴从前的同班同学,年过四十,不是总、就是董、再要不就是体制内的各种长,似乎只有他们夫妻俩一直碌碌无为、籍籍无名。很难说这一切是不是李希棠言灵的副作用,更别说,蒋孟琴和李希棠都因此丢了性命。   包括李希棠去医院检查,明明各项数据都显示她的身体足够健康,能正常怀孕,可是最后连试管婴儿都做不成,着实诡异。   说不清楚是“能量守恒”还是“言灵的代价”,总归都不是什么好事。想到这里,方立安本来想研究言灵的心瞬间变得拔凉拔凉。   想想也是,张张嘴就能心想事成,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不然李希棠的结局也不会那么凄惨。   一个人想获得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成人世界的运行法则,想要不劳而获,除非你是老天爷的亲闺女,而李希棠显然不是。   只是还有一点需要确认,基于这个世界存在言灵,方立安有理由怀疑这个世界存在灵气,言灵不靠谱,或许可以修炼呢?几百年没碰上能修炼的世界了,真真想念的紧。   然而,看了一上午《铡美案》的娟子并没有给她机会查探。   中午,蒋孟琴送饭回来,汗流浃背,衣衫尽湿,即便带着太阳帽,脸也晒得通红。   七八月份,正是宁城最热的时候,听说李希棠出生的那年夏天,宁城还热死过人。   方立安午睡醒来的时候,客厅传来《新白娘子传奇》的插曲《千年等一回》,想来蒋孟琴已经上班去了,娟子在客厅看电视。   她没出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从空间拿出多年不曾用过的测灵盘,是她在苍玄门宝库中找到的,用来探测灵气密度的法器。   后面每一个世界她都拿出来试过,但除了在盲女世界有轻微的反应,在其他几个世界里,测灵盘就跟死了一样。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一集《新白娘子传奇》过去了……   片尾曲《西湖美景》响起,娟子撒着拖鞋来叫她,“棠棠,醒醒,不能再睡了,睡多了晚上该睡不着了。”见她迷迷瞪瞪睁开眼,娟子经验老道地抱起她摇了两下,唱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哈啊哈……哈啊哈……”   方立安还没从“卧槽,这个世界怎么会没有灵气”中走出来,又进入了娟子姑姑“哈啊哈”的无限循环。   晚上,蒋孟琴和李高明相继到家,吃完饭,聊聊天,逗弄逗弄孩子,洗个澡,差不多也就睡了。   日子一天天的重复,除了蒋孟琴和李高明偶有应酬,要参加完饭局才能回来,其他方面几乎没有变化。公职人员家庭,就是这么稳定。   临近年关,娟子要回老家,据说家里给她找了个对象,安排她回去相亲。   蒋孟琴没有挽留,在他们老家那地界,姑娘家大多十九订婚,二十结婚,耽误了不好。所以除了最开始说好的工资,她还额外给娟子包了个红包,这才将人送上了回乡的长途汽车。   至于二岁半的女儿,蒋孟琴决定带着孩子上班,这在九十年代还是比较常见的,尤其是寒暑假期间。只不过人家带的孩子年龄比较大,最小的也有五六岁。   不是说年龄小就不允许,毕竟是正经上班的地方,怕孩子太小,吵到别人办公。要不是方立安这半年来一直表现的安静乖巧,从来不哭不闹,蒋孟琴也不敢做这个决定。   宁城的冬天很冷,湿冷的冷,又因为处在不南不北的尴尬线上,再冷也没有暖气。所以,第二天跟着蒋孟琴上班,方立安整个人被裹成了熊,两条腿差点塞不进去自行车后座的宝宝椅。   这时候各个学校已经放寒假了,单位早有其他同事带孩子来,蒋孟琴的行为算不上突兀,大家顶多觉得孩子有点小。   然而,一天过去,方立安的乖巧表现成功地让她成为整个单位最优秀的崽儿,和蒋孟琴一个办公室的阿姨简直要把她夸上天,因为担心女儿哭闹无法专心工作的蒋孟琴也终于松了口气。   往后,蒋孟琴觉得带着女儿上班让她在工作和生活上都轻松不少,至少中午不用顶着严寒酷暑来回折腾。   然而时间久了,她又开始为另一件事发愁——女儿太安静了,安静到几乎不主动说话,除了要上厕所。要不是同事提醒,她还沉浸在孩子乖巧懂事的沾沾自喜中。 第284章   从八十年代实行计划生育开始,独生子女家庭的数量逐渐增多,家长们越来越注重孩子的成长和教育,尤其像蒋孟琴这种高知父母。   所以蒋孟琴一回家便跟李高明说起闺女在单位的表现,“要不要找个医生看看?不过,国内这方面的专家好像不多。”   李高明倒是挺不以为意的,傲娇道,“我闺女这叫恬静,打小就是个淑女,难不成跟个皮猴子似的才好?”说罢,抱起方立安就往天上举,方小淑女安十分给面子地“咯咯”直笑。   蒋孟琴见闺女笑的开心,又觉得丈夫说的不无道理,一个人一种性格,兴许自家孩子就是这种安静性子,自闭症什么的八成是她多虑了。(方立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官方认证的安静甜美小淑女,了解下?)   翻过年,方立安三虚岁,夫妻俩商量好,由蒋孟琴带着闺女继续上半年班,等到下半年再把孩子送去幼儿园。   于是,方立安就成了江南省交通厅的常驻人员。半年过去,下到科室办事员,上到厅长、副厅长,她都混了个脸熟。   叔叔阿姨们对她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但是像她这种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的孩子至少不会讨人厌。   1997年8月,蒋孟琴和李高明带方立安去距离蒋孟琴单位不远处的幼儿园报名。   这年头,即便是省会,也还不流行私立幼儿园,收费低廉的公立幼儿园依旧是绝大多数家庭的第一选择。   更何况,因为蒋孟琴是公职人员,她送方立安去的是机关幼儿园,师资力量往往比大多数幼儿园优秀许多倍。   幼儿园九月一号开学,方立安看着身边那些因为不见了爸爸妈妈而嚎啕大哭的小朋友,心中非常不要脸地升起一股优越感。这一天,因为在一众小朋友中表现的最好,放学时,老师还额外多奖励了她一朵小红花。   凭良心说,这时候的幼儿园真不错,老师们会给小朋友讲故事,教他们数数,带他们做游戏。中午一顿饭,下午有水果和小点心。除了不像后世的幼儿园喜欢搞一些折腾家长的亲子活动,简直完美。当然,对家长们来说,如果能再晚点放学,那就更好了。   幼儿园的时光对方立安来说,说不上浪费或者无聊,幼稚是真的,但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也是在帮她修复心态,算是一种缓冲。所以她不着急、不慌张,从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慢吞吞地把这段时光平和地度过。   当中(二)班的方立安升到大(二)班时,班里来了位插班生。这位插班生姓姚,叫姚子墨,非常具有书生气的名字,因着这个名字,方立安特地瞅了人家两眼。   唔,很漂亮的小可爱呢!长得好,穿的也好,放学好像还有小汽车来接,很能说明一些情况了。   经方立安观察,姚子墨不爱说话,性格有点孤僻,和她这种风格恬静的“小淑女”不同,姚子墨浑身是刺。   有两次,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姚子墨差点就跟别的小朋友打了起来。还是方立安机敏地假传圣旨,喊了句“老师来了”,这才成功地制止了冲突,保证两位花骨朵毫发无伤。   之后,老师没来,姚子墨自然知道自己被人骗了,还是被同一个小丫头骗了两回。所以,等到第三次,即便不是之前的声音喊的“老师来了”,他还是不管不顾的跟人动了手。却不想才挠了对方两下,就被老师分开了。   方立安:狼来了,了解下?   姚子墨:臭丫头,小爷记住你了!   放学后,打架的两人被留堂,方立安虽然挺想看热闹的,但是自家妈还在门口等着,便乖巧地背着小书包走了。   因着这次打架事件,不少小朋友都被吓到了,再加上姚子墨从早到晚阴沉着脸,大家都不敢靠近他,导致姚子墨在后来的各种活动中常常落单,大概只有方立安这种佯装成小绵羊的大尾巴狼才敢英勇献身。   又因着之前结下的梁子,姚子墨一改孤僻的性子,总时不时地捉弄她两下,以报心头之恨。   方立安好歹是个成年人,当然不会玩不过一个五岁大的毛孩子,但是等她发现对方越挫越勇后,就改变了策略。   来来来,让你得逞一次。   故意装作没看见被他勾走的小板凳,一屁股跌坐在地,一双黑亮的眼睛蓄满晶莹的泪水,嘤嘤嘤~~   平时没少跟小朋友打架斗殴的姚子墨彻底傻眼了,臭丫头不是很聪明的吗?不是从来不上当的吗?难道把脑子留家里睡觉了?看着方立安要掉不掉的泪珠,姚子墨破天荒地愧疚起来。   之后,果然如方立安所料,这位善良可爱的小朋友终于消停下来,恢复成刚入园时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模样。除了玩游戏时,傲娇地跟方立安组个队,悄悄摸摸地让着这个“爱哭鬼”。   方立安:小样儿,跟我斗~~   这一年,蒋孟琴为了送她去宁城最好的小学,卖掉了李高明单位年初时候分的福利房,又添了些钱,买了一套学区房。为了这事,李高明跟蒋孟琴狠狠地吵了一架。   说实话,李高明单位分的福利房,除了房型不好,学区一般,其他方面真没什么好挑剔的。   全新的房子,一百二十多平,二十八楼,就在宁城最最市中心的地方,离李高明单位非常近,离蒋孟琴的单位也只五站路。对比一家三口之前一直住的蒋孟琴单位分的老房子,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对于蒋孟琴一心想送孩子去宁城最好的学校上学,李高明不是不能理解。他这辈子不出意外,肯定只李希棠一个孩子。   体制内的人,要想安安稳稳往上发展,错误是绝对不能犯的,不论是违反计划生育,还是在外面养小家。   好不容易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里挣扎出来,他比谁都珍惜现在的生活,真心没那些个贼胆。   对于自己唯一一个孩子,他也想给女儿最好的东西,但在他看来,并不是所有最好的东西,做父母的都要捧到她面前。   比如,上全宁城最好的小学,这在李高明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小学而已,能有多大差别?   他是农村出来的,家里穷,念书的时候,常常要一边放牛一边读书,最后还不是以全县第二的成绩考了人民大学?   现在老婆为了让孩子读最好的小学卖房子、买房子,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疯了。   买房子上学的斗争,最终还是蒋孟琴赢了,她在家向来是强势的一方,而且方立安一直都是蒋孟琴在带,李高明的工资卡也在她手里,说白了,李高明跟她也就是吵吵而已,最后还是要听蒋孟琴的。   福利房精装修,位置好,又是一次没住过的新房子,好卖的很。中介这边刚挂出去,那边就有人定下了。千禧年还不流行贷款买房,买家付的全款。   房子写的李高明的名字,过户手续需要李高明出面。去的时候一脸不情愿,回来的时候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他在房管局跟人闲聊的时候,发现不少人都是为了学区买的房子,于是,不免开始怀疑,莫非他老婆才是与时俱进,自己的眼界太窄了?   这么一通下来,好嘛,也不跟蒋孟琴赌气了,催着蒋孟琴带他跟闺女去看房子,找房源。   红太阳小学就在蒋孟琴单位不远处,那一片蒋孟琴挺熟的,新老楼盘,如数家珍。   一家三口找了好半天,最终定下一个新楼盘,新楼盘四月份交付,算上办房产证的时间,肯定不耽误孩子报名,就是装修入住要花上一段时间。   2000年,房价还没起飞,但在全国三十五个大中城市中,宁城的房价仅次于沪城和京城,位居全国第三。   蒋孟琴挑的新房子,145平米,单价3200,总价46万多,学区房,位置好,总价比刚卖掉的福利房贵七万多。   她和李高明两人工作十二年,去掉这些年的开销,总共攒了十万出头,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李高明近几年涨的工资。   蒋孟琴心想,要是两口子都在政府部门上班,这房子,铁定买不起,到时候少不得要找亲戚朋友帮衬。现在光买房子就花了他们大半的积蓄,想到后面还要装修,也不知道剩下的三万够不够。   不管是之前的卖房、买房,还是后面的装修,这些都跟方立安没关系,她才五岁,轮不到她发愁。   而且李希棠的父母看起来非常靠谱,蒋孟琴更是少有的事业、家庭两不误的女强人,方立安罕见地感到安心。她觉得在这个世界,她或许只需要做个乖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安全长大就行。   幼儿园平安念完,六周岁的方立安卡着年纪上小学一年级。   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她来到红太阳小学报到的第一天,又碰上了姚子墨。 第285章   方立安是在新班级见到的姚子墨,彼时,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教室正数第二排正中间的黄金宝座。   班主任站在教室门口,让新来的同学随便找位置坐下,说是等所有同学到齐后再按照个子高矮做出调整。   方立安正要挑个眼面前的座位就近坐下,姚子墨抬头看到她了。   之后,两人就在短至0.01秒的眼神交汇中,产生了一种意念交流,大致内容翻译如下:   “过来做小爷的新同桌,不接受反驳,不然就等着受欺负吧。”   “好的,大王您稍等,小的这就来。”   方立安腿一弯就换了个方向,往第二排走去,心中瞬间撕裂成两个小人。   一个不停地安慰自己:姚子墨是老熟人了,人帅心善话不多,做同桌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挤两滴眼泪就可以搞定,比那些需要从头打交道的陌生小朋友省事许多。   另一个十分鄙夷地唾弃自己:瞧你这点出息,对一个六岁小毛娃言听计从,怕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哈?   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方立安面色不变地来到姚子墨身旁的空位置坐下。两人没做任何语言交流,后者随意摆弄着铅笔盒里的橡皮擦,前者动作轻柔地翻腾着蒋孟琴前两天给她新买的小书包,默契十足(?)。   同学们到齐后,班主任依言给大家调整座位,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过程中直接略过了她和姚子墨两人,以致两人在家长眼中的黄金宝座上不动如山。   下午三点半放学,蒋孟琴没来接她。因为母女俩早在暑假就将红太阳小学到江南省交通厅的路线练习了十几二十遍。   红太阳小学距离江南省交通厅非常近,全程不到四百米,小短腿步行仅需十分钟。在这短短不到四百多米的路途中,驻扎了宁城市委市政府、宁城人民政协、宁城纪检委、宁城市委老干部局等多家宁城机关。   人贩子除非是脑子进水想不开了才会跑到这里作案,这也是蒋孟琴敢不接方立安放学的原因。   更何况暑假里,她发现行政审批处廖明辉家的廖毅波也在红太阳小学上学。两个孩子放学凑到一起,安全方面绝对没有问题。   所以,放学时,当方立安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跟教室门口的陌生小胖子走了的时候,姚子墨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黑了。   忘恩负义的臭丫头,小爷白罩了你这么些年!(方立安:???)   廖毅波的爸爸妈妈和蒋孟琴夫妻俩一样,都是大学毕业后留在宁城的外地人。只是廖毅波他妈毕业时选择了银行,随着近几年企业改制,时常忙到顾不上家。而廖毅波他爸有些大男子主义,觉得只有女同志才会带孩子上班,男同志带孩子不像话。   于是夫妻俩就把廖毅波送回老家给家里老人带,直到去年孩子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两人才给接回来。   廖毅波的爷爷奶奶当然不会虐待嫡亲的孙子,吃饱穿暖自不必说,廖毅波爸妈每个月寄回去不少生活费,老人也舍得给孩子拿去买零食。   只是老人家在乡下活了一辈子,眼界着实有限,对孙子的好也仅限于吃饱喝足穿暖,大孙子身上浪节儿似的肥肉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军功章。   因为在老家什么都没学,零基础一个,廖毅波在学校完全跟不上同学们的进度,所以半道儿改去学前班上了一年,今年才又重新上的小学一年级。   方立安分外同情这个比她大一岁,却有些敏感甚至自卑的小胖子,这或许是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的通病。常年寄人篱下,缺乏倚仗,缺乏安全感。之后又从乡下来到省会城市,环境巨变,对这样的小孩子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两人从红太阳到交通厅的十分钟里,小胖子比她这个拗“恬静淑女”人设的假小孩还要安静。方立安一边在心中感叹,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他,得到小胖子一个腼腆害羞的笑容。   方立安:爱护幼苗,从我做起。   等到第二天上学,发现另一株幼苗不知怎么的,好像也“病”了,阴阳怪气的样子,方立安觉得对方很有可能是在跟谁闹别扭。   来来来!给你大白兔奶糖。一颗不行,就两颗,两颗不行,就三颗,阿姨有的是糖,砸到你开心为止。或者咱们打个商量,你跟别人闹别扭,能不能不要殃及池鱼?   姚子墨看着自家“小跟班”源源不断地缴纳“保护费”,心中奇异的得到了满足。但一想到对方昨天犯下的错误,又生生地忍住了往上翘起的嘴角。   笑话!小爷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吗?几块大白兔奶糖就想把我哄好了?既然是小爷罩着的人,就要懂小爷的规矩。   遂他摆足了架子问道,“昨天那个胖子,谁啊?”   “他叫廖毅波,他爸爸跟我妈妈一个单位,我妈妈让我放学跟他一起去她班上。”虽然不知道这位幼苗少爷抽的哪门子风,但好声好气哄着总归是没错的,哄好了能有好长一段安生日子呢!   好吧,既然是你妈妈叫的,那小爷就大方点,不生你的气了。   姚子墨大手一挥,将桌上的大白兔推一半回去,“这一半我先替你收着,免得你吃多了长虫牙。”   方立安:╮( ̄▽ ̄"")╭你开心就好。   姚子墨早在幼儿园起就习惯了“小跟班”的安静,不等她回话,紧跟着吩咐道,“以后放学我跟你们一起。”   “???”方立安:你知道我们去哪儿啊,你就跟我们一起。   姚子墨一副“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我”的样子,得意道,“我都看到了,你们昨天进了古生物研究所,巧了,我跟你们一路。”江南省交通厅和古生物研究所在同一个院子里,方立安他们昨天走的是古生物研究所的小门。   放学后,小胖子来找方立安,得知两人小分队增加一名成员后,蜜汁开心。   廖毅波:\\(≧▽≦)/又多了一个小伙伴!   姚子墨:又多了一个小跟班!撩发~   不过,走到一半,姚子墨就跟他们分道扬镳了。看到对方迈入那道红漆大门,方立安并不感到意外。   到了蒋孟琴的办公室,方立安放下小书包后,便十分自觉地趴在茶几上做作业。   方立安第一次来蒋孟琴单位的时候,蒋孟琴是副处级,跟另一个女同事共用一个办公室。   如今,蒋孟琴还是副处级,只是曾经一个办公室的女同事上个月被派去了下属机构做一把手领导,所以现在和她一个办公室的是从其他单位外调过来的新同事。   新同事各方面都挺不错,只一点很让人受不了——话唠,特别能说的那种。不吹不黑,方立安第一次见到这么能说的男人。   她老老实实掏出作业本安安静静写作业的时候,对方都能硬凑上来说几句,诸如批评当下素质教育不过关之类的话。   方立安只当听不懂,眨巴眨巴眼就完了,只是可怜了蒋孟琴跟他一个办公室,经常要遭到荼毒。   好在蒋孟琴苦熬了一年以后,被正式提拔为综合计划处处长,从此拥有一间单人办公室。   好消息接二连三,蒋孟琴前脚升了处长,李高明后脚就升了办公室主任,加上放暑假前,一家三口正式搬进了星河国际花园,2001年绝对是值得庆祝的一年。   蒋孟琴是公职人员,工资涨得不多,但身处国企的李高明不同。   作为家中独女,方立安明显感觉到,自从李高明升职,蒋孟琴的消费档次提高了不少,这一点最直接地体现在逛街买衣服上。   以往,蒋孟琴带方立安逛商场,一般是逛一整天才买一两件。现在不仅数量增多,单价也上去了。曾经“只能远观不能亵玩”的店,如今也有底气进去买一件了,幸福指数直线飙升。   对方立安来说,跟她最直接相关的是,蒋孟琴好像突然觉醒了某方面意识一样,打算培养她的一些兴趣爱好,比如,音乐、绘画、舞蹈……   音乐兴趣班打听了古筝、长笛、钢琴、小提琴、单簧管……   绘画兴趣班试了中国画、油画、水彩画、水粉画……   舞蹈兴趣班看了芭蕾舞、拉丁舞、古典舞、民族舞……   惯会察言观色的方立安发现蒋孟琴在提到钢琴的时候眼睛最亮,于是她选了钢琴。说不上是刻意讨好,勉强算是提前补偿吧。   具体补偿什么,方立安也说不清楚,只是心中有一些模糊的想法,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或许要等到那一天的到来,才能知道。   方立安是有钢琴基础的,盲女那一世,她学小提琴之余,曾顺带着学过钢琴。后来成了豪门千金,从小家里就请了专业级别的钢琴大师来教他们弹奏。   所以学钢琴对她来说一点难度没有,难的是如何装作一个懵懂无知的初学者,然后从初学者慢慢进步,最终停留在一个业余爱好者的水平。   除了钢琴这种兴趣班,蒋孟琴还带她报了几个培训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培训班这股妖风在各大中小学家长中愈刮愈烈。从小学到大学,从语文到生物,只有你不上的课程,没有培训班涉及不到的业务。   蒋孟琴给方立安报了一个钢琴兴趣班后,又给她报了数学、英语两个培训班。从此,方立安的周末时间被安排地满满的,蒋孟琴难得的周末时间也花在了接送孩子上下培训班的路上。 第286章   宁城某小学生培训机构因为受到家长们的热烈追捧,不久便成了颇具规模的教育专修学校。   看着大家周末马不停蹄地往培训学校赶,放学的时候,门口更是挤满乌泱泱的人群,全是来接孩子的家长,比正经学校放学还要热闹,方立安就觉得辛苦的不光是课业繁重的学生,还有那些一心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   一般,周六、周日的上午,方立安要去兴趣班学钢琴,下午去培训学校上课,晚上不仅要完成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还要完成培训学校发的各种试卷。等她磨磨唧唧把各种作业做完,基本上就可以洗洗睡了。   平时在学校表现良好的方立安都是如此,原本基础就差、成绩一般的小胖子周末两天几乎泡在苦水里。   方立安和姚子墨非常理智地给他打气:“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三人小分队中,只有自封老大的姚子墨可以在家度过周末,不过那是因为人家请了家教上门,一对一教学。   其实要说多辛苦,方立安是感觉不到的,在她看来最多是行程很满而已。她从不拖欠作业,从不被老师叫家长,从没考过98分以下的成绩,一切的一切都让蒋孟琴和李高明非常满意,引以为傲。   只是随着方立安年龄的增大,她越来越沉默了。好在精心拗了多年的人设十分有用,没人怀疑她不对劲,最多觉得这孩子性子太静。   身为父母的蒋孟琴和李高明虽然觉得闺女安静的过分,但是架不住方立安优秀啊。   这么优秀的孩子,有那么一丢丢缺点不是很正常吗?更何况安静也算不得什么缺点吧?自家孩子打小就是如此,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亲生父母都没什么意见了,其他人有意见也得憋着。   学校老师因为要管的学生太多,对方立安的认知仅限于乖巧、听话、学习好。至于性格方面,只要不在学校惹是生非,老师才不管你是话多还是话少。   小学六年过去,方立安总共交了两个好朋友,一个是幼儿园时期的姚子墨,另一个就是成绩始终吊车尾的廖毅波。   不知道是缘分还是人为,方立安跟姚子墨同班且同桌了六年,廖毅波从小学二年级起开始跟他们同班。三人每天一起放学,成为铁三角本铁。   直到小升初,铁三角被外力打破。   近几年,类似蒋孟琴这种为了孩子上好学校买学区房的家长越来越多。更别说,在诸多家长眼中,好初中意味着好高中,好高中意味着好大学,好大学意味着好未来。   所以,在小升初即将来临的时刻,家长们已经挑好了理想学校,只等摇号面测,蒋孟琴和李高明的第一选择是宁城国际学校。   宁城国际学校是江南省重点中学,因极高的升学率、丰富的素质教育和广泛的国际交流而闻名,是教育部批准的具有推荐保送生资格的国际学校之一。   相传,宁城国际学校有三分之二的学生在高考前就被国外知名大学录取,剩下三分之一中,有大半被保送至国内一流大学,只有剩下的一小部分学生会参加高考。   蒋孟琴的目标十分明确,她想送方立安出国读大学,在她的精心劝说下,李高明也认同了她的想法,觉得闺女去国外能得到更好的教育,成为更高端的精英人才。   这件事在原主那一世也是发生过的,只是当时,原主成绩中等偏下,即便上了许多培训班,效果依旧不佳。   光是这样的成绩就愁煞了蒋孟琴,再加上最后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原主的乌鸦嘴灵验了,他们并没有摇上号,原主最终去了另一个普通中学。   现在,事情到了方立安这里,她打心底里有些排斥。一来,她根本没打算出国,二来,她对素质教育兴趣不大,或者说,她觉得还是埋身于题海的应试教育比较符合她这一世的个人情况。   但她并没有跟蒋孟琴提出来,不说蒋孟琴会不会认真考虑她的意见,以她对蒋孟琴的了解,对方只会觉得小孩子不懂事,分不清好赖。   2006年6月18日,宁城国际学校报名结束,共有3228人报名,学校计划招生人数为390人,其中英语语种348名,小语种42名。   6月22日上午十点,经宁城公证部门全程公证,并邀请监察部门、教育行政部门、招生学校和部分家长代表现场监督,按照1:8的比例摇出2986人参加面测,摇中率约为92.5%。很快,2986个摇中名单正式出炉。   下午四点,网上公布了摇号结果,蒋孟琴将名单来来回回看了五、六遍也没找到自家闺女的名字,倒是廖明辉家的廖毅波摇上了。92.5%的摇中率都没摇上,这运气也是没SEI了。   方立安静立在旁,微微一笑,现场教学——能动手就别逼逼。   蒋孟琴并不死心,将女儿培养成国际英才的计划止步于运气极差的摇号,这叫她如何能忍。之后几天拉着李高明各种走关系,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眼看着其他优质学校的最后报名期限即将到来,蒋孟琴不得不放弃国际学校,带着方立安去其他学校报名。   这次,方立安没有再动手脚,全凭运气,最后被宁城二十三中录取。   宁城二十三中在宁城是一所非常不错的中学,虽然没有国际学校的国际范儿,但中考升学率和高分段排名都很靠前。这样的结果让蒋孟琴心里顺当不少。   只是每每在单位碰上廖明辉一脸自谦地吹嘘廖毅波运气好,被国际学校录取了,蒋孟琴就觉得憋屈,回家后给方立安布置格外多的课外作业。   方立安乖巧惯了,做就做呗,多大点事。   只是她在蒋孟琴办公室做作业的时候被廖明辉看到了,害的廖毅波也没了暑假,整天不是补习班就是做补习班老师布置的作业,私底下跟方立安叫苦不迭。   姚子墨是京城人士,每年暑假都会回京城看望家中老人,今年也不例外。   方立安已经习惯了“姚老大”一到暑假就消失的习性,想到对方户口不在宁城,也不知道初中会不会回去念。不过就算不在京城,想来也会去宁城国际学校。   倒是单纯的廖小胖子十分好奇姚子墨被哪所学校录取了,天天跟方立安念叨,大概是初中还想跟着他继续混。   八月底,方立安背着小书包来到新学校报到,甫一迈进初一(16)班的大门,就看到小少爷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撑着下巴对她笑。   方立安惊讶有之,欣喜有之,有“姚老大”保驾护航,初中三年说不定又能轻快不少。   她不禁加快脚步,自觉来到姚子墨身边坐下,放下空荡荡的书包,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姚子墨不答反问,“怎么?我不该在这里?”   方立安给了他一个手肘:说人话。   姚子墨夸张地捂着胸口,控诉道,“你这狠心的丫头,小爷还不是怕你被人欺负,这才想着来罩着你。嘶!下手真狠,痛死我了。”   方立安相信他这话是真的,不然以他的条件,完全可以去国际学校。只是,这种行为到底是出于友情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她也分不清楚。   别看姚子墨才十二岁,特殊的家庭背景决定了他有着不同于一般小孩儿的经验和阅历。   方立安发现,对方每次从京城回来,都会成熟几分。而且不知从何时起,当年幼儿园的阴郁小孩已经能很好地掩饰起自己的情绪了。   她笑笑,没有说话,而是从书包里拿出本子和笔,在纸上写到,“胖波很想你,念叨了一个暑假,想跟你一个学校。”   姚子墨已经习惯了她这个怪癖,从小学二年级起,经常有什么话就写在纸上给他看,美其名曰“练习书法”。   课间,一个写,一个说;课上,你写,我也写。小本子传来传去,不会写的就用拼音代替。   结果小学三年级的某一天,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字在对方的衬托下和狗爬无异。   要面子的姚小爷一怒之下,不仅没收了当时“传纸条”专用的小本本,还猛练了一年书法,等他的字有了显著的进步后,才恢复了课堂上二人互写的“游戏”。   看清楚方立安在本子上写的话后,姚子墨扯了扯嘴角,“不管他,男子汉大丈夫要早点学会独立,老跟在我屁股后面,还怎么长大。”   话音一转,又道,“你这个字我觉得练得可以了,别老是闷着不说话,小爷都快忘了你什么声儿了。来,叫声‘子墨哥哥’听听,别哪天在大街上叫我,我都听不出来是谁。”   方立安白了他一眼,不理他。   姚子墨见状也不失望,他刚刚说怕有人欺负她,其实是心里话。这妮子他最了解,性格内向得一塌糊涂,从小就安静地过分,除了他和小胖子,几乎没别的小伙伴。   不知道打哪儿学来的毛病,就是不爱说话。课堂上从不举手回答问题,早读课从来都是只张嘴不发声,音乐课上也是一样。别问他怎么知道的,他又不是聋子。   除了老师提她回答问题,别的同学跟她说话,她不是点头就是摇头,有时候还故意装作听不见。小学六年,要不是有他看着,说不定早被人欺负哭了。想想也是,那么不爱说话,估计被人欺负了也是不会告状的主。   姚子墨深感自己责任重大,毕竟是他来宁城以后收的第一个小弟,他得负责到底。 第287章   新学校,新学期,新班级,新同学。除了同桌,别的都是新的。   方立安这辈子不方便说话,注定了她要走孤僻不合群路线,所以开学第一天的自我介绍,她只说了五个字,“我叫李希棠。”导致同学们对她的印象很有点深刻。   不过再怎么深刻,没两天也就忘了,直到第一次月考,方立安考了年级第一,大家这才重新想起她。   大多数人看学霸,本就有种高山仰止之感,再加上方立安确实不爱搭理人,慢慢的同学们也就对她敬而远之了。   方立安乐得清静,倒是姚子墨,虽然成绩好,性格孤傲,但不管男生女生,好像都很喜欢跟他玩。   迎着方立安疑惑不解的眼神,他十分臭屁道,“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人格的魅力。”   方立安刷刷刷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呕吐的表情,活灵活现。   姚子墨:你就嫉妒吧。   没多久,姚子墨的抽屉里开始出现粉色信封,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别人放错了地方,举在手里喊了半天,“谁的谁的,赶紧拿走,没人要就扔了。”   结果当然是无人认领。   姚子墨重新坐下,看着方立安投来的不可思议的眼神,困惑道,“你这什么眼神,难道是你的?”   方立安赶紧在小本子上否认,“不是我的,是别人给你的。”   “给我的?”姚子墨指着自己的鼻子,拿着信封来来回回看了两遍,十分纳闷道,“给我的怎么不写我名字?”说罢,打算拆开一阅,以验真伪。   果然,开头的称呼是“姚子墨同学”,如此,他才放心地往下看。   彼时,姚子墨正背靠着墙,喝着橙味每日C,不知道看到什么,“噗”地一声就喷了出来。   方立安正趴在桌上聚精会神地看漫画书,谁曾想这位小爷看个情书也能弄出点意外。她认命地抹了把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掏出纸巾擦擦擦。   姚子墨被她瞪的,觉得自己无辜极了,这谁写的信,脑子有病吧?说什么喜欢他,觉得他像马尔代夫的阳光沙雕,你才沙雕呢!你全家都是沙雕!   许是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封传说中的情书,总算没有当着同学们的面给人家送回去,只是揉成一团,打算放学之后再给扔了。   方立安擦干净黏黏腻腻的橙汁,准备把正在看的漫画书收回桌肚,去厕所洗个手再回来继续。   蒋孟琴管得严,家里除了课本就是各类教辅书,当然,除了这些,还有《十万个为什么》、《各朝各代趣味历史》、《中华上下五千年》、《小牛顿科学馆》……   方立安在家做完作业后会翻翻这些,但是在学校,难得没有蒋孟琴看着,她想看些真正的课外读物,跟学习没关系的那种。   却不想,她这边还没来得及收书,那边班主任殷老师就神出鬼没地出现在窗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和她桌上的漫画书。   搁在平时,方立安都会用胳膊和其他书遮挡一下,确保不被发现,刚刚被姚子墨喷了一脸饮料,一时大意之下,没了防备。   书不用说,自然是被没收了,不止如此,接下来的自习课,她还被班主任拎去了办公室。   鉴于她的认错态度积极良好,认错过程中还十分给力地挤了两滴眼泪,导致班主任觉得她依旧是个懂事听话的乖巧girl,教训两句就让她回去了。   回到教室,姚子墨见她两眼通红,立马凑了过来,语气急切道,“你没事吧?班主任凶你了?你哭了?别担心,我这就去跟班主任说,书是我的,是我逼你看的。”   说完,腾地站了起来,动静之大,把整个教室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方立安忍无可忍,又瞪了他一眼。   姚子墨认怂坐下。   毕竟同桌了六年,两人不是一般的默契,虽然没到一撅屁股就知道对方放什么屁,但至少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方立安在小本子上写道,“没事了,你别给我添乱,我看的是《魔卡少女樱》,你的书?你也看?”她看的当然不是《魔卡少女樱》,这么说只是为了堵住姚子墨的嘴。   姚子墨:……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看别人塞的情书了,你别生气。”姚子墨把传话本传回来。   “你看不看情书关我什么事,不许再喷饮料了,喷水也不行!”后半句加下划线。   “都是因为看了别人的情书,我才笑场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看了。”少年始终执着于情书。   “随便你。”方立安不想揪着不放。   这件事到这里似乎就这么过去了,但方立安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她和姚子墨之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姚子墨倒是说话算话,从那以后,但凡桌肚里出现的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不管是信还是零食、饮料,看都不看,通通丢进垃圾袋。要是当面送的,更是理都不理,直接无视。   久而久之,竟得了个冷面校草的称号。   年级里不少人知道方立安跟姚子墨关系好,是打小学就认识的老铁,然后就有女同学堵在他们班教室门口,请她帮忙递情书。   方立安:……   教室里,姚子墨吊儿郎当地看着门口,仿佛十分好奇,她到底会不会接。   方立安只觉得这些人怕不是脑子有坑吧,当事人不接,她接了就有用了?再说了,没看到姚少爷那边正眯着眼看呢吗?她要是接了,爪子还想不想要了?   果断无视,走人。   回到教室,姚子墨表情不变,但方立安就是知道,对方心情很好。   只是这样一来,方立安在学校本就不好的女生缘变得越来越差。   四月的某一天,放学后,一个痞里痞气的初三女生带着一帮小姐妹在厕所堵她,嘴里骂骂咧咧,什么不干不净的都说。   看着紧闭的厕所门,方立安露出了她十几年来练就的招牌甜美淑女笑。双手紧握成拳,三下两下就把这群欺软怕硬的问题少女揍趴下了。   因为控制了力度和位置,会疼,但不会伤人,这是她上一世专门学来整人用的。经此一役,也不知道外面怎么传的,反正再没人敢来招惹她。   倒是有人改拦姚子墨,劝他小心,千万不要受人蒙骗,姚子墨全当笑话讲给方立安听。   方立安笑的甜美,在传话本上写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哦,我很厉害的。”后面还画了个拳头。   姚子墨不以为意,“行了行了,你最厉害,以后换你保护我。”   初二期末考试结束,姚子墨按惯例回京城过暑假,照例被送进军营参加训练。却不想,训练结束,家里已经给他办好了转学手续,让他留在京城读书。   他不愿意,闹了一场,最后还是远在宁城的舅舅打电话过来说了好大一通,答应了无数条件,才把人劝住。   方立安开学前接到姚子墨的电话,她没有手机,只告诉过对方家里的座机号。姚子墨知道她家里管的很严,怕给她惹事,专门挑了工作日的上班时间打来。   电话里,姚子墨沉默了半响才道,“我不回宁城了,要在这边上初三。”   “嗯。”   “还要在这边上高中。”   “嗯。”   “你在学校好好学习,有人欺负你就告诉老师,不要一声不吭,知道吗?”   “嗯。”   “再‘嗯’我要生气了。”听着对面不急不缓的回答,姚子墨有些气恼,难道她就这么舍得他?一点不难过的?   方立安轻笑,“这是你的手机号吗?”   “嗯。”知道他回不来还笑得这么开心,姚子墨不禁有些气闷,“嗯”的人换成了他。   “我一会儿去买个手机,然后把号码发给你。”方立安哄他。   蒋孟琴虽然对方立安管得严,但用钱方面一向大方。这几年,随着家里的经济条件越来越好,方立安的零花钱也越来越多,她平时很少花,存了许多,就是上个月新发售的苹果也能买上一台。   当然,她并不打算买苹果,太贵了,没必要,这时候的手机,能打电话能发信息就行了,她存下的零花钱以后还有别的用处。   姚子墨听见方立安的话,哪里还有心思生气,拿着手机傻乐,痴汉一般。   不远处正盯着自家孙子偷看的姚老爷子啧啧称奇,“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十四岁就惦记着娶媳妇儿了?”   一旁的姚老太太手下用力,拧的他龇牙咧嘴,“胡咧咧什么,隔壁老王家的孙子九岁就跟小姑娘谈恋爱了,我孙子这都算晚的了。”   方立安说完买手机的事情就想挂电话了,刚刚是她冲动了,见姚少爷不高兴,这才想法子哄他。   现实点看,少年慕艾,大多无疾而终,青梅竹马修成正果的能有几个?而且,她对自己未来的安排,不是每个人都能毫无芥蒂地接受的。易地而处,她自己说不定也会犹豫几分。   罢了罢了,走一步算一步,以后的话以后再说。 第288章   姚子墨在的时候,班上人数为偶数,现在姚子墨走了,刚好单出一个方立安。班主任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并没有给她安排新同桌。   于是,初三整整一年,方立安都是一个人坐两个位置,既清闲又自在。   初三下学期,宁城国际学校高中部对外发布招生简章,除了本校初中部学生,对外校的计划招生人数为40人。   蒋孟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前运气差,没法子,现在拼实力,她闺女准没问题。   5月1号,蒋孟琴带方立安参加宁城国际学校的咨询活动。接着是网上报名,现场确认,领准考证。   5月14号,方立安参加国际学校组织的英语笔试,满分100,她照着60分去考。   5月17日,公布成绩。中午,蒋孟琴携带准考证到国际学校领取成绩条,然而并没能在前一百名入围口试的考生名单中找到自家闺女的准考证号。   晚上,方立安回到家,迎接意料之中的狂风暴雨。   尽管她打小就表现地聪明伶俐,乖巧可人,但碰上蒋孟琴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免不了一顿打或者一顿骂。   只不过,她不像普通小孩子,不是哭就是怕。一般情况下,只要她察觉到丁点儿不对劲的苗头,立马就窜了。   书房、卧室、卫生间,钥匙一拔,门一反锁,任凭蒋孟琴在外面拍门叫骂,万事都等对方心里那股邪火灭了再说。   一开始,李高明还会在边上护着,帮忙劝导,说点好话,结果他越维护,蒋孟琴越火大。等发现这个规律,李高明也学聪明了,要么出门转悠一会儿再回来,要么躲到角落里,默不作声。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一天,方立安回来之前,蒋孟琴把几个房间的门全锁上了。方立安无处可躲,只好往外跑。   蒋孟琴没有追出去,她好歹是个公职人员,不大不小也是个干部,怎么能跑到小区里打小孩?不要面子的吗?再说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天晚了,总要回家的。   方立安心道,她妈这次火气不小,自己现在虽然跑出来了,回去之后还得遭殃。找了个公共电话亭给李高明打电话,搬救兵。   李高明身为办公室主任,晚上常有应酬,今天也不例外。方立安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刚入座。   中午的时候,他接到蒋孟琴的电话,已经接收了一波怒气值,没想到,到了晚上,自家老婆火还那么大。   方立安平时一直是蒋孟琴在带,李高明很少管孩子的事,但闺女都给他打电话求助了,说明事情不小。当下,顾不得大领导难看的脸色,立马辞了酒席。经过家附近的肯塔基,把闺女带上,一起回家灭火。   他们家常年阴盛阳衰,方立安并不觉得李高明能把蒋孟琴哄好,但这时候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寄希望于亲爸。   果然,蒋孟琴根本不甩他,枪口对准父女俩,战斗力杠杠的。   李高明好歹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名义上的一家之主,闺女难得主动找他帮忙,他怎么也得撑住。而且,他跟蒋孟琴在一起二十多年,一直受到蒋孟琴的“欺压”,心里不爽她很久了。于是,摆足了架势,扯着嗓子跟她吵。   这一场因为落榜引起的育儿之战终于成功转变成了夫妻之战。方立安作为罪魁祸首,躲在房间里暗搓搓地吃瓜、看热闹。   那句话怎么讲的来着?   死道友不死贫道,善哉善哉。   只是外头的两人越吵越凶,等听见客厅里传来各种摔东西的声音,吃瓜安终于慌了——她搬来的救兵不会打人吧?   她打开自己的卧室门,探出头,只见蒋孟琴正乒乒乓乓地往地上摔东西,书、茶杯、烟灰缸、水晶摆件……无一幸免。   东西倒是没坏,只是地板八成是要留印子了。   李高明一脸怒容,还夹杂着些许心疼,方立安知道,他不是心疼蒋孟琴摔的东西,就是心疼被摔了东西的地板,反正不是蒋孟琴。   李高明此人,有个毛病,特别细。不是细心的细,是细鬼精的细,小气的意思。据说是家族遗传,出生于县城干部家庭的蒋孟琴经常借此嘲讽他。   见两人打不起来,方立安总算是放心了,想到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还没完成,她乖乖回房间做作业。   蒋孟琴吵赢了李高明,过来一看,发现闺女正乖巧地做作业,有气也发不出来,只好和往常一样,在一旁看着她做作业。反正再有一个月就中考了,有什么账,一个月后再算。   6月17、18两天,全市统一中考,方立安发挥正常,蒋孟琴问她的时候,她回答的信心十足,跟一个月前那场考试结束后的状态截然不同,蒋孟琴总算有了点安慰。   半个月后中考出分,满分740,方立安考了728,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被宁城师范附属中学录取。   蒋孟琴大喜过望,去不了宁城国际学校的事也成了可以抛诸脑后的小遗憾,欣喜于自己这些年付出的心血终于有了可观的回报。   这个暑假,方立安注定成为江南省交通厅和江南省一企最靓的崽儿,蒋孟琴和李高明轮着带孩子上班,此时不晒,更待何时?   倒是苦了廖毅波,同样参加中考,成绩堪堪够宁城国际学校初中升高中的分数线。其实,这已经是他超常发挥的最佳成绩了。   只是他爸单位同事家还有个中考状元,两相比较之下,廖毅波就算达到了廖明辉夫妻俩的最初要求,也还是显得不够优秀,总觉得拿不出手。   暑假,免不了又是补习班伺候。   当然,上补习班的不只是廖毅波,蒋孟琴也给方立安报了俩。   中考不是终点,而是高中三年的起点,接下来的三年更加重要,更为关键,千万不能放松警惕。这是蒋孟琴送方立安去补习班的动员之词。   方立安知道她妈说的没错,除了对方心心念念的国际学校不能满足,现阶段的其他安排她都愿意无条件接受。   巧合的是,她和廖毅波报的同一个补习班,只是两人见面后再不复儿时的亲近。   廖毅波现在已经不能称为胖波了,初中三年,他在宁城国际学校混的十分辛苦,身上的肥膘都掉光了。   进了那儿才知道,什么素质教育其实都是骗鬼的,不管是老师、学生,还是家长,最看重的都还是成绩。而且有时候比的不光是成绩,还有家庭条件。   成年人在社会上攀比,家里的孩子有学有样,在学校攀比。方立安所在的二十三中也有,只是她独来独往惯了,有点脱圈儿。   初中三年,方立安跟廖毅波在父母单位偶尔也能碰上,只是次数有限,大多匆匆忙忙。   这次在补习班,总算能深入交流一番了。只是方立安发现,当年单纯的小胖子到底还是变了。   想当年他们三人小分队一起放学,六年的时间,一千多次,姚子墨走进那扇红漆大门,廖小胖都没想过其中内涵。如今,三年过去,廖毅波已经能闪烁其词地跟她打听姚子墨的社会关系和联系方式了。   社会关系,方立安真不知道,联系方式,方立安真心不想告诉他。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做出这种汲汲营营之态,她觉得厌烦,甚至厌恶。   在补习班的那段时间,她无时无刻不在看书,为的就是不让廖毅波找机会跟她说话。   说来,六年的小伙伴,廖毅波很清楚她不喜欢说话,但是为了得到一些姚子墨的相关信息,他还是不厌其烦地问来问去。把方立安问的火大,回家后直接跟蒋孟琴申请换个补习班。   因着中考状元的关系,蒋孟琴这个暑假对方立安几乎予取予求,零花钱管够,想买什么都行。为了学习更换补习班,完全属于合理要求。   忙碌的暑假很快过去,临近开学,姚子墨终于有消息了。他这个暑假照例被送去训练,手机没收,不能跟外界联系。   方立安收到他的短信,说是要约时间,煲电话粥。   骚年,你好潮啊。   夜里十二点,黑暗中,廉价手机屏独有的绿光亮起。电话接通,少年的声音从千里之外传来,不知道是处于变声期的原因,还是便宜没好货的原因,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   往后的时间里,大多是姚子墨负责讲,方立安负责“嗯”,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幸好手机落在了被子里,不然就要被蒋孟琴发现了。   9月1号,学校开学。   新学校很漂亮,老师们很好,同学们也很nice,就一个问题,老师们非常喜欢提她回答问题,可能是出于一种对新一届中考状元的好奇?   被各科老师轮番点名一个星期后,大家对她的好奇心终于逐渐消退,方立安也成功辞掉了班主任给她安排的学习委员、物理课代表的活计。 第289章   高中生活并没有小说描写的那样丰富多彩,尤其是大家都是经过中考淘沙筛选出的佼佼者。每个人从开学之初,就卯足了劲,力争上游。   在紧张浓厚的学习氛围下,沉默寡言的方立安并不显得十分惹眼。   直到某一次语文课,语文老师让她为大家阅读课文——《大堰河——我的保姆》。   这是诗人艾青于1933年写的一首诗歌,通过对自己的乳母的回忆与追思,抒发了对贫苦农妇大堰河的怀念、感激和赞美之情,从而激发了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广大劳动人民悲惨命运的同情,以及对这“不公道的世界”的强烈控诉、憎恨。   看着课本上“我是地主的儿子……大堰河,已死了……”,方立安低头不语。   语文老师的脸色难看极了,刚开学就碰到刺头,谁能高兴?   “这课还能不能上了?一个人耽误所有人的课堂进度。”   “中考状元多了不起?中考状元就能无视老师的话了?”   “现在什么年代?光成绩好就行了?知不知道什么叫素质教育?连尊师重道都做不到的学生,还谈什么素质?”   “简直没品没德!”   “……”   言灵少女,请你务必撑住!   方立安其实挺理解语文老师的,不过是让学生读个课文而已,又不是什么旷世难题,她就这么杵在这里,一言不发,连个借口都不找,确实气人,给她她也火。   可是有什么借口能完美地帮她逃过读课文?   报告老师,我嗓子疼?   不行!回头真疼怎么办?她怕的是嗓子疼吗?不!她怕的是咽喉癌。   报告老师,我肚子疼?   不行!肠胃肝脾肺,你说你要放弃谁?   报告老师,我眼睛疼?   绝对不行!你怕不是想又聋又哑吧?   就算这次侥幸逃脱,那下次呢?下下次呢?要知道李希棠的言灵能力在18岁以后,可是百分百灵验的,16、17又能差多少?   在和语文老师僵持的五分钟里,方立安突然好想姚子墨。以往有他帮忙打岔,她何曾为这些事情发过愁。   她不吱声,他主动给她找借口,嗓子疼、肚子疼、眼睛疼。。各种不舒服,百无禁忌,反正他又没有乌鸦嘴。再或者二话不说,直接站起来抢读,跟老母鸡护小鸡崽儿似的。   久而久之,老师也不叫她起来回答问题了。即便初三那年,姚子墨不在,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方立安经常怀疑,会不会是姚老大背着她走关系,跟班主任和其他任课老师打了招呼,不然事情怎么会这么顺当?   下课铃打响,方立安被火冒三丈的语文老师带去找班主任,根本不管她下面有没有课。   班主任听闻事情的来龙去脉,颇感意外,却奇异地没有发火,直接让方立安回去上课。留下语文老师,也不知道两人究竟说了什么,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   唔,轻飘飘地揭过。   本以为会闹到请家长的方立安终于确定,姚某人的手,真的很长很长很长。   她猜得没错,姚子墨当年同意回京城上学的时候,跟他舅舅很是讨价还价了一番,逼得对方答应了许多条件,其中一条就是必须帮忙照看她的小女朋友。   至于怎么照看,姚小爷说了,“我女朋友成绩好着呢,不需要你开后门,你只要给她班主任带话,别提棠棠回答问题,也别给棠棠安排同桌。”   宋舅舅一脸懵逼:What?现在的小伙子谈起恋爱来这么霸道的?不能跟老师讲话?连女同桌也不能有?   方立安:What?小女朋友?   宋舅舅怕他仗势欺人,故意耍手段孤立人家小姑娘,特地让私人助理去二十三中打听了一下。得知小姑娘性格如此,外甥其实是在护着人家,这才放下心来让人传话。   说实话,两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比那些请老师多关注孩子学习的还要简单。校长找到班主任的时候,班主任都听愣了。   后来,因为开学太忙,没来得及跟任课老师们说,直到语文老师带着方立安找上门,他这才想起来。   不过,在班主任看来,不提学生回答问题,这个容易。难的是单独坐,不要同桌。   教室里前排的位置从来都是稀缺资源,不可能为了个别学生浪费掉。其他学生家长从学生嘴里听到肯定会来闹的,所以想要单独坐,只能去最后两排了。   可是倒数两排大多是一米八以上的大高个儿,让一个一米六几的女生坐过去,这还能望见黑板吗?   班主任很纠结,尤其是这种好苗子,要是因为座位原因导致成绩下滑,岂不是得不偿失?也不知道家长到底怎么想的。   班主任纠结之下,只好把方立安叫来问问,“确定要一个人坐最后一排?”   方立安点头。   “眼睛近视吗?”   摇头。   “能看见黑板吗?”   点头。   “行,下节自习课给你调位置。”   从此,方立安获得了官方认证的“不说话许可”,堂而皇之地孤僻不合群,开启了她教室最后一排的“流放”生活。   方立安万万没想到,姚子墨这么贴心,不仅帮她解决了老师,还帮她解决了同桌。   要不是遇上他,她说不定早早地就被老师叫了家长,早早地就被蒋孟琴带去看心理医生,早早地尝试各种自闭症治疗方法。   讲真,姚子墨简直是她的代言人,她的小棉袄,她的大福星。   方立安喜滋滋地坐到最后一排,想到老师们不会再提她回答问题,她便无所顾忌地开小差,看课外书,浪的飞起。   各科老师们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从学霸沦落到学渣,气的牙痒痒,却又拿她无法,只好眼不见为净。   直到第一次月考,除了语文作文扣了两分,方立安其他科目全部满分,妥妥的年级第一,甩年级第二四十几分,老师们才对她重新有了笑脸。   之后的每一次周考、月考、期中考、期末考,方立安都稳拿第一。   然而,高一暑假即将来临之际,学校要召开一年一度的家长会。方立安满脑子都是,她该如何跟蒋孟琴解释自己一直坐在倒数第一排?   (抱歉,今天家里来亲戚了,有点忙,括号内内容稍后替换,可能要到两点,比较晚,早睡的小可爱别等了。   高中生活并没有小说描写的那样丰富多彩,尤其是大家都是经过中考淘沙筛选出的佼佼者。每个人从开学之初,就卯足了劲,力争上游。紧张浓厚的学习氛围下,沉默寡言的方立安并不显得十分惹眼。到某一次语文课,语文老师让她为大家阅读课文——《大堰河——我的保姆》。这是诗人艾青于1933年写的一首诗歌,通过对自己的乳母的回忆与追思,抒发了对贫苦农妇大堰河的怀念、感激和赞美之情,从而激发了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广大劳动人民悲惨命运的同情,以及对这“不公道的世界”的强烈控诉、憎恨。高中生活并没有小说描写的那样丰富多彩,尤其是大家都是经过中考淘沙筛选出的佼佼者。每个人从开学之初,就卯足了劲,力争在紧张浓厚的学习氛围下,沉默寡言的方立安并不显得十分惹到某一次语文课,语文老师让她为大家阅读课文——《大堰河——我的保姆》。这是诗人艾青于1933年写的一首诗歌,通过对自己的乳母的回忆与追思,抒发了对贫苦农妇大堰河的怀念、感激和赞美之情,从而激发了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广大劳动人民悲惨命运的同情,以及对这“不公道的世界”的强烈控诉、憎恨。   高中生活并没有小说描写的那样丰富多彩,尤其是大家都是经过中考淘沙筛选出的佼佼者。每个人从开学之初,就卯足了劲,力争上游张浓厚的学习氛围下,沉默寡言的方立安并不显得十分惹眼。   直到某一次语文课,语文老师让她为大家阅读课文——《大堰河——我的保姆》。这是诗人艾青于1933年写的一首诗歌,通过对自己的乳母的回忆与追思,抒发了对贫苦农妇大堰河的怀念、感激和赞美之情,从而激发了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广大劳动人民悲惨命运的同情,以及对这“不公道的世界”的强烈控诉、憎恨。   高中生活并没有小说描写的那样丰富多彩,尤其是大家都是经过中考淘沙筛选出的佼佼者。每个人从开学之初,就卯足了劲,力争上游。在紧张浓厚的学习氛围下,沉默寡言的方立安并不显得十分惹眼。   直到某一次语文课,语文老师让她为大家阅读课文——《大堰河——我的保姆》。这是诗人艾青于1933年写的一首诗歌,通过对自己的乳母的回忆与追思,抒发了对贫苦农妇大堰河的怀念、感激和赞美之情,从而激发了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广大劳动人民悲惨命运的同情,以及对这“不公道的世界”的强烈控诉、憎恨。) 第290章   高中班主任大多介意男女生同桌,他们心细如发,明察秋毫,防早恋比防贼还厉害,总担心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发展出某种不合时宜的感情,影响学习。   方立安他们班女生本来就是奇数,可以说她单独坐的一年半,帮班主任解决了好大一个难题。   等到高二下学期,文理分科,班上有几个同学去了文科班,女生人数从奇数变成偶数,方立安主动提出换位置,无形中又帮了班主任一个忙。   天知道班主任那两天头发都愁白了几根……   新同桌虞新橙是个话痨,跟方立安截然相反的那种。   方立安明明长着一张阳光灿烂的娃娃脸,性格却意外地孤僻,寡言少语。   虞新橙明明看似高冷,女神范儿十足,一张嘴就成了女神经,热情地让人一言难尽。   班主任之所以安排她跟方立安坐一起,就因为方立安不爱说话啊,巴巴儿地指望虞话唠在方哑巴这里碰碰壁。   然而,事情总是向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方立安跟虞新橙处的不错,一个呱呱呱说,一个刷刷刷写,一来一回,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不亦可乎。   没人知道班主任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内心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这一届的学生超难带,求你们原地毕业。   高三上学期末,各大高校自主招生如火如荼的展开,每个同学都在积极争取目标学校的名额,只有方立安不动如山。   老师们也不是不能理解,教了这么多年书,第一次碰上成绩如此稳定的学生。无论试卷深浅难易,这位同学的分数从不低于748。可以说,只要高考期间正常发挥,省状元非她莫属。   宁城师范附中的老师私底下给她取了个外号:   “你们班‘748’这次月考多少分?‘748’作文扣分没?没扣怕是要变‘750’。”   “不会的,老王为了防她,全年级的作文都扣分了,至少两分。”   “那就是748没跑了。”   “……”   蒋孟琴没提这茬,是因为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M国藤校上,从去年起,不惜花重金聘请留学机构给方立安做申请材料,从宾大到哈佛,林林总总申请了十几所。   方立安不是没有反抗过,但蒋孟琴只会对她说,“你还小,妈妈都是为你好”。   方立安看着对方折腾,矛盾地感激着,顺从对方的安排,去香港参加SAT,甚至考了个不错的分数。未满十八岁,抗议无效,她不介意通过听话让自己过得好点、舒心点。   方立安没有参加学科竞赛,没有获得国内任何高校的保送资格。当一些保送生开始玩耍时,收到藤校offer的她仍埋头书案,备战高考。   面对父母、老师、同学们的不理解,她没有解释。说真的,这个任务是她有史以来接到的最烦、最沉重、压力最大的一个。   好在,眼看就要高考了,眼看就要到2012年7月27日了,方立安觉得自己似乎嗅到了一丝自由的气息。   2012年6月7、8、9三天,方立安非常认真地考完了每一门考试。6月25号出成绩,她以748分的高分成为江南省高考状元。   6月27号到7月2号填报志愿,方立安报了中山大学法医学专业,第一志愿,第一专业。反正十拿九稳,便没有填别的学校和专业。   班主任知道她已经拿到了好几所藤校的offer,认定她不会留在国内读大学,对她填写的高考志愿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直接交了上去。   7月18号下午,方立安收到来自中山大学法医系的录取通知书。   7月19号一早,她偷了家里的户口本去派出所办理户口迁出手续。避开所有摄像头,小心谨慎地将户口迁移的那页薄纸和身份证一起放进空间。然后才回家,把户口本悄悄放回原处。   晚上,蒋孟琴下班回家,跟李高明商议升学宴的事,庆祝方立安被藤校录取,顺便过18岁生日。   方立安拒绝,在A4纸上明确地写道,“我不去M国,我要留在国内,去中山大学!”   “托福考了,SAT考了,录取通知书也快寄到了,这时候说不去?再过几天就是成年人了,闺女,咱们能不能不任性?”蒋孟琴不以为意,只当她胡说闹着玩。   方立安在纸上快速写道,“没有任性,正因为即将成年,我才要自己做决定,我的决定就是去中山大学,出国并非我的真实意愿。”   蒋孟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和你爸商量正事,你别在这儿烦我。”   方立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张纸,递给蒋孟琴,上面写了一大段话,“我国《民法总则》第十七条规定,十八周岁以上的自然人为成年人。第十八条规定,成年人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可以独立实施民事法律行为。第二十七条规定,父母是未成年子女的监护人。”   后面跟着一句,“我还有几天就成年了,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我有权选择去哪里上大学。”   蒋孟琴近来人逢喜事精神爽,方立安给她涨了脸,她对方立安自然耐心十足。   看完A4纸上的内容,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闺女幼稚得可爱,调侃道,“是,你聪明,你厉害,你还专门查了《民法总则》。那么,你知不知道,子女满十八周岁以后,父母是没有任何义务出钱供他们上大学的,要知道大学可不在义务教育范围内。”   说到这里,蒋孟琴不禁哂笑,“所以,即将成为成年人和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的李希棠同学,你打算拿什么交你的学费、书本费、住宿费?还有生活费?或者说你要勤工俭学?申请半工半读?申请助学贷款?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我劝你早点打消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以我们家的家庭条件来看,你是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助学金只会发给贫困生,你嘛,真心算不上。”   方立安心想,希望你接下来能继续保持微笑。   她在纸上刷刷刷写道,“我有钱,这几年我攒了很多零花钱,足够我交今年的学费和其他费用。明年的,我可以一边打工一边赚。”   蒋孟琴见她神色坚定,不似玩笑,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李高明赶紧抢在蒋孟琴发火前劝道,“你这孩子鬼迷心窍了吧,放着全球TOP10的顶尖学校不去,偏要留在国内,那前途能一样吗?别是学习学傻了。”   方立安低头写道,“我知道你们是真心为我好,为我考虑,可是你们说的前途是我想要的吗?我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也不想做什么精英人才。我只想从事我想从事的行业,做自己感兴趣的事,过最简简单单的生活。”   蒋孟琴怒极反笑,“哼,你感兴趣的事?你想从事的行业?你对什么感兴趣?手语吗?写字吗?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女儿!”手指戳到方立安的脑门。   方立安飞速写下两个字,白纸黑字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显得苍白可怖——法医。这下别说蒋孟琴了,就是李高明也被方立安的兴趣惊得说不出话来。   客厅内静谧了两秒,只有钟摆的秒针滴答作响,清晰可闻。   蒋孟琴突然暴起,表情愤怒而狰狞,她一把夺过方立安手中的纸,撕成碎片,狠狠地砸到后者脸上,“你TM脑子有病?是不是好日子过多了闲的?作什么作?”   抄起眼面前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全都往方立安身上招呼,“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往死人堆里钻,你TM心理变态?我打死你!让你不思进取!让你没出息!让你不好好做人!让你心理变态!早知道你长大了是这副德行,一生下来就该直接掐死,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蒋孟琴如今正在气头上,手上根本没个轻重,方立安先是被烟灰缸和实木饰品的尖锐处重重砸了两下,接着又被蒋孟琴一顿猛打,真真是疼死她了,眼泪哗哗哗的掉。   不是她爱哭,娇娇软软长了十几年,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住这个?又不像上辈子,皮糙肉厚,耐操得很。   反应慢上半拍的李高明终于反应过来,见蒋孟琴下了狠手,心里一个哆嗦,这女人是要把闺女往死里打?   他上前,一边拦着蒋孟琴,一边劝方立安服软,“你妈都是为你好,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做法医?天天接触尸体,时间长了,身上沾着尸臭,去都去不掉,哪个男人能愿意跟你结婚?人家听说你是做这个的,估计连饭都不愿意跟你吃,到时候连个相亲对象都没得,做一辈子老姑娘!别以为爸爸故意说这些骗你的,你去看看《鉴证实录》,第一集 开头就是聂医生相亲被嫌弃了。”   满脸泪水、浑身剧痛的方立安:能不能申请笑个场先?她爸莫不是猴子派来的救兵吧…… 第291章   往常,蒋孟琴揍方立安,基本上都是虚张声势,方立安一跑,事情就算翻篇了。   这一次,方立安老老实实地任打任骂,不躲不闪,蒋孟琴越打越心疼。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精心呵护了十八年,是她的希望与寄托。见李高明来拉她,总算松了口气,顺着台阶就下了。   说起来,蒋孟琴也有自己的心酸苦楚。她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毕业,进入官场,无亲无故,无人照应。   后来李高明从京城调回来,两人结婚,家里陪嫁了一台洗衣机。至于李高明家,一穷二白,什么都没,完全指望不上。   那时候,交通厅给她分配的宿舍在山上。夏天,蛇虫鼠蚁纷纷冒头,蒋孟琴在家活捉了一条蛇,拎去单位,直接摔在领导桌上。单位这才重新给她分配一个环境相对好点的住所,就是方立安刚来时看到的旧房子。   职场女性总是有诸多不易,更何况蒋孟琴混的是官场。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不知道写了多少篇报告,熬了多少个通宵,受了多少挫折,才升到今天的位置。与此同时,还要带孩子,做家务。   并非李高明不作为,而是九十年代,国人思想传统,他们俩的老家盐阳县更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盛行的地方,夫妻俩便默认了这种分工。   等后来,家庭条件好点了,蒋孟琴大小也成了领导,工作越来越忙,这才请了钟点工。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闲着,白天忙工作,晚上忙着给女儿检查作业,难得周末可以休息,还要接送方立安上辅导班。万一再碰上有事加班,真的是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   蒋孟琴不累吗?她当然累,但她比谁都清楚知识改变命运。一无所有、一贫如洗的她和李高明凭什么在宁城立足,靠的就是知识和文化。   否则,她这会儿也许只是个下岗女工,正想办法跟改制的企业讨要退休金,而李高明或许还在老家面朝黄土背朝天,生个孩子继续放牛。   她想摆脱的大概就是不知道转了几手,墙面斑驳脱落,天花板四处漏水,冬冷夏热的破房子。   她想摆脱的大概就是即便公费出国,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却依旧要一天两顿泡面,吃到想吐的日子。   她想摆脱的大概就是冰天雪地,看着别人舒服的坐在小汽车里,她却只能抱着女儿在公交车站台瑟瑟发抖的时光。   是的,家里后来有了代步轿车,有了精装修楼房,有了她曾经想拥有的一切。可是这些都是他们夫妻俩一点一滴打拼来的,即便女儿将来可以继承所有,也不能改变她更希望女儿拥有“从无到有”能力的想法。   兴趣班、辅导班、足够的零花钱、漂亮的连衣裙、时下最新的电子产品……她竭尽所能地提供最好的条件,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在将来拥有更高的起点,拥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看着同学、同事、亲戚、朋友发出羡慕嫉妒的喟叹。   方立安也曾为人父、为人母,她理解蒋孟琴的心情,并且选择体谅。再加上她对未来的计划和预判,所以一直乖巧听话,听从了对方的大多数安排,表现成了优秀本人。   可以说,蒋孟琴的强势与虚荣心,有大半是她助养的,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然而半途而废的优秀只会让她的日子变得水深火热,所以她决定继续优秀。   只是到了十八岁,她必须按照自己计划好的路子走,这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左右的。   苦肉计还是很管用的,方立安挨了一顿打,叫蒋孟琴撒了这口气,还让对方心疼起她,十分顺利地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只是对于方立安大学究竟去哪儿念,蒋孟琴始终不愿意松口。她虽然不再暴怒,但也不愿意搭理方立安,化愤怒为力量,埋头工作。方立安在家没饭吃,她也不管。   李高明问她,她就怼道,“人家是成年人,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人家还有钱,我没问她要租金就不错了,还管饭?想得倒美。”转念一想,又道,“不许给她钱,你身上那点钱自己留着花吧,从现在到她去上学,我不会给你一分钱。”   李高明:从经济上打压,思路没错,但是我招谁惹谁了?   蒋孟琴说不管她那是真不管她,方立安出门都不用报备了。为了防止坐吃山空,她不得不重操旧业,去金融市场寻求帮助。   只是这一次,资金需求不大,她便没有像娱乐圈那一世一样,反复操作,天天翻倍,只赚点生活费、学费、住宿费就行了。   方立安的签证早就办好了,M国那边的录取通知书也收到了,上面标的报道日期是8月22日。如果真要去的话,她这边有很多事情需要提前准备。   蒋孟琴没有放弃,机票、行李、宿舍……她一件不落地准备着,方立安让她别弄,告诉她最后只会是白忙活,她不听,自顾自地忙着。等到到了机票上的日子,便让李高明开车送她们去机场。   李高明:送谁,人呢?   方立安:谁去?我不去。   方立安最终还是没上车,她就待在家里,楼也不下,听李高明说蒋孟琴在车里嚎啕大哭了一场,红着眼去了单位。   李高明则满脑子都是中介费、申请费、住宿费、学费、机票钱……心痛到无法呼吸……   许是尘埃落定,李高明开始琢磨升学宴的事情,眼看着就要到8月下旬,再不请客,闺女就要去上学了。份子钱还没收回来,这是万万不行的!   蒋孟琴对方立安依旧有气,但这并不妨碍她邀请同事们参加升学宴。大家迟早知道她女儿没出国,还要去念什么劳什子法医专业,笑话都看了,她得把门票钱收回来。   夫妻俩带着方立安在宁城办了一场,又回老家办了一场。看着一个月以来的头一次进账,李高明激动的热泪盈眶。   至于那些知道方立安明明被TOP10录取却留在国内读法医的人,纷纷猜测这闺女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或者有什么特殊癖好。   大家脑子里来来回回播放着《汉尼拔》和《嗜血法医》,脑补了几部高智商完美犯罪的电影,极力控制住了旺盛的吃瓜欲望。吃瓜什么的还是算了,小命要紧。   方立安:???   中山大学录取通知书上的报到时间是9月10号,方立安收拾好行李——一个24寸的行李箱和一个书包。   临走前一晚,蒋孟琴还是来到她房间,帮她把行李检查了一遍,又添了许多东西,行李箱变得沉甸甸的。   方立安竖起A4纸,“不能再放了,要超重了。”   蒋孟琴嘴角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国际机票都作废了,还抠这几个钱?怎么跟你爸一副德行?”(李高明:闺女像我不好吗?)   蒋孟琴看着A4纸,终于想起什么,“你这怎么回事?就知道写写写,哑巴了?”这段时间只顾着跟方立安冷战,孩子的怪癖她也没心思管。   方立安刷刷刷写道,“我不想说话,这么写挺好的。”   “好什么好,到了学校,同学怎么看你?”蒋孟琴瞪了她一眼,“不许写了,好好说话。”   方立安垂头不语,看起来失落又伤心。   这一个多月,蒋孟琴已经被她磨得没脾气了,想到大学都随她去了,还跟她计较这些做什么。   “算了算了,儿女都是债,随你,你高兴就好。”她烦躁的摆了摆手,“不过到了学校要好好学习,不能因为上了大学就放松。”   方立安点头。   “这专业是你自己报的,我知道你感兴趣,但是,电视剧和现实是两码事,电视里看着好,现实中未必如此。解剖什么的,要是受不了就申请换专业,别硬撑,知道吗?”   方立安点头。   “以后找不到对象别怨我。”她叹了口气,接着道,“行了,赶紧睡吧,明天早上还要赶飞机。”   方立安点头,在纸上写道,“妈妈晚安。”   第二天早上,9点28分的飞机,7点钟吃过早饭,一家三口便出发了。从家里到机场,不堵车要一小时。   因为蒋孟琴和李高明一起送她去广城,所以车内并没有离别伤感的气氛。只是蒋孟琴和方立安昨天收拾东西,睡得晚,精神有点萎靡困顿。   倒是李高明兴奋的不行,一路叨叨叨叨说个不停,兴致上来还做了首诗,怀念他逝去的大学时光,顺便纪念下自家闺女上大学一事。   方立安心中感叹,真不愧是文科才子。然而,她不方便说话,没法搭理他,蒋孟琴则是根本不稀得搭理他。   饶是如此,李高明还是兴致不减,这边刚念完诗,那边又开始放喉高歌《在希望的田野上》,把方立安的瞌睡虫赶了个精光。   宁城到广城,全程只要两个小时,飞机难得准时起飞,三人在中午12点前便到了广城。 第292章   在室内和机场大巴上感觉不到什么,等到了市区,下车换成公交,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方立安有些后悔,她应该坚持坐地铁的。   都怪李高明,说是要好好体会广城的风土人情,欣赏其不同于宁城的城市面貌。   蒋孟琴已经好多年没等过公交车了,更何况是在炎炎烈日之下,简直被晒到怀疑人生。   李高明对妻女快要化为实质的怨念毫无所觉,“广城的夏天比宁城凉快,宁城又闷又热,这里有风!”一边说,一边闭上眼睛做深呼吸状,似乎非常享受。   方立安:……   蒋孟琴:……   上了公交车,经过近一个小时的颠簸,饥肠辘辘的三人终于来到中山大学东校区。   中山大学法医系属于中山医学院,随着录取通知书一并寄过来的还有《入学须知》,上面写的很清楚,医学院的学生只有第一年的基础课程在东校区进行,到了第二学年,学生将全部转移至北校区。也就是说,方立安只会在眼前的大学城待一年。   大学城在一座小岛上,岛上有外、中、内三条环线。内环中间是中心湖公园和广城大学城体育中心。   各个学校的宿舍贴着内环而建,所以内环和中环之间是生活区,中环和外环之间是教学区。   方立安他们乘公交直接到的生活区,蒋孟琴和李高明饿着肚子把闺女的行李送去宿舍。   由于广城气候独特,他们带的都是夏季用品,轻便简洁。只一顶蚊帐、一张凉席、一床薄被、一个枕头便搞定了床。   本来蒋孟琴还要带一床垫背,方立安嫌麻烦,没同意。先试试硬板床,不行再去买,反正兜里有钱。   她带来的衣服都是短裤、T恤、连衣裙,几乎不占什么地方,只塞了小半个衣柜,剩下的就是生活用品,全部归置好只用了不到一小时。   彼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十几分,食堂没饭,三人就去了宿舍不远处的饭馆。   之前给他们带路的大二学长告诉他们,生活区和教学区中间有个自然村,村子临街一排的门面房全部卖的吃的,海鲜、烧烤、大排档,应有尽有。他们就是去的哪里。   啤酒作伴,海鲜作陪,李高明这一顿吃的酣畅淋漓,大呼过瘾。不仅是因为这里的海鲜新鲜,更是因为这里的海鲜超便宜,性价比超高,愣是让他产生一种占了大便宜的满足感。   吃完饭,三点半多,太阳高挂。尽管天气很热,一家三口还是顶着高温酷暑参观了方立安的新学校。   宿舍区往教学区去途经一条宽阔的马路,马路两旁栽满了高大的芒果树。他们三个经过的时候,树上几乎看不到芒果,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摘光了。   惹得李高明扼腕叹息,“来晚了!下次芒果熟了,给爸爸摘几个寄回去。不不不,还是算了,运费太贵,还是等你放暑假,顺便带点回去,让我和你妈也尝尝味儿。”   方·大自然的搬运工·安:……   蒋·根本不想吃野芒果·琴:……   新学校很漂亮,植被覆盖率非常高,花草树木种类繁多,跟梧桐树遍布的宁城相比,别有一番韵味。听路过的同学介绍,南校区的植物品种更多,堪比植物园。   和其他学校不太一样的是,这里没有围墙,完全开放,很多地方都可以自由出入,只有少数地方种了灌木,意思性地起到围墙的作用。   教学区中间有一条河穿流而过,河面上时不时有龙舟划过,方立安猜想可能是学校的龙舟社团。   听着整齐划一的口号,李高明有点燃,非常官方地点评道,“太棒了!赛龙舟不仅是一种体育娱乐活动,更是一种能体现我国传统文化的运动。”然后撺掇方立安,“棠棠,等开学社团招新,去问问人家招不招女生,咱们也争取搞一个!”   蒋孟琴额头青筋凸起,忍无可忍,“哪儿哪儿都有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烦人精!”   李高明装憨,嘿嘿直笑。接着,他一拍脑袋,仿佛想起什么,惊叫道,“怪了,这学校连围墙都没有,会不会没有大门?”   方立安来之前在网上查过地图,上面有个地方标记的是“牌坊”。如果说之前她没明白牌坊是什么,但现在到了实地,联系学校没有围墙的情况,她觉得这牌坊十有八九就是实际意义上的大门。   在她的带领下,三人一路向北,果然在学校最北面找到牌坊,上面写着“国立中山大学”六个红色大字。有不少人在下面拍照留影,看样子也是新生和送孩子来报到的家长。   他们仨请路人帮忙拍了一张全家福,之后又是两两合照、独照,拍的差不多了才打车去酒店。   晚上,方立安陪蒋孟琴和李高明住的酒店,等第二天把两人送上地铁才回宿舍。   昨天,她已经跟宿舍的三个室友打过照面了,一个广城本地人,一个京城人,一个川城人。   四人都是法医系的,不过,不同的是,只有方立安是第一志愿,另外三人都是报的临床,因为分数不够被调剂过来的。可见,主动报考的人还是很少的。   天知道,法医系系主任刚得知他们系今年录了个高考状元,心情是何等的复杂难言。   这位同学会不会是一时手误?这位同学会不会被人恶作剧了?这位同学会不会不来报道回高三复读?这位同学……   直到找到方立安的联系方式,联系到她本人,希望她开学的时候可以作为医学院的新生代表发言。   电话接通,系主任开口,“请问是李希棠同学家吗?我是中山大学法医系系主任杨树忠。”   彼时,蒋孟琴和李高明都上班去了,家里只有方立安一个人,她飞速从空间拿出一个荣耀Pro999,输入汉字,让手机软件转换成声音,“是的,杨主任,您好。”标准的电子合成音,把电话另一端的系主任吓了一跳。   荣耀Pro999属于高科技产品,其自带软件非常高级,可以自动调整机器人语气,使之拟人度高达99.99%,但方立安故意没用这个功能,目的显而易见。   系主任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拨了什么不得了的号码,方立安已经输入下一段文字,“杨主任,您好,我是李希棠,本人由于身体原因,喉咙不便发声,只能通过手机软件与您交流,敬请谅解。”她说的是实话,确实是身体原因,也是真的不便发声。   系主任这才回过神来,没打错,是李希棠本人,只是这位同学……唔……   无视系主任心中的那股诡异感,两人沟通的还算顺利。不过,系主任即便知道了她的情况,还是把最初的目的说了出来,问她到时候方不方便发言。   方立安当然拒绝了,表明她这不是短暂性的问题,最后图穷匕见,“虽然不能说话,但我保证不会影响学习,希望学校能给我这个机会。”   系主任感动于她的“身残志坚”,想都不想便道,“放心,稍后我会跟系里的老师打好招呼的,你安心上学就是。”   方立安悄悄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目光回到宿舍,方立安来的第一天便一直沉默不语,只跟三个室友点了点头,勉强算是打了个招呼。蒋孟琴忙着帮她收拾东西,没怎么在意。导致三个室友对她的印象着实不好。   这一天,方立安回到宿舍,还是老样子,只点头不说话。没多久,虞新橙屁颠屁颠跑来他们宿舍找她。   虞新橙高考正常发挥,考了673,很不错的分数。也是巧了,竟然跟方立安报了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学院。那时候,她也没想到方立安会留在国内。   她是家中独女,父母一起送她来报到。不过,他们早两天就来了,在广城玩了好大一圈,今天行程结束,虞新橙这才有空来找方立安。   她一个人叽叽喳喳说说停停,方立安的室友们终于意识到不对。虞新橙见三人投来诧异的目光,有心想帮方立安跟大家打好关系,便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好话。   方立安三个室友的性格、人品都还不错,虞新橙虽然说的不清不楚,但她们体贴的没有刨根问底,对方立安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一是之前误会了人家,二是出于同情,所以往后的日子里对方立安都挺照顾,经常有什么事都想着她带着她。于是,四个人经常一起上课,一起下课,一起吃饭,相处得非常融洽,搞得虞新橙实名嫉妒。   任课老师们一早就被系主任挨个打过招呼(连体育老师都没落下),几乎不提她回答问题,即便提问也是在需要板书的情况下。   如此说来,方立安的大学生活算是开了个好头,亲情、友情、学业样样顺利。   然而,想做到十全十美总是很难。   自从知道她报了南方的学校,远在京城的姚小少已经一个暑假没理她了…… 第293章   新生入学后,并没有立刻军训,说是安排在大一暑假,因此,迎新活动结束后,便开始正式上课。与新课程一同展开的还有各个社团的招新,戏称为“百团大战”。   方立安没什么兴趣,倒是宿舍另外三个妹子,一个报了街舞和轮滑,一个报了围棋和登山,一个报了漫画社。让方立安没想到的是,虞新橙报了京剧和相声。   大学生活有条不紊地展开。   至于方立安和姚子墨,他们俩之间的问题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真心算不上。姚小少爷气的,无非就是方立安没去京城。   两人因为这个事情争论了挺久,但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方立安还是报了广城,姚子墨留在了北方。   姚子墨很丧,觉得女朋友不在乎他,想冷静冷静,也冷冷那个没良心的女朋友,这一冷静就是好两个月。   不过因为每年暑假他都要被送去操练,所以方立安对这次冷战并没有十分深刻的体会,直到开学后,身边再度热闹起来,她才惊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开学了,还生气?】   【军训,忙。】   【那您忙着,我去上体育课,这学期修游泳,一会儿下水。】   学校规定,学生必须在大一大二这段时间修满四个项目,一学期一个,其中游泳是必修,另外三个在排球、棒球、羽毛球、乒乓球等项目中随便挑。   医学院的学生第二年要转移到北校区,方立安觉得老校区的基础设施肯定比不上新校区,所以一开学便报了游泳。又因为是露天游泳池,每年只有5、6、7、8、9、10六个月可以使用,所以要抓紧时间下水。   下一秒,有视频请求弹出,方立安点了接通。瞬间,姚子墨又黑又臭的严肃脸占据了三分之二的手机屏幕。   “请时刻牢记你是有男朋友的人,必须跟除我以外的所有男性保持两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没事多打打太极拳,想学游泳我可以教你。”   “泳装……泳装不要太暴露……”视频中,姚小少爷脸颊泛红,他不自然地转过脸,“咳咳……我会吃醋。”   “眼睛不要往男同学身上瞟,我身材比他们好。”   “国庆节放假去看你。”   “……”   在姚子墨的絮絮叨叨中,小情侣为时两个半月的冷战正式宣告结束。   国庆节来的很快,但再快也没有姚子墨来的快。才开学一个月不到,这厮就已经学会了翘课,提前三天来了广城。来了也不告诉方立安,只问她当天上什么课,然后挨个教室打听。   算算时间,他们已经有四年没见了。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然这阵子两人一直在视频,但见到真人才知道,彼此的变化都挺大,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萦绕之间。   高中三年,方立安长高不少,现在一米七二,比原主当年足足高了七公分。还是那张娃娃脸,只是给人的感觉更加甜美了。   姚子墨见到她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真是甜死小爷了。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这几年不停蹿个儿,不然气势上就输了。   来都来了,又不能把人赶走,方立安只好带着他上课。英语、思修、高等数学、生命科学基础……   不得不说,姚子墨皮相极好,会发光的那种,往那儿一坐,他就是整个教室最靓的崽,前两天刚评出来的校草也没他招人。   其他专业的同学打听半天,听说是别的学校专门过来看女朋友的,芳心碎了一地。   期间碰上一节体育课,他堂而皇之地混在法医系的男生里,趁体育老师不注意,自告奋勇跑去教方立安游泳。动作规矩,眼神规矩,方立安也拿他无可奈何。   早中晚三顿饭一起吃,晚上陪上晚自习,上完晚自习还贴心地送方立安回宿舍,引得虞新橙和宿舍三人怪叫连连。   “我要是有那么帅的男朋友,我晚上就不回来了,打死也不能让他一个人住外面,舍不得,舍不得~”   “棠棠,你怎地如此狠心!看不到奴家殷切挽留的目光吗?”   “这要是别的男生,我就啥也不说了,关键是你跟姚大帅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人家千里迢迢跑来看你,你怎么能让人家一个人住外面?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方立安看着眼前几人痛心疾首的模样,心想,这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跟姚子墨约好明天放假一起去市里玩,是不是要放鞭炮庆祝一下?   果然,第二天下午下课,方立安跟他们说接下来几天不回来,四个姑娘的眼神别提多YD了,硬是让她产生一种被妓院老鸨卖了个好价钱的感觉。   下午下课早,方立安跟姚子墨坐地铁到市中心的时候也不过才五点半。两人都还不饿,便一起逛商场。   姚子墨来的匆忙,没带换洗衣物,而且京城早晚温差大,他来的时候一身长衣长裤。   方立安去学校超市给他买了两件T恤短裤,中午拿回宿舍洗洗,晒干了才让他换上。   二十块钱一件的T恤,材质一般,版型一般,姚子墨虽然没说什么,但方立安看的出来,他穿的并不舒服。   两人买完衣服,又去逛了几个有名的夜景,玩到十一二点才在附近的酒店住下。   开了两间房。   方立安诧异地看了一眼姚子墨,还以为他会趁机那啥呢,没想到污妖王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   两人各自回房,方立安把新买的衣服拿出来,打上肥皂,过了一遍水,晾在窗口,明天一早就能干了。   可能因为晚上走了很多路,夜里睡得很沉。   次日一早,两人去了游乐园,又是整整一天,又晒又累,一夜好眠。第二天,方立安罕见的赖床了,姚子墨来叫她,她迷迷糊糊开了门,然后回到床上继续睡。   看着睡姿极度豪放的女朋友,看着自己起了反应的小兄弟,姚子墨叹了口气,决定不做男人做个人,认命地帮某人把被子盖好。   却不想某人得寸进尺,硬是拉着他的手不放,还邀请他一起。   一起……   睡……   操!   做什么人,还是做个男人吧,于是,方立安一天没能起床。   刚开荤的毛头小子根本不知节制为何物,更何况,刚开始还因为找不着门路被某人看了笑话,后面肯定要找回场子。   反正这一天,天昏地暗,腰断腿软。   初尝禁果,食髓知味。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哪儿都没去,整日里在酒店厮混。   直到假期最后一天,方立安态度强硬地提出送姚子墨去机场。后者纵有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也只能听话照做。   方立安满意点头,中华田园犬,真乖。   假期结束,生活作息重新变得规律起来,除了每逢周末,中华田园犬要化身哈士奇,大闹一场。   我要去,我要去!   让我去,让我去!   看着狗子哀怨绵长的眼神,方立安甩了个百度知道的截图过去。   问:男性18岁就开始频繁性生活有哪些危害?如何避免?   网友rock0333:做太频繁了会影响他的身高和记忆力,甚至是肾虚,唉,说多了都是眼泪啊!平时让他多注意锻炼身体,多找些别的事做,少看A片~   网友我要强大:少壮太努力,老大徒伤悲,年轻时候不节制对男人伤害很大的,现在看不出来,毕竟很年轻,到40来岁,那就明显了,那时,他就没有那能力了,其他体质方面也会很虚。多吃韭菜。   网友小红帽变小绿帽:对于这个,开始男的那方面是有很大要求的,觉得做完还可以再做,觉得自己蛮强悍的,因为他还不知道以后自己会肾虚……避免,不做啊!   网友cheapchicken:我就是18岁开始的性生活,非常频繁,当时我确实很壮,但是两年后,我外表看不出什么不对来,但是……现在她要求我做我都没有办法了……哎……   姚子墨回复:【女朋友,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清一清,我们谈个纯纯的恋爱,不好吗?简单的亲亲抱抱举高高,不好吗?】   方立安:【我就抱抱我不亲?我就亲亲我不摸?我就摸摸我不蹭?我就蹭蹭不进去?】   姚子墨:【当初可是你拉着我不放的,你这渣女,睡了我还不想对我负责,你自己说,你外头是不是有人了!】   方立安:【是。】   姚子墨:【你开好房,我来捉奸。】   方立安:【不是。】   姚子墨:【你开好房,我来陪你上自习。】   方立安:【……】   好不容易熬过七个星期,看着近在眼前的元旦节,姚子墨激动的想哭,突然理解了那句歌词——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   为了表明自己不是那等精虫上脑只知道抱着柱子做做做的泰迪犬,也为了让女朋友解了自己的周末禁令,姚子墨已经准备好元旦三天用尽毕生毅力克制住自己对女朋友的渴望。   然而,这一切都在女朋友的主动勾引下,溃不成军…… 第294章   元旦假期结束,紧接着就是考试周。校园里气氛紧张,同学们大多行色匆匆,到处都是熬夜的,通宵的,爆肝的……   宿舍只有方立安一个人还能按时起床,按时睡觉,其他三人已经熬到面色发黄,眼底发青,对着方立安发出救救孩子的呼声。   考试周结束,每个人都好像迎来了劫后余生,在宿舍睡到精神抖擞才踏上回家的路。   12月以来,广城虽然有所降温,但气温从没低于10摄氏度,也就考试周这几天,大家才把羽绒服翻出来。   每个人都兴奋莫名,大约是觉得总算没白瞎了买羽绒服的钱,或者是终于有机会穿漂亮帅气的羽绒服了,开心~   方立安来的时候没带羽绒服,嫌占地方,元旦节的时候跟姚子墨一块儿逛街买了一件,还顺便买了双雪地靴,之后就穿着这身行头回宁城。   临近年底,蒋孟琴和李高明都挺忙,大大小小的会议排都排不过来,抽不出时间来机场接她。虞新橙跟她一个航班,两人拖着行李箱一起挤地铁。   方立安拎回来的行李箱不是上学时候带的那个,她总觉得24寸的箱子日常用起来有点大,元旦节逛街的时候便买了个20寸的小的。   之后,又花了三万八给蒋孟琴买了个L家的手提包和一套E家的化妆品,给李高明买了个三千块的信封包。至于一起逛街的男朋友,一双三百块的人字拖就给打发了。   方立安投资期货的事情从没瞒着姚子墨,姚子墨虽然知道,但也不会多问。逛街的时候,他还没从“我女朋友是土豪”的震惊中走出来,就进入了“原来我处于食物链最底端”的悲伤循环。   蒋孟琴自从知道方立安会攒钱,开学前便把一学期的生活费一次性打到了方立安的卡上。加上前面十几年攒下来的零花钱,以及暑假的投资收益,开学之初,方立安的存款已经接近三万。   她把钱全放进了期货市场,做那种三五天的趋势,一个学期下来就成了好大一笔款子。   她平时跟蒋孟琴聊天的时候会透露一点,但后者根本不当回事,只当她自己做点小打小闹的投资。   方立安打算这次放寒假回去就跟爸妈交代清楚,免得他俩哪天被人请去喝茶都不知道为什么。   蒋孟琴和李高明虽然不贪不腐,但保不齐有人眼红,再说,往后公职人员财产申报制度普遍推行,她作为子女也是要登记进去的,早说开早好。   因着这件事,闺女回家的欣喜瞬间变成了惊吓,蒋孟琴和李高明看到方立安手机上显示的银行卡余额,晚上愁的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   李高明两臂弯曲,双手垫在脑后,十分困惑,“是不是我对这个世界有什么误解?赚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了?”   一旁的蒋孟琴声音几近虚无,“老娘辛辛苦苦几十年还没我闺女几个月赚的多……”   因为平时工作太累太辛苦,导致她对睡眠质量的要求非常高。李高明又惯会打呼,夫妻俩早几年就分床睡了。今晚两人因为闺女搞的大事,重新躺到一张床上,反正也睡不着,商量下事情怎么处理。   李高明叹息,“我妈说棠棠是文曲星转世怕是说错了,咱们棠棠是财神爷转世才对。”   李高明她妈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目不识丁,没文化,偶尔会搞一些封建迷信。本来因为方立安是女孩儿,老太太并不待见这个孙女,直到某天听人家说“这孩子八成是文曲星下凡”,才对方立安亲热起来,比对唯一的孙子还要热情。   蒋孟琴不喜欢这个时而发癫的老太太,绕过这个话题,“钱来的太容易,我怕她学坏。”   “咱闺女你还不了解?谁学坏,她都不会。你以前给她的零花钱她都攒着呢,没人比她再乖了。”李高明非常骄傲。   说到这里,不知道想起什么,他突然从床上坐直身体,“话说闺女为什么给你买了三万块的包,给我买的才三千?”   这句话着实取悦了蒋孟琴,“你那么抠门,买贵了怕你说她乱花钱呗。”   “怎么会,闺女孝敬的,再多也不嫌弃,明天跟她说说,看能不能给我补上,我看好一款按摩椅很久了……”   第二天,蒋孟琴和李高明一到单位就主动跟组织上汇报情况,这是他俩昨晚商量好的。他们的级别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与其等着因为背闺女买的包被人举报,不如提前说清楚。也好让这半年来,那些明里暗里嘲笑他们的人看看清楚,我家孩子即便没去国外念书也不是你们家孩子能比的。   事涉两个副局级干部,省里很快派了调查组下来,方立安是当事人,重点调查对象。不过,调查内容并不繁琐,主要是她的金融账户。   初始资金来源、资金清单、成交记录单、持仓盈亏单、平仓盈亏单、资金流水单……每一项都有清晰的记录。   若说这是专门有人洗钱或者给他们送钱,单看交易记录就知道不可能,这种一天几万几十万的送法,到金融市场上真正耗费的资金怕是得有几万亿。   国内谁家有这个资本花几万亿行几千万的贿?对象还是个小小的副局级干部?只怕全国首富都做不到。   至此,方立安卡上的钱算是过了明路,可以毫无顾忌的花花花了。别的不说,先买车。   他们家的帕萨特用了近十年,都快成老爷车了,考虑到爹妈的职业性质不宜高调,方立安给蒋孟琴和李高明一人买了一辆辉腾。算算时间,公车使用马上要出新规,还是开自家的车保险。   买了车再买房,老房子位置不错,但小区又老又旧,物业管理越来越差。十二年过去,宁城的房价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当年的3000块一平,如今已要30000块一平。   方立安挑了个口碑不错的开发商开发的别墅小区,四百多平,总价一千三百多万,打了一百多万到蒋孟琴卡上,留作装修用。   蒋孟琴和李高明两人回到单位,那真是可了劲儿的吹嘘,听得那些同事眼都绿了!   这是什么神仙闺女,怎么就没投胎到他们家去,这才刚上大学就开始赚钱养家,自家那个到现在还只知道伸手要钱呢!   看看人家!给爹妈买车买房买这买那,他们单位都可以改名叫柠檬树了!   忙完了房子和车子(其实就是看一眼,付个钱),差不多就到大年三十了,蒋孟琴和李高明的单位除夕才放假,家里的年货都是方立安一手采买的。   因为之前说好今年要回老家,方立安置办了许多年礼,塞了整整一后备箱。   结果大年三十晚上吃年夜饭,蒋孟琴和李高明太激动,两人喝的酩酊大醉,第二天上午还晕晕乎乎的。方立安没有驾照,只能等他俩缓过来再上路。   他们开的还是家里的老帕萨特,因为4S店没有辉腾现货,年后才能从其他地方调来。   可能是闺女太争气了,李高明的情绪特别高昂,帕萨特硬是被他开出了辉腾的范儿,路上还跟人家宝马、奔驰较劲。   把蒋孟琴给气的,在服务区休息的时候,恨不得丢下李高明,自己开车带着方立安走。   初一回去,在老家住了三宿。初四上午回城,高速堵了一路,直到太阳下山才到家。   初五、初六蒋孟琴和李高明各自有应酬,两人都想带上闺女出去显摆。方立安答应一人两次后,趁机提出初七回学校。   蒋孟琴和李高明都是上过大学的人,知道寒假一般要放到十五前后,就问她去那么早干什么,是不是有事。   方立安说没有,就是约了小伙伴一起玩。蒋孟琴和李高明闻言,竟奇异地没有追问,只让她注意安全,别乱跑,每天视频报平安。   方立安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想把姚子墨拎出来鞭笞。   这话说起来就要回到前一天,大年初三,有高中同学组织聚会。方立安没参加,毕竟没几个相熟的,没必要浪费时间。   然而她就是那种,即便不参加聚会,也始终身处话题中心的人,俗称自带流量。   可能饭桌上有同学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虞新橙跟人狠狠吵了一架,回来就给方立安发语音。   “什么东西,狗眼看人低,去了国外就了不起了,也不知道他是当了国家主席还是成了M国总统,你是没听见他那口气,全班就他最牛逼!”   “一天到晚舔资本主义臭脚,奴颜婢膝,崇洋媚外,外国人放个屁都是香的,闻一口国产车的尾气就要装窒息。”   “人家的理想是天真,他的理想是真爱。傻逼玩意儿,当谁都跟他一样呢,就知道钱钱钱!只恨我早上没吃煎饼卷大葱,打个嗝儿熏死他。”   “……”   虞新橙脾气暴躁,为人义气,不是那种喜欢挑拨离间的人,她虽然没说事情的原委,但是从她的话中,不难判断出,肯定是有人在聚会上说了方立安什么。   都是些不相干的人,方立安其实挺无所谓的,毕竟这样的人,从一开始便落了下乘,社会迟早会教他如何做人。   前脚安慰完虞新橙,后脚姚子墨的视频就弹了进来,“说,又背着我跟谁好上了!”   方立安笑。   “要是你答应早点去学校,我就选择原谅你。”   方立安继续笑。   “行,时间定下来记得告诉我,到时候我亲自送你去学校。”末了,还语重心长道,“咱们做学生的,就应该好好学习,不负光阴不负卿。”   方立安挂掉了视频。   姚子墨:【乖,我们说好了的,你可不能反悔。】   方立安:【微笑.JPG】 第295章   初七,蒋孟琴和李高明上班,方立安自己打车去机场,姚子墨从京城过来,两人约好一起从宁城飞广城。   热恋中的情侣酷爱争分夺秒,费点事也在所不惜。   方立安到的时候,姚子墨的飞机晚点,好在宁城飞广城的航班也一并晚点了,啥都没耽误。   他俩提前去广城也不是没有正经事的,虽然确实有意多腻歪两天,但有个正经名头摆在那里,总觉得要理直气壮些。   大一下学期结束,医学院的学生就要统一搬去北校区,根据学校论坛里的各种描述,北校区的住宿条件一般,比不上新建的东校区。   方立安打算提前去北校区踩个点,在附近买套房。上半年装修、买家具、通风、散味,下半年刚好住进去。   有上一世的经历,方立安不觉得有什么恶劣环境是她不能接受和克服的。但是,一来家里不是没有那个条件;二来她现在是个“娇生惯养”的独生女,挑这种时候磨练自己的意志,完全没有必要;三来,她想要点私人空间,学习也好,恋爱也好,生活也好,一个人住会舒服许多。   姚子墨也是这么认为的,既有种两人有了小家的感觉,又有种被“金屋藏娇”的感觉,想想都觉得激动……   北校区是老校区,周围大多是老式的居民住宅楼,小区物业管理不怎么行,没有监控,没有门禁,安全性也不高。   方立安一个人住的话,家里肯定不放心,所以两人看房的时候都是找的新楼盘,高档小区。   户型、采光、环境、物业、地段看下来都满意的小区叫锦绣中央花园,小高层,六楼,128平,精装修,总价389万。   三室两厅两卫,她自己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再留一个房间给她爸她妈偶尔来住。   小区距离北校区大约两公里,方立安没车,但花22万买了个车位,打算等到大一下学期考了驾照再买车。   房子自带精装修,省了装修的力气,付了全款,拿到钥匙,两人去房管局办证,等各项手续搞定,一天也就过去了。   翌日一早,两人打车去宜家买家具,床柜桌椅,锅碗瓢盆,窗帘地毯,还有各种装饰品,光是采买就花了整整一天,约了第二天送货上门安装,又是一天。   至于床上用品和家用电器,方立安打算等搬来的时候再买,反正现在不急着住,买了也是落灰。   她不方便说话,年纪小,脸又嫩,好在万事有男朋友出面。姚子墨虽然跟她同龄,但为人处世经验老道,还能说一口流利地道的粤语,这几天忙里忙外都靠他。   等所有零零碎碎的事情全部忙完,已经元月十二了,两人好生在酒店厮混了两天,直到姚子墨他们学校开学,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新学期一切如常,没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新鲜事。   三月份结束,迎来清明节。姚子墨要留在京城扫墓,方立安跟自习教室一起度过了一个轻松愉快的三天小长假。   假期结束,紧跟着的便是维纳斯歌手大赛,是中山大学一年一度的超大型品牌活动,已经走过了二十多个年头。   方立安自然是不会参加的,但宿舍另外三个女生都报名了,她作为宿舍的一份子,给她们一人做了一个一米长的应援灯,七彩变幻,高级感满满。   虞新橙本来不打算凑这个热闹,好巧不巧,来她们宿舍窜门时候,看上了应援灯,好嘛,一溜烟儿去报了名,回来就缠着她,“人家也想要同款应援灯~~”   结果就是,初赛的时候,方立安一个人扛着四个大牌子,去大学生活动中心给四个姑娘应援,真爱无疑了。最后,四人竟然都通过了初赛,给她记了一大功。   一米长、半米宽的应援灯,在黑漆漆的观众席又亮又闪,图案复杂多变,灯光色彩鲜明,放眼望去,绝对是台下最靓的举灯崽。   不少参赛者看了眼馋,跑来他们宿舍打听是在哪家店做的。等听说是方立安手工自制的,纷纷出高价请她帮忙做一个。   方立安摇头拒绝,心想,这是钱的事吗?事关姐妹们的荣誉,多少钱都没得商量。   然而,头顶应援灯光环的“四小天鹅”,两个止步于三十二强,另外两个止步于半决赛。四人各自把写着自己名字的灯牌收好,留作纪念,指不定明年还能派上用场。   五一劳动节,学校放三天假,方立安和姚子墨一起去了趟香港。   方立安买了好多东西,各种珠宝箱包化妆品,直接邮到蒋孟琴单位。还有各种维生素鱼油保健品,寄去李高明单位。把两人给乐的,四处显摆。   过年时候,两个单位结出的柠檬还没摘完,这就又长了一茬,各位叔叔阿姨回家又是一波鸡飞狗跳。   6月份,端午节放假,天气太热,方立安和姚子墨哪儿也没去,两人把锦绣花园的新房子收拾收拾。   买了许多家用电器,大到空调、冰箱、洗衣机,小到微波炉、烤箱、料理机。还有一些床上用品,洗洗晒晒,就算正式搬进去了。   六月底,各大高校迎来考试周,同学们再次进入紧张的复习阶段。   方立安他们宿舍这学期在学霸的带领下,平时就很用功,考试周相比上学期轻松许多。   直接导致了当其他同学步履匆匆去自习教室上自习时,她们四个头戴太阳帽,身穿防晒服,手持两米多长的竹竿,在大马路上挑芒果。   方立安每天上学放学,来来回回经过这条路,几乎是看着这些芒果长大的。每经过一次,耳边都要响起去年开学,李高明对着一溜的芒果树感叹的那句“来迟了”。久而久之,给李高明寄芒果已经成了她的人生十大执念之一。   三个室友听说后,一拍大腿,一起啊,寄回去给爸爸妈妈尝尝,全当孝敬了。等芒果熟了,四人说干就干。   她们的行为算不上突兀,路上摘芒果的人多了去了,大多是旁边自然村的村民。学生倒是没几个,大家都忙着复习,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分钟用,哪里有时间倒腾酸不拉叽的青芒。   方立安花了两三个小时,挑了大大小小二十来个芒果,搞了生鲜速运,夹了张纸条就给寄了出去。   蒋孟琴和李高明一人一份,他俩第二天中午收到包裹时还挺意外的,看到纸条上的字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蒋孟琴拆快递的时候刚好被同事瞧见了,那几人一听又是广城来的快递,心里那叫一个酸啊。   蒋孟琴一向大方,解释完芒果的来历后,当场就给大家分了,见者有份,最后她自己只留了一个。她不知道方立安也给李高明寄了,打算下班带回去跟李高明一起分着吃。   可怜她的这些同事,最后不仅心酸,牙也酸,这特么怎么会是芒果,柠檬伪装的吧?   倒是李高明这个小气鬼,谁也没舍得给,晚上抱着一箱子芒果回家,吃的时候简直被酸到怀疑人生。   蒋孟琴意思性地尝了一口,五官扭曲地把剩下的都留给他。李高明现场表演——心心念念的芒果,跪着也要吃完。   考试周结束,中大的同学们并没有迎来暑假,学校实行三学期制,大一的第二学期结束,紧跟着还有一个为时一个月左右的小学期。所以七月份,大家还得上学。   小学期的学习内容是实训项目,类似于实习的那种,方立安他们接触的就是一些实例报告。   到了8月初,实训结束,暑假遥遥无期,因为大一学生还有为时两个星期的军训,苦的一比。   不过,虽然说是两个星期的军训,但中间有台风骚扰,真正军训的时间也就十天左右。   每年的七、八月份是台风的高发期,一年要刮上五、六场,有大有小。   据宿舍的广城妹子科普,台风前后天气闷热,但台风那几天非常凉快,大风,伴有持续降雨。大多数初来乍到的外地人都会觉得刮台风很可怕,感觉像是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实际上只是刮风下雨而已。   虞新橙他们宿舍都是外地来的,听到学校广播说有台风登陆的时候,既兴奋又害怕。   结果等台风真正来了,几人失望的一塌糊涂。   台风好菜,风力一般,雨也一般,还不如依萍回陆家拿生活费那天的雨大,也不如杉菜离开道明寺那天的雨大,同样不如楚雨荨和慕容云海分手那天的雨大。   大家正常上课,正常吃饭,该干嘛干嘛。就是教学楼那片会有积水,男男女女普遍穿拖鞋上课。   军训期间刮的台风刚好是大台风,学校通知停训,提醒在校学生关紧门窗,不要出门。   方立安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心想,总算是如了虞新橙的愿。雨那么大,比依萍、杉菜、楚雨荨她们经历的都大。   半夜,外面传来“咔”的一声巨响。   第二天早上,大家才知道,是女生宿舍楼下的大树被台风刮断了。拦腰折断,可见风力强劲。   虞新橙一脸难过地跑来,她昨天才跟男朋友闹分手,今天大树就被刮断了。Q:她跟她男朋友是不是命中注定不能相伴一生?   方立安一脸懵逼:???   虞新橙忸怩道,“我们第一次接吻就是在这颗树下。”树没了,忸怩又成了怅然。   方立安:不是很懂这里面的玄学原理……   等雨停了,学校通知继续军训,大家从宿舍出来,经过芒果树所在的那条柏油马路,发现许多没来得及摘下的芒果全都砸烂在地上,黄橙橙的一片,跟XX一样……   之后来到教学区,广场上混乱狼藉,许多新栽没两年的小树倒了一片,满地都是被风吹散的树枝树叶,凄惨无比。   8月16日,军训结束,史上最短暑假终于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下姗姗来迟。   放假当晚,内环的大学城体育中心有明星来开演唱会,跟方立安他们宿舍只隔了一条内环马路,一百多米的距离,音响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妹子们听得奇high无比。   有那医学院的妹子听到伤感的歌,想到暑假回来就要搬离这片校区,抱着身边的人哭得稀里哗啦。   听说还有计算机系的宅男小哥哥趁机跟心上人表白的,貌似成了两对,失败一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方立安回宁城过暑假,衣服鞋子什么的,一件没带,就拎了一个小小巧巧的挎包,里面装了钱包、手机充电器、一包面纸。   虞新橙羡慕的不行,她倒是也想空着手回家,但是舍不得那些瓶瓶罐罐和新买的连衣裙。   方立安下飞机的时候,时间还早,碰巧是周末,蒋孟琴和李高明一起来接她。开的是年前买的辉腾,她年后上学的时候,还没提到货,所以也是第一次坐。   方立安摸摸里面的真皮座椅,脚下不见一点吹尘,微信打字,发给她妈,“这么新,保养的不错啊。”   “这是你爸的,第一次开。”迎着闺女疑惑不解的眼神,蒋孟琴对正在开车的李高明道,“闺女问你呢,怎么不用。”   “哎呀,单位有车接送,何必耗这个油。”很典型的李高明思维。   “平时应酬应该不能开单位的车吧?”方立安难得开口,怕他在这些小事上犯错误。   李高明嘿嘿一笑,“家里帕萨特好用着呢。”   “咱们家有这么多车位?”家里本来只有一个车位,年前好不容易从另一家业主手里买到第二个,这又有第三个了?不是说车位很紧张吗?   “小区的临时车位可以用,一天也就十块钱。”李高明解释道,小区的临时车位只有业主能用,但是当初买这房子的时候,买房送车位,所以临时车位真的只是临时停一停。   方立安:我竟无言以对。   “切,好意思说。”蒋孟琴拆台,“别让你爸忽悠了,他这辆辉腾平时舍不得开,放在停车场积灰。碰上应酬,我那辆不用,就开我的。我的在用,就让我去接他,你妈我都快成他的专职司机了。”   李高明尬笑,“嘿嘿,紧着一个用嘛,不然都旧了。”   “呵。”蒋孟琴继续拆台,“知道你今天到家,昨天应酬回来,都大晚上了,还叫我把车开去洗了,说要开他的给你接风。一肚子花花肠子,跟你奶奶一样,我都懒得跟他计较。”   方立安:……   日常拌嘴,洒洒水啦。   一家三口在外面吃了顿饭才回家,说好明天去看年前买的别墅。   方立安走后不久,蒋孟琴就找了装修公司,设计图也发给方立安看过,母女俩一致通过才定下的装修方案。李高明的意见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毕竟,为了省钱,他可能更愿意住毛坯房。 第296章   别墅的装修定的新中式风格,朴实无华,沉稳大气。   方立安去看的时候,装修进度已经接近尾声,再有一星期就可以往里面放置家具家电。   想到李高明是个万事不管的,最后还得辛苦蒋孟琴一个人,看房子的时候,她仔仔细细地记下各个墙墙角角的尺寸,看完立马拉着两人去家居城看家具。   一天的时间当然不够,但这么一圈看下来,对三人的喜好范围有了大致的了解,后面再在一些细节上慢慢比较,多多少少也能替蒋孟琴分担些。   一个星期后,家具家电全部到位,只等通风散味就能搬进去。不过,她上学前反正是别想了,时间赶不上。   至此,暑假已经过去三分之一,方立安到书店买了一些专业相关的书籍,充实且愉快地度过了接下来的十几天。   当然,如果没有那些油腻腻的饭局就更好了。   蒋孟琴和李高明在宁城奋斗了二十几年,人际关系遍布。不光是同事同学,还有不少亲戚朋友。   近几年,盐阳老家叔叔姑姑姨妈舅舅家的孩子毕业的毕业,工作的工作,大多选择在宁城安家落户。   蒋孟琴和李高明作为长辈,时常要帮忙照看下,喊几个孩子一起吃顿饭什么的。   所以,接下来的十几天里,方立安几乎每晚都有饭局。跟父母的同事朋友,跟家里的兄弟姐妹,还有虞新橙,非要拉她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跟蒋孟琴和李高明一起还好,虽然偶尔也会碰上想刁难她的叔叔阿姨,但是毕竟有父母在场,很多事情轮不到她出头。   大家都是自认为有身份有地位的体面人,看破不说破那一套玩的比谁都溜,方立安一顿装傻充愣就能糊弄过去。   家庭聚餐方面,因为蒋孟琴和李高明在各自原生家庭的兄弟姐妹中都是最出息的那个,方立安在两个大家庭中享受的待遇也是最好的,她虽然不太喜欢这种捧高踩低的氛围,但总归逃离不了这个圈子,受着就是了。   最后是高中同学聚会,听说过年时候那个大放厥词的“牛逼同学”也要参加,虞新橙拉她过去的目的不言而喻。   能送孩子去国外念大学,家里条件必然不错,至少也是中产阶级。   方立安和虞新橙到的时候,“牛逼同学”吹的正欢,寒假吹老M,暑假吹房子,方立安刚进包间的时候,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房地产开发商。   “我昨天刚去看了新城河岸的楼盘,我妈说这家开发商不行,楼盘质量不过关,还是新城滨江的楼盘好,精装修,科技房,恒温恒湿,贵是贵了点,但人家贵有贵的道理。”宝马车的钥匙围着食指绕来绕去,一刻也不闲着。   看到方立安来了,这位同学眼神都亮了几度,热情地邀请前者坐他旁边,人家屁股还没挨着板凳,他就开始了自己的激情演讲。   大意就是国外的大学怎么怎么好,国外的水怎么怎么甜,国外的空气怎么怎么清新……   他们嘉里顿大学,排名虽然不靠前,但是根据学校去年的就业统计来看,本科生的年薪就没有低于五十万的。   末了,还要感叹一句,“要是我能申请到TOP10,别说砸锅卖铁了,就是借钱也得去上。”留给方立安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方立安微微一笑,大概明白了虞新橙过年时候为什么那么气愤。看着周围的同学,有人客客气气,随声附和;有人大翻白眼,面露不屑;还有人无知无觉,似乎无关痛痒。   方立安编辑一段话发给虞新橙,示意她当众念出来,“其实,大家好歹三年同学,没必要闹得太难看,但我真心看不惯你这样的。比学习比不过我,比能力比不过我,比财富比不过我。不过,有一样是我远不及你的,那就是我嘴皮子不行,比不得你会吹。哦,对了,还有最最重要的,论崇洋媚外,我比你,那真是差的远了。”   虞新橙声情并茂地把这段话读了出来,最后一句“那真是差的远了”,还附带摇头叹息的动作。   在场的同学被她的这番话惊呆了,随后的反应大致可以分为三种:先前客气捧场的,现在尴尬十足;先前翻白眼的,现在捂着嘴笑;先前冷眼旁观的,现在架起胳膊看热闹。   方立安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尖酸刻薄的人,但这位小兄弟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   前前后后几辈子加在一块儿,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对国外无脑跪舔的人,说难听点,就是贱。   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还以为普天之下皆T妈呢!大家都是成年人,要对自己说出来的话负责,她才不要让着他。   对方显然没想到方立安会这么不客气,何止是不客气,简直是把他的脸往地上踩。   不满二十的小伙子有几个能经得住这么激,是不是男人了?这么多同学看着,他不要面子的吗?   男同学勃然大怒,起身的时候动静太大,带翻了身后的椅子,右手就那么直喇喇地往方立安脸上招呼,其他同学根本来不及阻止。   却不想方立安反手擒拿,一个屈膝,就把人压在桌上动弹不得,笑的云淡风轻。   虞新橙气得不行,君子动口不动手,怎么能打人呢!   “什么人啊,你做得,别人说不得吗?棠棠哪句话说的不对,一天到晚国外这样国外那样,说你舔狗都是客气的!”   方立安的小手,看似柔弱无骨,制住一个成年男子却一点也不吃力。她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站在那里,仿佛有千钧的重量。   这时,班长赶忙过来打圆场,“哎呀呀,大家都是同学,几辈子修来的缘分,多大点事,何必大动干戈。”   他倒是不敢得罪方立安,对方一言不合就开怼的性子,真是怪吓人的,同学聚会上看不出来,以后走上社会迟早要吃大亏。   “王于浪,你也是的,人家怎么说也是女孩子,你怎么能动手?”看王于浪还想挣扎,班长连忙劝道,“我拉开你们,都别动手了,马上要走菜了,咱们班难得聚齐,大家好好吃顿饭,以后还不知道哪天才能再聚。”   方立安见服务员站在包厢门口,进退两难,这才松开手里的人,去卫生间洗手,准备吃饭。   饭桌上有人要跟她喝酒,虞新橙通通帮她挡了,“棠棠开车来的,不能喝。”他们这帮同学大多数一毕业就学车了,今天开车来的不在少数。   下午还有娱乐项目,要去KTV唱歌,方立安不去,虞新橙自然也不会去凑那个热闹,便蹭方立安的顺风车回家。   却不想在地下停车场倒车的时候,被一辆宝马迎头撞上。   这尼玛,路那么宽,眼得有多瘸才能撞上?   动静挺大,不少同学过来看是什么情况。   再一看,宝马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是王于浪,下车后还特别嚣张地对着方立安道,“哎呀,不好意思,眼神不好,你看看多少钱,我赔给你。”说着就往外掏钱包。   一个女生从他副驾驶下来,咯咯笑道,“帕萨特而已,不值什么钱,我们学霸不是特别有钱吗,几千块钱也要跟同学计较?”   方立安对这个女生没有印象,当然,今天之前,她也不认识这位名叫王于浪的同学。她在手机上打了两个字给虞新橙,虞新橙掏出电话拨了110。   王于浪嘲讽道,“多大点事,犯得着报警?你这也太小题大做了,我还能跑了不成?”说着,把脸转向旁边的女生,“估计是被你那句话吓着了,心疼那几千块钱。”   说话间,虞新橙已经打完报警电话,班长也走了过来,听说闹到报警,脸上不大好看。   他组织的集体活动,在饭桌上吵起来也就算了,现在连警察都叫来了,岂不是在说他的协调能力不行?再说了,都是同学,至于为了几千块钱闹到警察局?   这么一想,对方立安和虞新橙的印象差到了极点,觉得以后再有什么活动,还是别通知这两个事妈为好。   虞新橙看到班长和那女生的脸色,简直要气笑了,你TM故意跑来撞人家车,还跟人家讲情份,这TM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吧?   “叶嫣然,没见识就少说话,你见过12个缸的帕萨特吗?呵,几千块钱?人家这叫辉腾,总价256万。”瞥了瞥两人身后的宝马320,“够买你后面这车10辆。”   王于浪面色巨变,顾不得面子,上前察看,果然是辉腾。   古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今有“先敬衣冠后敬人”,见方立安开的是他们家都开不起的豪车,王于浪自觉闯了大祸,满脑子都是想的“早知道就该好好结交一番”。   而班长已经先他一步做出了这个决定,主动上前对方立安道,“哎,真是拿你们没办法,放心,警察来了,我会如实说的。”   方立安没搭理他,她不喜欢王于浪这种人,不代表她就喜欢班长这种人,有没有他作证不要紧,反正车里有她改装过的超清行车记录仪,谁也别想冤枉谁。   后面的KTV活动自然是取消了,毕竟宝马撞辉腾的热闹不是天天都能看到的,这次同学聚会——值了。   警察来了之后,认定责任,王于浪全责,因为涉嫌毁坏公私财物数额较大,被带回派出所,被随后赶来的王爸王妈好大一通教训。   蒋孟琴和李高明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气的不敢再让方立安摸车,现在这些小年轻真是太可怕了,一言不合就撞车,什么仇什么怨。   对于王于浪,蒋孟琴和李高明虽然恨不得给对方判个无期徒刑,但人家到底只是故意撞车,没有害人之心,他们也不能歪曲事实,害了一个孩子一辈子。   最后以王于浪家全额赔偿损失结束这次事故,方立安跟爹妈保证:以后再也不参加高中同学聚会了。   高中同学私下拉的小群里全是:   【没想到学霸家里这么有钱,256万的豪车开出来参加同学聚会,也不怕磕着碰着。】   【有钱人的思维跟你不一样,人家有钱,碰了也不心疼。】   【早知道学霸家里这么有钱,我上学那会儿就追她了,没准我还能成有钱人的女婿。】   【拉倒吧,就你那熊样,人家看得上你才怪。】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之前在老班那儿看到学霸的家庭关系表,她爸好像就是一国企员工,她妈就是一普通公务员,怎么会买得起两百多万的豪车?】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难道真的是……】   【不能吧?问过纳税人了吗?】   【要真是这样,那也太可恶了!】   【歇歇吧,柠檬精们,我爸虽然跟她妈不是一个单位的,但他们家巨有钱的事,江南省体制内没有不知道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级别太低,跟人家不在一个圈子里,毕竟学霸她妈是副局级干部,听说马上就要升正局级了。】   【卧槽,大家都知道?现在已经黑到这种程度了?不打老虎吗?瑟瑟发抖.JPG】   【我还是个孩子.JPG】   【还想不想知道了,能不能让人说完?】   【大佬,请说。乖巧宝宝.JPG】   【收起你们那些阴谋论,学霸家的钱都是学霸上大学后自己赚的,听说学霸爸妈怕人误会,自觉报告,自请调查。上面专门派了调查组下来,最后查证,确实都是学霸自己在金融市场赚的钱。   一学期,八位数。   白天那辆辉腾,听说学霸一次性买了俩,她爸她妈一人一辆。还买了一套中山花园城的别墅,听说就快装好了。   我爸之前天天在我面前酸,我压根不信,觉得他是胡说八道逼我上进。但是今天,我亲眼看到了豪车,由不得我不信……   或者你们谁去问问虞新橙,她跟学霸关系好,肯定最清楚。】   秀儿的红头绳邀请甜橙热死了加入了群聊   甜橙热死了:【???】   【甜橙同学,听说学霸赚了很多钱,这是真的吗?】   甜橙热死了:【你们怎么知道的?】   【杨二狗他爸跟学霸妈是同事。】   甜橙热死了:【哦,那知道也正常。】   【这么说是真的了?】   甜橙热死了:【这有什么好假的,摊手.JPG】   【是不是人!】   【没活路了!】   【怪不得不去藤校!】   【给我八位数,别说藤校了,大学也不念了,天天到处浪!】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甜橙热死了:【唱歌?】 第297章   9月6号,暑假正式结束,方立安得先回东校区把宿舍东西收拾起来打包,由学校安排的大卡车统一运去北校区。   北校区的宿舍,方立安没退,放在那儿,中午时间不充裕的话可以用来午休。而且,室友们人都挺好,她也不大舍得。   北校区历史悠久,分布着不少具有历史价值的文物建筑。   有的宿舍楼十分老旧,可追溯至民国时期。旋转楼梯,水泥地,木质的窗棂,年代感十足,有时还略显阴森。不得不说,从东校区搬过来,大家觉得落差挺大。   课程繁多,时间紧张,除了男朋友过来看她,以及参加宿舍的集体活动,方立安的心思和时间都扑在学习上。   海上养娃那一世虽然涉及到许多生命科学方面的知识,但研究重点主要集中在基因表达这一块儿,跟医学相交的部分并不多。   所以,这其实是她第一次非常系统地学习医学知识,只不过,和治病救人的医生还是有区别的。   法医系同学在大一时学习了纯理论的系统解剖,到了大二,学校安排了局部解剖课程,临床及其相关学科学生上手解剖。   如果单用嗅觉来形容解剖课,福尔马林的味道自是当仁不让,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不太一样,福尔马林的味道难闻的刺鼻。   每具大体老师起码泡过两年的福尔马林,全身都是一致的肉肤色,静脉和动脉也是,因此,并不是大家想象中的血淋淋。   遗体从地下遗体库运上来时,同学们集体默哀,对大体老师致敬。   每个展示台下会放着一个关于大体老师的介绍标签,有时他们生前来不及写,就会交由子女代笔。   “捐献财产,捐献遗体,我这一生,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终究没白来一回。”   “宁愿让学生在我身上试划一千刀,也不愿见到他们未来在病人身上划错一刀。”   方立安他们组大体老师的标签内容是子女代笔:“身为子女,我们反对母亲捐献遗体,但她坚持,因为可以帮助到更多的人。”   即便方立安已经走过很多世界,经历过许多生死,甚至接触过人死后的灵魂,但看到这些标签时,她的心中还是会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敬畏。   看呀,无论时光如何轮转,生命永远都是最让人敬畏的东西,短暂却又永恒。   第一堂课结束,不少同学食欲不振,方立安虽然没那么大反应,但接下来吃了一年的素,算是对大体老师的一种尊重吧。   ——   大二、大三的小学期,法医系的学生参加案件实训。   大四的小学期,连带暑假,和大五并到一起,法医学生被安排到医院实习。   在医院实习的过程中,接触到的东西到底和他们的专业有点差别,以后工作不一定用得上。而且医院的医生听说他们是法医系的,对他们管的不严,要求也不高。   毕竟,在他们这群人中,三分之一想考研,三分之二打算在本科毕业后直接就业。三分之二中,大部分想考公务员,小部分想去鉴定中心。   方立安如今的处境非常不错,完全不像她当初预想的那样糟糕,至亲好友并没有挑剔她的怪癖,反而多有包容。   按照当前这种情况,她即便不做法医也不妨事,但学都学了,她希望自己能有始有终。所以,她打算在最后一个学年报考公务员。   实习的时候,同学们主动跟医生老师说要复习考公务员,医生基本都能体谅,给大家留时间复习。   方立安没说,老老实实在医院混了三个月,学到不少东西。一直到10月上旬,为期三个月的实习结束。   从10月底开始,公务员考试工作陆续展开。   方立安是应届生,没有户籍方面的报考限制,于是她一个不落地报了名。先是国考,然后是京考,接着是沪市,辽省……   等到翻过年三月份,各个省份的公考,但凡时间不冲突的,她挨个参加了。拖着行李箱,从南往北,从东往西,来回往返,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空中飞人”。   3月20号,方立安在宁城参加考试,考完试就要马不停蹄地赶去彩云机场,搭乘当晚的航班飞往川城,因为川城的考试定在3月21日。   笔试方面,她自认没有问题,成绩出来,也确实如她所想,都是以极高的分数名列第一。问题出在面试上,毕竟笔试成绩再高,也经不住面试拉分。   各省的公务员面试,大同小异,一张A4纸,上面罗列四段文字,一段文字一道题。四道大题基本上都是带有背景设定的问答题。   比如,给你讲述一个鲸鱼搁浅的故事,海洋学家说,“是因为沙丁鱼,经与会追逐着沙丁鱼,所以才会搁浅。”让你结合这个现象谈一谈作为公务员,在今后的工作中你会怎么做。   首先,题目确实不难,难的是如何表达。不过,类似这种透过现象看本质的问题也还好,态度端正,正确表态,小心措辞,也能顺利过关。   前面两道启示类的题目结束,第三题是实例分析,事涉局长、张科长、老吴、以及新来的小汪。让评价一下张科长、老吴、小汪三人的不足之处,问你是小汪,你会怎么做?   不足之处勉强扯一扯,问题是后面,你会怎么做?她会怎么做?这是能随便说说的吗?   最后一道大题比第三题还要为难,说局里举办了一次解放思想的大讨论,现在让你围绕“全面意识、系统思维、抓地有痕、全面发展”这四个词做一次三分钟的发言,还要结合社会现象。   三分钟发言……   碰上这种题,方立安基本上只能含恨跳过。   最后,面试分数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几场面试下来,她跟其他考生完全是相同的感受——公考难,难于上青天。   最忖的是,有两次,碰上面试题目还行,启示类的题目占了三道,面试分数总算没再垫底,结果招一个人的岗位,她综合成绩排第二,招两个人的岗位,她综合成绩排第三。   气到原地爆炸。   她当初一定是脑子锈逗了,才会觉得法医是最适合她的职业。最适合她的职业明明应该是万事不愁、屁不挪窝、混吃等死的千年宅女才对。   考了12个省份,参加了12场面试,方立安总算明白,像她这种情况,报考人数贼多的经济发达地区,那是百分百没戏。   后来N省联考,她报了某偏远地区几乎没人报的岗位,以0.1分的微弱优势堪堪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法医。   老李家的厉害闺女要去山沟沟里当法医了。消息一出,蒋孟琴和李高明的手机都要被人打爆了。   蒋孟琴被烦的恨不得把电话卡拔了,李高明比她好点,但总归也不大高兴。   “家里不缺吃不缺穿,你一女孩子,跑那么远干什么?穷乡僻壤,异地他乡,有个什么事,都没人照看得到。”   “你说说,你这么任性,男朋友还要不要了?人家开公司的,能跟你一起去小地方生活?谈了四年,这时候分手,岂不是亏死了!”   “还有你这个不喜欢说话的毛病,到了外头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我和你爸就你这一个闺女,你这不是挖我们的心吗!”   “……”   好久没被蒋孟琴念叨了,方立安还怪惦记的,在平板上打字,“蒋梦琴同志,你这个思想觉悟不行啊,基层需要我,我就下基层,不是应该的吗?做什么工作没有危险?在家待着还怕遇上地震呢!我马上就要跟你一样,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公仆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蒋孟琴别过脸,“哼!”   方立安继续打字,硬是塞给她看,“你要相信我的能力,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哼!小姚什么态度?我就不信了,他能放任你这样?”蒋孟琴倒是一针见血。   方立安写道,“只是暂时分开而已,又不是一直这样。我先在光林做着,等宁城或者附近哪里有空缺了,再申请调动。”   “你们说好了以后回宁城?他也来?”这是问以后在哪儿定居。   方立安倒是无所谓,哪个城市都一样,“还没商量好,具体的到时候再看。”   蒋孟琴终于不再追问,闺女心里是个有主意的,她说再多也没用。四年前就管不动,四年后也一样。   蒋孟琴料想的不错,方立安和姚子墨确实大吵了一架。   两人除了高三暑假填志愿的时候闹过一次,中间四年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从没红过脸,这次还是因为意见不统一。   姚子墨虽然愿意尊重方立安的职业理想,但既然没考上(京城的)公务员,咱就不能退而求其次,先去鉴定中心之类的地方,明年再考?   考个屁,当她傻呢?去了鉴定中心,明年就不是应届生了,很多地方连名都不能报。不如今年先去光林,以后再找机会调回来。   这个法子其实是最可行的,姚子墨心知肚明,但是就是舍不得她,好不容易熬到女朋友毕业,结果还要继续分居两地,想想都觉得心酸。   方立安知道他的小心思,但这也不是孰轻孰重的问题。好事多磨,明明等两年就可以两全其美,没必要非在这种时候二选一。好在男朋友选择体谅她,不然她也很难办。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事,毕业那天,姚子墨竟然跟她求婚了。   只是求婚的时候还跟她哭穷,说是全部的积蓄都拿来买钻戒了,她要是不答应,他就真的一穷二白了。   方立安:…… 第298章   方立安答应了姚子墨的求婚,去光林县报到前,两家家长在宁城正式会面。   男方家来了挺多人,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还有亲爸后妈和同父异母只比姚子墨小两岁的妹妹。   姚子墨的亲妈在生姚子墨的时候不幸遭遇羊水栓塞,没能抢救过来。   姚子墨他爸八十年代末期下海,背靠大树好乘凉,生意很快做了起来。   后妈是姚子墨他爸的秘书,在姚子墨一岁多的时候嫁给了他爸,据说是奉子成婚。   儿子三十不到,一直不结婚也不切实际,姚老爷子和姚老太太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秘书小姐和她肚子里的娃。   只是姚子墨的舅舅并不放心把姚子墨交给这对夫妻俩,以后妈怀孕不方便带孩子为由把他要了过来。   舅舅和舅妈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姚子墨的亲妈跟舅妈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姑嫂感情非常好,因此对抚养姚子墨一事完全没有异议。   所以才有宋舅舅来宁城上任,姚子墨也一块儿跟过来的事,直到姚子墨十四岁才让他回京城上学。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对于宋舅舅和舅妈来说,姚子墨跟亲儿子也没差了。也因着这些,姚子墨跟他爸的关系非常一般。   方立安没想到男朋友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会过来,蒋孟琴和李高明更没想到准女婿家背景如此之深。   两人瞅了瞅方立安,说好的单亲家庭,说好的他爸只是个生意人呢?   方立安眨眨眼,无辜极了,她说的哪里不对?   单亲,做生意,一点不假。   蒋孟琴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瞪她,秋后算账的意思不言而喻,然后热情地招呼四位老人,还有以往只有开大会时才能见到真人的封疆大吏。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除了某个喜欢挑事的小姑娘总是问些不合时宜的问题,比如:   “姐姐,你为什么不好好说话?长辈们都在呢,你这样很不礼貌。”   “姐姐,听说你是当年的高考状元,学校、专业随便挑,为什么要学法医呢?难道你有什么特殊爱好?”   “姐姐,幸好你跟我哥哥从小就认识,现在的女人啊,现实的很,根本看不出来是图你的人,还是图你的钱。”   “姐姐,你选我哥是选对人了,等你们结婚了,我爸至少要出这个数。”说着,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自带配音,“一个亿,你可要把我哥看紧了。”   “姐姐,你怎么不理人呢?你就算再不领情,好歹也搭理我一句吧?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   饭桌上只有方立安、姚子墨、姚子琪三个晚辈,这三人的座位最靠外,姚子琪在方立安的左手边,姚子墨在方立安的右手边。因此,姚子琪对着方立安小声逼逼,别人也不大听的清。   在方立安看来,姚子琪就是被家里宠坏了的小姑娘,要说本质上有多坏,倒也不见得。   但是有姚子墨这层关系在,姚子墨对对方是什么态度,她就是什么态度。计较不至于,无视总是可以的。   所以这小姑娘嘀嘀咕咕跟方立安说了一个多小时,方立安只当没听见,连个表情都欠奉。   新嫂子没欺负成,自己倒是闷了一肚子气,姚子琪心里憋屈得很。最后,在林巧丽的眼神警告下,安安稳稳地把这顿饭吃完了。   林巧丽,姚子墨的后妈,很精明的一个女人。   当年生完孩子后,并没有立马甩手,做一个全职太太,而是继续上班,职位从董事长秘书变成了财务总监,帮着老公管理公司。   这些年来,借着职位之便,不知道打发了多少跟她抱着同样心思的女人。   然而,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姚永胜在外头还是有了小三、小四。   只是没人知道,早些年,姚永胜让林巧丽怀了姚子琪后,就秘密做了结扎。所以别说私生子了,林巧丽想疯了也没能怀上儿子。   姚永胜这么做不是为了姚子墨,更不是为了林巧丽。   他是个超级无敌大孝子,知道外面诱惑多,怕弄出太多私生子,把思想传统的姚老爷子、姚老太太气出病来。   当年如果不是林巧丽大着肚子找到二老面前,他也未必会娶她,林巧丽正是因为看出来了,才冒的这个险。   林巧丽的表面功夫做的不错,对姚子墨关怀备至,然而内心里却时常纠结的不行,既想笼络姚子墨跟她一起对付外面的野女人,又想自己生个儿子将来好继承家产,即便已经四十好几也不曾放弃。   商量完订婚的事情,方立安去了趟京城。   她的报到时间定在一个月后,到时候她跟姚子墨一旦忙起来,那是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一次面。所以,必须争分夺秒地腻歪。   另外,她想采购一批防护用品。   一般情况下,一次性手术衣、一次性口罩、一次性帽子、一次性橡胶手套,四样东西加在一起就是最常见、最普遍的防护。但遇上特殊情况,这些并不够用。   实习期间,方立安就曾见到一名老法医,尸检做完,最后缝合尸体。把针穿过来用手去接的时候,因为活干的有点急,针尖直接戳在了手指上。   当时真的是要吓尿了。   光速冲下台,扯掉手套,在水龙头下冲了半个小时,75%的消毒酒精倒了一整瓶,最后挤到完全不出血……   万幸后来做检查没什么事,可谓有惊无险。   还有那位法医师姐的同事,听说在山上搬尸体做尸检的时候,直接被尸体旁边的高压电流击穿了,没有抢救过来。   再就是遇上高腐的情况,那真是会让人窒息。   大三暑假实习,方立安这种级别的小菜鸟只能留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   上午,有两个法医接到任务,出外勤去了。   中午,两人出完现场回来,一进门就是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那是一种怎样的气味……唔……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就是仿佛置身于一群死老鼠中……   旁边一个实习生妹子眼疾手快惊叫道,“别动!”   办公室里所有人吓了一跳,只见妹子抖着手,结巴着说,“尚……尚老师,你的肩……肩上……”配合着那股味道,妹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都绿了。   方立安定睛望去,尚老师藏蓝色的T恤上,一条白色的胖胖的……还在缓慢蠕动……   她至今还记得尚老师当时绝望的表情……   事后,尚老师解释蛆宝宝为什么会尾随到办公室。   那天他们穿的工作服就是薄薄的一次性的手术服,外加口罩、帽子、橡胶手套。夏季高温,尸体高腐,蛆宝宝数量之多……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综上种种,方立安决定自带装备。   口罩升级,3M家的6200 6001走起,阻隔味道一级棒,甭管外面臭到何种天翻地覆,里面呼吸的空气都没有任何异味。   手术服升级,换成一次性连体衣,从头到脚,防水、防油、防静电、防喷漆、防粉尘、放酸碱……   最后,还要带上护目镜,可不能把血液溅到眼里去。   这些都是姚子墨陪她一起去某大型医药公司采买的,口罩、防护服一样要了两百件。装在车上,回头一起给送过去。   两人到底还是没能在京城呆满一个月,姚子墨不放心她一个人过去,硬是提前半个月抽时间送她过去安顿。   ——   光林县其实并不在什么山沟沟里,那些都是夸张的说法。而且光林县所在的平徽省就是江南省的临省,所以要说偏远,倒也不见得,但贫困县是真的。   夏天,天气炎热,衣服不用多带,天冷再买也不迟。或者等住的地方定下来,让家里给打包寄过来。   所以,来的时候,姚子墨的后备箱里只有一个24寸的行李箱,里面装了几件简单朴素的常服、两双小白鞋、两双平跟黑皮鞋和一些方立安常用的护肤品。   空余的地方,三分之一是方立安的专业书,三分之二是之前买的防护服,一看就知道是做好了长期驻扎的准备。   两人到了之后,没去公安局报备,倒是直奔马路斜对面的幸福小区,跟小区看大门的大爷打听附近哪儿有房子出租或者出售。   大爷姓李,方立安的本家人,操着一口地道的光林普通话,热情的很。告诉他们哪栋几零几要出租,哪栋几零几要出售,哪家房东性格好,哪家房主为人厚道。   两人按照李大爷给的指引,果然很快看好一家。   只不过对于小县城的人来说,房子不管卖多卖少,都不是一天之内就能决定好的事。两人留下联系方式后,去城里最好的酒店住下。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姚子墨和方立安早早地出门。   从酒店开车到幸福小区,又以幸福小区为起点,向四周辐射,摸清了周围的各种设施、店铺、社区。   哪里卖早餐,哪里有便利店,哪里有药店,哪里有菜市场,哪里有大超市,哪里有五金市场……   小县城不经逛,一天就跑遍了,几个重要路线,方立安记得一清二楚。   下傍晚,房主打电话来,说是决定卖房子,比之前的挂价低一万五,总价22.5万,约好第二天上午去房管局办手续。   过户手续办好,两人回去打扫卫生,买了环保漆给墙墙角角刷刷刷,然后打110,请换锁中心换锁。   一个下午完全不够收拾,两人回宾馆住一晚,第二天又去买生活用品、常用电器什么的,忙到夜里十一点半才收拾利索。 第299章   方立安新盘下来的房子70平,两室两厅一卫,22.5万,平均下来每平方3000出头。   这在小县城,还是经济发展比较落后贫困县,已经算是中等地段了,估计全县最贵的房子也不会超过5000一平。   卖家留下来的家具大多又破又旧,方立安不大想要,跟姚子墨跑了一趟家具城,挑了几个简单朴素的床、衣柜、书橱。   来到光林县的第五天,两人正式入住新家。   第七天,姚子墨把老帕萨特开回宁城,然后再坐高铁回京城。他离开一星期已经是极限了,公司还有一大摊事等着他处理。   方立安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干脆提前一个星期去县公安局报到,档案什么的,该办的办,该迁的迁。   ——   县局刑侦科来了一个大妹子,娃娃脸,笑起来巨甜。   消息一出,别说公安局了,下面派出所都沸腾了,得了信儿的光棍们有事没事就往局里跑,美其名曰汇报工作。   方立安见到这幅场景,莫名觉得眼熟。   仔细一想,上辈子在部队就是这样。当兵有三年,母猪赛貂蝉。没想到警察队伍也是哈。   其实不然,主要是因为她长相甜美,不大像干他们这一行的,更像……幼师?   大概是那种就算成天板着脸,也是萌萌哒、娇滴滴、一碰就哭的可爱软妹……   而且大多数漂亮的女警察都去窗口单位撑门面去了,像方立安这样在局里执勤的简直凤毛麟角。   跟她一个科室的小吴原话是这样的,“咱们身边多半是熬夜熬到睡眠不足的中年大叔,小半是像我这样即将迈入中年大叔行列的中年小伙儿。想当年,科长要是能给咱抢来一个年轻女实习生,大家伙儿都能高兴半年。”   方立安:……   小吴旁边的老王手捧保温杯,感慨道,“不过现在小李来了,谁还稀罕女实习生啊,咱们刑侦大队现在是局里的这个。”大拇指竖起来,语气中还带着股自豪劲儿,仿佛坐上了县局的头把交椅,“没人不羡慕~”   方吉祥物安:……   参加工作两个月里,方立安最大的感触就是和谐社会,岁月静好。   虽然两个月以来,她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伤情鉴定,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小年轻喝了酒,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买菜的大婶和卖菜的大婶因为斤两问题,上升到掐架……   夫捉妻,妻捉夫,在各种捉奸现场打破头……   遇到这些情况,下面派出所就会把人送来验伤,导致法医门诊每天比菜市场还热闹。   除了做伤情鉴定,方立安偶尔还要值班,备勤,出盗窃案现场,清查,设卡,巡逻,安保,出席各种会议,有时候甚至抓捕也会把她拉上。   小县城的基层刑事技术人员常年奇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最开始,方立安还有些懵圈儿,不甚习惯,老王就开导她,“都是警察,还分啥警种,甭矫情!”   之后,方立安终于明白,她首先是个警察,然后是的刑警,最后才是法医。   入秋后不久,天气转凉,公安局接到报案,说是205国道某路段出了车祸。   车祸按理说应该是交警处理,但出了人命,方立安就得拎着她的法医勘察箱出现场。   法医勘察箱,有不同的型号和类型。局里给配了一个,方立安自己来光林的时候带了一个。   460*355*185mm的箱子,个头很小,重量不轻,里面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了。各种用途的手术刀、骨锤、肋骨钳、开口器、温度计、物证瓶子等等。   然而,这次出勤,愣是没派上用场,包括之前准备好的连体防护服和护目镜也是。   由于尸体呈现的特殊状态,方立安的任务基本上就是铲铲铲,用铁锹。   国道没有封闭,交警把死者所在的这一段用路障圈起来,周围来来回回的车辆,十分危险。要是哪个司机一不留神,方立安说不定就跟死者一个状态了。   好在有交警同志出手帮忙,两把铁锹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很快就结束了工作。   只是自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方立安为数不多的荤菜食谱又少了一样西红柿炒鸡蛋。   联合报案家属的描述、现场的情况,以及方立安的尸检结果,死者的死亡原因终于有了结论:深夜醉酒后躺在马路上,周围没有路灯,被前四后八的大货车车队碾压身亡。   喝酒一时爽,失足毁一生。   这是方立安身为法医的第一个尸检,往后,随着时间的流逝,遇上的命案也多了起来,电死的、烧死的、呛死的、摔死的、挤死的、淹死的……   见的多了,越发感叹起人生无常,也越发地敬畏生命,对这个职业也越发地理解,而不是出于最初的逃避心理。   法医,为生者维权,为死者发声,无上光荣。   临近年底,距离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方立安人在光林,根本帮不上忙,大事小事几乎都是姚子墨一力操办。   要方立安来说,订婚其实就是吃个饭,哪里有那么多程序要走,但姚子墨就是有本事给她搞得隆重盛大,像结婚一样。   宴请的宾客大多是男方的关系,方立安这边,姚子墨问她,她也只报了几个处的好的大学同学,光林的同事路途遥远,不方便请。然后姚子墨就不问她了,有事只找老丈人和丈母娘。   堪比结婚典礼的订婚仪式结束后,方立安要看账单,姚子墨不情不愿交出了手机。   方立安看完消费记录,又看银行卡余额,果不其然,姚老板卡里小数点前只剩四位数——6018.19。   这厮真是赚多少花多少。   半年前求婚,花光了一年的积蓄买了个钻戒。这半年,公司盈利,赚的钱都投进订婚仪式去了。   看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少爷是个身家上亿的亿万富翁呢,谁曾想银行卡上拢共只有几千块。   【我看好一个项链,咱们去买?】   “走,去买。”姚子墨想都没想,直接道。   【好几万呢,你还有钱?】方立安怀疑地看着他,这是背着自己藏了小金库?   “之前办了张信用卡,一直没用,二十二万的额度。”姚子墨老实交代。   【这么厉害?那我们去买房子吧?婚房。】有本事你用信用卡买房,买到了算你赢。   “故意的是吧?”姚子墨桃花眼微眯,轻轻捏她脸上残留的婴儿肥,“来劲了哈?”   新晋未婚妻的消费观,未婚夫同志一清二楚。更何况方立安本就不是爱戴珠宝首饰的人,嫌累赘,耽误做事。当初带钻的求婚戒指都被她收起来了,换成了光秃秃的戒圈儿。   这会儿又是项链,又是房子,不知道闹的什么幺蛾子。   【订婚仪式办这么大,结婚的时候你想怎么弄?】   “结婚时间还早,容我慢慢筹划,你只管当你的新娘子就好。”姚子墨满脸宠溺,一副万事有我的态度。   此时此刻,纵使有满肚子劝人勤俭节约的话,方立安一句也说不出口,毕竟他这么能花,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自己。   相比较那些名义上会过日子的“好”男人,一边省钱,一边在外头包三包四,她男人真是好到没话说。   她告诉自己,做人要知足,让他可劲花吧。   方立安订婚是请了假的,虽然是法定节假日,但公安局每天都会安排人手值班,她请了假,值班就排不到她头上。所以回来的时候,专门给大家带了喜糖。   大家纷纷恭喜她,各种好话不停。   就连之前对她有意的小关也诚心实意地道喜,私底下对这位未婚夫同志佩服的不行。   倒不是方立安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只是小关在工作上跟她接触的多,到底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   比如,年前,局里接到群众报案,在公园发现一编织袋碎尸,做完现场勘查,将尸体运来公安局进行尸检。   因为尸体损毁程度太高,又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所以需要根据尸体的部分鉴定出大致的性别、年龄等,再比对失踪人口。   通常通过观察耻骨联合可以很准确的判断人的年龄等,但生的不太好把肉分开,所以方立安决定先煮一煮,等骨肉分离后再放到显微镜下观察。   为此,她专门买了个电饭锅。   也是巧了,那天中午,小关来解剖室喊她一起去食堂吃饭,进门闻道一股很香的煮排骨的味道。   方立安上厕所去了,解剖室没人,他便揭开锅盖看了看,深深地嗅上一口。明明什么作料都没放,但味道是真的香。   小关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棠棠这姑娘真是心灵手巧,要不是锅里的水翻开滚烫,他说不定还要尝上一尝。   方立安上完厕所回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小关在电饭锅蒸腾的热气里,满脸的陶醉、幸福。   本想装作没事,就这么算了,却不想小关看到她后,惊喜万分道,“棠棠中午要给我们加餐吗?好香呀~”   这下不说也不行了,为了防止小关同志哪天来她办公室误食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方立安抢过他手里的锅盖,给电饭锅盖上,拔下插头,小心翼翼端到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在小关同志不赞成的眼神中隐晦道,“那是早上从公园带回来的。”   小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心想,公园门口也有卖菜的了?   等两人来到食堂门口,碰上其他科室的同事,被问道,“听说你们碰上碎尸案了?”   小关这才醍醐灌顶,去厕所吐去了。   往后一生,与排骨绝缘。 第300章   来到光林县的第二年年底,京城某公安分局法医岗出现空缺,方立安报了名,以综合笔试第一的成绩顺利调了过去。   早已化身望妻石的姚子墨欣喜若狂,结婚,必须原地结婚!   婚后,两人没有避孕,很快有了个男孩儿,但鉴于方立安工作的特殊性,姚子墨全权包揽了带孩子的任务,从一个小有成就的三流总裁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带娃奶爸。   高大上的总裁办公室藏着各种各样的婴幼儿用品,婴儿床、奶瓶、尿布、牙胶手摇铃……应有尽有。   儿子一周岁以后,两人因为一次失误,又迎来了老二。   老二是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粉粉嫩嫩的一团,跟孩子妈小时候一模一样,看的姚子墨心都化了,随后在奶爸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   2064年,方立安70周岁生日,晚上临睡前,系统突然出声,“宿主,委托人决定离开。”   “这就走了?对任务完成的还满意吗?”上次出现委托人半道儿走人的事情后,方立安便跟系统交代,以后有同样的情况发生,记得通知她。   “已经给了好评,系统即将收取委托人的灵魂之力。”   “行,你去忙吧,等我寿终正寝再见~”   方立安现在虽然是一个老太太,身体远不如年轻时候矫健,但保养得当,说不定还有二三十年可活。   当了几十年法医,见识了花样百出的死法,方立安真心觉得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加重要。   人活着才有希望,有希望才能谈别的,比如爱情?比如自由?   没有生命,一切都是空中楼阁,触不可及,可望而不可求。   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和外星系统捆绑在一起的灵魂体,为委托者实现愿望的过程更像是偷来的光阴。   因为没有,所以显得难能可贵;因为没有,所以才会格外珍惜。   2101年,横跨了三个世纪的方立安在睡梦中溘然长逝。   ——   再次醒来时,她神情迷瞪,有些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水。   想去看看吧,身子犯懒不想动,最后还是决定在床上赖会儿再说。   这么一想,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   “凉凉夜色为你思念成河,化作春泥呵护着我,浅浅岁月拂满爱人袖,片片芳菲入水流~”来来回回循环播放。   方立安的大脑有那么一两秒当机。   家里又来新保姆了?瞧这审美,跟她这个一百来岁的糟老太太有的一拼啊。   她也眼不睁,不自觉地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可真好,身子轻快许多,跟变年轻了一样。   等等!   变年轻?!   第一反应——睁眼。   第二反应——操!   第三反应——呼叫系统。   然而,系统并不像往常瞬间产生回应。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悠悠的唱着最炫的民族风,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   电话换了个铃声再度响起,方立安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妈”,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张嘴,对面就是一通埋怨,“死丫头,接个电话也要这么久,怎么?翅膀硬了?小心我告诉你爸!”   方立安正在想该如何应对,对方紧跟着就道,“打两万八到我卡上,赶紧的。”   听筒里传来“嘟”的一声,她看看屏幕,通话结束,通话时长00:00:09。   这是亲妈?   方立安试图找到原身的记忆,然而徒劳无获。   好在原身手机用的是指纹锁,她用大拇指解锁,翻看手机通讯录,联系人很多,但常用联系人就那几个。   之前那首《凉凉》,来自联系人宋特助。不知道是谁的特助,反正不会是她的。   短信除了银行、快递的系统信息,就是宋特助了,最新的一条来自刚刚接电话的九秒钟,【江总今晚过去,请苏小姐做好准备。】   !!!   准备好什么?侍寝吗?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方立安发现从半个月前,宋特助开始给她发这种简短的信息。   还没来得细看,《最炫民族风》又唱了起来,她按下绿色图标,接通。   “死丫头,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这边等着用钱呢!”   方立安终于有机会开口询问,“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怎么?说你两句你还能了?家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管了?”电话那头的女人很不客气地嘲讽道。   惯得你!   方立安面无表情地挂断,把来电号码拉黑,继续翻看手机。   接下来的两分钟,先是爸爸,再是弟弟,方立安耐心地接了,毫无意外,各种吵闹谩骂。   她一一拉黑,耳边终于清净了。   十五分钟后,将短信、微信、微博全部撸完一遍的方立安,基本上已经能确定原主是个什么身份了。   苏颜,女,还有两个月才满二十周岁,高中毕业后,成为北漂一族。   一年前,因为长相出众,被星探挖掘,与彩虹之巅传媒签约,成为一名签约艺人。一年下来,依旧是个十八线小透明。   一个月前,不知用什么法子搭上了宋特助口中的江总,似乎爆红指日可待。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介绍一下这位江总。   江廷,男,今年28岁,出生于北京市,祖籍浙江杭州。   家庭背景可以用“有矿”两个字简单概括,但他本人从大学期间开始创业,只用了短短十年,便成为全国互联网三大巨头之一。个人财富是家族财富的两倍,家里除了老爷子,别人都不敢拿他当晚辈看。   江廷不光有钱,还长得天怒人怨,那张脸丝毫不输娱乐圈顶级流量。舔他颜的人丝毫不少于舔他钱的人。   有钱有颜,想倒贴的女人比比皆是,然而他可能觉得自己还年轻,并不打算步入婚姻的坟墓。   别说未婚妻了,女朋友都没有一个。   跟他传绯闻的女人倒是不少,有真有假。假的想变成真的,真的想变成有名分的。   然而,到目前为止,江廷只承认大学时期谈过一个女朋友,别的最多称呼为女伴。   成年人都知道,女伴就是女(床)伴,解决生理需求而已。   而江廷年少多金,对女人又一向大方,就是床伴,也多的是人想当。   不过,江廷对这方面要求比较严格,他的床伴,未必要是处,但私生活不能混乱,关系开始之前,得先体检,要有健康报告。   因此,只要不惹人厌烦,他一般不会换床伴,反正没有感情,睡谁都一样。这么一算,江廷的女伴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如今,苏颜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需要提及的就是,当过江廷女伴的女人,现在不是娱乐圈的当红一姐,就是乘着这股东风成了企业老板,过得有滋有味,如果不算对江廷求而不得的幽怨。   然而,方立安光是翻看苏颜的手机就知道,这女人就算是有江廷这样的靠山,也未必能怎样。   火也许会火,红也许能红,但一时红火又能怎样?   空有一张玛丽苏颜值,却是实打实的猪脑子,分不清谁好谁坏,谁忠谁奸,迟早要被周围这群豺狼虎豹生吞活剥。   仅从刚刚几通电话就能看出来,这姑娘的原生家庭必定是极品无疑。   方立安翻看了苏颜和她家人的聊天记录,基本上就是一个要钱一个打钱的过程。   妈妈打麻将,爸爸买烟酒,弟弟买鞋子。   三个人轮着要,苏颜从来不拒绝,给完了又接着要,反反复复。   方立安猜测,苏颜这两年赚的钱应该都花那三人身上去了。   除了家里一堆吸血鬼,经纪人也不是什么好鸟。   江廷大方,他给的资源从来都是最好的,结果苏颜被经纪人随意哄骗两句,就傻乎乎地把资源拱手让人,不是一般的单蠢。   两天前,拿她资源的女明星不仅带资进组了,还跟江廷炒了一波绯闻,身价直线上升。   苏颜却还等着经纪人给她安排“最”适合她的破烂综艺。   “抱歉,宿主,之前能量转换的时候出了点意外。”熟悉的电子合成音在耳边响起,方立安简直要喜极而泣。   “你没事吧?”   “没事,有三个坏消息,宿主想先听哪个?”   “???”一来就搞这么大,没有好消息吗?   系统静默了三秒钟,“有三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宿主想先听哪个?”   就冲你这份现编好消息的心意,“好消息。”   “上一个任务,我们获得的灵魂之力总共有950万,远超过最初制定的小目标,向我们的总目标跨出了一大步。”   “950万?”前面那些任务,一次才一百来点,这次怎么就将近1000万了?   “是言灵吗?”除了这个,方立安想不到别的。   “是的。委托人的言灵能力来自灵魂本源,委托人并不知道。我也是后来吸收转换委托人灵魂之力的时候才知道的。”   说到这里,系统有些庆幸,“幸好宿主在任务过程中不曾使用言灵,否则委托人必会发现其中的问题。届时,委托人不光会对任务的完成度存疑,还极有可能撕毁当初签订的灵魂契约。”   方立安明白他的意思,大概就是委托人知道言灵的问题存在于自身的话,方立安即便完成任务,对方也会因为缺少设定认定任务失败,毕竟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困难程度上的。   所以她选择不说话的处理方式算是歪打正着了,委托人判定任务成功,给出好评,自愿献出灵魂,让系统捡了好大一个便宜。   至于她自己,少活了成千上万的世界,真的是好消息吗?   但既然系统默认和她利益一致,那么这个问题暂且不提,“坏消息呢?”   “坏消息一,因为这股能量太过庞大,能量转换期间,系统空间自行关闭,宿主不能回到系统空间,系统空间存放的物品也不能进出;   坏消息二,系统在彻底吸收转换这股能量前,宿主无法选择投放时间,也无法选择是否进行任务;   坏消息三,这段时间内,系统无多余的能量支撑宿主进行任务,所以,接下来的任务绝对不能有差评。”   方立安消化了系统的三个坏消息,“简单点,空间不能使用,任务不能自主选择,投放时间改为随机,最后,不能有差评。”   “是的,宿主理解的没错。”   方立安深呼吸,“就一个问题,投放时间的不确定性会影响任务的成功与否,举个例子,如果让我保护一个人,但那个人在我投放时已经死了,怎么办?”   “宿主请放心,系统只是无法做到精准投放,一定范围内的随机投放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就好。”能活着就好,那些不得不做的事情就当做是活着的代价吧,“说说这次的任务。”   “本次任务的委托者苏颜,她的愿望是希望江廷爱上她,娶她为妻。”系统的电子合成音听起来很为难,犹记得最开始,宿主说过不想做这种类型的任务,怕人丑,怕口臭。   方立安倒是出乎意料地平静,“如果爱上了,娶她为妻了,最后出轨离婚了怎么办?”   “系统有自行判定的程序,可防止委托人恶意差评。像宿主说的这种情况,保质保量地完成了任务,即便之后发生的事情会引起委托人不满,防护程序也会强制执行契约。”   “那就好。”方立安提醒道,“其实,既然她的愿望只是爱她和娶她,那么当这两点都完成的时候,你就可以把她送走了。交易纠纷什么的,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   系统非常狗腿地拍了个虚假彩虹屁,“哇,宿主,你真聪明,你的机智,天下无双!”   ……   方立安被他夸的尴尬癌都要犯了,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忙去吧,有什么新情况记得及时通知我。”   “宿主,你别老想着赶我走,我还有事要说。”系统假模假样地抱怨道。   方立安越发觉得他可爱,“你说。”   “如果成功吸收950万点灵魂之力,系统的能量将足够穿越虫洞,离开1434星系,届时,我们的委托人将会包括许多外星生物,希望宿主能提前做好准备。”   “你的意思是,等你把能量吸收完毕,我们就要离开银河系?去其他星系?”   “是的。”   呼——   方立安大大的喘了口气,“这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   “是的。”   “那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方立安不知道集满灵魂之力的终点会有什么等着自己,但银河系是她的故乡,她总希望有那么一天可以回来看看。   “只要有充足的能量就没问题。”   奶思!950万果然是个好消息,她就要去外太空旅游了~ 第九卷 金丝雀上位记 第301章   打发了系统,方立安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原主的记忆,让系统给她复制一份才算完。   前面的记忆跟她推断的大差不离,一家子极品扒在原主身上吸血,原主自己还乐此不疲。   搭上江廷以后,出手更加大方,给家里买了车买了房,连弟弟都给养成了富二代。   不过,江廷倒是对她这种情况挺满意的,毕竟在他眼里,但凡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想他前面几个女伴,一开始说的好好的,你情我愿的交易,结果越往后越奢求那些有的没的,什么名分、爱情。   面对江廷这种极品钻石王老五,苏颜的沦陷也在情理之中。她想通过子凭母贵上位,却被江廷发现了避孕套上的手脚,最后自然是断了。   她跟着江廷的这几年,身边不少人都因为她发达了,父母、弟弟、闺蜜、经纪人、经纪人手下的其他艺人……   如果这些人里有真心待她的也还不错,然而全是忘恩负义之徒,听说她跟江廷彻底没戏了,变脸的速度那是一个赛过一个。   父母弟弟榨干了江廷给她的分手费后,就开始嫌弃她没用,把她赶出家门。   经纪人带着手底下的影帝影后走向国际市场,却安排她参加各种拉皮条的饭局。   闺蜜拿着她的钱发家,嫁了个小有身家的老公,结果见了面就是各种挖苦讽刺。   谁还记得她的好?   原主的下场可想而知。   方立安对原主生不出同情,也生不出气愤,将那些悲惨记忆抛到脑后,整理各种到手的信息。   常用联系人有六:父母、弟弟、经纪人、闺蜜,外加一个偶尔给她发“侍寝”短信的宋特助。   方立安决定,以后除了宋特助,其他几个跟谁都不废话。   原主的父母,每个月按照最低生活保障标准打款。原主的弟弟,不好意思,没那个义务。原主的经纪人和闺蜜,直接无视。   她现在住的地方是江廷新安排的,昨天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   方立安打算谁也不告诉,这样,谁都找不到她,她只需要一心一意研究《如何勾搭江廷》这个课题就好。   她一边琢磨,一边指尖飞舞,把原主手机里的设置一通乱改,按照她自己的喜好设定。   至于被拉黑的三口之家,各种聊天软件全部设置成消息免打扰,她可不想被骚扰信息狂轰滥炸。   捣鼓完手机,然后开始折腾房子。   这房子是江廷给原主买的,房本儿上写的原主的名字,但一直没告诉原主,最后分手的时候才把房本儿给她,算是分手费。   原主搬过来之前,跟人合租,住的是四十几平老破小的一间卧室。公司才不管十八线小透明住哪儿,更不会给十八线小透明安排住处。   可是金主爸爸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屈尊降贵的,凡有传召,都是在酒店。现在给她安排住处,也算是某种转正信号。   别误会,不是女朋友,是试用床伴变成正式床伴。之前给的娱乐资源,大抵是试用期的工资。   方立安安慰自己,她也算是赶上了好时候 ,一来就有新房子住,有吃有喝有人养,还有帅哥白女票。   生活真美好~   衣帽间里的衣服,原主搬来的时候就在了,宋特助说是江廷买给她的。还有几个包,方立安看了看,都是奢侈品店的普通货,衣服箱包加在一块儿总共也不到五十万。   所以说,江廷大方归大方,但也不是冤大头,很精明的商人。   房子的装修估计是按照江廷自己的喜好来的,现代简约风格,线条冷硬,好看是好看,但是更像办公的地方,方立安不大喜欢。   不过,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改动。   看完衣帽间,方立安的肚子便叽里咕噜叫了起来。她这一觉睡得太久,醒的时候就已经快中午了。   原主昨天忙着整理东西,什么吃的都没准备,冰箱里也空荡荡的。   宋特助说会安排阿姨采买、做饭、打扫卫生,只是阿姨明天才能上岗,所以今天只能靠她自己。   结果方立安翻遍了手机银行、支付宝、微信零钱,发现原主的现金资产只有2208.46。   所以,原主的吸血鬼父母到底哪来的底气张口就是两万八?   想到原主的反应,方立安也很无语,她不说自己没钱,只说让他们等等,她来想办法,然后就打电话问经纪人借钱。   她那经纪人刚拿了她的资源,好说话的很,不带眨眼地打了三万给她。   原主感激的不行,还钱的时候顺手送了经纪人一个包。   这利息,啧啧,翻倍还带拐弯的。   强忍着把衣帽间包包变现的冲动,方立安换了身衣服出门。   这里不是人迹罕至的别墅区,打车不难。上了车,直奔某购物中心。   购物中心负一楼很多吃的,她点了最快捷的开封菜,吃饱喝足,去三楼超市大采购。   五谷杂粮、油盐酱醋、肉类禽蛋、瓜果蔬菜,每样少买一点最后也装了三四个大号塑料袋。   方立安已经想好了,她要走贤惠温情路线,温水煮青蛙。   在原主的记忆中,江廷只有有需求了才会过来,一星期几次。每次完事后,都会睡到另一个卧室去。   很不好接近的一个人,她只能想办法慢慢渗透到他的生活中去。   宋特助通知她江廷今晚过来,但在原主的记忆里,他今晚参加宴会,喝了不少酒,路都走不直,第二天还破天荒地起晚了。   方立安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机会。   只是四个大袋子,从小区门口拎到家里,又是一个十分艰辛的过程。   回到家,想到银行卡上的余额,方立安根本来不及休息,就要给之前的房东打电话。   老破小的租金是按年交的,便宜。   原主刚住了两个月,还有十个月的房租和一个月的押金押在房东手里。   按照租房合同规定,承租方提前解约须赔偿出租方一个月的租金,其他的由出租方如数退回。   这么一算,方立安能拿到两万出头,有了这笔钱,她好歹能过得宽裕点。   她是有金主爸爸不假,但是既然想跟金主爸爸发展一段超出包养范围的感情,还是少开口要钱为妙。   江廷明天上午会去公司,方立安跟房东约好明天下午谈退租的事。   ——   22点49分。   有敲门声响起,想来是因为江廷的指纹还没录进去。   宋特助就算知道密码还没改,也不好当着江廷的面开门。毕竟是老板金屋藏娇的地方,有些地方,他该避讳还是要避讳的。   方立安开门,跟宋特助点了点头,从对方手里接过江廷,扶着人往里走,一米六八的个头被一米八五的江廷压的像个小矮子。   身后,宋特助轻轻把门带上,屋里只剩他们两。   江廷身上酒味挺重,还有股酸味,八成是吐过了。   方立安一脸嫌弃地扶他到沙发上坐下,帮他脱了外套和鞋,去玄关拿了双拖鞋给他套上,这才去厨房端事先准备好的绿豆汤。   男人已经要睡着了,不冰不热的绿豆汤凭本能喝下肚,不禁发出舒服的喟叹。   方立安用热毛巾给他擦了脸和手,又端了盆热水哄他洗了脚,然后把人扶到床上,扒了他的衣服裤子,换上干净的睡衣,盖了层薄被,最后放了杯水在床头,这才算完。   一通折腾,方立安累了一身汗,回到自己的卧室,洗了个澡,定了个闹钟,睡下。   第二天,江廷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愣神,不大清楚自己在哪儿。再加上窗帘遮光的效果太好,只能从透过缝隙的亮光得知,现在是白天。   用两秒钟的时间理清回忆,他意外地发现,自己除了口渴、肚子饿,竟然没有宿醉的头痛。   摸黑下床,拉开窗帘,阳光有些刺眼,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9:18 am,5条未读信息,2通未接来电。   今天工作上没有什么要紧事,应该是宋特助特意帮他调的静音。   扣扣扣——   轻缓的敲门声。   “进。”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   方立安压着门把,推开门,“起了吗?饭好了,来吃饭吧。”不像询问,更像是通知。   江廷没有拒绝,他确实饿了,本来准备让宋特助来的时候,顺便带份早餐,现在不用了。但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叫他来接自己。   原主不知道江廷的喜好,方立安随便做了点大众早餐,清淡的二米粥,色泽金黄的鸡蛋饼,洋葱拌虾皮,凉拌海米海带丝。   一口粥下肚,胃里暖洋洋的,鸡蛋饼松软喷香,凉菜鲜嫩可口,江廷好久没吃过这么踏实的早饭,慢悠悠的吃着。   方立安跟他一起吃的,她吃的不多,吃完就进厨房忙去了。   江廷一边吃,一边打量餐厅和客厅。   他第一次来这里,装修风格是他定的,但现在看着厨房里的忙碌背影,莫名觉得不协调。   “喜欢这里吗?”江廷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吃饱餍足的懒洋洋感。   方立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刚要回答,门铃响了。她手上沾着东西,不方便,便对吃饱喝足的江廷道,“去开门。”   语气太过理所当然,江廷站起来才发现不对,但方立安背对着他,他也不好再做计较。   来人是宋特助,本来在楼下等着就行,但一想到老板的指纹还没录进门锁,便专门上来一趟。   录好指纹,江廷回卧室换衣服。   临走前,经过厨房,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早饭做的不错。”他不是那种喜欢夸奖下属的老板,口气略显生硬。   方立安:“那我可以提个要求吗?”   江廷心头萦绕的那点暖意霎时驱散的一干二净,他低下头整理袖子,“说。” 第302章   方立安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冷意,但还是若无其事道,“宋特助说今天会有阿姨过来,我不大习惯,能不要吗?”   明明是平淡的语气,却因为声音软软的,硬是让人产生一种她在撒娇的错觉。   江廷的视线从衣袖缓慢上移,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才不疾不徐吐出两个字,“随你。”   方立安淡笑着看他离开,心中腹诽:随你大爷。   下午,退租的事情谈的十分顺利,房东一点也不墨迹,当场就把钱转到了她卡上。   方立安不打算混娱乐圈,也没有工作的打算,但是她想上学。   原主是高中学历,没上过大学,她自己又想增加对宇宙空间的了解,考个天文学专业,算是一举两得。   至于经济来源什么的,还是得靠金融市场发家致富。   她去期货公司开户,又去银行办了银期,还没出银行大门,就接到宋特助的电话。   好嘛,金主爸爸昨天晚上没吃到肉,今晚要来补上。   方立安仔细回想下,在原主的记忆里,那谁谁谁今晚并没有来,可见早餐的效果十分显著。(江廷:女人,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JPG)   见时间还早,她跑了趟商场,尽管囊中羞涩,还是咬着牙买了两条性感睡裙。   想到晚上就有美男可睡,花钱的肉痛感还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不过,不知道是她理解有误,还是宋特助传达有误,方立安刚把衣服洗好烘干叠起来,就听到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金主爸爸竟然这么早就来了?   公司破产了吗?   晚高峰放暑假了吗?   种种吐槽只能放在心里,她翘起嘴角,挂上微笑,开始营业,“回来了,晚上想吃什么?”   不知为何,江廷直觉面前的女人怪怪的,似乎不太欢迎自己,但他并不打算在这上面费脑子,冷淡地“嗯”了一声,吩咐道,“随便,吃简单点。”   方立安心里疯狂吐槽:切!简单点?那你吃个苹果算了。   然而,手上半点不慢,把衣服放到卧室床上,就进厨房忙活起来。   江廷去浴室冲凉,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隐隐有油烟味从厨房飘来,肚子又开始叫个不停。   他早上吃的有点多,中午不是很饿,看到那些油腻的饭菜更是没胃口,下午开会的时候就觉得饿了,所以才让宋特助通知苏颜晚上过来。   江廷手上拿着干毛巾擦头发,脚随心动往厨房走。   方立安听见动静,发现来人冷着一张脸,手下锅铲不停,安抚道,“去把头发吹干就能吃了。”   江廷在听与不听之间犹豫了一瞬,决定拿出霸道总裁的尊严,倚在厨房门上,生根发芽。   方立安见他不动,便不再劝,专心做手头上的事情。   傍晚,夕阳的余晖洒满厨房,女人纤细修长的手臂在锅台上挥舞,在晚霞的映衬下,发出暖黄色的光芒。   江廷第一次发觉,会做菜的女人别有一番韵味。   只是当方立安把盛好菜的碟子递给他,让他端过去的时候,霸道总裁决定收回刚刚那句话。   晚饭如江廷所言,确实很简单。   半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方立安煮了一锅杂粮稀饭,馏了五个大白馒头,炒了两个下饭小炒。   江廷吃的特别满意,虽然一直保持着斯文的吃相,但被清空的盘子说明了一切。   五个成人拳头大的馒头,方立安吃了半个,江廷吃了四个半。   方立安不知道他平时的饭量,怕他撑的难受,建议道,“要不要去楼下散散步,消消食?”   江廷确实有点撑,他的饮食习惯一向是少吃多餐,今晚太饿,一时没控制住。   但饭后散步这种中老年活动不太适合他霸道总裁的个人形象,便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   方立安把碗洗了,放进消毒柜,拎上厨房的垃圾袋,“我下去转两圈,一会儿回来。”说完,利索地换上小白鞋,门一关,走了。   走了……   ……   江廷在屋里散了会儿步,效果一般。   走了十五分钟的时候,方立安回来了,发现他翘着腿,一脸高冷地坐在沙发上看晚间新闻。   “我回来了。”   “嗯。”从鼻腔发出来的声音,方立安有点分不清是“嗯”还是“哼”。   她去卫生间洗了个手,把刚刚买的东西拿过来,撕开包装袋和里面的包装纸,手指一捏,递到江廷的嘴边。   “山楂片,助消化的。”说话微喘,显然是运动过后,气息还没调匀,脸颊两侧红扑扑的,可爱又不失妩媚。   江廷垂眸,视线从她的脸上转移到手上,女人的手指被红褐色的山楂片衬得白皙透亮。   江廷十分确定,相比较山楂片,他更想吃她的手和她。   但是,饭后不宜剧烈运动,他只好听话的吃了山楂。   只是吃的时候,舌尖不小心触碰到某人的指腹,湿热的触感让方立安不自觉地颤栗。   终于享受到金主爸爸应有的待遇,接下来的时间里,江廷表情不变,但态度明显和颜悦色许多,不再释放冷气。   方立安一边喂他吃山楂,一边看新闻,时不时地还要忍受来自金主爸爸的某种骚扰。   新闻结束时,她整个人都被江廷揽在怀里,察觉到对方身体上的变化,方立安兔子一样闪到一边,红着脸道,“我……我去洗澡。”   江廷不悦地“哼”了一声,勉强同意。   洗完澡,方立安换上今天刚买的吊带睡裙,丝绸面料如实地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出来的时候,江廷正懒洋洋地靠在床头,听见动静,侧过头看她。   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穿,他眯了眯眼,溢出一丝危险的气息,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过来。”   声音低沉而暗哑,压抑着某种情绪,方立安微微瑟缩,磨磨蹭蹭爬上床。   可能是嫌弃她动作太慢,两人之间还有点距离的时候,江廷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到怀里,“嗯?谁教你的?”   方立安两手抵着他的胸膛,状似无处安放,实则四处点火,一脸娇羞,“还不都是你。”他是原主第一个男人,这么说没毛病。   不过,方立安知道,江廷也不是真的想问些什么,男女之间,这种时候就是要说说骚话,她配合就好。   果然,男人听了便不再追问,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   江廷今年28岁,硬件配置非常不错,虽然是出钱的那个,但过程中也会考虑女方的感受,既贴心,又卖力,对方立安来说,是一次非常愉悦的体验。   江廷也觉得不错,女人虽然生涩,但明显比以前热情的多,学的快,配合的好。   一晌贪欢,两人都累的不想动弹。   半夜时分,江廷又摸黑做了一次,方立安整个人处于迷蒙中,做什么反应全凭本能,激地江廷很快缴械投降。   还想来第三次的时候,被熟睡中的方立安一脚踢开。 第303章   江廷确实是个大方金主,第二天中午,方立安还在床上迷糊着,就接到宋特助的电话,对方列举了好几个大流量综艺和大制作电影,问她想要哪个。   方立安一个都不想要,但是明目张胆地拒绝只会引来猜疑,只好装成一只好逸恶劳的米虫,“谢谢,不过不用,我暂时不想工作。”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结果下午又收到宋特助的短信,【江总给您买了C家这一季的新品,稍后会有专人送到御庭苑,劳烦苏小姐签收。】   半小时后,果然有一群人送货上门,方立安光拆箱子就拆了大半个小时。   江廷不是纵欲之人,接下来的两天没有出现,方立安虽然觉得自己像个等候皇帝临幸的小宫女,但她有人身自由,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没有旨意的时候,她浪的很欢。购物、看小说、做高考真题、背课文……日子过得充实而又快乐。   中间,吸血鬼一家换了陌生号码给她打电话,劈头盖脸就是各种村骂。   方立安非常耐心地等他们骂完,才通知对方,以后每个月给他们转两千块钱,多的一分没有,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对方叫嚣着“报警”、“告上法庭”、“打断腿”、“找记者曝光”……这些在她看来根本不痛不痒,她一没违法,二不出名,怕他们个球。   不知道是不是方立安消失得太久,经纪人袁长飞破天荒地主动打电话来,关心她的工作和生活,还说找了个非常适合她的综艺节目。   方立安挑明了讲,她以后不混娱乐圈了,让他别再找她。   袁长飞这才急了,语重心长劝道,“江总现在再怎么宝贝你,又能稀罕你多久?这个圈子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你应该趁这个机会多要些资源才对,事业红火,站住脚跟,将来即便有那么一天,你也不用担惊受怕,难不成你还想回头过以前那些苦日子?”   方立安挺意外的,没想到袁长飞还能说出这番掏心掏肺的话来。话很实在,句句发自肺腑,只是这人嘛……完全是说一套,做一套。   瞧瞧他对原主做的那些个事,对比他现在说的话,方立安都懒得跟他虚与委蛇,“如果您能把从我这儿骗走的女一号还回来,我就真心谢谢您这么替我考虑。”   袁长飞似乎没想到她会提起这茬儿,刚想狡辩就听她接着道,“说什么多要些资源,还不是想借着我的手给温晓雯谋好处?用午夜档糊咖综艺跟我换名导执拍的大制作女一,你真当我人傻好骗吗?”   算计被揭穿,袁长飞恼羞成怒,想问你不傻你当初为什么答应?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现在不宜跟她闹翻,万一她跑江廷那儿吹枕边风,煮熟的鸭子飞了怎么办?他恶毒地想,臭女表子,等哪天江廷不要你了,看你还怎么猖狂。   袁长飞心里恨极,却依旧苦口婆心,“颜颜,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你跟温晓雯都是我手底下的艺人,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我是真心希望你们两个都好。而且,你也知道,那个女一号跟你的形象气质不大符合,演不好就是掉口碑的大事。   现在的网友一向欺软怕硬,不骂导演,只会骂你。到时候整个剧组都拿你顶缸,你还想不想好了?女艺人有黑历史可就再难洗白了,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呢?”   方立安都要给他逗笑了,他的这话也就只能糊弄糊弄涉世未深的原主,拿到外面不管讲给谁听,保准笑掉一片大牙。   什么女一号跟她的形象气质不符合?拜托你搞清楚,你只是个经纪人,又不是导演,女一号形象合不合,是你说了算的吗?   什么掉口碑的大事?苏颜一个十八线小透明,连个曝光度都没有,哪里来的口碑?   什么网友欺软怕硬?怕剧组拿她顶缸?她一个纯新人,演得好,继续努力,演得不好,再接再厉,多大点事。   什么女艺人有黑历史就再难洗白?也就打量着苏颜不知圈内深浅,真要计较起来,他手底下的艺人就没有一个干净的。   方立安根本不跟他客气,噼里啪啦怼了回去,当老子没混过娱乐圈咋滴?听你在这儿瞎扯蛋。   “行了,别逼逼了,公司那边的合约我不解,反正我以后也不混你们那个圈子,全当雪藏好了。   “至于《天下苍生皆为苦》的女一号,我不可能白给温晓雯,给你们一个星期时间,我要500万。凑不齐的话,我就只能让江廷把角色要回去了。如果你觉得我做不到,大可试试看。   “你也别想着拿片酬说事,这是片酬的事吗?跟李云川导演合作的机会有多抢手,别说你不知道。   “这个角色拿到郎波波那儿,别说500万,就是1000万,郎波波也不带眨眼的。我可是看在同一个经纪人的份上,才给她打的五折呢。”   郎波波和温晓雯是同期艺人,差不多的流量,差不多的身价,两人的塑料花姐妹情在圈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袁长飞被她说的哑口无言,真是奇了怪了,这才几天,傻妞就变人精了,他根本无从反驳。   “一个星期内给我打款,没事别找我。”方立安电话挂的十分利索,她通过原主的记忆得知,温晓雯即便饰演女一号也没能走红,电影扑街,只捞回了一半本钱。   今天这番威逼利诱,连敲代打,袁长飞他们肯定会乖乖付钱,到时候温晓雯才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江廷投资电影的钱自然是打了水漂,不过就算赔了大半,他也没有责怪原主的意思,毕竟是你情我愿、明码标价的女票资,不存在纠纷一说。   处理完这两拨人,就剩原主的闺蜜了。不过方立安来的早,原主这时候一穷二白,还没来得及接济闺蜜。以后换成方立安,她也不会做这个好人。   这么一想,方立安抽空去营业厅,办了个新号码,买了个新手机。   旧号码的套餐全部取消,只留个号,充几千块话费在里头,不关机,不停机就行。   没事放一边,偶尔看两眼。那对父母又不能完全不管,万一病了残了,她还要负责医药费,毕竟谁都不想被警察找上门。   新手机通讯录里的联系人就一个——宋特助,大概是方立安这个级别的床伴还不配拥有金主爸爸的私人联系方式。   素了两天,江廷又来了,蹭吃蹭喝蹭睡,早出晚归。   只是让她失望的是,江廷后来在床上的表现虽然依旧炙热勇猛,但除了第一个晚上,完事后都回他自己的房间洗澡睡觉。   方立安本就没指望睡一觉、吃顿饭就把人拿下,光这样肯定不行。所以她按部就班地做好分内事,一点一点地扩大着自己的存在感。   收到来自袁长飞的打款后,她买了一架钢琴回来,不贵,大众款。   原主跟娱乐公司签约前,一直在某琴行打工。虽然做的都是些杂务活儿,但耳濡目染之下,学了不少乐理知识。   尤其是琴行老板人好,店里没人的时候愿意让她摸琴。一年下来,苏颜进步巨大,比大多数初学者弹得都要好。   琴行老板对她的天赋给予了极高的评价,直呼她是被家庭耽误了的钢琴家。   方立安看着苏颜的双手,修长、嫩白、细腻、光滑、灵活、指节分明,确实是老天爷赏饭吃。   她这双手,不光可以在黑白键盘上灵活跳跃,还可以在弓弦之间自由转换,就算这些都不做,还可以去做手模。更何况她还有玛丽苏颜值,在这个社会,真是到哪儿都好混口吃的。   钢琴是大件,搬进家里肯定要跟金主爸爸打声招呼。   只是方立安没想到,宋特助传回来的话是,【江总为苏小姐订了一架施坦威钢琴,从德国运来,后天上午送到,具体如何安置,由苏小姐定夺。】   定夺?   定夺你妹!   能卖了换钱吗?   她发的信息是说的不够清楚还是怎么滴?   【钢琴已经买好了,可不可以放客厅?】   一天到晚扮演霸道总裁,说难听点就是直男癌吧?   方立安气了好一会儿,亲自跑了趟琴行,十分赧然地把自己买的钢琴退掉。   本来打着照顾琴行生意的主意,现在被江廷这么一搅和,弄得她尴尬极了。   出于愧疚,她又跟琴行老板订了一把想当昂贵的小提琴。小提琴不占地方,不用跟江廷打招呼。   只是两天后,等她看到钢琴,方立安什么气都没有了,江廷竟然给她订了一个梦幻水晶钢琴。   不得不承认,江廷平时虽然很冷漠的一个人,但他无意识间散发出的撩拨之气真的很骚,也不怪前面那些小姐姐们动了凡心。   想想看,她只是提出想往家里摆一架钢琴,这人就把世界上最好的钢琴买了回来,绝对比地球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男人都要自觉。   只是女人碰上这样冷情冷性的男人,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第304章   御庭苑是富人小区,房子质量非常好,当初打的广告宣传里就有一条——保护业主隐私。   隔音效果一流,又因为是一梯一户,很大程度上杜绝了他人的窥探和干扰。   至少江廷在门外的时候只听到隐隐约约的钢琴声,虚幻遥远,并不真切。   外面下着滂沱大雨,电梯厅的空间显得静谧而又嘈杂。他松了松领口,试图赶走阴雨天带来的闷热与烦躁。   然而,门打开的一刹那,音符争先恐后从门缝中四散逃逸,充盈着他的耳蜗。   《Kiss the Rain》。   恬然,安静。   一个个音符敲打着他的耳膜,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燥热散去,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清凉的净土。   他在玄关处换上拖鞋,悄无声息地来到客厅。   女人穿着洁白的纱裙坐在水晶钢琴前,像一个遗落人间的天使,如梦如幻。如墨的青丝挽成一个花苞,一缕被遗忘的发丝垂落在耳边,清纯中平添一丝妖娆。   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灵巧跳跃,音符似潺潺流水,倾泻而下。   夏日的傍晚,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逝去的忧伤被雨水冲刷洗净,只余下宁静祥和的美好。   曲毕,万物又归于伊始。   琴凳上的女人忽然转过脸来,对着他粲然一笑,纯真的笑容,一尘不染,照亮了昏暗的客厅。   江廷来到钢琴旁,带着湿气的手指夹起女人耳边的碎发,轻挑把玩,“弹得不错。”   “谢谢,还有……谢谢你的钢琴。 ”方立安直直地迎上他的视线,眼睛里满是清澈真诚的感激。   看着那双灿若星空、晶莹剔透的眸子,江廷俯下身轻轻一吻,女人的睫毛如蝶翼般翩翩起舞,挠在他的唇上,痒在他的心里。   气氛突然变得暧昧。   “饿了吗?我给你做了……唔……”   方立安双手抵在胸前,神情慌张,脸颊羞红,惹得本不打算做些什么的江廷,还是忍不住做了些什么。   屋外下着倾盆大雨,屋内上演着狂风暴雨。   价值百万的水晶钢琴彻底沦落为某种道具,和肌莹肤白的美人一起发出细碎醉人的乐章。   等一切归于平静,方立安已是腿软脚麻,累瘫在沙发上。而一向拔吊无情的江廷,竟然破天荒地抱她去浴室洗澡。   方立安面上不显,心里实则乐开了花。   看嘛,不枉她苦心孤诣、劳心劳力捣鼓这些。   事实证明,关键时刻,《娘娘传》里的宫斗技能也是可以派上大用场哒。   洗完澡,所有的疲倦困乏消失殆尽,方立安换上一身纯棉宽松的居家睡裙,胸前画着一只萌萌哒卡通兔子,看起来像个温柔无害的未成年少女。   看到这样的她,江廷有一瞬间的错愕,脑海中浮现出宋特助查到的资料——苏颜,19岁,生于1998年10月12日,高中学历。   压下心中那股突如其来的负罪感,他问方立安,“想念书吗?”   “嗯?”方立安正用干毛巾擦头发,没听清,“什么?”   “想不想上大学?”江廷重复一遍,还补充了一些,“想的话,我让宋特助安排你去高三复读,明年六月份参加高考,时间还算充足。”   现在是八月底,正是入学开学的时间。   方立安倍感意外,要知道他当初可没问过原主。   不过,想到原主当时已经被经纪人忽悠去参加一个叫什么娱乐星假期的综艺节目,很少跟江廷接触。之后每次打电话找宋特助,不是要钱就是要资源,江廷不问也实属正常。   方立安感激地笑笑,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江廷是个好人,她语气轻快道,“我已经在准备了,打算11月中旬回趟老家,以社会人士的身份报名。”   江廷没想到会从女孩儿嘴里听到这么个答案,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现在却郑重其事地提议道,“学校学习氛围浓厚,有利于集中注意力,经验丰富的老师对应试的帮助很大,你如果真心想考,还是回学校系统复习比较好。”   似乎想起什么,迟疑了一瞬,又道,“钱的事情不必担心。”   方立安心中警铃大作,钱的事情不必担心?这是什么剧情的走向?   翻译过来是,不用担心不陪睡没钱拿?   但这是钱的事情吗?   不!   这是睡的事情!   你可以不给钱,但是你不能不让我睡!   人家原主好歹跟了江廷几年,怎么到了她这儿,两个星期不到就要玩脱了?!   WTF!   方立安的大脑疯狂运转着,思索该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失业危机。   “我先做饭,我们吃完饭再说。”说完,一头扎进厨房,埋头做饭。   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江廷心中诡异地矛盾起来,觉得自己刚刚不该乱发慈悲。   难得碰上一个性格合适、床事和谐、做饭合胃口的金丝雀,就这么养着不好吗?   都是钢琴惹的祸。   此时,对爱情无知无觉的江廷,完全不知道一向心狠手辣、冷心冷情的男人对一个女人心软意味着什么。   方立安心里藏着事,提不起精神做饭,冰箱里有面条,简单地下了两碗青菜肉丝面,配上昨天刚做的伴酱,味道绝对不比外面卖的差半分。   但是,两个人,一个琢磨着如何不被分手,一个琢磨着如何不失颜面地食言而肥,再好吃的饭也吃的没滋没味。   饭后,没人权的金丝雀负责刷碗,身处权力顶端的金主爸爸在客厅做消失运动——弹钢琴。   江廷出生富贵,钢琴什么的,都是闲来之时用于陶冶情操的兴趣爱好,不用考级,无需专业,弹着玩玩。   他坐在琴凳上,信手弹起方立安下午弹的《Kiss the Rain》,悠扬的琴声将他平日里的冷硬褪去,在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像极了忧郁多情的钢琴王子。   晚上没做菜,其实就三个碗、两双筷子、一个锅,两分钟的事。   方立安刷好碗,洗干净手,来到江廷身边坐下。后者往边上挪了挪,换了一首《Canon》。   无声的邀请。   方立安知趣地挑了一个音节切入,钢琴独奏变成四手联弹。   一开始,是她随着江廷的节奏打配合,慢慢的,两个分部缠绕、分离、纠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乐曲的主导者变成了她,江廷只能勉强跟上她的节奏。   一曲结束,江廷神情莫辨,看着她的眼神晦暗不明。   这是一场合作,也是一场博弈,更是有声的较量。   而眼前的女人,给了他太多不可思议。   他虽然只是业余爱好者,但也分得清好赖,分得出什么是专业,什么是大师。   所以,这个家庭条件一般,连大学都没得上的女孩儿,就因为在琴行打了一年零工,就成了钢琴家?   真的可以用天赋异禀解释吗?或者她把这几首简单的曲子反反复复练了成百上千遍?   江廷没有说话,也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   方立安没有吱声,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倒是说起饭前讨论的事。   “我不想去学校,我就自己在家学,我很聪明的,学什么都很快。而且,学校里都是高中生,我一个社会人混进去太别扭了,我不喜欢。”   说的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大实话,无论是自夸的样子,还是抱怨的样子,在江廷看来都十分可爱,跟老宅里奶奶养的小奶猫一模一样。   他一丝不苟的脸上掠过一丝不经意的笑容,常年凌厉的眼眸似有碎星落入。最出人意料的是,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竟有一对小酒窝。   然而,他很快收敛了那丝笑意,快到方立安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金主爸爸笑起来超级奶思,特别阳光,特别灿烂,冰山都能晒化了的那种。   怪不得不爱笑,这要是在商场上,别说竞争对手了,搞不好,连下属都压不住。   “咳,随你,学习上有困难的话,可以让宋特助给你找几个家教。”江廷又恢复到之前那副冰冷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无比温柔,“做家务很费时间,要不要请个阿姨?”   方立安在心中嘶吼:喂,犯规了啊!到底谁在攻略谁!   她一心二用,条件反射道,“不要家教,不要阿姨,我不喜欢家里有别人。”   她的反应很诚实,江廷似乎被取悦了,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看到女孩惊奇的表情,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立马收回笑容,反而捏了捏女孩的脸颊。   方立安吃痛,哼唧一声,嘴一张便咬了上去,看着笑眯眯的江廷,大着胆子跟他玩闹。   只不过下场很惨就是了。   第二天早上,得揉着腰做早饭。   心有戚戚,这人属狗的吧,逮哪儿咬哪儿。   既然已经跟江廷做了报备,方立安学习的时候就不再避着他,有时甚至刻意在他来的时候学习。   江廷也发现了,女孩儿很安静,很乖巧,几乎不看电视,不打游戏,不玩电脑。   大多数时间,不是在做家务,就是在看书。   不算吃饭、弹琴,陪他酱酱酿酿似乎成了她仅有的娱乐活动,懂事到让人心疼。   某个休息日的清早,江廷在健身房做晨间运动,接到宋特助的电话,说是公司在法国的项目出现突发状况。   因为事态紧急,他直接拿着手机进了书房,召开视频会议。   会议一开就是两个小时,中途江廷还纳闷,小女人怎么还没起床。   却不想,会议结束,他正要出去,发现方立安窝在书房角落的沙发里做题。   所以她安安静静陪他开完了两个小时的会议?   从那时起,江廷萌生了下班后可以把工作一起带来的想法。 第305章   江廷每每挑选新的女伴,都会让宋特助先调查对方的身家背景,确定人没问题才会定下,毕竟明里暗里想对付他的人不在少数。   原主也不例外,她的资料至今还存在宋特助办公室电脑的D盘文件夹里。   江廷当初瞧上她,不仅因为她长得漂亮,还因为她相对简单的人际关系。   出生于典型的重男轻女家庭,父母是三四线城市的小市民,有个性格骄纵的宝贝蛋弟弟。   来北京后,在琴行打工,除了跟琴行老板相熟,就是一同来闯荡的闺蜜。之后,碰上现在的经纪人,签了彩虹之巅。   履历清白,性格软弱,需要钱。   这是当初宋特助根据调查报告做出的最后总结。   前面一个月的“考核期”,江廷跟原主接触的不多,每次都是在酒店,完事就走,说的话总共不超过十句。但他看得出,女方是个胆小瑟缩的性子。   宋特助接触的比江廷多一些,知道的更清楚,不管是在电话里,还是面对面交流,苏颜永远是一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样子。   方立安来了之后产生的变化,江廷和宋特助都发现了,只是两人不约而同地把这样的变化归结于身份上的改变——这人啊,有了靠山,底气就足。   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本来在外受尽欺负的女人,跟了江廷以后,就变得趾高气昂起来。   江廷并不在意,一朝得势、一朝又被打回原形的现实案例,他见得多了。他的要求不高,只要人身体健康,身家清白,不违法乱纪就行。   只能说方立安来的时机太过巧妙,而且她比前面的金丝雀表现的都好。   漂亮,乖巧,听话,省心,会做饭,会弹琴,懂眼色,知进退,不烦人,不矫情,不做作……   头一次有女人让江廷由内而外、从身到心地感觉到舒适。不谈感情,真的是纯粹的舒服,通体舒坦。   来御庭苑的次数越多,江廷就越喜欢这里,轻松解乏,好像他的一切需求都可以在这里得到满足。   年纪轻轻便创下了庞大的商业帝国,达到了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成就,江廷身上担负的压力和责任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然而,他每天都要面对繁忙的工作、复杂的人心、冰冷的现实……   他不是机器,他也会累。   只是万万没想到,御庭苑这个本来只打算用作发泄欲望的地方,竟成了他的净土。   无论身体如何疲倦,无论工作如何糟心,苏颜总是有办法帮他褪乏,哄他开心。   江廷想,不管苏颜是本性如此,还是装模作样,只要她能坚持下去,他就愿意养着她,保她一世衣食无忧。   所以,在方立安的逐步蚕食下,短短一个月,江廷就和她建立起了非常良好的男女关系,远超过金主和金丝雀。   别的不说,只一点就可以充分证明。   九月下旬,江廷去欧洲出差,三天没见到家养金丝雀,主动问宋特助要了她的手机号码,拨了一通越洋电话。   原本没有共同话题的两人,三分钟沉默,两分钟胡扯,硬是聊了大半个小时。   宋特助内心的震惊完全无法用言语表达,他给江廷做了七年特助,经他手接洽的女人虽然只有四个,但从没见江廷惦记过谁。   那些女人跟着他家老板,短则半年,长则三年,怕是到分开都不知道江廷的私人电话,更别说他家老板才是主动的一方。   啧啧,这个苏小姐真是了不得,姓钮祜禄的吧?   且不说想不想、喜欢不喜欢、爱不爱这样的话,一个男人在空闲时间甚至忙里偷闲,主动给一个女人打电话,难道不是男女关系进一步发展的具体体现吗?   方立安别的倒没什么感觉,但是从一个不配拥有金主爸爸手机号的金丝雀进化为拥有金主爸爸手机号的金丝雀,她觉得此处应该有掌声。(啪啪啪~)   特别是,当江廷得知她的新手机里只有宋特助一个联系人时,声音冰的掉渣,仿佛被人带了绿帽子似的,她心里那叫一个得意,可以现场表演翻身农奴把歌唱。   江廷出差期间,方立安抽空去处理了自己的私事。   之前,她打电话到老家教育局咨询高考的相关事项。   工作人员告诉她,今年高考报名从11月12号开始,到11月23号截止,报名时需要携带本人身份证、户口本、高中学历证书。   身份证和学历证书在方立安手里,只是户口还留在老家,跟吸血鬼一家子在一起。   要是不可能要的,别说她跟那边已经闹翻了,就是没闹翻的时候,那家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同意她把户口迁出去。   在他们老家,什么样的情况下,女人才会迁户口?一个是嫁人,一个是离婚。   所以,在那对吸血鬼父母的眼中,女儿的户口只怕是和天价彩礼划等号的。   而女儿的天价彩礼又约等于儿子的老婆本,约等于儿子的婚房和新车。   好大一笔钱,会给她才怪。   而且,方立安自己也不愿意为这个事掏钱。   如果花钱就能断绝关系,那么就当破财消灾好了。钱财而已,她没什么舍不得的,怕只怕这家人知道她有钱,从此以后甩也甩不脱,后患无穷。   所以她一早盘算好了,不给就偷,多大点事,总能寻到那三人都不在家的时候下手。   别看她现在一副娇娇软软好推倒的样子,开锁、撬窗、打架、群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于是,江廷出差的第一天,方立安买了大清早的高铁票,几经辗转,于当天傍晚来到原主的老家密阳县。   时间有点晚,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方立安在附近的小旅馆住下,准备休息一晚再做行动。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做了简单的伪装后,打扮成中年妇女的方立安直接上门。   原主爸妈都是当地著名饮料厂的职工,朝九晚六,宝贝蛋弟弟今年高二,所以白天这个时间,家里应该空无一人。   作为不被家人重视的赔钱货,原主从来没有家里的钥匙,也因此,方立安跟他们闹翻以后,这家人不仅没考虑换锁,连藏户口本的地方都没变过。   C级空转锁芯对她来说非常简单,方立安完全可以在不破坏锁芯结构的情况下将其撬开。   来之前什么样,走之后还是什么样,没人会知道她曾经回过这个家。   从京城过来花了七八个小时,但从开锁进门到关门离开,总共只花了两分钟不到。   至于户口本,就算用完了,方立安也不打算再送回来。   这东西平时用的机会不多,没人天天盯着。等他们想起这茬儿,很大可能会以为是不小心弄丢了。无根无据的,他们应该想不到她,也赖不到她身上。   拿到心心念念的户口本,方立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搭乘城际大巴去隔壁市买房。   开羊市是一个普通的三线城市,当地的购房政策非常宽松,不需要本地户口,也不需要缴纳几年社保。而且她在这边办好手续,刚好可以乘高铁回北京,方便快捷。   开羊市的二手房市场并不火热,价格也不高,均价大概八千出头。   方立安虽然不打算住这里,但还是挑了个地段、户型、物业管理都很不错的小区,以后也好出手。   因为开的价格比较高,当天中午就跟卖家签了二手房买卖合同,下午去房产局办理过户。   只需三天,她就可以拿到崭新的房产证。有了房产证,她就可以办理户口迁移手续。   就算这三天里,原主的父母发现户口本没了,去派出所挂失补办,方立安也毫不担心。   来之前,她打电话问过当地派出所的户籍管理中心,咨询了不少落户问题,比如没有户口本能不能迁户口。   接电话的小姐姐可能是个刚培训上岗的新人,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还是问了户籍中心的前辈才知道具体处理方法——本人携带身份证原件去户籍所在地开户籍证明,到时候拿户籍证明和身份证原件来户籍中心办理迁入手续也是可以的。   当然,前提是,得在开羊市有房。   所以,在购房证明开好的那一刻,方立安的户口就已经妥了。   江廷这次出差的时间不长,只一个星期,等他回来的时候,方立安的户口迁移手续已经全部办好,只等着发小本本了。   江廷出差回来正好接上国庆节放假,身为老板的他几乎不得清闲,不光光是工作,还有比平时多了几倍的应酬。   能推的,他都推了,推不掉的,露个面就走。   即便如此,江廷的时间也被排的满满的,从1号到7号,午饭、下午茶、晚餐、夜场,每天至少两次。   本来因为出差就很疲劳,回到国内来不及倒时差就要处理公司的一堆事务,紧跟着是比工作还要累人的应酬,江廷就算是铁打的也吃不消。   国庆节假期刚结束,整个人就病倒了。 第306章   俗话说,生病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霸道总裁江廷也不例外。   平时一副擎天撼地、八面威风的样子,生起病来像一只软趴趴、病怏怏的大猫,一脸惨白地躺在床上,仿佛前一个晚上被方立安施了暴。   任谁看了,大概都只会说上一句“可怜见的”。   江廷是家中独子,父母是商业联姻,感情算不上不和,但也确实不美,寡淡如水。   从他记事起,两人就各玩各的,所以,上大学后,他就没再回过那个形同虚设的家。   倒是爷爷奶奶住的老宅,专门给他留了房间,江廷偶尔会过去住上一晚。其他时间,基本上都住在他自己的私人别墅——香山雅苑。   只是自打在方立安这里住得舒服后,江廷就很少回去那边,在御庭苑留下越来越多的痕迹。   以往生病,身边不是宋特助,就是从小照顾他生活起居的王婶,只不过江廷身体素质好,家庭医生除了负责给他定期体检,几乎派不上用场。   宋特助曾戏言,自家老板的家庭医生怕是高薪阶层中最最清闲的工作,无数次激起他弃商从医的念头。   方立安上辈子学医的,专业知识和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江廷这次生病,她也逃不了干系。   两人一星期没见,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再加上江廷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两人之间发酵,回来之后,明明累成狗,却忍不住缠绵笙歌。   身为金丝雀,教训金主爸爸这回事,自是轮不到她,但照顾金主爸爸是她的活。   所以江廷生病的这几天,她化愧疚为关怀,一日三餐,端茶倒水,吃饭喂药,嘘寒问暖,一样不落。   许是方立安表现出的耐心与关心不似作伪,江廷生病期间始终保持着非常愉悦的心情。   不光使唤她,偶尔还会耍耍小性子,模模糊糊撒个娇,完全不知方立安内心是被雷劈了一样的震撼。   等江廷病愈,两人之间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即便他再次恢复成冷若冰霜版的霸道总裁,方立安也能感觉到,两人独处时,对方那种似有若无的温柔。   如果系统能够测出任务进度,她想,百分之十总该有了。   ——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毕业季。   或许是方立安对高考并没有表现的十分在乎和重视,完全没有高三生该有的头悬梁、锥刺股,亦没有拿出考前百日誓师大会和考前一个月最后冲刺的拼搏精神。   江廷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觉得这只是一次普通考试。考得好,上好一点的大学,考得不好,上差一点的学校,仅此而已。   毕竟有他在,她的未来就是“随心所欲”的真实写照。   不过,即便如此,江廷还是让宋特助在考场附近安排了酒店和专车。食宿往返都不需要费心,方立安只需要带人去参加考试就行。   紧张的高考在烈日炎炎中开始,在滂沱大雨中结束。   回到北京后,江廷给方立安报了驾校,准备给她买车,以后上学来回方便。   报的最贵的VIP速成班,驾照到手时,高考的分数也出来了。   方立安总分712,全省排名第五,报了北京大学天文学专业。   江廷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内心深处有种隐隐约约的不安,只是这一切都在方立安一成不变的态度中归于平静。   高考结束,不见一丝懈怠;成绩出来,没有一丝震惊;收到录取通知书,没有比平时多半分喜悦。   似乎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再普通不过,连宋特助都忍不住感叹,苏小姐不是一般人。   七月八月,整整两个月,方立安哪儿都没去。大夏天的,太阳能把人烤化,哪里能比得上家里舒服。   她买了许多天文学专业的相关书籍,每天翻一翻。闲来无事弹弹琴,做做家务,把本该烦闷不已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直到九月份开学,波澜不惊的生活开始发生变化。   开学报到是方立安一个人去办的,开的江廷送她的迈巴赫。得亏她不是真正的新手,不然还真不敢把车开出去。   开学报道分为三天,方立安最后一天下午去的。没想到校门口还是被围的水泄不通,离得老远就开始堵车。   她不耐烦等,把车停在学校不远处一个商业停车场,自己背着双肩包步行过去,跟有家长护送、大包小包的新生截然不同。   报到的时候,她选择了走读,辅导员跟她再三确认了通讯地址、联系方式,还有紧急联系人,她留了宋特助的手机号码。   之后,两人互加微信,辅导员把她拉进班级群,告诉她有通知会群发消息给每个同学,让她有空多关注班级群,以防错过某些集体活动。   明天是新生入学典礼,结束后,班长会组织大家到文教馆领书,后天正式上课。军训被推迟到了大一暑假。   方立安回去的时候时间还早,经过超市买了些菜和生活用品。   自从养成了回家吃晚饭的习惯,江廷都会赶在晚高峰前提前下班。以前,不是宋特助给他订餐送到办公室,就是去参加商业应酬,很少碰上晚高峰。   现在,为了避开晚高峰,也为了按时吃饭,宋特助觉得老板变了,再也不是那个会在大厦顶楼加班到深夜的工作狂了。   宋特助万分雀跃,满心欢喜,毕竟再这么陪老板加班,他刚谈了几个月的女朋友指不定哪天又要飞了。   方立安回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刚好遇上江廷的司机把车开走。进门的时候,玄关处果然有江廷换下的鞋子。   江廷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拎到厨房,问,“报到顺利吗?车开的顺手吗?”   “挺顺利的,车也没碰着。”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方立安洗完手准备做饭的时候,她随手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   江廷刚好经过,不经意间瞄了一眼,系统桌面上弹出一个带有绿色图标的横条——你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现代人,谁没有手机,谁手机不响?尤其是年轻人,哪天手机要是不调静音,估计能从早响到晚,二十四小时不带休息的。   然而,方立安是不同的。   江廷早就发现,她的手机大多数时候就是个摆设,通讯录里除了他和宋特助,根本找到第三个人,微信联系人更是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   他知道的时候,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或许更多的是诧异。   然而,现在,他没有给她发信息,她却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这一刻,江廷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微微的刺痛,糅杂着一股烦躁、沉闷,酸涩难挡。   方立安没有要看的意思,从塑料袋里往外拿菜,一样接着一样,小葱、生姜、大蒜、西红柿、青椒……   江廷来到厨房门口,斜靠在门上,双手抱胸,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提醒她,“你手机响了。”   方立安本来不是很在意,响就响了,反正全世界对她来说唯一重要的人就在她旁边,别人发的消息,不着急。   但江廷的语气听起来……唔……好奇怪,她回头,四目相对,男人的目光虚浮躲闪。   啧啧,今晚不能吃西红柿了。   酸,太酸。   要不要包饺子?   她抬了抬手,语气是两人早就习惯了的亲昵,“手上有水,帮我看一下呗。”   “咳咳。”江廷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状似矜持道,“密码多少?”   “123456。”   他动作迅速地拿起手机,输入密码,解锁,“密码太简单,不安全。”   “那你帮我改个。”方立安毫不在意。   江廷一边想着,改什么密码好呢,生日什么的好像更不安全,有什么纪念日?   一边口是心非道,“你的手机你自己改。”   方立安哼哼,“我一会儿就忘了,你现在就帮我改嘛。”   江廷“勉为其难”道,“好吧,你想改什么?”期待听到一串具有特殊意义的数字。   方立安手下不停,头也不抬道,“901228。”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江廷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咳咳,用我的生日?”   方立安理所当然道,“对呀,就用你的生日,别人都打不开。”   这女人!   “9-0-1-2-2-8,行了,给你改好了。”江廷一副拿她没办法的口气,手机屏幕返回主界面,点开微信,“是你们班的辅导员,发了课程表,我帮你保存了。”果然添加了新联系人,哼,还加了个群。   “谢谢~”   “现在的大学晚上也上课?”江廷点开课表,放大,周二晚上有一节《思想品德修养》,周四晚上有一节《大学生就业指导》,“七点上到九点二十。”   “这样吗?”方立安想到的第一件事,“我给你包点饺子放冰箱?”   “嗯?”话题跨越比较大,江廷没明白,但还是主动要求道,“要韭菜鸡蛋馅的,猪肉白菜,荠菜牛肉,对了,还有猪肉香菇。”   “……” 第307章   方立安打算包点饺子放冰箱,是因为担心周二周四下午太晚下课,来不及回来做饭给江廷吃。   指望霸道总裁自己动手做饭,还不如吩咐宋特助在酒店订餐来的简单。   她已经想好了,等会儿就教江廷下饺子,每周一晚上包一点,周二周四各吃一顿。有不同馅儿的饺子换着吃,应该不会很快就腻。   第二天上午,开学典礼结束,各班班主任组织同学们领书。   领完书后,方立安他们班的班主任还组织开了一个简短的班会,一是让班级里的同学相互熟悉,二是选举班干部。   事情结束,酱油专业户开车回家,经过超市买了面粉、韭菜、猪肉,回家包饺子。   江廷回家的时候,饺子已经在保鲜盒里排好队了,一盒一顿。   ——   方立安在大学中的人际交往远不如“哑巴”那一世顺利。   她是走读生,和其他同学之间有一种天然的距离感。毕竟别人那是同吃同住,一起上自习,一起泡图书馆的感情。   再加上她自己有种刻意回避的情绪,很快便得了个“冰山校花”的称号。   方立安不想出名,更不想让那对吸血鬼父母通过网络找到她,所以在开学之初编写了一套人脸识别程序,可以识别社交网站上所有跟她相关的图片,做删除处理,成功甩锅管理员。   不知道是谁从班主任那儿看到了她的手机号码,然后便经常有陌生人通过手机号添加她的微信。   方立安只好将微信隐私中“添加我的方式”全部关闭。   然而,即便如此,也依旧挡不住校园里青春年少的荷尔蒙,偶尔还会接到陌生电话,收到陌生短信。   看着江廷日渐趋黑的脸色,方立安觉得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果然,没几天,江廷就给了她办了张新卡,好像还是情侣号,他的手机号后面一串8,她的新号码后面是同等位数的9,其他数字一样。   没有了陌生电话和陌生信息,整个世界清净不少。   ——   12月25日,学院举办圣诞舞会。   方立安没有参加,她对舞会没兴趣,对圣诞节更没兴趣。在她看来,有这功夫,不如回去给江廷准备生日礼物。   去年送了他一条浅灰色羊毛围巾,不值钱,胜在心意,是她亲手织的。   今年到现在还没想好。   主要是她想借着这个机会挑破他们之间的朦胧感情,争取把金主和金丝雀的雇佣关系转换为男女朋友关系,所以难免要在礼物上多费些心思。   只是,上次送了围巾,这次换成毛衣、手套、袜子之类的东西,会不会显得太敷衍?   方立安回到家的时候,江廷不在,说是晚上有应酬,可能会回来的比较迟,让她先睡。   一个人吃完饭,去书房写作业,看书。中间,因为担心江廷晚上喝酒,到厨房煮了一锅醒酒汤。   外面传来声响时,方立安拿起手机瞥了眼时间——00:42。她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准备服侍金主爸爸就寝。   江廷眼神清明,应该是滴酒未沾。   醒酒汤白煮了,但方立安挺高兴,最讨厌喝醉酒的男人,臭烘烘的。   只是待她走近,接过江廷手里的西装外套时,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她心里一沉,如此浓郁的香水味,经久不散,看样子,江廷今晚一直跟女人待在一起。   “什么应酬,这么晚才回来?”她随口道,像是抱怨他回来晚了。   江廷一边解袖扣,一边回答,“一个外地来的朋友,跟家里是世交关系,爷爷让我帮忙招待。”   “女的吧?”方立安似笑非笑。   “怎么?还醋上了?”江廷捏了捏她的脸颊,“从小一起玩过,跟男孩子一样,皮得很。”   方立安脸上挂着笑,没接话。   江廷没发现异常,去浴室洗澡,其实他也觉得这香水味怪难闻的,直冲脑门,难为他忍了一晚上。   他没撒谎,今晚应酬的对象确实是世交家的妹妹,也确实是他爷爷指派他去的,但不是普通的招待,而是变相相亲。   老人家这几天身体不好,硬是说他不去,就不好好吃药,江廷无法,只得去了。吃完饭,还跟人家看了场电影,所以才这么晚。   江廷洗澡的时候,方立安把他换下来的脏衣服叠好,很多衣服不能机洗,方立安自己又没空,准备明天上学时候,送去干洗店。   等全部收拾好,来到床上躺下的时候,方立安突然知道自己该送什么礼物给江廷了。   尤其是接下来的两天,江廷带着同样的香水味回家,更是让她下定了决心。   12月28日,江廷29周岁生日。   老宅那边承办了这次生日宴会,宴请了许多宾客,很多人带着适龄的女儿上门,目的不言而喻。   江廷是主人家,又是寿星,要负责招呼客人。只是,今天的客人们出乎意料地难缠,一个劲儿地介绍自家女儿。   江廷不欲多听,只能喝酒告罪,却不想躲了这个,来了那个。一个接一个,车轮战一样。   等宴会结束,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好在事前交代过宋特助,要不错眼地盯着他,不能让人算计了去,所以这一晚过得还算顺利,至少没有发生什么狗血的事情。   只是江廷交代的另一件事,宋特助没能办到,就是无论多晚都要送他回御庭苑。   固执的江老爷子说什么也不让他把人带走,宋特助只好打电话给方立安,解释了一下这边的情况,自己留在老宅陪床。   方立安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正大光明地参加老宅那边的宴会,事实上,江廷也没想过带她去。   他把方立安放在金丝雀的位置上已经产生了惯性思维,他可以慢慢改变对方立安的态度,改变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但身份上的东西,他从来没考虑过。   经过将近一年半的相处,他喜欢方立安,习惯方立安,甚至可能有那么点爱情,但这又能怎样呢?   在他看来,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就很好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反正他现在不打算结婚,更没打算找新的女伴。   江廷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头疼胃疼,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宋特助一直守着他,就在他房间的沙发上将就了一晚。   不过,宋特助没喝酒,早早地起来了,吃完早饭继续守着自家老板,希望老板能看在他兢兢业业的份上,不要因为他只完成了一半的任务就扣他的年终奖。   宋特助跟江廷汇报昨天晚上的事情经过,江廷面色难看,不知道是宿醉导致的身理反应,还是对这件事情感到不满。   两人下楼的时候,江老爷子正在客厅听戏,他打了声招呼就跑了,希望小女人看在他饿着肚子赶回去吃午饭的份上,别闹脾气。   方立安不闹脾气,她昨晚给江廷准备了一份大礼,结果人没回来,今天送他大礼*2。   江廷到家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他一边换鞋,一边对着屋里喊,“宝儿,我回来了。”   无人回应。   看到摆放在玄关柜上女士拖鞋,他才意识到家里没人。   江廷一边往客厅去,一边掏手机打电话,想问方立安人去哪儿了。   然而,电话还没拨出去,放在客厅茶几上的车钥匙和压在车钥匙底下的白色信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不去想这个怪异的信封是怎么回事,强忍着心中那股不详,拨出他的情侣号。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江廷挂断,发微信视频。   不知道过去多久,视频自动挂断,屏幕上显示【对方手机可能不在身边】。   他不死心,连着发了好几条信息。   【你去哪儿了】   【别生气,我回来了】   【你不要关机,我会担心】   【昨晚的事情,你听我解释】   【……】   只是曾经无论身处何时何地,即便在课堂上也会秒回的人,如今一点反应也无。   他打电话给宋特助,声音沉到滴水,“过来接我,立刻,马上。”   电话挂断,他拾起茶几上的信封,之前被车钥匙挡住的地方,端端正正写着四个字——江廷亲启。   信封没有封口,里面一张薄薄的信纸,重量来自于信封里的一张卡片,是一张银行卡。   江廷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   只有短短几行字,在跟他告别。   【江廷,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通知你,我们之间的关系到此为止。   你当初说过,我有随时叫停的权力。今天,我决定行使它。   这一年多来,你帮我良多,在此,发自内心地向你表达我最真挚的谢意。   不怕你笑话,去年夏天,我做梦都没想到宋特助会找上我,说你想包养我。他问我愿不愿意,我当然愿意,这还用问吗?   但是,现在,我后悔了。   不后悔我与你的这段时光,只后悔不能坚持到最后。   希望你收下这张卡,里面是我还你的钱。   你觉得我又当又立也好,觉得我不知好歹也好。   愿我们不再相遇。   愿未来岁月静好。   苏颜   2019年12月29日】 第308章   江廷手里攥着信纸,完全不在状态,宿醉的头痛和胃部的不适让他开始怀疑这一切是否都是幻觉在作祟。   他抬手按揉太阳穴,试图从“虚妄”中清醒过来,然而,信纸上刚劲有力的笔触告诉他——那个女人真的离开了。   江廷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难道就因为昨晚的失约?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苏颜明明不是这样的性格。   一旁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心中升起隐隐的期待,但当看到来电显示是宋特助时,失落如潮水般淹没他的胸腔。   头好像更疼了。   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上一次喝醉难受是在什么时候?   想不起来……   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这一年多来,他不是没有喝醉过,但某人就是有本事让他第二天神清气爽的醒来,魔法般神奇。   思绪万千间,他接通电话,宋特助已经在楼下待命。等通话结束,江廷才蓦地想起,今天是周日,学校没课。   所以,他该去哪里找她?   以往,方立安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家,两点一线,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发信息永远秒回,打电话永远秒接。   现在,她走了,他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所有有关她的回忆,似乎都发生在这间屋子,客厅、厨房、卧室、阳台、浴室……   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留下的印记,她挑的风景画,她穿的卡通围裙,她喜欢的浣熊抱枕,她养的绿萝,她选的桌布……   看着这一切,江廷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欲裂。   另一边,方立安才不管江廷什么感受,去你的金主爸爸,去你的青梅竹马,去你的生日宴会,她才不稀罕!   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谁要你包养,谁愿意受这份乌龟王八气,爱咋咋地!   不算系统休眠期间自动接的任务,方立安平生第一次拿金丝雀上位的恋爱剧本。   虽然说,一切为了任务,一切为了生存,但这种事事以男人为先,时时刻刻想着如何取悦男人的活计,做起来真的好累,费心费神,劳心劳力。   爱情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虚无缥缈(虚头巴脑),他爱她,她爱他,他又爱她,她又爱他,没个准信儿。   尤其是,委托者起初还是为了物质资源委身于金主爸爸的金丝雀,难度系数成倍增长。   要知道,对于大多数有钱男人,花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在他们眼里跟工具、玩意儿大差不离,有几个会傻到付出真心?更别说江廷这种精明的商人。   不过,得亏任务对象是江廷这种工作狂,从不沉迷光影、耽于声色,不然她很可能就要在N多金丝雀中叽叽喳喳抢食了。   想想都觉得恶寒。   如此说来,江廷其实还算个好的。这一点,即便是站在坑底的方立安也得承认。   十个男人九个坏,还有一个想做怪,江廷大概是第十一个——火星男。   不花心,不乱搞,可谓洁身自好。   只是这一年多来,两人之间的存续关系,方立安一直处于弱势的一方。面对强势占理挑不出错的甲方爸爸,她很难理直气壮、随心所欲,不然,她也不至于蛰伏这么久。   有道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方立安没有北京户口,也没有购房资格,只能在外面租房子或者住酒店。   她准备打持久战,跟江廷耗上一段时间,住酒店肯定不方便。   于是圣诞节后便开始找房子,看上了学校附近一处高档公寓,新房子,精装修,当天就跟中介签了一年的租赁合同,付了房租和押金。   脱离了“卖身契”的束缚,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而自由,方立安上午离家出走,下午便开始大肆购物,放飞自我式地买买买,过的不要太愉快~   她翘家的时候,除了上学要用的课本,其他东西一样没带,坏心眼的留给江某人睹物思人,所以衣食住行等生活用品全部要买新的。   就在方立安挥霍无度,享受购物带来的乐趣时,宋特助因为找不到人,正承受着自家老板的雷霆之怒。   宋特助也很无奈,谁能想到一向安分守己的金丝雀会闹这么一出。   一个下午过去,他没找到离家出走人士的任何踪迹,学校没有人,酒店没登记,监控没拍到,电话打不通……   首都这么大,无异于大海捞针。   好在明天就是星期一,宋特助提出去学校守株待兔。苏小姐好不容易考上全国顶尖学府,但凡有点理智都不会半途而废、自毁前程。   只是一看到眼面前刚被“甩了”的特大“前程”,他又不是那么的确定了。   小区里的住户不少是学生和老师,只不过学生大多是大三大四这样的高年级生,为了考研、工作、或者男女朋友同居。   方立安的新邻居是同校的大三学姐,挺面善一姑娘,外地人,说话轻声漫语的。看房子那天,两人在电梯间碰到过,相互间打了声招呼。   搬家这天晚上,方立安购物回来,两人又在小区门口碰上,学姐见她大包小包的,主动帮她分担了两个袋子。   到家后,方立安送了两个苹果过去,以示感谢,两个妹子有说有笑的加了微信好友。   虽然是新搬来的,但事情并不多,这边签了合同,那边就请了家政将房子彻头彻尾清理了一遍。床单被罩这些东西,早就洗两套晒好了,晚上可以直接用。   甩了金主爸爸的第一天,晚安,好眠。   人来人往的校园,即便季处寒冬也抵挡不住青春年少的生机勃勃。   一辆侧身流畅而修长的迈巴赫62S缓缓驶入学校停车场。   待车挺稳,副驾驶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举手投足间,商场精英范儿十足,在一众青葱学子中十分惹眼。   他看了看手表,行色匆匆地往教学楼走去,最终停留在三楼阶梯教室外。   等了大约十五分钟,广播里响起一段欢快的音乐。教室里,老师宣布下课,下一秒,整栋教学楼仿佛置身喧嚣。   男人紧紧盯着教室门口,目光扫过每一个出来的女生,待看到其中一个短发俏丽、身着米白色薄款羽绒服的女生时,不禁面露讶异,接着,眼中飞快的闪过一道喜色。   工作保住了!   宋特助不顾来自周围学生的各色打量,热络地迎上前去,“苏小姐,可算找到您了!”   方立安从没见过如此狗颜悦色的宋特助,虽然跟了江廷一年半,但因为拥有彼此的联系方式,后面和宋特助接触的机会反而越来越少。除了江廷某些不方便的时间需要宋特助转达消息,或者有什么文件急需送到家里。   看着周围神色各异的同学,方立安礼貌地点了点头当作回应,不冷不热道,“找我有事?”   瞧这波澜不惊的面色,瞧这清淡如水的口吻,宋特助恨不得给她跪了。   夭寿哦,哪里来的小姑奶奶,天知道他家老板昨天都气成什么样了,这位竟还淡定如斯?   宋特助暗道糟糕,苏妖精段数太高,江唐僧怕是躲不过此劫,自己这回恐将难逃炮灰命运。   一前一后,一路无话。   江廷坐在车里看着宋特助和方立安一前一后走来时,心中一阵恍惚。   才一天没见,这个女人怎么就变了副模样?   俏皮可爱的短发代替了飘逸柔顺的长发,仿佛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无言的舍弃……   他右手抚上胸口,有点闷,心尖儿颤痛。   上车后,方立安没有说话,也没问去哪儿,安安静静看着窗外倒退的行人和景致。   冬天,光秃秃的树枝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丝丝冷意,在萧瑟的寒风中等待来年的嫩芽。   行人百态,有人裹的严严实实,像粽子,像棕熊,有人却光着腿穿丝袜,美丽冻人。   车内开了暖气,温度挺高,方立安脱了外套搭在腿上。   身旁的男人沉默不语,不知道是在酝酿,还是觉得车里不是沟通(吵架)的好地方。   出了校门向左拐,车子向御庭苑的方向驶去。时间不早不晚,一路畅通无阻,只七、八分钟便到了曾经的“爱巢”。   然而,对宋炮灰特助来说,短短的几分钟比几小时还要漫长难熬。   按理说,他是江廷身边的老人了,什么大风大浪大场面没见过。但自打昨天中午被江廷叫回来起,便一直提心吊胆。回想起老板听说找不到人时的脸色,宋特助忍不住在心中祈祷:小姑奶奶,您可别折腾了,再来两回,吾命休矣,工作丢矣。   等后排两人下车,宋特助和司机大哥齐齐松了口气。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小的顶不住。   溜了,溜了。   *   客厅里,方立安无视江廷的低气压,悠闲自得地拨弄着博古架上的装饰品,像一个初次到访的客人,尽管这个装饰品是她花了998从某商场活动中带回来的。   江廷不开口,她也不吱声,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对抗着。   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她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很久了。   方作精在心里叫嚣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江廷没有等到解释,耐心告罄,率先打破燥人的沉默,“为什么?”低哑的声音中揉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火气。   看着一夜之间便不复往日那般整洁干净的客厅,方立安懒懒地勾了勾嘴角,破罐子破摔般坦言道,“不为什么,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呗。”   “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两个词语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网络引申义?江廷困惑不解。   “对呀。”方立安点头,想到直男癌晚期患者的理解能力,她没有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从良,懂吗?”   她歪着头,俏生生地和江廷对视,眼中是后者从未见过的锋芒,层次分明的短发衬得她格外灵动,像个精致痞气的小太妹。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内容,全是锐利的尖刺,扎得人生疼。   完美演绎“前天贤妻良母,今天不良少女”。   看着这样的方立安,江廷觉得陌生极了,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远在天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指缝中溜走,脱离他的掌控。   而他,只能眼睁睁地任其发展。   从良?   从什么良?   什么从良?   她把自己当什么了?女支女吗?   她又把他当成什么?女票客吗?   江廷没想到方立安会用如此不堪的词语描述两人之间的关系,往日的种种悸动与美好似乎被否决得一干二净。他心中腾地烧起一团火焰,然而强大的自制力迫使他没有做出过分的举动。   半响,他平息怒火,似无可奈何,“不要用这样的语言轻贱自己。”   方立安心中嗤笑,轻贱不轻贱的,关系和钱摆在那里,她说了算吗?考虑到未来的可持续发展,好歹没有继续说一些更难听的话。   “玩笑话,江总别当真。”   江总?   江廷垂眸,努力平复烦闷的情绪,再度抬眼时,眸色漆黑,不见一丝火星。   “颜颜,不要闹了。”声音沉重有力,俊美的五官变得冷硬,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   方立安一点不怵他,勾唇淡笑,来到沙发旁坐下,看见自己写的信和银行卡还摊在茶几上。   她手指一勾,拈起信纸,“当初,你派宋特助跟我接洽时说,我可以随时叫停?”   江廷眼睫微敛,“是的。”   方立安一副理所当然的做派,似笑非笑道,“那我现在叫停了。”   江廷抬眼,“理由。”眼睛里是不容抗拒的温度。   方立安毫不退缩,迎上他的视线。   短兵相接,力有不敌,节节败退。   眸中是酸涩难懂,是挣扎不休,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剩心软和妥协。   她认命般闭上双眼,褪去层层铠甲,褪去尖锐锋利的保护色,露出脆弱柔软的内心,轻声呢喃,“江廷,我累了。”   疲惫迷茫的颜色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江廷胸口闷疼,觉得她这副表情还不如刚刚张牙舞爪的样子来的舒坦,狠下心来,克制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江廷,你知道的吧?我喜欢你。”如释重负。   终于说出来了啊。   你呢?   要说吗?   江廷对感情一向迟钝,方立安敢打包票,她要是不作上一作,推他一把,这人没准能跟她耗个十年八年。   她没有给江廷反应的机会,继续上演虐恋情深的苦情戏码。   “我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所以我从不奢求你的回应,我一直以为,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我就会是幸福的,满足的。”   方立安自嘲般笑笑,“但是我发现,我错了,我做不到。自从知道你会跟别的女人约会,我就觉得自己快疯了。”   “我不想疯,所以我选择放过自己。”   说完,她撇过头去,任凭晶莹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像只骄傲忧伤的白天鹅。(内心OS:卧槽!卧了个大槽!我好女表啊!白莲or绿茶?傻傻分不清楚!)   不可否认,江廷在听到这番剖白时,内心的震动丝毫不小,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一下又一下,猛烈的冲刷着血管,脑袋里跟放烟花似的,砰砰砰,炸开一朵又一朵,明亮且炫目。   然而,看着方立安为他落泪,江廷心中喜悦的同时,又不免觉得自己着实可恨。原本轻微的闷痛,在前者的眼泪中飞快发芽,长出藤藤蔓蔓,撕扯着他的心。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痛并快乐着。   不过,他是那种天崩地裂仍从容的人,惯性冷漠脸,只有压制不住的嘴角和极少露面的酒窝泄露了他此时此刻的真实心情。   可惜的是,霸道总裁的情感表达存在职业性障碍,江廷始终没能张开那个嘴,予以同样的回应。   他觉得自己需要时间系统地梳理这段感情,毕竟是三十年来头一遭,必须慎重对待。   于是,他倾身过来,柔声哄道,“颜颜,没有别的女人,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方立安: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你别过来,坐远点。”她打掉某人搭过来的手,“谈话呢,严肃点。”带着重重的鼻音,奶凶奶凶的。   江廷心里又甜又软,我行我素地把她抱在腿上,“你相信我,真的没有别的女人,上次那个是爷爷朋友的孙女,吃饭时候谈的都是工作。”   方立安:老娘信你个鬼。   她挣扎着从江廷腿上跳下来,“什么工作要连续谈四天?每天谈到深更半夜?”当她傻吗?   江廷很少跟别人解释什么,加之他说的都是实话,再怎么解释都是那两句,方立安不信,他也没办法。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施展霸道总裁的强吻技能——以吻封缄。   自然而然的,吵架变成了肉搏。   方立安好几天没吃上肉,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后面估计还要旷上很久,便可了劲儿地折腾,狠狠地享受了一回。   幸好下午没课,等她起来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两人中午忙着妖精打架,完全顾不上吃饭。方立安醒后,江廷打电话让人送餐过来,直接吃的晚饭。   吃完饭,方立安摸摸肚子,满意的很。   唔,吃饱喝足睡爽了,该回家了。   不过,走之前,还是要把话说清楚的,免得某人误以为她在闹着玩。   “江廷,我在信上写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你说的对,我不该轻贱我自己,所以,我选择从这段关系中挣脱出来。”   “我知道,很多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再怎么遮掩都无法消除那些难看的过往,但我还是想尝试着弥补,就当是对自己的救赎。”   “初恋,多单纯多美好的一个词,即便是单相思,我也不想让它被金钱的气息腐蚀,曾经是我错了,现在请你成全,收下它,好吗?”她把茶几上的银行卡递到江廷面前,眼中清澈透亮,似有恳求,却不卑不亢。   江廷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在他这个圈子,想攀附求上位的男男女女太多太多。   他虽然一直洁身自好,但也碰到过不少。更别提那些玩得开的富N代,经常聚在一起讨论昨天遇上什么手段,今天遇上什么碰瓷。   见的多了,自然就谨慎了。都是不缺钱的主,能拿钱摆平的事,谁愿意腻腻乎乎纠缠不休。再说了,这年头,有几个还傻乎乎地相信感情的?还不如谈钱来的实在。   这也是江廷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回应方立安表白的主要原因。他虽然喜欢她,但内心里还是对感情持怀疑态度。   看着眼前的银行卡,江廷觉得这一幕跟发小给他普及的某些桥段意外地重合了。   会所里,发小端着酒杯,细着嗓子道,“以前好多女人都喜欢玩以退为进这一招。我爱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钱~”   “不要拿钱来侮辱我的感情~”   “我的感情是无价的,你买不起~”   “……”   “现在也有,换汤不换药。”表演完还继续道,“不过,圈里不少人都对这招免疫了,再用的话,不但显得段数太low,还容易鸡飞蛋打。”   “……”江廷:谁是鸡?   “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破解的吗?秦子越最先发明的,让那女的把之前收的东西和钱,一件不落、一分不少地退回来。最后还跟人家强调,少一件都不是真爱。”   “结果那女的麻溜跑了,生怕秦子越问她要钱。”发小说的眉飞色舞,“哈哈哈哈,我后来也用过几次,百试百灵。”   闻言,江廷轻飘飘地瞥了发小一眼,那一眼的意思大概是“你真没品”。   发小很光棍,吊儿郎当道,“有没有品,管用就行,谁让那些女人总把我当二傻子,说好的拿钱办事,到最后偏要说爱我,恶心死了。”   思绪回到银行卡上,江廷决定没品一回,仿佛接下这张卡就能证明方立安是真心爱他。   银行卡到了江廷手里,方立安着实松了一口气。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挺介意被包养这件事,总觉得无形之中就低人一等、矮人一头。   现在把钱还上,感觉好多了,虽然这种行为经不起深究,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行了,那我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见。”没了金钱关系的束缚,方立安说话都变得大声了,底气十足。   江廷:……   “站住。”他黑着脸,沉声道,“你要去哪儿?”   哎呀,太高兴了,差点把任务给忘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没什么不能说的,方立安老实交代道,“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以后就住那边了。” 第309章   江廷始料未及,没想到她会这么迫不及待地跟自己拉开距离。   一个半小时前,两人还在负距离交流。   四个半小时前,她还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   呵,女人!   方立安见他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让人猜不出在想什么,抢先道,“我们现在又没什么关系,再赖在你这儿不大好。你放心,我手里留了余钱,足够负担各项开销。”   江廷剑眉一挑,星眸微眯。   很好,没有关系。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哪里说的不对?”   委屈巴巴.JPG   “我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住你家像什么话,以后交男朋友都不……”方便……   在某人越来越危险的目光中,声音渐小,如同豆粒大的火苗,在狂风暴雨中飘摇、熄灭。   江廷不愿意放人,但有些事情,要想长久,就不能急于一时,得有足够的时间思考。   于是他换了身衣服,开车送方立安回去。   车到楼下,不请自来的人跟着一起上楼,方立安虽然坚持他俩“没有关系”,但江廷总觉得亲眼看过才能放心。   方立安在桃源里的新居面积不大,七十几平,连御庭苑的三分之一都不到,但无论是前期装修还是后期添置,都收拾地异常温馨,在某些细节上甚至和御庭院高度一致。   江廷心中那点阴霾散去大半,不无得意地想,女人果然是口是心非的生物,明明舍不得自己,却偏要梗着脖子搬走。   不是不知道方立安可能是在套路他,但江廷就是觉得很受用。   在方立安跟他保证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后,江廷便开车回了御庭院,他得抓紧时间思考人生。   唔,思考下半生(下半身)的幸福。   对方立安来说,任务进行到这里,已经可以视作完成了三分之一。   后面三分之二,她打算先采取放养模式,任其发展,等两人进一步确定关系后,再慢慢加料,小火炖煮。   江廷对她毋庸置疑是有感情的,据她对霸道总裁的了解,在他们俩没掰扯清楚之前,他是不会随随便便跟别的女人产生牵扯的。   所以,这段时间,她要做的就是放松心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发展自己的事业线。   对很多男人来说,事业有成也是择偶标准中的一个可靠加分项。   就跟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事业型女强人一样,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一心扑在家庭上的家庭主妇。   而且,在大多数男人眼中,有能力却选择顾家,和没能力只能顾家的女人,存在本质区别。   一个是真心爱他,甘愿以牺牲事业为代价,为他洗手做汤羹的女人。   一个是不得不爱他,离开他就不能获得同等物质生活条件,只能依附他生活的莬丝花。   至于不爱他,大猪蹄子耸耸肩:不存在的。   再有就是,绝大多数男人,如果女人一直围着他转,他会以为自己是太阳,把女人当向日葵。   但如果女人只分出一部分心思给他,他便不会自视甚高,自觉扮演起向日葵的角色。   人性本贱,自古如此。   于是,从这一天起,方立安便开始投身于浩瀚的知识海洋,加快对天文学专业基础的学习进度。   偶尔接到江廷的视频电话,不是聊上两句就挂了,就是把手机立在旁边,然后各忙各的。   江廷:说好的喜欢我呢?为什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很快,一个星期过去,紧张的考试周来临,江廷便不再打电话来,担心影响她复习考试。   但方立安隐隐有种感觉,等考试周结束,对方或许会做出决定,给自己期待已久的答案。   说实在的,她并不嫌弃江廷在感情上的温吞、谨慎、犹豫不决。   一来,她也曾身处那个阶层,知道圈里人的顾虑。   二来,江廷的深思熟虑,至少能说明他对待感情的态度十分认真负责,不是玩玩而已,甚至很大可能是奔着结婚去的。   这年头,早就不是那个“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的时代了,速食爱情、拔X无情才是常态,江廷的做法无疑显得难能可贵,连带着方立安都忍不住想付出两分真心。   自打把话摊开,江廷就想了很多,不仅回忆了往日里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还发散思维,畅想了未来的美好生活。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难下定决心,但他心中某个角落始终存在着犹疑。   可能是因为太渴望一段纯粹的感情而变得畏首畏尾,怕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要是让他圈子里的朋友知道,在名利场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人,还对爱情抱有幻想,那帮人可能要笑断肠。   但即便如此,江廷还是克服了内心的羞耻,跟他的发小虚心请教去了。   江廷是互联网大佬不假,但说起谈恋爱,那真是入门级的菜鸟,刚建的新号,还没到新手村那种。   网上传他亲口承认的初恋其实是假的,绯闻对象是他妈闺蜜的女儿,不知道打哪儿传出两人高中时期谈过恋爱的消息。   绯闻传出来的时候,江廷大三,忙创业忙的天昏地暗,根本没留意这些。   那时候他只是个富N代,没什么知名度的那种,所以传也只在他们那个小圈子里。   发小八卦过一次,被他否认之后便没再提过。   公司步入正轨后,他成了知名人士,绯闻传的沸沸扬扬,各种□□情话讲的有鼻子有眼,他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过。   后来,瞿女士,也就是江廷他妈,打电话来让他当作没看见,说是主动澄清的话,人家女孩儿面子上不好看。   江廷不是很能理解她的脑回路,但是亲妈既然开口了,总要给几分薄面,便随它去了。   于是,在全国人民熊熊燃烧的八卦炉中,江廷就这么被初恋了。   毕竟,相比较其他女明星碰瓷被挂被撇清,江廷的行为在大家看来就是默认无疑。   所以,方立安才是江廷的初恋。   江廷和他发小的关系很铁,两人虽然是截然相反的风格,一个是自立门户的工作狂,一个是继承家业的享乐派,但这一点并不影响他俩从小玩到大的感情。   认真讲,江廷包女人这件事,还是发小给他出的主意。   年纪到了,有需求,但是既没心思谈恋爱,又没功夫陪女朋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包一个咯。   走肾不走心,安全又有效。   不规矩的,闹幺蛾子的,换就是了。   所以等林南齐被江大忙人约出来喝酒,一起谈论感情话题时,别提多震惊了。   震惊完了,就是浓浓的八卦之心。   如此大瓜,瓜主亲自送上门,不趁新鲜吃了,林南齐觉得自己简直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然后呢?然后呢?找到了吗?”听到金丝雀留书跑了,吃瓜群众一点不考虑兄弟的心情,兴致勃勃道。   “……”   要不是这家伙的情史丰富到可以出套情感丛书,江廷肯定会选择抬脚走人。   “找到了。”他捏了捏鼻梁,心好累。   “怎么找到的?”林南齐抓了一把瓜子。   “学校,她第二天有课。”   “怎么还隔夜了?你这速度不行啊。”林南齐一边吐槽,一边吐瓜子壳儿。   “电话关机,没去酒店,没有朋友,监控又没拍到,她刻意躲着,我能怎么办?”   “傻不傻?刻意躲着还能让你在学校找到?人家那是逗你玩,看你干着急。”论《男男女女之你追我赶,你躲我藏》,林南齐可以发一篇SCI。   “她这是抻你呢,下次别找,保管没几天就自己回来了。这跟两家谈合作是一个道理,你不是一向玩的很溜吗?”林南齐不以为意道。   “……”这能是一回事?江廷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外援。   “后来怎么说的?”林南齐还在嗑瓜子,发出清脆的咔嚓咔嚓声。   江廷对他的吃瓜仪式感并不是很能理解,只觉得林南齐距离步入中老年妇女行列只差一个小马扎。   他抿了抿唇,不想说的太具体,“没怎么说,让我把银行卡收下,说是……”   还没等他说完,林南齐强行插嘴,“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说不想玷污她纯洁的爱情。”   江廷:是这么个意思,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贱里贱气的?   林南齐见江廷没有否认,扔下手里的瓜子,抹了抹手,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我记得之前教过你破题方法,怎么遇上一个类型的题直接懵圈儿了?大学时候还是学霸人设,这才多久就崩成这样?”   “……”   “银行卡呢?你收没收?”   “嗯,收了。”江廷:不是很想理他。   林南齐恨铁不成钢道,“你不会这样就动心了吧?不是跟你说了吗,少一分都不是真爱。”   他把擦拭过的毛巾丢到一边,“卡呢?在身上吗?”   江廷挑眉,斜眼看他,“干什么?”   意思就是带了。   林南齐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瓜子皮屑,“不干什么,带你去看看她的真爱值几个钱。”   “王二皮你知道吗?就是王氏传媒王冲锋家的老二。”江廷是实力派,不怎么混他们这种吃喝玩乐的二代圈,林南齐只好给他科普。   “听说前阵子刚跟一女的断了,也是女大学生,口口声声真爱长真爱短,银行卡都丢王二皮脸上去了,说是一分钱没花,全还给他。要不是王二皮心血来潮查了下余额,差点就要被她那架势糊弄过去。”   “王二皮不是小气的人,出手阔绰,半年的时间,不算直接送东西,光现金就给了五百多万,结果你猜,那张银行卡上还有多少钱?”林南齐对着江廷挤眉弄眼,竖起一根手指。   “直接说。”江廷懒得跟他玩你猜我猜你猜我猜不猜的游戏。   “十块零一毛。你别说,这女的还真厉害,十块钱冒充五百万,那底气、那胆色,一般人真玩不来。空手套白狼,差点就让她干成了。”林南齐讲的啧啧有声,语气说不上是佩服还是嘲讽,或是两者都有。   “那段时间,王二皮总跟咱们吹遇见真爱,说要金盆洗手,回归家庭。可怜见的,如今日日买醉,夜夜笙歌,比谁都浪。”怜悯的眼神盯着江廷,仿佛在透过他看王二皮。   江廷觉得手痒,需要摩擦。   “你那小情儿跟你多长时间了?”林南齐见此连忙转移话题。   江廷放下手,觉得“小情儿”一词听起来十分刺耳,想反驳,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替换。   “一年半。”   “花了多少钱?”   “不知道,应该没多少。”江廷不确定,他钱多,从来不记这些,都是安排宋特助按月转账的,一个月一百万?   “你不是一向大方吗?资金链断了?破产了?”林南齐满嘴跑火车。   江廷懒得跟他斗嘴,“除了上学、去超市买菜,她几乎不怎么出门,从来没跟我开过口。”   “???”上学可以理解,买菜是什么鬼?   “家里没请阿姨,都是她做的饭。”   这满满的自豪感是什么鬼?你一豪门总裁缺这一口饭吗?莫不是饭里被人下药了?   林南齐从会所出来,寒风迎面吹来,激的他打了个哆嗦,“冻死了,走走走,旁边就有ATM机。”   这个门出,那个门进。   林南齐伸手,“快,卡。”   江廷把卡掏出来,没给他,亲手塞到机器里。   听多了林南齐的科普故事,他也很想知道方立安到底有没有……   虽然他觉得对方不是这样的人,但他不想有一丁点疑虑,因为疑心易生暗鬼。   “愣着干什么,输密码呀。”林南齐见他塞了卡就不再动作,催促道。   忽的,像是想到什么,他乐了,“你家小情儿不会没告诉你密码吧?这个厉害,技高一筹。”   江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按键输入9-0-1-2-2-8,确认。   成功登陆。   林南齐看着他输的,认出来是江廷的生日,心想:城会玩,就是不知道余额美不美。   江廷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按“查询余额”时,又再度紧张起来。隐隐期待着某个结果,又害怕出现林南齐说的那种结局。   载入的短短一秒钟,他的大脑飞快运转,无数个念头闪烁而过。他想:   颜颜不是那种人,我要对她有信心。   就算少了点也是正常的,平时买菜买日用品,样样都要花钱。   剩下一半也是可以理解的,女孩子爱漂亮,高端化妆品都挺贵。   一点不剩也是情有可原的,衣服鞋包,几十上百万一件很正常。   也不知道一个月一百万够不够用,早知道应该让宋特助多转点。   ……   是了,就算一分不剩,也没关系。   她喜欢他的人,很好。   她喜欢他的钱,也好。   反正他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所以,不管是哪种情况,两人都是绝配,不是吗?   再说了,喜欢、爱啊,多不靠谱,说不定哪天就不喜欢了。   但是钱的话就不一样了,至少钱能一直绑着苏颜,直到他不喜欢她的那天。   江廷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境下,想通这几天一直不曾想明白的问题,仿佛醍醐灌顶。   然后,他想用钱绑着方立安的想法在林南齐的惊叫中破碎。   “啊,江廷,江大佬,江爸爸!我知道你有钱,但是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有钱!”林南齐的脸都要贴ATM机的显示屏上去了。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五亿!”他数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一串零,小心翼翼地晃着江廷的胳膊,“爸爸,您还缺小情儿吗?吃喝女票赌,五毒俱全那种。”   江廷:……   “这是……五亿?”江廷大概扫了一眼。   “是的,爸爸。”林南齐已经彻底成了腿部挂件,甩不掉的那种。   心里那个悔啊!   早知道发小的钱这么好赚,他就自荐枕席了。想他们二十多年的感情,五亿乘以二十,一百亿,妥妥的!比跟他亲爸亲妈要零花钱来的容易。   江廷的头被林南齐吵得嗡嗡嗡直响,根本无法思考,但是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给方立安转过这么多钱,宋特助也不可能,他没有那个权限。   他看了眼手机,15点55分,打电话把司机叫来,带着腿部挂件去葵花银行营业厅。   方立安给江廷的卡是用她自己的名字办的,但江廷是葵花银行的超级大客户,经理便悄摸地给他开了个后门,帮他把这个账户的流水打了出来。   流水明细并不长,而且很齐整,只进不出,一目了然。   从去年七月份起,他名下的账户每个月1号会转100万过来。   然后就是去年八月份,有一笔500万的转账汇款。   这500万通过银期转账放在期货账户里,今年12月底转出来就变成了4亿多,跟每个月转的那笔钱加在一起,总共5亿1000万。   圣诞节那天,1000万的零头被转去了另一个同名账户,卡里剩下五亿整。   “我的……亲爸……妈妈……”林南齐显然看明白了银行流水,看向江廷的眼光充满了不可思议,“你从哪儿找来的小情儿?还有同款吗?有多少要多少。”   江廷查到最初那500万的资金来源账户后,便打电话让宋特助查了这个名叫温晓雯的女人的资料。   宋特助心中惶惶,苏妖精和江唐僧彻底闹掰了?后院要添新人了?   八卦是最好的效率促进器,宋特助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便把温晓雯的一应资料列的清清楚楚。   发到老板的手机上后,并没有画蛇添足地问需不需要派人核查,因为根据他查到的信息,宋特助认为,这样的女人百分百入不了BOSS的眼。   果然,一分钟后,他接到江廷的电话,“去年是不是投了一部《天下苍生皆为苦》的电影?”   宋特助迅速捕捉到老板想问的所有问题,回答,“是的,去年7月份,您定下苏小姐后,便自掏腰包投资了这部电影,安排苏小姐做女一号。但苏小姐后来与其经纪人袁长飞达成协议,女一号便换成了袁长飞手底下的另一名艺人温晓雯。”   “投资回报率多少?”   还以为自家老板要替苏小姐找场子,没想到老板更关心钱,宋特助愣了一下,脱口而出,“-29.99%。”没有三两三,不敢做特助。   “当时投了多少钱?”   还是钱,老板,你知不知道这样是要注孤生的,一心二用,“3000万。”   江廷挂了电话。   “所以,你投了3000万的电影,她给你五个亿?”林南齐光明正大的竖着耳朵偷听。   “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你家小情儿是真爱了,有这本事,翻版巴菲特一样,哪里会缺钱。我长这么大,别说女朋友了,就是亲爹亲妈都没给过我这么多零花钱。”   林南齐心里酸,哥儿们的命真TM好,神TM的小情儿,这才是金主吧!瞧瞧人家,多大方,比他们这些二世祖还要阔绰。   “你说,她把卡给了你,你收下了,算不算某种意义上是她在包养你?”林南齐努力找平衡。   江廷脑子还乱着,一边因为自己没办法再用钱绑着方立安而感到患得患失,危机感四起,一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撼到无以复加。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太过卑劣,不配得到最纯粹最美好的爱情。   对方立安,他明明是喜欢的,却因为自己拥有傲人的财富,便怀疑她的真心。   现在,知道对方并不缺钱,即便没有他也能过上极其富裕的生活,他又觉得对方是真爱。   所以,他对她的感情又能有多纯粹呢?   因为钱多钱少改变了对喜欢的人的看法,这真的没有问题吗?是他太肤浅,还是他的感情太虚假了?   江廷刚从一个困惑中挣脱,又掉入另一个疑惑。   林南齐听了他的内心剖白,简直要给他跪了。二十多年了,没想到自家兄弟竟然是爱情哲学脑。   这TM都快三十了,还搞得跟港台言情剧里的苦情男主一样。   所以这就是上帝给你打开一扇门,必会给你关上一扇窗吗?   果然,没有人会是完美的。   碰上感情问题,事业有成、英俊潇洒的互联网大佬江廷江爸爸,双商直接清零。   晚上,林南齐叫了一堆人陪江廷喝酒,都是打小一块混的,关系还不错,只不过江廷比他们走得更高更远,在一起玩的机会就少了。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再加上江廷心情不好,来者不拒,还没等散场,他就喝断片了,吐的天昏地暗。   嘴里还念叨着,“颜颜,对不起,颜颜,我不配,颜颜,我想你……”   一众兄弟看的目瞪口呆,他们是走错片场了,还是江廷被穿越了?   这颜颜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把霸道总裁虐成这样,段数太高了吧?   林南齐心道,干人家什么事,明明是霸道总裁脑子短路,碰上了迟来十五年的青春期。   方立安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她给江廷银行卡,就一个目的,想说明她不是冲着他的钱去的,她自己有赚钱的能力,不用担心财产问题。   所以,接到林南齐电话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江廷喝醉了,哭着找她,这是什么鬼?   她这边太小,而且不知道这人是江廷的什么朋友,直接把人送来桃源里不大好。所以让他们直接把人送去御庭苑,她过去那边等他们。   十点多,路上车还是不少的。   方立安到御庭苑后,开始煮醒酒汤,这边汤好了,那边司机和林南齐就架着江廷上门了。   方立安开门,看着人事不清的江廷,心里蹭蹭蹭直冒火,这是喝酒呢?还是玩命呢?   司机把人送进来后,就下去了,林南齐有话要说,多留了一会儿。   方立安盛了两碗醒酒汤,一碗给江廷,一碗给林南齐。   林南齐捧着碗,两眼放光,“嫂子,我是我哥的弟弟,亲的。”   “……”   方立安,“喝汤,锅里还有。”都说醉话了,不比江廷好到哪儿去。   “嫂子,我哥他……”说着,这人还演上了,抹了把脸,擦去不存在的眼泪,“只有你能救他了。”   “……”心肝脾肺肾,随你挑可好?   “我姓苏,叫苏颜。”   “我姓林,林南齐,我哥的亲弟弟。”   不跟醉鬼计较。   方立安点头,表示知道了。   “嫂子,我下午撺掇我哥去查了银行卡余额。”一提到银行卡,林南齐眼睛都亮了三分,一眨一眨的,写满了“大神求带”。   钱够用了,方立安不打算再投机取巧,跳过这个话题,直奔主题,“然后呢?他怎么喝成这样?我听你在电话里说他哭了?”   哭是不可能哭的,林南齐故意骗她的,毕竟是亲弟弟,想给亲哥来个神助攻。   不是说女人心软吗?   他哥为了她醉成这样,还哭了,嫂子一听,不得感动的跟什么似的,最后再来个以身相许?   林南齐喝了酒,脑子不太灵光,心里想的都写脸上去了,方立安一看就知道他在扯谎。   “嫂子,我没胡说,真的只有你才能救我哥了。”林南齐指天发誓。   “你说我听。”   林南齐上下嘴皮子啪嗒啪嗒,几句话就把江廷卖了个底掉。   不过,他倒是义气,说他给江廷普及了太多拜金女钓凯子的范例,所以才把江廷搞得疑神疑鬼。   只是江廷最后脑子短路是他也不曾想过的。   林南齐说他哥好像掉进了死胡同,陷入无限自责,喝醉了都喊“对不起”、“我不配”。   这种情况,别人帮不了他,只有方立安作为另一个当事人才能拉他一把。   听了林南齐这番话,方立安对他的看法又变了一变,挺通透一小伙子,就是不知道酒醒了还是不是这副傻样儿,卖亲哥卖的不遗余力。   祝你们兄弟两个友谊地久天长。   阿门。   知道江廷怎么想的,方立安就放心了,于是毫不客气地赶客,“天太晚了,不好留你,早点回去休息。”   见鬼的天太晚了,这个点夜生活还没开始呢,大嫂太冷酷,太无情,竟然卸磨杀驴。   “我帮你把我哥搬床上再走。”林南齐指了指躺在沙发上的江廷。   “呵,不用。”方立安笑得意味深长,“喝醉酒的人没让他睡地板就不错了,还想睡床?”   林南齐的汗毛森然耸立,大嫂子看着好吓人,妈妈,我怕。   “那我……我先告辞了,大嫂,再见。” 大哥你自求多福。   “慢走,下次再来。”   林南齐跑的更快了。   哎……   又要收拾醉鬼了,好烦。   屋里暖气打的高,就这么一小会儿,江廷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方立安先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了,兑了热水给他擦手擦脸擦身体,然后换上干净衣服。   如此一通折腾,她也出了一身汗。   之后,端了盆热水给他泡脚,自己垫在他身后,轻轻按摩百会穴及其周围。   没两分钟,江廷迷迷糊糊要水喝。   茶几上的醒酒汤有点凉,方立安去厨房盛了碗热乎的。   一碗醒酒汤下肚,江廷总算醒了,就是人还有点迷瞪,抱着方立安不撒手,哼哼唧唧,“颜颜,是我不好,你别走。”   方立安怕胡乱挣扎下,回头再把洗脚水打翻,最后苦的还是她,便耐着性子哄道,“不走不走,你乖乖的,我哪儿都不去。”跟哄小孩似的。   然后江廷就抱着她睡着了,偏偏睡着了也不撒手,她一想挣开,他手上就警觉般紧上两分。   这尼玛……   好想打人。   两人就这么抱上半小时,等江廷又睡死了,方立安才得以逃出生天。   洗脚水早凉透了,方立安给他擦了脚,抱了一床被子过来,掖好了就不再管他。   太晚了,而且她也不放心让一个醉鬼在家,便洗了个澡,在卧室睡下。   明天上午还要考《天文学导论》,低于99就把这个醉鬼剁了喂狗。   哼!   江廷是被渴醒的,大半夜起来找水喝。   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周围一个人没有。   想了想,觉得应该是林南齐送他回来的。   看到茶几上伸手就能够到的水杯,心说这糙汉子还挺细心的,待看到旁边一晚红褐色亮汤。   他心中闪过一丝惊愕,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这下,水都顾不上喝一口,慌忙到房间里找人。   打开卧室角落里的落地灯,暖黄的灯光轻轻洒满房间,床上的人正睡得香甜。   看着裹在被子里的一团,江廷觉得自己空落落的心被填满了。 第310章   江廷喝了一碗醒酒汤,去了趟厕所,然后就蹭蹭蹭爬上床,怀里抱着软软暖暖的人儿,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嗯,不爽的可能只有方立安。   相比较两个人相拥而眠,她更喜欢各睡各的。   言情小说里“在他温暖有力的臂弯中进入梦乡”,“枕着他的肩膀入睡,在他怀里醒来”……   这些桥段,方立安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广大读者,假的!都是假的!千万不要相信!   如果有人不幸模仿,第二天大概率会落枕,留长发的妹子说不定还会被压到头发,扯的头皮疼。   早上,方立安起来的时候,江廷还在睡,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睡的很沉。   早饭做好,她没叫他,自己先吃了。吃完,在餐桌上留了张便签,带了两只中性笔去学校考试。   试卷不难,二十道单选、十道多选、三道计算、三道简答。   把各个知识点烂熟于心的方立安只用了半小时便完成了作答和检查,交卷离开。   好在考场里的同学各个都是学霸,大家并没有大惊小怪。她走后不久,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地交卷了。   九点半,时间还早,方立安回到桃源里。昨天被叫走的时候,她正在收拾小书房,今天继续。   十一点一刻,手机响了,是江廷,约她吃午饭。方立安拒绝了,下午还有考试,提议改到晚上。   江廷没意见,问她中午怎么吃。   一个人的时候,做饭其实并不方便,分量不好控制,经常一不小心就做多了。   倒了可惜,不倒吧,又不想吃剩菜,怪麻烦的。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方立安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学校食堂解决的。   江廷不打电话来的话,她一会儿就出发去食堂了。   “别去食堂,外面怪冷的,我让宋特助给你送。”   “好。”你开心就好。   半小时左右,江廷一手一个大袋子上门了,看形状,里面全是餐盒。   方立安用眼神询问,宋特助呢?   江廷面不改色道,“宋特助没来过你这儿,找不到门。”   方立安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拎到餐桌上,把餐盒一样一样摆好。让他换鞋、洗手,准备吃饭。   两个大袋子,八个餐盒,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她一个人的饭量。   两个人,四菜一汤,吃的干干净净,饭后还不用刷碗,真好。   他们俩都有午休的习惯,于是,江廷非常厚颜无耻地爬了她的床。   方立安懒得跟他计较,定了闹钟,倒头就睡。   下午,两人一起出门,约好晚餐的时间地点后,分道扬镳。   一个去学校,一个去公司。   本来江廷想让她考完试,直接去公司找他,这样他就可以早点看到她,下班后还可以一起去吃饭。   结果被方立安瞟了一眼。   那一眼,危险十足,眼刀嗖嗖。   江廷十分精准的get到她想表达的信息。   呵,男人。   不看书了吗?   不复习了吗?   不考试了吗?   低于99剁了你喂狗吗?   大猪蹄子!   临近年末,各种总结会议开起来,很多分公司的负责人过来汇报工作。   下午四点半,江廷刚结束一个会议。   翻手机的时候,看到两条来自方立安的新消息,迫不及待地点开。   【我在你公司楼下】   【候客区沙发的鬼脸自拍.JPG】   江廷看看时间,下午三点零几分发的,现在已经四点半了。   他一边拨方立安的电话,一边往电梯厅去,路上碰到抱着一沓文件过来找他的宋特助。   他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跟着。   进了电梯,电话接通,“你在哪儿?”语气十分急切。   方立安不急不缓道,“我在楼下候客区。”   没有一丝不好的情绪,一点不像干等了一个多小时的人。   听见她的声音,江廷松了口气,愧疚道,“对不起,我之前在开会,手机设置成了静音。”   方立安猜到了,不过,是她没打招呼直接过来的,不怪他。   “傻吗?又不是你的错。”   “让你等就是我的错。”江廷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   电话两端,方立安和他都愣了一瞬。   叮的一声,一楼到了。   “我来了。”江廷说了句,便匆匆挂断电话。   趁着电梯开门的时间,照了照镜子。   很帅。   就是脸有点红。   江廷大步流星地往候客区去,引得前台小姐姐们忍不住伸着脖子张望。   然后就看见总裁走到她们刚刚讨论的话题中心面前,一只手十分自然地接过女孩手里的背包,另一只手牵起女孩往回走。   啊啊啊啊啊!   前台小姐姐们绷着脸,内心发出土拨鼠尖叫。   她们看到了什么!   这是总裁的妹妹吧!   亲妹妹吧!   表妹也是可以的吧!   冬天果然是个容易失恋的季节,嘤嘤嘤~   江廷带着方立安进电梯,按了46,“我的办公室在46楼,以后不要在下面等,直接上来。”   方立安点头。   46楼,秘书办的人已经得了消息,纷纷翘首以盼。   直到江廷办公室的门关上,才隔绝了各种似有若无的视线。   秘书办微信群已炸:   秘书A,【那是总裁的女朋友吗?亿万少女面临集体失恋?】   秘书B,【看着好小,说不定只是妹妹。】   秘书C,【是不是妹妹,你都没有机会。】   秘书D,【不可能是妹妹!我看到了,十指相扣!】   秘书A,【就你那800度近视,你拿放大镜看到的吗?】   秘书D,【不跟失恋的女人计较。】   ……   宋特助默默潜伏着,并不参与群里的叽叽喳喳,心想:春天提前来了,年终奖有着落了,开心。   江廷的办公室和他很像,黑白色调的现代简约风格,有一整面落地窗。   太阳照进来,暖洋洋的。   方立安知道,大多数总裁办公室都会自带卧室之类的休息室。但她环顾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别的门,便主动问道,“休息室呢?”   “困了?”江廷诧异,拿起办公桌上一个遥控器。   滴的一声,里面那扇白墙开了一道缝,慢慢扩大成一扇门的大小。   “没有,办公室人来人往的,我在外面影响你工作。”方立安抬脚往休息室去。   江廷心道,那我岂不是看不到你?   “不影响,而且我更想抬头就能看见你。”   “……”小伙子,技能点全点了土味情话吗?   方立安心里发笑,驻足转身,来到办公桌上左看右看。   “找什么?”   “看看有没有《情话宝典》或者《土味情话语录大全》。”   土味?   “咳咳。”江廷撇过头,虚握着拳挡在嘴边,脸颊微微泛红,“都是真心话。”   方立安觉得他的反应既纯情又可爱,但毕竟是在办公室,被下属看到不好,便不再逗他。   接过他手里的书包,往沙发上一歪,“我看书啦,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江廷很快调整好表情,“喝点什么?”   “美式咖啡。”明天考《天体物理概论》,虽然平时有认真学,但考前还是要把知识点捋一遍。   看书的时候,方立安非常投入,尽管总有人进来请示或者汇报工作,但她一点都不曾分心。   倒是江廷的工作效率奇低,隔两分钟就要抬头看她一眼。   方立安毫无所觉,但放松眼睛的时候,发现江廷总瞄她。   “怎么了?哪里不对?”短短五分钟的休息间隔,江廷看了她三次,方立安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衣服破洞了?还是脸上有灰?   “咳咳。”江廷心虚不已,标志性的握拳捂嘴,“没有。”   真是奇了怪了,以前两人在书房的时候不是很正常吗?怎么现在……   江廷心中懊恼,等到了下班时间,突然发现今天的工作没完成,还有一半的文件没处理。   看着那一摞文件,霸道总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晚上吃饭的地方叫望枫楼,是一家主打枫景的特色餐厅,景色精致,环境清幽,菜品上佳。   方立安第一次来,这也是她第一次和江廷在外面吃饭。   以往江廷不是没提过带她出门,但方立安心里并不乐意。   那时候,江廷宠她,但也仅仅是宠物的宠。   对着他一个人曲意逢迎就够了,方立安一点也不想到外面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最主要的是,那些指指点点虽然极有可能仅仅是出于嫉妒,但却是她无法反驳的事实。   金主、包养、出卖身体、钱色交易……   不得不承认,方立安故意和同学们拉开距离,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不想被发现,不想被“另眼相看”。   她可以不在乎名声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但她在乎尊严,至少别人踩到她脸上的时候,她可以理直气壮的打回去。   所以,中午,她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江廷的约饭。   事实证明,方立安之前的担忧是正确的。   江廷到哪儿都是闪闪发光的焦点人物。虽然进包厢的时候,他特意嘱咐过,不要让别人打扰,但出来的时候,还是巧遇了一个“熟人”。就是对方热情地跟他巴拉巴拉,他却只有模糊印象的那种。   客套寒暄两句,江廷便不耐烦,准备走人。   不料对方的女伴却抢在他们离开前,主动跟方立安打了声招呼,“苏颜学妹。”   早在那个男人跟江廷碰上的时候,方立安就认出了他旁边的女人,是他们学校文学系的系花,今年大四。   大冬天的,仗着室内温度不低就穿了一条薄薄的纱裙,很漂亮,也很显身材。   让她没想到的是,系花也认出了她,不但认识,还叫得出她的名字。   江廷闻言,刚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把主动权交给方立安。   毕竟她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和社交权,身为男朋友的他并不能代替她做决定。   系花身边的男人眼神一亮,惊喜道,“怎么?小溪和这位认识?”   方立安都活成人精了,自然知道这人是想拐着弯儿地跟江廷拉关系,便一脸陌生道,“不认识。”   “学妹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我们不是一个学院的。”系花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但很快从尴尬中调整过来,自我介绍道,“我是文学系162班的叶溪然。”   温温柔柔的样子像极了温婉贤淑的邻家姐姐,如果旁边这位先生没有秃顶没有啤酒肚的话,方立安或许会愿意跟她聊上两句。   她不欲生事,更不愿意当别人踏脚石,因为她发现这妹子的眼神总忍不住往她右边的人物对象瞟。   于是,她“哦”了一声,问道,“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叶溪然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妹子,连续遭到两次冷脸,很难再维持脸上的笑容,然后她一脸“我很受伤”的表情,看向江廷,眼睛仿佛会说话。   方立安很想给她配音:   为什么?   我只是想跟学妹交个朋友,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对不起,是我打扰了,我不知道学妹的性格如此怪异。   但是学妹这样真的不好,江总您受委屈了。   ……   方立安忍不住想笑,这是什么女表?白莲?绿茶?心机?   她没吱声,饶有兴味地看戏。   江廷见她老神在在的样子,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松开相互牵着的手,长臂一揽,黑着脸跟对面的男人道,“我女朋友明天还要考试,得回去复习功课,再会。”   然后男友力max地把等着看好戏的女朋友拎走了。   他是个直男不假,但鉴婊能力还是有的,甚至不输于方立安。对方抱着什么心思叫住方立安,他一开始不知道,但等对方欲语含羞地盯着他超过两秒钟,他再不知道就是蠢了。   方立安被他搂着,勉强跟上他的步伐,不爽道,“女朋友?谁啊?”   江廷不说话,低头亲了下她的脑门。   方立安哼唧,“我可没答应做你女朋友。”   江廷,“天生就是我女朋友,不需要答应。”   “……”这情话,技能点又涨了。   她刚想反驳,江廷紧跟着又道,“走走走,这家的菜水平一般,没你做的好吃,下次不来了。”   “……”   生硬的转移话题,还附带一波彩虹屁。   方立安:是在下输了。   But,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个霸道总裁,你应该说:   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女人,不要轻易挑战我!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   ……   上车后,江廷跟方立安商量,“跟我回御庭苑?”   “女朋友要回去复习功课,明天要考试呢。”复习考试真是个万能借口。   江廷叹了口气,“那我跟你回桃源里吧。”   方立安:狗子越来越厉害了。   方立安隐晦的拒绝,“我那儿没衣服给你换。”   江廷,“没事,我们先去御庭苑拿衣服,再去桃源里。”   “……”太骚了,比不过。   方立安退一步,“那别来来回回瞎折腾了,去御庭苑吧,刚好我有话跟你说。”   “……”   “好。”莫名有种英勇就义的架势。   接下来,一路无话。   一个组织语言,一个暗自揣摩。   ——   两人进门,还没换鞋,方立安就被江廷从背后抱住,脸埋在她的颈窝,一言不发。   方立安察觉到他的不安,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抚道,“乖,屋里很热,先把衣服换了。”   江廷现在生怕方立安做出掏银行卡的动作,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像只乖巧听话的大型犬。   方立安换了鞋,把外套脱了,就去厨房,打算烧壶开水。经过餐桌的时候,突然想起,她早上走的急,留下的碗筷都没收拾。   她看了看水槽,空空如也。   打开橱柜,粉红色和淡蓝色的大碗有序的排列着。   那是她专门买来盛饭的,她和江廷一人一个,她的是粉红色,江廷用的淡蓝色。   所以,江廷会刷碗了。   方立安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她想象中的霸道总裁是那种油瓶倒了都不扶的男人。   今天,江廷刷新了她对霸道总裁的好多感观。   方立安把水烧上,转身的时候发现江廷正倚靠着厨房门看她。记忆中,他好像经常这样。   “走吧,陪我复习功课。”方立安拉着她往书房走,“刚刚看你带了一沓文件上来,要加班?”   “咳。”江廷脸上有点不自然,又想握拳捂嘴,但手被方立安拉着,“陪你复习功课,顺便加班。”   方立安,“啧啧,看样子你是天赋型选手,情话技能不仅无师自通,还能很快精进。”   “……”江廷:明明都是真心话,女朋友却觉得我在套路她。   方立安放下书包,想起在车上惦记的事情,总觉得这么直喇喇地说好像不太好,没那个氛围和意境。   如此一想,便算了,睡觉前再说吧,有些话在静谧的黑夜,在温暖的被窝,说起来会显得更加动听。   于是,一整晚,江廷觉得自己头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等方立安把剩下的半本书捋完了,他那沓文件还剩下一大半,效率还不如下午高。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窝在一起,没有丁点儿旖旎的举动。   江廷想着女朋友明天要考试,不宜晚睡。   方立安想着该如何跟男朋友委婉地交流她昨晚听说的事。   “江廷。”   “嗯。”   “你怎么不问我昨晚为什么过来?”她趴在他怀里,轻声道。   “林南齐给你打电话了。”   “对,昨晚是他送你回来的。”方立安左手搭在他的肚子上,挠他的肚皮。   “他跟我从小玩到大,关系很铁。”   “唔,看出来了,毕竟你什么话都跟他说。”方立安感叹道。   “傻不傻,他的醋你也吃。”江廷心情很好,一点也不介意女朋友乱吃飞醋。   方立安的手指下意识地画圈圈,“他呢……把你为什么喝酒的原因告诉我了……”   话音刚落,身边的人浑身僵硬,连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不动了。   江廷的思绪在那一瞬间是慌乱的,当心爱的女人发现他感情上最卑劣的一面,她会看不起他吗?会嫌弃他吗?会想要离开他吗?   他僵直着身体,不敢动,仿佛担心把身边的人惊走。   方立安叹了一口气,觉得林南齐说的没错,江廷的大脑短路了。   “傻子,你怎么会那么想。”胳膊支起身体,另一只手探出被窝,轻轻附在他的唇上,缓缓摩挲。   “你觉得什么是爱情?”   江廷在混乱的思绪中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爱情于他来说,太陌生了。   从小看着父母,就不相信这个东西,等他长大了,见多了钱色交易,利益交换,就更不相信了。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不需要爱情。他有钱,可以买到一切想买的东西,包括爱情。   他的声音里满是惶然,让人心生不忍,方立安放下胳膊,趴在他身上,抱着他的头,跟他脸贴着脸。   “别怕,我也不知道。”方立安安抚他,“其实,你的想法很正常,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给你银行卡?”   她顿了顿,“因为我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当你在担心我是不是为了钱才说喜欢你的时候,我也在担心,如果我说喜欢你,你会不会觉得是为了你的钱。”   “所以这一年多,我才努力赚钱,努力把当初用你的钱连本带利还给你。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放心呀。”   说到这里,她再次支起身体,“那你告诉我,你放心了吗?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了吗?”   江廷艰难的点点头,然而并没有被安慰到的感觉,反而愈加愧疚。   方立安低头,轻轻碰了碰他的唇,“傻子,做什么用这种想法折磨自己,我一点也不介意,真的。更何况,最开始我确实是因为钱才跟的你,不是吗?”   江廷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环抱着她。   方立安挣脱他的手臂,委屈巴巴道,“还是说你后悔了,因为我当初的想法就不想要我了?”尾音还带了点哭腔。   江廷现在一怕她跑,二怕她哭。   手忙脚乱的哄她,“怎么会,你那时候年纪小,一个人在外闯荡不容易,你那经纪人最不是东西,诱着你走捷径,你看,你离了他之后不是都改了吗?不仅连本带利还给我,还翻了好几番呢,我现在可是你赚钱养着的。”   方立安“破涕为笑”,“真的吗?你是我养的小白脸吗?”   江廷,“是是是,我是你养的小白脸。”话里的宠溺简直能腻死人。   真正有本事的男人从来不介意这些,小白脸就小白脸。   方立安咯咯直笑,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mua~我的小白脸。”   “哎哎哎,在呢。”江廷颇为无奈,这女人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还想不想睡觉了,他一把把人固定在怀里,“不许动。”   语气中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方立安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但现在气氛多好啊,最适合做爱做的事。而且语言沟通完,再进行身体沟通,可以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进一步巩固刚建立不久的恋爱关系。   然后,她就放手聊骚去了。   夜还很长。   ……   第二天上午考试,方立安同样花了半小时左右作答完毕,检查完了交卷,然后打车去了江廷公司。   两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江廷的黏糊劲大的出奇,非要她考完试立马过来,中午在他办公室吃饭、休息,下午再送她去学校。   方立安无所谓,打个车的功夫,并不麻烦,就答应了。   男朋友(小白脸)嘛,昨晚伺候的那么用力,作为女朋友(金主爸爸),该宠还是要宠的。   谁叫咱女友力(女王力)就是这么max呢。   方立安到了公司大堂,前台小姐姐们已经认得她了,不仅帮她刷了卡,还领她去总裁专用电梯,可能是江廷通知过了。   她猜的没错,江廷一到公司,就让宋特助跟前台打了招呼,不管是公司还是总裁办公室,她都可以随便进出。   宋特助心里那叫一个佩服,五体投地。   多少年了,苏小姐可是第一个转正的,看自家老板这宠溺无边的架势,说不定哪天就成了正儿八经的老板娘了。   方立安到江廷办公室的时候,十点钟不到。   昨天下午被她突然过来分去了心思,今天才注意到她来的很早,肯定是提前交卷了,去掉路上的时间,这么一算,还交的很早。   “考试很简单吗?”江廷问她。   “半个小时搞定。”方立安轻松道。   “还有几门?”   “三门,后天就放寒假了。”   提到放寒假,就不得不提过年。想到去年,方立安一个人在御庭苑过的,江廷心里就忍不住一阵心疼。   “今年过年还不回家?”   “不去,那边以后都不去了。”方立安摇头。   “那跟我回家,去我家过年。”江廷不假思索道,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   方立安沉默,这发展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还是她的理解方式不对?   “你今年一个人过年?”她觉得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   “不,跟以往一样,去老宅。”江廷告诉她,就是她想的那样。   方立安有点怂,咽了口口水,“还是算了。” 第311章   江廷起身,从办公桌后面绕过来,搂她的腰,“怎么,不敢去?”   方立安笑的有点虚,“太……太快了。”   “哪里快,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江廷下巴抵在她额头上,蹭了蹭,弄得方立安脑门又刺又痒。   “那不一样,我们确定关系才几天。”方立安推开他的脑袋,小声嘀咕。   江廷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四目相对。   方立安心里一跳,有个小人在狂吼:来了来了,霸道总裁标志性动作。   “你以为我是这两天才喜欢上你的吗?”江廷的声音很稳,有一种蜜汁自信,“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某人应该好久以前就种我心里去了,在我问宋特助要电话号码之前。”   MD,虽然不是她期待已久的霸总语录,但真TM甜啊!   看方立安笑的合不拢嘴,江廷也觉得甜啊,女朋友笑的甜。   但方立安还是坚持,“那我也不要去你家过年。”   “为什么?”江廷不解。   “还是太快了。咱们现在在蜜月期,后面还有磨合期,要是磨合的不好,说不定哪天就分……”   霸道总裁发动以吻封缄技能,还惩罚性地咬了咬她的唇。   良久,两人分开。   方立安不说话了,说多错多,嘴还要留着吃饭呢。   江廷盯着她,目光幽幽,“怎么不说了?”   方立安秒怂,我是个不敢玩火的女人。   “不想去就不去,我不强迫你,但是下次再敢说这样的话……”江廷眯了眯眼,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方立安连连摇头,“不敢了,不敢了。”神TM的小白脸,这么凶。   虽然公司有食堂,但江廷订的望枫楼的餐,因为方立安说昨晚的清蒸鲈鱼做的不错。   吃完饭,方立安在江廷的休息室午休。   昨天没进去,今天进去看了才发现,休息室有两个办公室那么大,干净整洁,还有浴室。   南边依旧是一整面落地窗,对面是一整面墙的衣橱,方立安走过去,打开衣橱,西装衬衫领带挂了满满一柜子。   “你工作那么忙,其实可以住办公室的。”语气里有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酸味。   发现某人又在胡乱吃飞醋,江廷嘴角微翘,“你住过来,我跟你一起。”   “切。”粘人精。   方立安白了他一眼,她还没跟他计较桃源里的房租呢。   这家伙昨晚偏要她搬回御庭苑,不然他就要搬去桃源里。   桃源里住是可以住,但是不方便停车,而且安保和私密性做的没有御庭苑好。   方立安不松口,他就吊的她上不去下不来,求饶也没用,最后只能签下丧国辱权的不平等条约,割地赔款。   下午考完试来到江廷办公室,这人就一刻也不能等地带宋特助和司机去帮她搬家。   其实东西不多,生活用品她只添置了一部分,不拿也无所谓,衣服也很少,主要是书。   她从御庭苑搬出来后,买了不少书,摆满了一个小书橱。   宋特助抱着书下楼,心想,我堂堂世界500强总裁第一特助,竟然沦落到卖体力。   再看身边同样抱着书的总裁,又想,跟堂堂世界500强总裁干一样的活计,卖体力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方立安试图跟江廷保持距离的计划,至此宣告破产。   最最过分的事还在后面。   考试周结束,学校放寒假,江廷竟然要宣布,要从早到晚带着她一起上班。   方立安:请你做个人。   江廷:做人有什么好,不如做个舔狗,舔到应有尽有。   然后,方立安就成了江廷的办公室一景。   公司高管的微信群里是这样的:   财务总监:【我进去的时候,老板娘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人力资源总监:【我进去的时候,老板娘也坐在沙发上看书】   行政总监:【我进去的时候,老板娘同样坐在沙发上看书】   运营总监:【我进去的时候,老板娘斜靠在沙发上看书】   项目总监:【我进去的时候……】   财务总监:【你进去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好奇&震惊.JPG】   人力资源总监:【为什么只有你看到了,我也想看!抓狂.JPG】   行政总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会不会被BOSS灭口?捂嘴.JPG】   运营总监:【不要说,让我退群!我还想再活五百年.JPG】   项目总监:【我进去的时候,老板娘放下手里的书,重新换了一本书】   人力资源总监邀请“运营总监”加入了群聊   运营总监:【说完了吗?小心翼翼.JPG】   微信群里我最帅邀请“项目总监”加入了群聊   项目总监:【踢我做什么!怒火中烧.JPG】   项目总监:【幸好留了个小号~机智宝宝.JPG】   ……   江廷发现,方立安是真的很能坐,如果不吃饭不午休,她能从早坐到晚。   不得不说,身为老板的他,最喜欢这种员工了,全神贯注,一心一意的工作,不玩手机,不网购,工作效率贼高。   但身为男朋友的他,真的很受挫。   是他不够帅,还是不够爱,为什么女朋友从不开小差,不想着多看他两眼?(方立安:够了!从早看到晚,心里眼里全是你。)   于是,江某人为了吸引女朋友的注意力,便以工作为由,开始明目张胆地骚扰人家。   “颜颜,有空吗?”   “嗯?”方立安从书中抬头。   “能帮我翻译一份文件吗?”   “好呀。”   江廷通知宋特助推把转椅过来,拍拍左手边空余的办公桌,对方立安道,“来,坐我旁边,里面不少专有名词,有不明白的随时问我。”   方立安从善如流,在江廷身边坐下后,便抱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打字。   眼疾手快,两者的速度基本上一致,眼睛扫到哪儿,手就打到哪儿,都不带过脑子的。   没几分钟,江廷突然回过味儿,这不对呀,她都不用思考的吗?两只手到现在就没闲过。   正想着,键盘敲击声没有了。   江廷猜想,她刚刚可能一直在热身,熟悉键盘。   然后,他就瞥见方立安翻页了。   键盘再度被噼里啪啦地敲响,没有停歇。   江廷倾身,看着电脑屏幕上飞快出现的汉字,句子完整,句意通顺,没有明显的错误,专有名字翻译的完全正确。   所以,她只是扫了一眼原文,就翻译好了,然后用极点五笔盲打。   她哪里学来的本事?   即时翻译、专有名词、专业打字员……   这三个,每一个对她来说都应该不容易,但她偏偏都做的很容易,而且还是同时做到的。   江廷觉得不可思议,就像她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将五百万变成五个亿。   炒期货可以推脱成眼光好、运气好,可是翻译呢?打字呢?她什么时候学的?   江廷没有联想过任何超自然的力量,他连霸道总裁文都不看,更别说穿越重生文了。   相比较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他更愿意把这些归结于自己女朋友是个天才。   学霸脑子转的快,即时翻译不是梦。   家里到处都是计算机网络方面的英文书籍,她可能翻过不奇怪。   极点五笔专业打字,有电脑就能练,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根本无需方立安解释,江廷就在脑子里帮她描补好了。   最后化作一句,“颜颜,我给你找了份寒暑假兼职翻译的工作。”   “嗯?”方立安从工作中回神,“薪资待遇?”   “与我同吃同住同睡同甘共苦。”   方立安指着办公室门,附送他一个河东狮吼,“滚。”   刚想敲门的运营总监及时刹手。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我是运营总监,我在总裁办公室门口,我在听老板和老板娘吵架。   !!!   年终总结要不要改成:   敬爱的江总,本人愿意主动取消今年的年终奖金,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拼死再干五百年。   想好后路,运营总监,鼓起勇气,掉头走了。   掉头走了……   且先苟着吧。   谁能跟年终奖过不去?   方立安在江廷的软磨硬泡下,接下了他硬塞给自己的工作,成为总裁江世仁手底下的码农方白劳。   没有工资不说,还要被白睡……   人艰不拆。   江廷:自己收的小白脸,不宠着又能怎么办呢~   就这样,方立安一个寒假都跟江廷待在一起,说不清到底谁是大腿,谁是腿部挂件。   一月中旬,公司举办年会,江廷邀请方立安一起参加。 第312章   每年年会最受欢迎的节目有二:一、抽奖环节;二、总裁致辞。   不过,抽奖环节年年有,总裁致辞看情况。   像去年,江廷就没有参加,彼时,他带着宋特助在M国出差。   在江廷看来,致不致辞不重要,给员工多发点福利才是真的好,可以最大程度的提高大家的劳动积极性。   今年江廷行程不忙,时间上没有冲突,便同意了行政总监提交的含有总裁致辞的节目表。   征求了方立安的意见后,挑了一套情侣装,颇有点随时随地撒狗粮的意思。   方立安无所谓,全当参加娱乐活动了。   江廷说的没错,除了上学、买菜,她极少出门,不是懒的,而是对绝大多数娱乐活动都提不起兴致。   相比较那些几百年前就被她玩烂了的东西,她更愿意通过看书,吸收新知识打发时间。   毕竟她可是要征服星河大海奔向外太空的女人!   公司上上下下对总裁的女朋友抱有一致的好奇心,都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竟如此好运地受到总裁大人的垂青。   因此,等行政部门放出消息说江廷将会出席今年的年会,大家都在猜测,总裁的女朋友会不会到场,期盼一睹芳容。   方立安陪江廷上班这些天,公司里里外外几千号人,真正见过她的,只有保安、清洁、前台、秘书办和几个高管。   因为方立安在寒假依旧保持着上学期间的作息,连着霸道总裁一起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所以,他们俩是除了保安和清洁阿姨以外,每天最早到公司的人。   晚上,为了避开晚高峰,不到下班时间就提前走了。   回去的路上买个菜,晚饭两人一起动手,方立安掌勺,江廷打下手。   饭后一起散步、看电视、打游戏、弹钢琴、做家务……过的十分养生、居家。   很快到了年会这天。   江廷的公司简称JT互联,分公司遍布全球,所以,年会方面,总公司和分公司向来都是各办各的,江廷带方立安参加的是集团总部的年会。   4000人左右,包了个中小型体育中心,虽然不如酒店富丽堂皇,有吃有喝,但餐饮费用都直接折算成了年会补贴打到了大家的工资卡上,实在的很。   江廷致辞的时候,方立安非常认真地从头听到尾,发现他并不是那种不近人情、不食人间烟火的冷酷总裁。   全程板着脸讲冷笑话,有一种莫名的喜感,获得了全场最高的呼声,比相声小品类的节目还要受欢迎。尤其在他做最后总结,说今年年终奖按150%发放的时候,将整个晚会推向了高潮。   抽奖环节,来者有份,每人都领了一个四位数的号码牌,方立安和江廷也有。   小奖项是100、200、500、1000面值的超市卡,各1000、500、200、100张。   大奖项包括今年新出的iPhoneXX99台,2万块钱现金88个,5万块钱现金66个,10万块钱现金20个,20万现金10个,不可重复获得,税费自理。   中奖概率还是蛮大的。   江廷得了张200面值的超市卡,方立安得了张100面值的,两人挺高兴的,第二天专程绕远路去这家超市买菜。   眼瞅着就要到大年三十了,江廷并没放弃游说方立安跟他回老宅过年的事。   方立安不想去,很多时候,一旦涉及到家庭,方方面面都会变得麻烦。   这种事情,当年她抛却门第之见要跟周廷铮在一起的时候就碰到过。   即便那时,她已经完全不受家里的掌控,但某些长辈看到周廷铮时,还是会习惯性地在细节上表露出看不上、瞧不起的神色。   方立安不想他受委屈,从此就不带周廷铮参加大家庭的聚会了,当然,她自己也不参加。   有什么事电话里说,见面就算了。   她活得久,又是穿来的,对待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血缘关系绝对不是可以用来任意拿捏她的筹码。   但江廷不一样,他是土生土长的原装货,说一点也不受家庭的掣肘,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跟家里关系近乎于陌生人。   见家长有风险,上门需谨慎。   反正,不管江廷怎么说,方立安就是不同意。   江廷无法,在御庭苑陪她到大年三十,贴了春联,直到晚饭前那点时间才走。   一个人过年,一个人吃年夜饭,冷清归冷清,孤单到不至于。   只要不刻意去想那些热闹的日子和已经模糊的面庞,一个人过年也算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方立安在厨房把饺子馅活好,把面盆、案板、擀面杖都搬到客厅来,一边看电视,一边包饺子。   饺子包好,接着包汤团,直到春晚开始前十分钟才停手。   吃着饺子和汤圆,看着春晚,完美。   江廷可能是怕她一个人太孤单了,一直抱着手机陪她聊天,把身边的事物拍给她看,跟直播似的。   十一点多,电视机里的节目还在放着,方立安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23点59分,江廷来电话,方立安被吵醒,电视里正在倒计时。   江廷声线清冷,“想做第一个跟你说新年快乐的人。”   为什么有种初中生谈恋爱的调调?   方立安心想,就算你明天早上打来,也一样是第一个。   然后就听对面认真道,“你也要第一个跟我说新年快乐。”   电视里倒计时刚好数到0,方立安,“新年快乐。”   江廷轻笑,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愉悦,“新年快乐。”   方立安心里很是受用,狗子没有忘了她,不枉费她各种投其所好、精心投喂。   刚得意着,就听见电话那头清晰地传来,“颜颜,我爱你。”   自打两人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江廷对她说过不少土味情话,也说过喜欢,但从未说过爱。   方立安并不在意,爱不爱的又不是嘴上说了算的。   但此时此刻,她突然发现,听到江廷说爱她,她的心也会扑通扑通地跳动。   方立安礼尚往来地回了一句“我也爱你”,接着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方立安被江廷吵醒后,就不怎么困了,春晚后面的节目虽然没有前面精彩,但她还是为了《难忘今宵》熬到两点多才睡。   一夜好眠。   第二天,方立安难得睡了个懒觉,醒了也不起来,躺在被窝里玩手机。   江廷起得早,发了好几条信息来,她回了个赖床的柴犬表情。   昨晚吃完年夜饭,看电视的时候又零零散散吃了许多零食,到现在都还不饿,便在app store随便下了个游戏,玩到十二点才起来吃午饭。   十六只饺子,四个汤圆,一晚饺汤。   吃饱喝足,碗也不洗,方立安又苟床上去了。   大年初一,她要解锁十八种赖床姿势。   然而,她忘了,她有一个粘人的男朋友。   刚苟到下午两点半,江廷回来了。   方立安以一种惊愕的表情看着来人。   你怎么回来了?   你为什么要回来!   不想起床,嘤嘤嘤~   江廷脱了外套,手捂热了才把女朋友从被窝里挖出来,“走,带你出去溜溜。”   方立安挂在他身上不下来,哼唧,“遛狗呐。”   江廷轻轻拍了下她的屁股,“带你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小廷子~”方立安跳下来,双臂张开,“还不快伺候本宫更衣。”   小廷子任劳任怨地给她穿衣服。   “林南齐约的场子,在一个射击俱乐部,想去吗?不想去我陪你去玩别的。”江廷征求她的意见。   “好呀,去玩。”方立安有点兴奋,她好久没摸过枪了。   江廷见她感兴趣,便道,“喜欢的话,以后我陪你去。”   方立安花了五分钟刷牙洗脸,又花十分钟化了个裸妆,随意拨弄了几下头发,然后就挽着江廷出门。   春节期间,大家都回家过年了,京城反倒不如平时热闹,路上车辆很少,畅通无阻。   射击俱乐部在京郊,即便不堵车,过去至少也要四十分钟。   路上,江廷跟方立安讲起一会儿要见到的人。   “基本上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大年初一闲着无聊聚在一起玩玩,我也不是全认得。   “你知道的,我工作比较忙,玩的时间不多,又因为经常要跟年纪大的人打交道,所以朋友里面同龄人很少。   “其中,跟我玩的好的,除了林南齐,还有一个徐阳晨。   “林南齐家是做商贸的,有个比他大一轮的哥哥,什么事都帮他扛着,他就养成了现在这副性子,万事不管,只拿分红。   “徐阳晨跟他恰恰相反,家里有个妹妹,他这个做哥哥的性格就相对稳重,不过他家里比较复杂,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弟弟。   “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看得顺眼,就搭理两句,看不顺眼,不搭理也没事。”   方立安点头,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介绍他的朋友圈。   江廷第一次带她出来,怕那群人胡说八道唐突了她,来之前就让林南齐跟他们打好了招呼,这是他正经女朋友,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   然而他不知道,“颜颜”的传说早就传遍了整个圈子,可以让江大佬醉酒认错配不上的女人,谁敢招惹,不要命了吗?   所以江廷带着方立安到场的时候,一个个恭敬的跟那什么一样,一口一个“颜姐”。   方立安笑笑。   其他人听说他俩要来,都马不停蹄地往射击俱乐部赶,只江廷绕去御庭苑接人,所以他跟方立安是最后到的。   所以等他们一到,一群人便直奔射击场地。 第313章   国家对于枪械的管理非常严格,来到射击场馆所在的总服务台办理登记时,必须出示由门卫核准的登记牌。   看他们跟这里工作人员的熟稔程度上,应该是常客不假。   一伙人熟门熟路去了VIP区,是一个几百平的大馆,里面的枪械种类很多,有猎枪、步枪、M4、AK、85式、88式、79式等等。   男女分开去更衣室换射击服,方立安出来的时候,江廷正在外面等她。   林南齐和徐晨阳一左一右调侃他,“怎么?还怕人丢了不成?”   “啧啧,这才几分钟就来门口堵人,真是一刻也离不得。”   “百年一遇,铁树开花。”   “……”   江廷穿着黑白拼色的射击服,双手抱胸,肩膀斜靠在墙上,嘴角噙着笑,“你们说,我给欣姨和张艺雅发个定位怎么样?”   欣姨是江廷对林南齐他妈的称呼,听说从年前便开始压着林南齐相亲,一天两场,今天好不容易逃出来。   张艺雅是徐晨阳的初恋女友,高中时候两人在一起过,大学时期分道扬镳。后来不知道又怎么遇上了,两年来,一直吵吵闹闹,分分合合。   现在的情况是,徐晨阳实在受不了张艺雅越来越作的性子,铁了心要跟她分手,但张艺雅不同意,追的很紧。   虽然江廷只有林南齐他妈的联系方式,但这并不妨碍他吓唬两人。   “大过年的,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哪壶不开提哪壶。”林南齐气虚。   “就是,许你撒狗粮,不许我们酸了还?”徐阳晨拍了拍林南齐的肩膀,“难兄难弟,我们走。”   方立安就是这时候出来的,她身着白红拼色的射击服,配上利落的短发,平添了几分英姿飒爽。   她主动跟林南齐、徐晨阳打招呼,“你们都在啊。”   江廷迈步,搂过她的肩膀,“走,我们去撒狗粮,别理他们难兄难弟。”   林南齐&徐晨阳怒目圆睁:摔!这兄弟没法做了!   射击服是半布料半皮质的衣裤套装,实际上是由两层厚厚的帆布制成,辅以皮革,重量超过五公斤。   本来就负重,再加上江廷的胳膊,方立安觉得自己的肩膀上压了个秤砣。   她挡开江廷的手臂,反而两只手摽着他,把重量的倾斜过去,像一只考拉。   江廷失笑,没拆穿她的小心机,给她介绍起不同型号枪支的性能。   方立安听得津津有味,一脸新奇(演技在线)。   两人身后,林南齐和徐晨阳相视一笑,挤眉弄眼间,达成协议。   来到射击区,江廷已经介绍完几种常用型号。   方立安看着那一排枪,两眼放光,手痒的不行,直接摸了上去,冰凉坚硬的触感一下子就唤醒了潜藏在灵魂深处的渴望。   “这是79式狙击步枪,是在1979年自卫还击作战中从Y军狙击手那里缴获的前S国德拉贡诺夫半自动狙击步枪仿制品。这枪后坐力大,不适合你。”   “。。”切,老子参加自卫还击作战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不过,她还是放下了这把79式狙击步枪,后面还有好多小可爱,她要挨个宠幸。   见她只摸不上手,江廷耐心地在旁边陪着,做足了导游的姿态。   方立安把这里的枪都摸上一边后,正想着先宠幸谁,林南齐跟徐晨阳又凑了过来。   “廷子,来比划比划?”   他们三个以前经常来玩,都是业余玩家,其中,江廷的技术是最好的,他们一次都没赢过。   但这次嘛……   hiahia~   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江廷对他们脸上的表情太熟悉,不知道两人又想出什么馊主意。   但听听也无妨,“你们想怎么比?”   “1VS1单挑我们肯定玩不过你,2VS2怎么样?”   “一次性说完。”   “我们仨各自找一个妹子组队,团队作战,垫底的人有惩罚。”说到“惩罚”两个字,林南齐一脸猥琐,“当然了,妹子是不用受罚的。”   江廷哪里不明白两人那点小心机,他带了女朋友过来,不可能跟别的异性组队。但女朋友第一次来,手生,不脱靶就不错了。   他们倒是可以找个老玩家配合,两个人的分数加起来肯定比他一个人高,毕竟在以往的比赛中,林南齐和徐晨阳也就比他差那么一点点。   心机boy算准了他会垫底,所以才当着颜颜的面提出来,他要是不答应,后面保准还有激将法等着他。   江廷不是输不起的人,只是,既然知道自己必输无疑,那肯定要问清楚输了要面临什么样的惩罚。如果太过分,他是不会答应的。   “什么惩罚。”他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对面两个心机boy。   在林南齐的“裸奔”脱口而出前,他好心提醒,“靠谱的话,还是可以考虑的。不靠谱,免谈。”   徐晨阳扯了扯的林南齐,他就知道裸奔什么的,江廷不可能答应。   “这样吧,你香山雅苑车库的私藏让我们一人挑一辆。”   林南齐的眼睛刷地就亮了,江廷的私藏啊,这比那劳什子裸奔强多了。   江廷轻飘飘道,“可以。”   “我要那辆Lykan Hypersport,阳子,你别跟我抢。”竟然明目张胆地提前瓜分战利品。   徐晨阳也眼馋那辆车很久了,全球限量7辆,汽车制造商将这款车描述为“最专属的、奢侈的、技术出众的高性能跑车”。   “不抢。”林南齐刚松了口气,就听徐晨阳紧接着说,“分数高的先挑。”   “一言为定!”   三个队伍的比赛彻底沦落为两个队伍的比拼。   “等一下。”方立安喊停,当着她的面,利用她欺负她家小白脸,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家江廷的惩罚说了,你们的呢?”   两个心机boy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见方立安义愤填膺的样子,也只当她是气不过,没太放在心上。   林南齐,“我车库里的车随便挑。”   徐晨阳点头,“我也一样。”   这样的规则只能罚一个人,不划算,方立安眼珠子一转,便道,“那垫底的人也太可怜了,不如分数最高的到另外两人的车库各挑一辆。”   林南齐心道,小嫂子可以啊,还没过门就惦记着给廷子省钱了。   徐晨阳觉得也不是不可以,一次性宰江廷两辆车,他心里也挺虚的,指不定哪天就要被他坑上一回。   如果自己和林南齐中有一个人陪着,他说不定过会儿就给忘了。   这么一想,徐晨阳和林南齐对视一眼,意思大概是,车先挑着,改天再悄摸地给送回来。   “行,颜妹子的主意好,就这么办。”   两人去找搭档的功夫,江廷牵着方立安的手用力一扯,将人带到怀里,射击服硬邦邦地撞在一起,“管家婆知道心疼我了,嗯?”   尾音像羽毛挠在方立安的心上,痒痒的。   方立安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拉了拉他的手臂,示意江廷弯下腰来,然后在两人平视的时候,捏住他的下巴,凹了个邪魅狂狷的表情。   “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只有我才有资格让你流泪!”   “……”   江廷失笑,“这都什么跟什么……”   “没文化,霸道总裁经典语录懂不懂?”方立安小声嘀咕道,“你肯定是个假的霸道总裁。”   “……”   林南齐和徐晨阳的搭档就在今天来的这伙人里面找的,除了方立安,还有另外五个妹子,都是跟着自家兄弟出来玩的。   其中两个是在家里听说江廷会来后跟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虽然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但都要面子,不好太过主动。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倒贴什么的,太跌份儿,丢不起那个人。   所以,这会儿林南齐和徐晨阳过来找人,两个妹子就自告奋勇来了。   多好的机会,千载难逢,说不定比赛完了就能扫个微信二维码了。   四个人过来的时候,后面还跟了一堆看热闹的。   彼时,江廷正在教方立安怎么拿枪,姿势怎么摆,开枪的时候要注意什么。   方立安“学”的很快,有模有样。   两人带着隔音耳罩和护目镜,江廷从后面环抱着她,握着她的手,怕她被后坐力伤到。   手枪都有后坐力,后坐力太大影响射击精度,他给方立安选的是I国伯莱塔92F型手枪,后坐力很小。   砰地一声枪响。   对面显示五环。   后面的人:呵,比四环多一环。   其实这个环数在他们之中已经算是中游了,好多人都只能在环外晃荡。   只是,到底是江廷抱着人射击的,一群人自然而然就给算江廷头上去了。(方立安:呵,没有他,老子枪枪十环。)   场馆里有专门的比赛场地,带大屏幕的那种,可以专业计分。   总共十个比赛房间,他们开了六个,一人一个。   这种和奥运会上的射击比赛不同,运动竞技中用的是气手枪、气步枪。而他们用的是真枪,考虑到安全问题,每个选手都被分开,隔离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有一名教练和一名同伴陪同。   至于成绩,房间里有监控,不用担心弄虚作假。   他们一行十五人,把每个房间的人分好后,比赛正式开始。   一人十抢。   不需要等哨声发令,只要靶子换了新的就能开始下一轮,十分钟后,没打完的算脱靶。   江廷出来的很快,十枪只用了三分钟,去掉换靶的时间,平均下来,十五秒一枪,瞄准加射击。   总分81环。   每个房间都有显示屏,上面会显示所有选手的比赛成绩。   虽然大家都觉得这是必输之局,但江廷觉得自己还可以拯救一下,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   当然,除了打心理战,也没别的好法子。   希望那几个人能被影响到。   他收枪的时候,看到方立安的比赛成绩是空的,不是0,说明她一枪没开,出了房间便找了过来。   方立安看了眼显示屏,林南齐和徐晨阳的水平比江廷差一点,前面三枪平均在7环左右,徐晨阳发挥得更稳定,比忽上忽下的林南齐技高一筹。   至于那两个妹子,在1到5环之间漂浮不定。   如果她真的是个菜鸟的话,江廷说不定真的会输。   江廷进来,看方立安还空着手,便问道,“要我跟你一起吗?”   他说的是像之前教她那样,带着她射击。   当然,这样的话,方立安的成绩就只能以0分统计。   屋里的其他人都没吱声,他们是防止有危险来的,作弊什么的,有监控,没必要上赶着败坏江廷的好感。   方立安嘴里嚼着口香糖,对着江廷勾了勾食指,“来,给我一个幸运之吻。”   江廷不是那种喜欢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和女朋友做亲密举动的人,但他还是无奈且宠地亲了她一口。   一触及分。   方立安向他抛了个媚眼,然后霸气十足道,“且看着我是怎么把欺负你的人给欺负回去的。”   说完,她动作利落地带上护目镜和耳罩,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五秒一枪,在一分钟内结束战斗。   99环。   “你给我揉一揉,胳膊好酸啊。”方立安放下枪,扑到江廷怀里撒娇。   十分钟结束,比赛结果出来。   方立安和江廷以高出第二名91环的成绩剩出。   林南齐看到分数的时候,还专门跑过来强调,只有在自己赛道上的射击成绩才能算作有效成绩。   想来是担心江廷放弃先前的81环,以后面的99环为最终成绩,这样的话他跟徐晨阳就都要输了。   虽然不明白江廷后来为什么会化身为神枪手,但为了心心念念的Lykan Hypersport,绝不能怂。   毕竟他这次可是超常发挥,比徐晨阳那组高出两环呢。   Lykan Hypersport,等我!   林南齐万万没想到,Lykan Hypersport没到手,自己车库里的心肝宝贝老婆们就先保不住了。   在看到监控视频的回放后,跟徐晨阳一起,一脸懵逼,面面相觑。   本以为是青铜,却不想是个王者。   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人生处处有惊喜。   二人缓醒过来后,一口一个“颜姐求带,小弟求罩”。   只有江廷看着她的神色变了又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立安没问,欢欢喜喜地跟着一群小弟小妹去玩飞碟。   这里的飞碟不是UFO,而是飞碟射击项目。   顾名思义,由抛靶机把碟靶抛出,人在地面上远距离瞄准射击。   对很多人来说,飞碟比静止不动的打靶射击要难多了,需要非常迅速地反应。   飞碟射击用的是双管猎枪。   不过,不管是手枪、步枪,还是猎枪,对方立安来说都没有任何难度。   她以前虽说是开战斗机的,但单兵作战能力毋庸置疑,要不是最开始就被分去了空军军分区,特种兵兵王小说男主角妥妥的。   再加上退休后,空闲时间增加,整日里不是研究枪支炮弹,就是研究舰艇飞机。   可以说,现代武器,没有他不懂的。更别说,他离世的时候,军事化发展水平远不是现在可以比拟的。   如此一番回味起来,方立安突然产生一种去当兵的冲动。(江廷:???)   她还没当过女兵呐。   如果是这样的话,按照剧情发展,一般会穿越到古代嫁给邪魅王爷做冷酷王妃。   或者穿越到古武大陆,成为被众人嘲笑奚落的废材,再被未婚夫退个婚,简直完美。(江廷:!!!)   方立安一边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一边看江廷给她做示范,他俩用的一个射击房间。   其实,相较于打静止靶,江廷更喜欢玩飞碟射击。   他的命中率很高,大概在百分之八十左右,而林南齐和徐晨阳撑死了百分之二十。   别说他俩,就是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未必能玩的过他。   这也是为什么林南齐和徐晨阳没挑这个跟他比试的原因。   江廷给方立安做了一遍示范,然后又手把手教了她一次。   方立安没有藏拙,试了几次后,曾经的手感完全回归,枪枪命中,碟靶被弹丸击碎,散落成红棕色、黄褐色的烟雾。   江廷一脸木然,心里又压了一块石头。   两个可能:一、我女朋友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二、我女朋友是国外派来的间谍。   如果硬要加上玄幻色彩,我女朋友还可能是个妖精,至于她的本体,暂时没有头绪。   等林南齐和徐晨阳来他们的射击房串门时,两人的受打击程度可想而已。   方立安一下午玩得非常尽兴,尤其是她赢了两辆跑车。   听说林南齐和徐晨阳两人都喜欢收集这些,想来两人的私藏必然不是凡品。   两辆车折合人民币,说不定一亿就有了。   大年初一就完成一个小目标,真是个好兆头。   晚上,换个场子继续,方立安豪气冲天地说要请大家吃喜面。   然后,一路上,江廷一边开车,一边听自家女朋友哼小曲儿。   咱们老百姓呀\今儿个真高兴\哟么哟么哟呵哟嘿\高兴高兴……   江廷看她高兴地样子,叹了口气,“你要不要考虑下你男朋友此时此刻的心情?”   “嗯?”方立安从“真高兴”中抬起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惊讶道,“你怎么了?”   “你不准备解释一下?”江廷含含糊糊道,“或者控制下你的洪荒之力?”   “???”   江廷瞥了她一眼,发现她一脸茫然,只好挑明了说,“你射击为什么玩的这么好?不是第一次玩吗?” 第314章   方立安一早就找好了借口,万能的那种,就是江廷猜测的第一条。   聪明、伶俐、机智、俊敏、奢睿、天才……   这些美好的词语,对着她用上一轮就可以了,她半点不会不好意思。   而且,她活了这么些年,也算是见多识广,类似于她今天这个表现的人,往年还真见过几个。   不然天赋异禀这个成语是怎么来的?   江廷将信将疑,不过再回想起和她在一起的种种,好像真有那么点道理,遂不再多想。   晚上,一行人一起吃吃喝喝唱唱歌,大年初一就这么愉快地浪过去了。   江廷把方立安送回去后,自己回了老宅。   明天初二,他要跟他那对面和心不合的父母看望外公外婆。   方立安心满意足地赖床again,下午,又是江廷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的。   方立安犯懒,不想起床,江廷只好她感兴趣的事情勾她。比如:   “昨天那一个亿不要了?听说林南齐那小子明天去马尔代夫度假,要大半个月才回来,到时候碰上你开学,可就不好挑时间了。”   方立安不为所动,身体的反应最为诚实,从床上转移到沙发上,抱着抱枕,窝成一团,“不去,不要了。”   说完,打了个呵欠,精神萎靡,困顿不堪。   江廷把她搂着的抱枕扔到一边,整个捞起来抱在怀里,捏她的手,“昨晚熬夜了?”   “嗯。”懒得多说一个字。   “干什么去了?”   “看小说。”   “……”这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这么好看?叫什么。”江廷很好奇,有空他也翻翻。   “《霸道总裁爱上我之灰姑娘带球跑》。”   “……”   虽然这个名字十分劝退,但江廷依旧秉持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带球跑?”   “唔?”方立安勉力睁开眼,见他问的真心实意,只好有气无力解释道,“男主女主因意外发生一夜情,女主怀孕,独自生下并抚养龙凤胎,五年后重逢,霸道总裁展开追求,最后happy 第315章   方立安没想到江廷的直觉如此敏锐,对于他说的话,她无从反驳。   不过,此时此刻,最要紧的是安抚眼前这个心思敏感的男人。   向来信奉情侣之间没有什么是打一炮不能解决的,方立安决定拉着江廷二赴巫山。   看着她避而不谈的举动,江廷心中越发不快,但实在扛不住女人的热情相邀。   他带着情绪,动作便不似以往那般温柔。   方立安吃痛,四肢却使不上劲,张嘴咬上他的肩膀。   江廷忍着痛,长臂一伸,捞起床头柜上未拆封的小雨衣。   方立安这才松口,舌尖扫到贝齿,一股淡淡的腥甜。   她抢下江廷手中的东西,随手扔到一边,嘴上发狠,“不许用。”   江廷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瞳孔好似深不见底的漩涡,有一种令人畏惧的力量。   ……   事后,方立安累到大脑放空,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江廷从身后紧紧抱着她,语气郑重且坚定,“初七上班,我们去登记。”   方立安不想张嘴,懒懒地“嗯”了一声。   心想,一炮泯恩仇,诚不欺我。   江廷见她可有可无的应着,手臂不自觉地勒紧,“你不愿意?”声音中有他未曾察觉的紧张。   方立安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语气很冲,“是的,不愿意,你说我要不要去药店买个24小时紧急避孕药?”   “……”江廷现在完全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一颗心忽上忽下。   方立安掉过头,见他这副犹疑不定、委屈巴巴的样子,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这个人,真的很过分。”方立安的食指戳着他的胸口,气呼呼道,“不答应你,说我会跑,答应你了,又怀疑我不诚心。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欺人太甚。”   “是我不好,我错了,你别生气。”江廷攥着她的手指,软声哄道。   知道她说的没错,是他心态有问题。   之前,她扔掉避孕套不许他戴的时候,江廷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不去思考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一味恶狠狠地想着,他要她给他生孩子。   有了孩子,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再也斩不断了。   是的,他就是这么的卑鄙无耻,就是要用孩子绑架她一辈子。   事情最终以江廷去厨房下饺子而告一段落。   方立安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两片面包,外加一盒牛奶,如果不是江廷突发奇想搞什么cosplay,她早就吃上热腾腾的火锅了。   昨天两人说好今晚一起出去吃火锅,却不想闹到现在。   方立安累得不想走路,所以火锅就算了,让江廷给她下饺子。伺候她吃,伺候她喝,咱也当一回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子娘娘。   大年初三,方立安如愿以偿地吃上了涮羊肉。   饭后,江廷带她逛商场,两人挑挑拣拣,选了一对对戒。   非常简单的款式,朴实无华。   江廷的意思是,先用这个把名分占了,正式婚礼用的,或者说真正的婚戒,要请设计师慢慢设计。   初四,江廷带方立安回老宅。   方立安虽然有自信可以拐了江廷直接领证,但该守的礼节还是要守的。   既然是江廷尊重的长辈,那她自然要予以同样的尊重。   以前是怕横生枝节,现在两人地位对调,江廷才是上赶子的那个。   万一他因为家里不同意而心生反悔,她一定会叫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因为江廷提前打过招呼,说要带女朋友正式上门,老宅一大早就忙碌起来。   如果不是江廷说只私下里见见,不要大张旗鼓,江老爷子估计会一个电话把儿子儿媳也叫回来。   对于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江廷心中无所谓,大家早就习惯了各过各的,结婚什么的,也就是通知一声的事。   而且,按照他爸他妈的尿性,搞不好会把原本愉快的会面搅和的一塌糊涂,所以他才不愿意多此一举。   方立安和江廷到的时候,江老太太正在一楼客厅翘首以盼,江廷的堂妹江菲在一旁陪着。   江菲是江廷三叔家的女儿,比江廷小一岁,比方立安大八岁,是个未婚单身的女强人。   江廷的三叔三婶在江菲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还分别有了新的孩子,江菲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就留在了老宅,算是跟着江老爷子和江老太太长大的。   如此,江老爷子和江老太太对她难免要偏疼些。   可以说,江家第三代,除了独自创业的江廷,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在江氏的职权都没有江菲高。   甚至江廷已经从江老爷子的口中得知,原本预留给三叔的那部分股权,其中一半,老两口打算越过他直接给江菲。   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就凭三叔对江菲鲜少问事的态度,江廷就觉得他三叔活该。   就是不知道三叔知道老爷子的决定后,会是什么反应。   江廷因为有自己的摊子,早就撂下话来,对江氏不感兴趣,所以不管其他兄弟姐妹如何明争暗斗,他从不参与。   因此,江老爷子很放心把一些不方便跟别人说的话告诉他。   江老太太见到方立安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再一瞧,气质竟格外出众,一点不像江廷说的刚上大一的大学生。   昨晚,孙子打电话来的时候,还被老头子教训了一通,警告他不许学坏,玩什么养成。   年方二十九岁的江廷:……   江老太太让江菲去楼上喊江老爷子下来,早早地睡不着起来盼着了,这会儿装什么矜持。   江老爷子下来的时候,一身唐装,手里的象牙拐杖敲在楼梯地板上,咚咚响。   江廷昨晚在电话里就已经把方立安的情况大致地交代了一遍,以防爷爷奶奶问些让她尴尬的问题。   江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说他胳膊肘往外拐,最后还酸里酸气道,“老头子才懒得欺负你的小女朋友。”   所以,江老爷子和江老太太都只挑了些简单的问题。   “今年多大啊?”   “老家哪儿的啊?”   “家里几口人?”   “父母做什么的啊?”   “学什么专业的?”   “……”   江老爷子一边观察一边在心里琢磨,觉得这姑娘不卑不亢,进退有度,颇有种大家气度。心道,自家孙子的眼光确实不错,瞄准了就下手,这一点倒是跟他很像。   他现在对小一辈儿的婚姻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不插手,不指挥,免得将来一个个都跟他们老子一样,离婚的离婚,分开过的分开过,家不像家,最后还连累了孩子。   离吃饭时间还早,江老爷子对江廷使眼色,意思是,去楼上来一局。   不曾想江廷这个不孝孙眼里只有女朋友,生怕她在这儿被欺负了,完全无视江老爷子的暗示性动作。   “咳咳!”江老爷子摆出一副严肃脸,“江廷,跟我上楼。”   江廷当然知道江老爷子想干嘛,反正也没什么正经事,于是拉着女朋友,“奶奶,你跟江菲聊着,我跟颜颜去楼上陪爷爷下棋。”   江老爷子:……   江老太太:……   江菲:……   饭后,江廷带着方立安告辞,江老爷子、江老太太、江菲三人面面相觑,满脸的一言难尽。   终于等到正月初七,江廷五点钟就爬了起来,刷牙洗脸做早饭。   六点钟,准时把方立安从被窝里挖出来,送去卫生间。   洗漱、吃饭、化妆、换衣服、出门……   七点半,迈巴赫停在民政局附近的停车场,静静地等候着,副驾驶上的方立安睡的正香。   江廷昨晚异常兴奋,缠了她很久,两人很晚才睡下。   他们这几天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方立安觉得自己肚子里说不定已经揣了个娃。   登记结婚的过程很顺利,填表、拍照、领证。   9点10分,两人抱着新鲜出炉的小本本出来,江廷发了有生以来第一个朋友圈:   江太太,余生请多指教[玫瑰花]。   附图,两本结婚证封面.JPG。   十分钟内刷爆朋友圈,二十分钟内上热搜,三十分钟内上热搜头条。   谁都没想到,风暴中心的新婚夫妻正躲在家里补觉。   一觉醒来,江廷的手机已经被人打没电自动关机了。   方立安趁着他给家里长辈们回电话的时候,呼叫系统。   “系统,任务完成了吗?”   “完成了,委托人很满意,给了好评。不过委托人提出希望在宿主结束这一生的时候再离开。”   “知道了。”方立安觉得原主大概是想看婚后番外篇。   江廷打完电话回来,“家里人都想见见你,想去吗?”   方立安:我就知道。   “太麻烦了,不是很想去。”她话音一转,“但是为了你,还是可以考虑的。”   江廷欣喜,但不想委屈了她,“那就不去了。”   都是正常来往的亲戚,哪里能真的不去,再说了,不过一顿饭的工夫,不费什么神。   只是,吃饭那天,方立安新上任的婆婆脸色不大好。   其实,领证前,家里几个直系长辈,江廷都已经通知到位了。   江老爷子和江老太太没说什么,只让他考虑清楚就行,姑娘他们都看到了,眼神清正,是个好孩子。   江廷他爸虽然觉得意外,但知道自己管不动这个儿子,便只嘱咐他把婚前协议拟好。   江廷应下,不过,他心里想的和他爸说的不是一回事。   他做了一个决定,准备把自己名下所有财产全部转移到方立安名下,包括他手中持有的价值几千亿的股份。   这是一个惊天豪赌,赌注是他的全部身家。   然而方立安并不打算接受,不是客气,也不是信任,而是觉得麻烦。   如果江廷能跟她好一辈子,那么转移财产便是多此一举。   如果她跟江廷中间出了岔子,选择分道扬镳,这些财产就是一笔乱账。   她不缺钱,也不需要那么多钱,尤其是江廷手里JT互联的股票,对她来说更意味着束缚。   两人对这件事的看法到现在都还没有统一。   话说江廷给他妈打电话,告诉对方他要结婚了,立刻遭到了瞿女士的厉声反对。   瞿女士心里早有了心仪的儿媳妇人选,尽管江廷一直不点头,但这些年也没看他喜欢过谁啊。   她的儿子她了解,感情方面天生就缺一根弦,所以她都想好了,就这么耗着,最后娶谁不是娶?   她也是这么跟她“儿媳妇”说的,谁知道江廷突然一声不响的就要结婚了。   瞿女士初六晚上接到江廷的电话,彼时她正在某个海岛过冬,心想等假期结束再回去再跟江廷掰扯也不迟。   谁曾想,只一宿的工夫,她儿子就结婚了!   于是,这顿见面饭,瞿女士对着方立安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哼!捞女!   无非是看上我儿的钱了!   可恨我儿竟然眼瞎!   方立安才不管瞿女士什么态度,反正她的任务完成了,现在是江廷明正言顺的老婆,怎么开心怎么来。   至于瞿女士的冷嘲热讽,方立安表示尽管来,谁生气谁是孙子。   把瞿女士气的,饭吃一半就跑了。   江廷正月初十开始上班,方立安学校还没开学,两人又恢复到年前的状态,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江廷结婚的消息全网皆知,公司大楼外开始有记者蹲点。   方立安不想曝光,以前在网上随便删是因为没人注意,现在跟江廷结婚了,目标太大。   而且,江廷是搞互联网的,她如果真的自行处理了,别人只会怀疑到他头上,到时候说不得要连累公司的口碑。   所以方立安听从江廷的建议搬去了香山雅苑,那里门禁严格,记者进不去。   出门戴口罩,嘴上一套,倒是真让她躲了一阵子。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心人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方立安最后还是被扒了出来。   从幼儿园到大学,扒了个干干净净。   #江廷的神秘娇妻竟是她#   #昔日娱乐圈十八线女星嫁入豪门#   #豪门难进,婆婆不喜新儿媳#   #在校女大学生嫁入豪门#   #苏颜退出娱乐圈的真相#   …… 第316章   方立安的身份被曝光是在清明节前后,彼时大一下学期刚开学不到两个月。   娱乐圈十八线小明星摇身一变成为全国顶尖学府莘莘学子中的一员,网络上的质疑声犹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头。话里话外都在怀疑方立安的上学名额是江廷用钱砸来的。   放眼整个娱乐圈,真正的学霸凤毛麟角。为数不多的两个出自顶尖学府的明星艺人还是上了大学后才被星探挖掘的。   所以,在众人看来,像方立安这种进了圈子后又退圈上学的,学历的水分之大,可想而知。   然而,祸不单行。   在“正义使者们”声讨教育部门,要求彻查此事,寻求教育公平的时候,网上又接连爆出方立安与父母不和的消息。   镜头前,原主的父母接受记者的采访,声泪俱下地控诉亲生女儿对他们不闻不问的“事实”,声称他们已经两年多不曾见到女儿,不仅逢年过节不见人,而且连个电话也没有,他们做父母的更是不知道她结婚的事。   一时间,方立安名声大噪,红透半边天,黑红黑红的,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丑闻”接踵而来,最直接的影响有二:   一来,学校那边去不了了。开放式校园里,记者的身影随处可见,举着话筒跟同学们打听方立安的个人事迹,或者采访同学们对这件事的看法。比如,和这样一名同学同校,你有什么感受?你愿意吗?会觉得愤怒吗?   二来,JT互联在M股市场的股票大幅下跌,从消息被曝到酝酿发酵,只一天下来,公司市值仅剩原来的三分之二。   网上针对江廷的声音很多,有希望他擦亮眼睛,不要被美色迷惑的。   有骂方立安带着他一起骂的,说他花钱造假,不是好东西,跟他老婆蛇鼠一窝。   还有笑话江廷娶了个败家娘们儿的,还没离婚,资产便缩水一半。   虽然JT互联公关部在第一时间进行了公关,并在官网和微博上发表严正声明,但收效甚微。   直到后来,方立安把所有证据搜集好,发到微博上,并由江廷和公司官博转发,股价zhidie。   包括去年的高考成绩截图、大一上学期末的成绩截图,以及从高中毕业至今往家里打款的每一笔转账记录。   言辞直白:   【本人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从十八岁起赡养父母,凭本事考上大学,愿意接受各方质疑,但不接受任何无端的指责与谩骂。】   随后,B大官博发表声明,【我校录取工作严格规范,无惧相关部门的调查。附图,高考投档成绩单.JPG】   造假事件水落石出后,网上的风向完全调了个个儿:   【本人今年二十四,拿着家里的钱读研,十分汗颜!】   【本人大一狗,高考589,膜拜学霸!】   【本人江廷粉,现在粉苏颜~舔狗.JPG】   【前半生命运坎坷,后半生人生赢家】   【不说了,我妈让我打钱给她】   【……】   之后,JT互联的股价不仅重回高点,甚至还涨了一波,危机解除。   倒是原主的父母一改之前的话锋,在电视节目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自我检讨,希望女儿原谅他们。   然后方立安的微博就被圣母婊占领了。   方立安刷刷刷,怼了一波聊天记录。   她是江廷新婚妻子的消息刚爆出来的时候,原主的父母就不停地打电话来,见方立安不接,又改成发信息,中心思想两个字——要钱。   方立安自然不会同意,只回复说按月给赡养费,他们便开始威胁她,不给就去网上曝光她。没道理女儿吃香的喝辣的,父母却在家吃苦受罪。   聊天记录贴出去后,圣母婊少了大半,方立安关闭了微博评论,不再关注。   学校那边近期不好再去,方立安直接请了长假,自己在家看书。最关键的是,她上个月例假没来,很可能怀孕了。   江廷很激动,动不动就盯着她的肚子傻笑,然后就成了牛皮糖,方立安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甩也甩不掉,好像她真的会带球跑一样。   人都是健忘的,吃完江廷和方立安这对豪门夫妻的瓜,还有千千万万个瓜可以吃。   方立安六月底去学校参加了期末考试,她穿的宽松,倒是没人发现她怀孕。   只是学校对她只参加考试不上课的做法不太赞同,于是方立安选择休学一年。   三年后,江廷带着女儿一起参加了亲妈的毕业典礼。   方立安没有继续读研,她放弃了保研资格,自己在家学习。倒不是回归家庭,而是在学校里经常会遇到各种搭讪的同学。她不甚其扰,赶紧修完学分回家寻个清净。   方立安不想放弃自己的专业,但因为只有本科学历,进不去天文台。   往后三年,她在家修完了天文学硕士、博士的课程,租借实验室,结合曾经的物理学知识写了篇论文,以期作为敲门砖。却不想用力过猛,一不小心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震惊中外的同时,被各大研究中心争相邀请。   方立安选择了位于首都的国家科学院天文台,投身工作的同时也不忘关心江廷和孩子。   可能女儿出生后就被妈妈带着一起看书的原因,性格十分恬静,从小就爱学习,在书本中探索未知的世界,长大后考进了亲妈所在的天文台,母女俩一起工作。   江廷手里那一摊子只好留给从小调皮捣蛋、人嫌狗厌的老二。   老二的内心是拒绝的,相比较霸道冷酷的爸爸,他更喜欢温温柔柔的妈妈和姐姐,但是他没那个钻研精神,坐不住,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学商科管理,做一个继承家业的富二代,实名羡慕坐等分红的姐姐。   江廷五十九岁退休,把手里的一摊子全部交给了刚大学毕业的儿子,根本不管初出茅庐的儿子盘不盘得动。因为方立安答应他,退休后陪他过二人世界。   方立安说到做到,无需江廷多说便立刻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务,包括进行到一半的实验。虽然有不负责任的嫌疑,但谁叫她更在乎家里的小老头呢。   她把自己参与的实验记录全部交给天文台负责人,做好交接工作,开始陪老头子天南地北地跑,走遍大江南北。   ……   方立安再度醒来时,浑身发冷,头疼脑热,几乎睁不开眼。她想,自己可能生病了。   待摸到手底冰凉的硬物时,她突然了悟,系统把她送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还不等她呼叫系统,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摸上她的额头。虽然掌心粗糙带有薄茧,但确实是一个女人的手。   察觉对方没有恶意,方立安心防稍松,她勉强睁开眼,却发现眼前黑乎乎的一片。   她想,莫非这次又穿成了瞎子?   正想着,大手撤离她的脑袋,女人的声音响起,压的很低,“@#¥%@#@&”   方立安:……   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方立安终于忍不住了,在心里呼唤,“系统!系统!”   “你好,宿主。”熟悉的电子合成音在脑海中响起,方立安觉得头更疼了,脑壳儿好像在嗡嗡嗡地震动。   “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繁衍后代,活到自然死亡。”   “传送委托人记忆。”   “好的,记忆传送中。”   然后……然后,方立安直接晕了。   方立安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变成了一个小男孩。   从记事起便是瘦瘦小小的样子,比部落里的其他小伙伴都弱。打架不行,干活不行,狩猎不行,捕鱼不行,什么都做不好。   长大了没有异性愿意跟他结为伴侣,而没有伴侣意味着无法繁衍后代。   后来,为了证明自己,他偷偷跑出去狩猎,最后没能回来,成了猎物的腹中餐。   方立安是被吓醒的,虽然没有五感,但是任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老虎一口一口吃掉,那滋味,着实可怖。   她定了定魂,驱散心头的恐惧,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山洞,目测只有十几平米,在她不远处,零零碎碎放了一些果子和兽皮。   梦中的男孩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童年。   她身底是一块浅色的兽皮,又软又暖,不知道是什么皮。   身上……身上不着寸缕。   是的,连小牛牛都没有遮挡。   大写的窘迫。   忽然想起什么,方立安呼叫系统。   “你好,宿主。”   “你昨晚说委托者的任务是什么来着?”   “繁衍后代,活到自然死亡。”   “……”方立安努力不去想这个任务,问道,“你听得懂委托者的话?”   “是的。”   “能教我吗?或者担任我的在线翻译?”   “不能,请宿主自行学习,系统在吸收转化魂力的过程中需要尽可能地减少能量消耗。”   “知道了,你滚吧。”对于一无是处的系统,没必要客气。   “再见,宿主。”   “哼。”方立安根本不理它。   按照手脚的大小估算,方立安猜测自己应该在两岁左右。他松了口气,小孩子嘛,什么都不懂,装傻就行。   昨晚的情况,八成是发烧了,她摸摸脑袋,现在还是烫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在极度赤贫的条件下,快速有效地治疗发烧? 第十卷 原始社会生崽子 第317章   无论有什么法子,反正在洞里干坐着是没用的。   方立安双臂撑地,吃力地爬起来,却不想四肢发软,整个人重新跌回地上,心肝肺一齐颤了颤。   许是听到他的惊呼声,外面很快跑进来一个孩子,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她赤着脚,关键部位裹着兽皮,裸露的皮肤呈小麦色。   从五官上看,是个女孩,应该是原身的某个姐姐。   她叽里咕噜说了好大一通,怎奈方立安一个字也听不懂,只好装傻。   对方见他没有回应,呆头呆脑的样子,嘴里说了一句什么,小跑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个东西,递到方立安面前。   方立安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凹状石块,中间盛着水,但因为边口很浅,所以才走的很慢,可能是怕水洒了。   方立安伸手想接过水,女孩乌拉一句,应该是拒绝的意思,把石碗送到方立安嘴边。   水质清澈,方立安低头一口气喝光,心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开水,如果不是,里面又有多少微生物。   女孩见他听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端着石碗出了山洞。   很快,又端了一碗水进来。   方立安心知是石碗太浅,盛不了多少水的缘故,再一次喝完后,便打算跟着女孩出洞。   水不来就我,我便去就水。   尽管腿软,还是成功爬了起来。只是,身上和身下都凉嗖嗖的。   他跟在女孩身后刚迈出脚,就听女孩叽里咕噜又是一串。   好气哦,猜猜猜。   结合自己的身体状况,方立安觉得对方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说的是“不许出去”。   他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果然,女孩回头吆喝了一声。见他坐下,才放心离开。   方立安心想,不出去就不出去,反正以他目前的情况,就是不生病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幼崽,还是老老实实等别人投喂吧。   果然,不消两分钟,女孩带了一块肉回来,熟的,温热。递到方立安手里后,又捡了边上的果子,在兽皮上擦了擦,塞到方立安的另一只手里。   肉很香,没有佐料,原汁原味。方立安吃完,还把包肉的叶子舔了一遍,不放过任何一点肉渣。   女孩见状,又出去一趟,带回来一块只有之前一半大小的肉条。   方立安接过,小口小口全部吃光,完事把手里的果子也给吃了。   红通通的果子,长得像梨,吃到嘴里却类似苹果的味道,酸酸甜甜,非常可人,用来去除肉腻,好用的很。   有进有出,一阵尿意袭来,方立安甩着小牛牛跑到洞口,在边上撒了泡尿。   姐姐见了,又是一阵叽哩哇啦,凶悍的样子,吓得他差点呲到脚上。不过,脚背上还是溅到了一点。   方立安也不在意,什么光景了,顾不了那么多。   回到山洞,肚里有了东西,方立安躺下继续养病,他用兽皮裹紧身体,希望能尽快捂出一身汗来。   睡着前,拉着系统讨价还价。   “我认为,作为全宇宙最先进最优秀功能最健全的系统,你应该给宿主配备语言识别器,即便不能实现语言互通,也要做到单向翻译,不让你的宿主在陌生环境里两眼抓瞎,你觉得呢?”   “宿主目前正处于语言学习的最佳年龄段,建议宿主自给自足,做一个配得上全宇宙最先进最优秀功能最健全的系统的宿主。”   吸气,呼气。   “我可以学,但是你不能每次都这样吧?这次是运气好,年纪小,可以装懵懂,以后穿个年纪大点的呢?装哑巴还是装失忆?失忆到话都听不懂?”   系统气弱,“检测到当地的语言非常简单,不足以构成体系,只能做一些简单的表达,以宿主的聪慧,无需一个月便能完全掌握。建议宿主抓紧时间学习,学成后可以把握主动,反过来教当地人学习汉语。”   “想法不错。”方立安对系统出的主意表示赞同,下一秒,话音一转,“不过……你不会是没有这个功能吧?”   “……”   脑海中足足安静了一分钟,系统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听起来有点气急败坏,“地球土著没资格怀疑本系统的先进程度。”顿了一下,“有也不给你用,哼!”   “……”   方立安失笑,一波彩虹屁送上,“地球土著突然发现,你不仅是全宇宙最先进最优秀功能最健全的系统,还是最最可爱的系统。”   “……”又是一阵静默。   不一会儿,方立安扛不住困倦睡着了。   再度醒来时,一个成年女人正用手给他的额头抹汗,见他睁眼,语气温和地说了句什么。   方立安听不懂,没有回应,目光渴望地盯着洞口。外面动静很大,显然有不少人。   女人说了句什么,方立安连蒙带猜加试探,再次来到山洞外的世界。   他偏头看了看太阳,时间还早,离落山还有好一会儿。   林林总总大约二十来口,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人人光脚,身上都只简单地围了一两块兽皮。   除了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在追逐打闹,大一点的孩子都跟在大人身后干活。   抬猎物的抬猎物,抱柴火的抱柴火,磨石头的磨石头,少有人闲着。   看到他和女人从山洞里出来,一个手握长矛,肤色呈蜜色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   方立安选择放弃,他盯着男人的脸,试图通过对方的表情判断语意。   喜爱、关切、询问……   他不说话,伸手去抓男人的武器。   男人哈哈大笑,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俯下身子,一只手便把方立安抱了起来。   方立安看到,长矛的尖端是不知如何固定上去的石头,磨得十分尖锐。光看武器,就知道长矛的主人是个了不起的勇士,在部落里地位尊崇。   只是在昨晚的梦里,男人在一次捕猎中受了重伤,不治身亡,原主从此失去了父亲。   方立安的目光在长矛上流连忘返,不远处,一个个头略矮的男人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阳,阳,#¥%#@%&#   阳弯腰把方立安放下,摸了摸他的脑袋,拿着武器跟矮个子男人走了。   身后的女人叽里咕噜两句,似乎想把他带回山洞,方立安望了望身下的小牛牛,确实有点冷,发烧还没好,回去继续裹兽皮。   在封建社会,一场感冒发烧都能要人性命,更何况是原始社会。   方立安并没有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他身子弱的原因,现在想来,肯定是早先不记事的时候留下的毛病。   方立安想,不管是不是这次生病引起的,他都不能轻视,养好身体才是第一要务。   这么一想,也不凑热闹了,麻溜地跑回山洞里猫着。   ——   “安,快下来,再不回去赶不上吃饭了。”少女背着竹筐对着树上的顽猴叫道。   “来了。”顽猴摘下金黄色的果子,在少女的惊呼声中直接从两米高的树上跳下。   “摔到没有?”少女非常紧张,见他毫发无伤,才气呼呼道,“你等着,回去我要告诉阿爸阿妈。”   顽猴讨好般的将手中的果子塞到少女面前,“阿姐,送给你,不要生气,生气会变丑。”   “不生气。”少女将果子塞回去,“你自己吃。”   顽猴嘿嘿一笑,果子在皮裙上随便蹭了两下,便大口开咬,吃的蜜口香甜。三下两下吃完,果核也不丢,收进皮兜里,打算回去挖坑种着。   少女对他这样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她这个阿弟总能想到许多怪点子,虽然大多数没什么用,但有用的都非常有用。   比如,陶罐做的矮小便成了碗。   比如,两根细木头可以夹菜夹肉。   比如,让阿爸捉来野鸡养在洞外下蛋吃。   再比如,给各种花花草草动物和树起名字。   ……   少女的阿弟就是已经在原始社会度过四年的方立安,今年七岁,已经学会了当地的语言,一米一的个头,距离成年壮劳力还差的老远。   阿爸阿妈只同意他跟在大人后面摘野果,而且只能在洞穴附近,不能走远。至于狩猎,想都别想。   这几年,为了拥有一个魁梧有力的体魄,方立安一直非常勤奋地锻炼身体。虽然饭很难吃,不是肉就是野果,但他还是吃的异常凶猛。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目前绝对是部落里十岁以内最壮的那个崽儿。   身处原始社会,虽然没有手机等现代娱乐工具,但方立安并不觉得无聊。相反,他每天都很忙。不只是他,阿爸阿妈阿姐每个人都很忙,除了刚出生不久阿弟和两岁的阿妹。   阿爸忙着狩猎,阿妈阿姐忙着采果子,他一边忙着采果子,一边忙着找粮食作物。   把肉当饭吃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打不到猎物时,把果子当饭吃是一件更加辛苦的事情。因为果子不顶饿,一泡尿撒完,肚子也差不多空了。   在这种情况下,方立安无比想念香喷喷的大米饭和白嫩嫩的大馒头。   只是四年了,一直被阿爸阿妈限制在林子最外围的方立安从始至终一无所获,颗粒无收。 第318章   姐弟两回到部落,外出狩猎的族人们已经回来,或许是收获不丰的原因,大家兴致不高,情绪低落。   好在昨天猎到的野毛猪还能吃上两顿,再不济还有备用的野鸡,不至于饿肚子。   瑶,方立安的阿姐,今年十二岁,上得去树,下得去河,除了阿妈不让她参与的狩猎,其他方面都是一把好手。回到洞里,将这一行的收获安置好,便去帮阿妈照看弟弟妹妹。   方立安先她一步去阿妈面前露了个脸,报平安,然后去外面找阿爸。很显然,相比较带孩子,他更喜欢征服这个原汁原味的世界。   部落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小孩子是不被允许参与狩猎的。幼崽脆弱且来之不易,这是人类乃至整个自然界公认的事实。   因此,在具备强大的力量之前,小孩子顶多跟随采集队采集野果和树枝。   阿爸阿妈不让他走远,所以方立安只能通过阿爸口述来了解外面的情况,几乎已经成了日行一例。   但是阿爸今天显然没工夫给他讲故事,方立安找到他的时候,对方正跟部落里的其他几个壮劳力商量正事。   方立安没走,安静地坐下旁听,大人们早已习惯这一幕,并没有赶他。   原来今天他们回来的时候,河边来了鹿群,由于时间关系,只能空入宝山而空回。所以大家商议着明天早起出发,沿河搜寻,说不定还能遇上。   方立安听得两眼放光,脑子里的想法一串接着一串。   晚饭后,阳在火堆旁修缮武器,磨他引以为傲的长矛,心想明天至少要猎一头鹿。   周围还有几个青壮年,手握木制的长矛,一边用火烧去周围矛头的木屑,一边用嶙峋的石刀将其削尖,使其更加尖锐。   方立安提着他的幼崽版长矛加入其中。   “阿爸,我明天跟你们一起去。”   阳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目光从长矛上挪开,移到方立安身上,其他几人同样。   方立安知道,他们不是重视他,而是怕三心二意,弄坏了武器。要知道在这里,武器意味着食物与安全,是不能轻易损坏的。   “不行,你去了我还要保护你,猎不了鹿。”阳坚定地拒绝道。   方立安,“我不需要你保护,鹿不危险,我知道。”   “你的速度太慢,跟不上队伍,抓不到鹿。”阳是真的很嫌弃他。   “我速度不快,但我的矛速度很快。”方立安不服气。   火堆旁的几个人闻言轰然笑开:   “安,好样的,你是我们部落的小勇士。”   “安,你阿爸小时候也这样。”   “阳,我们带安一起,他说的没错,鹿群危险不大。”   “……”   “不行。”阳很严肃,周围的嬉闹声不自觉的变小,“安,回山洞。可以留下,但是不许说话。”   说罢,空气中只余霍霍的磨石声和木柴燃烧时的噼里啪啦声。   方立安把长矛放下,回到洞里,翻出自制的石刀,又回到火堆旁盘腿而坐,加入削矛头的行列。   阳见了也不反对,大家各自忙碌着。   第二天,外面还是黑青青的一片,守夜人把一行人从睡梦中叫醒,八个人就着火光饱餐一顿,然后拿起各自的武器,摸黑向河边行去。   山洞到河边这段路,大家每天来回无数遍,基本上不存在危险,更何况,快出林子时,天色已由青黑转成青白。   放眼望去,河边空旷如野,昨日的鹿群早已消失不见。   阳带着大家来到河边,在草丛中翻找观察,试图通过各种痕迹判断出鹿群离去的方向。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儿子,安,正一左一右各提着一支长矛,紧紧地跟在队伍后面。因为怕被发现,和队伍始终保持着五米以上的距离。   方立安跟的很辛苦,一来不能弄出动静,二来他人小腿短,人家走的,他得用跑的。   好在他的两根长矛是儿童专用的缩小版,不似他们的小两米长,不然这么长一段路,他的细胳膊未必吃得消。   上天眷顾,一行人沿着河岸由西向东步行了大约半小时左右,远远的,鹿群清晰可见。他们没有立刻行动,阳吩咐大家原地坐下,等待体力恢复到最佳状态。   这是一群马鹿,顾名思义,长得像马,体型很大。身体呈深褐色,背部及两侧有一些白色斑点。不似梅花鹿,体型小巧,颜色鲜嫩。   马鹿喜好群居,夏季多在夜间和清晨活动,冬季多在白天活动。善于奔跑和游泳,听觉、嗅觉发达,视觉稍差,胆小易受惊吓。   阳将目标集中在最近的两头马鹿身上,准备四人一组,分头行动。远处的不好追,目标太多容易顾此失彼,两只已经是极限了。   方立安作为狩猎队伍的编外人员,非常自觉地把目光投向了远处。他悄悄退回林子,利用树木的遮掩,向鹿群前方移动。挑好目标后,安静蛰伏,等待阿爸他们的进攻信号。   太阳升起,温度逐渐升高,鹿群似有进入林中栖息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狩猎队伍的一行八人匍匐至距离鹿群末尾还有五六米远时,只见阳突然暴起,一马当先将手中的长矛掷了出去,只听“噗”的一声,长矛扎进一只马鹿的臀部。   真不愧是拥有最强武器的男人,方立安心想。   突然遭受袭击,惊慌恐惧的情绪在鹿群中瞬间扩散,只见马鹿两耳直立、臀毛逆立、尾巴翻起、咬牙跺足、尖叫逃跑。   其他人落后半步,各自冲着目标勇猛追击。   方立安运气最好,阳向鹿群发难时,马鹿正向着他的方向走来,阳的长矛将要离手,他的长矛便开始蓄力,正好迎头插进一只马鹿的眼睛。   只是一击并不足以撂倒成年马鹿,左手的长矛换到右手,几乎没花时间瞄准,全力一击,长矛没入马鹿的脖颈,马鹿奔逃了几息后,轰然倒地。   方立安没去管死了的马鹿,他手里两只长矛都投掷出去后,便就近躲在一棵树下,贴着树干装蘑菇。这时候,其他马鹿正慌不择路地四下逃散,要是被它们撞上,下场不死也残。   阳那边的战斗还未结束,受伤的两只马鹿脚力不减,沿着岸边撒蹄狂奔,几人紧追不舍,又追了几十米的距离才将马鹿制服。   八个人,两只马鹿,收获颇丰。   等这一片重归静谧,方立安才去检查猎物。   他猎到的是一只成年雄性马鹿,体长大约180厘米左右,肩高超过一米。体重……方立安试了试,反正不是他这个重量级能搞定的。鹿角很大,细数下来竟然有10个叉,可见其壮。   马鹿倒在林子边,血腥味虽然不是很重,但多停留一分钟便意味着多一份危险。   方立安像河边跑去,他得去找阿爸帮忙抬猎物。   阳一行人并未走远,但方立安手无寸铁的走在常有野兽出没的水源附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慌张的。走着走着就小跑起来,直到看到自家阿爸才松了口气。   倒是阳,见到他反而紧张起来,以为山洞那边出了什么事。   方立安猎马鹿的动作非常快,两只长矛从蓄力到投掷只用了两秒钟,干净利落,以至于一行八人没人发觉。   方立安对自家阿爸解释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阳虽然觉得难以置信,但并没有怀疑儿子说谎。   原始人很淳朴,思想非常简单,并不知道谎话为何物。他们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直来直去。   于是,阳带了宇跟着方立安去树林里,剩下六个人,三人一只,将马鹿抬回去。   看到倒在地上马鹿,阳的内心颇为震动,自豪感油然而生,在他的胸腔排山倒海。他的儿子,才七岁的儿子,竟然猎到了一头成年雄鹿。   苍天保佑!   等阳和宇抬着马鹿和另外六人汇合时,大家才真正感受到那种冲击,因为方立安猎的马鹿是最大的。   只是一行人回到部落,还来不及欢呼庆祝,方立安的阿妈——夏就冲了过来,抱着方立安直掉泪。   方立安暗骂自己做事冲动,顾头不顾腚,主动承认错误道,“阿妈,我错了,我不该偷偷跟着阿爸出去打猎。”   阳倒是好说话的很,因为在他看来,什么都比不上儿子的勇猛,他给方立安支招,“带你阿妈看看你的猎物。”   相比较不知所措的儿子,阳的话显然更有用,夏用手背抹了泪,“猎物呢?阿妈看看。”   方立安指着阿爸的脚下,“这只马鹿。”部落里其实并没有马鹿的叫法,大家都是叫鹿,驼鹿、梅花鹿、马鹿……全是鹿。   夏惊讶的合不拢嘴,边上的宇已经开始讲述方立安是如何猎到马鹿的,好像他亲眼所见一样。   大家伙听得津津有味,接二连三地“哇”声感叹,尤其是与方立安年龄相差无几的幼崽们,俱是目露崇拜的星星眼,搞得阿姐、阿妹特别自豪,与有荣焉。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没有出去狩猎,方立安也没有跟着阿妈阿姐出去采集野果,每天都在部落里跟阿爸他们讨论狩猎心得,教他们一些狩猎技巧。   这里的人心思单纯,没有人怀疑他为什么会这些,大家对他不是感激,就是佩服,不是敬仰,就是崇拜,每个人都发自真心的为部落里多出一位强者而感到高兴。   只是,连着几天吃鹿肉喝鹿血,敏锐如方立安经常听见一些少儿不宜的声音,山洞里、树林里,这里,那里。   而且尽管他还是个孩子,但也补的浑身燥热,鼻血直流。   心道,吃不消了。 第319章   部落里,大人小孩加起来总共三十来口人,每天的鹿肉消耗量大约在100斤左右。三只马鹿说起来差不多得有1000斤,去皮去骨,即便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二的肉,估计不等吃完就要坏了,所以方立安每回都挑最有营养的内脏来吃。   大部分的动物内脏营养素含量高于肌肉,含有丰富的铁、锌等微量元素和维生素A、维生素B2、维生素D、亚米茄-3脂肪酸等。煮熟后,不必全靠人体分解即可释放出重要的营养物,能够快速有效地补充身体对营养物质的需求。   因此,在自然界,出于生存的本能,掠食动物很少会把内脏留给腐食动物。   ——   夏末秋初,暴雨不期而至,刹那间,电闪雷鸣,狂风过境,乌云遮天。   暴雨持续的时间不长,只有十分钟左右,又或许更短。   雨停云散,方立安难得留在山洞里帮阿妈照顾被雷吓到的小阿妹,就听到山洞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几乎是一瞬间,他拾起角落里的一对长矛。   “啊——”   方立安心中骇然,汗毛耸立,来不及嘱咐阿妈阿姐,一个健步蹿了出去,这是他阿爸的声音,凄厉仓惶。   刚刚雷声那么大,按道理,野兽都该在洞穴猫着才对,如何会出现在部落?   等她一路奔至洞外,并不见纷乱的痕迹,没有野兽,没有血腥,没人受伤。方立安看到自家阿爸俯身捶地,泥水四溅,竟是在哭。   一旁的宇和乔目光呆滞,如同丢魂。   落后她一步出来查探情况的幸颤声道,“火……火灭了?”   宇和乔仿佛被人按下了开关,突然屈膝矮身,在褐色的泥泞中做五体投地状。   山洞里的族人闻声赶来,年纪大的目露骇然,不管不顾的跟在宇和乔后面,贴地吟唱,声音苍凉悲怆。   这种阵仗,方立安只在严寒悄然远离的春初见到过,族人们成功度过寒冷的冬季,再度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那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生生不息。   而此时……   从他被系统投放到这里,四年多的光阴,部落里的火种从不曾熄灭,方立安学会当地的语言后,还曾好奇地问过阿爸,火是哪里来的。   阿爸是怎么回答的?   阿爸的阿爸的阿爸传下来的。   方立安当时只觉得自家阿爸冒着傻气,现在,火灭了,他终于在族人的仓惶的悲鸣中明白,“阿爸的阿爸的阿爸传下来的”的真正意义。   这一刻,知道未来的他心中升起无限的敬仰,对人类的祖先,对每一个充满智慧的生命,对苍穹之上的浩瀚宇宙。   部落里的火种一直是有人看守的,白天黑夜,二十四小时不停,三百六十五天不歇,所以方立安从未考虑过制作火折子或者寻找打火石之类的生火工具。   看着匍匐于泥水中的族人,他心中像是被闷烧一样,不是滋味。他转身跑回山洞,那里有堆砌好的干柴,他要试着钻木取火。   在现代社会,钻木取火的原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放在原始社会,熟知原理的方立安也是第一次付诸实践。   他没有喊阿爸阿妈来帮忙,他们现在悲伤欲绝,分不出心思给他。阿姐早已知事,和阿爸阿妈一起,在泥水中泪流满面。整个部落里,可能只有他有这个“闲心”。   取材再简单不过,操作步骤亦是人人都会,但结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呜咽声渐息,方立安只觉得掌心的老茧都要搓掉一层,底下的木块却未发生任何变化。   他有点沉不住气,伸手去摸中间的圆孔。   一触及分。   温度很高,甚至有些烫手。   他拈起圆孔四周的木屑,灰褐色的点点,送至鼻前轻嗅,焦味若隐若现。   方立安好似受到鼓舞,不顾酸痛抽筋的双臂,将又直又长的细木棍重新插进木头平台飞快转动。   “火热的木屑产生余烬,再转到火绒里点火……”来自方立安看过的某户外求生节目。   余烬有了,火绒有了,点火……   刚下过暴雨,空气中很潮湿,要想让余烬把火绒点着,需要微风。   瑶抱着小阿弟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大阿弟正捧着一团干草,从下往上吹啊吹啊吹啊吹,吹得脸红脖子粗。她刚想开口询问,却不想下一秒就看到他手中的干草上开始冒烟。   瑶不明白,阿弟手里的干草为什么会生出白烟呢?   方立安捧着那一团干草,一边缓慢的变换方位,一边小心翼翼的吹着,他感觉到,烟的颜色在变化。   烟越来越大,飘到他的脸上,呛人得很,他忍不住咳嗽两声,继续吹。   随后发生的事情,就在一瞬间。   干草团上突然冒出一朵淡黄色的火焰,覆盖了大半个表面,方立安甚至能感受到火焰中的灼热与旺盛的生命力。   瑶放下小阿弟,因为动作太过急促,小阿弟一屁股蹲到地上,哇哇大哭。   而他阿姐此时根本顾不上他,化身风一般的女子奔至洞口,高声叫唤,“阿爸,阿爸,快来看!我们有火了!阿弟他有火!”   山洞里,方立安正在烧柴,干草团烧的快,他得把火留下来。   族人们纷涌而至,橙黄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失而复得的火焰让他们难以抑制此时此刻的心情,他们亢奋高呼,他们激动流泪,在脸上冲刷出一道道清晰的泪痕。 第320章   在阳的带领下,族人们清空了被大雨淋湿的储火洞坑,将新生的火种放入其中,轮流看守。   暴雨过后的天气其实并不适合人类外出狩猎,林中湿滑,猎物不易追赶,且过程中容易发生意外。只是部落里的食物所剩不多,所以狩猎队还是按照原计划向着河流的方向出发。   今天捕鱼。   夏天只剩一截尾巴,林中隐约可见秋天的身影,雨后的空气清新怡人,带着草木被浸润后特有的芳香,偶有水滴从树叶上凝聚而落,砸在方立安的脑门上,一阵清凉。   天降甘霖,动物不需要到河边就能补充到水分,岸边的空旷实在情理之中。一行人没有停留,沿着河流一路向东,走了大约一公里,来到一个浅滩。   不同于上游河水浑浊的泥沙河段,浅滩多石,水质清澈见底,水中的鱼儿仿佛悬浮于半空,在水底的石头上留下清晰的投影。   如果不是不会建房,安全方面没有保障,族人们说不得会搬到这里常住,毕竟这里的水好,不用沉淀,掬起来就能喝。   是的,土生土长的原始人没那么多讲究,不管是生水,还开水,解渴就行。方立安早已入乡随俗,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他的胃如今是铁打的,不怕吃坏肚子。   浅滩很浅,成年人站在河里,水只深至小腿肚,像方立安这样的幼崽,大概也只漫过膝盖。   捕鱼技能和打猎技能同样满点的方立安,在这一片混的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但是今天,方立安不是很感兴趣,他抬手遮挡刺目的阳光,向远方眺望,“阿爸,你看那边!”   阳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河对岸那棵常年孤零零的大树,不复往日的精神抖擞,竟歪斜着倒在地上。   “走,过去看看。”阳招呼身后的族人。   趟水过河,拔腿上岸,河对岸的草地干燥微暖,方立安心知,刚刚的暴雨并未降临此岸。   草木灰烬的气味伴随着微风阵阵袭来,待走的近了才发现,大树周围一圈的土地和外圈的嫩绿形成鲜明的对比,失去了青葱的外衣,露出它原有的棕褐色肌肤。   放眼望去,以大树为中心,方圆五十米都是这样,深浅不一的焦黑,似乎还冒着青烟,像提前过冬一样。   “是天火。”阳走到中心,弯下腰,拾起大树的残枝,黑乎乎的,一捏就碎,留下一手的黑灰。   方立安知道他说的天火是雷火。据人类起源说,人类先是发现有火的存在,然后学会了控火。而火最初的存在,就是火山火和雷火。   夏季常有雷暴,很容易造成广大的草地起火、树木起火。相传,直立人最早的取火处就是非洲大草原。   方立安觉得新奇,他蹲下身子在灰烬中翻找,以期用最原始的方式得到火种。但野草烧的太快,他们来的太晚,这一片只余寥寥的几缕青烟。   方立安找到其中一个还在冒烟的树杈,趴在地上吹啊吹啊吹,不消半分钟,树杈的表面被橘黄色的火焰覆盖。   火!   边上的族人激动地手舞足蹈。   见到方立安在短短的半天里生了两次火,大家看他的眼光变了又变,猎得马鹿前是看孩子,猎得马鹿后是看勇士,现在大约是看天神。   “安,棒!”   “安,火神!”   “安,太阳神!”   “安,天神下凡!”   “……”   方立安感到羞赧,抬头看向阿爸,发现他正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五分欣慰,五分骄傲,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很快,方立安又找到一块这样的木头,教大家如何操作,之后,八个人分头实践,一个个的都趴在地上吹啊吹啊吹,吹的一脸黑灰,吹出一团团火焰,发出阵阵欢呼。   天空中有老鹰盘旋不去,尖锐的鹰唳不绝于耳,方立安心想,可能有动物被火逼出来,它想捕猎,也有可能有动物被烧死,它等着吃。   等着吃?   吃?   方立安再次俯身在灰烬中翻找,这一次找的更为细致。   没多久,一只甘蔗鼠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好大一只,身长三十厘米,通体焦黑,四脚朝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方立安觉得,这应该就是猛禽要找的东西。   通常这么大只的老鼠,肠道细菌很多,吃起来要当心,但鼠肉非常美味。   方立安眼里已经没有老鼠了,在他看来,这只甘蔗鼠更像又肥又圆的烤红薯。透过那层散发着糊味的表皮,方立安能想象到里面包裹着的肉质是如何地鲜嫩多汁……   他站起来,向阳他们挥手,“阿爸,我找到一只好大的老鼠。”部落里虽然没有明文规定的分配制度,但吃独食绝对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行为。   阳他们正处于对生火的无限好奇与热爱中,老鼠之流并不能分走他们的心神。   “安,你吃吧。”   “安,我的火还没吹好。”   “安,我要生火。”   “安,我不吃。”   “……”   硕大的烤肉竟然没人搭理,方立安只好“勉为其难”地独占它。他猥琐地搓了搓手,舔了舔干涩的唇,准备开动。   甘蔗鼠与豚鼠一样,肉的蛋白质含量比家畜肉类高,但脂肪含量低,肉的嫩度和口味在高楼林立的现代化都市很受欢迎。   烤熟的甘蔗鼠非常好剥皮,无需任何工具,轻轻一撕一拉,表皮便被揭开,露出里面娇嫩肥美的鼠肉。   唔~真香~   方立安嗅了一口,唇齿生津,口舌酥麻。   感谢这场大火。   入乡随俗的方某人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用手抓肉吃了,对了,饭前还不洗手的那种。   一只甘蔗鼠,让方立安吃了个饱,那边阳他们几个也“玩”的差不多了,看着各自的火熄灭,才依依不舍地回到浅滩,继续他们的捕鱼大业。   相比较狩猎,捕鱼似乎更难,但阳他们有自己的智慧。   在水流潺湲的地段用木制版三叉戟叉鱼,在水流湍急的地段用的荡荡草编网拦鱼。   荡荡草和芦苇很像,长在河里,茎中空,光滑纤细,只是叶子又粗又宽,不似芦苇的披针形。方立安一度怀疑荡荡草是芦苇的祖先。   方立安第一次跟阿爸他们来捕鱼的时候,心里还挺虚的。食人鱼、尼罗鳄、水蟒、水蚺、河马、水蛭、平胸龟、电鳗……在他的脑海里交相出现,挥之不去。直到来到阿爸他们的捕鱼专属地,这才放心下水。   和阿爸他们不同,方立安捕鱼就是用的狩猎那一套工具,他的矛不像阿爸他们的那样长,他用惯了,就觉得非常趁手,打猎捕鱼当拐杖,干什么都行。只是如此一来,矛头常会坏,每天都要修缮磨烧,更换的频率也比别人高。   对比叉鱼,方立安更喜欢看阿爸他们守株待鱼,等着鱼儿自投罗网。   如今,这一套,他已经学会了,于是网鱼这一块,阳便交给了他,他们八个大人负责叉鱼。   首先要折许多荡荡草,掐头去尾,留下中间的长茎,一根一根插入细窄湍急的河段,固定出一道弧线,上端扎紧,加以巩固,间隙不能太大,太大容易散不说,还留不住鱼。然后再横着穿插进去,跟编竹席似的,最后再在水下的部分堆一团茅草,保证这个简单的草网不会被大鱼钻破。   草网做好,接下来的工作便是等了。   方立安到底不是小孩子,对新“玩具”耐心十足,他哪儿也不去,就守着这一小段。   鱼很多,平均下来能划到五分钟一条,个头不大,但也不小,一条大约四五斤重。小鱼也有,数量更多,但都被他习惯性地放生了。   后来倒是来了两条十好几斤重的大鱼,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冲进来的时候差点把他的草网撞坏。   幸好他眼疾手快地将鱼抓起来放到背篓里,否则由着它在里面折腾,她的草网吃枣药丸。   捕鱼的时候,方立安顺便洗了个澡,大小伙子真方便,兽皮裙一脱,往河里一坐,整条河都是我的澡堂。   当然,大姑娘也是一样的。   在他们这个部落,大家的性别意识更多的停留在繁衍后代上。虽然衣不蔽体(关键部位)的时候也会感到害羞,但相比较吃饱穿暖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所以,如果哪天一不小心弄坏了兽皮裙,从早裸到晚也是有的,坦胸露乳,遛鸟光腚,大有人在。   久而久之,方立安竟也习惯了,他没有刻意去宣传和教化。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原始社会,人类文明的发展道阻且长。 第321章 花生   夏去秋来,落叶缤纷。   在方立安的记忆中,秋天,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水稻、花生、玉米、红薯、小米、黄豆、高粱……   住脑!   不能想。   方立安自认不是个贪吃鬼,但现在他真的无比想念曾经的农作物。肉吃多了,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要长口腔溃疡,比大姨妈光顾还要难熬。   舌尖故意抵上嘴里的创口,自虐般的撕痛如期而至,仿佛成了一种闲暇时的消遣。   他捡起地上的果子,在皮裙上一滚,咔嚓咔嚓吃了起来,心中默念:清心寡欲,我要降火……   对于林子里、草原上的动物来说,秋天是个过度的季节。   林子里的松鼠开始储存食物,换上更浓密更细的毛,大雁向南迁徙,蚊虫蛰伏准备越冬。   部落里的族人同样如此。为了保暖,活过这个冬天,大家非常努力地打猎,收集动物的皮毛。   至于食物,入冬前,部落里会有一个频繁的狩猎期,届时会在林子进行大范围搜索。   方立安自从被允许参与狩猎,就一直在找他心心念念的农作物。不过,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目前,仍就是一无所获。   他想,哪怕是以前总被嫌弃难吃的高粱米,他也是愿意的。(高粱米:曾经你对我爱答不理,如今我让你高攀不起。)   “安,你在干什么?当心不要掉队。”阳在前头呼喝提醒。   这两天,方立安的心不在焉被阿爸尽收眼底。闻言,他收回目光,只是没过多久,又忍不住四下张望。   秋收的季节,农作物比其它时候更好认。   阳很生气,林中危机四伏,儿子却频频出神,说了还不听。如果不是地方不对,时机不对,他一定要揍他一顿,叫他醒醒。   方立安不知道阿爸正惦记着揍他,此时,他已经被左前方的大片狗尾草摄去心神。直立的秆,下垂的椭圆形穗,明明没有光艳夺目的美丽,却看的方立安心旷神怡。   狗尾草,学名粟,别名谷子、小米、狗尾粟。此时此刻,它在方立安心中只剩下两个字——粮食!粮食!粮食!   他太高兴了,嗷地一叫,把队伍前面的人吓了一跳,警惕地戒备四周。   见大家十分紧张的样子,方立安自觉不好意思,找了个借口,说有只长毛兔从他脚背上窜了过去。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纷纷出言打趣,“安,你胆子真小。”   “安,你应该把长毛兔踢晕。”   “安,你可是我们的勇士,怎么能怕长毛兔!”   “……”   方立安装作抗议,“那是意外!我连狼都不怕,怎么会怕长毛兔!”继而,他指着那片狗尾粟道,“阿爸,我们把狗尾草带回去吃。”   “狗尾草?”作为没见过狗的人,阳感到不解。   方立安上前,举着穗子,“阿爸,你看这个狗尾草,它的果实壳很硬,肯定能过冬。”   自从方立安教会大家生火,阳和族人们对他就有种莫名的信任,或许在他们眼里,方立安就是那个天选之人。   阳很看重这个儿子,不但不反对儿子的古怪想法,还主动征询他的意见,“带多少?”   方立安大手一挥,“全要。”满满的土财主承包鱼塘的既视感。   只是下一秒又反悔道,“还是留一半吧。”怕万一种不好……   ——   留守山洞的族人觉得很奇怪,今天狩猎队回来的稍晚,却没有带回一只猎物,反而一人抱了一堆草,可是他们明明有足够的木柴可烧。   等看到方立安开始处理狗尾草,男女老少一个个有学有样。   两天过去,未去壳的小米在山洞里堆了有一米多高,方立安把它们装进晒干的陶罐,密封保存。一半留作冬天食用,一半待到来年春天,尝试播种。   在他取出十斤小米,用石头碾压去壳,煮了一锅浓稠的小米稀饭,让大家分食后,阳决定接下来的几天暂停打猎,将整个林子排查一遍,把所有狗尾粟都带回来。   方立安没有意见,之前是他想岔了,怕种不好,以后没得种,但只要不去壳,有陶罐装着,密封好,想来也不会有事。   野生的狗尾粟并不多,族人们翻遍整个林子,最后连壳收了不到500斤。全部当成口粮也不够过冬吃的,更何况还要留下一部分等到开春播种。   所以,等收完林子里的狗尾粟,阳又带着大家打猎去了。   口粮不足,肉来补。   虽然找到了小米,但方立安并没有就此停下搜索粮食的脚步。即便在狩猎过程中东张西望,阳也不再训斥他。   狗尾粟可比肉好吃多了,可惜太少,不能天天吃,希望儿子能再多发现一点。   然而,接连几天都是一无所获。   眼看着天气渐冷,方立安心中越发焦急,再过不久,天气彻底凉了,地里就算有什么也保不住了。   他静不下心,便跟阿爸说了,不打猎,歇两天。   阳同意了,安排他跟着部落里的采集队采集果实。   秋天,不光动物长得膘肥体壮,毛光油亮,林子里的果树也是硕果累累。愁人的是,果实不好储存,不吃的话,要不了多久就烂了,让人又爱又恨。   方立安跟阿姐一道,阿妈留在山洞照顾阿弟、阿妹和其他小孩。   经过生火一事,方立安再也不是瑶眼中曾经那个行为怪异的小屁孩了,而是受到苍天庇佑的天选之人。   阿弟做什么都是对的,这句话已经深入瑶心。   而看着什么都想模仿自己的瑶,方立安心好累,发自灵魂深处的担心,阿姐会不会想不开,模仿他站着尿尿?   相比较狩猎,参与采集野果的好处应该就是可以边吃边玩,饿着肚子出来,扶着肚子回去。从某种形式上来说,也算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因着来年春天有狗尾粟要种,方立安不再费心收集果实种子,吃完就扔,潇洒的很,完全不复从前那个见啥都捡的回收大王模样。   “阿姐,等一下,刚刚有个红园果掉了……”方立安从树上跳下来,想把掉在地上的果子捡起来。   其实,秋天,林子里的果子多的是,与其去捡掉在地上可能摔烂的,不如去树上重新摘个新鲜的。   瑶是这么想的,方立安也是这么想的。   但勤俭节约、浪费可耻的光荣美德早已植入灵魂深处,于是他弯腰拾起那棵后来被他称为“幸运的果实”的红园果。   直起腰的瞬间,随意地一瞥,命中注定的相遇,一颗花生钻出泥土出现在他的眼前。   方立安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叫来阿姐,又叫来其他同行的族人,“这个,我们挖点带回去,可以吃。”   见识了生火,吃到了浓稠喷香的小米粥,大家对方立安的话早已深信不疑。然而随身携带的工具并不适合挖土,于是听从天选之人的安排,当即返回山洞。   受益于方立安一颗坚定不移做农夫的心,山洞里确实存了十来把农具。   传说神农氏“斫木为耜,揉木为耒”。   几年的时间,方立安按照历史课本上的解说加以幻想,分别制作了耜和耒。   耒系在尖头木棒的下部加一横木构成,以便用力起土;耜则是在耒的基础上,加上扁平刃板(耜冠)而成的铲形农具。根据制作材料的不同,可以分为石耜、木耜和骨耜。   方立安一直等着这一天的到来,暗戳戳地做了不少。在他牺牲的童年时光里,阿爸阿妈笑他顽皮,阿姐说他闲的发慌,阿妹懵懂,阿弟……阿弟还没出生。   如今,他那些陈年积灰的农具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大神农时代即将开启!   方立安把农具分给大家,人手一把,将将够用。   只是挖花生到底刷新了他对农耕生活的难度认知,没有趁手的工具,人类犹如失去了神兵利器,现代人周末最爱去的农家乐也彻底变成了无趣而又充满艰辛的劳作。   方立安他想念诗:   锄禾日当午,(我比锄禾苦,)   汗滴禾下土,(我挖花生土,)   谁知盘中餐,(花生为何物,)   粒粒皆辛苦。(粒粒皆辛苦。)   来到原始社会的第1777天,在挖花生的过程中,方立安头一次对铁器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思念。   等林子里的花生全部挖玩,冬天也不远了。   方立安把挖出来的花生摊在山洞外面的地上晒干,收起来后直接堆在洞里。   不需要看守,没有人偷吃,因为大家知道,这是冬天的储备粮。   在每个人的记忆中,越到最后,食物短缺的越加严重,因此,每一年的冬天都少不了饥寒交迫。   今年,有了花生和狗尾粟,一切会不会变得有所不同……   方立安即将在这里度过第五个冬季,他深知冬天对于不长毛、不冬眠的人类来说是个非常大的挑战。   除了火,他们还需要足够的动物毛皮和足够的食物。   往年,木柴足够,食物却每年都会短缺,看着阿爸他们不得不在数九严寒中出洞打猎,方立安也不好受。 第322章   寒冬将至,为了平安顺利地度过接下来的艰苦时期,族人们忙了一整个秋天。   有小米,有花生,今年冬天比往年要好过许多,虽然粮食不算多,但起码能让人少饿上十天半个月,多撑一段时日。   住山洞其实是一件很让人头疼的事情,尤其在冬天。因为山洞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烧着柴火,洞口是不能堵上的。好在洞口开的东南向,西北风刮不进来。   方立安想做个类似壁炉一样的东西,然而没有工具,他也奈何不得。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要惊叹一番,赞叹一番。   人类啊,既渺小又伟大!   不知道是不是得益于夏天猎来的三只马鹿,今年冬天,部落里的成年女性都怀孕了,包括方立安的阿妈夏。不出意外的话,待到最美人间四月天,部落里又要添一波小崽子。   方立安原本计划好,今年开春的时候要种小米和花生,碰上如今这个情况,劳动力匮乏,还真说不好能不能实行。   猫冬的时候,在洞里召开“集体会议”,阳作为首领给大家分配来年的任务。   现如今,部落里总共有8个壮年男人,12个女人,2个老人,15个孩子,其中有5个10岁以上的大孩子。   两个男孩子,阳准备出了冬天就训练他们,让他们参加狩猎。三个女孩子,阳安排她们和老人一起照顾孕妇,顺便照看部落里的小孩子。   狩猎、采集、种植全部由他们男人来承担。   任务繁重,但一切为了生存。   北风呼啸,天气越来越冷。   初冬,阳还会带人出去狩猎,但这几天实在是冷的厉害,别说打猎了,手脚都活动不开。   为了节约粮食,除了孕妇,族人们不是喝煮的稀烂的小米粥,就是吃炖的软烂的肉糜。宁愿多喝点水也不敢多吃两口,生怕到后面会断粮。那时候,日子只会更难熬。   然而,天寒地冻,缺粮食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山上的豺狼虎豹。   这日,方立安白天刚在石壁上刻好第十个“正”字的最后一横,是夜,山洞外便有狼群到访。听着外面不绝于耳的狼嚎声,他心中异常激动。   多久没能好好吃上一顿了?   这段时间,每天都只能吃个半饱,太不利于幼崽的生长发育了!   男人们拿起武器,举着火把,来到洞口处。   外面黑乎乎的一片,一双双黄绿色的眼睛在黑夜中泛着森森的幽光,十分渗人。   火把照亮洞口,狼群看到活物,嗷呜嗷呜,叫的更欢了。一边震慑于火把的威力,不敢上前,一边又不甘心放弃好不容易寻到的猎物。   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有狼尝试着向山洞冲来,却在距离山洞五米的地方停下,惨叫着打滚,哀嚎不止。   一双双黄绿色的眼睛向后缩了缩。   方立安看的直乐呵。   看家护院必备的丛林荆棘了解下?   又粗又硬又长的尖刺,比容嬷嬷厉害一万倍的那种!   就是可惜了那张狼皮,要被扎出许多小孔。   挣扎间,又有一头狼不信邪地撞上来。   这头新来的显然比第一头更有活力,惨叫声直冲云霄,它挣扎的厉害,动作之大把先前那头也给连累了,越挣扎越紧,越紧越挣扎。   ……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中有浓郁的血腥味传来,两头狼变得奄奄一息,凄厉的叫声化为低低的呜咽,只剩将死的哀鸣。   牺牲了两个手下,头狼嗷呜地长叫一声,带着剩下的狼在黑夜中离去。   从始至终,大家只是举着火把看着,没有迈出山洞一步。   不战而屈人之兵,阿爸威武!   阳见他一脸兴奋,跃跃欲试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脑袋,“回去,天亮再收拾。”   方立安当然知道现在不是收猎物的时候,危险在黑夜中潜伏。他兴冲冲地跑回洞里,躺下睡觉,期待着明天的加餐。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不对。   一只狼,两只狼,三只狼……   夜还很长……   三十几个人住在一个山洞里,只要不刻意赖床,早起肯定是没问题的。   冬天天亮的晚,方立安睡了个饱,梦里还吃了个饱。   第二天早上,部落里,男女老少倾巢而出,出来看狼(肉)。每个人都两眼放光,比昨天夜里的狼眼还绿,一看就知道是饿狠了。   一夜过去,山洞外原本被白雪覆盖的土地被狼血浸染,变成一片黑红色。   两只狼的死相看起来十分凄惨,灰色的皮毛不见油光顺滑,沾满了血色,凝结成一块块,东倒西歪。   而让他们失去生命的荆棘,却不见丝毫变化,稳稳地包围着洞口。   阳用一块木板挡着,在荆棘和山洞相接的一侧打开一个一人宽的小口子,让大家轮着出来方便。   这个小口子,一天开两次,天亮后一次,天黑前一次。其他时间如果想那啥,要么憋着,要么在洞口。(阳:我们原始人虽然不是十分讲究卫生,但也不能一整个冬天都跟屎尿共处一室。)   阳带着宇和乔绕到最外圈的荆棘处,处理昨晚留下来的狼,方立安紧着一起,阳没反对。   一晚上的时间,狼的尸体已经冻成了冰块,毛都硬的扎手。荆棘裹满狼身,尖刺深入狼肉,被冷凝的狼血冻住,成为狼身体里的一部分。   □□显然不现实,阳拿了石刀,分给宇和乔,让他们把尖刺从根部砍断,他和方立安一起收拾另一只。   方立安一边砍一边数,他手里的这只狼,光他斩断的尖刺就有二十五根,再加上他阿爸砍的,和它自个儿蹭断的……   想想都觉得疼。   寒风里,方立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看着阿爸把狼送进山洞,出来后又从不远处拖了一大段荆棘过来,跟之前的缠绕在一起,填补被砍断部分的空缺。   他走上前去想要帮忙,被阿爸赶到了一边。当初从林子里砍了荆棘往回带的时候,阳就担心戳着他,不让他碰,现在也一样。   忙完狼的事,宇和乔用陶罐装了十几罐雪,抬回洞里。冬天可能就这一点好处了,用水方便,不用去河边。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放风结束。   阳收回木板,把边上的荆棘缠绕好,这才舔着手上被扎的口子回到洞中。   对于这样整整一只被冻僵的狼,想要吃到肉,处理起来还是有点麻烦的。   虽然可以放在火堆旁边慢慢烤化,但为了省事,也为了尽快吃到肉,原始人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法子——直接点火烧。   烧软了再割下来放到陶罐里煮,新菜式——狼肉煮花生,自此诞生。   只是如此一来,狼皮是别想了,方立安只可惜了一秒钟,就把狼皮彻底抛到脑后。   什么都没有喂饱肚皮重要!   天气变暖前,狼群后来又来了一次,试探了一次,觉得讨不着好后就走了,之后再没来过。   日复一日,气温回暖,冰雪消融。   方立安一脸姨母笑: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大草原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不过他更喜欢另一段:雨季又过了,又到了交配的季节,雄海龟趴在雌海龟的身上,轻轻地摇动……   摇动~   在山洞里闷了一冬天的方立安,终于能出来撒欢了,跟着阿爸他们满林子的跑,然后就看到各种小动物们轻轻地摇动……   每每看到这种场景,方立安都不忍心打断,静静地观摩,等小动物们完事了,再一个飞矛把上面那只“蹭”地带走。   至于下头那只,还是留着产崽儿吧。   可持续发展,明年他还会再来的。   又是人间四月天。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部落里迎来了十二个小生命。   十二个母亲中,有一个难产而亡。虽然孩子最终还是生了下来,但因为在母体中憋了太久,面色青紫。方立安足足看了两天,等孩子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了,才放下心来,重新去林中打猎。   好在母乳是够的,十一个妈妈喂十二个孩子,并不困难。   因为大家都有奶,自觉男人们这段时间太辛苦的女人们,决定轮流哺乳,生完孩子没几天就要去林中采果子,或者种地。   方立安提出反对,告诉阿爸一定要让妈妈们休息一个月。   阳向来愿意采纳儿子的意见,于是人类史上第一个“月子”产生了。唔,还是集体坐月子。   方立安本想把开坑荒地的事情交给阿爸他们,自己去浅滩捉鱼给妈妈们做月子餐。   但阳根本不放心他一个人走远,所以,每天早上陪他去河边用荡荡草做好草网,中午的时候过来收鱼,下午天黑前再来一趟。   有了方立安精心熬制的鱼汤,妈妈们的月子做的还算有点样子,娃娃们喂的白白胖胖的,哭声震天。   可能是因为活得太过艰难,也可能是因为身处人类发展的伊始,方立安总是不自觉的带上一层滤镜看待这里的一切。   万事万物都给加个神圣光环。   比如,这锅鱼汤让妈妈们奶水充足,他谨代表数以亿计的子孙后代记你一功。 第323章   方立安觉得他们部落现在的情况大概就是“越生越穷,越穷越生”。   虽然外面的资源近似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他们可用的劳动力实在少得可怜。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坐拥天下、人均占地无限大的原始人来说,生孩子确实是最好的投资。   看着部落里二十多张嗷嗷待哺的小嘴,身为首领的阳,既欣慰又愁苦。   人类的本能告诉他,人口意味着力量,意味着强不可欺。十二个幼崽先后出生,更是意味着部落即将迎来繁荣昌盛的时代。   虽然在他贫瘠的语言中可能根本不存在“繁荣”、“昌盛”这两个词语,但这并不妨碍他意会。   只是孩子越多,负担越重,尤其是部落里的女性集体坐月子期间。男人们每天早出晚归,累的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每天回到山洞闷头吃饭,吃完饭倒头就睡。   方立安这个小男人也是,打猎、种地、采集、捕鱼……体力消耗太大,夜里小腿抽筋不止,疼的睡不着觉。   知道自己缺钙,但芯子里毕竟是个成年人,方立安不太好意思跟阿妈她们要奶喝,更不好意思跟小娃娃们抢食。   于是他把目光转移到了春天里参与摇一摇后成功中奖的雌性动物身上,最好是牛和羊,其他雌性动物就算了,没听过喝猪奶鹿奶的。   许是上天保佑,方立安没多久便在林子的一处小山坳发现了一个羊群。   八个大男人并三个男孩齐上阵,活捉了五只羊,其中两只公羊,三只母羊。   两只公羊,方立安挑了年龄大的那只宰了吃,剩下的一只留着配种,以防三只母羊都没怀孕。   事实证明,春天摇一摇的中奖率还是非常高的,随着时间流逝,三只母羊的腹部日益见鼓。   于是,剩下的那只留待配种的公羊也被宰了。   根据方立安几百年前为数不多的养羊经验,羊的孕期大约为150天,小羊从出生到出栏一般需要4到6个月,而母羊的泌乳期为8到9个月。   所以,等这三只母羊下了小羊,就让它们专心产奶,泌乳期结束后再继续配种。大羊生小羊,小羊出栏再生羊,生生不息……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未被驯化的野山羊脾气不小,三天两头顶撞羊圈,即便方立安三五不时的检查羊圈,在某天夜里,母羊还是撞坏了羊圈跑了。   第二天,看着东倒西歪的围栏,方立安满心苦涩,不忍心求自己心中阴影部分的面积。匆匆吃了早饭,带着狩猎队寻着羊逃跑时留下的痕迹追了过去。   值得庆幸的是,三只羊是一起跑的,一路上留下了不少踪迹,再加上它们跑的时间并不长,方立安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   倒是抓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三只母羊肚子里都揣着崽儿,方立安生怕它们磕着碰着导致流产。   却不想,一行人刚用麻绳捆着母羊准备踏上返程,远远的就看见山洞的方向冒着滚滚浓烟。   方立安心里咯噔,出事了!   如此大的烟,火势必不会小,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都说明了事情的严峻程度。再也顾不得母羊如何,阳带着大家扛起羊就跑,距离山洞越近,有些声音就越清晰。   是狼叫。   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整个的寒冬,却忘了狼是一种记仇的生物。饶是头脑冷静如方立安都忍不住心中一颤,更何况是其他人。   大家一步不停,脚下生风,恨不得生出四条腿来,待到近处,发现洞口正燃着熊熊大火,阻挡了狼群前进的脚步。方立安数了数,狼的数量并不多,一共六只。   它们非常怕火,火舌肆虐下始终不敢向洞口靠近一步,只远远地围着大火打转,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喘息与嘶吼,不知道是对火的惧怕还是对猎物求而不得的狂躁。   见山洞外没有血迹,说明族人们都退回了山洞里,暂且安然无恙,方立安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又想到,不能再拖了。   不说山洞里存放的为数不多的木柴还能坚持多久,光是大火产生的浓烟倒灌进山洞就是一道催命符,婴幼儿哪里能受得住这个?   方立安抬头看向阿爸,等待对方的指令。   阳不愧是部落的首领,他不仅拥有最雄壮的体魄,也有临危不乱的镇定。他先是让人把三只母羊藏在大树后,用树干遮挡,然后,找干木柴钻木取火。   狼群生性凶狠,数量又多,直接对上,不死也残,不宜硬拼。手里有火,狼就有了畏惧,是一种非常有效的防御兼攻击的手段。   方立安跟阿爸自荐,他可以从远处攻击头狼,就像上次猎马鹿一样,以最快的速度干掉对方,群狼无首,必定四下逃散。   阳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儿子的矛又快又准,他是见识过的,如果能弄死头狼,当然再好不过,更何况,狼生性记仇,他们放过它,对方不见得愿意放过他们。与其一直被惦记,不如一次做个了断。   一行人悄悄行动起来。   十二岁的瑶已经是大女孩,对如今的形式已经有了一定的判断。阿爸他们若能赶在木柴烧完前回来,她们也许能得救,但外面少不了一场恶战。若是在木柴烧完后回来,后果……   瑶忍下心中的恐惧,一左一右揽着阿弟阿妹,颤声问道,“阿妈,我们会死吗?阿爸会回来吗?”   夏怀里抱着啼哭不止的小女儿,佯装镇定,喃喃道,“我们不会死的,你阿爸会回来救我们的。”她脑中思绪纷乱,声音恍惚,眼神虚浮没有焦点,可见心里是极怕的。   洞口浓烟翻滚,部分被东南风吹进山洞,引起呼吸不适,山洞里,婴儿的啼哭声此起彼伏。   经过一年的锻炼,钻木取火已经成为部落里人人都会的必备技能,十一个人一起钻木取火,仅两分钟不到的时间,便有人成功了,将十一根粗木棍引燃。   十一个人分成前后两波,前面六个人,包括方立安,属于先遣部队,一人瞄准一头狼,投掷长矛。后面五个人举着火把站远点,以防被狼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方立安最先动手,其他五个人只等他的长矛离手,就紧跟着投掷。   打蛇打七寸,攻其要害。   头狼是背对着他的,来回走动中,偶尔会侧过身来,露出脖颈,所以方立安一击的最佳位置就是侧颈。   计算速度、方位,瞄准,蓄力。   “噗。”   “噗。”   “噗。”   接连三声,是长矛的尖头刺破皮肉的声音。   头狼很警觉,在方立安的长矛离手的那一瞬,便感觉到了危机,意欲后退。但脱手的长矛速度飞快,呼吸间便飞至眼前。   尖利的矛头破开皮毛,插入它的脖颈,尖锐的疼痛席卷全身,头狼被激怒了,它怒吼一声,朝着敌人冲去,想要用利齿咬断偷袭者的喉咙。   然而,它的前爪刚跃出去,敌人的第二支长矛又到了,带着强劲有力的罡风直直地插入它的咽喉,长矛裹挟的力量太大,竟穿透了它的脖颈,在后颈处露出矛头。   二连击毕,头狼抽搐着倒下,死不瞑目。   三道破皮声,意味着有三只狼被射中,而头狼的倒下从头到尾只用了两秒钟不到。   向方立安他们扑过来的五只狼受到强大的震慑,忍不住缩了缩四肢,压低前爪和头颅,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犹豫不前。   敌退我进,正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阳带着大家冲上去,两只受伤的狼很快不敌,被围歼致死。另外三只,有两只在受伤后企图逃走,被拦了下来,另一只全须全尾地夹着尾巴跑路。   然,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方立安从头狼的脖颈里拔出长矛,将矛头放在火把上点燃,狼血被火烘烤,焦腥味瞬间弥漫至鼻尖。尽管之前两次奋力投掷已经用光了他的力气,但人的潜力是无穷的,第三击的威力虽不比前次,但准头并无偏差,矛头钉在狼的后腿上。   阳带着人追了上去。   被拦下来的两只狼见逃脱无望,便发狠似的攻击身边的人,誓与敌人同归于尽。但人类这边手持火把,激发了它们畏火的本能。在阳拖着逃跑的狼回来时,这边同时结束了战斗。   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六只狼全部死了。   山洞里的人早在听见打斗声起就来到洞口,发现己方占据优势后,便开始灭火,一群人被呛得灰头土脸。   “阿弟!”瑶一马当先冲出来,激动地抱住方立安,“你没事吧?阿姐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方立安被她按在怀里,感受着对方开始发育的小笼包,心中默念:女人抱女人,不算什么……   “阿妈他们没事吧?”   “没事,小阿弟和阿妹们都没事。”   方立安心头微松,长长的吁了口气。远距离全力投掷三次,他的身体有点吃不消,手臂隐有抽筋不说,右手还不自觉地颤抖。   这不是个好现象。 第324章   狼都死了,未免血腥味引来其他动物,阳安排大家把山洞里里外外全部清理了一遍。   方立安因为右手有恙,只能用左手帮着搭把手。   阳在一旁看出端倪后,接下来的几天,便不让他做力气活。种地时,在边上看着;捕鱼时,在岸上坐着;打猎时……不用打猎,六只狼肉够他们吃上十天。   方立安毕竟是个成年人,太明白健康的体魄对原始社会人类的重要性,他才不会逞强,老老实实听从阿爸的安排,每天只做一些适量的锻炼,直到右手完全恢复到最佳状态。   只是有一件事,方立安觉得应该跟阿爸讲讲,争取早日提上日程。   “房子?”阳不解,“那是什么?”   方立安心想,如果自己按照度娘百科上的解释告诉阿爸,房子是指有墙、顶、门、窗供人居住或作其他用途的建筑物,他会不会再问自己什么是墙,什么是门,什么是窗,什么是建筑物……   “房子就是住的地方,跟山洞一样。”他尽量简单道,“部落里的人口往后越来越多,不等阿妹他们长大,山洞就住不下了。而且,房子比山洞安全,冬天比山洞暖和。”   阳很聪明,很快领会了方立安的意思,他并没有问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他看来,儿子是上天赐予他和他们部落的神迹,他只需要采纳意见并且感谢上苍就行了。   于是,方立安在原始社会的房地产事业就此展开。   趁着这几天不用做事,方立安一直在思索怎么盖房子,盖什么房子。   虽然从来没有亲自搬砖下工地,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更何况,为了应对在穿越中遇到的各种情况,他阅读了许多实用性书籍,盖房子当真难不倒他。   只是,原始社会,所有的材料都处于最原始的状态,工程量不是一般的大。即便妈妈们出了月子,后面还要进行哺乳喂养,搬砖打地基这种力气活也不好安排给她们。   所以,认真说起来,现有可用的壮劳力只有八个。除此之外,大家每天还要为口粮奔波,不能顾此失彼。   方立安忍不住感叹,原始社会盖房子,真可谓任重而道远……   不过,住山洞绝非长久之计,所以再怎么难也得一步一步实施。   方立安对茅草房和木屋没什么兴趣,讲真,住茅草房或者木屋还不如在山上多挖几个洞穴来住。   而且,根据他这几年的观察,他所在的地界虽不处于沿海地带,但一年也会刮上三五次大风,风力十分强劲,别说茅草房了,木屋也未必经得住吹。   方立安不想一年盖一次房子,更不想在刮风下雨的时候提心吊胆,所以他打算盖青砖白瓦房。   青砖白瓦房,最基本的建筑材料就是砖和瓦。   砖和瓦怎么来?   得烧窑。   现代砖窑肯定是不行的,那种砖窑烧的是煤炭,方立安暂且没有发现这项资源。所以,盖房子的第一步就是造个传统土窑,用木材做燃料的那种。   没有纸笔画图,方立安只能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进行一些复杂的计算。等定下设计图纸,才改用炭笔誊抄在兽皮上。   这时,河边的荒地已经开垦完毕,方立安跟大家一起种下希望的种子,期待秋天收获丰硕的果实。   种地一事告一段落后,阳让大家休息两天,便带着众人开启下一个大项目——盖房。   盖房第一步,制砖。   制砖的工序其实并不繁杂,总共六道,只是在干什么都凭两只手和两条腿的当下,会显得特别辛苦罢了。尤其是工程从头到尾只有八个大人和三个青少年参与的时候。   造房子是为改善生活,方包工头安并不想在这种时候把大家累垮,所以,他把工程进度放的非常慢。   当然,有些事情是他想急也急不来的。   比如,找到烧砖用的黏土后,挖掘出来的黏土还要经过长达半年之久的风吹日晒,经过自然地侵蚀其内部分解松化,然后才能进行手工粉碎、过筛,留下细密的纯土。   因此,等到粉碎、过筛时,已经是春去夏来,夏去秋至,寒冬将至。   虽然辛辛苦苦了大半年,连个房子的影子也没见到。但可喜可贺的是,他们春天里种下的小米和花生在今秋有着非常不错的收成。   小米耐旱,不用经常灌溉,看它在林地里的野生长势就知道,这东西不需要非常精心的伺候。   唯一令人发愁的是,从夏天开始,时常有扁毛畜生来犯。急得方立安直上火,这么下去怎么得了,挨不到秋收,庄稼就要被糟蹋光了。   于是,每天天一亮就带人赶到田里,用鹿筋做的弹弓猎鸟。总共四亩地的小米,每天抓到的贼鸟竟然能喂饱他们狩猎队的三个少年,可见贼鸟之多。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原始社会的鸟儿还真好看,各个身披五彩缤纷的鸟毛,一个赛一个靓丽。   方立安每每都要把好看的鸟毛拔下来,做成各种各样的装饰品和玩具,送给了山洞里的娃娃们。无心插柳柳成荫,一不小心收获了一波迷弟迷妹,成了原始部落的最佳人气王。   秋天,四亩地的小米,两亩地的花生,没有称,不知道具体收了多少斤,但是,看着堆成小山的粮食,部落里的每个人都笑的合不拢嘴。往后的冬天不用愁了,再也不会饿肚子了,男人们再也不需要冒着严寒出去打猎了。   秋收结束,如何妥善安置粮食变得迫在眉睫,平时住的山洞是绝对放不下的。   山上虽然还有别的洞穴,但粮食并不好运上去。再一个,粮食这种东西,不放在眼面前看着,万一被山上的野猪老鼠拱了怎么办。   方立安又赶紧赶慢地带着大家搭一个简易的茅草仓库,一面靠着山洞,勉勉强强防风防雨。但想要防潮是不可能的,于是,还有一小半的花生和小米在晒干后便被收到山洞里,留待明年春天播种用。   这边小米花生刚进仓,那边天就降温了,西北风呼啸而来,阳在山洞外圈好荆棘,大家过了有史以来第一个踏实的丰收年。   不知道是山里的狼被猎光了,还是它们不缺吃的,今年冬天,外面并没有狼出没。   但想彻彻底底的高枕无忧绝对是没门,因为狼没来,倒是来了猪,长着硕大獠牙的野猪,一来来一双。   大半夜的,直往茅草仓库上拱。   因为荆棘的数量有限,圈了羊圈后就不足以将茅草仓库一起圈进来,所以仓库在荆棘外,野猪拱的肆无忌惮。   为了安全起见,山洞里每晚都留人守夜,如果有野兽来袭,或者其他什么动静,好第一时间叫醒大家。   两头野猪拱仓库的动静并不小,当晚守夜的是宇,他很快叫醒阳和其他几个男人。   整个冬天,方立安都宅在洞里,每天带他的迷弟迷妹们玩耍,累得不行,晚上睡得挺沉,便没被吵醒。   只是外面的野猪着实猖狂,茅草仓库根本经不住它们那般拱法,不消一会儿,仓库的一面墙倒塌,小米和花生哗哗哗的滚落一地。   野猪拱的更欢了,四蹄奔腾。   宇气得不行,这野猪竟这般糟蹋他们的食物,他忍不住咒骂出声,想要出去,给它们点颜色看看。   阳不同意。   外面一片漆黑,且不说能不能成功赶走野猪,万一火星子掉到茅草上,粮食全烧起来怎么办?万一两头野猪饿极了,上来跟他们拼命怎么办?   他们虽然是这一片最好的猎人,但此时此刻,他们显然不具备任何优势。   方立安是被宇的咒骂声吵醒的,不只是他,还有其他几个人。人一多,动静就大了,慢慢的,除了熟睡的孩子们,大人们都醒了,起身去洞口,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外面没有打斗声,想来没有生命危险,但方立安还是习惯性地抄起身边的武器,打着哈欠来到洞口。   “阿爸,外面怎么了?”   火舌在空中晃动,昏暗的光线照在阳的脸上,“两只野猪拱倒了仓库,正在吃咱们的粮食。”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沉重。   方立安朝着仓库的方向望去,黑夜隐藏了一切,但野猪发出的声音不绝于耳,吭哧吭哧,踢踢踏踏。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被野猪们践踏,方立安心疼不已。   他明白阿爸的顾虑,这时候出去,先不说能不能赶走野猪,一个不好,说不定人还会被野猪伤着,最怕的是火星子掉落,粮食被烧个精光。   无能为力的感觉糟糕透了,但什么都不做,绝对不是方立安的风格。   他闭上双眼,仔细分辨外面的动静。   前蹄、后蹄、獠牙、猪头……   方立安抬手,举起手中的长矛。   族人们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给未来酋长留下足够的空间。他们紧紧地盯着那支长矛,屏住呼吸,期待神迹降临。   寂静的黑夜,时间被无限延长,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三十秒,可能是一分钟。   长矛离手。   嗖——   噗—— 第325章   长矛破皮入肉。   为了提高命中率,方立安瞄准的是野猪的躯干。然而,到底是盲狙,长矛插哪里了,他也不是十分确定。   野猪受了伤,蹄下变得混乱急躁,哼哼声变成了嘶哑的怒嚎,在黑夜中显得凄厉可怖。   方立安转身,欲进洞再拿几支长矛,却不想狩猎队的少年亮早已拿了他的长矛在他身后候着。   小伙子,很有眼力见儿嘛~   方立安的长矛跟别人的不一样,是根据他自己的身高、力量特制的。平时出门带上两支,有事没事削上两支,堆放在山洞的角落里备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闭目,静心,聆听。   嗖——   噗——   野猪的叫声越加凄惨,不知道是出于痛苦还是出于愤怒,受伤的野猪如同小炮仗般猛地冲向洞口,结果可想而知。   也不知道两只野猪是怎样要好的关系,另一只见状,竟也不逃,同样对着洞口横冲直撞,让人猜不透它是想殉情还是想报仇。   方立安见此也不客气,嗖嗖嗖,连续三击,这只野猪也丧失了行动能力,只余最后的垂死挣扎。   阳带着五个人到外面收拾野猪,不管怎样,先送进安全区域再说。   猪不比狼,新鲜的狼尸,少有动物敢碰,野猪就不一样了,猪血的腥气在空气中弥漫,指不定要引来什么东西。所以趁早把猪抬进来,免得到嘴的鸭子飞了。   野猪还没死透,宇和乔一人补了一矛,很快,两只野猪彻底没了声响。几人手上动作迅速,飞快地将野猪从荆棘中拉出来,抬进洞中。   大晚上的,粮食是没办法收拾了,只能先这么放着,等天亮再说。   此事一出,阳和方立安对来年春天建房子的心情变得迫切起来。现在不仅是人口多,洞中拥挤,粮食也需要一个牢靠的地方妥善保存。   大家心里惦记着粮食,翌日一早,天刚透光,便齐齐来到山洞外查看情况。   小米和花生虽然滚了一地,但好在花生有壳,个头大,并没有产生什么实质性影响,顶多是花生壳被踩烂了。倒是小米,有的被猪血淋到,不是黏在地上,就是结成了块,再难去壳。   不过,想到昨晚的收获,大家也不那么心疼了。天寒地冻,新鲜的野猪肉更加难得。   修仓库的修仓库,捡花生的捡花生,收拾猪的收拾猪,族人们在这个难得忙碌的冬天里,忙得热火朝天,情绪高昂。   待到春花烂漫时,方立安带着族人们进入了制砖的第三道工序——和炼。和炼,顾名思义,就是将纯土加水滋润,像和面一样反复和泥,用手是不行的,得用脚。   其实,最好是用牛力踩踏,做成稠泥,但部落里没有驯养的家牛,只能靠人力来凑。   方立安觉得从某个角度来看,这道工序其实可以当成一项老少皆宜的娱乐活动。于是,部落里,凡是年满三周岁的,都被允许参加和炼。   来来来,大家一起踩踩踩。   不消半天,一个个的,不拘男女,不拘老少,全成了泥猴子。   和炼完毕,进入第四道工序,将和炼好的泥土放入坯模中压实塑形。   这道工序比较麻烦,首先需要坯模。   前头天冷,在山洞里猫冬时,方立安闲来无事,带着大家做了许多。长方体的木制坯模,这时候刚好拿来直接用。   接着,放置塑形成功的砖坯时,要注意铺上一层细沙,防止泥粘连。然而,他们所在的区域,黏土好找,细沙难寻,只好用各种茅草树叶来替代。   最后一步,放在现代可能很简单,但是放在原始社会,就变得非常困难——砖坯要阴干,不能曝晒。   方立安思来想去,常年干燥、阴凉的地方,好像只有山洞了。只是,这要是一两天也就算了,在山洞外睡一宿算不得什么大事。可阴干需要一两个月,这么长时间,不可控因素太多,太冒险了。最终,还是去林子深处撸了芭芭叶来,宽大肥硕的叶子细细密密铺在砖坯上,堆的厚厚一层。   阴干的两个月里,族人们并不得闲,先是赶着春耕时节把小米和花生种了,然后才马不停蹄地建造烧砖用的土窑。   方立安是总设计师,连图带比划,手把手地教大家怎么做。总共要建五个土窑,除了第一个捡起来比较费劲,往后越建越熟练。   一群人挖地的挖地,垒土的垒土,伐木的伐木,赶紧赶慢的,等土窑做好,时间即将步入仲夏。   这个过程已经算快的了,因为大家对土窑一无所知,连个概念都没有,想象力什么的在这里完全行不通,只能靠方立安一个人统领指挥。   而且这段期间,族人们几乎没有时间打猎,或者说是佛系打猎,一切随缘。在林子里伐木采叶子的时候,碰上了就猎了,碰不上就算。反正山洞外面还养着羊,十天半个月杀上一只,够解馋了。   传统土窑的外观,远远望去像地里的坟包,顶上搭着厚厚的茅草,防止土窑受到雨水的侵袭。   造好后,方立安试着烧了两天,效果非常不错。   阳和族人们看着高高大大的土窑,心中激荡不已,也不知道未来酋长说的砖瓦房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有土窑漂亮吗?比土窑结实吗?能像土窑一样烧火吗?冬天能有土窑这么暖和吗?   土窑真是太好了,还建什么砖瓦房,我们住土窑吧!   等宇和乔暗搓搓地跟他提出建议,方立安才发现部落中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怎么说呢?   土窑不是不能住,但肯定是比不得砖瓦房的,再说砖坯已经打好了,马上就要进入烧砖环节,这时候停手岂不是半途而废?   所以方立安只能竭力动员大家,咱们在努力努力,坚持一段时间,到时候一定能住上干净、明亮、宽敞、温暖的砖瓦房。   好在这两年,他在大家心目中树立的形象十分高大,颇具权威,族人们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妥协了。   再加上今夏的一场暴风雨把其中一个土窑的顶子给掀了,大家心里那点不情不愿立马消失得一干二净,干活又变得积极起来。   一定要住上未来酋长说的砖瓦房,不会被大风刮掉顶子的那种!   考虑到砖头烧制的时间需要十数天之久,五个土窑都做的很大,一次性可以烧制将近100块砖。只是如此一来,五个土窑同时工作,对木柴的需求急剧上升。   每天伐木,砍柴,林子的发际线越来越高,方立安时常想,等人口繁衍的越来越多,对房子的需求越来越大,这片林子被砍秃就成了迟早的事。   啧,没想到他方立安竟然成了破坏地球森林生态的第一人。   烧砖是个非常辛苦的过程,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天,外面热,土窑里更热。为了防止中暑,大家轮番上阵,采取六班倒的制度,四小时左右一换。   因为烧砖的过程中火不能停,所以夜里也得有人值班。   于是,每天傍晚,男人们都会用荆棘把洞口围起来,女人和老人带着孩子留在洞里过夜,他们去土窑值班。   一方面,他们人多,另一方面,他们有火,并不担心有野兽攻击。要是真有那不长眼的撞上来,下场也逃不过给他们加餐。   第一批砖头烧制好,即将出窑,方立安在红砖和青砖之间犹豫了很久。   出窑前,红砖是风冷,青砖是水冷。   毫无疑问,风冷的过程比水冷要简单的多,但水冷的青砖性能更优,硬度、强度都远远高于风冷的红砖。   结实,密度高,不易变形,抗冻性能好,抗氧化,防水泡,耐磨损,抗风雨剥蚀,千年不腐……   而且青砖透气性极强,吸水性好,能够保持室内空气湿度。   看后世那些从古代留存下来的房子就知道了,全是青砖。红砖风化的快,几十年后的墙面,有的用手都能抠动。   思来想去,再结合当前的实际情况,方立安决定采用水冷的方式出青砖。   累一点就累一点吧,反正已经累了九十九步,最后多累两步也无妨。   方立安算了算,按照每10天出500块砖的速度,中间还要重复和炼、制坯、阴干的过程,不间断出砖,一个季度撑死了出4500块。空出10天,算4000块。   盖房子,一平方需要64块砖,4000块砖是62.5平,等到来年秋天,总共能攒下312.5平的砖头。   盖一个10米长、10米宽的房子,大概需要200多平砖,多出来的刚好可以围着墙垒一圈炕。   算上盖房子的时间,抓抓紧,说不定明年冬天就可以住进去。   一想到宽敞明亮、冬暖夏凉的大房子,方立安就激动的不行,浑身充满了干劲。   ——   秋风送爽,狗尾粟被果实累弯了腰,族人们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无他,因为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自从有了小米和花生,男人们从日复一日的狩猎中解放出来,女人们从日复一日的采集中解放出来。   现在,年纪稍大的孩子每天帮着老人一起照看幼儿、生火做饭、喂鸡喂羊,男人们成天烧砖,女人们成天制坯。   秋收这几天,土窑熄火,男人们来到田里收小米,收完小米继续收花生,然后送去山洞,和女人们一起处理,前前后后总共花了半个月。   这次收来的粮食,存了一小半放在山洞,其余的都堆在山洞外的茅草仓库。   方立安和阳在仓库外堆了一米高半米厚的砖头,再也不用担心野猪下山乱拱了。   妥善安置好粮食,很快又恢复了制砖的生产线。   女人制坯的速度远远超过男人烧砖的速度,因此,即便进入寒冷的冬天,女人不再和炼、制坯,男人们也不曾停止烧砖。   对于砖头,阳和部落里的其他男人都是无比服气的。又硬又方,坚不可摧。可以想象到,将来用砖头盖出来的房子会是怎样的坚固。   出于天生对武器的热爱和敏感,阳觉得坚硬的砖头可以制成非常棒的武器,比他的石矛还要厉害。   方立安听了,觉得自家阿爸不愧是拥有最强武器的男人,随便给他一个灵感都能想到用来提升武器装备。   只是根据他几百年来对武器的研究经验来看,把砖头制作成其他形式,并不如砖头本身好用。   方立安用自己总结的《街头打架之秘密武器篇》告诉自家阿爸,砖头可砸可打,可抛可丢,可攻可守,可近可远,还可以当成暗器使用。   他拿起一块砖头,放在手里掂了掂,将一些要点动作演示给阳看。   阳看了,用心记下,往后天天拿着砖头练,连带着其他换班休息的人也丢啊丢啊丢、抛啊抛啊抛……   对于族人们来说,这可能是他们有史以来度过的最暖和的冬天。炉火不断,土窑里的温度很高,直逼春夏。   是的,今年大幅度降温以后,感受到土窑的温暖,阳和方立安商量了一下,把所有的族人都迁了过来。   部落里虽然还没生出家庭观,但男女配对、父母子女的观念早就有了,于是,阳就按照这种想法把所有人分到了五个土窑中。吃饭什么的无需凑到一起,反正各自都有火。   为了安全起见,依旧要围上荆棘,防止野兽侵袭。   因为去年出了野猪糟蹋粮食的事,所以之前用剩下来的荆棘并没有丢,今年又新砍了许多,足够把土窑围起来。   至于山洞那边,羊圈里留了足够多的草料,阳他们隔三差五组队去看看,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整个冬天过的温暖又舒适,等开了春,族人们表示,真心不想回那个冰冷的山洞。   不回就不回吧。   阳对此并不反对,按照儿子的说法,今秋就能把房子建好,以后大家就要长期居住在这边。这样一来,早一点晚一点其实无所谓。   迁居的过程非常顺利,只是羊的数量有点多,十来只,他们跑了两趟才给扛到这边新建的羊圈里。   山洞里面的存的粮食运过来播种,山洞外面仓库存的粮食先挪到山洞里放着,洞口用荆棘挡起来,不怕被偷吃。土窑的顶子到底没有山洞来的稳妥,至少不用担心被风掀飞。   生活就这么有序地进行着,人们辛勤劳作,春耕春播,其他时间全部投放到了制砖上。   房子的地址,方立安早在建造土窑的时候就选好了。因为担心河流会清淘土层,造成地质塌陷,影响房子的稳定性,所以跟土窑一起定在耕地的北边。   他用捡来的石头,圈了个大致范围,让大家有空没空就去挖坑。挖到他理想中的深度后,便开始一步一步打地基。夯土什么的,全靠两只手,超级辛苦。   因为没有水泥,只能用烫好的泥来代替。取材就是黏土,只是在和炼的过程中不断加入扎成小段的草。如此烫好的泥可以用于砖石间的填充和粘合,强度虽然比不上水泥,但是就地取材,十分方便。他们最初建造土窑的土便是这么来的。   一边烧砖,一边打地基、夯土、砌墙……   慢慢的,墙越垒越高,不到秋天,就围起来了。   接下来,土窑不烧砖了,开始烧瓦,方立安雕了模具后就撒手不管,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房梁上。   盖房子,房梁和地基同样重要。房子倒了不好,但是房顶被掀了或者塌了也不好。   因为没有铁钉木胶之类的东西,只能用古代建筑常用的榫卯结构来衔接固定房梁。   他以前虽然有研究,但并没有具体实践过,所以在此之前,还得搞点木头试手。   然而,因为缺少趁手的工具,试验进行的并不顺利。方立安连连受挫下,开始怀念锯子…… 第326章   俗话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方立安心道,木头可比铁杵难磨多了。   榫卯结构的精髓在于凹凸勾嵌,因此,关节处必须整齐平滑,尺寸和角度更是不能有一分一毫的差错。   总而言之,木工这类细致活儿从头到尾只能由他亲自操刀,阿爸他们最多帮忙砍树去皮。   10米长,10米宽的房子,按照方立安最初的设计,上玄、下玄加支撑,足足需要十棵大树。   他挑的杉木。   杉木耐用,树干长且直,用来做房梁非常合适。   方立安确定好房梁各个细节的尺寸后,便开始埋头干活,每天吭哧吭哧地拿石刀一点一点地削刻。木头嘛,长了可以削短,短了可就长不回去了。返工什么的,最好还是别了。   等他从木头堆中抬起头来,已经又是一年秋来到,阿爸带着大家去地里收粮食去了。方立安没有参加,他的全部心神都投注在房子上。   房梁做好并不是立刻就能用了,还要刷一遍桐油,不然木材容易受潮腐烂,或者被虫蛀。   桐油是桐树果实压榨出来的植物油,一般在秋天结果。方立安早有准备,从前年就开始收集桐果,冬天里,闲来无事磨点油,如今已经存下两大罐。   他用狼毛做了个简易毛刷子,刷好桐油,只等晾干,就可以上梁了。   趁着大家在田里忙碌,方立安狠狠地补了一觉,醒来之后,帮着把粮食整理好,放入粮罐。   在他雕梁的过程中,阿爸他们不仅超额完成了烧制瓦片的任务,还用剩下的黏土制作了五十几个陶罐。这批陶罐是原有陶罐的升级版,容量更大,罐体更结实也更坚固,像后世的米缸。   连续忙了小半个月,大家伙儿一点要休息的意思都没有,催着未来酋长带他们上梁筑顶。   方立安理解众人的心情,他平静的面容下又何尝不是激动万分?   这间只有一百平米的砖瓦房,从最初的设计,到后来的一砖一瓦,处处凝结着他的心血。毫不夸张的说,即便是前几世参与的重大科研项目,都不曾让他这么累过,有种呕心沥血、熬心熬肝的感觉。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方立安选了个秋高气爽,晴空万里的天气,带着大家把房梁上好,然后铺设瓦片。   屋成。   看着一张张洋溢着幸福的笑脸,方立安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十年磨一剑,三年盖一房。   这绝非一间普普通通的砖瓦房,而是人类文明进步的象征。   虽然他是意外产生的作弊器,但这三年的时间里,族人们实打实地学会了春耕秋收,学会了建造土窑,学会了烧砖制瓦,学会了砌墙上梁。   往后,他们还会学到更多的东西,然后用勤劳的双手建造出属于他们的世界,用有力的双脚丈量出属于他们的天下。   ……   房子封顶当天,部落里的男女老少急吼吼地搬了进去。   大人们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明明是他们一砖一瓦砌起来的,这时候竟然一脸“舍不得摸,舍不得碰”的表情。   当年集体怀孕,集体生产的十二个奶娃娃,如今已经两岁多了,一群小崽子,围着柱子满屋子撒欢。   这三年,最初,女人刚生产完,身体需要恢复。后来房子的事情被提上日程,男人忙着烧砖,女人忙着制坯。男人在土窑,女人在山洞,大家分开忙碌着,几乎没有时间繁衍后代。   所以三年中,整个部落总共只迎来了两个新生儿。   如今,建房大业终于告一段落,方立安有预感,也许不到一年,他们又将迎来一波生育高峰。   如此,要不了几年,这间房子就住不下了。方立安觉得他们部落即将陷入生孩子、盖房子的死循环中,不可自拔。   不过现在的环境与资源完全负担得起更多的人口,方立安对于人口的增加持乐观积极的态度。   当初为了省砖头,也为了更早地把房子建好,这间10米长、10米宽的房子,除了四根杉木柱,没有任何隔断。   一间房就真的只是一间房。   砌墙的时候,方立安贴着墙围了一圈炕,实打实的青砖炕,结实耐用。   虽然四面都是青砖,但因为有门有窗,采光效果并不差,比之前住的山洞不知道亮堂多少倍。   不过,考虑到周围时不时会有野兽出没,窗户做的并不大,用砖头隔成了九宫格,每个格子大约半块砖长。   冬天,不拘用砖头,还是兽皮、茅草,堵上就不怕漏风了。方便是方便,就是样式太那什么,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铁窗泪》。   新房子里是没有家具的,因为暂时还没人发明。   方立安觉得,既然已经拾起了木匠活,不如等到今年猫冬的时候,一起教给大家,用榫卯结构做椅子、桌子、凳子、杌子……等空了再搞个织布机的。   生活上想来会方便许多。   大家对新房子非常爱惜,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每个人都变得爱干净了。即便天气渐冷,水温微凉,男人们去浅滩抬水的时候也会顺便抄一把澡。女人们嫌水凉,就烧上一盆,用絮巾擦身体。   说到絮巾,这东西还是方立安发明的。   春天,林子里有飘絮,方立安跟着飘絮找到了产絮的树。这种树,他以前没见过,瘦长的叶子蜷成一团,裹着絮。秋天结出的果实口感似蜜,方立安给果子起名蜜香果,树就叫蜜香树。   蜜香树春天产絮,秋天结果,方立安摘了絮后,简单粗暴地压在敦实的陶罐下,不消几天就结成一块了。只是这种法子做的絮巾并不结实,泡水的次数多了,就容易散开。   部落里的孩子们对“干净”只有一个朦胧的意识,但大人们说了,洗干净了睡炕,不洗干净睡地上。   虽然炕上地上孩子们无所谓,甚至都挺乐意睡,但随着气温降低,暖暖的炕便变得诱人起来。为了睡炕,泥猴子们齐齐退了土性,每天用热水擦的干干净净。   看着娃娃们雪白干净的脸庞,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方立安心里又起了新的念头。   或许,他可以教孩子们识字明理,从娃娃们抓起,从人类的起源抓起……   这个想法在方立安的脑海中滚了又滚,终究还是被他按捺下来。   识字明理虽然有助于长期的思想教化,但短期内对大家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万一大家接受不了,还容易引起抵触和逆反心理。说来说去,还是要根据族人们现阶段的需求,选择性地教导。   虽然房子建成了,但五个土窑并没有被大家就此抛弃。   阳和方立安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年冬天暂且搁置,等到来年春暖花开,天气升温,再继续烧砖。   部落里的人口越来越多,一间房是远远不够的,等孩子们长大了,他们需要更多这样的房子。   只是孩子们如今还小,暂且不急罢了。不用像前两年那样,一年到头没个休息,不停地赶工期。但也不能太慢,五个土窑,前前后后花费三年,才完成一间房。孩子们见风长,下一间房得在五年之内造出来。   方立安表示赞同后,阳才把他的想法告诉族人们。   族人们没有意见,他们习惯了听从首领的指示,更何况,如今的日子是他们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不用在丛林中奔波,疲于和野兽拼命;不用担心吃完了上顿没下顿;不用在寒风刺骨的深冬出去觅食……   这样的日子,简直像生活在天堂里。(族人们一齐:天堂是什么?)   阳不仅提出继续造房子,还对来年的生产做了一个大致的安排,春耕、秋收,中间还要穿插着打猎、捕鱼、采集果实。   族人们对此并不反对。吃了三年的粮食,他们对自己的食谱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和认识。   比如,小米和花生虽然可以用作饱腹,但如果只吃这些,他们也会想吃肉。不吃牙痒,心里难受。   再比如果子,经常吃吃也是很好的,甜甜的,脆脆的,特别爽口。   至于鱼,捉来给女人们煮汤,有奶的下奶,没奶的养奶,再好不过了。   另外,首领说的很对,大家不能放弃狩猎的本领,哪天要是忘了,那么恭喜你,距离给野兽当食物也不远了。   更何况,他们是男人,要肩负起保护部落,保护老人、女人、孩子的责任。   在阳说完他的安排后,大家便把目光集中在方立安身上,希望他能说上两句,可以说,少酋长在部落中的威望丝毫不低于酋长。   方立安今年十一岁,身高在一米六左右,平时虽然吃的很多,但因为抽条似的长个子,身体看起来并不壮实,像根一折就弯的瘦竹竿。但部落里的每个人知道,这具看似瘦弱的身体中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对性和繁衍已经有了朦胧意识的女孩子们,没有不期待给少酋长生猴子的。   方立安见大家都看向他,想了想,便开口道,“春天打猎,我想往北去。”话一出口,众人反应不一。   有的人非常兴奋,满脸的跃跃欲试。   有的人感到茫然,一脸的不知所措。   有的人心中紧张,条件反射的白了脸。   ……   阳感到意外,儿子之前并没有跟他提起过,他语气略显犹豫,“我们从前没去过北边。”   父子俩说的北边其实是指翻过这片草地后看到的树林,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大约一公里的距离。   虽然一公里对于大多数成年人来说完全不是个事,但放在这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部落里的人,不管是男人女人,还是年纪最长的老人,以曾经居住过的山洞为起点,向北扩散,到过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砖房这里了。   如果视线以内也算,可以再加上往北一公里的草地。至于再往北去的森林,没人想去,也没人敢去。   在自己熟悉的地域内活动,是吃不饱穿不暖还要面对来自野兽的威胁的原始人的生存本能。   方立安知道,就像他曾经研究过的人类起源和发展所说的那样,当人口膨胀到一定程度,生存空间受到挤压,现有资源无法满足人类的生存所需,直立人才选择离开熟悉的生活区域,开拓未知的领域。   这样的本能无疑提高了原始人类的生存率,换句话说,方立安的行为在大家看来与找死无异。   但方立安心中自有一笔账。   按照他们部落现有的繁衍速度,要不了十年,人口就得翻上一番。人口多了,意味着需要更多的粮食和房子,更多的粮食和房子意味着更多的耕地和木柴。   方立安觉得,有生之年,在他的带领下,把这片肥沃的草地全部变成耕地也未必够用。再一个,河南边那片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林子,不知道能不能经得住两个十年。   他不能坐吃山空,他得去探索,去发现。   最重要的是,他想要铁,没有铁,铜也行,只要是金属,不过黄金白银就算了,这东西近期是派不上用场的。   他热爱这片土地,热爱他的族人,热爱他的部落,他想,只要他活着一天,他就要保护他们一天。   他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别的部落存在,没有就算了,如果有的话,他不能寄希望于对方是善意的。   占领和掠夺是人类的本能。为了更好的活着,为了拥有更多的资源,人们发动战争。现如今,女人和人口就最珍稀的资源,前者用于繁衍,后者用于奴役。   方立安作为未来酋长,作为部落的开拓者和守护者,他必须把眼光放长远,走在别人前面,快人一步,先发制人。   刀俎非他所欲,但鱼肉更非他所愿。   如果有一天一定要在刀俎和鱼肉中二选一,那么毋庸置疑,必是刀俎。   这番话,他自己在心里想想就行了,或者私底下跟阿爸讲讲,没必要一次性全部告诉族人。说多了,他们未必能理解,但可以在生活中潜移默化,一点一滴慢慢渗透。   “阿爸放心,一开始不会深入,就在边缘逛逛。”方立安摆出一张严肃脸,颇有部落领导人的架势,“而且,我打算一个人去。”   先前听说方立安要往北去,跃跃欲试的都是狩猎队的少年人,像前几年加入狩猎队亮和采,还有今年春天刚加入的砖和瓦。   砖和瓦本来不叫这两个名字,盖了房子以后才重新起的名字。方立安觉得,迟早有一天,还会有人叫梁、柱、炕。   亮、采、砖、瓦四人听说少酋长要一个人去,眼中的火苗一瞬间就熄灭了,像瞬间蔫吧了的茄子。   想到往后十几二十年,这些人说不定会成为他的班底子,方立安嘱咐道,“你们先跟着队伍在熟悉的地方狩猎,至少得有自保的本领,等你们练好了,我再带你们去北边。”   然后看向担忧之情溢于言表的阳和夏,“阿爸阿妈,我会小心的,只是去探路,如果有危险,我会立刻返回,你们要相信我。”   他的表情非常严肃,语气中充满了肯定和自信,极具说服力。   阳想起他以往的表现,觉得儿子确实不是说大话的人,比大多数成年人都要稳重可靠,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夏的心中虽然依旧忐忑,但阳点头了,她自然不会反对。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   (散会) 第327章   族人们窝在炕上开完来年展望大会后,明年一整年的基调就这么定下来了。   猫冬期间闲来无事,方老师小讲堂开课了,少酋长化身数学老师教族人们数数、用阿拉伯数字计数、以及十以内的加减法。天赋比较好的,脑子比较灵光的,还可以思维延伸,教到一百以内。   一样的零基础,大人和孩子的学习速度差不多,全部教会的时候,小半个月就过去了。   之后,方立安又开始教大家做木匠活。   然而木匠活,看着难,做起来更难,要想做得好,须得心思玲珑细腻,还得有一双灵活多变的巧手。   像宇那种大老粗就算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做木匠活还不如跟野猪斗上三天三夜来的痛快。   一个冬天过去,整个部落里只有乔一个人学了个七七八八。阳让他没事多练练手艺,以后部落里的木匠活就交给他了。   寒冬逝去,春去春又回。   族人们踏出温暖的砖瓦房,投身到一年一度的春耕生产中去。   如今,春耕秋收已经成了部落里的头等大事,所以除了老人和孩子,男人女人齐上阵。   方立安跟大家一起把地种上,睡了个饱觉,吃了顿饱饭,然后手里拎着两支长矛就出发了。   原始人出远门,不需要带干粮和淡水,因为任何东西都可以就地取材,包括他的长矛。   寻两块硬度适中的石头,找好角度,控制好力度,互相碰撞,石刀就有了。   有了石刀,就有了长矛。   有了长矛,就有了猎物。   至于水源,树林里一定有,因为他好久没看到北边的动物到河边饮水了。就算水源位处丛林深处,他也可以忍到清晨,收集树叶上的露珠。   原始人嘛,谁不是这么过来的。狮子王可以靠吃虫虫为生,饥荒年代的人们可以啃树皮填饱肚子。方立安心想,只要不是极端地域,碰上极端情况,他应该都能活得好好的。   族人们在家目送少酋长出门闯天下,等后者进入那片林中再也看不到踪影,才各自忙各自的去。其实,不光是方立安的阿爸阿妈,部落里的每个人都很担心他。   原始人虽然没受过教化,但感恩和慕强的本能还是有的。他们心存感激,心存希望,期待少酋长平安归来的那天。   日落而归是不可能的,这样的话,方立安也许永远只能在树林的边缘地带徘徊。所以,他和阳说好,此去虽不知具体归期,但一定会回来过冬。   ……   时光倒退八年,放到生活条件非常优越的21世纪,有这样两片林子,方立安一定会觉得它们都是长满了花草树木小动物的树林而已,没什么区别。   然而,现在,经过长达八年的磨合,方立安不说对山洞前头那片林子了如指掌,但至少摸清了它的脉络与习性。   所以甫一进入北部丛林,方立安就清晰的感受到了两者之间的差异,虽然都是大众脸,但长相截然不同,应该拥有各自的姓名。   方起名废安决定叫它北丛林,南边的叫南丛林。   方立安踏入北丛林后,并没有直愣愣地往里冲,他走的“之”字形路线,企图最大限度地观察和熟悉周围的环境。   这片林子的气息虽然旺盛,但植被远不如三年前的南丛林茂密。   因为盖房子的原因,南丛林现如今不仅发际线过高,东部的植被也越来越稀疏。西部因为人为砍伐只剩一些树桩和矮小的灌木,动物们向丛林深处迁移,使得东部的生态承载压力骤然增加。   方立安走的不快,一路上小心谨慎,春天成熟的果实不多,但仍有植物可取,遇到了就摘一个尝尝,补充水分。   走了大约三四个小时,便看到一群灰突突的野鸡在草丛中晃荡。   可能是觉得鸡多势众,也可能是天生大胆,野鸡们见到方立安后并没有表现出慌张的神色,仍旧悠哉悠哉地散着步,时不时地低头啄一口,怡然自得。   不过,这份宁静很快就被不速之客打破了,方立安在地上捡了块密度分布匀称且略有分量的石头,掂两下,试了试手感,然后瞄准长得最好的大公鸡的脑袋。   石入鸡群,鸡飞狗跳,四散逃命。   肥硕的大公鸡被方立安砸到脑袋,险险被压断脖子,虽然没有彻底晕过去,但显然伤的不轻,走起路来像个醉汉,晃晃悠悠,没几步便一头栽到地上,翅膀和爪子还扑腾着想站起来。   方立安并不满足于一只大公鸡,长矛离手,冲着另一只公鸡飞奔而去,于是,野鸡群在一分钟内失去了两只雄性。   他弯腰捡起被石头砸中的野鸡,手下微微用力,野鸡的脖子应声而断,彻底没了生息。   接着,在旁边的新茉树上扯了一根韧劲十足的攀树藤藤条,绕着一双鸡脚打了个结,拎在手里。   两只公鸡,中午一只,晚上一只。   完美。   初春时节,干柴茅草随处可见。方立安带着两只鸡退回先前路过的空地,那里没什么危险。   钻木取火,徒手褪鸡毛。   方立安做了个石刀,把公鸡开膛破肚,取出鸡心、鸡肝、鸡肾,直接放在火堆上烤,烤熟后,吹一吹吃掉。   丁大点儿肉,还不够塞牙缝的。   脖子以上部分、胃、肠道连着鸡屁股一起割了,把剩下的鸡身穿在树枝上囫囵烤了。   吃的还算痛快。   吃饱喝足,方立安决定做一个能携带木炭的工具,把炭火带在身上。   丛林里天黑的早,到了夜间,不仅温度低,空气中的湿度也大,钻木取火的失败率很高。现在把火种保存下来,随身携带,以后用起来也方便。   他用石刀砍下一截小树,贴着树皮把中间的部分挖去,做成像竹筒一样的中空,用来装火,防止烫到手。   然后在附近找了许多动物的粪便,有松鼠的、甘蔗鼠的、鹿的、羊的、猴子的……纤维很多,这种消化彻底的草或植物非常适合保存余烬。只要限制氧气量,余烬在这样的介质中就只会闷着,不会点燃,能携带好几个小时。   外层包着粗糙的多纤维粪便,中间再包很细的老鼠粪便,正中心放余烬或者木炭,最后用树皮包裹,限制氧气接触。简易的储火装置就这么成了,当然,得时不时地看着,防止火大了或者灭了。   方立安把鸡绑在长矛柄端,像挑夫一样挑在肩上,左手持火,继续前进。   路上,他发现了一种南丛林没有的植物。作为它的发现者,方立安给它起名叫五春花树,因为它春天开花,每朵花的花瓣数都为五。   五春花树的花香比较独特,是一种并不香、甚至有点臭的气味。如果不是介意这种臭味一直绑定自己,方立安其实更愿意叫它臭花树。(五春花树:求放过,哭唧唧.JPG)   临近黄昏,鸟儿归巢时,方立安吃掉另一只野鸡后,开始找适合过夜的地方。   由于到目前为止,没找到山、洞穴和荆棘,他只能选择在大树上栖息,还必须是那种没有鸟巢也没有蜂窝的大树。   他在树底下较为空旷的地方点了火堆,捡了石头圈起来,以防火势蔓延开,引发火灾。   夜间的树林极为安静,周围除了木柴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声,没有其他任何声音,让方立安产生一种置身于密闭空间的错觉。   因为点了火堆,人又在树上,方立安并不担心有野兽来袭,除了毒虫蛇蚁。不过,他睡的是绿樟树,自带驱虫功效,再加上白天,嚼了牛至草涂在身上,所以这一晚,他睡得很香。   天蒙蒙亮,树林里的声音越来越多,鸟儿、虫儿、其他动物……叽叽喳喳、窸窸窣窣。经历了昨晚的静谧,此时的树林俨然一个热闹非凡的菜市口。   方立安睡得早,醒的也早,意识朦胧中赖了个树。清凉的露珠从高空的树叶上坠落,啪的一声砸在他温热的脸颊上,激的人汗毛耸立。   他打了个哆嗦,随即清醒过来。   树下的火堆燃了一夜,仍未熄灭,微弱的火苗颤巍巍地舞动。方立安没有立刻下来,在树上舔了十几片叶子,润了润嘴。   想他饭前便后不洗手,昨天中午搜罗完各种动物粪便后也没洗手,就知道舔树叶对他们原始人来说着实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要知道,他们部落不靠海,迄今为止也没有发现咸水湖,日常所需的盐分大多来自矿物盐。   至于矿物盐如何摄取,当然是舔一舔喽~   舔石头,舔泥巴,各种舔舔舔……   方立安觉得自己还算好的,虽然迫于生存,不得不舔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他至少不跟别人共用。其他人就不在意这些,他已经看到过无数次宇把自己舔过的石头递给乔……   方立安站在绿樟树上眺望,九点钟方向一棵林杨树上有一个鸟巢,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蛋。   他麻溜地从树上下来,蹦蹦跳跳做了几分钟热身运动,然后极为灵活地爬上那棵林杨树。   鸟巢中,一二三四五。   很好,早饭有了。 第328章   鸟蛋比草鸡蛋小一圈,比鹌鹑蛋大一圈,淡青色壳上有黄褐色的椭圆形斑点。方立安一眼认出,这是叽咕鸟的蛋。   自从部落里种了两亩狗尾粟,叽咕鸟就成了族人们的头号大敌,每年夏秋两季都要去地里偷吃,盘旋不去。   因此,族人们只要提起这贼鸟,皆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方立安毫不留情地把五只蛋都拿走了,省的将来孵出小鸟祸害部落的庄稼。他把鸟蛋埋在将灭未灭的火堆里,接着,又添了两把干草,火苗重新窜起来。   考虑到蛋黄噎人,他趁着烤蛋的空档在附近转了转,摘了几个青涩的果子。虽然味道一般,但能凑合着把蛋吃掉。   五个蛋,一口一个。   方立安用石刀和火修了长矛,然后把火堆熄灭,确定一个火星子不剩,这才施施然向丛林深处出发。   也不知道这样的运气算不算好,刚走了不到一刻钟,就遇上一只狞猫。   说好吧,当然是因为有猎物送上门。   说不好吧,是因为方立安才吃过饭,五只蛋的分量虽然不大,但营养方面肯定是够了。这时候即便猎了狞猫,也得一路拎着,留到中午再吃。   再一个就是狞猫的肉并不好吃,他还小的时候,阿爸他们猎过一次,肉质很柴,一股土腥味,属于吃了第一口就再也不想吃第二口的那种。   想到这里,方立安决定放过这只狞猫继续前进。   脚踩在草地上发出的声音惊动了狞猫,它一个健步轻盈的跳跃至最近的树干上,伏着身子,压低头颅,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方立安审视的目光从对方身上一掠而过,面上流露出一丝笑意,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唔,架势摆的不错。   狞猫仿佛看懂了他的嘲笑,身子向前探出,龇出一口大白牙,威胁的意味十足。   方立安觉得有趣,微微一笑,回之以大白牙。   面对猎物的挑衅,狞猫气急,抬起一只前爪,在空气中奋力挥舞,似是要撕裂对方的皮肤。   方立安噗嗤一笑,竟然在原始社会看到一只神似后世猫主子的蠢猫。   狞猫几欲抓狂,另一只前爪也抬了起来,威胁力度加倍,想要给那个不长毛的猎物好看。却不想前倾幅度太大,身体失去了平衡。   方立安眼看狞猫狗刨式地划动四肢,以自由落体的方式下坠,虽然本能和天赋让它在落地的一瞬间站稳,但身形依旧逃不过狼狈与尴尬。   哈哈哈哈哈哈!   方立安忍不住捧腹大笑,这只狞猫是逗比投胎吗?笑死老子了!   许是他的笑声太大,惊起了无数藏身树冠的小鸟。   一时间,群鸟乱舞,逃窜四散。   就在此时,狞逗比猫却以一种极为惊人的弹跳力,一跃而起,目测有两米高,再度落地时,它的前爪按着一只扑棱个不停的叽咕鸟。   狞猫没有管挣扎不休的叽咕鸟,它转头看向方立安,小眼神得意极了。   方立安失笑,神仙猫,你赢了,你最厉害,是在下输了。   狞猫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脸傲娇地舔了舔爪子,还没来得及继续表现,叽咕鸟却已经从它另一只爪子里挣脱出来,扑棱着飞走了。   许是刚刚那爆发力极强的一跃用尽了它的天赋技能,狞猫再跳只能达到一米左右的高度,气急败坏地看着叽咕鸟歪歪斜斜地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就在叽咕鸟即将飞入茂密的树冠时,一只长矛斜冲出来,将鸟儿带离原有的飞行轨道,落在几米开外的地上。   方立安走过去,捡起长矛,将叽咕鸟从矛头上取下,远远地丢给狞猫。   狞猫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见他抬脚离开,方才上前嗅了嗅,还未死透的鸟儿,新鲜着呢。它舔了舔叽咕鸟的伤口,叼在嘴里,悄摸地跟上前头那个“无毛怪”。   方立安知道蠢猫一直跟着自己,他不甚在意,并不担心对方碍事,或者惊走他的猎物。   要知道狞猫的藏身本领是很厉害的,是上辈子还是上上辈子,记不清是哪辈子,反正他去肯尼亚和博茨瓦纳等国家猎游时,遇到许多其他动物,但是看到狞猫的机会却少之又少。不是因为它们稀少,而是因为它们隐藏的好。   在方立安的印象中,狞猫一般在出生后16-18月性成熟,在此之前,12个月大的时候开始独闯天下。所以,后面那只狞猫八成跟他一样,还是个未成年幼崽。   ——   方立安这一走就是三个小时,他的耐力非常好,根本不需要休息,身后的狞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跟着,但从对方越走越慢的步伐就能看出来——猫累了。   方立安没停,累了就别跟,又不是他家猫主子,他才不迁就。直到又走了几步,发现一只黑毛小野猪吭哧吭哧在林间觅食……   现在终于可以确定,他今天的运气非常不错。   香喷喷的碳烤乳猪,他来了~   小野猪头埋得很低,不知道在吃什么,总之吃的非常欢实,并没有发现已经想好如何烹饪它的狡猾猎人。   方立安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几乎在发现小野猪的瞬间就举起了长矛,蓄力、投掷,一气呵成。   小野猪发出惨叫的瞬间,第二支长矛已经在路上,小野猪吃痛,慌不择路地横冲直撞。   方立安快步上前,眼疾手快地攥住两支长矛的末端,不顾小野猪的垂死挣扎,叉着它往来时的路走。   这是他的习惯,在已经勘测过的安全地带进食。   身后的狞猫依旧叼着叽咕鸟,好似看呆了,方立安回过头来,恰好与它四目相对。   一瞬间,狞猫四只僵直,全身猫毛炸立,背部高高拱起,嘴巴张大,发出一种似猫非猫、似鸟非鸟的尖叫。   嘴巴里的叽咕鸟应声而落。   方立安面无表情地瞟了它一眼。   难吃的猫,谁稀罕。   吃了变蠢算谁的。   经过狞猫的身边,方立安脚步不停,来到之前路过的草地,放下猎物,捡木柴,准备生火。   木柴燃起,小野猪还没死透,挣扎的厉害,方立安取出怀里的石刀,对着它的脖子割去。   石刀只是一般锋利,对付野鸡不是问题,碰上带毛猪就变得十分考验耐心。   方立安来来回回磨了大约两三分钟,小野猪的皮裂了个口子,再往里去半公分,割破气管,这片草地终于安静下来。   小野猪比野鸡难处理的多,光血量就是野鸡的五六倍。   猪血虽然能吃,但吃起来十分麻烦,方立安直接给放了。担心血腥味会也引来猛兽,于是全部流在他挖的坑里,连着胃、大肠、小肠一并埋了。猪皮剥了放到一边,留着以后用。   做完这些,剩下的工作就是烤了,方立安把野猪串在粗壮的树枝上,前后用石头担起来,放在火堆上。猪心、猪肝、猪腰是单独烤的,熟得快。   等待的过程中,方立安又去附近扯了几根攀树藤藤条,准备把吃不完的野猪捆上,晚上再吃一顿。   野猪瘦肉居多,自然不如后世的小乳猪来的肥嫩,更何况没有任何作料,味道只能算一般,不过肯定比躲在石头后面偷看的蠢猫好吃。   方立安装作不经意地往石头的方向掠了一眼,猫头缩了回去,露出尖尖的耳朵和细长的耳毛。   看着跟猫脸一般长的猫耳朵,方立安叹了口气,这绝对是他见到过的最蠢的狞猫,没有之一。   看在它蠢的可爱的份上,方立安切了个半生不熟的猪蹄丢了过去。   狞猫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到,尖叫着一跃三丈远,冲着猪蹄龇牙咧嘴,威慑力十足。   方立安翻了个白眼,不去看它那蠢样,又切下一只猪蹄,放在火堆上仔细翻烤。已经吃了猪心猪肝猪腰,等再把这只猪蹄吃了,他就继续出发。   发现不明武器其实是非常好吃的食物后,狞猫开始大快朵颐。要知道,野猪肉对于平时不是吃鸟,就是吃鸟毛的它来说,堪称美味。   等它吃完一整只猪蹄,方立安那边还没烤好,然后就见蠢猫回到石头后面,把叼了一上午的叽咕鸟重新叼在嘴里。   方立安靠着火堆,它不敢走的太近,慢吞吞地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着,像是试探火堆是否具有危险。   距离火堆还有一米远的时候,它怎么也不敢再进一步,头一甩,牙齿一松,把叽咕鸟丢了过去,傲娇地表情,像是在表达感谢。   方立安斜了眼它的谢礼,上面全是蠢猫的口水,简直不堪入目。把目光转移到自家的新鲜小野猪上,洗洗眼。   狞猫见他一动不动,有些着急,又靠近两步,走到叽咕鸟跟前,把鸟尸往方立安的方向拨了拨。   方立安:呵呵,并不想要。   还有,猫崽,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这只叽咕鸟还是我送给你的。   见“无毛怪”不为所动,狞猫气急,两爪刨地,发出尖利的叫声。   方立安不再逗它,惹急了给自己一爪子就不好了,他抽了根燃烧的树枝出来,冲着蠢猫挥了挥。   走开。 第329章   方立安至今还没见过不怕火的动物,狞猫自然也不例外。   他控制着距离,确保火星子不会溅到狞猫身上,如此,后者还是被吓的一蹦三尺高,猫步都不会了,惊慌失措的像个走路同手同脚的糙汉子。   方立安恶劣的哈哈大笑,显然,欺负了猫,心情倍儿好。   笑声让狞猫从惊恐不安的状态中脱离,恼羞成怒之下,夹着尾巴仓皇而逃,连叽咕鸟都不要了。   方立安把剩下的火熄了个一干二净,捆起他的小野猪,绑在长矛的柄端,挑在肩上离开。没走多久就发现,那只狞猫又跟了上来。他装作没看见,全当自己多了条尾巴。   随着下午碰到的动物越来越多,方立安觉得自己距离水源不远了。果然,不等天色偏暗,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溪出现在他面前。   溪水清澈见底,有一群梅花鹿在溪边饮水打闹。   方立安正要踏出林子,就见小溪对岸一只橘黄色的身影猛地窜出,扑向鹿群中最为壮硕的梅花鹿。他收回脚,悄然爬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五春花树上,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默默观察丛林之王捕猎的精彩瞬间。   不错,这只橘黄色的身影正是一只身长将近两米的老虎。从身姿体态来看,老虎还未成年,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了。   老虎VS梅花鹿,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单方面狩猎,必将以一只梅花鹿的牺牲而告终。   毕竟像老虎这样的猛兽,除了寒冷的冬天,平日里是不会屯粮的,这源自于它们对新鲜食物的偏好和对自身强悍实力的自信。   因此,从老虎扑出来,到它尖利的牙齿穿透梅花鹿的脖颈,这场毫无悬念的狩猎仅维持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方立安紧紧地抱着粗壮的枝干,试图抑制住那股来自血液深处的兴奋与恐惧。   是的,他认出来了,这只老虎就是他梦里的老虎,就是原主记忆中的老虎,就是那只对着他们张开血盆大口,然后将他们一口一口吃掉的老虎。   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它左边耳朵尖上缺的口子足以说明他没认错。   方立安死死地抱紧树枝,紧张纷乱的情绪让他的四肢从止不住的颤抖,到僵硬,到麻木,到抽搐。然而,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直到老虎拖着死透了的梅花鹿离开溪边,橘黄色的身影没入对面的林子。   强敌离开,方立安松了口气,精神得以放松,但因为之前太过紧张而感到手软腿麻。   确定周围不再有危险,他没有急着从树上下去,反而像面条一样挂在树上,四肢随风轻荡。   突然觉得好累,想当一条没有梦想没有脑子的咸鱼,在恒温房里喝奶茶,看肥皂剧……   方立安胡乱地想着,不由自主地怀念起21世纪的生活,后悔没有趁着优越的生活条件多浪几天。   正想着,胳膊上的某寸皮肤忽然变得酥酥麻麻,还有点痒。他低头瞧了过去。   你妹哦,竟然是洋辣子。   这个时节怎么会有洋辣子?   方立安顾不得细想这个问题,将洋辣子甩掉,找来细长的树枝将掉落在地上的洋辣子挑破,挑出它身体里的绿色经脉,再用较粗的树枝将经脉捣碎,敷在被蜇的地方,很快就不疼不痒了,奇迹般地治愈。   狞猫站在离他两米的地方看着,整只猫蔫蔫的,无精打采的样子仿佛刚刚大病一场,想来是看到了老虎狩猎的过程。   方立安懒得搭理它,同样是猫科动物,差距怎么这么大。他换了个地方,靠着绿樟树坐下。   狞猫也不在意,神情怏怏地来到他对面的树下,猫身摊在地上,被抽了骨头一样,懒懒地,一动不动。   另一边,方立安开始琢磨,该如何干掉小溪对面的老虎。先不说他精神上对这只老虎有着天然的恐惧,身体上估计也干不过,不,不是估计,是肯定。   在此之前,方立安是不怕老虎的,只是梦中的情景太过真实、血腥、残酷,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不过,就算没有原主记忆的影响,他也不会选择跟老虎正面杠上,以他现在的小身板,对付草食动物没有问题,直面老虎嘛……   呵呵。   怕不是嫌盒饭领的不够快。   但是,这只老虎,除肯定是要除的,不光是为原主报仇,更是因为它的存在对远方的族人产生了威胁。   原主上辈子是在南丛林遇上的它,说明将来,这只老虎会因为某种原因向南迁徙,如此一来,老虎不除,如何安睡?   方立安想了很多,然而,受到当前的条件所限,最可行的方案还是陷进。只是,想要困住身长两米的老虎,这个陷进恐怕至少得有四米深。   一想到四米深的陷阱,以及身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自己,方立安有种想掉头回家的冲动。   挖坑绝非一朝一夕之事,谋划丛林之王也须得从长计议。为了对付老虎,方立安做好了长期逗留的准备。   小溪往北他是不敢去的,不知道老虎的老窝在哪儿,去了只能靠运气。运气好,碰不到,运气不好,碰个脸对脸,那可就乐呵了。   想着老虎现在应该吃的正香,方立安赶紧来到小溪边,俯身喝了点水就走。洗澡就算了,浪费时间不说,春寒料峭,溪水寒凉,不宜上身。   狞猫怂的很,并不敢过去,躲在树后看着,等人回来了,才重新跟上,靠的很近,像是在寻找安慰,甚至汲取安全感。   方立安挑着小野猪往回走了大约五百米,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后,决定在这里挖陷阱。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得再往后退一退,平时过来挖陷阱,睡觉的地方至少再往后去个一公里。   心里有了大致的计划,方立安继续向南,一边寻找栖息地,一边寻思着挖土工具。然而,想来想去,还是耕地用的石耜最合适。   当晚,他以烤野猪为食,又把猪头和吃剩下的猪肉丢给惊魂未定的狞(怂)猫,然后便早早地爬到绿樟树上睡了。   养精蓄锐,明天好早起干活。   其实,方立安心中有些犹豫,认真说来,他刚离家两天,中间还走了不少“之”字形的弯路,现在这个位置距离部落并不算远,抓紧时间赶路的话,可能只一个白天的脚程。因此,回去叫帮手,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这样一来,不但要打破阿爸他们原本的生产计划,长时间的夜不归宿还会给部落带去安全隐患。   想到这里,方立安歇了这个念头,还是让他一个人来承担四米长、四米宽、四米深的大坑吧!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方立安是被毛绒绒的触感弄醒的。   无数实验证明,人在睡觉的过程中,身体产生的直观感受会直接映射到梦中。比如,膀胱憋尿的人梦里也在憋尿,然后到处找厕所。再比如,睡觉尿床的人梦里也在尿尿。   而脸上毛绒绒的触感映射到方立安的梦中,就变成了老虎的大脸贴到他的脸上嗅嗅闻闻,接着,张开臭味狰狞的血盆大口……   方立安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在树上,而树上并没有什么老虎,只有一只手忙脚乱、好似受了惊吓的炸毛猫。   日!   蠢猫!   吓死老子了!   方立安气坏了,心想,昨天就应该把它烤了当饭吃,难吃算什么,总比被它吓出心脏病的好。   狞猫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看到黑着一张脸的“无毛怪”,心里不自觉地发虚,本来还算灵活的脚步一下子乱了。   狞(蠢)猫:嘤嘤嘤,今天又是成为高空坠物的一天。   方立安见它在树下滚了两圈,油光发亮的黄褐色猫毛沾满了被露水浸湿的泥土,只觉得解气极了。再看到它睁着一双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自己,一副要多无辜有多无辜的样子,最后的一分火气也消了。   罢了罢了,跟只蠢猫计较什么。   方立安不再看它,舔了十几片叶子润喉,开始寻找做早饭的食材。   然而今天的运气着实不佳,一连找了三个鸟巢都空空如也,别说鸟蛋了,连根毛都没有。   方立安受了惊吓,本就食欲不振,遂放弃了寻找,随便摘了几个果子垫垫肚子。   至于蠢猫,呵,反正以前没他也过得很好,他才懒得去管。   糊弄完早饭,方立安开始实施昨天定下的计划,第一步就是制作石耜。他并没走远,就近找了十来块石头,看准角度擦擦碰碰。   石头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下一下敲在他的耳膜上,闷闷的。   也不知道蠢猫还会不会回来。   方立安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坐了大半个小时,视线之内依旧不见猫影。   他手下不停,心中恨恨,发现跟着自己混不到吃的就跑路,这蠢猫哪里蠢了?典型的有奶就是娘,再没有比它更精明的猫了。   方立安心中不忿,把石头当成狞猫,砸的咔咔作响。 第330章   又过了大约小半个钟头,狞猫终于姗姗来迟。它嘴里叼了只二十公分长的成年绿尾雀,身上的猫毛七歪八倒,参差不齐,凌乱不堪,可见捕猎的过程十分艰辛。   绿尾雀,全身的羽毛呈浅灰色,只尾巴呈灰绿色,遂以绿尾命名。此鸟擅飞,且生性狡猾,警惕性高,属于最难捕捉的三大鸟类之一。   所以,见狞猫叼着绿尾雀回来,方立安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感叹,不愧是后世以捕鸟技能闻名的猫主子,牛逼啊!   可能是见识了比方立安可怕千倍万倍的大老虎,再加上昨天的两次投喂之情,以及昨晚的同床(树)共枕(枝)之情,狞猫现在一点也不怕这个“无毛怪”。   尽管此时它的外表看起来十分狼狈,但它依旧昂首挺胸,迈着优雅的猫步来到方立安面前。上下颚一松,还没死透的绿尾雀掉在地上,狞猫抬起一只前爪将猎物往方立安的方向拨了拨。   给你。   做完这个动作,它终于有工夫梳理它那乱糟糟的猫毛,一屁股坐在地上,举起爪子舔啊舔啊舔。   方立安心头泛起一丝迷之甜蜜,颇有些头疼的想,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幸福的烦恼?虽然被投喂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但猫口水什么的,可不可以嫌弃一下下……   毕竟是人家辛辛苦苦猎来的,方立安不忍心将其拒之门外,他放下手头上的事,着手收拾这只绿尾雀。   先是生火、拔毛,然后将绿尾雀串在树枝上,烤好之后一分为二,把带有猫牙印的一半递给大猫。对方嗅了嗅,骄矜地吃了起来。   方立安吃完,见它背上的猫毛依旧纷乱,早上打滚蹭的泥印子还站在上面,便对大猫招了招手。   狞猫灵性十足,对自己喂养的“无毛怪”不作防备,听话地走了过去,然后,一人一猫,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方立安态度自然地伸出手,摊在狞猫面前,手心朝上。对方不明所以,大眼睛看向他,一脸困惑。   方立安五指并拢,做了个勾手的动作。   狞猫歪头,尝试着抬起前爪,搭到方立安的手上。   有进步。   方立安趁机挠了挠它的爪背,然后顺着爪子向上,又挠了挠它的前腿。   随着方立安手的位置的转移,一扇神奇的大门在狞猫面前徐徐打开。   它两眼微眯,一副“好爽”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享受。接着,主动变换姿势,让那双拥有魔力的大手转移到它的背上、颈上、下巴上……   很快,狞猫摊成了一坨,惬意地歪在地上。   好舒服……   无毛怪,不要停,猫大人等会儿还给你捉鸟吃。   ……   撸猫的时光总是快乐而又短暂,方立安心里还惦记着正事,十几二十分钟后,他重新拿起石头,咔咔咔。   猫大人面色不虞,瞪他,还要不要吃鸟了!   石耜制作起来并不难,而且方立安是熟练工,只两个小时就做了六个。有了足够的工具,挖坑作业便开始了。   用石耜挖坑,其实只比徒手挖坑好那么一点点,虽然保护了手,但进度慢的可以。   方立安埋头苦干,不知疲倦地挖着,陷入对挖掘机的无尽思念。   狞猫虽然不知道“无毛怪”到底在干什么,但见他忙碌,十分懂事地在附近放风,时不时地捉个蝴蝶,逮个飞虫。玩腻了就过来蹭蹭对方的小腿,卡姿兰大眼睛巴巴儿地望着他。   要挠挠。   方立安便趁这点间隙休息个五到十分钟,一人一猫配合地还算愉快。   因为挖坑的动静并不小,附近的动物远远的就被惊走了,所以,临近中午,感受到腹中空旷的方立安只能放下石耜,打猎去。   狞猫见他走开,自觉跟上,这可是它养的“无毛怪”,会挠痒的,可不能弄丢了。   印象中,西边有不少动物粪便,于是,一人一猫一路向西。   方立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并不执着于地上跑的,他还观察周围的大树,如果发现鸟巢,就爬上去看看。   时来运转,翻了四个鸟巢,捡了十一个鸟蛋。   十一个蛋,有大有小,拿都不好拿,一不小心就该碰坏了,更何况方立安现在还不想往回走,于是,他把蛋放到一棵大树下,折了树叶茂密的树枝盖上。   希望待会儿回来的时候,它们还在。   没走多远,一人一猫来到一处较为开阔的草地,狞猫突然变得兴奋起来,侦查的动作硬是让它做出了猥琐风。   方立安知道,它一定是闻到了什么,还是它感兴趣的东西。   用了0.01秒回忆狞猫的习性和喜好,方立安脑海中灵光一闪,莫非是珍珠鸡?忘了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他有那么点印象,似乎是说狞猫对珍珠鸡有种蜜汁迷恋。如果是这样,也难怪蠢猫这么猥琐。   方立安看着狞猫伏在草丛里,小心翼翼地挪着,生怕惊动了藏在暗处的猎物,他便站着不动,让它一只猫发挥。   就这么安静地等了两分钟,一只长着淡青紫色脸,身披灰色羽毛,又矮又圆的珍珠鸡绕过一只大树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然而,一人一猫仿佛约好了般,一动不动,等到第二只珍珠鸡现身走近,狞猫才向着前头的鸡扑去。   方立安本就在等它的信号,因此慢了一步,不过这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他的长矛像是装了GPS定位系统,冲着后面的珍珠鸡呼啸而去。   而珍珠鸡突逢大敌,惊慌不已,发出刺耳的叫声。几乎是一瞬间,这片草地上的鸡叫声此起彼伏。   饶是知道这是珍珠鸡群的正常连锁反应,方立安还是被吓了一跳。然而,等看到三五只珍珠鸡慌不择路地从树后窜了出来,像没头苍蝇一样尖叫着乱跑乱飞,又是一只飞矛。   很好,两只鸡到手了。   剩下的留着以后再抓,多了吃不完,浪费。   两只鸡并没有完全死透,方立安捡起来,分别扭断它们的脖子。待看到还在跟第一只珍珠鸡上演你追我赶戏码的狞猫,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狞猫耳尖地听到了,结果一个分神,又扑歪了。它回头瞅了眼方立安,小眼神满是控诉。   方立安很想给它留点面子,但实在控制不住,要笑不笑的样子,憋得很辛苦。   狞猫气急,珍珠鸡也不追了,猫身往地上一倒,恨恨地打了个滚,侧躺在地上,前爪拍打地面。   猫生气了!   “无毛怪”什么的最讨厌了!   方立安拎着珍珠鸡走过去,将其中一只塞到它爪子底下。   狞猫扭头不看他,哼,送鸡也哄不好,但两只前爪却非常诚实的把鸡搂在怀里。   方立安继续塞,第二只也送了出去。   猫脸终于转过来,艰难的搂住两只珍珠鸡,看在鸡份上,哼~   方立安又撸了撸它的后颈,很快,狞猫的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鸡,还有一个乖巧懂事会按摩的猫仆人,感觉猫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回去的路上,狞猫自己叼了一只鸡,又让猫仆人帮它分担了一只鸡,归心似箭。   方立安还记得之前藏的鸟蛋,经过那边的时候,发现鸟蛋完好无损,一个不少。便小心翼翼地往怀里揣了四个大的,又拿一片芭芭叶包了七个小一点的。等回到他栖息地绿樟树下,将蛋重新安置好,这才腾出手来收拾珍珠鸡。   珍珠鸡之所以叫珍珠鸡,是因为它的羽毛上有规则的圆形白点,形如珍珠。但方立安只觉得密集恐惧症都犯了,于是拔毛的时候,手下飞快,相当干脆。   狞(大老爷)猫在一旁惬意地看着,时不时地伸出舌头舔舔唇,坐等吃鸡。   方立安把拔干净毛的秃毛鸡递给它,却不想狞大老爷把鸡往火堆的方向推了推。   方立安冲它翻了个白眼,本事不大,要求倒是不少,还记得自己是只野猫吗?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到底还是把鸡剖开,肚子里掏干净,该烤的烤,该扔的扔。   最后,狞大老爷都吃上了,他的还没烤好。   至于那些鸟蛋,留着晚上一顿,明早一顿。   来到原始社会后,方立安依旧保持着午休的习惯,前两天因为赶路没有睡。今天,劳动量大,体力消耗大,中午睡一觉,下午才能精神百倍的干活。而且饭后不宜剧烈运动,这要是一不小心得了急性阑尾炎,哭都没地儿哭。   狞猫挨着他,跟他一起在树上打了个盹。方立安起来的时候把它碰醒了,小样儿还有起床气。   方立安没管它,干活要紧,一个人先走了。   挖了没一会儿,狞大老爷来了,见到猫仆人的第一件事——撸一把。   方立安给它挠了挠,然后继续干活,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直到天色渐黑,才收工回树。   狞猫这类野生动物,没有一日三餐的说法,除了早起捕食,后面都是饿了吃,并没有特定的规律。   天黑后,上树睡觉,狞大老爷窝成一团,趴在他的脚边。感受着脚底传来的温热,方立安心道,这蠢猫还是有点用处的。 第331章   方立安在林间日复一日地挖坑,日子虽过得清苦单调,但有狞猫陪着,倒也不算无聊。   除了同吃同睡结伴打猎,他俩还发展了一个共同的兴趣爱好——偷看别的动物摇一摇。   狞猫这厮说到底还是个幼崽,距离成年还有四五个月,根本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纯粹是被它家猫仆人给带歪了。   反正每回遇上别人办事,方立安就会对它挤眉弄眼使眼色,狞猫秒懂,蹑手蹑脚地找地方藏匿身形,一人一猫看的津津有味。   完事后,又是一场很快结束的狩猎。   这时候,方立安就会拖着猎物对狞猫说,“崽儿,爸爸教你个乖,以后别在荒郊野外那啥啥,挑个安全没人的地方,不然,这就是下场。”   狞猫当然听不懂,尾巴一甩,脖子一梗,挠挠。   夏天悄然来临,雨水丰沛,耽误了不少工期,直到三伏天,方立安才把4m*4m*4m的大坑挖好。里面料不少,他削了很多尖锐的木刺固定在底部,确保老虎掉下来的时候戳个贯穿。   方立安不敢直接找上门,只能躲在溪南边的树上暗中观察,等着老虎现身,到时再施以引诱。   等待的日子,枯燥而又漫长,对狞猫来说尤是。   所幸老虎即便不在溪边捕猎,也会过来饮水,是以方立安第三天就等到了对方。   然而,万万没想到,狞猫这个没出息的,见到老虎,明明隔得老远,就吓得不行,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坨。   有那么一瞬间,方立安想,要不今天就算了。但下一秒,他就否定了这个念头,下一次,这个逼肯定还是会怂。   于是,他抚了抚猫背,对它打了个每回偷看摇一摇时都会做的动作。   安静。别动。   确认蠢猫听明白了,方立安这才麻溜下树,远远地对着老虎扔石子。   一连丢了三枚。   第一个投石问路,探探深浅。   石子落在小溪南边的岸上,滚动了几下才停,正埋头喝水的老虎只动了动耳朵,眼皮子都没掀。   扔第二个的时候,他微微加了点力气,石子刚好落入小溪,惊起一朵水花,溅了老虎一脸。   老虎终于抬头看向对面,方立安不躲不闪,大大方方地暴露在老虎的视线之内,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但老虎可能吃饱了,对这个它从未见过的食物并不感冒。   就在它打算低头继续喝水时,方立安又一个石子丢了出来,不近不远,刚好砸在老虎头上。   老虎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却看见对面的小东西跳来跳去,赤裸裸的挑衅。   老虎怒了,丛林之王的威严不容侵犯,它后腿一蹬,庞大的身躯如同飞箭,嗖地窜了出去。   方立安从感受到对方怒气腾升的那一秒就掉头了,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拔腿就跑。余光里,狞大老爷四肢瘫软地摊在树上。   这时候,他已经没有工夫吐槽它怂了,因为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掌心里全是汗,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心脏咚咚咚地捶着耳膜,像是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唯一一个念头就是跑。   不能停,不能被绊倒,必须在老虎之前跑到陷阱所在的地方。   在逃命的过程中,方立安能感受到自己跟老虎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   100米。   50米。   20米。   10米。   ……   距离越来越近,似乎下一秒,老虎的利爪就要挨到他的背上,方立安却一跃而起,动作利索的爬到树上。   老虎因为惯性向前冲去,待它收回爪子,方立安已经抓着早就准备好的藤条荡走了。   死亡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身体内的血液叫嚣沸腾,他忍不住模仿起人猿泰山,在高空中兴奋地吼叫。   哦~哦哦哦~~哦~~   像是一种自由的宣告,胜利的宣告。   老虎自觉受到了愚弄,它怒不可遏,继续追逐,誓要将该死的猎物碎尸万段。然而,却在下一秒,失重感如洪水没顶,它坠入了猎人精心准备好的深渊。   吼!吼!吼!   老虎不停地咆哮,除了愤怒与不甘,还夹杂着生理上的疼痛。   方立安心道,得手了。   他从一棵树上换到近一点的树上,远远地观察老虎的情况。   好像……有点惨。   老虎被坑底的木刺捅了个对穿,动弹不得,见到树上的敌人,它开始挣扎,虽然很疼,但它心里更恨。   方立安在树上看着,然后他取下背上的长矛,在心中默默道,一切都结束了……   狞猫找来的时候,老虎已经死透了,方立安坐在树枝上背靠树干。刚干了场大的,他有些力竭,需要恢复力气。   空气中的味道太可怖了,狞猫站的远远的不敢靠近,在草丛里探头探脑。   方立安瞧见了,想起它先前摊在树上的模样,噗嗤一笑,终于有空嘲笑它了。   怂逼。   他有气无力地唤它,“猫崽儿,到爸爸这里来。”   狞猫伸长脖子勾望,发现作死的猫仆人还活着,猫主子喜极而泣。它不复以往的傲娇,轻手轻脚地过来,生怕动静大了惊动什么。等扑进猫仆人的怀里,只觉得猫生又圆满了。   方立安抱着它又揉又捏,搓圆捏扁,整个人不知不觉中放松许多。   毛绒绒的猫咪果然很治愈啊。   他捧着它的脸,仔细端详。   就是丑了点。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方立安闭目养神,悠悠自得,有一下没一下给它顺毛。   时近中午,肚子叫了。   方立安拍拍狞猫的屁股,起来,吃饭去。   狞猫很乖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一人一猫来到坑前,狞猫只看了一眼便一蹦三丈远,不知道躲哪儿了。   方立安懒得管这怂货,思忖着怎么处理坑里的虎尸。就这么埋了,实在是可惜,毕竟老虎浑身都是宝。   可是不埋吧,过不了今晚就要发臭,说不定明早就生蛆了。再一个,就算把老虎肢解了,留下那些个虎鞭、虎睛、虎胆……他也根本存不住,除非今天一股脑全吃了。   最后,这到底是个四米深的巨坑,对于一米六几的他来说,上来下去真的很不容易。万一血腥味再引来什么野兽,搞不好小命都要交代了。   他蹲在坑边发愁,狞(怂)猫又怂里怂气地回来了,紧挨着它的猫仆人小心翼翼往坑里看去。   哇!   它吓得往后一跳,但到底进步了,没有掉头就跑。   见它这副怂样,方立安只觉得没眼看了,平时使唤他倒是一点也不虚。   切!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方立安斜了它一眼,径自去旁边拿工具。不管怎样,现成的肉,先吃一顿再说。想他前世今生几百年也没吃过老虎,今个儿碰上这样的机会,还是要尝一尝的。   他把这段时间编的藤条全数收集起来,前后相扣,首尾相接,足足八米有余,够他下去了。   只这样还不行,又把这段时间挖的土,往坑里推一部分,确保他下去后有落脚点和着力点。光准备工作就做了大半个小时,等做的差不多了,才抓着藤条下去。   狞大老爷从怀疑猫生中醒过神来,见猫仆人下去了,便知道没什么危险,也跟着一道下去。   事实证明,方立安是下来干活的,狞大老爷是下来添乱的。   眼瞅着老虎再也不能对它造成威胁,狞大老爷又变得威风凛凛起来,在老虎身上走来走去,比人家上T台的还秀。   这还不算完,一屁股骑在虎脖子上,爪子啪啪啪啪地打脸,两只前爪轮换着,差点忙不过来。最后四只爪子齐上阵,我踩我踩我踩踩……   方立安被它这番操作骚到了,这叫什么?   小人得志?   虎落平阳被猫欺?   怂猫报仇,十年不晚?   ——————————今天写的有点慢,马上替换啊   (づ ̄ 3 ̄)づ   评论前50发红包~~~   眼瞅着老虎再也不能对它造成威胁,狞大老爷又变得威风凛凛起来,在老虎身上走来走去,比人家上T台的还秀。   这还不算完,一屁股骑在虎脖子上,爪子打脸,两只前爪轮换着,差点忙不过来。最后四只爪子齐上阵,我踩我踩我踩踩……   方立安被它这番操作骚到了,这叫什么?   小人得志?眼瞅着老虎再也不能对它造成威胁,狞大老爷又变得威风凛凛起来,在老虎身上走来走去,比人家上T台的还秀。   这还不算完,一屁股骑在虎脖子上,爪子啪啪啪啪地打脸,两只前爪轮换着,差点忙不过来。最后四只爪子齐上阵,我踩我踩我踩踩……   方立安被它这番操作骚到了,这叫什么?   小人得志?   虎落平阳被猫欺?   眼瞅着老虎再也不能对它造成威胁,狞大老爷又变得威风凛凛起来,在老虎身上走来走去,比人家上T台的还秀。   这还不算完,一屁股骑在虎脖子上,爪子啪啪啪啪地打脸,两只前爪轮换着,差点忙不过来。最后四只爪子齐上阵,我踩我踩我踩踩……   方立安被它这番操作骚到了,这叫什么? 第332章   狞猫到底没能把剩下的老虎肉吃完,因为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方立安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他在这里停留了将近三个月,再呆下去,不如打道回府,参与族里的秋收。   附近的小动物都被昨天的虎啸吓跑了,连个鸟影子都看不到,方立安吃了先前存的鸟蛋,一路向北。狞猫见他头也不回,只好跟上。   溪水潺潺。   方立安喝了两口,然后坐进去洗澡。之前不敢过来,碰上下雨天才能冲一把,汗馊味几乎快要成为他的体味。   等这一趟洗完,方立安立马觉得自己身上轻盈许多,连皮肤都白了几个色调。   狞猫不爱洗澡,让它下水就跟要命似的,发出杀猪般的尖叫,方立安试了两次,发现不行便放弃了。计划着等狞猫求挠挠时,送它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脏猫,配不上我干净白皙的双手。   一人一猫走走停停,周围的景致飞快地变幻,从树林到灌木,从灌木到草地,越往北去地越荒。   夏去秋来,迎着飒爽的秋风,方立安来到一处湖泊。   这里草木稀疏枯黄,动物也不多见,再往北去是一片黑压压的针叶林,远远地还能望见白雪皑皑的雪山。   他掂了掂背后的竹筐,虎皮的重量让他安心许多。   方立安在距离湖边约二十米的地方歇了一会儿,期间,默默地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很安静,也很奇怪,因为没有任何动物过来饮水。   然而,心中的不安在看到湖边一处银白色的痕迹时彻底消失,方立安激动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白色固体,放在指腹间搓捻,舌尖轻触。   咸咸的,是盐。   手指沾了点湖水,舔尝,果然是咸水湖。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有了咸水湖,就意味着苦逼的原始人可以跟舔泥巴的生活说再见了。   这趟长途旅行总算不是一无所获。   方立安挑挑拣拣,选了十几块卖相不错的大盐块,四十斤的左右,放到竹筐里,底下垫着早先摘的芭芭叶,上面用老虎皮盖的严严实实,然后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得亏是雷阵雨极为罕见的秋天,下雨从来都有前兆,碰上这样的天气,方立安就会找地方躲雨,不拘是大树底下,还是石岩裂缝,只要不淋到他的盐就好。   这一天,乌云密布,感受着空气中的潮湿,方立安抱紧竹筐,向西南方的一处山丘奔去。   之前赶路的途中,藤条做的肩带由于磨损严重崩断了,竹筐摔落在地,难逃一劫。   手边没那个条件编补,方立安只好把竹筐搂起来抱在怀里,结果就是因为腾不出手来撸猫,被狞大老爷甩了无数个脸子。   方立安绕着山丘找了一圈,只找到一个又矮又小的小山洞,小到他都不敢缩着身子进去,生怕卡在里面出不来。   他点了火丢进去,等了两分钟,里面一点动静也无。   火灭了,方立安让狞猫进去躲雨,然后把盐块放到洞口不远处,确保伸手就能取出来。他自己顶着虎皮可怜兮兮地坐在洞口,极尽所能地蜷着身子。   山洞内应该挺空旷的,方立安听着狞猫在里面转悠,爪子四处扒拉。   这厮倒是一点也不怕黑。   狞猫没找到好玩的东西,觉得没什么意思,顺着光来到洞口,要猫仆人给它挠挠。   这点小要求,方立安还是愿意满足的。阴雨天,闲来无事撸个猫,很有点情调。   狞猫歪躺在地上,头凑过去,四肢爪子拨弄着盐块。   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的,咸的要死,又不能吃,猫仆人还巴巴儿地抱在怀里,连痒都不给它挠,撒娇卖萌发脾气都没用。   狞猫心里对盐块有怨气,爪上不自觉地就用了点力。   一下,两下,三下……   渐渐玩出乐趣。   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小半天,方立安和狞猫一人吃了一只兔子。   兔子是昨天猎的,现在气温不高,这些肉类能存上两三天不坏,所以方立安每次都会多抓一些,存着吃。   雨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适合赶路,一人一猫就在这里歇上一晚,明天早起赶路。   因为没有足够的干木柴,所以这是一个没有火的夜晚。   夜间降温,方立安裹着虎皮,并不觉得冷,甚至有点热,出了一身薄汗。但他并没有把虎皮脱下,想着万一有动物偷袭,虎皮好歹也算一层防御。   没有火的夜晚,睡的并不安稳,直到天边泛青,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然而,等他想要取出盐块,准备继续赶路时,方立安才发现他这口气松的太早了——先前放盐块的地方空空如也,只剩稀稀落落的小块碎盐。   所以,谁来告诉他,他的盐呢?   他辛辛苦苦跋山涉水背了一路的盐呢?   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盐呢?   他未来小半年不用继续舔泥巴的希望呢?   ……   狞猫刚舔了一口就把爪子放下了,咸死猫了。它看向猫仆人,卡姿兰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天真无邪,怎么还不走?   方立安倪了它一眼,很好,百分百是这傻逼猫搞的鬼。   强忍着把它做成早饭的冲动,他手握长矛的尖端,伸进去摸索试探。   如履平地,一无所获。   草泥马!   方立安蹭地站起来,抄起长矛就往猫身上砸去。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格老子的,今天不揍得你认错求饶,老子以后跟你姓!   到底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猫,方立安再怎么生气也只使了一丁点儿劲。   长矛的柄端从屁股上擦过,狞猫吓得嗷嗷直叫。   猫仆人造反了!   竟然敢打猫主子!   就为了几块咸石头!   猫伤心,猫要离家出走!   看着这蠢货夹着尾巴逃之夭夭,方立安简直要气笑了。   他深呼吸,把心思放到山洞上,先想法子解决问题才是真的。   钻进去是不行的,他刚刚发现,洞口往里,先是变窄,然后才渐渐变宽,爬都爬不进去。   回到湖边再取是不可能的,一来一回又要二十来天,眼看着冬天就要来了,阿爸阿妈见他迟迟不归,肯定要急死。   思来想去,根本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方立安决定用最笨最暴力的手段开山,取山丘上的石头,大块的那种,硬碰硬。   毕竟是无奈之举,方立安自己都觉得希望渺茫,定下半天的期限,如果不行,中午休息一会儿就走。   继续舔半年泥巴而已,明年再来。自我安慰地想着,唐僧取经还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呢,他取个盐,碰上点事,实属正常。   方立安把昨晚吃掉下来的兔腿嚼吧嚼吧吃了,舔了草叶子上的露珠补充水分,然后去找合适的石头。   离家出走的狞大老爷叼着大鸟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它家猫仆人疯了一样拿石头砸山,碎石四溅,洒落一地。   还是不要过去了,猫会被砸死的……   它趴在草丛里,安静如鸡,突然就见猫仆人举着手里的石头念念有词,放声大笑,彻底……疯了吗?   方立安确实要疯了,高兴疯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瞧瞧,瞧瞧,他发现了什么!   铜矿!   黄铜矿!   这半年来苦苦寻而不得的东西,因缘巧合之下竟然在这里找到了!   盐块什么的,先不要了,带点黄铜矿回去,造几把神兵利器先。   方立安把盐块通通抛至脑后,开始捡地上的黄铜矿,要那种不大不小的,太小会从竹筐的缝隙中漏掉,太大矿的含量说不准。等挑的差不多了,太阳刚好挪到头顶。   人逢喜事精神爽。   虽然昨晚没睡好,今早没吃饱,肚子现在正叽里咕噜乱叫,但方立安总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午休就算了,还是早点出发,早点回家吧!   四十斤盐块变成四十斤铜矿,愉悦的心情up up up !   狞猫看着自家猫仆人装了一筐子石头,喜笑颜开地抱走了,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没了咸石头,又来了别的石头,它在猫仆人的心中永远比不上石头。   不过,他现在又有石头了,应该不会再生自己的气了吧……   狞猫叼着大鸟跟上去。   方立安早就发现了蠢猫,心里虽然不怪它了,但总要教训它一顿,不然总这么顽皮,哪天闯下大祸怎么办。所以他抱着石头闷头走,并不理它。   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他有力气不假,但肚子也是真饿,还得找东西吃。   狞猫这时候追了上来,蹭他的小腿,看着他,好像再说,猫有鸟。   方立安一点也不客气,放下竹筐,几乎是用抢的,把大鸟夺过来。拔毛生火后,将大鸟分成一大一小两块。带牙印的婴儿拳头大的一小块肉,丢给狞猫,剩下的大半烤了自己吃。   哼,不听话的猫只能吃生的。   最后看它可怜,又把鸟头鸟屁股丢给它,不能再多了。   狞猫自知有错,接下来都表现的非常乖巧,主动担起捕猎的责任,承包了猫仆人的一日三餐。 第333章   黄铜矿携带起来可比盐块方便多了,碰上阴天下雨、蹚水过河,丝毫不用担心被浸湿,加上方立安归心似箭,赶路的速度一下子拉快许多。   入冬没几天,方立安就来到了先前挖坑打虎的地方,秉承着谁挖的坑谁来填的原则,当然,主要还是为了防止将来有人或者动物不慎摔落,他临走前就把坑给填上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狞猫也是认路的,明明入冬以后,精神萎靡,却硬是在老虎的坟头上又蹦又跳,踩来踩去。   方立安在这儿休整一夜,接着又赶了一天的路,青砖青瓦房终于出现在眼前。   这会儿还不算太冷,但炕已经烧起来了,远远的,有两个土窑的烟囱还在冒烟。   看着外面堆砌的层层青砖,方立安心道,明年冬天又要多一间房了。   这个时候,大家基本上就不怎么出门了,除了在土窑烧砖和出来望风的人,其他人都窝在炕上取暖。   不过,还有一种方立安并不知道的例外。   他本想先去土窑跟烧窑的人打声招呼,结果经过其中一个不冒烟的土窑时,听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嗯嗯啊啊声。   比这再那啥的场景方立安都见过,想当年,大家都是在山洞附近的小树林解决的,现在好歹还有个屋,能关门呢。   烧窑的人是瓦和砖,几年下来,大家伙儿早就晋升为熟练工,他俩虽然年纪小,但经过一年多的历练,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一人守一个窑了。   两个小伙子见到方立安特别高兴,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部落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每个人都盼着他回来。   “啊!”   方立安这边刚放下竹筐,跟砖、瓦二人拥抱,话都没说两句就听见隔壁传来女人的高声尖叫。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拿起武器,前去救援,赶走入侵者。只有方立安发现视线内少了一只沙灰色大猫时,心中咯噔一跳,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从土窑中出来的时候,其他人也从砖瓦房里出来了,有拿长矛的,有拿砖头的,皆是一副要去干架的样子。   狞猫也受了惊吓,它纯粹是因为好奇,才去偷看了两眼,但不知怎么的就被发现了。   狞猫仓皇而逃,习惯性地去找自家猫仆人擦屁股,结果发现外面来了好多“无毛怪”……   狞猫不知道有个词叫脸忙,它有点方,十分没义气的想溜。好在方立安站了出来,及时阻止了这场猎猫大会。   不止阳、夏、瑶,其他人看到方立安回来也特别高兴,大家热情的与他拥抱,迎他进屋,留下一只沙灰色大猫在风中凌乱,萧瑟凄凉……   方立安倒是没忘记它,只是狞猫好久没洗过澡,身上太脏,他也一样,所以他只打算在门口站一站。   阳见他浑身不自在,并不愿意往里去,便安排人给他烧水。趁着这点时间,跟离家大半年的儿子好好聊了聊。   作为部落里最具权威、最见多识广的酋长,他一眼就认出方立安身上穿的是一张老虎皮。   在阳遥远的记忆中,老虎几乎是他整个童年的噩梦,说是人生阴影也不为过,即便现在,也绝对是谈虎色变。   他们部落最初的栖息地并不是那个山洞,而逼的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的,正是一只成年老虎。   当年猛兽袭击部落造成的惨状,时隔多年,阳依旧能够清晰的记得。   部落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年纪比阳大的长者也围了过来,难以置信地听方立安讲述事情的经过。   部落里仅有的两位老人更是听的热泪盈眶,实在是当年的场景太过可怕,否则他们也不会离开生活多年的地方。   想当年,仅剩的七个成年人带着一群孩子长途跋涉,经历了百般艰辛与坎坷,才辗转来到这里定居生活。   老一辈的,如今只剩他们两个了,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看到族里的孩子猎了老虎。   夏烧好水,过来喊儿子洗澡,土窑如今已经成了一窑多用的功能房,边上的炉子里烧着火,暖烘烘的,洗澡的话,不会太冷。   方立安赶走了要帮他搓澡的阿妈和阿姐,只留了大猫在里面。   大猫不敢离炉子太近,那里的温度虽然温暖诱人,但猫本能地觉得危险,所以只在地上圈成一团。   族里洗澡用的是比米缸小一号的陶罐,阿妈给他整了两缸,泡澡是没那个条件的,有热水好好擦一擦就不错了。   方立安洗完,用巴掌大的絮巾一点点擦干,换上阿妈金秋新做的兽皮袄,来自阿爸猎的鹿。老虎皮很脏,阿姐说整干净了再给他换上。   多日来的疲惫在这一刻悄然散去,方立安心想,自己果然是个恋家的……好男人?   大猫见他换了新衣服,走过来嗅了嗅,像是要确定他还是那个猫仆人,又像是要记住他新衣服的味道。然后贴着陶罐绕了两圈,趁着方立安不备,跳了进去,溅了他一身的水。   方立安失笑,气性真大,不就是刚刚拦着它没让进门吗,真是睚眦必报。看它这个体形,开春就该成年了,怎么还幼稚的跟个孩子一样。   一人一猫相伴大半年,猫很了解自家猫仆人的尿性——不洗干净不给挠,想它这段时间被他搓掉了多少毛,估计离秃也不远了。   它虽然并不稀罕那个黑乎乎的“怪兽”,但猫仆人要进去,它当然要跟着一起。所以,它站在陶罐里,傲娇地仰着脑袋。   来,给大爷洗澡。   这年头,什么条件也没有,猫毛可没那么好弄干,它只好一个劲地甩水。   直到阿姐来催,方立安才熄了炉火,带着湿漉漉的猫咪离开。   部落里虽然圈养了鸡和羊,但都是当作口粮养的,是预备粮性质,跟狞猫完全不是一回事。   因此,当族人们看到方立安跟狞猫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还专门为它杀鸡宰羊,那感觉,别提多奇怪了。   阳:如果没记错的话,猫肉好像并不好吃。   夏:儿子养的这只猫味道可能……不一样?   瑶:不,阿弟可能就是喜欢吃这些奇奇怪怪的食物。   直到方立安告诉他们,这是他的宠物,不是用来吃的。解释了老半天,大家才明白,宠物究竟是什么,于是大家感觉更怪异了。   安这趟出门会不会是磕坏了脑子,竟然要把野猫当儿子养,对他阿爸阿妈也没那么好吧……   本来对方立安很有想法的几个女娃娃,顿时犹豫起来,像是预见了未来的悲惨生活。   部落里,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很会过日子,虽算不上精打细算,但拿粮食养猫这种事,毫不夸张地说,是个人都不会做。   粮食是什么?   粮食就是他们的命!   要不是方立安对部落贡献极大,让他们吃饱穿暖有房子住,你换个人试试,肯定逃不过一顿打,丢出去自生自灭的结局。   方立安万万没想到,自己高大伟健的人物形象就因为吸猫在顷刻间分崩离析。从一个神一样的美男子堕落为一个有着极大缺陷的美男子。   族人们: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完美无缺的人。   阳倒是没说什么,儿子的本事他知道,来年春天让他多猎点猎物回来就好,不然这么养着一只不能吃的猫,时间久了,族人们肯定会心生不满。   夏想的就不一样了,她一向细心,一眼就看到了族人们脸上的不赞同,还有她先前看好的女孩子,脸色变了又变。   夏觉得儿子这样不行,明明是部落里仅次于她男人的最强勇士,部落里的女孩随便挑,现在可好了,人家现在反过来挑剔他了。   过几天,夏寻了个机会,拉了方立安说话,“儿子,丽,你记得吗?部落里最漂亮的小姑娘?干活勤快,凶大屁股翘……”   凶大屁股翘?什么鬼?翻过年他才13岁,现在考虑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夏继续叨叨,“丽胆子小,不敢接触这些野物,你这猫留不得。”   敢情是冲着他的猫来的。   “阿妈,猫在一天,我就在部落里呆一天,猫哪天走了,我就跟它一起走。”方立安怕夏为了那什么丽的偷偷摸摸赶他的猫,开始胡说八道。   夏吓死了,跟阳哭诉,儿子为了猫,连阿爸阿妈也不要了。   然而,她根本不知道,阳这两天一边听儿子讲路上的经历,一边撸猫,过着老爷般的悠闲生活,不要太自在哦。   他现在对儿子养猫的事情理解的不能再理解了,可笑自己以前看到猫咪就知道吃,明明撸猫才是最正确的打开方式。   他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方立安已经跟他报备过了,生怕别人赶走了猫咪。   为了护住儿子的猫,也为了安抚伤心落泪的妻子,阳替夏擦干净眼泪,安慰道,“不会的,儿子永远是咱们的儿子,万一哪天猫不见了,我再去林子里捉两只,一只变两只,肯定能把他留下。”   阳的语气非常认真,因为他说的是真心话,到时候,儿子一只,他一只,各撸各的猫,再也不用抢了。   运气好捉来一公一母,还能下几只猫崽子,儿子再也不用担心我没猫可撸了~ 第334章   对于阿妈提到的丽,出于某种猥琐的好奇心理,方立安专门留意了一下。   果真如阿妈所说的那样,凶大屁股翘,身体很壮实,从原始人的繁衍需求角度来看,不仅好生养,以后娃也不会缺吃少喝。丽受欢迎,想来很大一部分是出自这个原因。   身为部落里最英勇善战的男孩子,方立安的一举一动备受关注,所以他对丽的“另眼相看”也落入了别人的眼帘。   “安,我是不会同意养猫的,太浪费食物了。”丽在确定了方立安对自己的心意后,主动提出要求。   “???”偷看被抓包的猥琐男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他养猫的行为引起了族人的不满。   方立安解释道,“我的猫我自己养,以后我会额外多交一份猎物。”   “不行,我不同意。如果你非要养猫,那你就不能成为我的配偶了,希望你考虑清楚。”丽很骄傲,她是部落里最受欢迎的女孩子,连酋长的女儿、安的阿姐——瑶都比不上她。狩猎队的男孩子们对她殷勤的很,在她看来,他们都是非常不错的勇士,不比那个养猫的差。   方立安当然不会和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计较,看着对方极为潇洒地转身离开,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虽然他已经接受在这个世界的男人身份,却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儿,潜意识里觉得大家都是女性,看两眼而已,不是什么要紧事,毕竟他以前有过更波涛汹涌的……   本来还想走一步看一步,可族里一向奉行早婚早育,阿妈如今提了出来,不知道他还能躲几年。   其实,阿妈这边还好,他本人话语权挺大,不会太过逼迫,问题是委托人那边……要生孩子啊……   这可真是难为他,一想到自己将来要提枪上阵,跟一个女孩子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方立安心里就特别不得劲,有种他就不再是他、他变了的感觉。   于是,一整个冬天,他都呆在炕上,一边撸猫,一边思考类似于“我是谁”、“我会变成谁”、“我还是女孩子吗”、“我将来该何去何从”的哲学问题。   这些问题,方立安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想,或许是时候找系统谈谈了,对方懂的肯定比他多。   另外,还有一些问题一直存在于他的脑海,比如,如果将来一亿点灵魂之力收集完,他要是还没找到重塑身体的法子,他该怎么办?   系统收集一亿点灵魂之力到底要做什么?   系统的主人是谁?   他现在和系统有联系吗?   ……   这么一通联想,问题可就海了去了,虽然明知道多想无益,一来,系统未必会如实告诉他,二来,万一系统对他藏有恶意,岂不是会打草惊蛇?   所以,绑定系统这么久以来,方立安不仅没仔细问过,谨慎到连套话的动作也不曾有过。   活了这么多年,反正已经赚了,没必要因为一些将来只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破坏他与系统之间最紧密、最疏离的合作关系。   他以前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有些事情既然碰上了,不如就摊开来聊聊。冬日里,闲来无事,最适合聊天了。   “系统,在?”方立安在大脑中呼叫对方。   “在的,宿主,有事请说。”系统秒回。   “你绑定我这么多年,我还没跟你好好聊聊呢。”方立安状似不经意道。   “纠正宿主一个细节性错误,0191号任务系统与宿主绑定的时间,准确来讲只有38天12小时52分33秒。”系统颇为好心的提醒道,“任务世界与系统内部计时存在10000:1的流速差。”   “……”38天?刚一个多月?   “算了,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多了解一些关于系统的事。说具体一点,比如,你是0191号系统,那前面是不是还有0001到0190号系统?   当初,你苏醒的时候曾说,我是你寻遍从第一星系到银河系,发现并成功绑定的第一个宿主。这说明符合系统条件的宿主极为罕见,我想知道,这个条件是什么,宿主的灵魂有什么特别之处?   再一个,系统为什么要收集灵魂之力?收集完一亿点灵魂之力后就会和我解绑吗?到时候我又该何去何从?   最后,你的主人一直和你保持联系吗?”方立安一鼓作气把所有的问题都提了出来,希望系统能看在这38天半的交情上正面回答。   “一,系统没有对外监测的权限,系统中也不存在这方面的信息,所以,并不知道是否存在宿主所说的0001号到0190号系统。   二,系统以灵魂本源作为鉴别条件,宿主的灵魂本源与系统内部的设定完全一致。   三、收集灵魂之力的目的,系统中暂不存在这方面信息,无从得知。   四、收集完一亿点灵魂之力后的进一步操作,目前仍处于待解锁状态,系统获得权限后方能知晓。建议宿主先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寻找可行的解决办法。   五、自苏醒以来,除了委托人与宿主,系统并未和其他人取得过任何联系,包括我的主人。回答完毕。”   虽然五个问题,三个不知道,但方立安对系统的回答非常满意。   首先,态度上完全是知无不言,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的是因为系统自己也不清楚,如此,便能排除他先前那些不好的猜测。   任务者作为依托系统存在的灵魂体,系统及其主人如果对他抱有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完全可以编一些花团锦簇的谎言欺骗他,让他疏于防范。   而系统的回答直接明了,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其次,系统说并未和他的主人取得任何联系,说明系统本身也是一个孤立无援的放逐状态,与宿主相依为命,这对方立安是较为有利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系统说他的灵魂本源和系统的内部设定完全一致。这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让他心跳加速,心如擂鼓。   完全一致的灵魂本源……   对于灵魂体不甚了解的方立安,直觉灵魂本源应该是每个灵魂特有的独一无二的“DNA”。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这样,那么要么是他的灵魂本源存在某种特殊的性质,是系统需要的;要么就是系统的制造者和他之间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不然,对方如何会知道他的灵魂“代码”?   方立安有种十分大胆且极其惊人的猜测,会不会……会不会他就是系统的主人?   如果他就是系统的主人,生前制造系统,在系统内留下自己的灵魂本源“代码”,死后,让系统满世界寻他,绑定他。   方立安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说句真心话,自从绑定系统以来,他得到的远比付出的多。   作为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系统赐予他太多,近乎无限的时光,无尽无休的生命……   古时,多少帝王站在权力的巅峰寻丹问药,对长生求而不得。   而他,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一切。   忽略曾经经历的感情带来的影响,方立安觉得,自己绝对是幸运大过哀伤。   而这样一个系统,除非他的主人本就可以长生,并不稀罕它带来的种种好处,不然,为什么不自己用呢?   所以,要么对他所图甚大,要么跟他关系甚大。   基于系统持有的态度,方立安觉得自己的猜测合情合理,而且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五十。   他稳住激动不已的情绪,求证道,“系统,解释一下什么是灵魂本源。”   “灵魂本源是每个生灵最根本的本质特征,可以用来鉴别所有的灵魂。即便进入六道轮回,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就像DNA之于□□一样。”   方立安心道,果然!   “为什么你的程序中设定的是我的灵魂本源?”他问出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的主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系统的电子合成音冷漠的响起,“系统未知。”   意料之中的答案,方立安并不觉得如何失望,今天的收获已经非常大了,即便不是他猜测的那样,也不会相差太多,再不济也应该是系统主人的至亲之人。   他不再纠结这个,转而去问引发这些问题的源头,“这个任务,一定要百分百完成吗?只完成一半行不行?活到自然死亡,至于繁衍后代……做不到会怎样?”   不等系统回答,他紧接着道,“你这个能量吸收的过程很有点慢啊,胃动力不足吗?我不指望你分出多余的能量维持运行,但是,上一个世界是好评,获得了213点灵魂之力,应该足够支付这个世界的差评损失,按照一个差评世界扣20个点来算,够扣10次了。你觉得呢?”   “……”两秒钟的沉默,系统极为狗腿道,“宿主说的对!”   经过方立安对灵魂本源一事的提醒,系统终于意识到自家宿主的来头可能很不一般,一改之前“绝对不能有差评”的口风。   宿主的心情还是要照顾到的,不然以后告个状,或者暗搓搓的记它一笔,它一个程序代码可吃不消。 第335章   方立安与系统达成一致后,彻底没了后顾之忧,走上了放飞自我的道路。每天不是撸猫,就是捣鼓他带回来的黄铜矿。   冶铜的化学方程式,他记得一清二楚,一个人在土窑敲敲打打,无视二氧化硫带来的刺鼻气味,整个过程还算顺利。   当初带回来的黄铜矿只有40斤左右,去掉里面的各种杂质,炼制出的纯铜连20斤都不到。   方立安炼制出纯铜后,并没有塑形。纯铜的硬度较差,想要做成趁手的武器必须加入其他金属熔炼成合金,最理想的当然是加入锡和铅做成后世大名鼎鼎的青铜。可惜,他目前并没有发现锡矿和铅矿。   红彤彤、黄灿灿的纯铜冷却后,裹挟着一股高贵冷艳的金属气息,虽然只是毫无美感的一坨,但却使得方立安在族人们心目中的形象一变再变,从一个有缺陷的美男子一跃成为英俊高大的下凡天神,谁叫大家过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东西,亮闪闪的,好看呢。   春天,忙完了农耕,方立安跟狩猎队一起去南丛林打猎。   狞猫的饭量不小,一只猫能抵过一个半大的孩子,方立安寻思着得把它这一个冬天吃的给补回来,不然迟早要被赶走。   狞猫从没过过这么舒服的冬天,一点都不冷不说,除了吃,就是睡,还有人给它挠挠挠。   总而言之,就是三个字——赛神仙。   一个冬天下来,不仅长了一圈肥膘,猫都不爱动了,死懒死懒的,比胖橘也差不了多少。要不是对方立安还有一股黏糊劲儿,估计能在青砖房里生根发芽。   方立安和狩猎队的众人一起打猎,狞猫远远的跟在后面吊车尾,久而久之,方立安也懒得管它。   然而,有一天,狞猫不见了。   最开始,方立安以为它又去哪儿晒太阳躲懒了,毕竟狞猫先前就干过这事,屋顶上,草地上,石头上,跟得了懒癌一样。   却不想,这一次,一连几天不见猫的踪影。方立安有点慌,狞猫虽然时不时地偷懒,但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会不会是被什么动物叼去吃了……   还是阳说,春天来了,方立安才蓦地想起,自家猫崽儿已经成年了,所以,这厮很大概率是去参加摇一摇了?   方立安抱着这样的希望,一边在林子里寻它,一边打猎。等他交足了猎物,狞猫终于回来了。   瘦了,憔悴了。   方立安一点也不心疼,出去浪也不知道提前打声招呼,太过分了。它要是只母猫,发完春带一窝猫崽回来也就罢了,偏是只公的,半点好处捞不着,送了肥膘不说,还让人担惊受怕。   狞猫自知理亏,接下来的日子倒也老实,只是跟着方立安打猎的时候,仍旧会三五不时地消失小半天。   方立安看着它叼着肉跑了,哪有不明白的,一边骂它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一边又生出老父亲般的欣慰——自家猫儿子如今也知道养家糊口了。顺利的话,再过两个多月,他就能做爷爷了。   之后,方立安会刻意多留点肉给它,希望“儿媳妇”把胎养好,多生几个大胖猫崽儿。   这一日,狞猫照例千里送肉,却迟迟不归。直到天色渐暗,林子的边缘处才出现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背着光,黑乎乎的一坨,嘴里还叼着东西,可能是它的猎物。   方立安没当回事,只当它狩猎的过程中不小心受了伤,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于是直接进屋去了。   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猫儿子进来,眼看着阿爸催促给大门下栓,方立安只好出去看看。   这么点时间,天已经黑了,万物都只剩一个黑漆漆的轮廓。   部落里承袭了在山洞时的习惯,大门南侧保留了一个火坑。夜里点上,用来驱逐动物。   在火光的照耀下,方立安看到自家大猫贴着墙根,蜷缩成一团,一下一下的,像在舔前爪,又像在舔胸毛。   火苗在微暖的春风中摇曳,光线忽明忽暗,让人看不真切。   方立安蹲下,凑近了看,这才发现狞猫怀里有个小东西,被猫头照下的影子挡着。   察觉到狞猫的情绪不对,方立安取了火坑里的木柴,照亮墙根下的一小片。   狞猫跟着方立安这一年,对火早就有了一定的认识,而且它知道方立安不会伤害它,所以并没有惊慌。只是两只前爪搂紧了怀里的东西,戒备的盯着火焰。   方立安低头望去,狞猫怀里的赫然是一只沙灰色的猫崽儿。瘦瘦小小的,连眼都没睁开,这么看来,出生还不到10天。   再看他家大猫,脸上、身上、腿上……到处都是斑驳的痕迹,血凝着土,狼狈极了。   自己的猫自己疼,方立安心疼不已,相处一年,他还没见过狞猫受过这样重的伤。   他起身,举着火把进屋,昏暗的光线惊动了不少族人。   阳快速地爬起来,问他,“出什么事了?”   “没事,阿爸,大猫受伤了,我进来拿芨芨草。”   芨芨草是他们部落常用的疗伤药草,嚼碎了涂在伤口上,能加快伤口的愈合。因为芨芨草的生长周期具有明显的季节性,方立安怕需要的时候没的用,时常摘回来晒干存放。   二号铲屎官听说大猫受伤到需要用芨芨草的程度,便下了床,踩着兽皮鞋出去看看。   方立安从瓦罐里取了芨芨草,刚抬脚往外走,就听见狞猫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他加快脚步,生怕阿爸被这只护崽儿的猫挠上一爪子。   出了大门,方立安看到,自家阿爸已经本能的站的远远的,狞猫没有多余的动作,但喉咙里依旧嗬嗬作响,猫爪崩得挺直。   “大猫这是怎么了?”阳觉得莫名其妙,经过一个冬天的投喂、顺毛,他已经和狞猫建立了非常和谐的“主仆”关系,怎么一下子就打回原形了?   铲屎官很委屈。   “他带了个猫崽儿回来,阿爸你不要靠近,等过两天再看。”方立安解释道,动物都有护崽儿的本能,更何况狞猫如今这状态,肯定是遇上事了。   猫崽儿它妈呢?   猫崽儿它兄弟姐妹呢?   要知道,猫可是很能生的,一胎一只的情况比较罕见。   听了儿子的话,阳对大猫的态度表示理解,动物护崽儿,有时候连看一眼都不让。而且,有猫崽儿了,这真是一个值得庆祝好消息。   方立安左手举着火把,右手给狞猫敷药,沙灰色大猫硬是给他涂成了绿油油的一只。   狞猫并不习惯芨芨草的味道,一连打了四个喷嚏。   怀里的小猫被震醒了,直往亲爹怀里拱,然而,不仅寻不到吃的,还有一股怪味儿。它跟着打了个喷嚏,然后嘤嘤地叫起来,发出雏鸟一样的叫声。   方立安心知,猫崽儿这是饿了,看着手足无措的猫爹,以及它那求救的眼神,方立安摸了摸大猫的脑袋。   “等着。”他做了大猫熟悉的动作,起身去屋里取了个陶碗,走向羊圈。   方立安不在的大半年,族里又多了七八个小婴儿,奶水的需求量很大。因此,族里一直养着奶羊,宁愿不叫母羊继续产崽儿,也要把产奶期尽可能拉长。   奶羊和其他羊是分开养的,不住一个羊圈。为防火惊到羊,方立安把火把放在外面地上,抹黑挤羊奶。   羊奶和猫奶的味道肯定是不一样的,但猫崽儿许是饿极了,寻着味儿就凑过来了,一点也不挑食,脸都要埋奶里去了。吭哧吭哧,吃的异常凶猛,一碗羊奶很快就见了底。   方立安抚了抚小奶猫的肚子,直到小东西打了个奶嗝儿才停手。   狞猫看的新奇,也学着用爪子抚了抚猫崽儿的肚皮。   猫崽儿以为亲爹在跟它玩闹,四爪齐上,抱着蹭。   狞猫有些不知所措,僵着身子看向方立安。   “瞧你那点出息,还当爹。”方立安嗤笑道,拍了拍它肥硕的臀部,指着大门,“进去睡。”   狞猫低头,把猫崽儿叼在嘴里,跟在他身后。方立安栓好门,带着它上炕,也不嫌弃它脏,直接让它和猫崽儿睡他的鹿皮上。   这一觉,狞(新晋爸爸)猫挨着他,跟以往一样,睡的无比踏实。   又多了一只猫要养,方(新晋爷爷)立安更加勤快地打猎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猫孙儿被赶走。   狞猫不放心猫崽儿,24小时带在身边,大约是感受到了其他人对它们父子俩的嫌弃,每天方立安去哪儿,它就带着猫崽儿去哪儿,寸步不离。   倒是二号铲屎官,阳,在其他人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温柔,被狞猫批准接近猫崽儿,二号铲屎官喜不自胜。   方立安: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阿爸……   炎热的夏季很快到来,屋里虽然比外面凉快许多,但方立安却依旧觉得很热。去年夏天,他是在外面过的,所以,认真说来,这是他第一个在青瓦房度过的夏天。 第336章   今夏,阳做主,将瑶许配给了部落里的小伙子亮,另外一个和瑶差不多年龄的女孩许配给了光。   说是许配,其实是在当事人双方都有意愿的情况下,由酋长主持,然后在族人的见证下举行结合仪式。   过程虽然简单,但意思非常到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该有的步骤一样不少。   这一天,新人不仅要穿新衣,还要用迷香果将脸涂红。   没错,是一整张脸全部涂红。   脖子上套一圈迷香果叶,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   方立安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习俗,早在三岁那年,就已经见识过了。   阿爸阿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迷香果是新人才能用的,部落里平时采果子会专门避开它。   方立安不敢胡乱试吃,直到后来在长期观察中发现,这迷香果恐怕是有催情功效。   在人们的印象中,夜晚总是危机四伏,所以仪式是在白天举行的,大家围着篝火又唱又跳,胡吃海喝,畅所欲言,庆祝新人的结合,在欢声笑语中许下美好的心愿,期盼下一代的健康降生。   听说这次的新人本来还有丽和砖,但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临时取消了,两人以旁观者的身份参与了这场仪式。   热闹随着夏季停歇,刚迎来秋天,方立安就听说阿姐怀孕了。   瑶今年刚十六、七岁,再过大半年就要当妈了,方立安心中五味杂陈。放到21世纪,还是个未成年呢,现在却十足的妈妈范儿,做什么事都稳妥可靠。可见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放到哪儿都错不了。   亮是个非常不错的小伙子,对瑶很真诚,婚前的表现就不用说了,婚后,等到秋收结束,亮跟着方立安四处打猎,想要凑点色彩鲜亮的动物毛皮,给新婚妻子做袄子。回来的路上还时不时的采些漂亮的花花草草哄瑶开心,给大舅子塞了一嘴的狗粮。   方立安一边吃狗粮,一边撸猫,痛并快乐着。   可能是羊奶管够的原因,猫崽儿长得飞快,夏天结束,方立安就勒令其断奶了,之后,一有空就带着猫儿子和猫孙子去田里守着。   夏末秋初,田里的鸟贼多如牛毛,狞猫在里面混的风生水起,每天抓的鸟够他们爷仨一天的口粮。   既填饱了肚子,又保护了庄稼,一下子就改变了族人们对狞猫白吃白喝的固有印象。   此番过去,大家对方立安的看法变了又变,真不愧是他们的少酋长,缺陷什么的,不存在的。   猫崽儿在亲爹教导下,很快get了家传绝学,勉勉强强能跳个一米来高,虽然抓不到鸟,但小蝴蝶啥的丝毫没有问题。   秋去冬来,等严寒再次撤离这片大地,穿暖花开,万物复苏。方立安有心想再次远行,但再有两个月就是瑶的预产期,他这一走,肯定赶不上回来。   女人生孩子就跟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一样,像瑶这种身体未完全发育成熟的更是如此。   方立安是瑶看着长大的,在他心里,阿姐跟阿爸阿妈一样,都是关心他爱护他的亲人,重要程度不分先后,所以他只犹豫了一下,便留了下来。有什么事,等阿姐平安生完孩子再说。   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一年一度的摇一摇活动又开始了,狞猫隔三差五地玩消失,方立安懒得理它,自个儿带着猫崽儿去林中打猎,锻炼猫崽儿的狩猎技巧。   算算看,再过两三个月,猫崽儿就该跟狞猫最初遇上他的时候一样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吃一堑长一智,也不知道狞猫是怎么做到的,没几天,这厮竟然把挺着大肚子的母猫带了回来。   想到狞猫夏秋两季的表现,族人们异常热情,然而,母猫野性难驯,并不愿意跟人靠的太近,可能跟着公猫回来已经是它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方立安给母猫搭了个棚子,狞猫非常有责任心地搬到外面跟母猫一起。   “大孙子”并没有对后妈表现出排斥的情绪,“爷爷”和“太爷爷”都对它很好,猫崽儿根本不为失去亲爹的宠爱而苦恼。   最美人间四月天,方立安在四月天的尾巴里,升级当了舅舅,瑶平安生下一个女孩儿,方立安给孩子起名叫暖,平时就暖暖暖暖的叫着。   虽然母女平安,但过程并不顺利,瑶疼了一天一夜,喊了一天一夜,惊的家里的猫都不安起来,焦虑的来回走动。   方立安上手摸了,胎位是正的,因为是头胎,所以生的艰难。   瑶这边生完孩子,那边狞猫媳妇儿竟也不知不觉生完了。   一胎四只,三公一母。湿漉漉,粘哒哒的,方立安过来看的时候,四只猫崽儿正卖力的吃着奶。   让他没想到的是,“大孙子”对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们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与爱心,每天跟亲爹一起睡猫棚,守护幼崽。   自此,狞猫一大家子就这么定居下来,一边守护人类的庄稼,一边享受撸猫人的庇护。   来年开春,方立安忙完农活,带了几个年轻力壮的族人再次出发。   一是为了铜矿,二是为了咸水湖,三是沿路看看有没有锡矿、铅矿,四嘛,考察记录地形,定个长期发展的战略方向。   这次出门的目标挺明确的,方立安一行人做了充足的准备,吃的,喝的,武器,竹筐……   到达咸水湖的时候,比方立安当初一个人出来浪,节省了好些时间,一来一回只花了一个多月。   族人们对当前的生活十分满意,有吃有喝有房子住,铜矿什么的,不过是些亮闪闪的石头,并不足以吸引他们搬迁。   稍微有点诱惑力的当属咸水湖产的盐了,虽然可以帮助他们脱离舔泥巴的困境,但也没必要直接搬过去,每两个月派人去一趟,把盐背回来,够吃就行。   方立安并未反对,他不可能不顾族人的感受,一味的追求发展。   但为了早点造出武器,他又开启了一人一猫走天下的模式。以黄铜矿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费多少时间便找到了锡矿。   青铜是按照一定比例熔炼而成的合金,没有称,比例全靠一双手。锡少了,合金太软;锡多了,合金太硬。   方立安想打造青铜剑,硬度上很有讲究,软肯定是不行的,但又不能太硬,太硬了,剑容易折断。   所以,为了一把剑,他在土窑里生生熬了一年,从寒冬到酷暑,从春耕到秋收。   过程中炼制出的残次品都被别人抢走了,毕竟除了方立安,没人会嫌弃。就连阳都捡了俩,宝贝的跟什么一样,曾经的最强武器反手就给扔墙角去了。   成了熟练工后,方立安炼制完一批武器,又开始打造农具。有了这些,大家干活不知道轻省多少。从种地到狩猎捕鱼,生产力水平不断提高,部落里刮起一股青铜狂潮。   在英明神武的少酋长的带领下,原始人从落后的新石器时代进入先进的青铜时代。   方立安十七岁这年,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而夏,又生了一个男孩。族里人口的增长速度比他当初预计的还要快上许多。   方立安心知,没有正确有效的避孕方法,后面还会有新的弟弟妹妹、外甥外甥女,源源不断。最糟糕的是,他们没有一丁点儿不生的想法。   随着人口越来越多,族里又起了一间房子,暂时缓解了居住压力,但往后,两间房子必然不够,所以土窑一刻不停的烧着。   两年后,十九岁的方立安遭到催婚。   毫不夸张地说,部落里和他一样大的男孩子,孩子都会叫阿爸阿妈了,方立安却没有一丁点儿这方面的意思,阳和夏都快愁死了。部落里不少人暗搓搓地八卦,怀疑少酋长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方立安二十岁这年,阳坐不住了,开始逼婚,放话,“不管怎样,你得生个孩子。”   方立安佯装考虑,转头就收拾了行李,带着猫和剑连夜跑了,临走前给外甥女暖暖留了话,“告诉阿爷阿奶,舅舅仗剑天涯去了,归期不定,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暖暖虽然不是方立安一手带大的,但身为孩子的舅舅,他从小就给暖暖讲各种寓言故事,给她带好吃的果子和烤肉,送她漂亮的小兔子。所以,暖暖最听舅舅的话了。   等第二天,暖暖把话传达给阿爷阿奶,舅舅早就跑没影了。   这一次,方立安一路沿着河流向东,顺流而下,想去东边看海。   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东边有海。   虽然还没摸清自己身处地球的哪个角落,也不知道大陆到底漂移了没有,但地球总归是个球,一直走总能找到大海。   凭着这股信念,一人一猫一鼓作气走了将近三个月,翻山越岭,长途跋涉,路上还算顺利,如果不算遇上的白虎、狮子、蟒蛇……   只是,三个月的努力,方立安并没有顺利来到海边,他被一条大江拦住了去路。 第337章   江面十分宽阔,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犹如白练。   然而,这样的平静只是看似和谐的假象,方立安知道,水面下潜藏着难以想象的危险。   他没有过江,而是改了方向,顺江而下,沿江向南。   沿路遇到越来越多的蛇虫鼠蚁,为了安全起见,方立安嚼了驱虫草给狞猫涂上。   沙灰色大猫变得绿油油的,脸上写满“猫不开心”。不过,看着同样从头绿到脚的猫仆人,到底强忍着没有把草糊糊甩掉。   如此,在方立安画到第29个“正”字的最后一横时,一人一猫来到了江河入海处形成的三角洲。   看着一望无垠的大海,方立安心里说不出的汹涌澎湃。   啊……   怎么办,好想出海。   考虑到造船的不切实际,方立安只能压制内心的蠢蠢欲动,带着狞猫赶海拾贝,做一个快乐的赶海小伙儿。   赶海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娱乐项目,不光方立安喜欢,狞猫也爱的不得了。   尽管爪子被螃蟹钳钳住的时候,猫简直要痛不欲生;尽管累上一天也未必能抓住一只滑不溜秋的长鳗;尽管鱼虾蟹贝的味道着实比不上它挚爱的珍珠鸡……但猫真的玩的超开心。   方立安来到海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凿了石盆晒盐。倒不是为了吃,单纯是为了娱乐——抓蛏子。   这是狞猫最爱的项目,看着蛏子从沙里冒出来,狞猫一双眼都瞪圆了,手脚并用往外拔,再眼睁睁地看着蛏子缩回去,恨不得挖地三尺。   方立安捉来蛏子送给它,它还不稀罕,然后就变成方立安撒盐,狞猫负责抓。等它玩累了,再变成方立安负责抓,它负责捣乱。   饿了就在海边生火,炭烤生蚝,炭烤扇贝,炭烤长鳗,炭烤青蟹……各种炭烤,各种吃撑。   渴了就喝椰子汁,困了就去附近的山洞睡觉,一人一猫过的不要太逍遥。   方立安经常带狞猫在海边看日出日落,看朝霞映红天空,看晚霞落满海面,然后明知不可能,却还幻想着有船帆从海平面升起。   每当这个时候,方立安都会格外想家,想那个青砖青瓦房,想记忆中的高楼大厦……   许是察觉到他情绪低落,狞猫会贴心地凑过来蹭蹭,在海风的吹拂中,一人一猫,相互依偎。   根据植被和天气来看,方立安觉得这里应该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呆了小半年,最冷的时候裹张皮子就能过冬。   冬天过去,方立安带着狞猫踏上归程,突如其来的思乡到底还是打消了他浪迹天涯的念头。   原始社会到底和现代社会不一样,离别就是真正的分离,没有信件,没有电话,没有网络,没有任何通讯方式。   浪迹天涯也真的就是浪迹天涯,没有人的地方,处处都是天涯海角,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存在,连狞猫也无法让他的孤独得以释怀。   方立安带着大猫回到部落的时候,正值盛夏,阿姐和姐夫又生了一个孩子,阿妹和新妹夫刚举行完仪式,14岁的阿弟已经定下了成婚对象……   方立安抱着暖暖,不是很想看阿爸阿妈欲言又止、恨铁不成钢等各种表情。   时隔一年半,方立安再次成为部落里最受孩子们欢迎的孩子王。他千里迢迢背回来的海螺、贝壳、螃蟹壳,受到广大内陆孩子们的热烈追捧,就连大人们都爱不释手。   除了这些,他还带了些海货回来,比如晒干的八爪鱼,晒干的长鳗,不过因为数量太少,只能一锅炖了,每个人尝个汤鲜。   看着许许多多新奇玩意儿,部落里人心浮动,有不少人表示,下次要跟方立安一起出去,看山看水看世界。   方立安没同意也没拒绝,因为短时间内,他并没有再次出远门的打算。   另一个,考虑到狞猫的年纪,方立安觉得还是在家里老实呆着的好。   狞猫今年差不多十岁了,已经是猫到中年,顺利的话,还有八、九个年头好活。   往后,随着年纪的增长,它的身手也会随之退化,不复往日的敏捷,方立安希望自己的小伙伴能够安享晚年。   为了陪它,方立安也提前过上了养老般的生活,不过,仍会隔三差五地带它打猎,松松筋骨。   为了给它最好的生活,方立安还专门爪了珍珠鸡来养,成了部落里的养殖大户,确保自家大猫每三天就能吃上一只它最喜欢的珍珠鸡。   部落里的生活是安详宁静的,但也有不如意的时候。碰上异常的气候,庄稼收成不好,大家就得去林子里找食。   有的人懒,不愿意去,或者根本没那方面本事,便抓了部落里养的狞猫来吃。   方立安发现后把那人打了一顿,三天下不来床,其他人再有心思也不敢了。   这些年来,他在部落里积威甚重,不管是比他年轻的,还是年长的,没人不怕他。   不过,随着人口的增长,管理的难度越来越大,再一个,阳的年纪也不小了,精力跟不上。   于是,在陪狞猫度过了最后一段安详宁静的时光后,方立安正式上任,成为新一任酋长。   他大刀阔斧地实行新政,将精力集中在部落建设上,繁杂的事务占据了他的注意力,使得他无暇为爱猫的逝去而哀伤。   一年又一年,他成了部落里说一不二的王,为部落起名“华夏”,带着族人们和华夏走向繁荣昌盛的未来。   遗憾的是,有生之年,他都没有遇上或者发现其他部落。   *   方立安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四处漏风的茅草屋里,她正抱膝窝在墙根瑟瑟发抖。   第一反应,摸了摸腿裆。   很好,没长东西,是个女孩儿。   根据手掌大小判断,她现在应该十岁左右,掌心粗糙有老茧,家务活繁重,大概率不受宠。   空气中酒气弥漫,臭的熏人,三米开外的汉子鼾声震天,烂醉如泥。打补丁的褐色麻衣和破烂不堪的桌凳,无处不昭示着家徒四壁的事实,整一个大写的“穷”字。   确定没有危险,她呼叫系统,询问任务相关。   “委托者委托:誓不为奴为婢,报仇雪恨。”   “查看委托人记忆。”报仇雪恨太宽泛了,先看了记忆再说。   原主是个叫大丫的女孩,父亲是床上那个酒鬼,懒汉一个,只会在家里耍横打老婆的那种,母亲性格懦弱,嫁过来后,先生了大丫,中间隔了八年才生了大丫的弟弟狗蛋,因为多年无子,受了不少锉磨,吃了不少苦头。   原主十二岁那年被父亲卖了换酒钱,成了大户人家的小丫鬟。日子过的比在家里好太多,原以为是苦尽甘来,却不想没几天因为一不小心弄脏了小姐的团扇,被打了板子,然后伤口化脓感染,人就没了。   真真是人命轻贱。   所以大丫说的仇人是小姐?   方立安问了系统,系统传话,“委托人说,打小姐五十大板,事后不许用药。”   五十大板是上辈子小姐赏大丫的,大丫没撑过三十就断气了。小姐那种娇气的身子,肯定撑不到用药。   方立安浏览完记忆,立马开始想对策,报仇雪恨可以从长计议,可是为奴为婢……按照事情的发展,她明天就要被卖了换酒钱了。   系统真是挑了一个好时机。   大丫娘家托人捎话,说是原主姥爷摔断了腿,大丫娘今天便带着儿子回娘家了,大丫留着照看家里的酒鬼爹,所以现在家里只有酒会爹和大丫两个人。   酒鬼爹喝了酒喜欢打人,打老婆打孩子,下手没轻没重,大丫很怵他,会条件反射地发抖。   但是大丫不敢跑不敢躲,因为现实告诉她,跑了躲了,下次只会被打的更惨。大丫刚刚蹲在墙根底下就是等着挨打呢。   方立安赶紧爬起来,溜了溜了,她才不会做这等傻事。   跑到厨房,灶上是大丫娘给酒鬼爹和大丫留的饭菜。   酒鬼没醒,大丫不敢吃。   方立安管不了那么多,大丫的肚子真是要饿瘪了。她把锅里的饭菜全盛出来,一顿饭吃的狼吞虎咽。   一边吃一边想,这日子过的还不如他们原始社会呢,人人住砖房,人人有饭吃,男女平等,没有奴役,没有压迫,没有剥削。比起大丫过的日子,说是人间天堂也不为过。   方立安不仅把大丫的饭吃了,还把大丫娘留给酒鬼爹的饭菜都吃了,一口没剩。摸着肚子打了两个饱嗝,吃饱喝足的感觉真好。   明天,怎么才能逃脱被卖的命运呢?   在大丫的记忆中,酒鬼爹虽然嗜酒如命,打老婆打孩子,但也就是渣到这种程度,根本没有卖女儿换钱的想法。   而酒鬼爹后来之所以做了这个决定,是因为刚好碰上人牙子买丫头。人牙子买的急,价钱给的高,酒鬼爹一下子就动心了。   算算看,这笔钱不仅可以给儿子娶个像样的媳妇,剩下的足够他喝十年酒,多好的买卖,比再养三年女儿、赚二两彩礼划算多了。   这么一想,方立安决定先来个温和点的法子,把明天的事情解决了,治标之后再考虑如何治本。   酒鬼爹这一觉得睡到下傍晚,那时候大丫娘已经回来了。   饭什么的,不用担心,大丫娘为了不被挨打肯定会再做的。   至于明天如何制止酒鬼爹出门,方立安嘴角微微上翘,擎起一丝冷笑,腿打断了不就不能出门了吗?   既然从来不干活,那么腿好不好用也无所谓,呆在家里养伤总比出去喝酒强。   现在不能动手,把人疼醒了就不好了,还是等晚上再行动,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谁也不会怀疑到大丫身上。 第十一卷 古代养家日常 第338章   趁酒鬼爹呼呼大睡的时候,方立安把这个家翻了个底朝天,从灶房到卧房,里里外外,摸了个透。   对家中的资产有了一个非常直观、深入、透彻的了解,除了酒鬼爹怀里的铜板和大丫娘今日回娘家随身携带的包袱,家里几双筷子几只碗,几件衣裳几双鞋,几斤粮食几两肉,没有她不知道的。   想到家徒四壁的现状,以及这个只会花钱买酒,却从来不事生产的男人,方立安心道,若不是手头没药,她一定现在就把他整成植物人。   直接弄死是不现实的。封建社会,家里有男人和没男人存在本质区别,即便这个男人是酒鬼,是懒汉,是赖子,是活死人。虽然非常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成年男子约等于这个家的定海神针。   所以方立安在想好治标的法子后,很快就想到了治本的方法,给酒鬼爹喂药,让他陷入昏睡,做一个安静乖巧的户主,一直到弟弟成年,或者她手里有可以随意摆布的男人。   现阶段的问题是,配药需要钱,需要不着痕迹。所以,往后努力的方向有二,一,默默攒钱;二,悄悄攒药。   方立安心里有了大致的思路后,便开始寻找趁手的武器,准备今晚行凶用。   她掂量了一下靠在墙角的斧头,为了尽快熟练这具身体,也为了尽快恢复从前的身手,方立安拎着斧头出门去了,让那个酒鬼安安静静地睡个好觉,自己去山上砍柴。   “大丫,去砍柴呐!”农忙刚过,村里的妇人们端了小板凳,在老槐树下一边做针线,一边闲聊。   方立安模仿原主的性格,愣愣地点了点头,表情十分木讷。   “你爹呢?”妇人们并不打算放过她。   “在家。”方立安不欲多说,加快步伐,旁人也只以为她害羞才急忙跑了。   “摊上那么个爹,也是可怜哟!”   “可不是嘛!家里全靠她娘一个人撑着。”   “模样虽然一般,但好在手脚勤快,娶回家做儿媳妇还是不错的。”   “你可拉倒吧,再能干又能怎地,她家里弟弟才四岁,就指着她养了,到时候什么都往娘家送,看不把你气死。”   “……”   方立安把这些声音远远地抛到身后,直奔西北方的山林。   原主做惯了重活累活,因此,砍柴的过程中,身体并没有产生任何不适,这让方立安很舒心。   她很快适应了新身体和新武器,花了一刻钟左右收拾好一捆柴禾,把柴禾放在原地,拎着斧头往林中深处走去。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发家致富全靠它了。   事实证明,方立安的运气十分不错,走了没多远便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可以吃的野菜山菇,可以入药的牛筋草、土大黄。就是不知道县城的药铺收不收,收的话,作价几何。   她没再往里深入,挖了点野菜山菇便回了,算算时间,便宜娘应该带着弟弟回来了。   果然,刚到家门口的小径上,一个妇人带着孩童迎面而来。   “阿姐。”清脆稚嫩的童音让方立安有一瞬间的怔愣,恍惚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也是这么虎头虎脑的喊的瑶。   男童像个小炮弹般冲到她面前,将她从回忆中惊醒,方立安摸了摸他的脑袋,以作回应,对着对面的妇人唤道,“娘。”   “不是让你在家守着吗?怎的出去了?你爹呢?”妇人快速上前,神情紧张,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接收了原主记忆的方立安完全理解她这份惶惶不得终日的心情,她学着原主的口吻,“爹睡下了,我去砍柴,顺手捡了点野菜回来。”   看着妇人面上扬起欣慰的笑容,她抿了抿干涸的嘴唇,老实交代道,“娘,我太饿了,灶上的饭都被我吃光了,没给爹剩……”   妇人闻言大骇,竟是一刻也等不得,急步进门,远远地,听见卧房里的鼾声此起彼伏,才狠狠地松了口气,不待方立安开口,又匆匆忙忙拉着方立安姐弟二人去了灶房。   她取下肩上的包袱,解开,里面是四个杂面馍馍,看起来又黑又硬。   她把馍馍一掰两半,又把其中一半一分为二,递给方立安和儿子,“别出声,快吃了。”   “我晌午吃的多,不饿,娘吃吧。”方立安推让,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为自己最初甩锅妇人的想法。在接收原主记忆的过程中,她太侧重于大丫娘的软弱,忘了她也是疼爱孩子的母亲。   李章氏不依,四分之一的馍馍再次一掰两半,将大一点的塞回女儿手里,表情执拗的很。   方立安只好接过。   看着这个瘦弱的女人,不知道前世得知女儿被卖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或许痛不欲生,恨不能杀了那个男人同归于尽,但因为还有一个年幼的孩子,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方立安确实不太饿,把馍馍藏到怀里,等饿了再用。   李章氏见了,什么话也没说,把自己那一小块嚼吧嚼吧咽了,然后方立安带回来的野菜。   “下次不要采这菇子,从前有人吃死了,应是有毒。”李章氏把方立安采的山菇一一挑出来。   “胡大夫说,长得丑的能吃,颜色好看的才有毒。”胡大夫是隔壁村的赤脚大夫,平时给大家看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胡大夫为何同你说这个?怎么不见旁人去摘?”李章氏的怀疑很合理,胡大夫要是说过这个话,蘑菇也不会烂在山里。   便宜娘脑子很清醒,不太好忽悠。   方立安继续编,“我也不小心听到的,后来吃了两次,都没事。”   李章氏的面色瞬间煞白,气的手抖,“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若是说的不对,你的命也不要了?”   方立安面上闪过一丝愧疚,下一秒又满是漠然,“要来做什么,等他睡醒了挨打吗?”   这个“他”是谁,无需解释。   李章氏颤着手指,嘴唇开开合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簌簌而下,是她连累了孩子,都是她的错,不该叫他们托生在她肚子里。   方立安心中不忍,但她得把反抗的心思表露出来,往后叫李章氏慢慢接受,甚至配合……   “娘,擦擦眼泪吧,他见了又该打你了。”   李章氏如何不知,只是女儿的话着实戳心,眼泪越抹越多。   方立安叹了口气,看见边上吓傻了的弟弟,白着一张脸,红了眼眶,却忍住了没哭,比李章氏强多了。   “阿姐改日带你去县城玩,如何?”话题跳跃幅度太大,男孩似是不敢相信,嘴巴张的巨大。   方立安还未许诺,李章氏就接了话茬,“哪日等娘寻了机会,带你们俩去县城。”   显然,在便宜弟弟眼中,便宜娘的可信度更高,他抱紧方立安的大腿,笑的灿烂,“和阿姐一起去县城。”   李章氏看的眼眶发酸,又要落泪,就听见卧房里的人喊,“臭婆娘,人呢!”   灶房里的三人齐齐一抖,神同步。   李二牛又不是什么地主老爷,根本不需要人伺候,但他就是想使唤人,呼来喝去的那种,耍耍威风。偏他爱打人,李章氏和两个孩子迫于他的淫威,莫敢不从。   “要吃饭么?”李章氏从灶房过来时,手里端了碗水。这是她被打出来的经验,手里有碗,李二牛就不敢打的太重,毕竟人打不坏,但碗不经摔。碗再怎么便宜,那也是花钱买来的,李二牛舍不得钱,有那个钱,他宁愿买酒。   李二牛醒酒后口渴的很,接过碗,一饮而尽,“还要。”   李章氏又给他端了一碗。   看着越发灿烂的晚霞,方立安头一次觉得时间过的太慢。   李章氏服侍李二牛吃了晚饭,因着没有咸菜,被打了一巴掌。收拾了方立安采来的野菜,端上桌,又挨了一巴掌。   反正,打不打都是李二牛说了算,打谁,打几下,打哪里,都随他开心。   高兴了,打;不高兴,打的更凶。   方立安站在卧房外,默念“冲动是魔鬼”,想着今晚如何收拾这个渣男,以泄心头之恨。   古人和原始人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方立安完全不需要从头适应。   晚上,她带着便宜弟弟在一张床上睡觉,李二牛和李章氏一张床,家里穷,大人孩子睡一个屋。   方立安这一夜睡的极浅,因为始终惦记着有事情要做。   半夜,屋里屋外一片漆黑,对面的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方立安一下子就醒了,待听见脚踩在地上的声音。   不轻,是李二牛。   迷迷瞪瞪中,李二牛摸黑来到门外,闭着眼睛撒尿,稀里哗啦的滋水声掩盖了他身后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为了混淆视听,方立安特意绕到他前面,隔了大约三米远的距离,把手中的斧头掷了出去。   斧头的背部砸到他的膝盖,发出闷闷的断裂声,一瞬间,李二牛惨烈的痛嚎响彻天际。   这一夜,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   李二牛,废了一条腿。 第339章   李二牛没病没灾虚度二十九个年头,人生中第一次尝受到断骨之痛。   突如其来地,没有任何预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放大了那股裂心的痛感,倒下瞬间,他觉得他要死了,痛死的,吓死的。除了疼痛和恐惧,他的大脑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   方立安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他身边经过,回到床上,抱住被惊醒的弟弟,姐弟俩一起“瑟瑟发抖”。   “二牛哥!”李章氏也被吓得不轻,她素来软弱,第一反应就是找李二牛这个当家人。   等意识到在门外惨叫连连的人正是李二牛时,李章氏立马掀了被子下床,摸黑找来火折子,点燃桌子上的油灯。   豆大的火苗在空气中轻摇,人影随之晃动,像个吃人的巨兽,映在墙上。配上李二牛的凄声惨叫,倒是应景的很。   方立安陪着弟弟坐在床上,丝毫没有出去一探究竟的意思。直到李章氏喊她,“大丫,快出来,你爹摔了!”   方立安让弟弟呆着别动,出来的时候,看到李章氏正跪在地上,满面惊惶,手足无措。   李二牛痛的恨不能在地上打滚,但越动越痛,越痛越动,于是只能拿李章氏胡乱发泄,“啊!我的腿!我的腿!疼死我了!”手握成拳,泄愤般直往李章氏身上招呼。   微弱的灯光下,他疼的满头大汗,涕泪交加,好巧不巧,正倒在先前放的黄汤上,一股子骚味。   方立安十分嫌弃地撇了撇嘴,一秒钟进入角色,只见她紧紧地抓着门框,神色惊慌道,“爹……爹怎么了?”   不等这两人说话,紧接着说,“爹,娘,你们等着,我去叫人。”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除了挨打,李章氏完全没别个主意,听女儿说叫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对!去叫人,快去叫人!”也不说叫谁。   方立安是真的叫人,她和李章氏两个弱女子可抬不动李二牛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隔壁门开的很快,应该是听见她家的动静,准备出来瞧瞧的。   “苗叔,我爹,我爹他……您快去看看吧!”隔壁是一户姓苗的人家,这家人还没分家,四代同堂,苗叔有四五个之多,方立安根本分不清谁跟谁,但这么叫准没错。   “老四老五跟我去看看。”说话的是苗老三,虽然不待见李二牛那个孬货,但邻里邻居的,总不能见死不救。他赶了其他人去睡觉,带着苗老四和苗老五去了李家。   兄弟三人来到李家,苗老三和苗老四把浑身污浊的李二牛抬到床上,遣了苗老五去隔壁村找胡大夫。   不巧的是,胡大夫白天有事去了趟县城,至今未归。   所以,要么连夜把人送去镇上的医馆,要么等胡大夫回来。   李二牛当然想去医馆,他恨不得立马痊愈了才好,但是这医馆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去的。   李家小的小,弱的弱,送李二牛去医馆,自家人肯定指望不上。   方立安不好意思再麻烦苗家人,人家已经帮的够多了,再提要求就是得寸进尺。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找去了村东头的大伯家。      李二牛兄弟三个,他排行老二,做人没有李大牛可靠,做儿子没有李三牛受宠,明明一无是处,偏偏养出了好吃懒做的毛病,谁都看不上他,所以分家的时候给他分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得知大侄女找上门来的原因,大伯娘李赵氏一张脸拉的老长,如果不是碍于李老头和李老太在场,她肯定得阻了男人和儿子。   方立安表示理解,就李二牛那么个东西,要不是为了做戏,让他一直疼着才好,看什么大夫,浪费钱。   毕竟是亲兄弟,李老头和李老太还在,不能不管。李大牛终究还是带着大儿子跟方立安去了,见李二牛痛苦的神情不似作伪,大半夜的去里正家借了驴车,送他去镇上的医馆。   方立安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帮不上忙,被留在家里照顾弟弟。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方立安被一阵拍门声吵醒,心知是病患回来了,她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穿了衣服起去开门。   门还没开呢,就听到一串叫骂,“什么狗屁大夫,草他娘的,等老子腿脚好了,看我怎么砸烂他的医馆,个老瘪犊子王八龟。”   “住嘴!”这是大伯的声音,“人家给你治病还治错了?你要不想好就别去。”听起来十分不满,显然是生气了。   “不去就不去,我去找别的大夫。”李二牛到底不敢跟兄长对着干,气焰一下子矮了两个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死丫头怎么还不出来开门!”不让骂大夫,自家闺女还不是随便骂,“你他娘的亲老子受了大罪,小B崽子还在家里睡觉,看老子不打断她的腿。”   方立安恰好从屋里出来,坑头走路,怕嘴角的弧度被人瞧见。   狗B玩意儿,想打断老娘的腿,端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她快步走过来开门,完了站的远远的,李二牛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被大堂哥背进屋去。   忙了大半宿,李大牛累坏了,让儿子把驴车还了,又跟李章氏交代了两句就回了,连口水都没喝。   李章氏本就不是周全的人,如今又被男人断了一条腿的残酷现实压垮,哪里还顾得上礼节。刚送走李大牛,就躲去灶房,嘤嘤哭泣。   “个骚老娘儿们,老子还没死呢,敢找下家,看老子怎么弄死你!奸夫淫妇!”   所以说李二牛混账透了,他大哥为他奔东走西,忙了一晚上没合眼,人家这边刚走,他嘴里就不干不净胡乱喷粪,扯的还是自家婆娘,真真是泼皮无赖,无耻至极。   李章氏悲从心来,羞愤欲死,平时挨打也就算了,如今这算哪门子事?只觉得胸口闷的喘不过气来,连头发丝都往外冒苦水。   她没那个勇气求死,只能瑟瑟缩缩地去李二牛跟前任劳任怨,任打任骂。   方立安从李章氏那里了解了李二牛的伤情,其实,她自己下的手,哪有不知道的道理,果然,和她预料的结果一样——李二牛的右腿被打折了,治不好的那种,就算将来骨头长好了,也使不上力,不能走路。   李二牛的腿断的莫名其妙,大半夜起来尿尿,怎么会有斧头劈过来?如果是被人打断的,还能索要赔偿,可他这种情况,除了晦气,谁也怪不到。   他心里一边害怕,一边愤懑,无处疏解下,只能拿家里的婆娘、孩子撒气,脾气越来越暴躁。   不过,除了李章氏是个傻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李二牛没能碰到方立安一根手指头,弟弟也被教的从不靠近他,气的李二牛变本加厉地打骂李章氏。   有时候,方立安看不下去,拉着李章氏躲开,李二牛又不能追,只能骂骂咧咧地鬼喊鬼叫。   方立安挺奇怪的,这样一个不良于行的男人,大字不识,在当下几乎是丧失了劳动能力,铜板都未必能赚来一个,可以说,下半辈子只能靠别人养活。所以,他到底哪来的勇气和底气对她们非打即骂呢?   方立安就这么直喇喇地问李章氏。   李章氏简直要给女儿的话惊呆了,她结结巴巴道,“他……他……他是你和狗蛋的爹。”   方立安点头,“我知道他是我爹,所以我和狗蛋不会让他饿死,但是可以一天只给他吃一顿,或者两天一顿,反正他也不干活,饿不死就行。”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想法,如果李二牛有脑子,能够认清形势的话,那她就不用费事下药了,毕竟植物人伺候起来并不容易。   李章氏震惊的无以复加,仿佛不认识自己的女儿般,惊恐万分。在她漫长的前半生中,她受到的教育全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让她对方立安的想法接受不能。   “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你?名声还要不要了?将来还怎么说婆家?”李章氏焦急万分,想要把方立安的思想“掰正”。   方立安很快被她“说服”,再次做回“温婉恭顺”的女子。   为了不惹麻烦,为了不留隐患,方立安决定放弃这个想法。最关键的是,劝导李章氏反抗李二牛似乎比药倒李二牛的难度更大。   后续又看了两个大夫,都说李二牛的腿治不好了,一点希望也没有,所以就没再往上面砸钱。也因着如此,李二牛断了一条腿后,并没有对家里产生太大影响。以往他就不干活,现在也不干活,没什么区别。   倒是喝酒,他行动不便,出不了门,只能让李章氏、方立安、狗蛋去镇上给他打酒。   狗蛋年纪小,不敢出门,方立安不理他,只能靠李章氏。   但李章氏要下地干活,哪有那么多时间去镇上,所以,时间一长,家里省下不少铜板。   不过,家里的钱都被李章氏收着,方立安想要钱还得自己挣。   挣钱,她有一座山。 第340章   “一共二十一文,姑娘数数。”   “不用,多谢掌柜的。”   “姑娘客气。”   少女把刚到手的铜板收进袖袋,放置妥当后,背上竹筐,离开药铺。   二十一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好歹能买十个半的白面馒头,换成粗面的话,还能更多些。   想她辛辛苦苦花了两天时间采了满满一筐子牛筋草,将将换了十个半的白面馒头,方立安满腹心酸。   这得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富裕日子?   不过,她很快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了,难得有机会来县城,她得好好逛一逛。   方立安是跟着邻居一起来的,自从上次大半夜请了苗家叔叔帮忙,方立安就慢慢跟苗家走动起来。   最开始,为表感谢,她拎了一只兔子过去。   苗家的人诧异极了,跟李家做了好几年邻居,自然知道这家是个什么情况,何曾想还有收到对方谢礼的一天。   方立安一眼看出苗家婶子眼中的犹豫,想来是怕收了兔子惹来麻烦,但是肉……真是一个让人难以拒之门外的东西。   想到家中馋肉的孩子们,苗家婶子厚着脸皮把兔子收下了。后来看到方立安和狗蛋,总会给他们姐弟俩塞点零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就是毛芋干、酸梨子,反正都是自家地里长的,不值几个钱。   有来有往,方立安很快就跟苗家人混熟了,还跟苗家的大孙女成了闺中好友。   今日逢大集,李章氏在家照看李二牛和狗蛋,方立安就跟着苗家的叔叔婶婶来了县城。   她是跟着别人来的,又有正事要做,不好带上狗蛋,主要是担心他一个不慎被拍花子捉了去。毕竟拍花子最喜欢三四岁的小孩子,不记事,还好养活,转手就能卖了换钱。   知道阿姐不带他去县城,一向乖巧听话的狗蛋难得来了脾气,昨天晚上几乎是贴着墙睡的,狭窄的木板床硬是给他隔了个天堑出来。   方立安摸了摸袖袋里的铜板,想着回去的时候买个好看的糖人哄哄他。   离了药铺,她寻思着去酒楼看看,打听一下野味什么价。   然而,问了好几家,掌柜的都是摇头,只道有就送来,价格到时再谈。   倒不是掌柜的不实诚,主要是小县城里小本经营,每天肉和菜的分量都是订好了的,卖不出去就是实打实的亏钱。   更何况野味这种东西,大多是有钱人家用来凑趣或者换换口味的。相比较野味,寻常百姓更喜欢吃家养的牲畜,肥膘多,油水多。   倒是一家名叫福满楼的掌柜,给了不一样的答话,“姑娘,有你就只管送来,价格包你满意,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不新鲜的东西我可是不会收的。”   “掌柜的贵姓?”此人面宽脑阔,肥头大耳,一双绿豆眼几乎被挤的无处安放,看起来十分精明。   “免贵姓张。”张掌柜对着方立安拱了拱手,客气极了,一点不因为她年纪小、穿的破就怠慢她。   方立安拱手回之,“那就有劳张掌柜了。”   双方说定后,方立安就告辞了,她对自己识人的眼光还是有几分信心的,这个张掌柜以后会成为她的大主顾。   药材方面就算了,收益太少,算上时间成本、来回的车费和在县城的开销,一趟也就赚两顿饭。不如往山里去去,打个大家伙,一夜暴富。   临近中午,方立安买了两个肉包子、一个白面馒头,跟包子铺的老板讨了碗水,就着吃了。   白面喷香,松软可口,嚼劲十足。   这不仅是方立安来到这个世界后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也是八十年来,她吃的第一顿白面。   上一个世界,自打狞猫离开,她就再没出过远门,是以也没找到过小麦、水稻,吃了一辈子的小米、花生、大豆、芋头……   时隔八十多年,今天终于再次尝到了白面的滋味儿,方立安觉得好吃的想哭。   “表哥,这小县城有什么可逛的,还不如宫……我家里好玩,我们明天往南去吧,听说扬州好玩的多。”两个气度非凡的少年人出现在街头,身高略矮的那个一脸愁苦的抱怨道。   “那明天安排人送你回去。”高个子公子面色清冷,对表弟的话面不改色。   “别……别啊,我说着玩的。”矮个子反悔,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表哥跟他认真。   虽然褪去了锦衣华服,但两人手中的折扇、大拇指上的扳指、腰间的金丝荷包……无处不昭示着他们身份贵重的事实。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人群中隐匿了许多生面孔,容严肃目,都是这两位贵人的护卫。   方立安并没有发现人群中的异样,因为她正专心致志地吃着馒头。好吃的馒头让她热泪盈眶,模糊了视线。   “表哥,你看!那个丫头!她竟然吃馒头吃哭了!”少年试图转移表哥的注意力,希望对方把自己刚刚说的话忘了。   表哥侧过头去,看到表弟所指的人,表情十分陶醉,似是在吃什么美味珍馐,泪流满面。   在他思考的瞬间,活泼好动的表弟已经窜了出去,一点也不见外地问道,“馒头这么好吃吗?你怎么吃哭了?”   你谁啊?   有没有点眼色?   不知道坏人好事,天打雷劈?   许是方立安前后表情差异太过明显,宋铎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脸颊,心道,小爷的魅力已经倒退到如此地步?连个村姑都迷惑不了了?   不!   一定是这个村姑眼瞎!   “喂!本……我问你话呢!”宋铎被她嫌弃的目光看的有些羞恼。   方立安用衣袖抹了把脸,这才看清来人的真面目,上下打量了一番,哟,是个贵公子呢!   她一个升斗小民,可得罪不起这种富贵人家的少爷,拿出大丫的憨劲儿,回话道,“好吃。”   这股子憨劲儿在宋铎眼里就变成了傻气,他嗤笑,“馒头而已,能好吃到哪儿去?”   方立安心里直翻白眼,你既然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宋铎却眼珠子一转,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银票,“你说说,馒头为什么好吃,哪里好吃,说的好,小爷就把这个赏你。”   “我要纸做什么?我又不识字。”不知道是多大面额的,每个细胞都发出了“想要”的声音。   “这是银票,拿着这个去钱庄,可以领一百两的银子。   “一百两?!””方立安在心中默念: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白白的,嫩嫩的,摸起来软软的,捏起来弹弹的,含在嘴里还有甜味……”她尽可能地用朴实无华的语言来表现馒头的美味。   宋铎闻言哈哈大笑,“表哥,你听,她说的是馒头吗?怎么跟宋钊形容丽春院的牡丹用的一副说辞!”   方立安眨了眨眼,一脸的单纯无辜,“牡丹是什么?跟馒头一样好吃吗?”内心却犹如狂风过境,呸!没想到小小年纪就是个色胚。   看着表哥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的脸,宋铎一个哆嗦,把银票丢给方立安,“胡说什么,老老实实吃你的馒头,牡丹是花,当然不能吃。”   方立安知道,这些富家子弟一向不拿钱当钱,这张一百两的银票,她收的毫无压力,更何况她还绞尽脑汁哄这位小色胚开心了,一百两是她的合法劳动所得。   刚刚还想一夜暴富呢,没想到她有一眨眼暴富的命。方立安决定把银票收起来,面额太大,兑换成现银没地方放,最关键的是,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笔钱,等以后需要用了再拿出来。   这边她正要继续发散思维,思考这笔钱以后留做什么用,那边小色胚,啊不,散财童子的表哥已经把散财童子拎走了。   留下方立安在包子铺门口回味无穷,这是什么神仙运气,吃个馒头也能赚一百两银子,莫非她在这个世界拿的是锦鲤剧本?   此时,没人知道,这一百两会在不久的将来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方立安吃到了好吃的馒头,喂饱了肚子,赚了个盆满钵满,志得意满地离开了包子铺。   忙了一上午,下午的时间用来逛集市。手有余钱心不慌,自觉自己是个有钱人的方立安,决定把二十一个铜板全部花掉,通通花掉,一文不剩。   来之前,李章氏给了她十个铜板,因为不觉得方立安的“野菜”能卖钱。于是,除去来回四文钱的路费,刚刚吃饭花的七文,方立安身上还余下二十文。   二十文钱可以买十个馒头,这样的购买力其实挺不错的。问题是买了这个就买不了那个,另外,在方立安看来,李家真的是什么都缺,所以她见到什么都想买。   她捏了捏袖袋里的银票,无数次有把银票换成现银,然后大买特买,大杀四方的冲动。   最后,逛了一下午,犹豫了老半天,方立安买了一个孙猴子糖人,一个猪八戒糖人,一个小兔子糖人,七两面粉。她算了下,七两面粉至少可以做十个馒头,比直接买馒头划算多了。   等东西买好,时间也就差不多了,方立安直接赶去西城门,回去的驴车就停在那儿。   “大丫,你的野菜还卖了?”大家进城后就分开了,谁也没碰上谁,这时候可不就得问上一问。   “卖了。”   “卖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没想到野菜也有人买。”说话的是村里一个大婶子,人是好人,就是嘴有点碎,特别能说,“跟婶子说说,你那一筐子菜卖了多少钱?”   方立安装作没看见苗家人的疯狂暗示,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谎,“四文。” 第341章   世人处事,总要论个远近亲疏,有这么一个来钱的门路,方立安自己不稀罕,但可以告诉跟她关系亲近的人。   她倒是想告诉李章氏,让家里多个稳定的进项,奈何现在的李章氏,眼里不是农活就是李二牛。   先前还不觉得有问题,等李二牛这厢断了腿,李章氏不但任打任骂,还无微不至地伺候着,甚至因此忽略了一双儿女,方立安才回过味来,原来李章氏有非常严重的圣母病,谁弱便向着谁,各种发光发热,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以前,李二牛四肢俱全,腿脚灵便,对李章氏和一双儿女随意打骂,李章氏宁愿自己扛,也要护着孩子。   现在,李二牛腿不行了,下个床都需要人帮衬,李章氏慢慢地就变了,不知不觉中开始偏向李二牛,便是方立安姐弟两个挨骂挨打,她也只在背地里劝上两句。   “骂两句也不会少块肉,若是能叫他心里舒坦些,打两下也不算什么,下回可别再躲了。”   “你爹坏了腿,心里难受,你让着他点。”   “孝顺孝顺,顺着他才是孝。”   “……”   金句频冒,方立安简直要给她跪了。   这采药的活计,她是断不会去做的,丢了李二牛一个人在家,她不放心。   可要是让方立安和狗蛋照顾李二牛,方立安又不乐意。所以,这事只能落到别人头上,方立安打算教给苗家婶婶。   苗家几个婶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承了这份情,以后多多少少会帮着点她和狗蛋,至少比李二牛和李章氏靠谱。   回去的路上,方立安就想好了,找个时间跟苗家婶婶好好说说。   “老子叫你去买酒,你买的什么玩意儿?这他娘的是给人喝的?臭娘儿们是不是不想过了,看老子不休了你!”   方立安刚进院门就听见一串叫骂,来来回回就那一套,休不休的,讲真,她都听腻了。   不是她说,就李二牛这副德行,休了李章氏,他得打一辈子光棍。   方立安直接进了灶房,把东西放下后,去了堂屋。李二牛断腿后没几天,她就把床搬了出来,带着狗蛋睡在外头。   男女七岁不同席,没见过谁家十岁往上的大姑娘还跟父母住一个屋的,便是乡下地方也没这么不讲究的,中间连个帘子都不拉,叫别人晓得了,不知道要传的多难听。   方立安虽然不介意名声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一个,天天对着李二牛这种家暴垃圾,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把人弄死了。   她进屋的时候,狗蛋正缩在外间的墙角,小脸惨白,眼睛里说不上是惊惧还是麻木,像极了记忆中的大丫,方立安叹了口气,决定下次把狗蛋带上。   卧房和堂屋连在一起,总共就那么点地方,方立安又没有刻意放轻脚步,里面的人自然知道她回来了。   “小贱蹄子,给老子滚进来!”   方立安全当耳旁风,理都不理他,牵着狗蛋去了灶房。   “说!这小贱人是不是你偷人生的野种!她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子吗!”   第一次见到如此乐忠于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男人,方立安表示不是很理解。   她对卧房里的叫骂声充耳不闻,把下午买的糖人拿出来,递给狗蛋。狗蛋的眼睛刷的亮了,像流光溢彩的琉璃。   方立安教他,“以后听阿姐的话,阿姐给你买糖吃。”   狗蛋不错眼地盯着糖人,口水都要掉下来,呆愣地点了点头。   方立安不满意,把糖人藏在身后,迫使狗蛋看向她,“阿姐刚刚说了什么?”   “听阿姐的话,阿姐给狗蛋买糖吃。”   “爹、娘、阿姐,你最听谁的话?”来个难度高点的。   “……”狗蛋有点纠结。   “听爹的话要挨打,听娘的话也要挨打,听阿姐的话有糖吃,你听谁的?”方立安日常洗脑。   “听……听阿姐的。”狗蛋拽着衣角,放在手里搓来搓去,很是不安。   “这就对了,以后阿姐让你干嘛就干嘛,听阿姐的话准没错。”方立安把三个糖人都给他。   狗蛋盯着糖人,眼珠子都转不动了,好半天才收回目光,一脸不舍地把小兔子糖人挑出来,“阿姐喜欢小兔子,小兔子给阿姐。”   两个月前,大丫和狗蛋的舅舅给外甥和外甥女送来一只小白兔,两个孩子欢喜极了,后来兔子被李二牛吃了,两人还偷着抹了几天眼泪,没想到狗蛋还记得。   “狗蛋是个好孩子。”方立安摸了摸他头顶的黄毛,“你吃吧,阿姐吃过了,阿姐买了面粉,晚上给你蒸馒头吃。”   灶房里,方立安给狗蛋洗完脑,卧房里的叫骂声也渐渐歇了。   太阳快落山了,李章氏被允许出来做饭,看到儿子手里拿着的糖人,她面色晦暗,“家里日子不好过,能省则省,三个太……”   “娘,我买了面粉,今晚蒸馒头吃。”方立安直接打断,不想听她说这种毫无意义的话,李二牛能买酒喝,狗蛋为什么不能吃糖?   “面粉?你哪来的钱?”李章氏想起她早上背的一筐子野菜,眼中希冀,“那野菜真能卖钱?”   方立安,“卖了四文钱。”   “才四文……”李章氏有点失望,待看到方立安拿出来的面粉,又觉得这份量不是四文钱能买到的。   方立安眼一扫就知道李章氏在想什么,但她没有描补,拿了盆,把面粉全倒了进去。   李章氏一下子就急了,想拉她的手,又怕打翻了面盆,“怎么全倒了!”面粉可是金贵东西,有时候过年都舍不得吃。   “再加点杂面,多蒸几个,我明天给舅舅那边送点。”记忆中,全是舅舅接济的他们,自家……不提也罢。   李章氏红了脸,讷讷道,“你舅舅……你舅舅家里……好……不需要……”   方立安翻了个白眼,彻底没了跟她说话的欲望,也不知道舅舅舅妈怎么还愿意跟他们家来往的。   方立安蒸了一大锅馒头,足足有二十个,晚上一人一个,多了没有。   难得改善伙食,李二牛就闹了起来,骂骂咧咧的,说他们背着他吃好的,还克扣他的伙食。   方立安蒸的馒头很小,一个也就少年人的拳头大小,按道理,对李二牛这样的成年男子来说,确实不太够。   但这是方立安挣回来的面粉,愿意给他吃就不错了,不干活还想敞开肚子吃。   呵,哪有这么美的事。   家里还有昨天吃剩下的杂粮馍馍,方立安端来给他,爱吃吃,不吃拉倒。   且不说李二牛后来因为这事闹腾了几天,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方立安装了十个馒头去了舅舅家。   因为带着狗蛋,走的不快,好在两个村子相隔不远。   姥姥姥爷跟着舅舅过的,看到方立安姐弟俩出现在自家门口,还以为女儿家里出了什么事。   再听说外孙女是送馒头来的,那心情,绝对是感慨万千。   光凭舅舅时常接济自家却不求回报这一条,就能看出,章家不是那等不疼出嫁女的人家。   至于疼闺女又如何把闺女许配给了李二牛这样的渣男,这也是谁都没料到的,毕竟渣男也不会把渣字写在脸上。   伤筋动骨一百天,姥爷前几天摔了腿还没好,现在听说李二牛也摔了,还摔的非常严重,章家人心里十分复杂。   高兴吧,那毕竟是女婿,成了残废,以后家里有什么事都只能靠女儿担着。   不高兴吧,却又有那么点欣喜,这成了残废,看他以后还怎么欺负人。   倒是谁都没想过和离,一来,孩子都这么大了,又不是猫猫狗狗,岂能说不要就不要;二来,这个年纪和离,李章氏又找不到更好的,亲娘去给人当后娘,再给两个孩子找个后娘,图什么?   现在这样,日子就是过的艰难些,但一家人好歹团团圆圆守在一块儿,咬咬牙,等孩子们长大就好了。   方立安跟狗蛋在姥姥家吃了午饭,没多耽搁就回了。   回到村里,先去苗家串门,把采药的事说了,苗家几个婶婶都是厚道人,说什么也不愿意抢她的营生。   方立安便说请她们帮忙照看狗蛋,家里大人不靠谱,不放心把狗蛋放家里。   苗家婶婶答应的爽利,还道让狗蛋留在苗家吃饭。   方立安没同意,直言父母俱在,哪有让邻居养孩子的道理,搭把手照看一下已经是帮了大忙。   苗家婶婶没有再说旁的,暗暗打定主意,以后要多帮衬李家姐弟。其中苗二婶和苗三婶更是动了聘方立安做儿媳妇的心思。   多好的姑娘呀,懂事,勤快,人又好,父母不靠谱没关系,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了他们苗家就是苗家的人,他们苗家还能护不住一个儿媳妇?   苗二婶和苗三婶越想越觉得可行。   翌日一早,方立安跟狗蛋吃了最后两个馒头,便出发去苗家。   采药的事,苗家婶婶们安排几个小辈去做的,大人打眼,孩子就不一样了,别人也只当他们去山里玩的。而且村里常有孩子四处摘野菜,山脚、田野,不拘哪里,能吃就行。   方立安带他们几个去的山脚,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这里没什么人来,也没什么动物来,但牛筋草长得十分旺盛,够他们采一阵的。   教会他们采什么、怎么采以后,她就一个人往山里去了。外围只有三两只兔子,没什么逛头。   苗家几个孩子担心山里危险,劝她跟他们一起采药,方立安谢过,叮嘱他们在附近不要乱跑,中午等她一起回家。 第342章   方立安进山的时候,带了把镰刀,背了个筐,出来的时候,依旧是这两样,只不过筐里多了几个果子。   见她忙活半天却没什么收获,苗家几个小辈心里过意不去,苗大哥想了想,还是劝道,“山里危险,不如跟我们一起采药,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方立安摇了摇头,“我不喜欢采药,耐不住性子。”很明显的推托之词。   虽然没抓到猎物,但她运气不错,捡了几个鸟蛋,下山之前就烤了吃了。   她自己吃了个半饱,给狗蛋留了两个,改善伙食,补充营养。   等接了狗蛋回家,李章氏正忙着做饭,见到姐弟俩回来,心中不喜,语气略带责怪,“上回那野菜总共只换了四文,这般费力不讨好,你还去采它作甚,有那力气不如帮家里多干点活。”   方立安嗯了一声,没有反驳,是她疏忽了,只想着离李二牛远点,却忘了帮李章氏分担家务。   其实要说家里有什么活,倒也不见得,她自己的事自己搞的定,狗蛋还小,她也一起包了。其他的差不多只剩挑水劈柴生火做饭洒扫,这些对她来说就是非常小的一件事,简单的很。   不过,方立安一有空还是会往山里跑,毕竟烧火做饭得用柴禾,李章氏虽然不怎么高兴,但也拿她没办法,只能随她去了。   然后,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方立安和狗蛋变得越发圆润起来,头发黑了密了,小脸白了圆了,个子抽条似的猛长,一个秋天过去,姐弟俩的裤腿、袖子都短了一节。   这都要归功于山里的好东西,方立安虽然一直没碰上大家伙,但野鸡野兔从来没少。   每次都是现抓现杀,现烤现吃。回去的时候,拿厚叶子包个鸡腿兔腿,带给狗蛋,偷偷摸摸吃进肚子。是以,这两人在家里吃的不多,却从没挨过饿。   李章氏这个当娘的一颗心全扑在李二牛身上,从始至终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秋天的温度不冷不热,存不住生肉,更何况福满楼的张掌柜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新鲜。所以,方立安只在收获多的时候给福满楼送货。   一般是前一天猎来,第二天天不亮就往县城赶。夜里温度低,放一个晚不妨事。   入冬这天,方立安数了数她的存款,总共两贯九钱八十二文。   其实,她这段时间赚的远不只这个数,但都被她拿去买药了。   买药的过程十分繁杂,毕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她总要多长几个心眼。   不能直接按照药方配比买,要是被有心人告发,这可就成了红果果的证据。更不能把不同的药材分开,单独买,这种行为太打眼。   所以,方立安把药方拆开,跟其他药材混在一起,如此去了四次药铺,抓了四次药,才凑齐一副有用的,为此浪费了不少银钱。   舅舅家的大表哥成亲前一天,方立安把药材带去了山上,等熬好了,凉透了,闻不到什么味道了,才偷偷摸摸带回来,藏在灶房的柴禾堆里。   第二天,李章氏带着狗蛋回娘家,参加亲侄儿的婚礼,留下方立安在家服侍亲爹,走之前还道会给他带喜酒。   方立安心道,可惜了,他这辈子都别想喝到大表哥的喜酒了。   送走李章氏和狗蛋,她从里面把门栓上,把昨天熬好的药拿出来,放在灶上加热,让他喝不烫不凉的药是方立安对李二牛最后的怜悯。   加热的时间不长,药味儿并没有飘的太远,但是卧房里的李二牛闻到了,他又开始骂骂咧咧,荤素不忌,完全不顾那是他的亲生女儿。   方立安只当耳旁风,倒了满满一碗药,端进卧房。   “小贱蹄子,老子跟你说话呢!你他娘的再不听话,老子就把你发卖喽!听见没……”   方立安停下脚步,撩起眼皮,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女孩幽黑的瞳孔近乎深渊,李二牛只觉得冷得彻骨,他生生地打了个寒颤,舌头仿佛被冻僵了,说不出话来。   这真的是他的女儿吗?李二牛心里突然生出这个疑问。   方立安低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手上,继续往里走。   那股压迫感离开,李二牛终于找到自己的舌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丫头有点邪门,然而,他刚想张嘴,重拾父亲的威严,就听见陶碗被放到木箱上,发出厚重的碰撞声。   莫名的,李二牛觉得这个碗不是放在木箱上,而是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再一次失语,说不出话来。   方立安转身,一步一步地向李二牛走去,明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却像踩在李二牛的心尖上,让人胆颤。   扑通扑通。   李二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他的心要从嗓子眼蹦出去了。   “你……你……”他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像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没等他“你”完,方立安一个干脆利落的手刀砍在他的脖颈处,李二牛彻底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李章氏把人服侍的不错,虽然行动不便,但吃喝拉撒弄得还算干净,至少李二牛身上没有令人作呕的味道。   方立安把他往后拖了拖,靠在墙上,慢吞吞地给他喂药。她敢保证,天底下再没有比她还无微不至的女儿了,满满一碗药,一滴不漏,一滴未洒。   过了大约一刻钟,方立安拖着他的腿往下拽,让他躺平,摆成睡觉的样子。然后站在床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观摩了两分钟,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渣男睡着了,世界安静了。   她端着碗回到灶房,做余下的一系列收尾工作。   下傍晚,李章氏抱了一个酒坛子回来,她脸上浮着红云,看起来非常高兴。   方立安微笑,高兴就好,今天是个好日子。   李章氏空不出手来,狗蛋只能跟在她后面,一个步履轻快,似急不可耐,一个连跑带颠,似火烧火燎。   看到方立安,狗蛋终于松了口气,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回来的,天知道他娘为什么这么走的这么快。   “你爹呢?”李章氏问方立安,她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柔柔的,软软的。   “在屋里睡觉。”   “吃饭没?”   “午饭吃过了,晚饭还没吃。”   “我来炒几个菜,给你爹下酒。”说着,人往灶房里走。   你开心就好,反正李二牛今晚是喝不了酒了,不,他这辈子都喝不了酒了。   果然,跟方立安预料的一样,李二牛今晚没能醒来,他睡着睡着就发起了高热,李章氏急吼吼地让方立安去隔壁村请胡大夫。   胡大夫来了,诊断结果就是普通的发烧,因为怕晚上看诊的病人无处买药,胡大夫医者仁心地带了常用药来。   方立安拿去灶房煎,煎好了送过来,李章氏喂他喝下,守了整整一夜,鸡叫才睡。   李章氏本来还想让方立安和狗蛋一起守,出言道,这是他们亲爹,做儿女的得孝顺,守在床前侍疾。   方立安说,那就一人守半天,她白天,李章氏晚上,两人轮着来。狗蛋还小,不顶用,怕照顾不好李二牛。   李章氏这才放过他俩。   然而,李二牛断断续续烧了三天,不仅中间一次没醒,退烧后也没醒过来。   李章氏慌乱不已,因为胡大夫也诊断不出什么东西来,她只好问里正家借驴车,送李二牛去县城。   方立安出手,县城的医馆也不行,其实别说县城了,便是宫廷御医来了也未必能看出其中的关窍。   李二牛得了怪病,李章氏求医未果,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把人拖回家养着。   打从这时候起,李章氏的脾气就变得古怪起来,大约是出于对方立安的怨怼,觉得女儿没有照顾好丈夫,她不过回了趟娘家,李二牛就病得不省人事。   都怪她!   如果李二牛不是个家暴垃圾男,如果李章氏没有圣母病,方立安或许还会感动于李章氏对李二牛衣不解带、无微不至的照顾。   但现在,方立安看见她就头疼,丈夫就这么重要吗?没看见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吗?因为李章氏要寸步不离地看护李二牛,所以家里的活计全部推到了方立安身上。   倒不是觉得养家辛苦,就是看李章氏天天摆着个晚娘脸,拉着狗蛋哭哭啼啼,让他不要忘了亲爹,不要学他姐一样没良心,方立安就觉得心烦意乱,唔,手痒,想打人。   李二牛陷入沉睡,李家和章家的亲戚都来了。   对李老头和李老太来说,李二牛再不好那也是他们的亲儿子,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老两口心里那叫一个痛啊。   不过,眼前最大的危机不是儿子的病,而是儿媳妇,李老头和李老太怕李章氏丢下儿子孙子跑了。   方立安:呵呵,李章氏已经进入圣母癌晚期了,她才不会跑,只怕赶都赶不走。   章家的内心就复杂多了,一边不希望女儿在李二牛这个废人身上耽误一辈子,一边又舍不得让外孙外孙女小小年纪没了娘,矛盾极了。   不过,李章氏是个有主意的,别人怎么想不重要,反正她不走,死也不走。   于是,李家二房,虽然男主人得了怪病,但一家四口依旧整整齐齐的,日子照过。   方立安当家后,里里外外一把抓,狗蛋非常清晰的感受到了从前与现在差距。虽然没了爹,但毋庸置疑的是,他非常喜欢现在的生活。   吃的饱,穿的暖,被人欺负了还有人撑腰。   如果可以,他想许一个愿望,希望他爹永远不要醒来。   然而,在平静安稳的生活中,方立安发现了异样。 第343章   家里的日子刚平静下来没几天,外头又出了蹊跷——篱笆东边靠墙一侧出现了一片杂乱的脚印。   按照大小深浅判断,这些脚印必然是成年男子留下的,至于具体是谁,方立安心中冷哼,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在别人家院墙外藏头露尾,即便不是鸡鸣狗盗之徒,也定然存了歪心思,指不定要行何等龌龊的勾当。   得亏前两天才下了一场秋雨,泥土湿润,留下了印子,否则她未必发现得了,到时候……   接下来的几天,方立安不放心一家子老弱病残,尽可能地呆在家里,即便砍柴挑水,也要请苗家几个小娃娃帮忙盯梢。   不过,打的主意越见不得光,这人就越不敢在白天露面。   是以,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方立安终于等到了正主。   油灯费钱,除了那等供孩子读书考取功名的耕读人家,一到晚上,家家户户都是乌漆麻黑的一片。   卧房里早就没了声响,方立安把狗蛋哄睡着了,自己搬了个凳子到院子里,靠着墙根,融于黑暗。   刚数到第二十九颗星星,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贼人非常小心谨慎,许是因为踩过点,从篱笆外翻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弄出很大的声响。   方立安扶着墙起来,在这人就快摸到堂屋门口时,先一步来到对方身后,举起石头就往对方后脑勺上招呼。   她控制了力道,又专门挑了外表圆滑没有棱角的石头作为凶器,因此,对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昏死过去,倒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方立安扯了麻绳,把这人手脚捆上,嘴里塞了臭哄哄的抹布。   夜凉如水,光这么露天睡上一宿就足够他吃一壶的。   翌日清晨,天光乍破,方立安被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吵醒。   “阿姐,外面……外面什么声音?”狗蛋被这异样的声音吓到了。   “莫怕,阿姐昨晚抓了个贼,你把衣裳穿好,阿姐带你去看。”方立安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   一听是贼,狗蛋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   方立安眼神一暗,看来狗蛋的教育得提上日程了,否则这种瑟缩的性子可没法顶立门户。   姐弟俩穿好衣服下床,李章氏也掀了门帘出来,一只脚还没迈出堂屋大门,尖利的嗓音便穿破天际,“啊!!!”   苗家的人闻声而来,后面陆陆续续跟来了其他看热闹的村民。   方立安绕过地上的人,打开院门,跟围观群众解释道,“此人半夜摸进我家,意图不轨,被我抓了个正着。”又对苗家几位叔叔道,“劳烦苗家叔叔搭把手,我这就送他去见官。”   贼人一听“见官”二字,像条搁浅的鱼,在地上翻滚挣扎。   苗家这段时间因着牛筋草赚了少说三两多钱,自觉占了方立安大便宜,哪里是帮忙照看孩子就能抵消的了的,因此,不消她说,他们也打算揽下此事。   苗家的男人个顶个的壮汉,扭了小贼就往里正家去。   这时候,大家已经认出来,这贼人正是隔壁村的刘大赖子,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偷鸡摸狗。   到了里正跟前,他还强行争辩,“我是去找二牛兄弟吃酒的,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   他这话要是搁在李二牛出事之前,倒也不算作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跟李二牛确实是狐朋狗友,经常混做一堆,喝酒吹牛。但现如今李二牛得了怪病,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样的借口自然没人相信。   里正被他吵得头疼,重新堵了他的嘴,将人送去了县衙,事情发展的比方立安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最后,刘大赖子因为夜闯民宅,被杖责三十,去了大半条命,被刘家拖回去养着,短期内再难出来祸害乡里。   也因着这件事,李家大丫身上除了“可怜”,又多了“彪悍”的标签,妇人们提起来就是摇头啧啧,这样的女娃可不能说回家当儿媳妇,小心夫纲不振。   就连苗家几个婶婶也心生退意,儿媳妇可以厉害,但太厉害,她们也怕……   反倒是李章氏,态度缓和了许多,照顾李二牛的同时,也知道分出心神体贴下两个孩子了,让方立安松了好大一口气。毕竟入了冬,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还是和和美美的好。   腊月二十三,方立安带着狗蛋去了趟县城,大手笔地采购年货,把狗蛋乐坏了,一口一个“阿姐真好”、“阿姐最好”、“最喜欢阿姐”……   腊月二十九,姐弟俩一人收到一身新衣服,方立安买的布,李章氏一针一线缝的,狗蛋开心极了,穿在身上去找苗家小弟炫耀。   对于李章氏的改变,方立安高兴的同时,又隐隐有些不安,因为李章氏经常看她看到出神。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样的李章氏,不太对劲。   大年三十,在狗蛋的指挥下,方立安和李章氏一起贴了春联。想到春联的价钱,方立安心里简直要痛到麻木。   晚上,除了沉睡着的李二牛,一家人吃了顿丰盛的年夜饭。   没有春晚,没有娱乐节目,狗蛋早早地迷瞪了,方立安也没那个兴致熬着,跟李章氏说了声,一起睡下了。   半夜,炮仗声接连响起,方立安用被子蒙头,继续睡。   其实她也买了炮仗,但大晚上的,又冷又困,还是明早起来放吧,一样的。   却不想,睡梦中,一双手掌悄然蒙了上来。   方立安本就警惕,几乎在手掌搭上被子的瞬间就惊醒了,她身手敏捷地掀开被子,一跃而起,反手制住了想要加害于她的人。   “娘?”意料之中,意料之中,另一只靴子落地了。   “不要叫我娘!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李章氏凶狠道。   方立安心中一沉,她松开手,装作若无其事,一边揉眼睛,一边打呵欠,懵懵懂懂道,“娘,你说什么呢?”   旁边的被窝动了动,狗蛋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道,“阿姐,怎么了?”   几个月下来,方立安早就成了狗蛋心目中最亲近的人,下意识地张嘴就是“阿姐”。   李章氏却被这声“阿姐”刺激到了,兜头就朝方立安扑过去,胡乱地拍打、撕扯,嘴里嚷着,“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狗蛋彻底醒了,被眼前的状况吓得哭嚎不止。   “娘,你说什么呢?你这是怎么了?”方立安抓住李章氏的手臂,试图制止后者的疯言疯语。   “你这个凶手!你这个杀人犯!你猪狗不如!”李章氏情绪激动,根本停不下来。   狗蛋在一旁看着,方立安不好把她劈晕,只能抓着她的手,等她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炮竹声渐渐停歇,狗蛋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地打嗝儿,李章氏才安静下来。   方立安不敢松开她,怕她得了自由又要发疯,只好嘴上哄着狗蛋,“狗蛋不是男子汉吗?男子汉可不能哭。”   “我……我……狗……狗……”可怜这孩子哭成了泪人,根本说不出囫囵的话来。   “阿姐知道狗蛋是男子汉,狗蛋听阿姐的话,先顺顺气,理顺了气再说。”方立安的话很管用,狗蛋不再出声,只一下一下的小声抽噎。   却不想狗蛋不哭了,换李章氏爆发了,哭的见者伤心,闻者落泪,一副死了亲娘的样子。   方立安叹了口气,松开她,任她伏在床上捶胸,转而去抱吓傻了的狗蛋。   就这么一直闹到下半夜,李章氏哭累了,母子三个终于能好好说话。   “你爹的腿……是你打断的吗?”李章氏哭哑了嗓子。   “娘!你怎么能这般想我!那可是我爹!”方立安当然不能承认。   “是啊,那是你爹,你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黑夜隐藏了一切,但方立安猜想,李章氏脸上的表情一定复杂极了。   “娘,你不要这样,我爹他以前再怎么打我打你打狗蛋,我也不想他出事,不然我成什么了?畜生吗?我已经跟里正说好了,过完年开春,咱们把田种上,就借了他家的驴车送我爹去府城看病。里正说了,府城的大夫比县城的大夫厉害,肯定能把我爹治好。”   “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早先就跟里正说好了的。”确实是真的,自打李章氏把李二牛昏迷不醒的事情怪到她头上,方立安就做了这手准备,不光是为了安抚李章氏,也是做给别人看的。   “好孩子,娘错怪你了,你爹如今成了这样,娘心里苦……”说着说着又哭上了。   方立安心里烦躁,这特么都要凌晨两点了吧,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娘,你多想想好的,等开春去了府城,爹就能醒了。”方立安的嘴,骗人的鬼。   “哎!醒了好,醒了好。”李章氏激动地抹泪,搞得好像李二牛已经醒了。   黑暗中,方立安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娘,你赶紧去睡觉,咱们明天去给里正拜年,态度放好点,到时候借车也顺当,毕竟是头驴,金贵着呢,万一里正叔反悔就不好了。”   “对,对,你说的对,娘去睡了,你跟狗蛋也赶紧睡,咱们明天头一个去。”   见李章氏就这么被打发走了,方立安身心疲惫,她起身下床,拿布子蘸了冷水给狗蛋擦脸。   狗蛋被冻的打了个激灵,等方立安也钻进被窝,凑到她的耳边,悄悄问,“阿姐,爹真的要醒了吗?”   声音里揉杂着不安与迷茫。   方立安温热的手掌贴着他冰凉的小脸,“莫怕,阿姐在。” 第344章   初一,李章氏起了个大早,看她兴奋的样子,极有可能一夜没睡。   方立安和狗蛋被她从床上扯起来,早饭都顾不上吃,就要跟着去里正家拜年。   说她不是周全人吧,她还晓得拎着年礼上门,虽然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却结结实实地抢了狗蛋的心头好——方立安年前特意给他买的零嘴,庆祥斋的酥糖。   六十八文半斤,狗蛋馋了很久,买回来还舍不得吃,每天只抠指甲盖那么大一点过过嘴瘾,那架势,应该是打算吃到明年过年。   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那一包酥糖,就这么充公了。   狗蛋红了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敢落下来,他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告诉自己,不能惹娘生气,她会像爹一样打人,打阿姐,打他。   看着狗蛋委屈巴巴的可怜样儿,方立安提起袖子给他抹了眼泪,趁李章氏不注意,哄了两句,“等过了初五,县城开市,阿姐再给你买。”   对于昨天夜里的突发状况,方立安始料未及,没想到自己的一系列动作会引起李章氏的反弹。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刘大赖子被抓?还是更早?李二牛发热昏睡?   李章氏的聪慧与敏锐超乎寻常,除了李大丫换了个芯子,其他的,即便没有完全猜中,但也八九不离十。   方立安错估了对手,错估了人心,以至于她此刻的处境十分被动。   家里已经出了一个活死人般的李二牛,如果李章氏再出事,别人会怎么想?她不想冒这个险,也不想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对李章氏下手。以后的生活,无非也就是麻烦一点,折腾一点,小心一点,谨慎一点,别阴沟里翻船就行。   庆祥斋的酥糖在方立安眼中算不得金贵,但对村人来说几乎是最上等的零嘴,里正也不例外,对于李章氏的请求,他只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不过,也不可能光一包酥糖就把驴借出去,租借的费用不能少,租借的押金亦是如此。这些先不着急说,等时候到了再谈。   李章氏得了里正的准信,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除了照顾李二牛,也会做点别的事情。   春耕期间,跟方立安一起下地干活,大概是想赶紧把地里的活计了了,好带李二牛去府城。   方立安对她真是佩服的紧,前头三十年,去县城的次数屈指可数,只听她提那么一嘴,就真的敢往府城去。   是爱情的力量?还是亲情的力量?再或者是《女则》、《女戒》成功洗脑的力量?   反正不管是哪一种,方立安都在李章氏身上看到了无所畏惧的韧性。只是,这种韧性如果不是为了李二牛就好了。   李家人口少,地也少,当年分家,李家老两口虽不待见李二牛,但也没有太过偏心,分了老二家二亩良田,田里的出息将将够一家子嚼用。   方立安和李章氏把地犁了,种上,总共也就花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   这之后,送李二牛去府城治病的事终于提上日程。   老李家和老章家听说后,齐齐赶来,轮番上阵,劝李章氏不要冲动,三思而后行。   李老头和李老太的态度对于李二牛这个亲儿子来说,虽难免有些残忍,却也在情理之中。   乡下人生病,去县城看大夫已经是顶了天了。   治得好,是幸;治不好,是命。   府城?   那是什么地方?   方圆几十里,只有读书人科考才会去。   人家秀才公是奔着当举人老爷去的,你一个地里刨食的专程跑去看大夫,呵,多大脸!   李老头对着儿媳妇用词还算委婉,李老太就没那么客气了,乡野粗人,破口大骂,喷的李章氏抬不起头来。   李章氏委屈的直掉泪,她一心为了夫君好,难不成还错了?   章老太苦口婆心劝她,“回春堂的大夫都说看不好,你还往府城去什么?你以为去了府城就能把女婿治好了?   家里有几个钱够你这么折腾的?日子还过不过了?银钱全拿去给二牛治病,你和两个孩子怎么办?不吃不喝成仙了?只怕到时候一家子都要在街上讨饭。   还有,你一个妇道人家,张嘴就要去府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过哩!我问你,府城在哪儿?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哪条路?行程几天?夜宿何处?你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娘私下许你二两路仪。”   李章氏张口结舌,慌乱之中四处张望,想让女儿顶在前头。   方立安适时露脸,被李章氏抓了个正着,“大丫,你出的主意,你来跟你姥说。”   “我……我……”我知道个屁!   “说话呀,不是你说府城的大夫肯定能治好你爹吗!”李章氏见她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急了,身手拽方立安的胳膊。   章老太护犊子,把外孙女拉到怀里,“瞎嚷嚷什么!你这个当娘的都不懂,还指望孩子教你?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对着方立安,她又换上和蔼可亲的面孔,“送你爹去府城看大夫是你跟你娘说的?”   “嗯……我问过回春堂的王大夫,他说我爹这样,只能去府城……”   “那王大夫说一定能治好?”   方立安摇了摇头,“王大夫说,县城肯定治不好。”   章老太悟了,外孙女纯孝,还是希望亲爹好起来。   谁都喜欢孝顺孩子,心软仁义,章老太亦然,她搂过方立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道,“你爹这样,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但县城的大夫说不行,大抵就是真的不行了。   咱们老百姓要学会认命,这是你爹的命,谁都没法子,或许送去府城还有的治,但不能为了你爹的命赔上你们母子三个的命。   你看,你爹是你奶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奶冒死生下的他,世上再没有比她还想你爹好的人了,但她也不同意你们送你爹去府城。   为什么?她不疼你爹吗?她是想替你爹保住你们一家子,你和狗蛋都是你爹的血脉,你们好了,你爹才是真的好。   你听姥的,你有这份孝心就足够了,以后好好拉拔狗蛋,孝顺你娘,比什么都强,你爹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高兴的。”   方立安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姥,我知道了,我听您的,将来一定好好拉拔狗蛋,孝顺我娘。”答应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亲娘亲婆婆轮着来,李章氏到底还是听劝的,不止接受了李二牛不行了的现实,对方立安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方立安精湛的演技,以及后期的描补,让李章氏意识到之前可能误会了孩子。至于真情还是假意,只能日久见人心了。   此篇揭过,暂且不提。   古代不比现代,医院有专业护工,这里不仅没有护工,生存条件也非常苛刻,光身体的能量维持一项,就让人发愁。   注射葡萄糖无疑是天方夜谭,李章氏最多给他喂粥,熬的稀烂的粥,只能靠本能吞咽,稍稍厚一点点都不行,可能会直接呛死。   看着李二牛从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路瘦成皮包骨头,李章氏又恢复到最初的状态,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不错眼的看护他。   因为李章氏足不出户,家里里里外外都靠方立安,村里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十三岁的大丫仅凭一人之力撑起了整个李家。   这样的表现让家有适龄少年的人家,心思再度活络起来。   凶一点没关系,这女人啊,成了亲和没成亲的,完全是两码事,成了亲再怎么凶也会把男人放在心尖尖上。   方立安还不知道自己在婚恋市场上很受欢迎,她平时没事便往山里钻,指望着多打点猎物,养家糊口。   这日,方立安打了头野猪,春末夏初,天气渐热,放一夜说不定就要坏了,她请了苗家叔叔帮忙,当天便送去了县城。   一头野猪,张掌柜直接给了她十八两银子,同样体型的家猪,差不多的斤两,大约能卖十五两上下,可见张掌柜并未因她人小就欺负她。   方立安拿了钱,第一件事,买米买面,大米买回去给李二牛煮粥,面留着她和狗蛋一起吃,面条、馒头、饺子、包子……   唉,要是能天天这么吃就好了。   野猪的事情,避不开人,抬下山后,不少村民都看见了,不过因为苗家两个叔叔在旁边,没人以为那是方立安打的,苗家叔叔将错就错,认下了此事。   十几两银子,不是小钱,李家一屋子老弱病残,要是让人知道了,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事端。   苗家就不一样了,苗家人多,别说一头野猪,就是十头,人家也护得住。   方立安对苗家叔叔的维护感激不已,买面粉的时候多买了一份,让叔叔们带回去给苗家太爷爷吃。   苗家条件不差,但人多嘴多开销大。苗老太爷年纪大了,就喜欢吃点好克化的东西,但家中条件有限,也只是隔三差五吃上一顿。   苗家人孝顺,听说是给苗老太爷的面粉,就厚颜收下了,你来我往之下,两家越处越好。 第345章   无论哪朝哪代,老百姓最盼望的就是风调雨顺,人寿年丰。偏偏今年,老天爷不赏这个脸。   按照上一个世界的发展,原主这时候已经被一卷席子裹去乱葬岗了,所以,方立安并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大丫,听我爹说,地里的庄稼快不行了,幸亏早先我爷让我爹他们买了粮食,不然新粮下不来,家里就要断顿了。我奶让我告诉你,要早做打算,后面还有的乱……”   这是苗家大孙女苗线儿,她跟方立安玩的好,常来李家串门。说话的时候,她两手死死的攥着方立安的胳膊,声音发紧,眼神发飘,两腿打颤,像是瘦了惊吓。   方立安猜了个大概。   前头一个月,滴雨未落,眼看田要旱死,却不想又连着下了十来天的大雨,现下好了,庄稼全淹了。   真真是水往地里去,泪往心里流。   地里的庄稼要是淹死了,他们这些靠地吃饭的农民恐怕也没活路了。本来就是新旧交替的时节,家家户户的粮缸都空了大半,只等新粮收上来填补,如今……   苗老太那个年岁的人,经历的多,估计对当下的局势有了预判,定是把事情的严重性跟家里小辈们说了,苗线儿被吓坏了实属正常。   方立安安抚了对方的情绪,让她代为转达谢意。如今外面人心惶惶,形势不明,苗家人愿意提点她,已经很厚道了。   送走苗线儿,她转身去了地窖。家里的地窖是她跟狗蛋一起挖的,冬日里闲来无事,挖个地窖,活动活动筋骨。只是人力有限,地窖小的可怜。   她对今日的事并非一无所觉,或者说,打从她成为大丫的那一刻起,她就有应对各种天灾人祸的觉悟。   毕竟是生产力低下、生活条件困苦的封建社会,抗灾能力太差,所以,这一年,方立安不仅攒了钱,还攒下了不少粮食。   本来想着等翻过年开春,就送狗蛋去学堂读书认字,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希望他们能平安度过这个难关,至少苟到给原主报仇。   看了地窖里的粮食,方立安心中有了些许底气,粮食不多,但足够他们撑上一段时间。   出了地窖,直奔卧房,找李章氏。   外面的情况不容乐观,她得听听李章氏的想法,如果李章氏跟她一个打算,那自然很好,如果李章氏跟她想不到一块儿,那就对不起了,这件事只能听她的,没得商量。   按照方立安的意思,逃难嘛,自身都难保了,李二牛这样的,没有带上的道理。   不过,跟李章氏提起的时候,肯定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可是孝顺孩子,人设不能崩。   “娘,外面就要乱了,听说城里已经有北边来的流民,咱们村不富裕,余粮耗尽是迟早的事,与其跟流民混做一堆,不如早做打算,趁现在路上太平,赶紧往南去。”   流民什么的,并不是方立安胡编乱造的,近日县城确实有一股流民出没,据说是青州来的,三三两两,不成气候。   “往南去?去哪儿?”李章氏皱眉。   “府城。”   “也好,府城的大夫医术高超,定能治好你爹!”李章氏一口应下,理由却让人一言难尽。   “……”   这位大姐,懂不懂什么叫逃难?就他们这孤儿寡母的,带上李二牛,等不及到府城就要被后头的人生吞活剥了吧?   方立安准备好的说辞是,左右活不了了,与其让李二牛死在外头,不如在家里好生安顿,免得逢年过节找不到坟头祭拜。古人对身后事很是看重,既讲究落叶归根,又讲究香火旺盛。   然而,面对看不清形势、关键时刻还拎不清的李章氏,方立安不想再浪费口舌,“那娘这两日把爹的行李收收,我去准备干粮,明天去县城租车,咱们后日一早出发,爷奶那边,我晚点去说。”   不管怎样,先动起来,至于李二牛,再说吧,不行就给丢路上。   听到女儿说公婆那边由她去说,李章氏明显松了口气,做儿媳妇的对着公公婆婆总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更何况她知道自己的做法极有可能得不到公公婆婆的赞同,所以,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方立安见她这副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呵,这女人,明明聪明的很,却用的不是地方。   雨下个没完没了,路上满是泥泞。   方立安到大伯家的时候,李家大房正一屋子愁云惨淡,李老头和李老太脸上的愁苦浓到几乎化不开。   她解下蓑衣,抖了抖水,把自家的打算跟大家说了,大伯一家子先是诧异,然后才结结巴巴道,“不……不至于吧……”   倒是李老头和李老太,相互对视一眼,仿佛从对方的眼里找到了肯定,终于下定决心。   “我们也走!”李老头拍板。   “爹!”大伯惊叫出声。   “爷!”几个堂兄弟姐妹同样觉得难以置信。   越是年纪大的人,越是感到故土难离,但正是年纪大的人,经历过饥饿与逃荒,才知道越早离开越好。   “老大,去把老三叫来,我来跟他说。大丫,你家那边,你娘怎么安排的?”李老头吩咐李大牛通知李三牛,又转过来问方立安。   “我们今天先收拾东西,明天去县城租车,后天早上出发。”   “租车?驴车?”李老头反应过来,“你娘要把你爹带上?”   “我娘说到了府城正好可以给爹治病。”   “胡闹!”李老头是逃过难的人,逃难路上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也亏得他这儿媳妇想的出来,租个驴车,是怕死的不够快吧!   他这个亲老子也舍不得儿子,但老二已经这样了,带着他做什么?拖着大家一起死吗?   想到幼时的种种经历,逃荒路上的所见所闻,李老头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跟你娘说,不许……算了,叫她过来一趟,我亲自跟她说。”   做出这样的决定,李老头心里酸涩难忍,粗糙的手掌抹了把沟壑纵横的老脸,仿佛在一瞬间老了十岁。   李老太背过身去,一言不发地抹泪。   方立安故作懵懂,茫然的点了点头。   李章氏得了口信,许是知道李老头叫她去做什么,磨蹭了半晌也没踏出门槛。   方立安也不着急,事已至此,李章氏根本无力回天,想到章老头和章老太那边还没通知,便道,“娘,姥姥姥爷那边还没说,你看要不要去一趟?”   李章氏一声不吭地穿上蓑衣,钻入雨幕。   趁她不在,方立安把狗蛋支去卧房,美其名曰看顾亲爹,自己留在灶房,翻箱倒柜,找出所有的家当,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两个十两的银锭子,四个一到三两的碎银子,一贯钱,剩下一些零散的铜板。   两张银票,方立安用油纸包的密不透风,以防浸水,稍后和两个十两的银锭子一起缝到衣服上,随便领口、袖口、侧腰……都可以。至于碎银子和铜钱,分成两份放到两个包袱里,或者缝几个到狗蛋衣服上,万一走散了……   为了妥当安置这点钱财,方立安简直操碎了心,突然想起阔别已久的空间,她忍不住吐槽:垃圾系统,充个电还这么多毛病,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改名叫废物点心好了~   系统:“……我听见了。”   方立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钱财收起来,完了掸了掸衣服。   不好意思,我没听见。   转身又开始忙活吃食。   下了小半个月的雨,家里的柴禾受了潮,烧起来全是白烟。冒白烟也得烧啊,得烙饼不是,不然路上没得吃。   这时候烙饼,已经顾不上好吃不好吃了,饱腹耐饿才是硬道理。   在所有人都吃不饱饭的时候,白面就是个金贵玩意儿,这要是逃荒过程中让别人看见了,只怕就要被人当成肥羊宰了。   所以方立安用的全是杂粮面,把面压得实实的,放到锅里蒸,一大块够啃好几天。   家里为数不多的白面、大米,今明两天全给吃了算了。   方立安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吃饱了好上路。 第346章   当晚,天黑透了,李章氏才从娘家回来。   下了这么多天的雨,路早就泡烂了,李章氏许是摔了跤,从头到脚,糊满了泥水,狼狈极了。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即便如此,她的心情却完全不似这倒霉天气。   方立安垂眸,心思电转,直觉告诉她,李章氏这样准没好事。就着热锅热灶,她烧了盆水,让便宜娘擦洗干净,免得还没出发,人就先病倒了。   “大丫,你也瞧见了,这天气根本没法赶路,咱们不走了。上午,你舅去城里打听消息,你猜他看到了什么?官府发布告了,说是会开粮仓放粮。”   “……”果然。   方立安拧眉思索,“官府发了布告?”   “你舅舅亲眼看到的,青天大老爷爱民如子,不会不管咱们的。”李章氏的神情不似作假,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与崇拜。   忽略舅舅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方立安觉得事有蹊跷,且不说他们县的县令是不是青天大老爷般的人物,单从时间上来算也不该这么快。   放粮不是小事,肯定要得到朝廷的批准,一级一级往上报不需要时间吗?朝廷向下传达政令不需要时间吗?   再一个,当今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不收重税就足够老百姓跪地谢恩了,还开仓放粮?要说这里头没鬼,打死她都不信。   因着李章氏带回来的消息,方立安不但没有被安抚,反而愈加忐忑,本能的直觉让她不安。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你爷奶那儿,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李章氏语气轻快,颇有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思。   方立安随便应了一声,她知道,爷奶那边得了消息,怕是不会走了,但凡有活路,谁会选择背井离乡?这样一来,她和狗蛋也走不了。   多想无用,明天再打探打探消息吧。   第二天,方立安起了个大早,滴滴答答的雨声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代替,连日的阴雨终于放晴。   吃完早饭,李章氏前脚刚走,苗线儿后脚就到了。   “大丫,大丫,你听说了没?昨天城里贴了布告,说是要给咱们发粮食,我爷我奶高兴坏了,直说咱们遇上了好官!我娘说,等粮食下来,吃一口就要念一口县令大人的好,县令大人长命百岁,县令大人福寿安康,县令大人……哎呀……想不起来了。”   苗线儿拍了拍脑袋,一脸懊恼,“回去再让我娘教教我。”喜悦之情不亚于昨日的李章氏,她年纪小,刚十四岁,高兴起来又蹦又跳,像今晨落在窗外的小鸟,喳喳喳喳,聒噪的可爱。   “你们都知道了?我娘昨天去我姥姥家,听我舅舅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我季叔亲眼看到的,县里都传遍了。”苗线儿说的季叔是她爷爷的亲侄儿,为人老实本分,又因为识字,常年在城里给人做帐房,是他们村排的上牌面的出息人。   如此看来,布告一事是真的了,可方立安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是她想太多,还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李章氏从大伯家回来,喜笑颜开,一看便知事情成了。   “你爷说不走了,等路上的泥干了,去趟县城,打听打听什么时候放粮,到时候再买点毛芋种子,不管怎样,地里不能空着。”不得不说,这个安排很合理,很到位,很符合农民的思想。   挥去那股不安的情绪,方立安点点头,她也想去城里,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有些事情弄不明白睡不着。   天刚放晴的第二天,地上仍有积水,村里来了流民。   前头只是很少几个人,三三两两的,挨家挨户乞讨,求一口吃的。   来李家敲门的是一对夫妻,带着三个孩子,最大的孩子跟方立安一个年纪,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最小的比狗蛋大两岁,看着却跟狗蛋差不多大。   虽然家里粮食还算富足,吃上两个月都不成问题,但现在正处于特殊时期,方立安不太敢接济他们。   村里刚糟了灾,家家户户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村民们都等着官府放粮,哪有闲心去管别人的死活。   官府的粮食一日没到位,他们就得勒紧裤腰带过一日。这个节骨眼上,粮食就是命,一点也不夸张。   自己的命和别人的命,大多数人都会选自己的命。   本来方立安还担心李章氏会头脑发昏,圣母心泛滥,结果后者只是纠结了几分钟便坚定地拒绝了。不论那对夫妻如何哀求,如何跪地磕头,都没有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再一次刷新了方立安对她的认知和感官。   方立安终于意识到,或许李章氏的圣母心只是针对李二牛一个人,再或者,李章氏并不是圣母癌患者,极有可能是在李二牛的暴力支配下,产生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李章氏把人赶走后,方立安拿着半块饼子悄悄地追了出去。   当然不是圣母病发作,她活了上千年,见到的可怜人数不胜数,力所能及时,能帮一把是一把。但现在,她得先顾着自己。   方立安追上这家人,并没有故作单纯地跟他们东拉西扯,而是直截了当地跟他们打听消息。   这家人心性不错,至少没有记恨先前被李章氏拒绝的事,男人得了饼子后,小心翼翼掰开,女人两手在下面捧着,一点饼渣子都舍不得浪费。半块饼子分成五份,吃的热泪盈眶。   “你们从哪里来的?”吃了她的饼,就要回答她的问题,这是事先说好的。   “青州。”男人捏着饼,感激地望向方立安,声音粗粝,北方口音很重。   方立安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目光,明明是明码标价的交易……   “青州怎么了?”   “地都旱了,种不出粮食,吃不上饭。”男人抿了抿唇,神情恍惚,像是在回忆,眼睛仿佛随着记忆里的青州一起干涸了,看不到光。   旱灾啊……   “朝廷没有赈灾吗?当地官府没有作为?”去年受灾,到现在还没解决,方立安对县城的布告充满怀疑。   “官府……城门一关,谁还管俺们的死活。”说话的是女人,她的声音有些飘,饿的没有力气。   “你们现在打算去哪儿?你们也看见了,”方立安指了指近处的田地,“金阳也受灾了,你们留在这里怕是讨不到吃的。”   “去京都,听说京都贵人多,随便赏口饭就够俺们吃了。”男人的语气中充满了对京都的向往。   方立安听的很不是滋味,“青州……和你们一样的人……多吗?”   男人点头,“多,俺们那儿的都出来了,地上连棵草都不剩,不出来没活路。”   “你们怎么没跟他们一起?”方立安直觉不对。   “他们……”男人刚要说话,就被旁边的女人扯了一下,他闭口不语,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才道,“俺们带着孩子……不敢跟他们一起……连夜跑了……”   根据这句话的含义,大约可以拼凑出一个极其残忍的事实,方立安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吃人?”   三个孩子瑟缩了一下,最小的那个一手攥着饼,一手抓着女人的衣角,惊恐地睁大双眼,像只受惊的小鹿。   “他们是不是也要南下去京都?”方立安急切道,如果这些人就在后头,如果他们经过这里……   男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方立安,像是因为最初的隐瞒感到愧疚。   “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到这里?”方立安并不在意,本就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经历了重重苦难与人性的丑恶后,很难主动去释放善意,更何况是一群拒绝过他们的人。   对面的女孩明明跟自家儿子一般大,释放出的气势却让人心生畏惧,男人迫于那股威压,结结巴巴道,“快……快了……俺们先前在金阳停了两天……孩子小,走不快……”   因为紧张,男人说话颠三倒四,但意思很明确,有一大波流民正在向他们靠近,不日便到。   方立安冲他们点了点头,神情凝重的离开了。   流民……   布告……   或许,两者间存在某种联系。   从阴暗一点的角度思考,来自青州的流民经过金阳,刚好可以解决即将成为流民的金阳百姓。   至于这种做法背后的利益,非常明显了,可以逃避治下百姓因受灾而流离失所的责任,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归咎到青州流民身上。   如果青州衙门里的官员本就是金阳县令的政敌,那就再好不过了,落井下石,一石二鸟,谁舍得错过?   这样的想法很阴暗,但金阳官府发出的布告确实可疑,方立安说服不了自己不往这方面想。   那几个人没必要骗她,方立安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她飞奔回家,开始收拾包袱。   最重要的两样,银钱和干粮。   前天就收拾好的,银钱缝在衣服上,换上就好,干粮装在包袱里。五分钟不到,全部弄好。   之后跑去隔壁苗家,把听到的消息说清楚,至于苗家怎么判断,如何选择,这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然后是大伯家和姥姥姥爷家。   大伯家很近,来回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姥姥姥爷家有点远,等方立安跑完一个来回,天边已经开始发暗。   从姥姥家回来的路上,流民的数量明显增多,虽然三五成群,不足为惧,但按照这个发展,最迟到后天……   然而,回到家,李章氏梗着脖子,拉着一张脸,“我不走。”紧抿着嘴唇,视死如归般。 第347章   不走?   “行,不走就不走吧。”方立安嘴上敷衍着,转身去了灶房,有这功夫扯皮,不如多烙几块大饼。路途遥远,不嫌饼多。况且这会儿天也晚了,不适合赶路。   当晚,方立安带着狗蛋早早睡下,村里依旧炊烟四起,空气中弥漫着粮食的香气。可见,明白人还是很多的。   第二天天不亮,村子在清晖中醒来,大家都是奔着逃难去的,家什物件之类的肯定不能带,只能紧着顶顶要紧的粮食。   为了让狗蛋睡个好觉,养精蓄锐,方立安并没有提前告诉他今天要走的事。   听见外面的动静,她起身穿好衣服,隔着篱笆看见苗家大门敞开,苗家的男男女女,除了上了年纪的苗老太爷和三个小娃娃,便是苗老头和苗老太都背着包袱。   苗家几个叔叔,人手推着一辆独轮车,苗老太爷坐在苗家老大推的车上,许是担心老人家经不住颠簸,下面垫了好几床厚被子。   “大丫,你家怎么……”苗二婶见她站在院子里,走到篱笆墙边,面露不解,“你娘呢?”   “在里头照看我爹。”方立安指了指卧房的方向,“二婶子,你们这是要去府城?”   苗二婶点了点头,“好孩子,你是个聪明的,心里定然有数,不然昨天也不会来婶子家通风报信。”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听婶子一句,趁早走,再不走就迟了。”   “大丫,我走了。”苗线儿眼眶红红的,对大人们突然离家的决定有些接受不能。   “赶紧走吧,路上要听婶子的话,别乱跑,咱们有缘再见。”方立安叮嘱了两句,不想太过煽情,冲其他人挥了挥手,转身回了堂屋。   狗蛋被吵醒了,正趴在门口张望,露出一颗圆圆的脑袋,好奇道,“阿姐,线儿姐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方立安推他进屋,把先前准备好的衣裳拿出来,让他换上,在灶上烧了热水,吃了一顿热乎饭。   这才对着狗蛋郑重其事道,“阿姐要去府城,你跟阿姐一起去吗?”   方立安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清楚的知道,弟弟会如何选择。这一年多来,她既当爹又当娘,劳心劳力,狗蛋最亲近她。   狗蛋也确实不负所望,他一把抱住方立安的胳膊,坚定道,“阿姐去哪儿,狗蛋就去哪儿。”   方立安摸了摸他的脑袋,把准备好的包袱拿出来给他套上,拉着他去了堂屋。   李章氏还没醒,自从方立安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李章氏就不再早起,虽不至于睡到日上三竿,但总能睡到自然醒。   一帘之隔,方立安带着狗蛋冲着卧房床的方向跪下,姐弟俩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脑门碰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走。”一大一小手牵着手,在晨晖中离开这个家。   刚上路的时候,狗蛋表现的十分激动,叽叽喳喳,问这问那。等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那股子新鲜劲儿过了,只剩下看不到头的黄泥路和茫然。   没有成年人的看顾,两个小孩子总是容易成为别人眼中的肥羊,尤其是这两个孩子总能拿出干粮食用。大多数人顾忌女娃手里的镰刀,不敢上前,或者打着从别人手底下捡漏的主意。   然而,各种意味不明的打量并没有影响到方立安,她牵着狗蛋,老神在在地赶路,不疾不徐地喝水吃饭。感受到周围的试探与恶意,她甚至希望他们赶紧动手,如此,她也好杀鸡儆猴。   本来,按照狗蛋的性子,应该受到惊吓才对,但因为疲于赶路,小孩子的心思变得有些迟钝,分不出精力去关注其他。所以,除了偶尔喊累,狗蛋表现的还算可圈可点。   “女娃娃,把吃的交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灰头土脸的样子,看起来凶神恶煞。   方立安把狗蛋扯到身后,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交。”根本看不清她是如何动作的,就见镰刀一转,唰的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冰凉的金属质感擦着脖颈停留在他的喉咙前,男人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满脑子都是想求饶,却只能结结巴巴说几个字,“我……我……”   镰刀威胁似的拍了拍男人的脸颊,“你什么你?赶紧滚,再有下次,别怪姑娘我不客气!”角色调换,凶神恶煞的人变成了方立安。   男人得了话,颤颤巍巍地跑了,两腿打颤,几乎呈一种屁滚尿流的姿态。周围其他人看到,瞬间变了脸色,青青白白,红红绿绿,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蔫了吧唧的狗蛋一下子来了精神,抓着方立安的衣角,一个劲儿地晃着,“阿姐!他跑了!他跑了!”   方立安拍了拍他的脑袋,“看到了,下次再遇到这样的,别躲,阿姐教你怎么对付他们。”   狗蛋兴奋的点了点头,阿姐好厉害!他也能和阿姐一样厉害!   露了这一手,四周肆无忌惮的打量收敛了许多,但没有见血,想彻底摆脱这种境况是不可能的。方立安直觉遗憾,刚刚那人若是能再勇敢一点就好了,血溅三尺的样子,一定非常美丽。   事实证明,人饿极了,真的会无所不用其极。   看着方立安姐弟俩大口大口地嚼着干粮,有人按捺不住,再次站了出来,对他们出手。   这一次,他们吸取了上一个人打劫失败的教训,两个成年男人,无视方立安的镰刀,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是一顿猛抢。   狗蛋整个人都吓懵了,尖叫声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等他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男人已经倒地不起,殷红的鲜血在地上蜿蜿蜒蜒…… 第348章   “娘啊!杀人啦!杀人啦!”   “快跑啊!”   “……”   尖叫声不绝于耳,周围的人慌乱逃窜,即便是已经见识过杀人越货的老牌流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抱头鼠窜,在黄土地上掀起阵阵扬尘。   没一会儿,这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官道便变得萧条苍凉起来,只剩下两个竖着和两个横着的人影。   “阿阿阿……阿……”狗蛋尝试着唤自家阿姐,奈何嘴巴根本不受控制。   忍下心中那股不合时宜的笑意,方立安牵着狗蛋的手绕过地上的尸体,却不想没走几步,只听啪地一声,狗蛋一屁股坐到地上,嘤嘤啜泣。   方大魔头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狗蛋却像得了什么指令,蓦地放声大哭。   “哎哟哎哟,这是谁家的男子汉,哭成这样,羞不羞。”自从决定把狗蛋的性子掰正,方立安便经常这么逗他。   听着再熟悉不过的腔调,狗蛋很快收了声,阿姐还是那个阿姐,不会欺负他的。   “阿姐……我腿软……”他声如蚊呐,带着哭腔,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方立安戳了戳他的脑门,“出息,就这样,还想跟阿姐去府城,屁股抬起来阿姐看看,尿裤子没?”   狗蛋虽然有点怂包,但常被方立安教导着要做一个堂堂男子汉,又因为经常跟苗家小兄弟玩耍,早就有了羞耻心,现在被阿姐这样一通奚落,小脸憋的通红。   “我才没有!”   “没有就没有,这不是应该的吗,鬼喊什么,耳朵都给你震聋了。”方立安白了他一眼,“还站得起来吗?”   狗蛋试了试,瞬间萎了,“不行……”   方立安哼笑一声,往回走了几步,方才的慌乱中,有人把独轮车落下了。她把歪倒的车子推过来,拎起狗蛋往上一丢,继续赶路。   独轮车从头到脚都是木质的,没有任何减震功能,狗蛋被颠的七晕八素,本来没尿裤子都要被颠尿了,连忙喊停,要自己下来走。   如此,姐弟俩又走了一段,“阿姐,我想娘了。”   方立安睁着眼说瞎话,“我也想娘。”   “娘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府城?”   “因为娘不想活了。”   “娘为什么不想活了?”   “我也不知道。”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回去了。”   “为什么不回去?”   “娘不要我们了。”   “……”狗蛋红了眼。   “瞧你那点出息,阿姐在呢。”   “我也不要娘了,只要阿姐。”泪眼汪汪,看着怪可怜的。   “乖~”   毫无存在且围观了全程的系统:……本届最不要脸的宿主。   狗蛋腿短,脚程慢,慢慢有人从后面追了上来,见到只是两个孩子,自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张口就让他们把吃的交出来。   对于这种人,方立安一点也不客气,断手断脚还是好的,有那眼神淫邪的,直接一刀毙命。渐渐地,因为下手狠辣,大家都躲着她走。   方立安不是没想过跟苗家人一起走,但路途遥远,途中各种艰难险阻,而她和狗蛋在大伙儿眼中,一个是弱质女流,一个是步子都跟不上的娃娃。就算她是伪弱质,狗蛋却是实打实的真拖累。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是奔着逃命去的,前途未卜,先前的流民中已经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很难说他们以后会不会陷入同样的困境。   假设某一天,苗家的干粮吃完了,方立安姐弟俩还有的剩,那她是不是要拿出来大家分?救命的粮食,她会愿意分吗?   同样,假设方立安的粮食吃完了,苗家人还有的剩,那苗家愿意分给她吗?苗家不愿意的时候,她会动手去抢吗?   最后,如果大家都没粮食了,为了活命,会不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   没到最后关头,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是以,方立安宁愿自己带着弟弟单独上路,哪怕累一点,辛苦一点,也不愿意跟其他人有太多牵扯。   至于爷奶大伯一家,一个道理。   *   秋老虎来的猛烈,太阳高悬于半空中,明晃晃的,晒的人头晕。空气中弥漫着燥热,透过毛孔与皮肤,渗入血液与骨髓。衣服已经被汗湿,粘粘腻腻的贴在身上,难受的紧。   方立安和狗蛋席地而坐,背靠大树,蹭点荫凉。身后的树皮早就被人扒光了,吃的一干二净,连树根都被挖了出来。   感受着怀里的硬物,方立安在心里默默计算,这半块大饼还够他们姐弟吃上两天。   最多两天。   两天之后,如果还不能到府城,她就要加入掠夺者的行列,对别人下手了。   她嫌恶的看了看二十米外的一群人,忍下心中的暴虐与胃部的翻腾。   一群吃人的畜生。   不是没有人对这对姐弟俩伸出魔爪,但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方立安砍柴一样剁了手脚,自此,方立安凶名鹊起,可止小儿啼哭。   但饶是如此,方立安也不敢当着这些人的面进食,大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带着狗蛋躲在角落,悄悄磨牙。   吃东西的时候,方立安没有压着自己和狗蛋的饭量,本就是小孩子,力气比不上大人,如果再节食,只怕最后会得不偿失。   只不过,既然不缺吃的,就要在其他方面做好伪装。   比如,在脸上多抹点泥,多打点粉底和阴影,让人看起来面黄肌瘦,营养不良。   再比如,穿着衣服在地上滚上几圈,让人看了就自觉翻译成“我是穷逼我最苦”。   如此,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这一路,狗蛋的表现十分不错,虽然有时候也会苦到落泪,但至少方立安说的话他都会照着做。   磨难最是让人成长。二十多天的旅途,硬生生地磨去了他的童真。   从一开始遇事只会躲在姐姐身后寻求庇护的鼻涕娃,变成一个会毫不犹豫朝着入侵者挥刀的小狼崽子。   看到他的果决与狠厉,方立安不知道到底该心痛还是惋惜,天真无邪的孩子最终直面灾难与人性,以最残忍的方式提前长大了。   好在他没有长歪,心中依旧存有希望,期盼将来能过上阿姐口中描述的神仙日子,姐弟俩每天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在柔软的大床上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在这样的期盼中,狗蛋终于看到了远方的城墙,高大雄伟,巍峨壮丽,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士,把一切不安的因素拦截在外,给予城内的人无限的安全感。   然而,此时此刻,他和阿姐,以及城墙外的每一个流民,都是威胁到府城安危的危险分子。   看着那扇古朴厚重的城门,城外每一个流民的心里都是同样的三个字——想进去。   怀里的干粮只剩最后一角了,方立安围着城墙,寻找突破口。   别误会,她心中的突破口当然不是狗洞之类的东西,更不是攻破城墙的意思,而是她衣服里藏的银票。   一百七十两银子,砸到守卫城墙的小卒身上,总能砸出个水花,听见个响。   问题是,怎么砸。   方立安在城墙下,兜兜转转绕了三天,怀里再没有一丁点儿干粮,就在她快饿的两眼发昏时,终于寻到了一个空子。   原来在守卫城墙的小卒眼中,城外的流民同样是他们赚取外快的机会。   每到昼夜交替的时候,天色昏暗,城门东边的围墙上便会悄悄放下一个吊篮。   虽然吊篮周围尸体遍布,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上去后没被丢下来,方立安心里便有了数。   她捏了捏衣角,不知道一百七十两够不够两条人命。 第349章   黄昏时分,借着半明半暗的余晖,方立安带着狗蛋成为今天第一个踏入吊篮的人。   据她观察,每天坐吊篮上去的人中,不被丢下来的人少之又少,如此,还是趁早上去的好。   兵爷们劳累半晌,一无所获,火气越积越旺,到时候逮着她,只怕得可劲儿地薅羊毛。   第一个上去,老老实实交了银子,兵爷们心情好,看他们姐弟顺眼点,事情兴许会进行的顺当些。   城墙很高,目测大约十八、九米,方立安和狗蛋坐在吊篮里,晃晃悠悠地往上升。   他们姐弟俩加一块,也就和一个成年男人差不多的重量,再加上绳子另一端拉的很稳,狗蛋坐在吊篮里并不怎么感到害怕。   方立安早就拆了针线,将一百两的银票、两锭银子、碎银子一起放在布兜里。本来是装大饼的包袱,但大饼越吃越少,方立安就从包袱上撕了一角,叠成个兜,装钱。   另外,铜板太重了,方立安只留了二十来个,其余的全丢了。   这些钱全部交出去后,她和狗蛋还可以剩五十两的银票。   一百两的银票,面额够大,保她和狗蛋的命应该没问题。只是本就是花钱买命,这些草菅人命的兵油子很有可能会把他们姐弟俩搜刮一空。   这种情况下,最能保存下来的当然是五十两面值的银票和那二十几个铜板。   吊篮逐渐升高,最后随着一次碰撞终于到达城墙顶端。正在此时,有人伸手拉住吊篮,方立安先将狗蛋送到外面,然后自己跟着爬了出去。   天色灰暗,城墙上点了火把,方立安甫一落地便看见三个身着盔甲手持长矛的士兵。   忽明忽暗的火光下,三人的面色非常难看,大约不仅觉得开门不利,还是被两个小娃娃白嫖了。   见状,方立安立马解了系在腰上的包袱,一层层地打开,直到边上的士兵头头不耐烦地冷哼一声,方立安才小心翼翼地将最里面的布兜打开,捧到对方面前。   “大人,这是我们姐弟俩的孝敬,您请过目。”方立安苟活于世近千年,会说的方言不知凡几,但她并不知道府城流行什么口音,于是老老实实说的家乡话。   领头的士兵朝布兜上瞥了一眼,惊喜地发现,里面不仅有银锭子和碎银子,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   这年头,白纸珍贵,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这白纸极有可能是令他愉悦的东西。   长臂一伸,两指一夹,白纸落入手中,展开一看,兵头子两眼放光,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在火光的照耀下,形成一种悚人的弧度。   “张全,送他们去马棚。”兵头子语气豪放,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喜悦,可见此番收获不错。他大手一挥,布兜子整个到了他手上,不知道是不是图省事,随便捡了其中一块碎银子丢到方立安手上。   方立安得了碎银子,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拉着狗蛋鞠躬哈腰,“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兵头子神情不耐地摆了摆手,由着名叫张全的士兵将他们带了下去。   “这边,跟上,不要乱看。”张全带了方立安姐弟俩下了城墙,拐了两个弯,来到一处简陋的茅草棚。   “天亮就走,进了城不要乱说话,否则谁都保不住你们,听见了吗?”张全压低嗓音,恶狠狠地威胁道。   方立安忙不停地点头,完美扮演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土妞。   张全走后,她带着狗蛋在茅草堆上躺下,只盼安全度过这一夜,明天找个地方好生休整。   先前上了吊篮,她丢了长矛和镰刀,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虽然有些冒险,但只要进了城,曾经的威胁便不复存在。   她屏气静心,在黑夜中分辨周围的声音,除了外面士兵的巡逻声和身旁狗蛋的呼吸声,并没有其他声音。   这地方说是马棚,却一匹马也没有,不过就算有马,这些士兵也不会放心让他们跟马呆在一起。毕竟在他们眼中,马多金贵啊,那可是珍稀战略物资。   许是好久没能睡个安稳觉,这一晚,方立安躺在茅草堆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被刺眼的晨光叫醒,方立安摇醒在一旁酣睡的狗蛋,姐弟俩齐齐伸了个懒腰。   咕——咕——   他俩已经两天没好好吃上一顿饭了,如今,睡也睡饱了,该去祭一祭五脏庙了。   荒废的马棚本就在城墙外围,方立安带着狗蛋摸索,没多久便来到了喧闹的大街。   看着来往的行人对他们姐弟俩投来各种嫌弃、鄙夷的目光,大老远地就绕道走,方立安这才想起来,他俩在难民堆里混迹了将近二十天。   这二十天里,他俩只偶尔洗个手,不曾洗脸,更不曾洗澡换衣服,身上全是汗馊味,隔的老远就能闻见那股子气味。   所以说,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竟然让方立安对自己这副模样习以为常……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她捏了捏士兵头头“赏”的碎银子,虽然觉得他们这样,八成买不到包子,也买不到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甚至会被店家嫌弃影响了生意赶出去,但还是要试上一试的。   果然,去了三家铺子,只有最后一家的老板娘大发慈悲,白送他们一人一个包子,前头两家,便是掏出银子也不做他们的生意。   只是察觉到身后有人盯梢,方立安放弃了去护城河洗洗的打算,小口啃完包子,拉着狗蛋蹲墙角去。   五分钟后。   一个铜板以抛物线的轨迹在空中翻腾三周半,闷的一声落至方立安的面前。   方立安神情激动地将铜板捡了回来,放在破烂衣服上擦了两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到怀里。   目睹了全程的狗蛋:……   围观了全程的系统:……   “阿姐,我们这是在……讨饭吗?”狗蛋慎重措辞。   “是啊。”方立安答得欢快。   小小年纪有着强烈自尊心的狗蛋:……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阿姐。   看着这孩子极为复杂的表情,方立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吧,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体验到的。”   狗蛋:……并不想体验。   姐弟俩一坐就是一天,天色将晚,方立安神情愉悦的数钱,看起来非常开心。   直到暗中监视的人离开,方立安才兴致缺缺的带着这一天的收获,离开他们刚圈的营业地点。   借着夜幕的掩护,姐弟俩来到人烟稀少的护城河边洗洗干净。因为没有换洗衣物,又担心脱了衣服会着凉,只能先洗裸露在外的地方。   头发就算了,大晚上的,洗了干不了。方立安用手抓了抓,理顺之后盘了个少年髻。配上因长年劳作而晒的黑黝的皮肤,整一个粗鄙少年郎的形象。   看着狗蛋羡慕的小眼神,方立安一边嫌弃他的头油,一边给他做了发型。   粗鄙少年*2。   粗鄙少年哥俩好。   借着河边的灯光,方立安看了看河里的倒影,又看了看旁边的弟弟,两人除了穿的衣服破了些,身上的味道大了些,其他的也找不出什么不好来。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狗蛋直奔白天路过的一家成衣铺。   路上,方立安叮嘱狗蛋,“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许叫我阿姐,改叫兄长,听见没?”   “听见了。”狗蛋已经习惯了听从阿姐的话。   “很好,兄长带你去买衣服,等换了行头,咱们就不用讨饭了。” 第350章   城外有成百上千的流民徘徊不去,城内百姓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很多铺子都失了生意,彷佛一潭死水。倒是寻欢作乐的场所,依旧热热闹闹,夜夜笙歌。   方立安和狗蛋两个来到成衣铺子时,店家正要关门。   生意难做时有客人上门,掌柜的简直喜出望外。然而,不到一分钟,掌柜的就被这两人熏的面色发青。   他发誓,如果不是因为近来生意不好,他一定会把这两个散发着浓郁气味的臭小子赶走。   只是,一想到家中嗷嗷待哺的孩儿,掌柜的屏住呼吸,决定忍了。如若这两个小子不知好歹,提出上身试穿的话,他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掌柜的倒没有因他二人穿着破烂就关门撵人,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更何况这位年纪稍长的少年,目光清正,气度十分不凡,便是套了一身破烂也不见自卑窘迫之态,说不定就是虎落平阳。   “二位客官请随意。”掌柜的说完这句话就立马闭了嘴,这味道……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好父亲好丈夫,简直在拿生命赚钱。   方立安的嗅觉虽然早就被熏的麻木,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和狗蛋什么情况,她再清楚不过。让掌柜的拿了两身当季的衣裳,最普通的款式,最低等的布料,最常见的颜色,身量长短差不多即可。   掌柜的对这位不强人所难的“小哥”好感十足,非常配合地回答了对方打听的事,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是在这二人离开后,他翻了夏天用的蒲扇出来,给店里扇了半晌的风,去去味儿。   方立安用兵头子“赏”的一钱银子买了两身衣裳,带着狗蛋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直接套上。   狗蛋平生第一次拥有这么好看体面的新衣服,舍不得穿,磨磨蹭蹭老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套上,左看看右瞧瞧,两只手几乎无处安放,总觉得自己玷污了这身衣裳。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两人换了衣服,终于不再是一副灰头土脸的难民样儿,方立安领着弟弟去了客栈。   成衣铺的掌柜说了,自打城外来了流民,府城进出受到严格管制,夜间还开了宵禁。   谁要是半夜在一十八条主要大街上晃荡,碰上城管巡查,那可是要被抓起来的。到时候给几个耳光,打落几颗牙,那都算赶上人家心情好、下手轻。   受到流民的影响,客栈的生意一落千丈,除了来不及离开滞留在此的客商,整个店里空荡荡的。   兜里的碎银子买了衣服,只剩下白天讨饭要来的十几个铜板。方立安自知住不起客房,跟店家商量着花十个铜板讨个柴房住一晚上。   秉承苍蝇也是肉的原则,客栈掌柜没做犹豫便应下了。   入住柴房后,方立安掏了两文钱跟小二哥要了个杂粮馍馍,一碗水,跟狗蛋两人一人一半分着吃了。吃不饱是肯定的,但好歹能垫垫肚子。   随后,又花了两文钱讨要热水布巾擦洗身体,店小二嫌麻烦,收了钱,让他们自己在柴房动手烧火。   姐弟俩在柴房忙活一晚上,身上的味道总算小了点。   翌日一早,街上有了人烟,方立安带着狗蛋跟店小二告辞,不过他们没走正门,而是从后门溜了。   走街串巷绕了好大一圈来到西市,在沛丰钱庄将银票兑换成现银。然而,特殊时期,五十两面值的银票只换得四十九两白银。   方立安拿着银子找城里的中人赁了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说好听点叫院子,说难听点其实就是棚户改造房。   说起来,这房子的结构跟他们老家的土坯房一模一样,就是建筑材料好一点,上半面墙用的黄土,下半面墙用的青石砖。至于院子,真心小的可怜。   这样的“老破小”,一年的租金竟然也要十二两银子,用中人的话来说,这房子虽破,但地段好,紧挨着府学,还是独门独院,住起来方便。   确实,有那大院子大房子分开赁的,方立安只看了一眼便拒绝了。要不是手里的钱不够,她倒是很乐意把这个小院子买下来。   付了一年的房租,两钱银子的中人费,方立安手里还剩三十六两八钱的银子。   带着狗蛋逛了集市,买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柴米针线,这日子就算过起来了。   白天啃的馒头,晚上,方立安特地买了二两猪肉,切成肉丝,煮了青菜肉丝粥,给她和狗蛋养养胃,顺便尝尝荤腥,解解馋。   谁曾想狗蛋这个没出息的,吃着吃着就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碗里,可怜巴巴的样子,简直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想到这孩子大半个月来受的苦、遭的罪,方立安不忍训斥,把瘦瘦小小的人儿揽在怀里柔声哄着。   晚上,姐弟俩睡一张床,东拉西扯聊到深夜,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把狗蛋给美的,捧着碗傻笑。   方立安的打算是,翻过年送狗蛋去府学读书。   先前,她从成衣铺掌柜和客栈店小二那里套话得知,府学接受各个年龄段的孩子上学,没入门的,刚入门的,有底子的,甚至考了童生、秀才的……   作为姐姐,方立安当然希望狗蛋出息,不过,她不会强迫他就是了,她会努力创造条件,至少他想读书的话,家里供得起。   不管后续如何,狗蛋现在年纪还小,趁年轻多认两个字对他没有坏处。   *   “兄长,我回来了。”狗蛋敲门。不,狗蛋如今已经不叫狗蛋了,半个月前,为了送他上学,方立安给他改了名儿,叫李泽演。还给她自己起了个大名,叫李泽添。外面的人叫他添哥儿,叫狗蛋演哥儿。   “回来啦,夫子留了课业没?”身为家长,总是不自觉地关心起孩子的家庭作业。   “有,夫子让写一页大字。”狗蛋一板一眼道。   “赶紧去屋里写吧,天黑了伤眼睛。”方立安催他,“等你写好咱们就吃饭,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狗蛋闻言两眼放光,颠颠儿的跑去屋里写字去了。   经历了逃荒,这孩子比同龄孩子懂事许多,乖巧听话不调皮,还不贪玩,只一条,喜欢吃。   为了口吃的,别说一张大字,便是十张大字,只要方立安说了,他都能一丝不苟的完成。   是优点,也是缺点。   他现在年纪小,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多吃点也没什么,不过狗蛋再如何贪吃也没馋过别人家的东西。   一来,家里从来不在吃的方面亏待他,一起玩的小伙伴伙食还不如他;二来,方立安会刻意引导他,吃别人家的东西不好,欠人情不说,入口的东西需得谨慎。 第351章   府城与金阳之间的距离不算远,但两地的方言截然不同。   方立安语言功底深厚,涉猎广泛,属于一听便知、切换自如之人。   当日离了城墙马棚,无论是在成衣铺、客栈、钱庄,还是后来找中人赁房子,她都用的府城方言。   狗蛋年纪小,好忽悠,方立安并不担心掉马。安顿下来后,每天教狗蛋说方言,希望他能尽早融入新环境。   城外的流民在入冬前得到了安置,凤阳节度使奉皇命搭建草棚,早晚施粥,年前派兵将流民遣返回乡。   听说,事情最终以青州官员大换血而告终,至于金阳县,最多是青州旱灾的受害者,并沿途其他十几个县,受到了来自朝廷的抚恤。   对于金阳县令明面上发布告安抚辖下百姓,实则拿百姓们做炮灰一事,无凭无据,谁也不会相信。   方立安心道,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要把县令一家子给一窝端了。县令家的小姐就是原主的仇人,可不是巧?   过年的时候,总算有了一个好消息,系统那个蠢货终于把庞大的能量吸收完毕,空间再度恢复使用。   然而,方立安来不及高兴,就迎来了一个噩耗,空间里的东西竟然被系统一起消化了。   “不,准确来说,是格式化。”系统出言纠正。   “咔嚓”一声,方立安折断一双筷子,露出一嘴森冷的大白牙。   给你个微笑自己体会。   空间,空间。   这回总算名副其实了,空空荡荡,空空如也,是为空。   想到多年前保存在空间里的各种纪念品,方立安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大约有点怅然若失,大概也想把系统格式化。   “宿主,只有处理了空间里的东西,空间才能升级,我……我这也是迫不得已……”系统瑟瑟发抖,讨好求饶。   虽然宿主目前并没有权限格式化它,但系统还是感受到了威胁,一种来自程序源代码的危机感。翻译过来,就是系统的本能。   吸收了巨幅能量的系统,本身也得到了提升,新解锁了很多功能。简而言之,就是进化了。它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个宿主,不是它主人本人,就是它主人的亲人,反正关系一定极度亲密。换句话说,将来哪天她不高兴了,想要制裁它,也就一句话的事。   “升级了?”察觉到系统的卑微讨好,方立安并不在意,问起空间的事。   “是的。”系统见她没有揪着不放,立马给她介绍起新空间,“以前的空间虽然可以保证非人物质不受时间影响,人类一旦进入,感受到的时间流速比为1:10000。升级后的空间,非生命体不受时间影响,生命体感受到的时间流速为1:1。也就是说,宿主以后不用担心‘空间一天,外界30年’的问题了。”   方立安给它扯了个45度角的标准微笑,“就这?”   系统打了个哆嗦,忙不迭道,“可种地,可养鸡鸭鱼,可……可……系统可以全权代理。”   方立安来了兴致,“你会种地,会养鸡鸭鱼?那猪牛羊呢?”   “会会会,都会,我有从业资格证。”   “……”What?   “宿主要种什么,养什么,只管交给我好了,绝对可靠!”系统立下军令状。   “好的吧。”方立安决定原谅它,“洗衣做饭会吗?”   “会,没有我不会的。”系统挺了挺并不存在的小胸脯。   方立安见它嚣张,哂然一笑,“这么厉害,生个猴子我看看。”   系统:@#/$&%*!*……   家里没人的时候,方立安关好门窗,一个闪身进入空间,一望无垠,一无所有,没土没水。   她摸了摸地上,冰凉坚硬的手感,召唤出系统,“种地?土呢?养鱼?水呢?”   系统化作洁白软萌的喵星人形象,卖萌耍宝,蹭来蹭去,“嘿嘿,这个……唔……那个……空间里也是要遵循能量守恒定律的,我总不能无中生有,你说是不是?”   “所以呢?”   “泥土和水需要通过你从外界运进来。”   “日照?雨水?”   “有了简单的生态系统,这种能量循环我一只手就能操控。”和方立安猜的大差不离。   狗蛋上学后,方立安也找了个营生,她年纪不大,刚十四岁,虽然女扮男装,又虚报了两岁,但个头身量摆在那里,愿意签她做伙计的店家少之又少。   方立安无法,花钱请器具师傅打了个炉灶,买了个扁担,早早晚晚做了烧饼挑出去卖。   “卖烧饼咯~李大郎烧饼,又酥又脆,可甜可咸~香喷喷的烧饼咯~”   方立安这烧饼是跟后世一个老师傅学的,人家老师傅祖传几百年的手艺,她花了大价钱买来,偶尔自己下厨吃着玩。   其实不止烧饼,馄饨、包子、饺子、烧卖……便是正经菜肴,也少有她不会的。   问题是,这些吃食里头,烧饼的作法最简单,成本最小,上手快。   不管是挑着扁担走街串巷,还是往街面上一杵,反正她的烧饼味道好,不怕卖不掉。   而且,她想好了,狗蛋上学后,她也跟着“学”写字,当然,她说的学其实就是摆摆样子。   如此过个大半年,她就可以去书肆找个抄书的活计。抄书是个精细活,赚的多,附加的好处也多。多抄一本,就省了买一本书的钱。   心情好,天气好的时候,卖个烧饼;哪天心情不好,天气不好,来个大姨妈啥的,就在家里抄抄书。日子还是很美的。   至于赚大钱,发大财,方立安不是很感兴趣。   一来,这是封建社会,便是皇帝的日子都未必好过,夏天没空调,冬天没暖气,一年四季的水果,来来回回也就那几样,打不了农药,吃不了鸡,娱乐活动单调乏味,再有钱也就那样。   二来,她和狗蛋还小,钱多惹眼,护不护得住还两说,如今这样大隐隐于市,感觉挺好,忙碌却不失悠闲,轻松又惬意。如果狗蛋以后考取功名,当了官,倒是可以买几个铺子瞎捣鼓。   一年后。   “阿演,你家兄长今日可出摊?”   “阿演,你家兄长今日给你备了什么饭?”   “阿演,我用鸡腿同你换烧饼可好?”   “阿演,我有猪肘。”   “……”   几个少年郎把刚进学堂的李泽演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争着跟他说话。   烧饼虽不是什么稀罕吃食,但李大郎烧饼好久没出摊了,大家都想的紧。听闻昨夜,李家烧了炉灶,今早,整条巷子飘香四溢。学生们纷纷猜测李大郎今日是不是要出摊。   方立安确实好长时间没做烧饼了,大夏天的,炉火烧起来多烤人啊,在家抄抄书就很好。   今天做烧饼也是因为有人提前半个月预定,她家烧饼做的好,在这一片已经有了名头。   人家订了四炉,她自己又额外做了两炉,六炉烧饼贴完,整个人就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看着汗水浸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胸前,展现出一种微凸的弧度,方立安擦了把汗,进屋洗澡,换了身干净衣裳。   女扮男装的一年多时间里,她倒是没有露过陷,不光是因为她小心,也因为她的外貌。   方立安一直觉得,男扮女装不被发现,只有两种可能:一、看的人眼瞎,二、长得像个男人。   此时的她,就是第二种情况。   李大丫本人长得并不出众,充其量算作五官端正,但因为常年劳作,风吹日晒,细节上不够柔和。   先是家务活、种地、狩猎,中间又经历逃荒,来了府城后卖烧饼,天天被炉火烘烤,想要肤白貌美,真心不容易。   好在方立安并不在意相貌,而这样的外表确实给了她便利,所以她也就随它去了。 第352章   这日,方立安做了烧饼,留下十块作今日食用,其他的全部送去了西头荣华大街的宋家。   知道自家烧饼受欢迎,狗蛋上学时,她专门给他装了十来块,让他与关系好的同窗分着吃。   “啊,阿演,兄长做的烧饼真是没话说,只恨不是我亲兄长,不然我定要天天吃,吃个痛快,吃个够。”狗蛋的同窗好友马英才掸了掸身上的烧饼屑,意犹未尽道。   狗蛋心道,只怕到时候你就不这么说了,他阿姐做的红烧肉、清蒸鲈鱼、鱼香肉丝、冬瓜炖排骨……样样都比烧饼好吃。   只是看着这群贪吃程度不亚于他的同窗,狗蛋不欲多说,淡淡地点了点头,读书去了。   那边,方立安送完烧饼回来,路上遇到同住青柳巷的街坊邻居。   若是旁人,她只需点个头问声好即可,然而这位……方立安按捺住拔腿就跑的冲动。   “哟,这不是大郎嘛,”迎面走来的赵婶子见她两手空空,颇感意外,“先前巷子里飘香,婶子闻着像你家的烧饼,怎么没出摊?”   “夏天天热,不出摊。”方立安随便扯了个理由。   “不是婶子说你,只是你这家里上无父母帮衬,下面还有兄弟拖累,家无恒产,里里外外全靠你一个人撑着,再不勤快些,哪家愿意把姑娘说给你。”这赵婶子嘴巴厉害,嘚啵嘚啵根本停不下来,“再这么好吃懒做,你看看,几时才能讨到媳妇儿!”   方立安保持微笑,并不准备答话,随便点了点头,抬脚想溜。   赵婶子也是个奇人,说的正高兴,谁也不能阻了她的兴致,竟然就这么跟在方立安后头,一边跟着一边说。   “婶子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男人啊,不勤快不行,尤其像你这种条件差的。   你听婶子一句,咱们老百姓,识得几个字,不当睁眼瞎就行。想要读出名堂,那是要看祖上的,祖祖辈辈没有出过读书人,那就是没有读书人的根儿,读了也没用,白白浪费银两。   你这弟弟,不如早日找个师傅,当个学徒,学门手艺,将来也好自立门户。真的,再不学就晚了,听说好多师傅收徒弟要看年纪,大了的不好教。”   这赵婶子也是怪有毅力的,方立安大步流星地走着,她就小跑似的缀在后面,加上她一口一个“为你好”、“掏心窝子”,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你信婶子,婶子不会骗你,如果不是你这条件太寒碜了,婶子就把娘家侄女说给你了。你自己想想对不对,谁愿意累死累活供小叔子读书?以后自家生了孩子怎么办?弟弟能有亲儿子亲?”   “……”   方立安烦不胜烦,这婆子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眼看着前面就是青柳巷,街面上都是巷子里出来做生意的街坊邻居,她决定蹭个人流量,于是朗声道,“赵婶子,烦请你离我远点,你说的事情,我不会考虑,再会。”   她的声音不可谓不大,周围的人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大街上,万众瞩目,赵婶子一个只会家长里短、碎碎叨叨的妇人何曾见识过这种阵仗,她涨红了脸,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方立安才不理她,料想这人应该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来烦自己了,简直神清气爽。   “大郎,赵家的找你什么事?”摆馄饨摊的元老头高声问道,他跟赵婶子有些龃龉,早就想收拾这个难缠的妇人。   方立安觉得既然赵婶子敢说,那就不怕别人知道,于是毫不遮掩地把后者那番话背了一遍。   大家都是社会人,谁还不知道谁?   赵家婆娘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看好李大郎,想把侄女说给他,却又嫌弃人家家里小叔子读书费钱吗?   虽然这赵婆娘说的读书人那一套在他们市井百姓看来确实有几分道理,但这议亲的话头还没挑明,就开始插手人男方家里的事,吃相着实难看。   对于口舌之争,大伙儿见到了就拉拉架呗,这边劝两句,“多少年了,这赵家婆娘就是这个德行,手长多事,大郎莫与她计较了。”   那边也说上几句,“你要给侄女说亲,那就找个媒人,透个风声,这么不依不饶地跟着,委实不讲究。”   方立安本就没想怎么着,只要赵婶子不这么没完没了地骚扰她就行。   如今,对方吃了教训,方立安见好就收,谢过各位街坊邻居,施施然回家了。   听说没两天,赵婶子的娘家大嫂找上门来,把赵婶子骂了一通,让她别惦记娘家,免得家里姑娘的名声都给她败坏了。   这话就比较重了,把赵婶子打击的心中郁郁,以至于后来再见到方立安这个“罪魁祸首”,直接掉头绕道走。   只不过,因着此事,方立安这个大龄单身“男”青年到底还是被盯上了。街坊邻居们时不时地来上两句。   “大郎不小了,可以娶媳妇了。”   “听说你对何家小娘子有意?”   “杨家二娘子在看你~”   “……”   别说方立安这辈子是个女的,就算穿成了男人,她也不愿意娶妻生子。   在市井八卦的围剿下,她选择放弃抵抗,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宅女,除了隔几天出门买个菜,或者送抄好的书去书肆。渐渐有人笑她比大家闺秀还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说起抄书,那可比做烧饼难多了。写错字是要扣钱的,错处多了,人家书肆老板可以直接拒收。   要是把它看成无本的生意,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去书肆接活,人家老板不可能直接给书,书是贵重物品,脏了坏了怎么办?   这时候就需要抵押了,抵押有二:一份是书的抵押,一份是纸的抵押。   如果抄书抄错了,书肆不收,纸的抵押就收不回来了。   因此,但凡接了抄书活的学子,抄书前不仅要焚香净手,抄书的过程中,注意力还要高度集中,劳心劳力。   所以,抄书行业的高收入不是没有理由的。   方立安给自己安排的过渡期结束后,便不再刻意伪装,不再把字往丑里写。   后来,因为写的一手好字,书肆老板特意给她加了工钱,别人抄一本400文,到她手里就是500文。   靠着抄书,赚的钱足够家里的各项开销,于是烧饼也不做了,只偶尔接个提前预定的单子。   这种单子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量大,有的时候,客人还会给赏银。其实光这一项的收入,就够他们姐弟俩的嚼用,所以家里的存款一直在稳定增长。   从去年起,她就断断续续去城外郊山移了土和水到空间,如今,方立安已经是一个拥有大片土地的地主老爷。   不止如此,她还有个任劳任怨、以一当百的长工,仅凭一己之力便能抱揽所有农活。方立安压榨的没有一丝愧疚。   如果不是系统说不能这么浪费能量,方立安可能还会让它把后续加工也给包圆了。   比如,把小麦加工成面粉,再把面粉加工成面条、面包、面筋……   再比如,把大豆加工成豆浆、豆腐、豆腐乳……   要不是怕东西的来历不好解释,方立安几乎可以不逛菜市场,反正鸡鸭鱼肉大米蔬菜样样不缺。   日子过得富不富裕,滋不滋润,光从一个人的外貌便能分辨出来。   李家大郎、二郎虽然长相一般,但确实养的好,面白腮红,唇红齿白,瘦却不是干瘦。   在外人看来,这哥俩不仅吃好穿好,弟弟还能念得起书,家庭条件可以说是非常不错了。   是以,大家判断李家大郎是个能干的,撑得起家。便是上无父母,下有弟弟拖累这样的劣势条件都可以忽略不计。就一条不好,李家在府城没有房子,他们住的小院是租来的。   从古至今,家里没有房子,在婚恋市场上,一直都是非常劝退理由。   因着这个理由,方立安攒够了钱硬是憋着没买房子。   唉……太优秀了也不好,总觉得自己要被媒婆分了吃了。 第353章   一年后,方立安遇到了租房族最讨厌的事情——房东突然收房。   房东是个寡妇,家里开猪肉铺的,泼辣的很。据说,她男人是个病弱的秀才,拖着病怏怏的身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要在床上,生了孩子后,没几年就撒手人寰了,留下孤儿寡母艰难度日。   秀才家有恒产,小有薄资,外人看了自然眼馋,秀才娘子原本是个柔弱女子,和病秀才琴瑟和鸣的那种,但为了在群狼环伺中护住家中钱财,硬是被逼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秀才娘子身上发生了如此极端的变化,即便十几年过去,依旧为街坊邻居所津津乐道。   方立安很喜欢秀才娘子的爽利和泼辣,每每她去猪肉铺买猪肉,对方总要饶她两根猪大骨。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手起刀落的妇人,曾经会是伤春悲秋的模样。   秀才娘子对于收房一事深感抱歉,大约因为方立安姐弟俩是她遇到的最最通情达理的租客,不仅从不拖欠房租,而且从不多事,有什么事都自己解决。如果可以,她倒是想一直租给他们。   只是,她儿子即将进京赶考,穷家富路,秀才娘子决定卖了这间小院,换了钱财当盘缠,用来路上打点。   几年下来,方立安攒了不少钱,置办这么一间小院绰绰有余。听说秀才娘子要卖房,还没讲好买家,方立安直接揽了过来。   秀才娘子是个实在人,方立安也不小气,两人很快谈好价钱,去官府立契。   因为不想暴露性别,所以房契写的狗蛋的名字。随着大家送别秀才娘子母子俩,青柳巷的街坊邻居很快知道,李家大郎给自家弟弟置办了房屋。   有说她是绝世好大哥的,也有说她傻缺的,方立安并不受这些八卦的影响,自顾自的抄书,偶尔卖个烧饼。   很多人嫌她蠢,认为她是扶弟狂魔,不愿意把家里女儿说给她,方立安反倒落了个清净,变相的求仁得仁。   另一边,因着这件事,狗蛋在学堂里也受了点影响。   读书人大多自诩清高,视钱财如粪土,但究竟怎么想的,只有每个人自己知道。   “阿演,恭喜恭喜!年纪轻轻名下便有了恒产。”这是与他关系一般的同窗,如果不是语气微微泛酸,内容上倒也正常。   “演弟,大丈夫敛财有道,怎可拖累兄长亲朋?”这种大约就是嫉妒的狠了,不想暴露自己丑陋的嘴脸,只能假借仁义道德,虚伪地批判。   狗蛋一脸无辜地眨眨眼,“我与兄长感情甚笃,他从不觉得我是拖累,你为何如此说?”   “你兄长为了保全兄弟情谊,自不会说这样的话。”对方言辞凿凿。   狗蛋恍然大悟,“莫非你家兄弟情谊都是假的,才导致你以己度人?”   “你……你休得胡说!”   “我说的不对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自己对兄弟假模假样,便觉得我与我兄长之间也是虚情假意。耀辉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耀辉兄!”狗蛋摇头叹息,愤然离去。   林耀辉本就是一时冲动,欲逞口舌之快,何曾想会被狗蛋一个小孩子反击到说不出话来。   经此一事,他总觉得书院的同窗似乎都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可怕的是,这并不是他的错觉,因为往后,再没有人敢跟他称兄道弟,生怕被他虚伪的表象所迷惑。   “阿演,你兄长对你真好,不像我家兄长,总和嫂嫂一起闹我爹娘,家里糟心事太多,我……我不想念书了……”   说这话的是跟狗蛋关系比较近的张易信,比狗蛋大两岁,挺老实的男孩子,上头两个兄长都已成家,各有营生。因本朝惯例,父母在不分家,所以张家一大家人住在一起。   张家父母对孩子没什么偏倚,从小就送孩子念书,觉得就算读不出什么名堂,识得几个字也是好的。当然,要是能读出名堂,那就更好了。   张家老大老二实在不是读书那块料,退学后找了门路,到人家店里做了学徒,如今也算出师了。   张易信却因为小有天分,一直留在学堂里,他不过十岁,嫂子们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嫌他读书费钱,天天撺掇自家男人送他去外面当学徒。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张易信很难不受影响,学习成绩掉落的厉害,已经萌生出不想上学的念头。   狗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不是谁都像他这样好命,有个顶梁柱一样的厉害阿姐,愿意全心全意为他打算。   回到家,狗蛋和方立安提起此事,先是一波人小鬼大的感叹,然后又狗腿哈哈地吹了一串彩虹屁。   姐弟俩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方立安十分受用。   “张易信啊,我瞧他挺机灵一个小子,平时书读的怎么样?你与他比,孰优孰劣?”   狗蛋老老实实答道,“我比不上易信兄,夫子说,凭他的成绩,年后可升入丙班。”   府学按照学问深浅分甲乙丙丁四个班,狗蛋这种上了三年学的,目前只学了些浅显的东西,还停留在识字、三字经的阶段,他在丁班的成绩处于中上游,他这么一说,方立安便对张易信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比狗蛋大两岁,马上进入丙班,说不上天资聪颖,但属于勤能补拙的那种拙。真要拿出态度来,未必念不好,将来考个秀才,应该不成问题。至于举人、贡士、进士……谁也不能保证。   方立安便开解他,“还是要看张易信自己怎么想,他若是想念书,那就勤勉些,至少让他父母觉得这钱花得值。他若觉得吃不住兄嫂闹腾,心生退意,那就趁早打算,不拘是账房,还是代笔、学徒,总能找到一份出路。   路究竟怎么选,且轮不到你我为他出谋划策。他与你关系好不假,但事关前途,事关家中生计,事关父母兄弟,你我外人,实在不宜多嘴。   你劝他读书,日后读出名堂还好,若读不出来,连累了父母兄弟……难保他不会将事情怪在你头上。   你知道的,从前经历了那么多事,阿姐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   提起早年的经历,狗蛋面色肃然,他那时候虽然小,但该记得的都能记得。   看他突然绷着脸像个小老头,方立安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阿姐不是怕你被他怨怪才说的这些,只是疏不间亲,你们是关系很好的同窗,但仅此而已,平日里多聊聊功课、兴趣爱好。至于家里事,等你们真的好到把彼此当作亲兄弟再说。”   狗蛋听的懵懂,但大体的意思他是明白了,他瓮声瓮气道,“阿姐是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对。”方立安爽快地承认了,“现下有阿姐赚钱养家,你不用为生计发愁,专心读书即可。如若不想读书,便学门手艺。你放心,无论你选哪种,阿姐总能为你谋划一二。”   狗蛋不是无知小儿,早在逃荒年间,他就见识了最残酷的人间惨剧,知道了何为现实。在方立安的教导下,他并没有被移了性情,反而愈加开朗,勤勉读书。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他想出人头地,为了带他逃亡的阿姐,也为了在灾年挣出一条命的自己。   在狗蛋的勤奋读书中,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方立安眼看着就要二十岁了。而在外人看来,她却是即将二十二岁的大龄剩男。   二十二岁是个什么概念?   按照古人十六岁成亲,三十出头便能做祖父的惯例,二十二岁未成亲的方立安在大家眼里无异于奇葩本葩。   慢慢的,大家开始猜测她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才一直坚持不娶妻生子。   说直白点,就是小兄弟不能,不行,不可以。   面对各种复杂隐晦的打量,方立安始终淡定自若,那毫不在意的态度,就差明着说了——对,我就是不能,不行,不可以。   不过,本朝女子,二十未嫁,须得向朝廷缴纳未婚税,每人每年十两银子。   在这个府城人一年也花不到十两银子的当下,这个税不可谓不重。但最初了解到这方面律法的方立安开心极了,怎么讲呢,罚款总比被官府强制婚配的好。   缴税这天,也是巧了,狗蛋在衙门口遇上了青柳巷的赵婶子。赵婶子跟方立安没有深仇大恨,但这些年过去,她依然惦记着当街丢脸之丑。   狗蛋根本没瞧见赵婶子,等他交完钱,拿了纳税契证,赵婶子简直要高兴疯了,那样子,若不是她溜得快,怕是要被治个扰乱府衙办公之罪。   狗蛋万万没想到,他还没到家,他兄长是个女人的事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等他怀揣契证回来的时候,家门口已经被街坊邻居家的婶子们团团包围了。   “二郎!原来你兄长是你阿姐!”   “二郎,你兄长真的是女人吗!那也太丑了!”   “二郎,快把你阿姐嫁出去,一年十两银子,家里再多钱财也经不住败!”   狗蛋突破重围,在前后左右的重重夹击下,终于来到自家门前。   方立安透过门缝看见他,大门开后即合,那几个还欲拉扯狗蛋的大婶被她夹了个正着。   下一秒,叫骂声不绝于耳。   “呸!难怪嫁不出去,比西街的张寡妇还要凶悍!”   “做死的小娼妇,我的手呦!疼死老娘了!”   “整天混在男人堆里,劲大着呢!”   “……”   门内,狗蛋浑身狼狈,发髻被蹭歪了,最外层的套衫也被扯坏了袖子,甚至连脚上的鞋都被踩掉了一只。   他脸上的落寞不比身上少,大约是觉得办砸了方立安交代的事,陷入一种“我真没用”的自我唾弃。   方立安也没想过会出这样的纰漏,自从狗蛋年满十岁,她就有意无意地让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培养他的家庭责任感。   今天这事,确实是他的疏忽,但事已至此,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境比追究责任更为重要。   各朝各代都不乏女扮男装之人,每一次都伴随着各种香艳事迹流传于市井。   但这一次,方立安估摸着没戏,原因无二,她长得太像糙汉子,无法给任何男人任何遐想。总而言之,香艳不起来。   即便如此,方立安还是生出了搬家的心思,不单纯是因为不想被人当猴看,还因为她想继续逍遥自在。   抄书也好,卖烧饼也好,她不想被流言蜚语束缚,虽然流言蜚语根本束缚不了她,但有那个条件,谁愿意生活在麻烦堆里? 第354章   方立安带着狗蛋在府城呆了六年。   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如果说有什么难忘的回忆,大约就是刚住下的那两年,那时候为了合理谋生,也为了多攒点钱,方立安没日没夜地做烧饼拿去卖。   冬天还好,黄橙橙的炉火明亮温暖,春秋只能算将就,至于夏天……那滋味跟把人架在火上烤也没什么区别。   闷热的天气里,便是坐着不动都要流一身汗,更何况一刻不停地围着火炉打转。手臂要伸到火炉里,将烧饼贴到火炉内壁上,等火候到了,再用火钳取出来。三伏天前后,那汗都是论斤淌的,整的人差点脱水。   也就是这段时间,让方立安的皮肤变得粗糙不已,眉眼间,属于女儿家的精致越来越少。   纵是后面烧饼做的少了,天天窝在家里抄书,也没有恢复成当初的模样。   做烧饼苦是苦了点,但方立安惯会苦中作乐,自称李大郎,又一天到晚琢磨着是不是给狗蛋改个名儿,觉得叫李松也未尝不可。习武的话,她自个儿就是现成的老师,说起来,她还可以教他打虎呢。   这个不算好笑的笑话,陪伴她度过了两个火炉中的盛夏。   至于狗蛋,可能前面几年过的太艰辛,其中以来到府城前的那段时光为最,以致于在府城的每一天,狗蛋都觉得幸福的无与伦比。   每一天都是值得怀念的一天。   阿姐给他做了红烧肉。   阿姐给他炖了冬瓜排骨汤。   阿姐给他两文钱去街上买冰糖葫芦。   阿姐送他去府学读书认字。   学会了写“阿姐”两个字,阿姐奖励了他一套文房四宝。   阿姐买了红纸让他写对联,歪歪扭扭的字贴在门上,不好看,但他真心欢喜。   ……   从六岁到十二岁,府城——有生之年,最幸福时光。   六年的时间,家里置办了许多东西,搬家的话,不可能都带上。   重要且不显眼的东西放在空间,不重要的、显眼的,捡常用的系了四个包袱,主要是换洗衣物。   除此之外,还有两大箱书,这才是重中之重。   这些年,方立安抄的书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算得上一笔不菲的资产。里面大部分都是狗蛋以后用得上的,当然得带着。   家里的东西全部收拾妥当,方立安便绕路去了东市。行李太多,人力不够,她打算租个驴车。   马太贵了,用着招摇,小毛驴就很好。   方立安拉着驴车回家,很是赚了一波眼球,直到关了门,外头还有好事者来回张望。   所以说想搬家呢,总是有人窥探,烦不胜烦。   她把行李搬到车上,准备了人和驴的干粮,等狗蛋放学,明天早上城门大开便可直接走人。   小院子暂且这么放着,哪天回来也好落脚。这时候急卖,不说卖不出价钱,买家也不好找,最关键的是,方立安并不想被大家追着问,为什么要卖房子,为什么要走。   跟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人说话,鸡同鸭讲,费心费力,没那个必要。   方立安离开这里,并没有处的要好的街坊邻居需要告别。从前,她想的是,如果她跟男人处的好,等大家知道了她的真实性别,只怕要被那些男人们的媳妇砸臭鸡蛋。如果跟女人处的好,她极有可能活不到现在。   事实就是如此,女人里头,除了爱好八卦、喜欢做媒、上了年纪的大婶子,没人会跟她多说一句话。   男女有别,要避嫌不是?   清晨,方立安赶着驴车到城门口等狗蛋,他去书院跟夫子告别了。   最近几天,方立安在家里躲清静,劝狗蛋留在家里一起打包,狗蛋没同意。   小小年纪竟然有了读书人的气节(酸腐),说什么要有始有终,要做个有担当、顶天立地、无所畏惧的男子汉……   方立安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方面欣慰于狗蛋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长大了,一方面又不太希望这孩子讲究读书人这一套。也不知道是真心实意地为狗蛋着想,还是单纯地觉得狗蛋这样,把她猥琐求生的气质衬托的淋漓精致。   不过,狗蛋做出这样的选择后,他的日子便不太好过,世人喜好八卦,不仅仅是市井妇人,读书人同样如此。   “阿演,你兄……阿姐真是个奇女子。”张易信听说后,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切!什么奇女子!你可真会拍马屁,明明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林同窗切莫学那等碎嘴小人,搞不清楚状况就胡乱评价,实在有失君子之风。”狗蛋怼他。   “你……哼!走着瞧!我倒要看你能不能把坏的说成好的。”自打上次被狗蛋怼到人缘差极,林耀辉就有点怵他,事先准备了一肚子的嘲讽之语,临了却只甩了一句狠话便溜了。   学堂里的学生,看热闹的居多,短短几天里,狗蛋不知承受了多少白眼和意味不明的打量,他悉数接收,一点愤懑不平之色也无。   后来,见到放学归家的他,面容不惊不怒,脚步不疾不徐,方立安才隐隐约约明白,原来狗蛋把这些当作一种磨练。   所以,十二岁的李泽演是真的长大了,通过他自己选择的方式。   狗蛋辞别了夫子,来到城门口与方立安汇合,他不会赶驴,只能在车上看着。   姐弟俩一路向北,往六年前来时的方向。   方立安打算带他回一趟金阳,看看老家如今是什么光景。   当年的情况,方立安并不觉得李章氏能平安无事地活下来,但一切皆有可能是吧?在与李章氏接触的短短一年多时间里,李章氏不也数次打破她的预想,做了许多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事吗?   那样一个人,在她认为没活路的情况下活到现在,方立安竟然觉得这个结局的可能性很大。   不管人在不在,受了灾后,回乡看看总是应该的,不说李章氏,还有爷奶大伯、舅舅姥爷,都要去打听一下。   四条腿的驴脚程很快,比起姐弟俩逃难的时候,不知道快上多少。当初,两条腿日夜兼程,赶紧赶慢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到府城,这次回程,只用了十二天。   路上经过三个驿站,在驿站旁边的民宿休整了三晚,其他夜晚都睡在车上。好在方立安在车上放了被子,不至于半路冻着。   进村的路一点没变,村里的房子、田地同样如此。   驴车显眼,这在村里必须得是顶顶有钱的人家才能拥有的财产,所以一进村便成了全村人的焦点。   慢慢有人凑上来,有生面孔,也有熟面孔,熟面孔居多。然而,这些人里居然没一个能认出方立安和狗蛋。   方立安或许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丑了,再加上她男装打扮,没人认出来。狗蛋离开那年才六岁,如今都十二了,像模像样的小大人。   直到方立安主动跟曾经的熟人打招呼,大家才想起来村里曾有这么个孩子。   村里人太热情了,还没到家门口,方立安就掌握了她想掌握的信息。   当年,流民的危机解除后,他们这一群人提前返乡,每个人都惦记着县太爷要开仓放粮的事。   然而,回去后才发现,村里犹如蝗虫过境般,一点吃的也没剩下,家里像样点的家具都被砸烂了,可以想象,今后的日子只怕会相当难过。   不过,很快,朝廷发的粮食到了,大家有了吃的,便重新拾起农活,精心伺候庄稼,期盼来年丰收。 第355章   方立安驾着驴车,两边围了一大群乡人,狗蛋沉浸在陌生又熟悉的乡音中,思绪翻腾。   六年前,初入府城,他跟在阿姐身后学说话,像个牙牙学语的娃娃。六年的时间匆匆而过,他一口流利的府城方言,跟土生土长的府城人没有区别。   此时此刻,听着阿姐与乡亲们毫无障碍地交流,一股奇异的暖流涌入心田,眼眶发热,狗蛋情不自禁地咀嚼起“家乡”一词。   “狗蛋,到了。”方立安打断他的乡愁思绪。   狗蛋沉默着跳下驴车,看着眼前已经破败了的农舍,儿时的记忆碎片忽隐忽现。   他已经记不得父母的模样,却能清楚的想起父亲的叫骂、母亲的哭泣……   一切的一切都在时间的长河中慢慢褪色……   幸而,他还有阿姐。   “大……大丫?”   方立安循声望去,是当年住在隔壁的苗二婶。看着对方苍老的容颜,她心下了然,艰苦的岁月不曾优待任何人。   李家的屋舍破败不堪,一副岌岌可危的模样,在苗家二婶的盛情邀请下,方立安带着狗蛋去了隔壁。   农人朴素,不讲究寒暄这套。   苗二婶直接说了方立安最想知道的部分,“你爹不知道是怎么没的,你娘是吊死的,跟村里其他人一起,葬在山脚那片野荒湖。我们都不认得字,又怕你们回来找不见,只立了块木牌区分。你爷奶大伯三叔,这些年都没回来过,也不知道……哎……你舅舅倒是来过一次,知道李家没了人口,很是伤心,之后再也没见他来过。”   人没回来,有两种可能,一是在外头安家了,就像方立安和狗蛋这样,二是死在外头了,最差的结局反而有着最大的可能性。   故土难离,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方立安这样,天下之大,四海为家。她带着狗蛋下跪磕头,苗家安葬了他们姐弟俩的生身父母,是为大恩。   稍后在田里干活的苗家人陆续回来,她一一见过问好,互相道了这些年的经历。   当年,苗家几个老人为了给孩子们留下更多的粮食和生机,半路上偷摸吞了鼠药。鼠药是从家里带的,可见他们逃难前就做了这样的打算。   苗家人多势众,沿路的流民少有敢挑衅的,一路平安,但耐不住饥饿和疾病,到底还是倒了几个。   为人和善的苗大婶子,跟方立安玩的好的苗线儿,还有苗四婶家刚出生不久的小儿子……   提起逝去的亲人朋友,大家心中难免哀戚,又是一顿抹泪。   虽然家里没了老人,但苗家人回到金阳后,并没有立马分家。无论日子过的多么艰辛,一家人齐心协力,劲往一处使,几年下来,日子越过越红火。   得知这些年,方立安一个人带着狗蛋在府城讨生活,再看姐弟俩光鲜亮丽的外表,苗家人真心实意地感叹狗蛋好命,苗家婶子更是佩服自己的眼光,这样能干的女娃,可惜不是他们家的……   她家几个适龄的男儿都已经娶妻生子,虽然没有方立安这身本事,但都是手脚勤快之人,性格好,跟家里一条心,苗婶子很知足。   来到苗家,狗蛋最初有些拘谨,陪着方立安聊了一会儿,才逐渐变得自如。其实他不知道,苗家众人比他还要不自在。   他在府学读了几年书,虽然学问做的一般,但读书人的架势十足,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书生的斯文有礼。这对于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人来说,很有点唬人。   姐弟俩在苗家坐了一会儿,方立安便主动告辞,提出去李二牛和李章氏的坟上看看。驴车留在苗家,姐弟俩跟在苗三叔后头去了后山。   后山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料想姐弟俩肯定有话要叙,苗三叔给他们指了坟便回了。   李章氏和李二牛坟头的草长了老高,方立安和狗蛋光是除草就花了个把小时,得亏苗家婶子有先见之明,借了镰刀给他们,不然皮都要撸掉了。   两人并没有大动,方立安觉得,既然已经回来了,不如好生拾掇一下,给李二牛和李章氏迁个坟,再找匠人立个石碑。   人死都死了,这些身后事在她看来,显得轻而易举,微不足道。不为别的,单纯为了狗蛋。   方立安没什么话好说,她对李二牛和李章氏没有丁点儿感情。狗蛋也是,那些零零碎碎的幼时记忆着实算不上美好,即便经过时光的加工和美化,也很难找到感情的落脚点。   所以狗蛋只能学着方立安,操着不咸不淡的语气,说些不咸不淡的话。   方立安,“爹,娘,我和狗蛋都还活着,活的很好。你们在底下不要担心,我会好好教导狗蛋,看着他长大成人。”   没了。   哦,对了,“穷的话,再忍忍,明天给你们烧纸立碑。”   狗蛋,“爹,娘,我和阿姐都还活着,活的很好,你们在底下不要担心,我会好好听阿姐的话,长大成人。你们放心,不管我将来有没有出息,我都会好好孝顺阿姐。”   姐弟俩说完话,便回去了,趁着天还亮,告别了苗家人,赶着驴车去了镇上。   苗二叔说了,镇上就有做石碑生意的匠人。   方立安姐弟俩到镇上的时候,天还没黑,选了墓碑,交了定金,师傅说后天就能做好,到时候他还负责给拉到坟头立上。   于是,两人在镇上住了两宿。   期间,方立安买了东西,带着狗蛋去了趟桃花村的舅舅家。   六年前,方立安只去过舅舅家两次,现如今,她还清晰的记得路怎么走。   吱呀——   大门打开。   开门的不是姥姥姥爷,不是舅舅舅妈,也不是表哥表姐,是个方立安从未见过的中年妇人,她怀里抱着个婴儿。因为年纪和表哥对不上,方立安不敢随便开口,   在对方自我介绍前,方立安思忖再三,觉得她是表哥丈母娘的可能性比较大。   然而,等方立安说清楚她和狗蛋是谁找谁后,对方非常热情地把他们姐弟俩迎进门,熟稔道,“你们叫我舅母就行。”   方立安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新舅母解释道,“当年逃荒,你姥姥姥爷,舅妈表哥在路上全没了,只剩你舅舅与妮儿父女两个相依为命,我是你舅舅回乡后娶进门的。”她掂了掂怀里的孩子,“这是你们表弟,刚十个月大,你表姐嫁人后,家里没有孩子,冷清极了,这才有了他。”   方立安一边庆幸自己没有秃噜嘴叫人家表嫂,一边感叹新舅母的为人,说话做事大方的很,一点也不忌讳自己是填房,很会做人,属于面面俱到的那种。   话里话外都是以舅舅和表姐为重,明明已经当家,却把姿态摆的很低,是个周全人。   周全人这边把外甥、外甥女迎进门,那边便请旁边的邻居帮忙去田里叫人。   舅舅回来的很快,看他累的喘不过气的模样,便知道他有多紧张这个失而复得的外甥和外甥女。   甥舅三个说起曾经,止不住地落泪,抱成一团,哭成了泪人。   当然,泪人主力还是舅舅,方立安和狗蛋更多的是受氛围的影响。   中午在舅舅家吃了午饭,下午提出要走,舅舅拉着不让,言道他们就他一个亲人长辈,他得替他们爹娘看顾着,否则将来到了地下,无颜面对爹娘妹子。接着,又叫方立安莫要发愁,舅舅保证给她找个能干后生,叫她只管安心等着嫁人就好。   方立安:我李莫愁谢谢您嘞! 第356章   到底只剩下舅舅这一脉的亲人,给李二牛和李章氏修了坟立了碑,方立安便带着狗蛋搬进了桃花村。   她没想着长住,计划着两家一起过个团圆年,开春后再赶路,去哪儿都跟狗蛋合计好了。至于舅舅那边,方立安没有明说,生怕舅舅知道了在她耳边念经。   自打六年前糟了灾,金阳县周边的人口就成倍缩减,像舅舅家,原本六口人种四亩地,如今两口人种四亩,劳动力极度匮乏。   概因自家的地头都忙活不过来,所以即便很多人家逃荒未归,少有人起心思侵占别人家的地。   附近十里八乡都是这副模样,因此,方立安也只是捏着地契,没想过卖了换钱。   直到舅舅拉着姐弟俩去锄草,准备来年春耕播种,方立安才实话实说,将自个儿的打算全盘托出。   “去京城?你们俩?”即便知道外甥女带着外甥在府城安然过了六年,章大舅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京城那是什么地方?   天子脚下。   安稳是不必说,可仅凭他外甥和外甥女就想在京都定居生活,章大舅越想越觉得荒唐。   不行,他不同意。   家里有地,老老实实种着不好吗?外甥要念书,那就春耕秋收时节休假回来农忙,其他时间他做舅舅的辛苦一点,也不是帮衬不过来。   章大舅一片好心,给他俩安排的妥妥的。   然而,没人听他的,狗蛋只听方立安的,方立安只听她自个儿的。   面对强势不听劝的外甥女,章大舅纵然有一肚子想法,也只能偃旗息鼓。   不过,没几天,方立安便带着狗蛋去自家地里锄草,章大舅刚高兴不多会儿,方立安就拉着他去了趟县城,要把自家的两亩地过给他。   外甥女道,“我和狗蛋以后不见得会回来,放着也是浪费。”   章大舅叹了口气,心想,他先收着,万一哪天两人回来安家,还能再退给他们。   章大舅犟不过外甥女,又想了其他招数——变着法儿的给她寻摸对象。   他想的简单,把外甥女漂泊不定的心都归咎于没成家。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外甥女今年都二十岁了,同龄人成婚早的,家里娃都能打酱油了。   章大舅找了桃花村的周媒婆,请她帮忙相看,然而,周媒婆拎出来的几个,不是鳏夫就是懒汉,章大舅自个儿都瞧不上,哪里好意思拿去跟外甥女说和。再说了,他外甥女不过年龄大了些,凭啥就只配许给歪瓜裂枣?   是以,章大舅虽然有心给方立安找个婆家,但往往到他这里就直接给否了,方立安本人几乎没受到影响。   看着愁眉苦脸的章大舅,方立安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乐呵呵的吃瓜看戏。   在章大舅家的这段时间里,狗蛋一边帮着干活,一边读书,有不懂的地方,就跟阿姐请教。   在狗蛋心里,他阿姐是个无所不能的天才,读书写字,手到擒来。   事实上,看着一串串古文,方立安心里不是不虚的,她是个货真价实的理工女,只不过狗蛋现在学的东西较为浅显,她能应付过去。这要是再往深了去,涉及到遣词造句做文章什么的,她指不定要歇菜。   年前,方立安买了一沓红纸,让狗蛋写了春联拿去县里卖,狗蛋的字很一般,方立安按成本价卖的,很快便卖光了,赚的钱用来置办年货,见着东西,舅妈的脸色总算不那么黑了。   方立安表示理解,家里多了两个白吃白喝的亲戚,给她她也高兴不起来。   翻过年,方立安没急着走,帮章大舅把家里的地都种上,姐弟俩这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到底没能把外甥和外甥女留下,章大舅心里难受。   方立安道,等她和狗蛋安顿下来,就给章大舅来信,定不会就这样断了联系。   章大舅得了安慰,送别了两人。   驴车上了官道,狗蛋长长地舒了口气。   方立安问他怎的。   狗蛋低头,“舅舅很好,但我就是住不惯。”大约是觉得自己这样有点白眼狼,语气中带着隐约的愧疚。   方立安不甚在意,“住不惯正常,那是舅舅家,不是我们家,做客哪有自在的。”   狗蛋得了安慰,心里好过许多,转念想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便问,“阿姐,我们真的去京城吗?”   不待方立安回答,他又道,“府城已经那般繁华,不知道京城该是什么模样。京都米贵,居大不易。到时我跟阿姐一起抄书……”   他唠唠叨叨说了许多,一路上保持着亢奋的状态,方立安见他说的开心,也不打断,时不时地回应两句,心情十分美丽。   半个月过去。   “阿姐,还有多远啊……”看着道路两旁无尽的田野,狗蛋驾着驴车,一脸菜色。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快了吧。”方立安仰面朝天躺在车上,双手抱头枕在脑后,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大腿翘二腿,晃晃悠悠,自在的很。   正说着,后面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狗蛋拉着绳套往路边停靠。   尘土飞扬,黄沙漫天。   待尘埃落定,方立安掀开车帘,探出头来,“这是第几波了?”   “咳咳……”狗蛋脸上沾满尘土,“第五波。”   方立安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真的快到了。”   狗蛋咳得满脸通红,泪眼汪汪,“阿姐不骗我?”   方立安挑眉,还没说话,后面又是一阵马蹄踏踏,她放下帘子,躺了回去。   不消一个时辰,路上的行人逐渐增多,狗蛋压抑着激动,对着车厢里喊,“阿姐,快看,前头有城门!”   方立安爬出来,动了动快被颠散架的骨头,接过他手里的小皮鞭,指着车板,“坐好,别掉下去。”   看着不远处又高又大的城门,灰头土脸的某人乖乖坐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的大白牙。   进城要排队,还要安检,不搜身,但是要检查随行的物件,以致于方立安他们从排队到进城,花了足足大半个时辰。   进得城门,狗蛋只觉得两只眼都不够用了。   脚下是黄土压实的路面,宽阔整洁,道路两旁栽了两行榆树,春日里长出鲜嫩的绿芽儿。再往外,是两条不知深浅的排水沟,接着是一道道围起来的坊墙。   两个字——气派。   方立安打量着周围的景观,虽然不像狗蛋那般土包子,但眼里是遮不住的好奇。   姐弟俩的表情落入别人眼里,一看便知是初来乍到的异乡人。尽管这两人看着不像有钱人,但还是有人上去碰运气。   “二位可是第一次来京城?小的赵二,可帮二位介绍介绍。”赵二看着比狗蛋大不了几岁,衣裳打着补丁,但胜在整洁干净。   方立安操着府城口音问,“多少钱?”   “二十文。”用的竟然是府城话,“您放心,京城的大小事项我全知道,包您满意。”   方立安数了二十文钱给他。   赵二拿了钱,收进袖袋,喜滋滋道,“这第一件事要叫您知道,城里有夜禁,入夜便不能在街上逛。”   方立安抬头看了看太阳,中午刚过,不着急。   “城内共一百二十八坊,其中东、西二市占四坊,里面什么都有,您二位若是没有住的地方,去那儿准没错……”   赵二一边走,一边给他们介绍周围的环境,这是哪一坊哪条街,住的哪些人,发生过哪些趣事,有何特色。   方立安和狗蛋听的津津有味,觉得二十文钱花的十分值当。   赵二显然是个尽心尽责的导游,他着重介绍了在京城生活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东、西两市,因为绝大多数外乡人都是奔着东、西二市来的。   出于对赵二的好感与信任,方立安和狗蛋入住了对方介绍的邸舍,一间房一晚上六十五文,这个价格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堪称便宜。   方立安和狗蛋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饶是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报晓鼓咚咚咚咚敲个不停,加上城内上百所寺庙的敲钟声,激昂悠远地唤醒整座都城。   报晓鼓不是一口气敲完的,敲敲停停分了好几波,持续的时间很长,想睡懒觉,很难。   方立安带着狗蛋随便挑了一家小吃店,买了面片汤做早饭,吃完便去赵二说的平康坊寻中人。   京城物价高,买房是买不起的,只能靠租。   中人按照方立安的要求,带她看了几个宅子,有独门独院的,也有类似合租的。   只不过,一圈下来,几乎没有合意的。独门独院的离学堂远,合租的条件不好,住的拥挤,再有就是价格太贵……   方立安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租了独门独院,只道辛苦狗蛋多走几步路。 第357章   说是独门独院,其实是用围栏后隔出来的。这本身是个带院子的二层小楼,前面是临街二层,后头是一层小院,中间加了道围栏,就成了两家。住前面就从街面上开个门进出,住后面就从院墙上开个门。   房东家是三口之家,夫妻俩带个三岁的女儿,男人在镖局押镖,常年走南闯北,留老婆孩子在家。   前面的二层小楼临街,位置不错,可以做商铺用,只是从二楼往下,能看见后面的院子,所以这房子很挑人。   房东的意思是,最好找个女租客,以免男人在外走镖时,家中妻女镇不住场子受人欺侮。   先前的房客就是一对母子,做的茶水生意,因经营不善,生意维持不下去,回老家投奔亲戚去了。   这会儿见方立安一个壮汉带个弟弟,中人压根没想起来给她介绍,还是方立安自己旁敲侧击问出来的。   她去看了房子,见了房东,觉得方方面面都挺满意才暴露了真实性别。   京城风气开放,街上多的是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女子,通过中人的介绍,方立安得知,京城人士对大龄单身男女的态度堪称包容。   大家并不会因为谁家儿子、女儿单身未婚,就觉得天理难容,最多热情地拉郎配,介绍对象。比乡下地界要好说话的多。   像她这么大却没说婆家的女子,光他们住的这一坊就有好几个,家里条件好,不缺那一年十两的银子。   有和离归家的,有想要招赘的,有眼光高一直没找到合意的……反正人家做父母的都不着急,外人也就看个热闹。   方立安听了感慨万千,觉得这里不愧是一国之都,她该早点来的。在府城束了几年胸,真是勒死她了。   这些年,她在吃的方面从来不委屈自己,身体发育良好,胸部算不上丰满,但也绝非小笼包。为了成功地女扮男装,每天都要用裹脚布一样的裹胸布裹胸,又热又累。每到夏天,里三层外三层的裹胸布都要从里湿到外,那种感觉,可怕到让人窒息。   现在好了,终于解放了。   房东太太的男人押镖去了,租契要等他回来才能签,不过,有中人居中接洽,双方很快说好了租金和各种条款。   方立安带着狗蛋把房子打扫一番,当晚就搬了过来。需要添置的东西不少,姐弟俩在东、西市逛了好几天才搜罗齐备。   李家烧饼铺开张的时候,狗蛋的书院也打听好了,方立安用所剩不多的积蓄给他交了学费。   姐弟俩一个卖烧饼,一个读书,生活算是走上了正轨。   第一次来到京城,方立安特别想把一百二十八坊全部逛上一遍,但房租和学费开销太大,为了早日成为有房一族,她只能攒劲卖烧饼赚钱。   趁着初春天气不热,抓紧时间多做点烧饼,到了夏天,烧饼不易做,再改为抄书。   方立安做的烧饼,甜口咸口,荤素都有。她舍得放料,烧饼味道好,卖的也贵。从开张第一天起,铺子门口每天都要排老长的队,不排队买不到,因为每一炉都是刚出来就被一抢而空。   烧饼味道香,飘的远,坊外大街上都能闻到,然后就有外坊的人寻着味道找过来,导致康乐坊日间人越来越多。   方立安没有请人,店里不管是做烧饼还是收银,都是她一个人忙活。学堂下学后,狗蛋会来搭把手,她从不拒绝。在她看来,男孩子学会分担家务是他走向成熟的过程。   李家烧饼卖五文钱一个,甜咸荤素都是这个价,比同街卖的肉包子还贵。明明只有巴掌大的一块,馅儿里看不到肉,哪像肉包子,里面结结实实的一大块。   倒不是方立安黑心,一来,她家烧饼不愁卖,二来,这么定价好收费。没有开业大酬宾的说法,也没有多买优惠的活动,买三送一、买五赠一什么的,不存在的。   天子脚下,穷到吃不上饭的几乎没有,这地方,连穷要饭的都小有积蓄,大多数人家都是处于吃喝不愁的小康水平。花五文钱买个烧饼解馋,根本不是个事儿。   大多数人都是两个起买,有那家里人口多的、条件好的,一买买个二三十块,整炉整炉的包。   碰上这种,后面的人就要叫苦连天,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管不住嘴呢?   方立安烧饼生意做的红火,钱篓子一筐筐地往屋里搬,如果不是有系统空间帮忙,可能每晚数钱都要数到睡眠不足。   也是第一次,方立安觉得系统还是有点用处的,不光会数钱,还能在空间里帮她串钱。一千文一串,一天下来能有个三五串。等哪天休息了,就背去钱庄换银子。这种一个子儿一个子儿赚来的踏实感和满足感是金融市场的快钱给不了的,多少亿都不行。   房东太太的男人回来后,方立安跟他们签了一年的契。她估摸着一年下来,应当能攒下不少钱,买个位置一般、带铺面的小房子绰绰有余。   她家人口少,要求也不高,位置偏点也没关系,酒香不怕巷子深,烧饼好吃,客人自会找来。   方立安稳稳当当卖了一年烧饼,刨去成本,净赚九百八十三两。买房子花了五百二十八两,剩下的全部存在空间。   第二年,烧饼铺换了地方再开张,门口就会挂个牌子,上面写着“今日限量两百块”。   运气差的碰上有钱人家的老爷想吃,一两银子就把一天的量给包圆了。方立安才不会傻到搞个按人头限购,得罪的都是有权有势的大爷,她何苦来哉?   前头一年是为了扎根京城才那么拼的,现下房子有了,存款有了,还是晃晃悠悠悠闲度日的好。   再一个,她还有任务要做,可不能因为忙着赚钱就给忘了,舍本逐末。   去年回乡期间,方立安跟县衙的捕快打听了,那个尸位素餐的县太爷四年前任满调离,据说是回到京城做了京官。   七品芝麻官,从地方调回京城,这种操作没点背景根本办不到。这一点,从县衙捕快那里就能了解到。   说来,这位县太爷的背景在普通老百姓眼里绝对是家世显赫。他父亲是当朝武定侯罗忠良,他嫡姐是宫里的淑妃娘娘,他本人虽是家中庶子,但也是正经八百的侯府子嗣。   侯府这一辈的六兄弟里头,只他凭本事中举,作为家中唯一一个有出息的男丁,家里资源自然而然地向他倾斜,之后就在武定侯的运作下,成了一方父母官。   所以三年任满后,武定侯托关系将他调回了京城,打算一级一级推他上位。   有家里这层关系在,县太爷罗志远一路爬的顺当,这会儿已经是京府通判,从六品文职官员。   是对付他,让他女儿失了依靠,还是从他女儿下手,拉他下马,方立安选择后者。   没有人脉资源,朝中的事打听来了未必真切,直面当朝官员,正面硬钢的赢面不大。   从他女儿下手就容易多了,他那个性格暴戾的女儿啊,刚十岁就要了原主一条命,六七年下来,手里干净就怪了。   再一个,听说这位侯府小姐跟一个门当户对的少爷定了亲,年底就要过门。   方立安非常不厚道地笑了,这样的女儿嫁过去,罗志远怕不是跟人家有仇吧?她决定帮帮这位跟罗志远女儿定亲的少爷,免得以后一家老小都被祸害了。   这年头讲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人了还怎么玩,还是留在家里跟她爹一起互相伤害比较好。 第358章   在古代,想对付一个内宅女人,办法多到数不胜数,最简单最直接最粗暴的就是毁了她的名声。   受迫于封建礼教的束缚,名声有损的女人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有那家法严苛的家族,为了自身的清誉和荣光,说不定会直接把人浸猪笼沉塘。   有道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想澄清也不是什么容易事。   方立安不觉得这个法子卑鄙,端看是对付什么人了,对于这位罗大小姐,最多算以暴制暴。   当然,散布谣言也不是多容易的事,说它简单也只是相对其他复杂手段来说的。   如果想对付谁就散布谁的谣言,那么打击报复做坏事的成本也太小了。谁在背地里使坏,人家不会调查吗?风过留痕,总能顺藤摸瓜找到源头。   所以,散布谣言首先要考虑到的就是把自己摘出来,大约就是化妆、变声、换装……简而言之,就是不要让人家抓到她这个祸头子。   其次,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谣言这种东西,如果假的离谱,谁会相信?这就要求造谣者必须从实际出发,联系实际,贴近实际,说的半真半假,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以假乱真。   涉及到谣言的内容,需要做的就多了。   方立安换了衣裳,化了妆,雇了几个小乞丐,花了个把月的时间盯着侯府的侧门、角门。又使银子从粗使婆子嘴里得知武定侯府的大致情况,无须多么细致,大概就是通判家的小姐在侯府的序齿,她订婚的对象是哪家少爷等等。   鉴于在老百姓眼中,凡是跟官沾边的都不好惹。所以,造谣一事,还得方立安亲自出马。   大夏天的,烧饼铺只大清早趁早凉的时候开张,卖百来块烧饼,不到中午就关门歇业,下午出去造谣。   她本就长得糙,出门前,把皮肤画的黄一点、黑一点,细节方面再修饰一下,看起来就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人。   京城一百二十八坊,除了武定侯府所在的荣华坊和官府办公区,方立安找着人流量大的地方,挨个哭诉了一遍,尤其是平康坊。   平康坊是什么地方?   京城最最著名的红灯区。   平康坊什么人最多?   达官贵人以及参加科举考试的读书人。   本朝没有官员不准嫖妓的规定,是以,在秦楼楚馆找两个红粉知己载歌载舞、浅斟低酌,那都是半官方的活动。   方立安觉得在这个地方“造谣惑众”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因着平康坊入夜后才最热闹的特殊性,她还特意找了个借口安排狗蛋去同窗家住了一宿,自己在烟花之地浪了一夜。当晚,挑了个性子棉柔话不多的小姐姐,喝了一宿的花酒,很是开了眼界。   玩归玩,正事不能耽误。方立安扮演了一个因为死了青梅,悲痛欲绝,伤心买醉的汉子。   故事中,他攒够了钱,正要为青梅赎身,谁曾想眨眼间就天人永隔。而杀害青梅的凶手,就是武定侯府的四姑娘,起因竟是青梅不小心弄脏了四姑娘的团扇。   弄脏了团扇,被罚了五十大板,青梅一命呜呼。   是的,方立安偷了个懒,照搬了原主的遭遇,也不算冤枉了侯府的四姑娘。   汉子哭的悲痛、哭的隐忍,影后的技能点点满,表情十分到位,渲染力极强。   “她以前跟我说在主子面前当差不易,动辄挨打挨骂,整宿整宿地罚跪,我只一味的让她忍忍,等我攒够钱,等我……”汉子捂脸,似是说不下去,痛恨自己慢了一步,永远地失去了爱人。   只这一会儿,她周围就围满了人,同情有之,愤慨有之……   方立安再抬头时,怒目圆睁,两眼通红,面容狰狞,“什么侯府小姐,狗屁的大家闺秀!简直毒妇!”   这种凄美悲惨的爱情故事最能引起穷酸书生和落魄红袖的共鸣。书生自叹怀才不遇,妓子自怜悲惨的命运。各有各的不幸,各有各的悲哀。于是,故事中残暴不仁的侯府小姐便成了他们共同的宣泄对象。   “岂有此理,世上竟有这等歹毒之人。”   “一个团扇而已,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我们穷苦人儿,可不就是命如草芥……”   “……”   方立安见识了传说中的烟花柳巷,喝到了让男人们醉生梦死的花酒,说了罗四小姐的坏话,心里别提多舒畅了。   当然,如果陪她喝花酒的姑娘能再好看点就好了。可惜,她的人设是个穷小子,花魁不是她这种穷人可肖想的。   第二天,李家烧饼铺歇业一天,方立安好生洗了个澡,去去身上的酒气和胭脂水粉味,补个懒觉,做几道好菜,等狗蛋放学归家。   火,她点了。   烧起来,指日可待。   京城虽是天子脚下,五品以下多如狗,四品以上遍地走,但官是官,民是民,老百姓们并不敢非议朝廷命官及其家眷。就算偶尔提起,那也是关上门私底下悄悄说的。   只这次不一样,没看苦主自己跳出来讲了吗?有鼻子有眼的,可不是他们平日里半路听来的不明真假的小道八卦。   于是,京城里,武定侯府四姑娘性情残忍暴虐打死人的这把火越烧越旺。   跟罗四姑娘定亲的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家的嫡次子唐谨仁。   翰林院侍读学士,从五品官员,属于朝中清贵,天子近臣。看似没有实权,远不如武定侯府底蕴深厚,但实际上简在帝心。更何况英宗后便有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认真计较起来,他家儿子便是武定侯世子的嫡长女也配得,更别说武定侯庶子家的女儿。   罗志远走他老师的路子谋来了这门亲事,当初就有一条,说她女儿性情温顺,有一颗仁爱之心。年仅十岁就抱来自己的手饰匣子给父亲,说要当作善款,给金阳县的百姓买米买粮。   这个故事感动了当时还是侍读的侍读学士,后来罗志远的老师透了口风,罗夫人又邀请唐夫人上门,一来二去,双方父母都觉得不错,事就成了。   再过半年,眼看着要成婚了,却出了这档子事儿,侍读学士唐修齐和他夫人急的直上火。   唐家家风好,人品也端正,倒是没一上来就退亲。但唐家人心里也虚啊,有道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万一是真的,儿子岂不是被坑死了?   因着儿子的婚事,唐修齐连着几天没睡好,嘴角冒了两个火泡,皇帝见了开玩笑,说要治他个殿前失仪。   唐修齐啪地就跪下了,叫苦连天,各种臣知罪,臣该死,皇帝刚问了一句,他就得啵得啵把前因后果交代的一干二净。   唐修齐也是无奈,这种事情光凭他自己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他毕竟是个靠嘴皮子吃饭的文官,又不会搞安插眼线那一套,如果武定侯府有意隐瞒,他也无计可施。但就这么认了,他又怕耽误儿子一辈子。思来想去,只能抱皇上这条金大腿来了。   他是皇帝的心腹,金大腿给他抱抱未尝不可。于是,皇帝就派人去查了。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武定侯府的四姑娘,啧啧……   皇帝把眼线传回来的消息递给唐修齐看,一桩桩一件件,堪称歹毒。   唐修齐先是被炸的两眼发黑,心道,他给儿子定的是什么姑娘,这婚事若是成了,儿子以后不得怨他这个当爹的?   再一想,又觉得幸好发现了,真是老天爷保佑,圣上保佑,他这儿子还是有两分运道的。   他心里还在琢磨,一会儿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拿了庚贴退婚,却不想皇上直接下了圣旨:   武定侯府罗氏玉娴,无德无仁,即日起解除婚约,遣送至济仁庵落发修行,思过改之。   钦此。   只见过赐婚的圣旨,解除婚约的圣旨还是头一次见,可见武定侯府四姑娘必定犯了大错,惹得龙颜大怒。皇上遣她去济仁庵,也没说个期限,基本上就是当一辈子的姑子了。   她这头算是罪有因得,只是武定侯府其他几个未嫁女也受了牵连,订了婚的被退了,没订婚的连愿意议亲的人家都没有,只能先猥琐发育,等过两年风头过了再说。   至于出嫁女,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娘家是她们的依靠,现在依靠惹怒了圣上,出嫁女的日子能好过到哪儿去?夹着尾巴,低调做人。   方立安没想到这位侍读学士这么给力,竟然让罗四姑娘得了圣上金口玉言的“无德无仁”认可,简直神队友。   罗四姑娘这下算是被打入泥沼了,方立安决定趁她病要她命。 第359章   “慎为兄何出此言?”慎为是唐修齐的字,自从两家有了婚约,罗志远便一直这么称呼对方,以便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唐修齐不耐烦与他打机锋,罗志远的闺女已经在皇上那里挂了号,罗志远这个做父亲的也讨不着好。   他想的很清楚,先不说罗志远骗婚在前,人品恶劣,他不欲与之相交,单说退亲一事,两家关系必会交恶。多那两句虚伪的客套,着实没有必要。   唐修齐直言,外面的传言他都听说了,是真是假大家心里自有一笔账,我不跟你争,你也别辩驳,亲是不可能结了,你家另觅佳婿吧。   罗志远脸都青了,但又不能跟他翻脸,人家是天子近臣,可以直达天听,再就是,自己女儿的所作所为确实经不住查。   后宅的事从来都是夫人管的,他很少插手,以至于外面流言四起的时候,他才逼问出女儿乖巧面具下隐藏的真实属性。   见唐修齐语气坚定,罗志远心知这门亲事再无挽回的余地,他一脸受伤地归还了唐谨仁的庚贴,把唐修齐夫妻俩恶心坏了。心道这武定侯府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从根子上就烂了,一家子虚伪小人,也不知道那罗四姑娘的残暴是不是遗传的家里。   不过,不管是不是,都跟他们唐家没关系了,回去要跟老二一起,跨个火盆,去去晦气。   这厢罗志远送走了唐家夫妇,抬脚便要去后院清算,却在此时,武定侯身边的老管家来了。   武定侯是府上的大家长,府里发生的事少有瞒得过他的,只是他跟罗志远一样,习惯性地忽视后宅。   唐家夫妇来势汹汹,退亲实乃意料之中,易地而处,武定侯也不会让自家儿子娶个声名狼藉的女子。但他是一品侯爷,这种自降身份让人羞辱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面的。   是以,唐修齐夫妻刚走,他就派人叫了儿子过来。   “父亲。”罗志远对侯爷父亲十分尊敬。   “亲事退了?”   “退了。”   “送去家庙,带发修行,过两年送回兴洲。”兴洲是罗氏一族的老家,武定侯的意思是等风头过了,在老家寻门亲事。   “是。”罗志远并不心疼,一个女儿而已,更何况是败坏侯府名声的女儿。   “你媳妇那边,让她多跟老大家的学学,要是不会教,就把孩子送去荣亲堂。”荣亲堂是侯夫人的院子,侯夫人是卫国公府出生,身边好几个厉害的教养嬷嬷。侯夫人向来把庶出的孩子当空气,如今,庶出的搞事,牵累她的子孙,她当然要出手整治。   方立安买通了在侯府当差的粗使婆子,得知罗四小姐被送去家庙带发修行后,买了匹藏青色的大众布,做了身夜行衣。所谓趁她病要她命,机会难得,不容错过。   家庙的日子并不好过,跟从前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粗茶淡饭,粗布麻衣,以往可以对着奴仆喊打喊杀,如今成为弃子的罗四小姐使唤不动任何人,可谓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但是日子再苦也得过,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罗四小姐还惦记着日后翻盘。   半个月后,夜半时分,一袭深色紧身衣的方立安蹑手蹑脚地没入夜色,尽管周围一片漆黑,但她做足了功课,闭着眼也能摸到武定侯府的家庙。只要小心点,别碰上夜间巡逻的武侯就好。   家庙不比正经府邸,除了门房,几乎没有守夜的人,方立安给包括门房在内的每个房间都点了自己配制的强效迷烟,等所有人睡成死猪,雷打不醒,才一间间地找罗四。   原主记忆中的罗四,长着一双外三角眼,左侧眉毛的尾端有两颗黑痣,很好辨认。   寻到后,她直接捆了罗四的手脚,把人丢进空间。又到街面上引了巡逻的士兵,叫人发现此处的异样。   如此一番,才一路小跑,溜之大吉。   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把事情捅开,免得武定侯府丢了小姐,恼羞成怒之下拿奴才撒气。   今夜这般,所有人都会知道,不是下人不顶用,而是贼人本领了得。再加上前头罗四恶名昭著,武定侯府定不敢胡乱处置了家庙的仆人。   方立安回到烧饼铺二楼,脱了衣裳塞到空间,换了常用的睡衣倒头就睡。罗四吸了迷烟,且有的睡,而且她被束了手脚,不用担心她在空间里捣乱。   第二天,随着晨鼓敲响,方立安起床洗漱。   狗蛋和往常一样做好了早饭,吃完便去学堂,碗筷留给方立安吃好再收拾。   刷碗,烧炉子,开门迎客,门口的队伍已经排了老长。   “李家妹子,生意哪能这么做?你看看隔壁卖炊饼、卖浇头面的,人家可是赶着第一声鼓响就开门了。”排在队伍前列的大婶抱怨道。   这样的话,方立安早就听习惯了,都是劝她早点开门的。城里很多人踩着鼓点出门,路上吃块饼子或者吃碗面就完了,像极了现代社会上班潮早高峰。   她笑而不语,专心致志地做她的烧饼,咱不赚那个钱,不受那个累。   “不知道昨晚出了什么事,罗府的宅子叫官兵围了。”   “罗府?哪个罗府?你这消息也太灵通了,昨晚的事这会儿就知道了。”   “嗨!我家就在水林坊,天早跑过来买烧饼。水林坊的罗府你不知道?武定侯府的宅子。”   “武定侯府啊,我知道,那个歹毒的千金大小姐就是他家的。”   “可不是!听说这个歹毒千金早先就被侯府送去水林坊受罚了,你说会不会是她又……”   “……”   外面排队的人也很无聊,交流八卦打发时间,声音很小,但耳目聪明的方立安还是听到了。分出心神,一边听八卦,一边搓酥、包馅儿、贴烧饼。   不过,老百姓只能看到外头的情况,具体内幕无从得知,所以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然后就是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测。   忙碌的时光过的很快,不到中午,李家烧饼就熄了炉火,关门打烊。   学堂中午供饭,狗蛋不回来吃。   方立安被炉火烤了一上午,流了一身汗,衣服贴在身上,又粘又腻,难受的紧,她没什么食欲,随便吃了两块烧饼糊弄了一顿。   原本想洗澡来着,但是思及稍后要做的事,恐怕又要受累出汗,便摇头作罢,关上房门,一个闪身进入空间。   药效没过,罗四还没醒,方立安端了盆冷水,兜头泼了上去。   “唔,”罗四幽幽转醒,发现不对,张嘴就嚎,尖利的声音穿破天际,“啊——”   幸好这空间隔音。   方立安眉头挤成一个川字,在罗四惊愕的目光中慢吞吞地脱了鞋,褪下右脚的系带袜,三两下团成一团,捏着她的下巴,塞到她的嘴里。   罗四的目光从惊愕到惊骇,到恐慌,到绝望……反正很复杂,然后几乎在一瞬间完成了眼泪鼻涕的纵横交错。   方立安席地而坐,手肘撑在腿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哭,心想,原主看到这一幕一定很开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四哭累了,开始抽噎,方立安斜了她一眼,“还哭吗?”   罗四凄惨地摇头。   “还叫吗?”   罗四疯狂摇头。   “老子让你说话,你再说话,明白?”凶悍的绑匪说。   可怜巴巴地点头。   方立安将袜子从她嘴里拽出来,往边上一丢,十分嫌弃,“咦~脏死了。”   罗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气味,嘴里……   胃部、食道产生一种冲动,酸水直冒,“呕~呕~”   “有完没完?”方立安见不得她污染自己的地盘,威胁道,“老子还有一只袜子,你要不要尝尝?”   罗四那完全是条件反射产生的生理反应,控制不住,被方立安这么一刺激,吐地更凶了。她在家庙吃的不好,又睡了这么大半天,肚子里空荡荡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再加上手脚被绳子捆着,整个人曲成一只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大虾米。   “比老子的袜子还臭。”方立安捂着鼻子离她远远的,“知道大爷我找你什么事吗?”   罗四缓缓摇头。   “啧!都这会儿了,再装可就没意思了,你自己做过什么缺德事,你心里没个逼数?”   罗四眼神闪烁,瑟缩不止。   “这样吧,你猜猜,我是为谁来的,猜出来我就放你走。”   罗四猛的抬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现在人都在我手上,还有什么值得我去骗的?”方大忽悠得意地想,反正你又猜不到。   罗四咬唇,犹疑着,“你……你发誓。”眼中蓄满泪水,楚楚可怜,像极了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方立安挑眉,这女人莫不是想色诱老子?   因为从前的刻意伪装,她已经习惯了粗声粗气地说话,垂眸看了看正下方的一马平川,再看看因为干活穿的窄袖长裤。   这是被当成男人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起罗四,目光充满淫邪与侵略,忽地挑起唇角,邪魅一笑,因为底子不好,脸上粘着汗,整个人显得猥琐又油腻,“我发誓,等你猜出我是为谁来的,就送你回武定侯府,否则天打雷劈,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誓言不可为不重,罗四深情脉脉地望着她,一脸感激。   方立安回她一个淫荡的笑容,满意地看到她隐藏在眼底的恐惧。   “倚翠?”   方立安面无表情。   “云碧?”   “继续猜,猜到了我会喊停。”方立安老神在在。   “嫣红?”   “春梅?”   “夏竹?”   “秋菊?”   “冬雪?”   “……”   她一口气念了十五、六个名字,春夏秋冬、琴棋书画、笔墨纸砚、梅兰竹菊……整套整套的,真是个狠人。   见她停了下来,方立安面露不悦,意有所指道,“罗小姐贵人多忘事,京城以外的地方就不算了?”这里面没有和原主共事过的丫鬟的名字。   罗四目露惊色,那都是六、七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还小,哪里记得住。   罗四苦思冥想,试探道,   “立春?”   “立夏?”   “立秋?”   “立冬?”   哟,这一套啊,原主就是这一套里面的立秋,只不过,此立秋非彼立秋,这一世方立安躲了,还有别人填上。   她摇了摇头,没了听下去的兴致,感叹道,“立秋啊……”   罗四一下子激动起来,以为自己猜对了。   方立安没有理她,让系统把空间里的长凳移过来。她人在空间里的时候,是无法用意念控制物品的,只能靠力气搬。   那长凳两米长,半米宽,纯鸡翅木打造,死沉死沉的,尽管不想承认,但她确实不太搬得动。   长凳悬浮在半空中,稳稳当当飘了过来,罗四不由分说地再次尖叫出声,“啊——鬼啊——”在地上挣扎着,像个蠕动的蛆虫。   方立安无奈之下,脱掉左脚的鞋子,褪下仅剩的一只袜子,拎到罗四面前晃了晃。   袜子上的脚臭味让罗四感到真实,莫名其妙的,她一边嫌弃这股味道,一边从这股味道上汲取力量,像是找到了安全感。   “自我介绍一下,我啊,上辈子做了你的丫鬟,叫立秋,弄脏了你的团扇,被你罚了五十大板,死的透透的。”   “那么疼,那么惨,血肉模糊,怨气冲天,头不了胎。幸而老天有眼,给了我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所以我啊,是为上辈子惨死的立秋来的。小姐,你没猜到,恕我不能放了你。”   方立安说的轻描淡写,却把罗四听的心惊肉跳,她一边觉得荒唐,不相信自己会挑这么丑的人当丫鬟,一边出于求生的本能,敏锐地抓住其中的漏洞。   “你不能这样,你不是立秋,我这辈子根本没害过你!你不能害我!你不能!”   方立安觉得这罗四也是厉害,惊惶失措中还在寻找一线生机,她竖起食指摇了摇,“小姐,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以为我为什么可以回来报仇?你以为逆天改命不需要代价吗?人啊,无论做什么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鬼也是呢~”   她轻轻一笑,让系统把罗四搬到长凳上,面朝下,然后用麻绳把人固定在凳子上,“你看,你视人命如草芥,现在,报应来了。”   “立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给你当牛做马,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罗四哀求道。   方立安板着脸,“立什么秋,老子现在可不是你的丫鬟。”   “小姐,大小姐,你放过我吧,我是丫鬟,我是奴婢,奴婢知道错了。”   “见风使舵,能屈能伸,是个人物哦~”方立安不咸不淡地点评。   她活动活动关节,让系统把跟长凳一起订制的板子拿来,准备上刑。   系统十分贴心地把板子送到自家宿主手上,方立安乍一承受到重量,差点给拽跪了。好在她爆发力十足,站直了身体,保住了面子和里子。   啪——   “一。”   啪——   “二。”   ……   啪——   “二十五。”莫得感情的冷血系统一直在计数。   “我累了。”方立安喘着粗气,抹了把汗,“中场休息半小时。”   长凳上的人气若游丝,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抬起眼皮,她看着方立安,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方立安百无聊赖地想,如果眼神能杀人,她现在可能已经被切片了。   “看什么看,打你五十大板算是便宜你了,要我说,就凭你犯的罪,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也是活该。”   “说的对,”捧哏系统适时上线,“啊呸~” 第360章   罗四结结实实承受了五十大板,即便她在第三十二、三下的时候就咽了气。虽然她的死状十分凄惨,但方立安却生不出一丝同情,像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只剩下满脸的冷漠与麻木。   这种感觉很糟糕。   方立安把二十多斤重的刑杖往地上随便一丢,整个人瘫倒在地,浑身酸痛难耐,别说抬不起手臂,连根手指都懒得动弹。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间里的血腥味渐浓,方立安厌恶地皱了皱眉,艰难起身。因为不想留着尸体过夜,所以顾不上洗澡,换了身衣服,匆匆去往城外。   城郊有片乱葬岗,方立安用草席将尸体卷了丢那儿。和尸体一并丢弃的,还有沾染了脏污的泥土。至于行刑用的板凳、长杖,以及弄脏了的衣服袜子,被她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做完这些,天色愈发暗淡,方立安绕了远路回家。前脚踏进家门,后脚就听到外面传来宵禁的鼓声。   第五波鼓停,意味着这一天的户外活动的结束。她取下门后“东家有事,今日歇业”的木牌,挂在门上,决定好好歇个几天。   “阿姐,你去哪儿了?饭做好了,快来吃。”屋内,狗蛋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方立安体力消耗很大,早就饿了,但下午的事到底影响了食欲,只喝了碗杂粮粥就把碗搁桌上了。   狗蛋见她一脸疲惫,让她上楼歇着,等水烧好了再喊她下来洗澡。   方立安没动,爬楼梯不累吗?   入夜。   窗外每隔几分钟便有脚步声传来,是巡街的士兵。如此高的频率,想来是昨晚的行动导致的结果。   方立安洗完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往床上一躺。   困……   迷迷瞪瞪间,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宿主,任务完成,委托者已离开。”   方立安被它唬了一跳,拉着被子往头上一蒙,凶恶道,“闭嘴,再吵老子把你格式化。”   系统吓的缩成一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战战兢兢地给自己并不存在的嘴巴拉上拉链。   这一夜,方立安睡的很沉,第二天早上晨鼓响起,她捂了耳朵继续睡。   狗蛋做好了饭,见楼上没有动静,上来敲门,“阿姐,吃饭了。”   不,我不是你阿姐,让我睡觉。   “我再睡会儿,你自上学去。”   结果等狗蛋走了,方立安也睡不着了。好困啊,怎么赖个床也这么难?她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整个人呈大写的生无可恋状。   唔,睡不着也不想起床。   突然,她想起什么,“系统,你昨晚是不是跟我说话了?”   “嗯……是的。”自从系统升级后,它的情绪就越来越丰富,这会儿,没良心的宿主一召唤,整个统就委屈起来。   听它这委屈巴巴的口气,方立安倍感新奇,同时生出一股恶霸的念头,好想欺负人……不,欺负统啊……   许是察觉到宿主的恶趣味,系统连忙开口,试图分散恶霸的注意力。   “报告宿主,此次任务已完成,委托人昨天晚上离开了。”语气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方立安,“好评?”   “好评。”   “那我们可以去银河系外的其他星系了?”方立安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老在一个地方混多没意思。   “是的,宿主。”   “外面的星系多吗?我们先去哪个?”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方立安一无所知,但她有个从外面来的系统。   “很多,具体去哪个由宿主决定。”始终坚持贯彻“宿主说了算”的基本方针。   方立安很满意,和颜悦色道,“那你给我介绍介绍。”   “地球是1434星系的3211371星座的4号行星,1434星系指的是银河系,3211371星座指的是太阳系及周边区域。   “并不是每个星系都能诞生生命的,银河系内的1000~4000亿颗恒星中,只有太阳系中的地球产生了生命体。   “据系统内部资料显示,最近一个拥有生命体的星系是距离银河系最近的河外星系——力达玛西亚座矮星系。力达玛……”   “等一下。”方立安叫住它,“距离银河系最近的河外星系不是大犬座矮星系吗?”她从事天文学专业研究时的最新更新是大犬座矮星系。   “不,力达玛西亚座矮星系是最接近地球的星系,但因体型矮小且位于银河盘面的后方,被浓密的恒星、气体和星际尘埃遮蔽,因此难以侦测到。   “力达玛西亚矮星系是1428星系,意味着该星系的文明级别在宇宙中排1428位。”   “一共多少位?”比他们银河系高级呢……   “系统内部资料显示,截至银河系中最先进的1号平行世界阳历2123年7月12日23:59:59,宇宙中共发现2712个星系,其中,有生命体存在的星系共1434个,其余为无生星系,不计入排行。”   方立安要笑不笑,微微尴尬,“银河系倒数第一?”   “是。”系统的声音平静无波。   “你是哪个星系来的?”   “佐纳吉布拉皮尔德星系瓦洛尼亚星座敛星。”   很佩服系统说话不喘气的本事,但是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排名。”   “哦,第一星系第一星座第一行星。”语气中的骄傲已经溢出屏幕。   “了不起。”方立安是真心佩服,宇宙中最高等的文明,不知道会是什么亚子。   “银河系也很了不起。”系统不知何时学会了人类的谦虚。   “……”咦……有点可爱。   发现自家宿主的情绪瞬间变得柔和美丽,系统心道,网友诚不欺我,果然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前下载的经典彩虹屁套路语录一定要保存好了,哪天惹宿主不高兴要格式化自己,就让她淹没在彩虹屁海。   “对了,你说的排名是各个星系中最先进的平行世界的文明程度排名吗?”   “是的。”   “那我们下一站先不去银河系外,去你刚刚说的银河系最先进的1号平行世界。”   “……”   “怎么了?”察觉到系统的犹豫,方立安问道。   “系统并没有这项功能,无法搜索且精准定位到1号平行世界的任务。”   “这有何难,你把现有的委托人的记忆全部浏览一遍,找出他们当中文明程度最高的世界不就行了?”   “……”亏你想得出这个馊主意,你的职业操守呢?道德呢?人性呢?   “宿主,查看记忆的话,一个人要消耗10点灵魂之力呢……”系统扭扭捏捏道,十分舍不得。 第361章   “宿主,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念灵吗?我们要是把他们的记忆全部浏览一遍,估计会直接陷入休眠状态。”系统苦大仇深道。   方立安想想也是,遂退一步道,“那就挑1000个?查看1000人的记忆只需要10000点灵魂之力。”   “只……需要……10000点……”系统惊得话都说不利索,觉得自家宿主就是那种买彩票中大奖后三天败光的人。   它赶紧劝道,“宿主,咱不是说好了,要老老实实做事,踏踏实实做人吗?碰上这种几百万的大单子,那完全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可遇而不可求。   “咱换个角度思考,正常做一次任务获得的灵魂之力平均也就在100点左右,10000点灵魂之力意味着你得做将近100次任务才能获得。   “你想想,你每次任务都挺长命的,熬到老死,掐头去尾按80年算,加到一起就是8000年。8000年啊,那是什么概念?从三皇五帝时代到今天也不过才六、七千年。   “就为了找到最先进的平行世界,或许找到的世界还不是最先进的,你确定真的要这么任性吗?”   方立安敢保证,她这个时候要是回答“确定”,蠢统子肯定会哭给她看。为了人机和谐,她决定再退一步,“那算了……”   保住了10000点灵魂之力,系统简直要喜极而泣,然后就听见来自自家宿主的最最邪恶的声音,“100个好了,从100个里面挑。”   系统:……厕所呢,让我去哭晕。   虽然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方立安并没有选择立刻脱离,她心态好的很,余下的时间全当度假了。   上午卖烧饼,听大爷大娘们分享丰富多彩的市井八卦。下午抄书练字,陶冶情操,修身养性。晚上做梦,在睡梦中查阅筛选候选委托人的记忆。   日子过的相当充实。   苦的只有系统一个统,每天扣十个点的灵魂之力,还不如一次性扣完,那种一天一刀的感觉,跟凌迟有什么区别?   系统:嘤嘤嘤,我太难了~   方立安:就你难,我不难吗?   要知道,念灵都是徘徊人间不愿离去之人,各有各的执念。所以,方立安每次查看记忆,就是体验人生三大悲——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的过程。   虽然按理说和看ND电影差不多,但第一视角的人物拿的多是悲剧角色,愉悦的心情是不可能存在的,更多的是愤怒、憋屈,然后麻木,第二天靠烧饼摊上的市井之气恢复心情。   同情,也许有吧。但这世上,最不乏的就是可怜人。在这样的循环中,方立安越来越心如玄铁,理智到极点。   在查阅完一百个候选委托者的记忆后,方立安排除了九十七个科技文明程度明显不够先进的世界,留下三个做进一步筛选。   这三个世界差别很大,主要是世界的运行机制不同。   第一个世界和普通现代社会一样,电子机械方面发展突出,是社会文明的主力军,发达程度相较二十一世超前了两三百年。   第二个世界是经历了末世危机进化而来的世界,引起末世的是天外陨石携带的病毒。   最初,三分之一的人类抵御不了病毒沦为丧尸,三分之二的人类战胜了病毒,其中又有十分之一的人成功激发出异能。   丧尸病毒、人口锐减、资源稀缺……这个世界经历了将近一百年的动荡,然后迎来了久违的和平。这个时候,社会的主要能源形式便是人类的异能,所以这个世界在生物研究方面更加先进。在众多现代化世界中,这个确实比较特别。   第三个世界入选,并不是因为它的科技文明多么厉害。当然,虽然比不上第一个世界那么先进,但也没有差很多,只落后几十年的样子。   方立安看完委托人的记忆后,让系统复制下来,反复琢磨了好几遍,暗搓搓地研究了大半个月。   主要是这里的社会模式很奇怪,不知道历史上哪个节点出了错,这个世界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过,奇怪是方立安的个人感觉,土生土长的人并不会这么觉得。毕竟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中生长,又接受了那样的教育,很容易形成固定的认知。   在这个世界里,女性是非常重要、非常稀缺的资源。在这样的背景下,当局采取的措施是,将女性集中在一起,进行集中保护。   委托人的记忆并不是从一出生就有的,方立安没看到她0-3岁的生活环境,但根据她后面的经历可以推断出,这里的女性一出生就与父母分离,然后被送到某个地方集中教养。   国家给予她们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物质享受,然后从6岁开始,通过考试分等级,每个人都有综合得分,综合得分高的人,可以优先挑选丈夫。   没错,挑选丈夫。   这里的女性接受的教育非常让人一言难尽。因为是稀缺资源,女性的地位并不低,所以不像封建社会,搞什么三从四德,女训女戒。   但因为稀缺、珍贵,这里的女性从小便被教导着如何优雅的生活,如何相夫教子。   工作赚钱?   不存在的。赚不到钱,不能给予女性优渥生活的男性,不配拥有配偶。   家暴?   不存在的。女性保护协会一旦收到举报,家暴男就等着坐牢吧。而且要有心理准备,因为牢底会被坐穿。   路遇色狼?   不存在的。只要被监控拍下来,男性对非配偶女性有任何不轨的行为,轻则坐牢,重则剁手。哪里不规律剁哪里,端看你能承受几刀。要是以为不动手动脚,光用眼神猥亵就没事了。那绝对是图样图森破,激光笔懂不懂,照到你眼瞎。   出轨?   不存在的。一个男人一辈子能分到一个女性配偶就是祖上积德了。敢劈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旦证据确凿,女性保护协会会申请强制措施,送他去医院进行化学阉割。   没有儿子的话,强制离婚,男方净身出户,女方带钱改嫁。有儿子的话,女方愿意带就带去新家庭,不愿意就送去福利院。   这里说是儿子,是因为女儿一出生就被政府抱走了。这时候,夫妻俩会收到一笔生育金。翻译过来就是,生女儿有赏,生儿子自己养。   强J?   没得商量,直接死刑。   第三者插足?   如果这个第三者是单身男人,那么对不起了,这辈子都不能再拥有合法配偶,且查抄所有财产。女方取得丈夫的谅解后,送回学校教育。   如果这个第三者是已婚男性,就与出轨同罪。女方同样在取得丈夫谅解后,送回学校教育。   第三种情况,单身女性作为第三者,这种情况极其少见,因为女性挑选到丈夫后才能步入社会。所以,男人几乎接触不到单身女性,除了在学校任教的老师、医生等能接触到单身女性的从业人员。   这种情况就比较严重了,已婚男人借用职务之便与未婚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是重罪,轻则无期徒刑,重则死刑。   刑罚不可谓不严。   如果夫妻俩性格不合,感情破裂,也不是不可以离婚的,但要经历重重考验。   首先,婚姻保护协会会参与调查,确定双方并没有出现任何原则性错误,确定男女双方是否尽到各自的责任。如果都没有问题,就进入调解阶段。   调解包括三个阶段,第一个是协会调解,第二个是心理医生调解,第三个是法律调解,全部无效后,才能和平离婚。离婚后,女方再嫁,男方重新攒积分再娶。   在这样一个世界,身为女性的候选委托人为什么会有化解不开的执念呢?   她和丈夫的感情还算不错,一辈子都没吵过几次架。但她的运气实在太差,生了九个孩子,九个孩子都是女孩。   不是重男轻女,而是孩子们都被政府抱走了,生生经历了九次骨肉分离。便是从小接受这样的教育,母女天性上也受不住。   她生了九个女儿,得了政府的褒奖,又是奖金,又是荣誉勋章,夫妻俩不是不高兴的。为国家作出杰出贡献,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感到光荣和骄傲。   但年老之后,在一次次的回忆中,她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心疼。九个孩子,只在她们出生后匆匆见过一面,其他的,她一无所知。   可能并不觉得国家政策存在问题,委托人的任务是生一个儿子,将他抚养长大。   方立安得知这个委托的时候也是醉醉的,为什么重男轻女的时候,摆脱不了生儿子的魔咒,重女轻男的时候,依然摆脱不了。   方立安虽然对这个社会很好奇,很感兴趣,很想去体验一把,但一想到委托人的委托就有点劝退,好在她有的是时间可以考虑。   时光匆匆。   方立安二十五岁这年,狗蛋十七岁,他成功通过了县试、府试,成为一名童生。但在紧接着的院试中,成绩并不理想,没能考中秀才。   到底是狗蛋的人生,方立安自认为做了她能做的,给狗蛋提供了力所能及的生活条件和学习条件。结果如何,方立安并不十分在意,也不会给狗蛋任何压力。倒是狗蛋自己期望很高,起早贪黑地学习,头悬梁,锥刺股,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来年地院试中中了秀才。   方立安想着,十八岁的男孩子,在封建社会也不算小了,隔壁杨家的儿子比狗蛋小一岁,如今儿子都有了。   所以,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来个双喜临门? 第362章   十八岁的秀才,算不得天资卓越,尤其是在京城这种师资力量最雄厚的地方。   远的不提,就拿狗蛋的同窗来说,跟他一起应试的学子中,十个里面有三个能考中秀才,比他小的也不是没有。据说这届秀才里头,最年轻的才十一、二岁。   另外,对读书人来说,院试后面的乡试才是关键,不仅难度大,通过以后,成了举人,含金量也大。   中举后,大多数人都会继续参加后面的会试,但也有些屡试不中的人会选择到某些小地方做个小官小吏。   “穷秀才,富举人”的道理,老百姓都知道。   乡试三年一次,如果狗蛋去年通过院试,那么紧跟着就能参加乡试了,但他去年没通过,就要再等两年。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狗蛋想在这之前加把劲儿,专心读书,备战考试,便一脸愧疚地拒绝了方立安的提议。   至于愧疚什么,大约是觉得阿姐为他操碎了心,他却不知好歹,不领情。但他确实没这个心情,总想攒一攒劲,拼一拼,生怕娶了媳妇儿后就被分去了心神,学不好了。听说书院里好几个同窗都是这样。   方立安看着长大的孩子,大体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作为当朝最开明的家长,她一点也不反对,随他去,十八岁了,成年人,谁还能强迫他娶媳妇,强按牛喝水?   倒不会说狗蛋不娶媳妇儿,她就乐得轻松,她早就对自己以后的生活有了安排,狗蛋娶媳妇并不会影响到她这个大姑姐。   只是,无论如何,她也要等狗蛋娶了媳妇儿再去忙自个儿的,毕竟他一大小伙子,咋好意思自己给自己说婆娘。   事实证明,举人不是随随便便想考就能考上的,这两年,狗蛋的用功,方立安看在眼里,他做的文章也不错,但好像就是差那么几分运道。不仅被分在臭号,熏了个气晕八素,屋顶还漏水打湿了卷子。   时也,命也。只能下一个三年再战。   等狗蛋从低沉的情绪中走出来,方立安已经把他们这条街上的姑娘看了个遍。他们这种市井小民,找大户人家的姑娘是不现实的,世人讲究门当户对,是以,方立安看的姑娘家都是和自家差不多的。   馄饨摊的大闺女,面馆的二闺女,包子铺的三闺女,秀才公的小闺女……   这些人家都挺乐意和烧饼铺的大兄弟结亲的,更别说大兄弟自己还是个秀才公。年纪轻轻的,谁晓得以后会不会更进一步?虽然很难,但若是进了呢?   家财方面,不说他家有个能干豪爽疼弟弟的大姑姐,便是将来大姑姐嫁人了,秀才公也能自己找个营生,反正不会越活越差。   再一个,闺女嫁过去,头上没有婆婆压着,只要跟大姑姐处好就行。他们这一圈谁不知道,李家大娘早两年就放话了,以后绝不干涉小两口的生活。   所以,在街坊邻里的眼里,烧饼铺的亲事,即便不是顶顶好的,那也绝对是中上等,都睁大眼睛盯着呢。   不过,再怎么看好李秀才,也没有女方主动的道理,是以,大家都在观望,有那自以为聪明的,还让自家婆娘去李大娘子那儿刷好感,希望这门亲事落到自个儿家来。   但方立安想的是,到底娶谁,还是要狗蛋自己乐意才行。方立安自然是喜欢那种性子爽利说话敞亮的大妹子,但狗蛋这种读书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欲语还休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娇滴滴。   做女人难,做古代女人更难,即便狗蛋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弟,她也不想害了别人家的闺女。所以,只要狗蛋愿意,女方也愿意,日后如何,就是他们俩的事,过的好与不好,谁也怨不得谁。   方立安担心狗蛋会按照她的喜好找姑娘,便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跟他摊开来说。   “你已到弱冠之年,该成家了。阿姐可以给你操持婚事,但媳妇终究还是要你自己相看,毕竟是与你相伴一生之人。”   方立安抬手,不让他插嘴,“你也不要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父母都不在了,不讲究这套。你须清楚,与她成亲的是你,将来与她过日子的是你,与她生儿育女的也是你,与她共度一生的是你。所以,阿姐不会擅自作主给你娶个娘子回来。   “你若是觉得毫无头绪,从今天开始留意也行。要我说,咱们这条街的闺女,只要不是斜对门黄鼠狼家和街头母大虫家的,都挺好性。   “当然,不拘咱们这条街,不管哪家,你若有心仪的,阿姐都替你去求娶。聘礼方面不用担心,阿姐早就准备好了。   顿了顿,她补充道,“等你成亲,阿姐就要云游四海去,归期不定,方便的话就与你写信。你与你媳妇要相互扶持,好生过日子。”   最后两句话,她本来没打算这个时候说,但又怕他不知道轻重,贪图颜色,娶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回来,日子不好过,便提前跟他知会。   狗蛋听到这话,惊得面色煞白,前头十几年跟阿姐相依为命,乍一听说她要云游四海,还归期不定,魂都吓飞了。   看他要哭不哭的样子,方立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不是不回来,你干什么做这副表情。要不是你前头醉心书本无心成婚,阿姐两年前就走了。   “京城的风景,阿姐早就看腻了,趁着现在年轻,身手还算利索,赶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然等我老了,走不动了,就只能困在这一亩三分地了。   “阿姐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别人欺负不了我,不会遇上危险的。”说到这里,她摆了摆手,“我意已决,无须再劝。”   因着方立安突如其来的通知,狗蛋刚稍有好转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方立安也不劝他,让他自己消化,然后做了一件她曾经最讨厌别人对她做的事——催婚。   果然,刀不砍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疼不痒,方立安觉得她还催地挺愉快的。   就这么过了小半年,某一天,狗蛋突然磨磨唧唧来到她跟前,羞答答的样子,一看就是少男怀春,情窦初开了。   那面红耳赤的纯情样儿,方立安愣是忍着没敢逗他,等他说了对方是哪家姑娘,方立安这才放开了打趣,羞的狗蛋恨不能往地缝里钻。   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方立安也怕一不小心把人送进狼窝,便暗中打听了这家人,确定是好人家后才托媒人上门说亲。   为了表明诚意,她给媒人透了底,狗蛋成亲,家里出一个一进的院子,就他们小两口住,她要回老家,不跟他们一起。除了房子,聘礼一样也不会少,绝对不会委屈了他们家姑娘。   其实,不止是房子,方立安还打算给狗蛋留银子,只是这银子留是给他防身用的,具体多少,没必要告诉旁人。指望谁都不能指望媒婆的嘴严,万一弄得人尽皆知,招了贼怎么办?   狗蛋心仪的姑娘也是他们这一坊的,姑娘的兄长是狗蛋的同窗,给他兄长送吃食时碰上了狗蛋。   这一瞧,不得了,天雷勾动地火。   姑娘家人口也挺简单,父亲是个裁缝,母亲是个绣娘,家里开了个小店,卖点布匹和成衣,家里就他们兄妹两个孩子,兄长前年成的亲,嫂子还没开怀。一家人都是本本份份的老实人。   姑娘家对狗蛋也挺满意,不管是人品,还是家里,虽然没有父母帮持,但闺女也同样不需要服侍老人,再说了,有他们老两口在,不用担心有什么事照顾不到,跟多了半个儿子没有区别。   这么一合计,两边都满意这门婚事,合了八字,挑了最近的吉日,下聘走礼,年内便成了婚。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回家过年。   两人成婚前,方立安关了烧饼铺,把家里的钱财跟狗蛋交代清楚,等新媳妇嫁过来大约一个月,熟悉并接手了家里的事物,方立安就背着包袱走了。   对外说是不放心老家的舅舅,回去看看,过几年再回来,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方立安打算慢慢悠悠晃回去,到了金阳,看望了舅舅再一路向北,领略各地的风土人情。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想把空间规整规整,好不容易多了可种田可养殖的功能,不好好利用起来岂不是暴殄天物?   鸡崽不缺,但是鸭鹅鱼猪牛羊一样没有。   前三样要水,后三样买了活的也不好往空间里放,出了京城就不一样了,荒郊野外,深山老林,谁还管得了她?   这趟出来不仅是为了动物,还有植物,除了水稻、小麦,花生、大豆、油菜花之类的,方立安打算全部在空间里种上一片。   负责播种、灌溉、收粮、养鸡的系统:……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我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惩罚?   路上,方立安最喜欢的就是遇到山山水水,水往空间里引,但因为害怕影响当地生态循环,只敢少少的运,然后再抓点鱼虾进去。   遇到山的时候,因为不放心把驴子单独放到山脚下,只能在山脚附近挖点东西,野菜、野花、草药、各种树,来者不拒,期间还活捉了一窝兔子以及一蜂巢的蜜蜂。   一路上游山玩水、寻花问柳,方立安花了将近三倍的时间才到金阳。乡间小路,四周无人,她躲到车棚里,在空间随便抓了十来只肥兔子,挨个捆起来,准备拎到舅舅家做上门礼。 第363章   方立安去舅舅家纯粹就是看一眼,她对这个舅舅的印象还不错,不管是她穿来前还是穿来后,人家都挺照顾李家姐弟的。   这次上门,她不光准备了兔子,还在袖袋里装了两个银锭子,十两一个,怕舅舅不收,准备走之前悄悄留下。   二十两银子甭说在乡下,便是在城里都是厚礼,孝敬长辈只是其中的一层意思,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感谢舅舅逢年过节帮他们照看李二牛和李章氏的坟。   当年他们走的时候,舅舅就说了,路途遥远,不用惦记这边,他会帮着除草烧纸,让方立安带着狗蛋在京城安心求学。是以,一晃好几年,姐弟俩都没回来。   乡下人要种田,方立安到的时候,春耕刚结束,家家户户都落得清闲。章家舅舅好几年没见到外甥女了,高兴极了,却不想还未等外甥女坐定,外面就有人寻来,说是李老三一家。   说起李老三一家,当年方立安和狗蛋前脚刚走,李老三后脚就拖家带口的回了村里。   说是李家老两口并李大牛一家都没了,于是理所当然地占了李家大房的房屋田地。本来还想顺便把李二牛家的几亩薄田也给吞了,没想到地里不光有人,连契书上的名字都变了。   因着这事,李三牛跟他媳妇李文氏不知道说了章舅舅多少坏话,闹的很难堪。   这不,一听说大侄女驾着驴车回来,李三牛和李文氏就急里慌张的赶来了,不顾还在人家章家的地界,就拉着方立安好一通抒情,情到浓时改为哭诉。   大意是,那是分家时你爷留给你爹的祖田,大侄子不种也不能便宜了姓章的,李家的田必须姓李,不能姓章,不然就是忘本,不配姓李,愧对李家的列祖列宗。   方立安跟李三牛不太熟,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三叔是爷奶最疼爱的小儿子。   万万没想到刚到这里就碰上这样的官司,一边是姓李的本家叔叔,一边是章家的亲娘舅,虽然她打从心眼里觉得分家后的财产是各家的私事,但同宗同源的人便是分了家,依旧到哪儿都被看作是一体的。相对于李家人,章家可不就是外人吗?所以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一大半都对李三牛的话表示赞同。   理是这么个理,方立安心里明白,当年要不是李家没别人了,她也不会做出这种决定,而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确实没想到李三牛会回来。   她有些腻歪李三牛这副急着占便宜的嘴脸,方杠杠一秒上线——老娘偏不如他的意。   方立安当然不会授人以柄,她和狗蛋不回来,她舅舅还要留在这儿生活呢。   “三叔误会了,当年我带狗蛋去京城求学,不能常归,大伯、三叔都不在,爹娘的坟只能拜托舅舅。但我和狗蛋身无分文,无以为报,只能把家里的田一并托与舅舅照看,将田里的出息送与舅舅,回报一二。”   “三叔三婶在这儿,以后这些事交与我们做便好。”李三牛连忙接话,大包大揽。   方立安闻言却是一脸为难,李三牛随即不悦,“怎么?莫非大侄女信不过自家叔叔?”   “侄女怎会……只是……只是我这趟回乡,实则是为了卖地来的……狗蛋读书处处花钱,京城米粮又贵,家里已经穷到揭不开锅了……眼看狗蛋二十还未成家,我自觉愧对地下的爹娘,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借来银子……年前狗蛋娶了妻,我也放下一桩心事……如今催债催的紧……我便想着回乡……”活脱脱一朵苦菜花。   “大丫一个女娃把弟弟拉扯大,真是不易……”   “可不是,还要供狗蛋读书……”   “读书可费钱哩,镇上那个王秀才,听说一年要收这个数!”   “都没钱吃饭了,咋还要读书?狗蛋也忒不懂事了!”   “你不知道!听说是李章氏逼两个孩子发誓……”   “……”   周围的人瞬间七嘴八舌议论开。   李三牛脸上神情变幻,这跟他想的不一样啊,不是说他这大侄女上次回来还是一副土财主样儿吗,怎么现在穷得叮当响?   “大丫,别怕,有你三叔和舅舅在,他俩不会不管的,怎么也会拉你一把!”人群中不知道谁张开嗓子说了一句。   李三牛:……   李文氏不让了,“凭什么我们管!我家柱子还没上过一天学堂呢,让我一隔房婶娘供侄儿读书,像话嘛!要我说,乡下现成的地不种,跑去京城读书,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谁,真当自己是文曲星下凡呢?”   她这话理没错,但方立安也没说让李三牛供狗蛋读书啊。   李三牛这时候也跳出来,顺着李文氏的话说,“大侄女,咱们老李家上数十代都是泥腿子,从没听过谁会读书,你就别带着狗蛋瞎折腾了,老老实实回来种地不比什么强?叔就是个种地的,前些年糟了灾,哪还有什么余钱?回头走三叔家里拎袋毛芋再多的,叔也帮不上。听叔一句劝,让狗蛋赶紧带着媳妇回来种地!”   话一说完,就被李文氏黑着脸拉走了。远远的,还能听到李文氏的叫骂,“一张嘴就是一袋毛芋,你儿子都不够吃了,就知道装大方……”   人群慢慢散去,章大舅这才有机会跟外甥女好好说话,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方立安一瞧便知道他想说啥,无非就是家里如今这么困难,那十几只肥兔子不如拿去卖了换钱,但又怕这么直说,伤了方立安的面子和心意。   方立安端着小板凳来到门旁,“舅舅,我骗他的。”   看着老实人呆愣的表情,方立安解释道,“我这三叔一来就问我要地,吃相太难看,那是我爹的分家田不假,但我说的是实话,以后我和狗蛋回来的机会少,我爹我娘的坟就指望舅舅帮忙照看了。回头舅舅把田卖了,不管是就近置办,还是做别的用处,就说银子给我带回去了。”   章大舅好容易消化了外甥女的这番话,一脸的哭笑不得,“你娘是我亲妹子,哪里需要讲究这些。”   方立安笑笑,也不反驳,重起话头,讲狗蛋的事情。   得知狗蛋年前成婚,考中秀才,还励志考举人,章大舅别提多高兴了。然而乡下老农对秀才、举人根本没个具体概念,只知道跟他们这种地里刨食的不是一回事。便是镇上的风云人物王秀才,在他那里也就是听个耳熟。   方立安便跟他普及,要是哪天犯事儿了,在公堂之上不用下跪磕头,还可以免刑。此外,免除徭役,免交粮税。   听的章大舅一脸激动,狗蛋可真出息!   外甥女功不可没!   章大舅不会说功不可没这样的词,他就会拍着大腿叫好,外甥好样的,外甥女好样的,你娘这下总该瞑目了。   方立安:……   方立安下午到的,家里就章大舅一个人在家,大舅妈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串门了。大舅妈娘家也在桃花村,因此,回来的很快,要不是路上被人拦下说了好半天废话,还能赶上听方立安亲口讲狗蛋考中秀才的事。   她来晚了一步,只能听章大舅讲个二手的了,然后三手、四手……循环播放。   “”我家外甥怎么怎么厉害,我家外甥女怎么怎么能干……”   听的方立安尴尬癌都要犯了。   晚饭前,章大舅去了趟隔壁村,找到里正,托他帮忙留意买家,没想到当晚就有了消息。果然不出所料,现在的地价比前些年高了许多,但也没恢复到灾前的价格。   第二天一早,章大舅去里正家办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又跟买家一起搭乘外甥女的驴车去了趟县城,把衙门的契书消了。   卖地的钱,章大舅死活不肯收,让她拿去给狗蛋读书,将来光宗耀祖。   大街上不好拉扯,方立安劝了两句就不劝了,盘算好明天走的时候在枕头底下塞银子。   她在街上买了糖人、冰糖葫芦、两匹布,都是给舅舅家两个小表弟的。前头只想着兔子肉,忘了给表弟们买他们这个年纪喜欢的东西。   遥想她刚来不久,第一次来县城,给狗蛋买了几个糖人,居然已经过去了十六年……   十六年,方立安二十八岁,可能是早先散布的誓言背了锅,村里竟然没人给方立安说媒的,谈到她,大多觉得她很可怜,被亲娘坑了一辈子。   方立安心想,如果这些人生在现代,肯定会叫她扶弟狂魔,竟然为了供弟弟上学,不嫁人,当一辈子老姑娘。   第二天清晨,方立安早早地起来了,赶路要趁早,走晚了八成又得在舅舅舅妈的热情挽留下再多过一宿。   天还没大亮,青灰色的。   看着后方的黄土地,看着远去的茅屋农舍,看着最后缩成一个模糊小点的章大舅一家,方立安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十六年前。   十年前。   现在。   身后的小村庄,今日一别,再也不见…… 第364章   方立安这一路从南向北逛了很多地方,沿途碰上空间里没有的植物,不管认不认得都移植进去,反正系统能把生长环境调整到最适宜的状态。   通过山东、北直隶后,改向东北来到辽东都司。时逢冬季,零下二十几度,西北风吹的人睁不开眼,便是穿了厚重的动物毛皮,也不能长时间在外逗留。   方立安也就前两天玩了个新奇,随后在闹市租了个小门面,天天卖烤红薯。穷家富路,她身上带的钱已经花了大半,趁这会儿清闲,能赚一文是一文。   烤红薯的炉子是他离京前请匠人师傅打的烧饼炉子,只是北方实在太冷,烧饼一出炉就凉了,不如红薯方便。   另外,空间里的红薯已经堆成小山,库存太大,积压严重,这会儿全当清库存了。   方立安一边卖红薯,一边坐等大地回春。等天气稍有好转,就一头钻进长白山脉,过起了上辈子的野人生活。   主要还是冲着长白山的特有植物来的,比如北冬虫夏草、人参、美人松。虫草和人参并不好找,白雪覆盖,方立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挖到几株,然后交给系统处理,气得系统在背后嘀咕什么“渣女”、“只管生不管养”……   期间碰上一头东北虎,方立安想都没想,直接往空间里一躲。好几次都这般操作,逗的老虎嗷嗷直叫。   不过,她倒是活捉了两头梅花鹿来,一公一母,留着将来繁衍后代,生出绵绵不绝的小梅花鹿,想想都让人欢喜。   在长白山耗了小半年,眼看着即将入秋,气温不断下降,方立安赶紧烧水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出山去了。   出了长白山,四下无人的地方,方立安放出她的小毛驴。   小毛驴乍一感受到寒冷的气温,结结实实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要不是被方立安用绳子套住了脖子,怕是要撒开蹄子好生蹦跶一圈儿。   等重新套上车架,方立安便驾着小毛驴一刻不停地往西去了。   大夏疆土辽阔,四海升平,除了局部地区偶有争端,大体上还是很和谐的,年年岁岁都有附属小国入京纳贡。因此,只要不遇上打家劫舍、穷凶恶极之徒,安全问题不算大。   一人一驴顺顺利利来到草原。   草原牧民居多,方立安只会简单的草原语言,还是千年以后的,不管是口音还是语法都有了较大的变化,所以跟当地人沟通起来比较困难。直到她掌握了“吃喝拉撒睡”方面的关键词后,简单的交流才不成问题。   方立安最初遇上的这家人特别热情特别好客,第一次见面便豪气冲天地邀请她吃羊。方立安惦记烤全羊已久,一点也不知道客气为何物,顺着主人家的话就接了过去。   乖乖,好大一只羊腿,勾得她口水直流。   草原羊肉质肥美,虽然佐料不多,没有后世的绝妙搭配,但胜在地道,鲜嫩可口。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喝的高兴时来一段草原舞蹈,怎一个爽字了得!   离开前,方立安送了主人家一麻袋红薯和整整一包烧饼,烧饼还是早先在京城开店时候打的,红薯是生的。教会对方如何食用红薯后,便驾着驴车潇洒离去。   如此几个月过去,方立安即将踏入哈密卫,身后的大草原却刮起一股“红薯烧饼”的妖风,牧民们都希望来年还能见到她。   此时的方立安已经是鸟枪换炮,小毛驴变小红马。先前在草原上,运气爆棚,到河边取水时,碰上一群野马。   常言道,野马难驯,更何况她肖想的还是野马群中的头马。然而她有空间作弊器在手,捉了头马也不急着骑,接着又捉了一匹漂亮桀骜的母马,留着以后配种。   得了两匹好马,方立安又盯上野马群中一匹温顺可人的枣红色小母马,一顿大棒加甜枣,很快就驯服了这个小可爱。   方.起名废.安给它起名叫小美。   因为没有马鞍,小美也没有钉马蹄铁,方立安便没急着骑它,等快要到哈密卫时,才在郊外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卸下车架,将毛驴和车分别收进空间,牵马进城。   进城后第一件事便是买马鞍和马蹄铁,给小美弄个全套装备。   接着,又逛了坊市,采购了许多当地特产,哈密瓜、葡萄、大红枣、油酥馍、烤馕……还有双峰骆驼。   第一次养骆驼,没经验,方立安怕养不好,精挑细选买了两公两母。   系.饲养员.统:呵呵。   四头骆驼几乎让某人倾家荡产,一贯秉承“手有余钱心不慌”理念的方立安,不得不在哈密卫做起生意,红薯、烧饼一起卖。   她这头混得风生水起,自然会影响到别人家的生意,为求自保,也为了多赚点路费,方立安收了个徒弟。   她这徒弟家是当地的烤馕大户,本来是跟着父兄找茬砸摊子来的,结果莫名其妙成了方立安的徒弟,天天给她打下手,累得要死。   方立安在哈密卫呆了三个月,教会了徒弟,攒足了钱,全部兑换成银两,施施然离开了。   往南进藏,不仅路遇野牦牛、藏羚羊、藏野驴,还收获了一波林芝松茸、林芝天麻、扎囊氆氇、那曲冬虫夏草、藏红花……   人烟稀少的地方太多,方立安一度迷了路,还好身上不缺吃喝,通过太阳辨明方向,花了小半年走了出来。   接下来就是云贵高原、蜀地、两广、两湖、南直隶……   南边多蛇虫多鼠蚁,山路崎岖,水道湍急,比一马平川的北方难走许多。   东南沿海地区,方立安没去,出来的时间太久,眨眼间已是三四个春秋交替,她打算先回京城看看狗蛋。   本来说会写信回去,但这一路山高水远的,连个送信的人都找不到,最近的一封还是在哈密卫送出去的,到如今,中间隔了将近两年。   一个大活人,两年里音信全无,生死不知,狗蛋想来担心坏了。易地而处,方立安觉得她会把这人揍的连亲爹亲娘都认不出。   未免家里人太过担心,途经柳州时,方立安写了封信,托商队送去京城。许是觉得有了音信,心中稍安,后头又开始磨磨唧唧、摇摇晃晃,一路游山玩水,一晃眼又是一年。   当年的小母马已经长大了,马崽子都生了好几波。方立安把行李放在它身上,牵着进城。   京城几乎没什么变化,十来米宽的宣武大街,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榆树,被土墙围起来的一百二十八坊……   她这几年变化很大,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岁月的痕迹红果果地刻在脸上,一路走来,从前的邻居一个也没有认出她。   来到记忆中的地方,大门上的春联已经开始褪色,上面正是狗蛋写的字。   匠气太浓,灵气不足,浮躁的很,莫非乡试的成绩不太理想?   胡思乱想间,方立安用铜把手敲门。听着门内的吵嚷声,估计家里至少添了两个娃。   开门的是狗蛋媳妇,方立安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她。   都说从一个女人的身上就能看出她丈夫如何。五年过去,当年的秀丽珍珠竟然有了死鱼眼的影子,虽然看着比方立安年轻,但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愁苦,整个人远不如方立安精神。   早从一年前收到方立安的来信,狗蛋夫妻俩就在等她,如今,人终于到了,狗蛋媳妇也只是微微一愣,便喜笑颜开地把阔别已久的大姑姐迎进门。 第365章   “春芽,春生,快看谁来了!相公,阿姐回来了!”这边门刚关上,还隔着影壁呢,狗蛋媳妇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小美被她这么一吼,吓得打了个响鼻,尾巴一甩一甩地,像是在发泄不满。   方立安轻轻摸了摸小美的鼻梁,以示安抚。心中惊讶不已,自己当年离京的时候,狗蛋媳妇说话还轻声慢语的,怎么这会儿都快跟上街头卖麻糍的王大婶了?   时光果然是把杀猪刀。   思绪万千间,两人一马越过影壁来到正院。本就在院子里玩耍的春芽、春生见了生人,迈着小短腿“哒哒哒”飞奔至狗蛋媳妇身后,一左一右拽着她的衣服,怯生生的目光中带着无限的好奇,视线在方立安和枣红马之间来回切换。   “叫姑母。”狗蛋媳妇教他们。   “姑母。”两个孩子齐声道。   “阿姐!”狗蛋的声音跟着响起,激动又欣喜。   方立安抬头望去,二十五岁的大小伙子已经有了当爹的样子。   你以为这是夸他沉稳?   方立安:不,这是红果果的嘲讽。二十五岁看起来像三十五岁,这日子怎么过的?   五年的时光悄然离去,岁月的痕迹如此明显,却影响不了狗蛋对方立安的孺慕之情。他像小时候一样抓着方立安胳膊,叽里呱啦想到什么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蓦地发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拉着方立安往屋里去。   方立安把小美拴在抄手游廊的廊柱上,取下马背上的行李,丢给狗蛋,却不想狗蛋直接被拽弯了腰。为了不让行李落在地上,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额头青筋凸起,脸涨得通红。   方立安瞥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接过包袱,哼了一声,“出息。”   感受到来自阿姐的鄙视、藐视、蔑视,狗蛋羞愧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亦步亦趋地跟在方立安身后。   东西放下,方立安没有急着打开,坐在厅里,听狗蛋碎碎念。他打发了婆娘、孩子,让他们去东厢给方立安收拾收拾屋子。   方立安离开时就是住的东厢。按照狗蛋的想法,自家情况特殊,长姐如母,理应住正房才对。但方立安说了,她以后大部分时间都会游荡在外,正房空着实属浪费,让他跟他媳妇安心住下。   她不在京城的这些年,东厢一直留着,不光定期打扫,谁来都没让住。   本来西厢是当书房用的,后来因为狗蛋媳妇的娘家亲戚时常来家里借住,便把西厢腾出来做客房,书房重新安置在正房中。孩子们还小,跟两个大人一起挤在正房。   五年的时间里,家中发生了许多事情,见到亲人的狗蛋恨不得从头到尾一件不落地跟方立安倾诉。   这个工作量有点大,狗蛋自个儿没说累,方立安却听得头都大了。尤其是这个过程中,狗蛋还时不时地抹个眼泪,   方立安扶额:咋滴咯?   她耐着性子听下去,总结了一下,发现问题出在以下几点:   一、学业不顺。方立安离开后的第三年,狗蛋再次参加乡试,再次落榜。彼时,家里已经一年多没有收到方立安的消息,双重打击下,狗蛋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比前一次长,也更严重。   二、长时间没收到方立安的消息,狗蛋一直很担心。这一点,方立安自个儿也是讪讪。   三、跟岳家关系逐渐恶化。这不是从某一件事上单独表现出来的,一次两次算不得什么,问题在于长期来往中,双方之间的矛盾日积月累,越压越多。   狗蛋自觉是个男人,又有读书人的清高,出于对形象和名声的顾忌,根本没办法拉下脸子跟对方掰扯。再一个,不管是岳父岳母还是妻兄妻嫂,在辈份上对他有天然的压制,导致他这五年里受了很多委,吃了很多亏。   方立安:死要面子活受罪,该!   大男人哭鼻子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他还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这不,他媳妇刚收拾好东厢,想坐下来跟大姑姐亲近亲近,狗蛋就连人带孩子往外撵,“快去街上买块豆腐,买条鱼,给阿姐炖个鱼汤,还有莲藕。春芽春生去院里玩。”   院里新来了一匹神采奕奕的大红马,春芽春生小炮弹似的冲了出去,李许氏到屋里取了一串铜板。   厅里又只剩他们姐弟俩,狗蛋继续跟阿姐倾诉。   对于方立安来说,第一个问题,除了狗蛋自己,谁也解决不了。第二个问题,既然她回来了,问题也就不复存在了。第三个问题……   不得不承认的是,有一部分责任在她。这些年来,她对狗蛋的教育太过柔和,主要是担心狗蛋受她影响,养成离经叛道的性子。   要知道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特有的条条框框,她自己本性如何,心中作何想法,她心里有数就行。如果让弟弟跟她学,教的跟她一样,只怕这孩子将来一不小心行差踏错,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既然想安然地生活在封建社会,不如从一开始便主动钻入封建礼教的束缚。因此,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合格古人的方立安,对狗蛋的教养很是松散,希望他在书院夫子的教导下,塑造出合乎时代发展的主流价值观。除了做人方面,她会多盯着点。   眼下,他就是太讲究礼义廉耻、忠孝悌信那一套,迂腐过头,自己框住了自己,然后任由旁人欺负。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苟且。   让一个自诩正直清高的酸儒书生去应付苟且中的一地鸡毛,真是难为他了。   狗蛋媳妇回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狗蛋丈母娘和李许氏的娘家大嫂也一起来了。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几人还在院子里,就听见李许氏大嫂的大嗓门,“哎哟!亲家大姑姐回来啦!”   这音量,跟用了扩音器似的,惊得院子里的小美一阵踢踏。   狗蛋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方立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相迎。   院子里,李许氏娘家大嫂已经没了先前的气势,贴着西厢的墙,像是害怕小美冲上来给她一脚。   方立安一出来,小美立刻安静下来,李许氏的大嫂松了口气,捏着嗓子,拍着胸脯道,“亲家大姑姐,这畜生搁院子里也太吓人了,踩着两个孩子可如何是好……”   知道亲家几口子里,这个大嫂最难缠,狗蛋吃的亏估计大部分都是她给的,便不客气道,“我的马通人性,不踩自家人。”   这话接的没毛病,就是有点呛人,许家大嫂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人家这是说她是外人呢!一张脸刷的拉了老长,“亲家大姑姐莫不是在外头吃了炮仗?说话忒不客气。”   方立安,“吃没吃炮仗都是一样,我说的不对怎么着?”   许大嫂掉过头,对慢她一步的婆母道,“娘,你听听,这说的叫什么话?咱们听说她回来,急匆匆地上门来瞧,劈头盖脸就说我们是外人,亏得咱们这些年把妹妹妹婿拿当自家人处着。”   许大嫂的嘴皮子确实利索,加上她又是个妇人,狗蛋输给她也不算冤枉。   狗蛋:我那是不屑!不屑与她争辩!   方立安看向亲家母,面露不解道,“亲家母,你这儿媳妇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只说我的马不踩自家孩子,怎么就惹着她了?”   不待对方回答,方立安紧跟着道,“亲家母和亲家大嫂来就来了,怎么还大鱼大肉地拎上门,这多不好意思。”   说着,她上前两步,伸手去接亲家母手臂上挎着的菜篮子,“来来来,怪累人的,我来拎。”   眼看着方立安的魔爪即将挨到自家菜篮子,许大嫂嗖地一下窜到婆母前头,气急败坏道,“亲家大姑姐,怎么还上手抢来了?”   方立安装模作样地摆手,“啊?误会误会!我看你们这个点上门,还以为是拎来看我的。既然是买了自家吃的,我就不留你们了,赶紧回去做饭吧。”   许大嫂哪有心思再留下来,拉着自家婆母脚下生风似的跑了。生怕跑慢了,菜篮子里的肉就被这家人夺了去。   院子里,除了李许氏一脸忐忑,边上父子仨跟打了胜仗一样,喜气洋洋。   方立安转身招呼两个孩子进屋,她给他们带了礼物,李许氏在后面拉着丈夫惴惴不安道,“相公,阿姐……阿姐这是……”   “还能是什么?给我们出气呗,你自己钳制不住娘家大嫂,还不许我阿姐替我出头了?”   看着这人撇下自己兴冲冲往屋里跑的背影,李许氏神情恍惚,觉得相公此时的样子大约就是他平日里骂的最多的小人得志。   方立安并不知道狗蛋生了几个孩子,想着三年抱俩,五年抱三,方立安准备了四份礼物,万一有双胞胎呢?反正空间里多的是,多退少补。   方立安给他们买了糕点、糖果、蜜饯,还买了木头雕的飞禽走兽,这个年纪玩刚好。   给狗蛋和狗蛋媳妇一人扯了一匹布,虽说给钱最实在,但布也不差,够他们做好几身衣裳,省下来的不都是钱吗?   方立安绝对不会承认,她兜里除了铜板,已经没有银子了,一二两的碎银子也没有,这布还是她在庐州拿粮食换的。   方立安已经盘算好了,回来以后安安生生过一段时间,烧饼铺子开起来,书册抄起来,多攒点钱,呆腻了再去沿海地带逛一圈。   狗蛋不知道,他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他阿姐回来,结果人家已经有了下一个旅行计划。   方立安的回归在康乐坊溅起了一朵朵小水花,虽然大伙儿好奇她这些年都去过哪些地方,但大家更感兴趣的还是她和许家婆娘的撕逼大战,那叫一个热闹,跟唱戏似的。   吃瓜群众不仅吃瓜,还要留言评论呢,大多数人都站李家这边,明眼人都知道许大嫂和李家人都是什么性子,心里自有一杆秤。   起先,狗蛋还挺怵这种规模的撕逼的,毕竟在家里吵吵,只家里人知道,当着外人的面吵吵,那真是里子面子全没了,他几个交好的同窗听说后,成天在他跟前长吁短叹,说什么有辱斯文。   他回到家里跟方立安提起此事,气得方立安拎着他的耳朵大骂一通,“有辱斯文?我看你这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们读书人拉屎放屁不有辱斯文?   “你要是真这么想的,阿姐劝你趁早别念书了,免得将来为官一方,祸害百姓。   “还有你那同窗,赶紧断了往来。都是些什么人呐,拿了家里的银子去平康坊风花雪月、红烛高照。学问做不好不说,一把年纪了还不事生产,整天游手好闲,伤春悲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不如那些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游医。什么玩意儿!我呸!”   如此发泄完了,方立安才好声好气跟他讲道理,“参加了两次乡试,你自己什么水平,心里应该有数,便是中举,后面还有会试殿试。   “咱们朝中无人,以你的本事,就算考中进士,进翰林院的可能也微乎其微,那么就是外放到地方做官。   “你以为县太爷天天忙什么?父母官是谁的父母?断案断的什么案?阿姐告诉你,左右离不开两个字——百姓。   “你看看,你自己身为百姓的时候,都不能把自家的事情撕撸清楚,指望你去管一县百姓,你能顶个屁用。   “荀子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知道吧?阿姐今天教你一句——一切为了百姓、一切依靠百姓,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密切联系百姓。   “你把这句话琢磨透了,再去参加乡试,不然便是考上了,也只能是鱼肉乡里的贪官污吏。   “还有,踏踏实实做人知道不?别书没读出来,人先飘了,会念几句之乎者也就当自己是哪个牌面上的先贤圣人,这才叫滑天下之大稽。”   方立安说完,气都没喘一口,施施然离开了,今天还没撕呢,可不能让许大嫂子久等了。   说起李许氏这个娘家大嫂,方立安也是一脑门子。   许家老两口和许家兄妹都是好性子的人,跟街坊邻居处的不错。可能是觉得自家儿媳妇性子太过软和,许家老太太在世的时候便给自家孙子找了个泼辣媳妇,能扛事,立得住。狗蛋说亲前,方立安还打听过,人虽然泼辣,但为人不错,没什么大毛病。   狗蛋和李许氏成婚后那半年,两家来往算不上密切,也算不上疏远,看不出什么问题。   矛盾产生于方立安离京后,狗蛋夫妻俩在京城没别的亲人,不知不觉中跟许家走的越来越近。   两家本就离得不远,小姑子老往娘家跑,许大嫂子就不高兴了。尤其是小姑子怀孕生子后,婆婆一边照顾着一边给孩子做衣裳。   许大嫂子忽地就炸了,在她的认知里,许家的东西都是她儿子的,凭什么给李家的孩子?   许母虽然性子弱,但给刚出世的外孙女做件衣裳怎么了?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又不是不来往,她闺女逢年过节也拎东西来了。许母觉得儿媳妇小题大做,偏她性子好,不计较,最后还是把衣服做好送去了。   事情要是这么完了也就算了,许大嫂子越看越觉得小姑子不顺眼,那种被人占了便宜的心思,一定要在别的地方补回来。   补回来一次还不算,整天疑神疑鬼,觉得婆婆又私底下给小姑子好处了,又要份外讨回来。   许大嫂子性子泼辣,能言善辩,常常说的让人无法拒绝,明明是占便宜的事,也说成理所应当,不应承不行。   家里狗蛋和李许氏两个,一碰上她就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五年里吃了不少亏。   尤其是到后来,好长时间没收到方立安的音讯,许大嫂子觉得李家小两口没别的指望了,只剩他们许家一门亲,越发变本加厉,一边想把外甥女说给她儿子,一边又嫌弃李家小门小户,觉得她儿子值得更好的。   李许氏都被她说动了,觉得跟娘家亲上加亲听起来不错,但狗蛋死活不同意,要等他阿姐回来做这个主。   因着这事儿,许大嫂子还冤枉他,说他瞧不上自家孩子。最后,娃娃亲不成,倒是狠狠地离间了一波许家和李家。本来还拿狗蛋当半个儿的许家老两口,被挑唆地越发看不上他。没办法,谁叫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自小被灌输“娘家是出嫁女的底气”,使得李许氏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时间久了,狗蛋不免有些灰心,对李许氏不复往日的体贴,家务和孩子全部推给她一个人,自己埋头书本,日日苦读。   相由心生,日子过的不顺当,心中气有郁结,自然就显老了。   这种娘家婆家的平衡,方立安几乎没遇到过,她自诩是个实在人,处的好就亲近点,处的不好就别来往,干什么委曲求全?人活一世,万事都要迁就忍让,那不活成苦逼本逼了?   按理说,五口人,其中还有两个小娃娃,一进的院子够住了。结果一家四口连着书房都挤在正房里,也不嫌吵得慌。   方立安做主,把西厢改回书房,两个孩子还小,过两年再分房睡。怕李许氏又犯糊涂,方立安直接当恶人,连敲带打给她定下规矩。   “以后,你娘家再有亲戚来借宿,恕不接待。许家的亲戚为什么不住许家?住我们李家算哪门子道理?还是说,我们李家娶了许家女儿就要改姓李了?   “你也不要跟我说什么都是自家亲戚,搭把手的事,我们李家不搭这个手,你想搭把手,你就自己搭去,哪怕出银子请人住客栈我也不反对,但是别用李家的钱。当然,你用你的嫁妆,我是管不着的。   “说句诛心的话,我给我弟弟买房子,结果因为你们许家的亲戚撤了书房,他这几年能学好吗?焉知乡试失利是不是你们许家亲戚影响的?   “你说,谁家娶个媳妇回来,还要对他家亲戚负责?像你这样,为了娘家的事,影响男人前程,损害婆家利益的女人,便是休了也不为过吧?   “你也不用哭着去娘家找人撑腰,我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否则,你娘家再怎么强势,只要在我这里不占理,我便无所畏惧。你只管叫人来闹好了,闹一次你就知道,结果是和离还是休妻了。”   方立安第一次扮演恶婆婆的角色,放狠话的感觉真的是太爽了。就是苦了李许氏,被她吓得大病一场。   痊愈后,李许氏上道许多,就是几乎不敢在方立安面前提起娘家,直到过年,方立安给她娘家备了年礼,她才松了口气。有方立安管着,李家和许家不再走的那么近,两家的关系也恢复不到从前。   自打方立安回来,狗蛋便觉得家里又有了定海神针,做什么事都有了底气,越发刻苦上进。在接下来的乡试中,发挥稳定,成了一名举人老爷。紧接着,又参加了来年春天的会试,超常发挥,金榜题名。   虽然是含金量不高的同进士,但狗蛋非常满足,并不打算再考,大约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觉得再考也不会比这次更好,便领了皇命去地方做官去了。   京城的房子,方立安做主直接卖了,狗蛋做了县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不过时间不会短就是了。到那时,春芽、春生长大了,得单独住,说不定后面还会来几个小的,一进的院子铁定住不开。所以留着费事,不如卖了重买。   家里人口简单,东西也不是很多,主要是书很麻烦,方立安和李许氏花了两天打包好,到凤阳后改为船运。   目的地是福建的一个小县城,倒是跟方立安的二次出游计划不谋而合。县令一家直接住在衙门,省了买房子的钱,等狗蛋熟悉了这里的事物,方立安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骚动起来。收拾了包袱,带着小美留书出走。   南方湿气重,小美过的很不习惯,要不是不方便随随便便玩消失,方立安早把它收空间里了。   方立安来到海边后,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和天气,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坐船出海去了。   别误会,只是小渔船,在海上捕鱼的那种,并不能远航去某大陆。   然而在某一天,她还是回到家中,郑重其事地跟狗蛋告别。   姐要出海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你好好的,做个好官。   其实不是不回来,只是漂泊在外,归期不定,不好叫人干等,她知道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   方立安留了一株在长白山挖的百年人参给狗蛋,又把身上的银票、现银都给他,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徒留狗蛋在她身后哭成了泪人。   当地并没有船只能够支持大陆与大陆之间的超远程航行,便是官船也不行,于是,方立安决定自己造船。   当然,真正能够漂洋过海的轮船是不可能,不说她一个人根本搞不定,时间上也不允许。所以,她造了十来条小船。   设计方面肯定是最科学最先进的,涂上白漆,像极了《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的那艘救生船。   方立安把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在风和日丽的某天,非常愉快地出发了。   然后在海上漂泊的第33天、58天、72天……开始后悔,想念土地…… 第366章   方立安在海上的生活认真说来应该可以写一本长达三千万字的长篇小说。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近千年的生命长河中,相比较其他时光,这段经历被赋予了深海的颜色。   她花了八年的时间,中间足足换了五十多只小船,才再次踏上记忆中的故土。即便是五体投地,与大地深情拥吻,也不足以表达她内心的激动与眷恋。   回到岸上之后,她反而变得不太适应,脑子晕啊晕啊晕的,总感觉脚下的土地在摇晃。这样的症状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才慢慢消退。   方立安上岸后在沿海的小渔村休整了一段时间,等身体各方面机能调整好,放出小美的大儿子,一路游山玩水,于三个月后来到延昌县。   八年前,狗蛋在延昌当县令,虽然知道这会儿他肯定不在,但衙门里应该有人知道他的去向,升官还是贬谪,总有个去处。   方立安非常谨慎,没进城就开始跟乡道上的老百姓套近乎。得知延昌县这些年风调雨顺,百姓们安居乐业,当地也没出什么罕见的大事,这才松了口气。   身处封建社会最怕啥?   午门斩首,凌迟处死,株连九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狗蛋犯了什么事儿,或者遭人陷害,落了个株连九族的下场,她这么贸贸然上前打听,岂不是凑上去送人头?   方立安搁心里阴暗了一番,确认没事后,在衙门口拦了衙役,打听狗蛋一家子的去向。   八年的时间,别说县太爷已经换到了第三个,衙役也换了好几茬,方立安散了小半贯铜钱才找到一个知情的老人。   这人见过八年前的方立安,怎奈后者在海上经历了各种风吹日晒,又黑又瘦,全然不见八年前的影子。不过,前前县太爷的去向又不是什么机密,收了点好处便全说了。   原来狗蛋的仕途还算平稳,三年任期一满便寻了空缺,成了延平州的同知。延平州相当于后世的县级市,地方长官是同知,正六品官员,比知府、知州低。   至于延平州同知任期届满之后如何,延昌县衙役这里肯定打听不出什么,方立安又只好磨磨蹭蹭赶往延平州。   本以为到了延平州,还要往下一个地方赶路,没想到衙役听了她的问话后,立马变了脸色,好像她是什么图谋不轨之人。   那两个衙役心里这么想的,手上行动一点不慢,出手就要抓她。方立安也是有身手的人,如何能让他们得逞,把两人揍趴下后,才知道闹了个误会。   原来,延平州的出云山上有一伙儿山匪,时不时下山打打牙祭,官府已经派兵去清剿了一波,无奈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这第二次行动还在酝酿,就有形迹可疑之人来衙门口打听他们大人,衙役们想歪了实属正常。   方立安说,“我是你们大人的胞姐。”   两个衙役满脸不信,“骗鬼去吧,我们大人可是朝廷命官,大人的胞姐必定是大家闺秀,你是打哪儿来的乡野村妇,竟敢冒充大人的亲眷,也不撒泡尿好生照照。”   方立安:……   要不是狗蛋在里头听见外面的动静,派了师爷来问,师爷顶着怀疑与压力领着这位自称是大人胞姐的粗鄙妇人进了衙门,方立安一定揍得二人找不着北。   而见证了顶头上司和粗鄙妇人相认的一幕,没有感动,没有催泪,众人只觉得三观尽碎,世界幻灭……   大人的胞姐……   他们对这个短语究竟有什么误解?   ……   春芽和春生长大了,狗蛋和李许氏前几年又生了三个孩子。   方立安给他们带了礼物,给春芽的是一颗直径一寸的珍珠,光泽度极好。   给春生的是她吃剩下的龙虾壳,半米长的澳龙,红彤彤的,威武霸气。船上不方便烧火,方立安指使系统在空间里做的。   系统简直要气哭,想它从宇宙最高级的文明沦落到银河系这个山旮旯,现如今,除了“赶牛的”、“放羊的”、“种地的”、“砍柴的”等众多称谓,又多了个“烧火的”的称号。   系统心里苦,系统委屈……   方立安严肃脸:请端正你的三观,职业不分贵贱,劳动最光荣。   剩下三个第一次见面的侄儿侄女,因为年纪小,方立安一人送了一只大海螺。   方立安回来后,发现府上事还挺多,先是狗蛋忙着剿匪,完了又要给春芽相看,然后是春生参加县试,紧跟着就到年底了……   一桩桩,一件件,方立安都没闲工夫到外面瞎野。   开春,上面来了调令,狗蛋升迁了,任福州知州。   李许氏拉着方立安的手,直言多亏她拦着,不然春芽许给了当地的谁谁谁,山高水远的,过的好与不好,家里也不知道。   方立安不在的这几年,李许氏有狗蛋看着,好了很多,至少不再像从前那般拎不清。   外放这么些年,她也知道这些当官的,不说妻妾成群,通房丫头总有那么几个,生怕狗蛋被别人哄了去,便努力学着温柔贤惠,努力持家有方。   她不知道的是,对于纳妾这种事,方立安早就给狗蛋定了规矩。   不管是好色还是真喜欢,反正不许逛窑子,不许喝花酒,不许收通房,不许养外室,不许纳妾……   你要是敢弄那些个莺莺燕燕回家,就别怪阿姐不认你这个弟弟。   面对如此强势的方立安,狗蛋敢说啥,屁都不敢多放一个,生怕阿姐跟他断绝关系。   不过,这件事,狗蛋没有告诉李许氏,待看到李许氏的良好表现后,就更不会说了。   闲了一段时间,方立安坐不住了,决定趁年轻,进行最后一次长途旅行。路线不变,还和第一次出游一样,从南向北,由东向西,然后再一路向南,从西往东,绕一大圈。   因为很多动植物空间里都有,所以比上一次要轻松许多,没钱了就拿当地的稀罕物出来卖,价差那叫一个高,比空手套白狼还要来钱。   一圈儿下来,方立安空间里多了好几万两银子。每每经过钱庄,再兑换成金子,留着以后用。   值得一提的是,方立安在关西凉州卫碰上了当年送她一百两银票的富贵少爷。   不,那时候的他已经称不得富贵,也称不上少爷,而是个被流放的罪人。   可能是那一百两来的太过惊喜,后来又救了她和狗蛋两条命,方立安一直记得那两个少年人的模样。   她没有露面,偷偷摸摸给对方塞了二百两,算作当日回报,之后策马离去。不管对方是贵人还是罪人,都与她无关。   这一趟出去比第一次耗时更长,方立安回来的时候,都四十好几了,若不是狗蛋比她小八岁,成亲又晚,便是太姑奶奶也做得。   方立安五十岁那年,狗蛋做了正四品京官。结果没多久,前赵王造反成功,登基称帝。   方立安当然不可能见到皇帝,但听说这位前赵王是故去武定侯的外孙,先帝故去时夺嫡失败,被贬为庶人,流放西北……   京官难做,金字塔尖难挤,狗蛋最终做到了正三品,后在皇子夺嫡苗头渐显时,激流勇退,致仕归家,含饴弄孙,孝敬阿姐。   *   方立安算着日子,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和狗蛋交代了几句就咽了气。   新的世界,她早就一边期待,一边做准备了,让系统给她投放到两岁半左右的年纪。   饶是知道委托者的日子不好过,提前做足了心理准备,方立安还是被眼前堆成山的垃圾熏了个半死。   所以,继当街乞讨之后,她这个银河系第一人又沦落到捡垃圾为生了吗…… 第十二卷 豪门之我有一个好爸爸 第367章   这是三个候选世界中的第一个世界,科学技术最先进的那个。   方立安大腿敲二腿,小孩子才做选择,她都要。反正又不急着赶时间,既然都有兴趣,那就一个一个来好了。   为了节约能源,或者单纯为了给受压迫受剥削的自己出口恶气,系统强烈建议方立安使用模糊投放,不然后者完全可以挑个舒服的时间点过来。   对于眼前的恶劣环境,方立安连深呼吸平复心情都做不到,她小心翼翼地吸气呼气,在令人窒息的臭气中艰难求生。   “臭丫头,找不到吃的你今天就等着饿肚子吧。”突然,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声音的主人是原主的“父亲”,靠着捡垃圾将原主抚养长大。正常情况下,这样的背景叙述的应该是个贫穷、励志,且充满温馨的故事。   可惜现实与之截然相反。   对于上一世没少研究委托者记忆的方立安来说,即便这个男人不是害了原主一辈子的真正意义上的罪魁祸首,也绝对是罪大恶极的帮凶。   记忆中,原主不但小小年纪就要分担家务,洗衣做饭。成年后,更是立马就被强迫给“父母”养老。   要知道,那时候这对“父母”也不过才四十出头的年纪。更过分的是,原主不止要养他们,还要养他们生的一双儿女。   有这么一大家子跟在后面吸血,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的原主最后是被活活累死的。   在她短暂的一生中,除了父亲母亲弟弟妹妹,就是一望无垠的垃圾山。   原主是个非常善良单纯的女孩儿,死后对这一家子竟没有一丁点儿怨念,方立安觉得这应该归功于原主“父亲”的洗脑式孝女教育,比封建社会的三从四德还要毒。   原主从小就被家人洗脑,养成了孤僻自卑的性格,每天都要被使唤的团团转,身边一个能交流的朋友也没有。没上过学,没念过书,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她的愿望跟她这个人一样简单,不想再与垃圾为伍,想看看垃圾山外面的世界,想活得像个人。   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要求方立安善待她的“家人”,侍奉她的“双亲”,拉拔她的“弟妹”。许是已经奉献了一生,心中无愧,所以没有提及。   方立安研究了她记忆中的一些零碎片段,得出一个结论——原主百分之百不是这家人亲生的。   背后有阴谋呢。   原主身在局中,对周围的信息不甚敏感,又被这家人故意养成怯懦胆小的性子,不会怀疑,也不敢怀疑。   但方立安不同,她第一次浏览了原主的记忆后,便觉得处处是疑点。   世人爱八卦,即便科技进步也未改其好。原主周围不乏闲言碎语,讨论什么亲生不亲生,好不好的。然而,当局者迷,原主根本意识不到。   再就是这家人的态度,原主被压迫惯了,不会质疑,方立安却觉得问题大了去了。她不是没见过偏心的父母,但偏心和奴役完全是两回事。   尤其是原主的弟弟妹妹,两人长大后对原主释放的恶意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只言片语,可谓疑点重重。   也就原主是个傻的,惯会给他们找借口,拿童言无忌这种话来安慰自己,什么弟弟妹妹还小,她当姐姐的要爱护他们,让着他们……   方立安只觉得自己看了一部原汁原味的圣母大片。   最后,原主跟这家人长得一点也不像。   原主虽然常年饿肚子,又瘦又小,但五官上长得非常不错,哪里是这种面容猥琐之人生的出来的?   尤其是原主那对明晃晃的双眼皮,方立安还没见过哪对单眼皮父母能生出双眼皮的孩子。当然,基因突变和头上长草的另算。   综上所述,原主肯定不是亲生的。   至于阴谋说是如何得出的结论,大约是任务者的直觉吧。其实也不是毫无根据的直觉,毕竟一个好吃懒做、四肢不勤的烂赌鬼,如何会突发怜悯、大发慈悲地捡个孩子来养?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这不是没事找事是什么?   方立安最后一次仔仔细细回顾原主的记忆时发现,有时候这男人看原主的眼神非常奇怪、复杂。   厌烦可以理解,偶尔一闪而过的畏惧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畏惧原主的来历?   还是畏惧原主被他“捡来”这件事?   无论是哪个,都意味着背后不简单,有人搞事。具体原因,她猜不出来,左不过是恩怨情仇下的牺牲品。   原主没提这个要求,方立安也不会给自己加戏,她只需要完成原主的委托,然后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好。   只不过她这人不太喜欢被动和潜在威胁,有机会的话,还是要争取解决。   这些都是在上一个世界闲来无事做的攻略,现在根本不需要花时间思考,所以男人话音刚落,方立安便立刻学着原主,投身于垃圾堆中。   就在方立安即将被熏到休克的时候,男人左手一罐罐身微瘪的啤酒,右手四分之三块披萨,心情颇好地回家了。   经过方立安身边的时候还踢了她一脚,那一脚踢在方立安屁股上,害得她脚下踉跄,差点跟被苍蝇围绕的烂瓜皮来了个亲密接触。   呕~   草泥马!   曰你个仙人板板!   方立安屏住呼吸,两手撑地,尽可能忽略手中极为粘腻的触感,空着手跟在男人身后。   方立安估算过这个垃圾站的垃圾容量,挺大的,要么是一二三线城市某个区的垃圾站,要么是某个县城的垃圾总站。   前头已经交代过,原主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甚至有些连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她都不知道。   方立安还是通过观察垃圾站的垃圾,费了老鼻子劲,才推断出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   垃圾站的垃圾分为四类:可回收垃圾、厨余垃圾、有害垃圾、其他垃圾。   民以食为天。   原主接触的最多的就是厨余垃圾。最好的情况就是像刚刚那个贱人,捡到密封的食物。虽然可能存在某方面缺陷,但在他们眼中,跟新的也没什么区别。不要钱就能吃饱喝足,还计较什么?   他们这些靠着垃圾站存活的人,早就练就了铜肠铁胃,只要没毒,吃不死人,就没事。   要是吃坏了肚子,吃颗药就好了,垃圾山里还能缺药?虽然大多数都是些过期的药品,但爷爷的爷爷就是这么吃过来的。   不怕。   在可回收垃圾里面找衣服鞋子、锅碗瓢盆,在其他垃圾里面找用剩下来的卫生纸……   反正吃喝拉撒睡,全面解决。   原主就是这么三十年如一日地过了一年又一年,不开玩笑,方立安打心眼儿里佩服她。   靠垃圾站为生的人并不少,附近的居民基本上都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捡垃圾也要分等级的,像原主一家子就是处于最底层的那种。   就拿最有赚头的可回收垃圾来说,每次“上新”都要等前头的大哥大姐们捡完,得到他们的允许了,才能去捡。   说白了,就是捡别人捡剩下的。   别人又不是傻子,除非别人眼特别瞎,你眼神特别好,运气也好,不然根本赚不到钱。   原主也只是听说而已,她爸妈一个月去捡几次,补充一下家中所需,弟弟妹妹有时候会去捡玩具。   只有她,要凭一人之力扛起家里的吃喝,哪儿都没空去,只偶尔经过,偷偷瞥上两眼。至于为什么是偷偷,一是胆小,二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万一别人以为她想争抢呢,到时候便是挨打也是白挨。   要知道这种事在他们这片非常常见。 第368章 D2章   两岁半的孩子,萝卜短的腿,根本跟不上一个成年男人的正常步伐,方立安却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坠在后面,就是跑的有点喘不过气。   男人来到一片破破烂烂的棚改房,左拐右拐进了其中一间,并不是原主记忆中的那个家。   屋里空无一人,也不知道男人的老婆干嘛去了。又或者……他这会儿还没有老婆?   原主这个时候还不记事,方立安也无从得知。   别看这棚屋的外表破陋不堪,里面该有的家具一样不少,麻雀大的地方,沙发、餐桌、电视柜……可谓齐全。   只不过不是一套罢了,沙发走的欧式田园风,餐桌走的地中海风,电视柜和橱柜走的现代简约风。   这些家具看起来不算破旧,跟二手货市场卖的比也差不了多少,外观上多了几道划痕。   男人大马金刀地往单人沙发上一坐,不太舒服地扭了扭屁股,心想改天一定要去可回收区弄个布艺沙发,这实木的就是垫人,坐的不爽。   “呲”的一声,易拉罐拉环被拉开,他一边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啤酒,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披萨,嘴还咂个不停,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方立安也不上去讨嫌,挑了个干净的角落蹲下,悄摸地打量这间屋子。   大约过了十到十五分钟,男人喝饱喝足,仰头将最后一滴啤酒晃到嘴里,五指一捏一抛,被挤扁的易拉罐落入墙角的垃圾堆里。   哎……   这是一个里里外外都充斥着垃圾的世界……   男人也不管方立安如何,大声吆喝着,让她安静点,别吵着他睡午觉,末了,还威胁两句,“吵了老子打死你!”   方立安像是被吓到了,缩着脑袋,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直到男人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她才卸下伪装,闪身进入空间。   第一件事,让系统闭眼,她要洗澡。   男人大吃大喝的时候,系统非常贴心地给她烧了洗澡水,还万分周到地兑了个刚刚好的水温。   尽管身上很脏,但方立安只花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洗了个战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和干净鞋袜,这些是她在上一个世界准备的。   衣服鞋子都是灰扑扑的颜色,在这种地方不会显得太打眼。   衣服的尺寸刚好合身,鞋子有点不跟脚,她往鞋头塞了点布,便一点问题也没有了。   上一个世界,她请来天南地北的大厨做了许多美味佳肴收在空间。   不过这会儿,她只盛了碗粥,就着咸菜啃了小半个馒头。总觉得这副身体不太行,方立安不敢一上来就大吃大喝,怕吃出岔子,耽误自己跑路。   喂饱肚子,出了空间,方立安一刻也不耽搁,服下解药,点燃自制迷香。   确定男人不会半道儿醒来后,她戴上布手套,开始翻箱倒柜。   对于两岁半的小豆丁来说,这绝对是个浩大的工程,尤其到最后,明面上的地方都搜刮干净了,只剩下一些不好找的边边角角,比如橱柜和墙之间的夹缝,比如床上可能存在的暗格……   生怕错过一些重要的线索,方立安把十几平方的小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只差掘地三尺。   这般大动作后,她得到了一小卷纸币、十几个硬币、脱了钻的铂金戒指若干、粗细不一的金项链若干、手机N部、成年男人爱好的杂志若干……   纸币是在发黄的枕头芯里找到的,硬币和杂志是在橱柜的最里侧找到的,首饰和手机是在床的箱体中找到的。   首饰和手机可能是男人最在意的财产,特意用一块和床板一模一样颜色的木板压住了。如果不仔细分辨,很可能就被忽略了。   纸币加硬币,总共433块。和首饰、手机一起,一件不落地塞到黑布袋里,收进空间。   由于不了解当下的信息技术,方立安不敢贸然使用手机,怕在网络上留下痕迹,让人察觉到什么。   做完这些,她已经累的不行,从空间取出一床薄被,裹在身上,靠着沙发睡下。   白天人多眼杂,方立安打算天黑后再行动。目前的想法是,跟着凌晨四点出发的垃圾车离开垃圾站。   虽然躲开这个男人,自己一个人在垃圾站也能活下去,但垃圾站的味道……实在是太重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再这么呆下去,这股味道怕是要成为她的永久性体香。   方立安体力消耗太大,很快睡着了,中间被一阵纷乱的拍门声吵醒过一次。见地上的男人连个眉头都没皱,又躺下继续睡。   等她再一次醒来,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星星点点的灯光透过门缝挤进来,在墙上形成一条断断续续的暖黄色灯带。   方立安进入空间饱餐一顿,随后是几不可闻的开门声和关门声,暗黄色的灯光下,一个矮小的身影像水滴入海般融入夜色。   棚户区是没有摄像头的,准确的说,应该是摄像头都被破坏了,或者被挡起来了,形同虚设。   是以,方立安才敢大剌剌地行动,不然别人看到了,她也不好交代。   一个两岁半的娃娃,半夜出逃,离开垃圾站,有脑子的人都会觉得她有问题。   棚改房的夜间很混乱,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没有监控,另一个原因是灯光暗淡。   方立安不熟悉地形,又看不清路,一脚深一脚浅地摔了十好几次。   有两次还碰倒了别人家在门口搭建的棚子,动静非常大,引得人家出来查看。   天太黑了,方立安不敢跑,怕越跑越错,只好贴着墙根装木头,有惊无险地蒙混过关。   棚改房居住区距离垃圾车专用停车场很远,大约有三公里路。一路走来,方立安只觉得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垃圾车是垃圾站的重要财产,停车场的监控是正常运行的,棚改房的人再怎么闹也不敢打这种公共资源的主意。   方立安也不敢以两岁半之身对那些监控搞破坏,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异常。   她做了一个决定。   当她的身型全部暴露在摄像头下,她开始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装作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有人指使她这么做。   这是一个十分冒险的行为,如果摄像头的接收端有人实时监控,那么不等她离开垃圾站就她直接暴露了。值班人员很有可能会过来抓她,到时候是把她送回棚改房,还是报警送去警察局,概率大概在五五之分。   方立安赌的是没人愿意日复一日地熬通宵,就为了这些臭气熏天的垃圾车。   果然,幸运女神对她还是有几分偏爱的,让她顺顺利利上了车。 第369章 D3章   即便是垃圾车,那也是先进技术水平下生产出来的垃圾车,跑起来的速度完全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   藏在箱体底下的方立安感受着耳边的呼啸,手脚并用,死死地抱住金属杆。   没多久,车子降速缓缓停下,方立安刚要松口气,就发现垃圾车的底盘先是慢慢升高,然后“咔嚓”一声,像是某种机关被启动,转而下降,降到先前的高度也不见停下。   她意识到不对,松了手,连滚带爬离开车底。   三秒钟后,垃圾车底盘紧紧贴在地上。   劫后余生的心情油然而生。   果然啊,不了解的东西不能乱碰,要不是她反应快,她这会儿就被压……压扁了。   方立安还没把气倒顺,司机大叔已经从驾驶室跑了出来。   天知道看到一个孩子从他车底跑出来是什么感觉,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完了。   这一刻,司机大叔完全忘了车辆在换道过程中受到阻碍时会启动自动防护功能。   意思就是底盘真压到方立安时,车子自己就会停止下降。   换道,从普通车道进入磁悬浮车道的过程。   如今,磁悬浮汽车已经成为这个时代的主要交通工具,但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磁悬浮专用车道的,比如垃圾场这种脏乱差的地方,这时候就要用到普通轮胎。   原主仅有几次见到的垃圾车都是四个轱辘跑的,惯性思维下,方立安没有一点点防备……   后面几辆垃圾车司机正排着队,发现前面的异常后,一起下车看个究竟。   大家都是普通人、正常人,对于半路冒出来的孩子,第一反应是帮着找孩子的父母,找不见人就立刻报警。   这跟方立安的计划不谋而合。   能找到父母,就回到父母身边,找不到父母,应该会安排她去孤儿院之类的地方。   经过“压车”事件,方立安越发确定,这两条路是最好的安排。   在这样的社会,拥有合法的身份,以正规的方式长大,对她来说最为稳妥,能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谁愿意当个黑户?   有了身份,就有了监护人,然后顺理成章地接受义务教育,既轻松又完美。   至于原主为什么会流落到垃圾站,方立安其实不是十分在意。   警察能查出来很好,查不出来也无需担心,她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有着世界上最天然的保护色,便是幕后黑手再度伸出魔爪,她也不惧。   附近就有一个警所,司机大叔直接开车把人送过去,做完笔录后急匆匆地走了,垃圾们都还等着他呢。   “小朋友,可不可以告诉哥哥你叫什么?”   “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朋友,哥哥请你吃糖。”   “……”   看着眼前努力卖萌的年轻警察,方立安忍住了没翻白眼,维持自己的“无知”人设。   刚刚一个精干的漂亮小姐姐采了她的头发,应该是去做鉴定排查了,不知道多久能出结果。   放到以前几个她熟悉的时代,做DNA鉴定得去专门的鉴定机构,哪像现在,随随便便一个小派出所都有这项业务。   方立安心里胡乱地想着,对当下的技术眼馋的不行。   年轻警察见她呆呆愣愣的样子,挫败极了,没想到自己连个孩子都搞不定。   他一毕业就参加了警考,当了警察,被分配到这里的派出所。   忙,那是真的忙。真正的案件一个月也难碰上一个,每天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调解纷争。   菜贩子和买菜的大妈因为一把葱吵到所里。   某小区的业主嫌广场舞大妈的音乐太吵,告她们扰民。   房东和租客因为二房东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   ……   如今沦落到哄孩子……   年轻警察心里苦,郁闷和不满都写在脸上。   他正难过着,负责鉴定的同事疾步而来,方立安眼睛一亮。   年轻警察:……   “在资料库匹配到了她的信息,已经电话通知了她的父母。”小姐姐稳了稳情绪,继续道,“两年前的婴儿绑架案记得吗?她的父母是……”   小姐姐压低声音说了两个名字,年轻男警察惊愕地张大嘴,好半天找不到声音,他突然站起来,步履焦急,“你来哄她,看能不能问出什么线索,我去调监控。”既然不是意外走失,那么顺着孩子这条线定然能查到些什么。   这是个大案子,当年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听说绑匪和孩子家里有血海深仇,前者绑了人后,连赎金都没要,直接发了撕票通知。所有人都以为孩子没了,谁能想到“被撕票”的孩子还活着,还有找回来的一天……   方立安听了一耳朵,注意到小姐姐说那两个名字时的表情,心道,原主还真是个有背景的妹子。   接下来的时间,小姐姐用温柔攻势对方立安展开套话,方立安十分配合,给了他们许多消息。   家里臭臭的,外面更臭。   麻子爸爸凶巴巴的。   昨天家里来了个帅叔叔,趁爸爸睡着把她偷走了。   ……   年轻警察:说好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呢?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关于麻子爸爸的话全是真的,涉及到帅叔叔的部分都是编的。   年轻男警察根据她的描述很快把位置锁定在距离这里最近的垃圾站,取得权限后,立刻投入到枯燥乏味的监控录像中去。   然而,只看了一小时不到,便被一群黑西装打断了。   看着警所门口的豪华车队,方立安心中雀跃不已,又要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吗?   好开心呀!   这种豪富之家,给孩子的零花钱够买十间书店,搞不好还有自家的图书馆,想想都让人窒息…… 第370章 D4   这群黑西装里,有律师,有医生,有管家,有保镖……就是没有原主的亲人。   律师带了原主父亲签署的委托书,负责和警察交涉。医生带了医疗器具,可能是出于谨慎,当着众人的面,又验了一次DNA。   然后,在办理了一连串手续,签署了一系列文件后,方立安被这群黑西装带走了。   体验了堪比21世纪初跑车速度的垃圾车,方立安接着体验了堪比21世纪初飞机速度的豪车。   不,是飞车。   离开警察局没多久,车队行驶至一个宽阔的马路上,方立安正要在心里吐槽豪车的拖拉机车速,就看见前面两辆车的车身两侧有翅膀张开,随着车速的提升,车子很快升高至距离地面十米左右的半空中,平稳飞行。   方立安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发现地面上很多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脸上的惊奇不比她少。   她转身看向旁边的管家,指着外面,“辛管家,我们……飞起来了。”   辛管家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精明能干,并没有因为方立安是个毛娃娃就想着敷衍了事,而是耐心地解释道,“小姐,这是陆空两用车,宋宅距离这边很远,飞行模式可以节约时间。”说着,手上不停,再次检查方立安的安全带。   “宋宅?”   “是小姐的家。”   方立安点头,一本正经地跟她道谢。   正如方立安对她的印象很好,辛管家对方立安的印象也很不错。   婴儿时期遭人绑架,即便年纪小不知事,日子想来也不会好过。   辛管家是全能管家,接受过专业幼师培训,清楚地知道婴幼儿成长阶段对一个人性格形成的重要性,但是与方立安接触二十八分钟后,辛管家开始感叹宋家基因的强大。   辛管家口中的宋宅,不出意料是一个面积巨大的庄园。   下车后,方立安直接被送去她的房间,因为事发突然,宋家人都有事忙着,家里只有佣人在,直到下傍晚,才陆续有人回来。   彼时,方立安已经洗了澡,换上宋家准备的衣服。   最先回来的是原主的爷爷宋文善。   宋文善今年六十八,老当益壮的年纪,是宋氏财团的实际掌权人。   家里多了一个孩子而已,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当放下手里的鱼竿。   是的,这老头子虽然是宋氏的实际掌权人,但公司事务都交给儿子女儿处理了,他就喜欢钓鱼,为此承包了无数鱼塘,经常换着钓。   方立安被抱下楼的时候,宋文善正黑着脸交代厨房把鱼炖了,他这一整天只钓了三条鱼,心情不是很美丽。   “老爷,这是今天刚到家的七小姐。”辛管家把方立安放下,领到宋文善面前。   方立安:七……小姐……   “这么瘦?”宋文善看了她一眼,皱眉,“哪来的?”他钓鱼的时候怕人打扰,只简单听了一耳朵,左耳听右耳冒。   方立安:……   辛管家不带感情色彩地把整件事说了一遍,接到时先生的通知,去步阳县警所接人,回来安顿。   宋文善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瘦巴巴的小丫头是两年前被绑架的那个。   当年事情闹的挺大,所以绑架的实情,宋文善知道的一清二楚。说来说去,都是老三惹出来的风流债,女人之间争风吃醋连累到了孩子。   宋文善点了点头,意思是知道了,来到沙发上坐下,问辛管家,“什么名字?”   “宋书玉。”辛管家回答。   宋文善恍然,“好像还是我给起的。”   辛管家,“是的。”   正说着,有人进来,方立安侧目看去,是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一个女孩、两个男孩,其中两个男孩是双胞胎。   “爸。”   “爷爷。”*3   “嗯,”宋文善,“过来见见你们书玉妹妹。”   “书玉?”女人惊讶地张开小嘴,矫揉造作地用手遮掩着。   宋文善神情不耐,连个眼神都欠奉,看到三个孩子过来,才放缓表情。   “书玉,你好,我是宋书悦,是你五姐。”   “书玉,我是宋书平,是你四哥。”   “我是宋书青,你叫我五哥。”   方立安,“五姐,四哥,五哥。”   我的老天爷啊,按照这个排序,这个宋老头至少十二个孙子孙女。   “书玉是吧,我是你二伯母。”女人的声音从旁插入。   方立安看向宋文善。   宋文善一眼就看明白小孙女眼中流露出来的意思——叫吗?   两岁半的小孩,马屁拍的浑然天成,宋文善朗声大笑,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叫也行。”   有意无意之间,方立安抱上了宋家的粗大腿,得罪了二伯母并她家的三个小萝卜头。   二伯母带着儿子女儿上楼的工夫,又有人回来了——一个俊秀的校服少年。   “爷爷。”鸭子叫一样,正处在变声期。   “嗯,这是书玉。”   少年对着书玉点点头,“书玉妹妹,我是你三哥。”   “三哥。”   ……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除了上大学的大哥没见到,女娃一到六,男娃二到八,方立安认得头都晕了。   幸好长辈没几个,除了大伯、二伯二伯母,就是原主亲爹。   根据他们的称呼,方立安得知,女娃一二三六,男娃一三七是大伯家的。   二伯家比较简单,女娃五,男娃四五。   她的便宜爹,也就是老三,膝下有女四七八,有儿二六八。   从娃娃分布范围,以及娃娃们之间的亲密度,可以看出很多问题。   女六、男七跟前头几个哥哥姐姐年龄跨度很大。女一二三、男一三对女六、男七视若无睹。   所以大伯很可能跟未出场的大伯母离婚了,或者外面有了二房。   女六、男七关系好像还行,不知道是不是一母同胞。   二伯母虽然不得宋老头喜欢,但跟二伯感情是真好,一女二子,五口人感情和睦。   至于她的便宜爹……   端看他的娃娃数量只比大伯少一个,男二跟后面几个小的有着长达十岁的年龄差距,就知道这里头八成又是一摊狗血。   方立安心里一抖,原主是私生女的可能性很大啊。   这特么的……   ***   方立安在宋家老宅过了一个月,很快打探清楚各路消息。   大伯宋昭和大伯母果然离婚了,大伯现在有个小情儿安置在外头,是女六、男七的亲妈。   宋老头不许他跟小情儿结婚,当然,大伯也没想着结婚,一星期过去住个两三天。   二伯母是传说中嫁入豪门的娱乐圈明星,宋老头看不上这样的儿媳妇,但二伯宋明性子拗,闹腾的天翻地覆。   父亲的权威受到挑战,宋老头一怒之下把他赶出了宋家,扬言宋氏没他的份。   大约是真爱无敌,二伯硬气的跟二伯母扯了证,生了娃,三年抱三。   宋老头看在双胞胎孙子的面上,跟二伯冰释前嫌,二伯母终于进了宋家的大门,成了正经八百的豪门媳妇。   豪门媳妇不好当,二伯母的职业生涯到此结束,老老实实地做个家庭主妇,相夫教子。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里就结束,那么二伯母拿的就是娱乐圈文女主剧本。   但世事难料,时光不停,剧本在变,二伯母演着演着就成了娱乐圈文的豪门糟糠妻。   当年非卿不娶的二伯,如今也学会了偷吃,外面都说他狗改不了吃屎,又恢复了花花公子的本性。   但二伯好歹顾忌着家里几个孩子,因此至今还未出现私生子事件。   最后就是原主的便宜爹宋时,那才真是让人一言难尽的人物。   宋明跟他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一点可比性没有。   宋时此人十九岁便搞大了别人的肚子,给宋老头生了第二个孙孙,不用宋老头出手,宋时自己出钱摆平了孩子妈。   宋老头看见他就头疼,孙子留在家里,把宋时打包送去国外,眼不见为净。   宋时也是厉害,读完书回来创业,自己成了上市公司总裁,虽然比不上宋氏财团,但在同期豪门公子中已经算是顶顶出息的。   伴随着创业成功,名声大噪,宋时身边的女人成了狂蜂浪蝶,只是这么些年下来,硬是没人把他成功拿下,三少夫人的宝座空悬至今。   不是没人打着母凭子贵、奉子成婚的主意,但精明狠辣如他,是受人胁迫的人吗?   听说宋四小姐的亲妈愣是被宋时竖了个典型。   事情的开头和发展就是宋四小姐的亲妈怀孕了,想借着肚子的东风逼宋时结婚。   宋时当然不会同意,在他眼中,这个女人不是他孩子的亲妈,而是不识好歹的贪婪之人。   偏要养着孩子是吧?   没问题,都给你,他不要。   宋时派人在她孕期和生产期间照顾她,产后同样如此。   缺什么,佣人去买,仅限纸尿裤、奶粉等婴儿用品。   想要钱,门都没有,一分钱没有。   说白了,孩子的花销,他包了。   大人没份,自给自足去吧。   想让他去看孩子,抱歉,没兴趣。   因着这事,圈子里挺多人说宋时不讲究,人家好歹也给他生了个孩子,多多少少也该给点钱,意思意思。   宋时任他们说,转眼就又有女人怀孕了。 第371章 D5   宋时的狠绝出人意料,宋四小姐亲妈的钻石豪门梦彻底碎成了廉价玻璃渣。   知道宋时这里再无回旋的余地,她很快妥协,决定舍弃孩子这条线,识时务地跟宋时签了抚养权转让协议。   宋时给了她一大笔钱,为绝后患,非常奇葩地把这笔钱算作宋四小姐给亲妈的赡养费写在抚养权转让协议中,直接买断了这份血缘亲情。   可以说,宋时这波骚操作几乎毁了他在圈子里的口碑,谁能想到他对自个儿的孩子妈是这副态度,生孩子不给奖励就算了,遣散费变赡养费,简直败坏他们豪门公子挥金如土的气质形象。   便是如此,宋时身边也不缺女人,他是名副其实的高富帅,跟那些肚大腰圆三秒钟交货的地中海爸爸完全不是一回事。   再说了,只要拿捏好分寸,不惦记名份,宋时的大方在圈里可是排的上号的。   是以,依旧有漂亮姑娘前赴后继地奔他而去。   事情再往后发展,就轮到原主的亲妈王思思上场了。她和另一位女士邵千千是同期金丝雀,两人前后脚怀了宋时的孩子。   有道是同行是冤家,同处孕期的两人少不了争风吃醋。本来是隔空对骂,坏就坏在有一次,两人逛商场的时候碰了面,看上同一款限量版包包。   同是金主爸爸的小情儿,同样怀了金主爸爸的崽儿,谁比谁高贵?凭什么要让?   争抢间免不了推推搡搡,邵千千一个没站稳,落了个平地摔。等送去医院,孩子已经没了,更糟糕的是,流了五个月大的孩子,母体受损,邵千千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孩子了。   宋时薄情,在他看来,莫名其妙没了一个孩子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苦主。他虽然不缺孩子,也不期盼孩子,但这件事到底还是踩到了他的雷区。   他没心情安慰没了孩子的邵千千,也没心情宽慰王思思安胎,把两个女人拉入黑名单,给钱了事。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只是大家都低估了邵千千心里的恨。   她恨王思思害了她的孩子,害她以后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像她们这种吃青春饭以色侍人的捞女,将来最好的结局就是母凭子贵嫁入豪门,等儿子继承家产,她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生孩子仅仅是生孩子吗?   不!那是钱途!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邵千千心里恨不得把王思思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等做完小月子,她已经有了完美的报复计划。打听到王思思生产的医院,雇人抱走了王思思的孩子,让人把襁褓中的婴儿直接送去东南亚尼斯大卖场。心思恶毒地想着,一定要让王思思和宋时这对狗男女的孩子为婢为娼!   宋时得知孩子出事后,第一时间报警,受雇者在边境受到拦截,只能把孩子丢去偏远县城的垃圾场,那地方最乱,藏得住人。   本打算躲两年再来把人带走,没想到运气不佳,先一步死在外头,原主就这么过了一辈子。   原主的养父大约也知道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左等右等等不来人,狗怂的胆子又不敢自行处理,只能这么把人拘在垃圾场。不然,依他的性子,早就把人卖去暗门子换钱了。   后来,事情查到邵千千身上,邵千千认罪伏法,但孩子已经找不回来了。   在宋家庞大律师团的运作下,邵千千因偷盗绑架幼儿情节严重,被判处死刑。   王思思拿钱走人,寻找下家。   宋时流连花丛的同时,继续派人找他不知道流落何方,甚至很有可能已经夭折的女儿。   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就是这样,方立安也在佣人和二伯母的八卦中拼凑出了背后的真相。   作为一个冷漠无情的吃瓜群众,方立安奇异地觉得,三个成年人里,只有宋时这根烂黄瓜才是最无辜的。   明码标价的钱色交易不值得提倡,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职业操守总该有的。   明知道自己扮演什么角色,还去搞什么争风吃醋?   差评!   方立安替原主和那个未曾出世的胎儿可惜了五分钟,然后就全心全意投入到豪门世家的奢华生活中去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更何况是宋家这种财阀。   钱多,孩子也多。   方立安呆了没多久就察觉到平静假象下的汹涌暗流,比她以前混过的豪门可怕一百倍。可见人口少有人口少的好处,子孙满堂有子孙满堂的烦恼。   大约是身份自带的天然优势,大伯家的几个婚生子女最有底气,优越感也最强。   虽然大伯和大伯母离婚了,但是大伯母的娘家汤氏始终是大伯母几个孩子的外家。有这层关系在,便是二伯家的三个孩子也比不上他们。谁叫在大家眼中,二伯母只是个戏子出身。   除了身份,他们还有年龄上的优势,像大伯家的老大宋书承,宋家的长房长孙,刚二十岁,大学还没毕业就进入宋氏做事。下头紧跟着的就是大姐、二哥、二姐、三哥……   等下面几个小的长成,他们对宋氏即便说不上完全把控,但也肯定各有各的势力。   相比较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大伯母的几个孩子对几个堂弟堂妹更为和善。因此,大伯家两个小的在宋家几乎是最弱势的群体。   宋时家的几个虽然全是私生子,但因为宋时坚持不婚,也就不存在婚生私生的对比。再加上宋时是个有本事的,不但有自己的公司,在宋氏的地位也不低,因此,宋家书字辈的第一梯队,对三叔家一串私生子比对二叔家的三个还要好那么一点,天天拉着他们表演兄友弟恭,团结友爱。   方立安虽然不喜欢这种拉帮结派式的塑料花亲情,但作为广大吃瓜群众的一员,对能够近距离观摩豪门宅斗日常表示非常满意,乐得看他们作秀。   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大多数情况下,她要么充当隐形人,要么充当呆呆傻傻的笨娃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瓜看戏,万事不愁,小日子过的快活极了。   宋文善是个复古派,因为他的喜好,宋宅安虽然安装了顶尖黑科技,但使用频率远不如普通工薪阶层家庭。   除了方立安他们几个小的需要时时刻刻盯着,给配了保姆机器人,其他人有什么事,都吩咐的管家和佣人。   保姆机器人的功能很全面,比方立安N多年前自主研发的不知道高级多少倍,但依旧只是没有自主意识的强人工智能。   至于超级人工智能,不知道是没研制成功,还是被刻意压制了。   鉴于保姆机器人是方立安能够接触到的最近的黑科技,她一个不到三岁的娃娃每天都在和保姆机器人斗智斗勇,尝试徒手拆装。   系统在空间看得瑟瑟发抖,觉得保姆机器人就是自己的前车之鉴,因此,即便方立安想不起它来,它还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伺候庄稼,伺候鸡鸭鹅猪牛羊……求生欲很高了。   在破坏了十二个保姆机器人的机械身体后,安装和拆卸便不再是问题,方立安开始研究保姆机器人的内置程序。   内置程序跟机械安装完全不是一回事,在以往世界,方立安是不折不扣的程序员大佬,但在这里,不知道是更新换代的新知识太多,还是这个世界直接用的另一套新体系,她连最基本的程序界面都看不太明白。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方立安小心翼翼捂着马甲,数着日子等长大。   放下对保姆机器人的深刻执念,她开始琢磨宋宅的其他黑科技。这里摸摸,哪里看看。   在其他人眼中,呆呆傻傻的宋七小姐越来越活泼好动了,就是话依旧不多,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   年满三周岁后,家里安排方立安去幼儿园。她满怀好奇地去了,结果发现跟她曾经上过的幼儿园几乎没什么区别。   不是没那个耐心混完幼儿园时光,主要是家里条件这么好,她完全可以任性一点,在家里学习,享受家庭教师的一对一精英教育,加快学习进度,节约时间。   她没有哭闹,只是抱着家里最粗的金大腿,撒娇卖萌打个滚,事情就成了。   宋文善让钱秘书给她安排了家庭教师,文化课、钢琴课、体育课、美术课、礼仪课……应有尽有。   为了减少过多的陌生人出入宋宅,减少安全隐患,钱秘书请的十项全能的家庭教师,集文化课、钢琴课、体育课等众多才艺于一身。   方立安对此深表满意,学习过程中,进展学神风采,拗了个天才书呆人设。   天才人设是为了加快学习进度,书呆人设是为了把自己从复杂的宅斗漩涡中拉出来,免得大伯家那几个哥哥姐姐整天疑神疑鬼,总担心别人跟他们争家产。   几个比她大几岁的哥哥姐姐知道后,有学有样地闹了一通,然后一人得了一个家庭教师。   最开始还很有耐心地学着,但很快,一个星期不到,就有人坚持不住了。   一对一的针对性教学太枯燥了,哪有幼儿园好玩,那么多小朋友在一起,干什么都起劲。   但这个时候,后悔也晚了,宋文善不同意,他们只能这么熬着。   对于书字辈之间的明争暗斗,从宋老头到宋家三兄弟,哪个不是一肚子数?但那又怎样?在他们眼里,这就是小孩子过家家,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因为真正的竞争还是存在于他们三兄弟之间。   只不过宋昭虽然能力一般,但有宋书承做帮手,长子加长孙,还是有点分量的。   倒是宋时的大儿子宋书易,明明已经成年了,却整天跟在宋书承后头,待他大伯比亲爹还亲。   方立安敏锐地察觉到便宜爹对宋书易的不满,但便宜爹沉府很深,并没有表现出来。 第372章 D6   宋书易这个毛病应该算作宋时年轻时的遗留问题,宋书易出生的时候,宋时满打满算二十岁,自己都还是个叛逆的小青年,后来被宋文善送去国外,留下宋书易一个人在宋家大宅讨生活。   宋书易是宋家的孩子,没人会欺负他,但对于孩子的成长来说,父母的陪伴至关重要。没有父母依靠,宋书易慢慢养成了左右逢源的性子。   宋时看不惯,觉得这个儿子一点也不像他,不光长得不像他,性格也不像他,就算学不来他睥睨天下的姿态,也不该跟在老大一家后面当舔狗。   丢死个人。   宋时骨子里透着凉薄,并不觉得自己该为此负责,在他心里,他给了他们出生的机会,给了他们富裕的生活,给了他们最优秀的教育,让他们一出生就打败了全球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作为他的孩子,他们应该听话、感激才对。   不过,在这个“他们”中,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宋书玉。   宋书玉一出生便遭遇绑架,宋时虽觉得错不在他,但身为父亲,没保护好孩子是真的,所以他一直没停下派人寻找。   如今,人找到了,相比较其他几个孩子,宋时对这个女儿明显更关注,更有耐心,隐隐约约有种补偿的意思。   方立安是受益者,她得了便利自然高兴,但别人就不一样了,突然冒出来的妹妹夺走了父亲为数不多的关注,宋时的其他几个孩子嫉妒的想哭。   最初,方立安没怎么在意,直到有一次,便宜姐姐宋四给她表演了一出戏精附体。   上一秒,女演员宋四还凶巴巴地抢宋时给方立安买的蛋糕裙洋娃娃,下一秒,就温温柔柔地胡说八道起来,“书玉妹妹,这是爸爸送给你的礼物,你要学会珍惜。”说着,装模作样地掸了掸洋娃娃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看,小裙子都被你踩脏了。”   方立安没理她,转过身去,发现宋时正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看着她俩。   我勒个去!   踩你妈的踩!   这特么哪里来的心机女表!   屁大点人,心眼多成了筛子!   系统:……她还是个孩子。   方立安:……孩子怎么了?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孩子就可以随随便便想欺负我就欺负我了?没想到你一个AI装的竟然是圣母核处理器!   ……   虽然并不在意宋家众人对她的看法,但方立安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忍气吞声”、“逆来顺受”这些个成语。   她看也不看宋四和宋四手里的洋娃娃,招来自己的保姆机器人,“宋大葱,播放监控录像,从两分钟前开始。”   监控录像记录并还原了整个过程,宋四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变来变去,煞是好看。   视频播放结束,方立安主动打破沉默,扬起嘴角,露出恶魔般的微笑,“道歉就算了,不过,四姐的智商和人品确实有待提升,加油啊!”   然后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来到宋时面前,得意洋洋道,“爸爸,你太偏心了,竟然把美德和聪慧全部遗传给了我。”她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唉……四姐真可怜。”说完,便要带着宋大葱离开。   刚走了几步,整个身体腾空而起,一双大手把她捞了起来。   宋时没有抱孩子的经验,方立安被抱的很不舒服,在他怀里扭了两下,调整到舒服的姿势,拍了拍宋时的肩膀,“好了,就这样。”   宋时被她大爷般的口气逗得忍俊不禁,考虑到另一个女儿还在,到底没有继续温馨互动,神情严肃地对大女儿说,“你可以不喜欢妹妹,可以不友爱妹妹,可以不善良,可以不聪明,但是,你不能自作聪明,不能把别人当傻子。”   宋时顿了顿,像是给她消化的时间,又紧接着道,“这样的事,没有下次。”   宋四本就因为陷害不成吓得魂飞魄散,如今被父亲近乎冷漠的声音毫不留情地训斥着,眼泪都要掉下来。   宋时看着她惨白的小脸,仓惶的表情,咬的发白的嘴唇,心中升不起半点波澜。   宋时自己就是个混账玩意儿,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玩的比谁都遛,他的孩子要是没有心眼,他不会高兴地夸孩子老实,十有八九要怀疑是不是在医院报错了。   所以宋四陷害方立安一事,宋时并不为此感到生气,他介意的是宋四的蠢和蠢而不自知。   十一岁,不小了,被四岁小娃娃遛着玩,宋时打心眼儿里感到失望。   方立安也没想到宋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谁家当爹的这么牛?孩子都是捡来的?这特么不是教育是教唆吧?   方立安一边在心里骂宋时变态,一边思索该如何逃离变态的魔爪,她觉得自己是根正苗红的大好幼儿,这辈子虽然有个三观尽毁的父亲,但还是有希望抢救一下的。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宋时抱着她走的很稳,方立安本能地抱着前者的脑袋,“爸爸,你真帅。”   “唔?”对上方立安舔狗般的眼神,宋时挑眉,这是唱的哪出戏?   方立安挥舞着小手,“我爸爸又帅又酷,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词汇量很大,但是这娃到底发的什么疯?   方立安继续拍她五香麻辣味的彩虹屁,“我爸爸全世界第一英俊。”   “谢谢,眼光不错。”宋时终于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女儿的热情赞美,生怕她再说出更让人羞耻的话。   “感同身受。”方立安,“那么可以给我买个手机吗?我想要中为MT30proMAX,256T内存的。”   系统:……   宋时:…… 第373章 D7   有宋时做主,方立安很快得到了最高配置的中为T30proMAX,1024T内存,最新BOG系统处理器,配有生物识别隐私保护的A级投射,32英寸30%可调范围的光屏,360度曲光摄像头……   因为显示屏技术突破,T30proMAX已经脱离了手机的定义范围,有个拉风的新名字——光脑,配有光屏显示器和光速处理器的超级电脑。   四岁的方立安得了光脑,上面几个只比她大几岁的哥哥姐姐们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   钱当然不是问题,一人一百台也买的起,但复古派的宋文善订了家规——任何人,十二岁以内,不允许配备手机。   所以,宋时也是顶着老父亲的死亡视线给方立安买的T30,一把年纪的人被宋文善拎着耳朵训斥了一顿,然后又被派去南极挖了一个月的密兹晶矿。   密兹晶矿是人类探测到的新型矿物,是制作光屏显示器的原材料,仅存于南北两极温度极低的地方。大型矿被几个强国垄断,宋家跟着喝汤,买了一个小型矿。   密兹晶矿的开采环境和开采条件极为艰苦,宋文善话一出口,宋时脸都绿了,宋昭宋明两家人在一旁看戏,忙着幸灾乐祸。   “三弟真是个好父亲,为了宠孩子,连爸订下的家规都敢违抗。”宋昭不咸不淡说了一句。   听起来普普通通一句话,其实是在暗示宋时不把宋文善放在眼里,为了孩子不顾老父亲。   宋时笑了笑没吱声,老大没什么本事,整天就会在这些地方下功夫,没出息。   “三弟,你这就不对了,这么多孩子,怎么只给书玉一个人买,老祖宗可是说了,不患寡而患不均,何况你家这几个本来就不是一个妈生的,你这样偏心,也不怕他们不和睦。书理、书菲,二伯说的对不对?是不是这个道理?”   彼时正值宋家一星期一次的家庭聚餐,二十几口人围着大圆桌,一家老小齐聚一堂。   而宋明提到的书理、书菲,正是宋时最大的两个孩子,宋二少爷宋书理,宋四小姐宋书菲。   宋书理对宋时埋怨已久,只不过他怕宋时,不敢跟宋时正面杠上。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做戏功夫不到家,嘴上说着不会,但谁都能感受到一百吨重的怨气。   十一岁的宋书菲就更是了。   除了几个小的不知事,在座的没几个瞎的,大房二房看热闹不嫌事大,三房整一个火葬场气氛。   桌上只有宋文善、宋时、方立安三人没受影响,注意力全放在美食上,吃的旁若无人。   宋文善是大家长,晚辈之间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才懒得管。   宋时是个冷血无情的变态,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便是亲儿子亲闺女也没用。什么和睦不和睦,在他眼里就是个笑话,他们兄弟三个同父同母,如今不也就这样?人呐,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谁还认得谁?   感情是靠不住的,唯有利益最坚固。   方立安……方立安还是个宝宝,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她才不操这个心。虽然这顿饭结束后,她很有可能成为三房的枪靶子。   竞争对手出现内部矛盾,大房二房满心欢喜,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   方立安看得心里发笑,要她说,论精明,这一桌人加起来都不及宋时一个,宋昭宋明虽然资质愚钝,但至少有一件事做对了,那就是把宋时当成头号大敌。   从他们平时聊天的只言片语中,方立安了解到,宋文善年纪大了,权力渐渐下放到三个儿子手里。   宋家的产业涉及各行各业,娱乐、餐饮、信息、房地产、能源、矿藏……宋家弟兄三个各有分工,但只有能源和矿藏这两项,宋文善谁都没给,始终牢牢把控在自己手里,不给任何人插手的机会,可见能源矿藏的重要性。   宋文善罚宋时去南极挖矿,焉知他是真罚假罚,还是另有安排?   等宋时去了南极,天高皇帝远,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肯定会借机做点什么。   真不知道宋昭宋明有什么可高兴的,要是她,晚上就该睡不着觉了。   一力降十会。宋时跟宋昭宋明最大的区别在于,宋时有能力,眼界宽,会把握机会主动出击。   碰上他这样的,宋昭宋明那些挑拨离间的阴谋小道显得很上不得台面。方立安越想越觉得,说不定宋文善那个老狐狸也是这么想的,这次挖矿事件,搞不好就是这两人的暗通款曲之作。   这些事情跟方立安关系不大,距离年仅四岁的她还十分遥远。然而宋时去南极以后,家里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终于坐不住了,各种挑事,各种找茬,堂兄堂姐还好,看戏的居多。   如此两次,方立安烦了。   懒得跟这些毛孩子计较,她调整作息,向宋文善靠拢。早上起床洗漱完毕,开始跟着宋老头晨练,之后,除了家庭教师的上课时间,其他时间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整一个一米长的跟屁虫。   宋文善是大家长,不说家里的小辈,便是宋昭宋明有时候都很怵他,亲近不足敬畏有余。   方立安却觉得除了宋时,数他身边最安全。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没人敢在宋文善面前做小动作,跟在宋文善后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尤其是宋文善喜欢钓鱼,只要他往河边一坐,哪个要是发出半点声音把他的鱼儿吓跑,他就能把人丢下去喂鱼。   然后,无数次,每当方.陪钓.安钓上来鱼,他的鱼竿却跟死了一样,宋文善都想把这个小孙女丢下去做鱼饵。 第374章 D8   宋文善的鱼塘可分为人工养殖和野生直圈两种,根据鱼塘水氯化钠含量又可以分为咸水、淡水,根据鱼类危险系数又可以划分为1到9九个不同的安全级别,数字越大越危险。   自打小孙女展现出非凡的钓鱼天赋,宋文善的心态就在一天天地崩坏,糟老头子坏的很,决定带方立安体验危险系数高达九级的鱼塘,灭灭她的威风。   九级淡水鱼塘物种丰富,成群结队的食人鱼,四至七米长的尼罗鳄,极具攻击性的低鳍真鲨,体型庞大的绿水蚺,性情凶猛的鹰嘴龙尾龟,可以击昏牛和马的电鳗……   方立安的鱼竿第八次被水中不知名生物脱拽走,终于在第九次前成功钓上来一只面目狰狞的食人鱼,她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为什么这次要穿上宇航服般厚重的防护服,总算明白什么叫万恶的资本家,总算明白宋时的变态基因遗传自哪里……   方立安很服气,曾经的她虽然个性自由且极度富有,然而,论变态,她完全比不上宋家这对父子俩,没这两人会玩。   她玩过的极限运动无非是蹦极、跳伞、跑酷这类,至于钓鳄鱼、鲨鱼、食人鱼……真的是自叹弗如。   不过她淡定惯了,祭出一张萌萌哒面瘫脸,宋老头老脸一红,竟然还会不好意思。   宋时在南极呆满一个月后,又主动留了两个月,理由是追求某南极科考站队员,据说对方还是某个国家的贵族千金。   可能是这次持续时间比较久,又为了对方不惜留在天寒地冻鸟不拉屎的地方,于是,满世界都是宋时的花边新闻。   #钻石王老五宋时终遇真爱#   #宋三夫人花落T国#   #瑟琳娜公爵或当后妈#   宋昭和宋明看热闹不嫌事大,回到家里半真半假地打趣三房的几个孩子。   “你爸给你们找了个小妈妈。”   “你们终于要有妈了。”   “有了妈要懂事。”   “……”   尤其是先前被宋时偏心对待的方立安,还遭受到了来自堂兄堂姐们的车轮慰问。   “别担心,三叔还会和以前一样疼你。”   “不要怕,书理、书菲都是这么过来的。”   “淡定,跟你二哥、四姐学学,以后你还会有更多的弟弟妹妹。”   “……”   都是出于“好心”,便是当着宋文善的面说也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方立安躲都没地儿躲,得亏她不是真的四岁,不然准得哭的嗷嗷叫。   别人看她年纪小,好欺负,方立安便以天真烂漫为利器一一回敬。   面对大房几个年龄稍大的孩子,“希望大伯早日把六姐、七哥的妈妈娶进门,这样大家都有小妈妈了,真是太好了。”   面对大房两个小的,“我都要有新妈妈了,你们妈妈怎么还不跟大伯结婚?这届小三战斗力不太行啊!”   面对二伯家的三个,方立安直接读了一则娱乐app推送的花边新闻,“宋二少携嫩模殷彩彩马尔代夫三日游……四哥,二伯母改行做嫩模了?名字怪好听的,整容也很成功呢!”   这以一挑十的本事,简直让人叹为观止,要不是从早到晚紧跟着宋文善,怕是活不到宋时回来。   方立安发现,她怼的越凶,宋文善看她的表情越慈祥,就像看到她钓到绿水蚺、尼罗鳄却面色不变时的模样。   或许是觉得她的毒舌表象下隐藏的是和他们父子俩一样的变态,觉得他们宋家特立独行的变态基因有了传承,所以深感欣慰?   宋三少即将迎娶T国贵族的绯闻在宋时回到S市后被拍到和小花白衣衣共进晚餐的照片后,彻底成为了过去。   宋时依旧是那个宋时。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然后,没几天,这人抱回来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在宋家书字辈男娃中排行第九。   三十六岁的宋时有了第七个孩子。   大家似乎都习惯了宋时这副作态,时不时地抱个孩子回来,唯有方立安的大伯宋昭,心态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等他一脸骄傲地抱回一个和宋大姐、宋六姐都不同母的孩子,方立安才蓦地察觉,家产竞争又从生孩子的角度发展出了一条支线战场。   有那么一个刹那,恍恍惚惚间,她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仿佛置身于九子夺嫡的大型宫斗现场。   技术如此发达的今天,宋家的男人想生孩子,不是方立安危言耸听,搞个几百人的小分队绝对不成问题。   好在宋时没有在这方面和宋昭一争高下的想法,在接下来的两年,冷眼看着宋昭又抱回来两个孩子,马上可以凑出一个足球队了。   家里的人口越发多了起来,光书字辈的孩子就二十个。   身为宋家长孙的宋书承到了法定婚龄,虽然大学没毕业,但是大伯已经给他看好了联姻对象。   宋昭占了长子的身份,他儿子占了长孙的身份,重视子孙传承的他希望自己的孙子占了长重孙的身份。在他看来,这将是他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家产竞争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砝码。   所以,宋书承年龄一到,宋昭就给他举行了订婚仪式,准备一毕业就举行婚礼,领证结婚生孩子。   宋书承是宋家长孙,新娘子的来头也不小,是跟宋家门当户对的陆家千金。两人的婚礼十分隆重,被各大媒体誉为超越M国女王婚礼的世纪婚礼。   宋文善给了长孙媳妇0.1%的宋氏股份作为新婚礼物。千分之一的股份,看起来小气,但换算成现金,足够买十个大型金矿,跟新娘子名下百分之二的陆氏股份比,不相上下。   宋书承得了0.3%的宋氏股份,以致于婚礼前后很长一段时间,宋昭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生风,志得意满,害得方立安差点以为他得的是30%,而不是0.3%。   看看喜怒不形于色的宋时,再看看春风得意的宋昭,方立安觉得二者之间几乎没什么可比性,宋文善这个糟老头子说不定早就有了主意。   宋书承被宋昭赋予了生出宋家长重孙的重望,公司的一应事务全部暂停,要求他专心造人。   于是,接下来的半年里,宋书承的脸色一天黑过一天。直到大堂嫂宣布怀孕三个月做稳了胎,宋.配种.承得到了解放,大房陷入了狂欢。   然而,让任何人都没想到的是,长孙媳妇肚子五个月大的时候,宋文善决定分家,理由是人口太多,他嫌吵。   律师来的很突然,让宋家众人陷入短暂的迷茫,紧接着,各人反应不一,有抑制不住的兴奋,有难以压制的恐慌。   宋时眼中划过一丝暗芒,犹如墨色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央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许是知道此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又或者是杜绝宋昭等人探究的视线,宋时整个人贴合在单人沙发上,闭目养神。   方立安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过来,往沙发上爬。   宋时没睁眼,长臂一伸,把三头身的矮豆丁捞到自己怀里,任她动来动去,找个舒服的姿势。   这个家里只有方立安胆大包天,敢往宋时身上靠,其他几个孩子快要羡慕死了,可是他们没那个胆子。   宋文善下楼的时候,家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到齐了,客厅里除了宋家人,还有律师和保镖。   最先公布的是开胃小菜,即日起,宋家的未成年人,每个人每个月可以从家族信托基金领取10万。成年人,每个人每个月可领20万。   如此,保证每个宋家人的基本生活,不管以后混的好与不好,至少饿不死。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   涉及天文数字的财产,足以牵动每个宋家人每一根纤细的神经,在律师毫无起伏的腔调中平缓陈述。   “文善名下的所有房产,除了宋宅,一分为三,宋昭得三分之二,宋明得三分之一。   “古董字画豪车等一分为三,宋昭三分之二,宋明三分之一。   “所有现金资产,一分为三,宋昭三分之二,宋明三分之一。   “宋宅和所有宋氏股份,归宋时一人所有。”   念到这里,宋昭猛地起身打断律师,“爸!我才是你的长子!”   宋文善眼睛眯成一条缝,觑了他一眼,未作理会,对着律师摆了摆手,“继续。”   “所有珠宝首饰,归宋书玉一人所有。”   “凭什么!这不公平!”律师再次被打断,方立安的二伯母表示不服,其他人同样不甘心,嫉妒的眼神几乎可以凝成实质,嗖嗖嗖的射向坐在宋时肩头小矮子。   方立安坐的稳稳的,察觉到宋时固定在她小短腿上的大手加大了力度。   “文律师,这里改一下。”宋文善开口,所有人屏住呼吸,“所有古董字画豪车等,一分为三,三分之二归宋昭所有,其余三分之一归宋书玉所有。”   “爸!”宋明惊呼,“你怎么能——”   宋文善原本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倏然睁开,鹰隼般凌厉的眼神,透着阴鸷的森然之光,他看着宋明,话却是对文律师说的。   “再改一条,所有现金资产,三分之二归宋昭所有,其余三分之一归宋书玉所有。”   宋明两腿发软,跌坐在沙发上,看起来颓然极了。   疯了!   老爷子疯了!   二伯母心里疯狂地叫嚣着,却捂着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宋文善发威再修改什么。   凭白无故得了这么多资产,新上任小富婆不悲不喜。   糟老头子坏的很,给钱就给钱,干什么要昭告天下,害她成了众矢之的。   不就是钓鱼的时候没让他吗,心眼儿也忒小了! 第375章 D9   宋文善此举,不仅是分家,其实也是提前分了遗产,真的是把所有财产都分了出去,他自己一样也没留。   他这种行为在豪门是极为罕见的,不然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病床前打破头争遗产的戏码?   人嘛,都喜欢把钱拿到死。   毕竟人的一生,最苦逼的不是人没了,钱没花完。而是人还在,却没钱花。   宋文善当然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但对于他这种世界顶尖富豪来说,本就坐拥亿万身家,如今,大手一挥,一顿割舍,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资产都分给了孩子,以后说不定连个心仪的花盆都买不起。   说的再现实点,有钱,就有底气。   有钱,儿女就不敢不孝顺,不敢不听话,除非儿女们视钱财如粪土。   然而,现实中,人性贪婪,欲壑难填。视钱财如粪土的人,世间少有。   即便清楚地知道弊大于利,财产分割后,自己极有可能处于被动接受的地位,宋文善还是义无反顾地分了。   他这一辈子,尝尽人间酸甜苦辣咸,真心想要的东西已然求不得,迟暮之年能够安安静静钓钓鱼就很好了。   老大功利,老二无能,老三最像他,头脑清醒,精明能干,又不会像老大那样刚愎自用,心肝虽然有点黑,但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宋氏交给老三,他一百个放心。   至于老三家的书玉,隔代遗传了他那早死的婆娘,仅凭一双丹凤眼就像了七八分。小丫头看着呆呆傻傻,其实内心里那股子精明劲儿,半点不输给她老子。   真的很有意思一女娃娃,鱼钓的比老头子还溜,虽然特别气人,但非常对他的胃口。   东西都是他的,他愿意给谁就给谁,任何人都没有置喙的余地。   宋氏股份给了老三,珠宝首饰给了老三家的书玉,原本打算剩下的东西由老大老二平分。   但一想到老二自己没本事,连亲爹的话也不听,硬是娶了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进门,宋文善就不想鸟他。   再说了,老大家孩子的数量是老三家的三四倍,多分点很正常。   方立安万万没想到,她大伯的人口战略开的是对的,竟然真靠这个多争取到了一部分财产。   她也同样没想到,宋文善内心里对宋明两口子意见那么大,不过提出点异议,多说两句话,就让他们损失惨重。   可以说,这次分家,三房占了大便宜,不光宋时得了会下蛋的金鸡宋氏,方立安还得了宋文善这些年为仙逝的妻子置办的珠宝首饰。   左一套红宝石,右一套金丝钻,一天一套不带重样儿换着戴,至少能戴三年。   宋文善眼光独到,寻常东西入不了他的法眼,更何况是给逝去的妻子买的,没有一样不是精品。   单件的六位数起步,整套的七位数打底,稀世珍宝必不低于九位数。   就拿去年在格林列德拍卖会上出现的天使之泪来说,59克拉的蓝钻,2亿起拍,最后被老鳏夫宋文善花了6.7亿拍到手。   这只是宋文善收集的众多珠宝首饰中的一件,珍奇程度勉强排进五十。如此便可知道糟老头子的所有珠宝藏品究竟价值几何。   也不怪方立安她二伯母当众失态,毕竟,她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如果宋家保险柜里的珍藏戴在她的身上,那将会是怎样靓丽的风景。   可现在,宋文善竟然把所有珠宝首饰,所有!所有!都给了宋时的女儿!那个半路捡回来的没有家教的小傻子!   这怎么可以!   她何德何能!   她家悦悦也是宋家的孙女,身为爷爷不应该一视同仁吗?他偏颇至斯难道不怕孩子们今后怨恨吗?   二伯母的歇斯底里在宋文善一次又一次的“罚款”中归于心底,二房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老爷子怕是一分钱都不愿意分给他们了。   这次分家,心存不满的不仅仅是二房,大房同样不甘心。   宋昭是长子,宋书承是长孙,如今宋昭的老婆还怀着长重孙。   宋氏的股份凭什么归宋时一个人所有?   凭什么!   ……   律师读完宋文善的安排,很快将修改的部分重新打印两份,一一摊开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宋文善当场签署,“就这么定下了,你们尽快搬走吧。”   那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宋昭、宋明的后爹,一屋子都是他的嫌弃。   宋时得了宋氏,宋昭如何能甘心,今天如果认下这事,以后就再没机会翻盘了。   损失些古董字画豪车现金算什么,全部加起来也抵不上宋氏的十分之一。   宋昭想的很清楚,他用两秒钟组织好语言,“爸——”   刚开口就被宋文善无情地打断,“行了,听我说。我知道你想要宋氏,但是你能力不足,我不可能把宋氏交给你。宋书承也一样。   “宋明,你也别不服气,当年我让你别娶这个女人,你说你们真心相爱,非她不可。我当时怎么说的来着?以后家里的东西没你的份,让你别后悔,你咬着牙说不会。   “你看,我这个父亲做的很到位了,顾忌着父子情分,但凡你大哥有的,都有你一半。不过,你们夫妻俩好像不太领情。   “至于书玉,你们也不要觉得她占了你们俩的便宜。我喜欢她,便是把所有的家产都留给她,那也是我的事情。只要我乐意,你们有意见也只能憋着,谁叫那是我的钱我的财产呢。   “想要钱,自己挣去。看不上那三分之一的房产,就别过户了,我们书玉不嫌多。至于我,也不指望你们养老,老三包了。”   宋时挑眉,把肩头的小人扒拉下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父女俩面对面无声交流。   这么讨喜?   方立安扬眉,比你讨喜。   宋时哼笑,老子把你生的讨喜。   方立安甜甜一笑,谢谢您嘞。然后转过身去,拿屁股对着他。   哎~   相比较宋昭和宋明,她和宋时拿的绝对是人生赢家剧本。   尤其是宋时,一夜之间成为宋氏财阀的掌权人,身价暴增,即将代替宋文善进入世界富豪排行榜。昨天人称宋三少,明天人称宋三爷。   前途无量啊。   而她,一个六岁的小女娃,靠讨喜的性格、可爱的外表、惊人的智慧和滔天的气运赢得了巨富爷爷的喜爱,从此走向当代第一白富美的人生巅峰。   想想都觉得美妙。   ……   大房二房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搬离宋宅,弄得家里乱乱糟糟的,宋文善烦的差点赶人。   宋时得了他那么多好处,把三头身打包送给他,让他们爷孙俩出去放风,等家里收拾好再回来。   宋文善喜闻乐见,走之前,把家里的珠宝首饰全部打包送去银行保险库,记在方立安名下,然后才带着小孙女转移阵地,巡视他仅剩的为数不多的财产——七十二个鱼塘。   一圈逛完,三个月过去了。   春去秋来,方立安回到焕然一新的宋宅。   “爸爸,我觉得我至少需要三十个保镖。”她非常认真地提出请求。   宋时瞥了她一眼,“闺女,你飘了,爸爸比你有钱,也不过才配了二十几个保镖。”   然而,等他陪同爷孙俩去了一次九级鱼塘,宋时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揉了揉女儿的脑袋,感叹道,“怪不得老头子给你好处,闺女,你也怪不容易的。没事,你还有亲爹呢,亲爹对你好,回头给你配五十个保镖,下次再被鳄鱼叼走,争取早点把你抢回来。”   方立安:…… 第376章 D10   豪门本就广受关注,宋家的财产刚分配完毕,外界就得了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而八卦中心的风云人物,自然是在这场财产风暴中受益最大的父女俩。   宋时以前经常出席商界活动,是商务报刊的常驻封面人物,并且因为拥有女频男主的颜值和男频男主的风流,不得不长期客串各种娱乐杂志。   宋氏易主,对于吃瓜群众来说,只是宋时变得更有钱了,并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差异,所以,相比较这位老相识,大家更关注本期的新秀人物:   ——从二十几个豪门继承人中杀出重围的大赢家   ——前首富宋文善最宠爱的孙女   ——现首富宋时的女儿   然而,新旧首富把方立安保护的很好,并不让她在大众面前露面,加上方立安本人不爱出风头,万年死宅,从不往公共场所跑,是以,一直到她十五岁,外面都没拍到她一张照片。   ……   随着大房二房搬离宋宅,家里的空间宽裕很多。   原本宋昭离婚后,跟宋时、宋文善一起住在四楼,二楼、三楼留给宋明夫妻俩和孩子们住,一楼住着佣人。   现在,宋昭的房间由宋文善做主留给方立安,宋时的房间不变,其他人二楼三楼随便挑。   宋昭是宋文善的长子,虽然没能继承宋氏,但他在宋文善心中始终占据一席之地。   在宋宅,他的房间仅次于宋文善,面积很大,装修奢华,功能齐全。   宋时让管家翻新一遍,里面的家居用品全部换成粉粉嫩嫩的公主款。   六岁的孩子可以上小学了,但方立安依然不想去学校,宋时没意见,如她所愿,继续给她安排家庭教师。   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对孩子的教育越来越重视,尤其是塑造性格的幼儿时期。   父母会关注孩子成长过程中的身心发育,会希望孩子身体健康的同时也保持心理健康,积极,乐观,阳光……   但宋文善和宋时都是不走寻常路的变态。   爷爷只知道带某孙女钓鱼,一三五内陆湖泊,二四六坐船出海,星期天全副武装。   宋时就更不用说了,全面接手宋氏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早出晚归。拥有老年人作息的方立安只偶尔陪送宋文善晨练的时候才能看到他。   至于方立安的兄弟姐妹们,个把月见不到亲爹才是常态。   一屋子散养的孩子,上学的上学,吃奶的吃奶,有事找管家,没事自个儿玩。   他们这些不受宠的甚至连宋时的私人电话都不配拥有,最多只能联系上宋时身边的二秘。   方立安当然不会闲着没事同情人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首富爹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再说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完美的家庭,完美的父母,完美的亲子关系。投胎到宋家,至少物质条件有保证。   多少父母辛苦一辈子奋斗一辈子拼博一辈子,不就是想给予下一代尽可能好尽可能优越的生活条件吗?   分家前,方立安因为宋时的几分偏爱和自身的傲气毒舌,跟兄弟姐妹们的关系比一般还要差点。   别人都三三两两聚做一堆,A跟B好,C跟D好,E跟F好,偏她自己跟光杆司令似的。   分家后,由于宋文善的神来之笔,方立安在兄弟姐妹中的地位一下子变得突出起来。   说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年纪大点的宋书理、宋书菲和宋六宋书齐,对金钱已经有了充分的认识,气的就差背地里扎小人了。   后面三个小的,连最小的宋九都有了一定的领地意识,更何况比他大几岁的男女宋八。   嫉妒归嫉妒,明面上还是要交好的,谁叫人家受宠呢?   即便比不上她,多学着点也好,总不能人家吃肉,他们连汤都喝不上。一样的变态爹,一样的捞女妈,谁比谁高贵?   只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除了逢年过节有活动,他们很少能见到方立安。   方立安哪儿去了?   她忙啊。   一边忙学习,一边忙着陪糟老头子钓鱼。   她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书籍,看得津津有味,挪不开眼,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后脑门再长出两只眼。   因为不敢表现的太特别,有些明显没学过的东西,不好信手拈来,于是,她在网上买了许多人物自传和趣味科普,类似《万物起源》、《时间简史》这种。   真正的专业知识很少,但思维逻辑很强,内容丰富,在方立安已有的扎实基础上搭建出一个极为绚丽的框架。   这种看似浅显实则高深的理论构想,深深地吸引着她,方立安沉浸在书海的世界,前所未有地想要快快长大。   看着小孙女沉迷书本,旁若无鱼地翻页,宋文善心中的不满达到了顶峰,“这什么普安捷.艾赫拉?谁啊?你看他的自传做什么?天天就知道看别人的自传,亲爷爷的自传怎么不见你看?哼!白对你好了!”   “……”方立安满脸不信,“你有自传?”   “怎么没有!”宋文善怒,“自传他传,一样不少。”   说着,鱼竿也不要了,甩手一丢,打开光脑,一番点击,光屏上立马弹射出几本书。   高端大气的封面,   返璞归真的封面,   豪气冲天的封面,   低调奢华的封面……   而封面人物,无一例外,都是她面前这个糟老头子。   只不过封面上的人,头发更黑,皱纹更少,看起来更年轻更帅。   《宋文善自传》,   《商界传奇——宋文善》,   《宋文善和他的商业帝国》……   方立安随手点开其中一本,扉页上用加粗的黑体写着:   一个草根英雄的传奇战记!   下面一段字略小:   本书以传记的方式,从宋文善出世写起,全面解析宋文善的成功历程,力图向读者展现一个全面的、立体的、鲜活的宋文善形象。使读者尤其是青年读者从中得到一些激励、一些感悟和一些灵感,开创出属于自己的成功人生。   方立安将视线转移到草根英雄身上,默了一瞬,又移回来,点开目录:   第一篇:英雄不问出处,莫欺少年穷   第 一 章废料小镇上出生的孩子   第 二 章捡垃圾的童年生活   第 三 章教室外偷听的少年   ……   方立安将目光所到之处,一字一句念了出来,越念越觉得幻灭。   莫非时光真是杀猪刀,把故事里的美好少年生生磨成了这样?   “拔萝卜,拔萝卜,哎哟哎哟拔萝卜——”不容她细想,兜里的光脑响了起来。   方立安的光脑开启了防骚扰模式,只有通讯录里的联系人能打进来。她的通讯录联系人有三,宋文善、宋时、苗助理。   宋文善和苗助理在她身边,宋时很少给她打电话,所以她才没调静音。   看着宋文善黑上加黑的大黑脸,方立安瞬间激发出强烈的求生欲,“爷爷,帮我下个单。”她手上比划了一个圆弧,“这些,全部,给我一样来十本,咱们爷仨一人一本,剩下的留给我收藏。”   “小白兔,快快来,快来帮我们拔萝卜——”宋时还在呼叫。   宋文善白了她一眼,傲娇地转过身去,躺在躺椅上,手指翻飞,挨个儿下单。   方立安点击接通,宋时的霸总脸弹了出来。   “爸爸。”   “怎么这么久才接。”他的声音透着疲惫,看背景,应该是在办公室的休息室里。这时,他也看到方立安身后的景象——绿油油的野外,“又陪你爷爷钓鱼去了?”   “嗯,来了好一会儿了。”方立安点头,把摄像头磨了个角度,宋文善便出现在宋时的视野内。   “他捣鼓什么呢?怎么不钓鱼?”   方立安带了耳机,宋文善听不到宋时说话,她回答,“我让爷爷帮我买书,有你一份。”   “哦?什么书?”宋时好奇道。   “《宋文善自传》、《商界传奇——宋文善》、《宋文善和他的商业帝国》……”   宋时的脸刷的绿了,拉得老长,像根疲劳过度的老黄瓜。   “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用看这些,都是骗人的。”听说有他一份,连忙拒绝,“不用给我准备,我这里有……十万套。”   方立安:……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她愣神的工夫,宋时开启了吐槽模式,“我记得有个故事讲的是你爷爷上不起学,在教室外头偷听老师上课。简直胡扯,你爷爷那时候是个辍学的不良少年,听说有个学生跟你奶奶表白,他带着家伙堵人家呢,后来被你奶奶拎回去了。”   方立安瞄了眼还在买书的宋文善,默默计算自己明天被丢去喂鲨鱼的可能性有多大。   宋时一张嘴吧哒吧哒还在继续,“不过,你爷爷小时候家里穷是真的,买不起电脑,只能去网吧,没钱上网,只能去捡瓶子。”   方立安在心中默念“我听不见”,转而问道,“爸爸,你怎么知道的?”   宋时,“你奶奶讲的,我这里可多你爷爷的黑料,改天全告诉你。”   方立安:……不必了,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她赶紧打岔,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爸爸,你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宋时,“杨老师让董秘书告诉我,你学的很快,快赶上初中生水平了,可以给你请下阶段的老师。你怎么看?”   方立安点头,“可以,我没问题。”   “行,再给你找个F语老师,Y语F语一起学吧。”宋时提议。   “可以,再来个D语好了,我都挺感兴趣的。”方立安主动给自己加压。   “找好了让董秘领去家里。”宋时一点也不心疼。 第377章 D11   “二小姐,A大和宋宅之间的飞车航线申请已获批准。”干练利落的职场白骨精向面前的少女汇报道,“根据您的课表,通航时段定为上午七点至九点和下午五点至七点。”   A大和宋宅之间的距离很远,一个在城市的东南角,一个在城市的西北角。   如果每天开普通的磁悬浮来回,不算堵车,行驶时间可能需要三个小时,算上堵车,至少需要六小时。   当初分家后没多久,各房的孩子就重新排序了,方立安是宋时的二闺女,所以大家叫她二小姐。   不允许方立安住校且不允许方立安在学校附近安顿的宋文善,直接让人申请了长期的飞车航线。   方立安第一次来宋宅乘坐的飞车并不是大众货。十几年前,陆空两用车刚面世,用的人非富即贵。   十几年过去,陆空两用车的制造技术依旧没有突破,昂贵的造价和严格的航线管制依旧是普通人的使用门槛。   因此,谁谁谁只要乘的陆空两用车出门,那就跟N多年前开阿斯顿马丁一样,头上顶着巨有钱光环。   “知道了,明天上午七点半准时出发。”方立安交代完苗助理,合上手中的《宋时自传》,放到一边,收拾明天上学用的东西。   前两年,宋时也出书了,身为女儿,她意思意思地买了一本,当成故事书偶尔翻看。   没办法,实在是太扯了。   上面竟然把宋时包装成了一个心有白月光的专情男人,孝顺父母的儿子,疼爱儿女的父亲……   方立安一度以为自己买错了书,认错了爹,董秘书见她一脸崩坏的表情,好心提醒她,宋时现在有十好几亿中青年粉丝,在外的形象必须伟光正,不然容易带歪社会风气。   方立安暗自腹诽,敢情你们都知道宋时什么**样啊……   言归正传。   方立安今年十六岁,两个月前在宋氏赞助的学校办了学籍,参加高考,以全国第二的优异成绩被A大录取,成功激发了宋时和宋文善的炫女(孙女)狂魔属性。   不怪宋文善和宋时一改常态,一夕之间带着方立安高调起来。   A大是什么地方?   那是有钱人再怎么有钱只要成绩不够也进不去的地方。   别的学校,捐个图书馆盖栋楼就能得个入学名额。   在A大,不存在的。   A大不缺钱,也不稀罕钱,便是几亿几十亿的砸钱,也不会眨一下眼。   它是全国仅存的学术净土,高等院校中朝圣般的存在。   没有特权,没有后门,公开透明,公平公正。   想进去,只能凭考的。   虽然成绩不能代表一切,但A大不为钱财摧眉折腰的高风亮节足以让所有的A大学子都为之骄傲。   曾经何时,豪门甚至流行找A大媳妇A大女婿。   总之,这是一项非常傲人的资本。   宋文善和宋时高兴坏了,比宋氏股票连续涨停板还要高兴。为表奖励,以示鼓励,最直接的表达方式就是给钱啊。   好家伙,宋时直接送了1%的宋氏股份。   宋文善现在穷是穷了点,却也不甘落后,竟然把宋宅直接过户给了她。   宋昭、宋明以及宋文善的一众孙子孙女:……   尤其是方立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简直不知道该做何表情,本来住的自己家,被糟老头子一通折腾,个个都成了寄人篱下。   要是宋时开口让大家不要担心,继续住着也就算了,偏他脑子短路,嘴一张就把已经结婚成家的宋书理和即将成婚的宋书菲赶了出去。   方立安知道的时候,这兄妹俩已经搬走了。   她陪着宋文善钓鱼,回到家里,辛管家通知她去书房。   书房门开着,方立安一进门便看到宋时手里拿着根未点燃的雪茄。   “坐。”宋时把雪茄凑近鼻端,闭上眼睛深深地嗅了一口,然后随手丢到书桌下方的垃圾篓里。   方立安有点好奇,“辛管家告诉我,你把大哥大姐赶走了,为什么?”   宋时面带微笑,语气却很恶劣,“你猜。”   变态的心思哪里是正常人揣摩的了的?   方立安在心里嘀咕,嘴上却道,“他们惹你不开心了?”   宋时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变得灿烂起来,“差不多吧。”   方立安,“他们干了什么?”   宋时拿起右手边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自己看。”   方立安伸手接过,文件袋外面什么也没标,但肯定是关于那两个人的,看厚度,挺多事的。   里面的A4纸被装订成好几份,每一份的首页都写着人名,不是宋书理就是宋书菲。   她一一翻看。   有关宋书理的内容比较多,厚厚一沓纸,三分之二都是关于他的。   各种小动作,安插人手,挪用公款,拉拢股东……   至于宋书菲,动作不如宋书理多,本质上却比他还要恶劣。   文件上直接记录了她和她未婚夫章吴定的对话,通篇都在讨论如何吞并宋氏。   方立安都不知道该佩服她的野心还是佩服她的无知。   这里面偶尔还提到贱人宋书玉、老不死的宋文善,却始终老老实实称呼宋时为爸爸。   后面还有一些宋书菲不知道的东西,她的亲妈是她未婚夫章吴定父亲的小情儿,背地里却跟章吴定不干不净。   浏览到这里,方立安抬头看向宋时,“爸爸,我才十六岁,你给我看这个,合适吗?”   宋时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戏谑地看着她,“十六岁不小了,我十六岁那会儿,女朋友都换了一只手了。”   “左手换成右手吗?”当爸的没有一点自觉,方立安也懒得跟他装模作样。   宋时眉头紧皱,“不要随随便便相信外面的野男人,回头爸爸送你几个好的。” 第378章 D12   看着眼前的女儿,宋时心想,十六岁啊,还是个花骨朵。   他十六岁在干嘛?   抽烟喝酒打架泡妞,没他不玩的。   年纪大了,开始喜欢回忆过去,宋时头一次意识到年轻时候的自己可能(?)是个混账。   他也不想跟女儿讨论这些,但既然话赶话聊到了,就没必要再回避。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不是骗财就是骗色,像爸爸这种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的能有几个?   “尚城地产的王以道,上星期你去公司在我办公室遇到的那个大高个儿,你别看他长得寒碜,骗女人很有一手。   “兜里的钱明明多到花不完,但就有个骗女人钱的癖好,只要跟女人在一起,不管是谈恋爱还是约炮,不管对方有钱没钱,都要对方承担一应开销,从大学生到职场白骨精,爱好极为广泛。”   “还有艾信投资的吕立诚。”宋时起身,从旁边摆放杂志的架子上取出最上面一本,“喏,封面上这个,是不是看着人模狗样,一副精英款?他跟胜华船舶李树斌的女儿订了婚,婚礼安排在今年年底,没人知道他有个相恋七年的女朋友,孩子都生了两个。”   宋时幸灾乐祸地扬起嘴角,“李树斌那个老东西,精明了一辈子,这回可要栽了。”   “说这么多,爸爸的意思你明白了吗?”他呷了口茶,润润嗓子。   方立安点头,随口应和,“明白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大猪蹄子的话不能信。”   宋时听着直觉有些怪,但这确实是他想传达的中心思想,想着女儿既然精准的get到了,就不再啰嗦,话题回到宋书理和宋书菲身上。   “这两人,没事离远点,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的好像这两个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兄妹俩不是他生的一样。   十几年来,方立安也算是见识了宋时异于常人的脑回路,所以只是淡定应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之后父女俩又说起学校的事。   A大的学习氛围十分浓厚,方立安适应良好,同学们虽然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佼佼者,热衷于学习,但同样积极参与各项课外活动。   相比之下,方立安的校园生活显得有些单调,跟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样,早上来,晚上回。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对新式校园的热情。   先是上学放学使用的交通工具——陆空两用车。   宋家有钱,宋家有车,宋家有航线,宋家还有高薪聘请来的飞车司机,但怎奈宋家还有个复古派宋文善。   这些年,方立安跟着宋文善东奔西跑,竟一次飞车也没坐过,不是坐的磁悬浮,就是搭乘的飞机。   宋文善的原话是,“那玩意儿不稳当,晃晃悠悠坐着头晕,老年人心脏不好,血压高,受不住它。”   方立安无力吐槽:……鲨鱼狂蟒受得,小飞车受不得。   话说回来,时隔多年,再次坐上陆空两用的小飞车,方立安心里还是小有点激动的,尽管她早就在书本上把陆空两用车的运行原理研究个透,但这就跟眼前眼前有个绝世美男,你光知道他身体上每一寸的生理构造和傲人尺寸,却摸不得玩不得,心里跟猫抓似的奇痒无比。   有飞车接送,方立安上下学的兴致无比高昂,有种小升初后第一次上晚自习的感觉,积极的很。   她在网上学习过如何驾驶飞车,每天上学放学路上还要盯着司机,观摩人家的实际操作,背地里琢磨着一成年就去考个驾照。   A大是开放式校园,可供外人参观游览,为了安全起见、方便管理,整个校园都是禁车的。   这里的车单指封闭空间超过一平米的旧式四轮车和磁悬浮。   A大校园占地面积足足有五百多公顷,只靠两条腿走路,学生们的时间怕是都要浪费在路上了。   是以,学校有十几个共享平衡车的停放点,上千辆平衡车供同学们使用。平衡车体积小,跟滑板似的,脚一踩就跑,既满足了学生在校园里的出行需要,也节省了大把的时间空间。   方立安每天从校门口指定停车点下车,步行进入校园,刷校园卡取平衡车,到教学楼上课。   她是新型航空机械制造专业的,未来的发展方向是各种飞行器,包括宇宙飞船。   这个专业的教学分为理论和实践两部分,大一纯理论,从大二开始涉及动手作业。   大一大二的理论部分,方立安在暑假就攻克了,她本就有这方面的基础,学起来十分轻松,如鱼得水。   等不及到大二,她就跟宋文善宋时打申请,要把宋宅后面的花房改造成实验室。   宋文善和宋时能有什么意见,直言房子是她的,爱怎么折腾怎么来,他们就是蹭住的,别赶他们就好。   方立安:呵呵。   然而,等她跟辛管家提起这事的时候,辛管家递给她一沓纸,“二小姐,这是花房动工的结构图,请过目。”   方立安没当回事,粗略地扫了一眼,视线就被上面某个可观的数字粘住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她来来回回数了几遍,确定没数错,抬头问,“这花房有什么特别的?值当一亿三千两百万?”   辛管家尽职尽责的汇报,“花房的建材昂贵,是由整块水晶雕制而成,不存在断面和接口。另外,雕刻师傅和建筑工人的工艺——”   方立安赶紧打断她,“我知道了,都叫工艺了,想必也不便宜。”过惯了穷苦日子,方立安自问做不到宋老爷们的挥金如土。   “不拆了,离花房远点,盖个简易的库房,比照我给你的图纸建。”说到这里,方立安特意强调,“材料环保就行。”   辛管家不愧是年薪百万的全能管家,从拿到图纸到交货验收,中间只隔了一个星期。   方立安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来问她,“花房那么大,中间的水晶呢?”   辛管家,“为了不破坏花房的整体架构,当时用的是粉碎性打磨技术。”   行了,不用问了,结局逃不过八百立方的水晶粉末。   方立安有了简易实验室,空闲时间几乎都泡在里面,一放学就钻进去,叫都叫不出来。   每逢周末宋文善喊钓鱼,她五次应一次,实在磨不过,就把糟老头子抓了壮丁,让他帮忙,给她搭把手。   宋文善能乐意?   最开始也是不乐意的,脸黑的跟包公一样,直到方立安亲手给他做了个无声按摩椅,钓鱼时候用的,不会发出震动和声音把鱼吓跑。   宋文善很满意,但凡钓鱼就把按摩椅带上。   曾几何时,他也是有钓友的,只不过他技术烂,跟人家一起落差太大。   如今有了按摩椅,哪里还管什么鱼不鱼的,先炫耀一波再说。   会钓鱼了不起?   我孙女也会钓鱼。   我孙女不光会钓鱼,她还学习好,会做按摩椅。   年纪越大,心性反而越像小孩,不然怎么都说老小老小呢?   “老宋啊,你这个椅子真好用,你不知道我啊,每回钓鱼回去都要躺三天,让你孙女也给我做一个呗。”   “是啊,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老伙计……”   宋文善傲娇地摆摆手,“不行不行,我孙女功课太忙,连陪我钓鱼的时间都没有,哪有空给你们做椅子。”   老头子们跟宋文善说不通,又实在眼馋那按摩椅,回去就让秘书联系宋时。   他们跟宋文善不一样,个个手里捏着股份,表面上放权给晚辈们,实际上还是各家的当家人。   拼了一辈子,图什么,还不是为了安享晚年?   他们这些集团公司,彼此之间总有合作的业务,有大有小。现在为了按摩椅,主动求上门。   “小宋啊,卖我个按摩椅,传达项目让你五个点。”   “小宋啊,你爸那个按摩椅送一个给杨伯伯,记忆卡项目主导权给你们。”   “小宋啊……”   小宋一天接了七八个跟他要按摩椅的电话,头都大了,想他一个身家万亿的财阀大BOSS,竟然沦落到卖按摩椅,糟老头子误我。   宋时回到家,听说宋文善在后面库房,直接过去。   推开重重的铁门,好家伙,一老一小正戴着电焊面罩焊东西。老的给小的打下手,看起来不太熟练,有点碍手碍脚。   “你来干嘛?”开门的动静很大,爷孙俩停下手中的活计。   宋时心道,我不来看看,谁知道明天卖什么。   他不答反问,“你们这是捣鼓什么?”   宋文善自豪道,“我孙女给我造车呢。”这些日子以来,“我孙女”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   “闭门造车?”宋时拍了拍铁门,发出厚重的响声。   宋文善不乐意了,作势捻他,“去去去,你懂什么。”   “不懂才来问你,按摩椅是怎么回事,老李老杨老康他们今天都给我打电话了。”宋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他。   “我孙女给我做的,别理他们,老树结柠檬,酸死个人~”宋文善可得意了,人生巅峰不外乎是。   宋时懒得理他,转头看向方立安,“闺女,再做十个按摩椅给爸爸。”见宋文善要跳脚,竖起一根手指头,“换百分之一的宋氏股份。”   啧啧,这可是上百亿的买卖。   一百个一万个按摩椅也卖不出这个价,说一千道一万,无非就是宋时这个偏心眼儿爹换着花样补贴闺女。   宋文善哼了一声,觉得这小子还算上道。   方立安倒是无所谓,账户上的钱已经多的花不完了。   她放下手里的电焊机,走到操作台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股份就算了,这是按摩椅的核心技术,你拿去申请专利,找几个匠人,做起来很快。” 第379章 D13   商人逐利,宋时那股精明的嗅觉丝毫不输于他的男主颜值。他翻了翻女儿给的资料,一眼就看出这其中的利润。   时下最贵最高级的按摩椅,宋宅就有仨,按摩很舒服,但用起来总会嗡嗡作响,吵得人头疼,可谓一边享受一边受折磨,痛并快乐着。   被方立安改进过的按摩椅,没了这个缺陷,投放到市场上,肯定是有利润空间的,还不小。   他们宋氏盘子大,主打金融地产酒店信息能源矿产等行业,保健品方面少有涉及。   但随着自家老头年纪越大,宋时越是觉得这个产业有利可图,想分一杯羹的欲望愈加强烈。   现在好了,产品有了,立马让秘书安排下去,坐等收钱。   不过,闺女愿意孝敬那是闺女的事,他也不能占闺女便宜,百分之一的股份说给就给。   ……   方立安结结实实上了四年大学,宋宅后面的库房包揽了宋氏四年里近三分之二的新品。   宋文善和宋时也没想到自家女孩长着长着就成了财神爷的模样,背地里都觉得自己眼光好,慧眼识珠。   方立安毕业的时候,两人斥资百亿,联手送了个实验室给她。   一栋三十二层的大楼,每层都有不同领域的最先进的实验器材,配合最高端的隐私保护,便是自己不用也可以租借给各种研发团队。   不吹不黑,这绝对是有史以来,方立安收到的最合心意的礼物。   幸福两个字已经形容不了那种复杂的愉悦,最贴切的表达大约是“下半辈子有了着落”。   世上难买早知道,宋文善和宋时若是知道方立安会整年整年地泡实验室,估计也不会送她这份大礼。   两个事业型的大男人,都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从某方面来说,甚至挺冷血无情的,结果长时间见不到孩子,别说,还怪惦记的。   宋文善闲着也是闲着,觉得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老头子往实验室里一钻,跟着一起做实验。   不过,他没有实验人员该有的脑子,尽添乱了。幸好方立安分配给他的实验器材安全性很高,不然谁知道他会不会三天两头搞个爆破拆除出来。   相比之下,宋时的手段就高明许多。只不过,一般人(正常当爹的)没见过这么做的。   这厮竟然搞了个美男计,真像他曾经说的那样,给方立安寻摸了十七八个男孩子。年龄在十八到二十八不等,环肥燕瘦,各种类型,各有千秋。   方立安被宋时约去宋氏大楼的时候,还以为他有什么正经事要谈,哪晓得变态亲爹再一次刷新了她对变态的认知。   不得不说,宋时这波操作实在是太牛逼了,这特么的……方立安激动地差点说不出话来。   都是成年人,谁还没个生理需求,方立安震惊完了,就真的一本正经地挑了起来。   “这是他们的具体信息,你看看,挑个你喜欢的。”宋时按了办公桌上某个按钮,对面幕墙上便出现了一个列表。   方立安接过控制权,点开其中一个。   左边是写真照,右边是简介:   穆兰亭,23岁,2042年8月17日生,Z省H市人,2065年6月毕业于C大影视编导专业。   往下拉是各种数据:   身高185cm   体重72kg   胸围119cm   腰围77cm   臀围118cm   腿长115cm   X长18cm   一次恋爱经历   两年性经验   无既往病史   ……   方立安……方立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真是谢谢爸爸了,调查的这么详细。   姜运之,18岁,2047年9月22日生,Y省D市人,2065年毕业于D市师范附属中学。   身高188cm   体重75kg   胸围118cm   腰围75cm   臀围119cm   腿长116cm   X长19cm   无恋爱经历   无性经验   无既往病史   ……   “18岁……这也太嫩了……爸爸,你从哪儿拐来的小孩子?人家是自愿的吗?”方立安有些担心,怕宋时干什么逼良为娼的缺德事。   宋时整个人歪在沙发上,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翘在茶几上,斜睨她一眼,“爸爸是那种人吗?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宋氏钻,我做什么去找那些不愿意的?好日子过多了?”   方立安又点开另一个头像,“这个是不是谎报年龄了,怎么看起来才十五六的样子?谁能下的去口?”   宋时看了眼屏幕,老神在在道,“这个啊~这是爸爸怕你有特殊爱好,专门挑来放在里面的,你放心,名单里的人,魏秘书都实地调查过,身家背景绝对干净,没问题的。”   魏……秘书……   方立安回忆了一下,终于在她爸的秘书团中找到这个人。   魏秘书是宋时身边一个颜值不低的男秘书,年龄比她大不了几岁,A大经管学院毕业,走的高冷精英范儿。   这尼玛……说起来还是她学长呢……   她虽然不混校圈,也相信魏秘书的职业素养,但这样的知情人……真的很让人尴尬啊……   宋时没脸没皮惯了,他有权有势,才不会在乎别人怎么想,毕竟他重视的人,只有他爹宋文善和他闺女宋书玉。   “往后看,后面多着呢,别急着定下来。”宋时见她一动不动,以为她有了主意。   “嗯。”方立安回过神,切换到下一个。   看着屏幕上各种类型的男人,可见宋时是费了心的。   乖顺可爱的小奶狗,酷炫狂拽的小狼狗,温润如玉的君子,文质彬彬的书生,肌肉虬蟠的猛男……   颜值都很高,各方面数据……也很好……   方立安擦了擦嘴角可疑的口水,心道,选择困难综合又要症犯了…… 第380章 D14   宋时不是没想过给女儿介绍圈子里的青年才俊,但是挑来挑去都挑不到合适的。   家里条件好的,能力一般,能力不错的,长相一般,长相不错的,性格一般……再有就是那些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N代,哪里配得上他家十全十美的仙女儿。   宋时自己就是男人,对男人的劣根性再了解不过,只要一想到女儿跟那些个渣男谈感情,宋时就觉得天崩地裂天理难容,一副吃了苍蝇的感觉。   思来想去,还是养几个小情儿比较妥当,有空逗一逗,没空扔一边。想生孩子了,去精子库挑个基因优秀的,人生简直不能再完美。   扣扣扣——   父女俩正挑着,办公室门被人敲响了,厚重且有节奏感。   方立安将光屏调至主界面,以免泄漏男孩子们的隐私。   “进。”许是觉得被打扰了,宋时蹙眉,语气中透露出淡淡的不悦。   “BOSS,晨天国际的钱总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董秘书扛着变态老板的威压,心里已经把钱总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钱多多?”晨天国际的钱总名叫钱多铎,钱多多是宋时私底下给人起的绰号。   钱多铎年龄比宋时小一轮,起点没有宋时高,工薪阶层出生,目前是晨天国际的行政总裁。   宋氏本就跟晨天国际在新能源方面有合作,再加上钱多铎能力不错,说话做事挺对宋时的胃口,所以宋时很欣赏他,有时候会把对方当成后辈提携。   “是的,因为没有预约,被前台拦住了。”董秘书知道宋时和钱多铎私下关系不错,对方来的突然,一副有急事的样子,董秘书这才硬着头皮敲门。   “带他到会客室。”钱多铎是有宋时的私人号码的,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这番没头没脑地找上门来,着实怪异。   莫非是新能源合作项目出了问题?他看了眼董秘书,董秘书隐晦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听说什么消息。   一瞬间,宋时心里飘过无数个念头,“你先看着,爸爸去处理事情,很快回来。”   方立安点头,示意他随意。   宋时跟着董秘书走了不到半分钟,办公室门再次被敲响。   不是董秘书,方立安根据敲门声判断,心想肯定是找宋时的,便没应声。点开屏幕上的文件夹,继续她的选秀大会。   却不想敲门声停下后,办公室门直接被推开了。   方立安看向门口,谁啊这是,懂不懂规矩?   来人动作很快,一个闪身来到室内,关上门。   方立安心头一跳,没道理大白天在董事长办公室遭遇绑架暗杀吧……   待看清来人,呵,竟然是她爸刚刚提到的魏秘书。   方立安余光瞟见光幕上的“17cm”,再看向门口这位不请自来的学长,只觉得尴尬的气氛从脚底板往上窜。   她上下打量着,这位魏秘书今天有点过分好看,虽说他们混办公室的基本上都是西装革履,但魏秘书这身明显不一样,不像正规的通勤装,倒像是参加宴会的款式。   瞧这领结打的,头发梳的,发蜡抹的,皮鞋擦的……   西装笔挺,一丝不苟。   颜值本就能打,如今真人往那儿一站,和光幕上的小哥哥们相比,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后,方立安就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凡是她的目光所及之处,魏秘书的相应部位就要紧绷一分。   所以这人莫不是来找她的?   方立安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魏秘书就不疾不徐地自我介绍起来。姓名,年龄,籍贯,出生年月,毕业院校,身高体重三围……   和光幕上一个顺序,除了某个部位的数据可能太过羞耻,其他的皆是娓娓道来。   他的嗓音低沉且富有磁性,听得人耳朵发痒,目光极具侵略性,和方立安曾经偶然见到的那次很不一样,像是开了刃的尖刀,直指人心。   说完,他迈着大长腿向方立安走来,长臂一挥,熟练地关闭了光屏,在两人相隔一米远的地方停下,俯身逼近陷在沙发里的某人。   距离太近,让方立安感到些许不适,她胡思乱想着,是不是长得好看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所以,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的是见色起义?   就在她想抬手制止他的进一步靠近,魏秘书主动停了下来,四目相对间,他薄唇轻启,“宋书玉,我在自荐枕席啊。”   似叹似唤。   他直直地望向方立安的心底,像是想知道她最真实的反应。   方立安是谁?   她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怎么会被美色所迷惑。   不过,认真算来,她已经快两百年没吃过肉了。   上一个世界,她长相粗犷,连个露水情缘都没有。身处封建社会,青楼小倌都是伺候男人的,她哪里敢碰。又不好去买正正经经的良家妇男,做逼良为娼那等事。   上上个世界,她是个抱着大猫过日子的男人,一辈子孑然一身。   上上上个世界……不好意思,太久远了,记不大清了……   看着眼前的男人,方立安条件反射般地吞咽口水。   然而,就那么轻轻一下,就被姓魏的精准地捕捉到了。   他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愉悦的笑声从胸腔中震荡而出,像大提琴般醇厚低沉。   方立安老脸一红,正欲发作,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宋时回来了。   他显然没想到办公室里是这么个情形,魏秘书打扮的花枝招展,他闺女满脸通红,局促不安(?)。   老父亲的敏锐嗅觉瞬间爆棚,联想到突然找上门没话找话东拉西扯最终被他赶走的钱多多,宋时立马悟了。   他疾步走向办公桌,接通董秘书专线,“通知保安,把钱多多绑到我办公室来。”   听筒另一端的董秘书迅速应下,“好的,BOSS。”   两分钟不到,晨天国际的CEO便被大厦保安截获扭送至董事长办公室。   许是意识到东窗事发,钱多铎并未挣扎,十分配合,始终保持着世界五百强企业首席执行官的风度。   人员到齐,宋时挥退一干手下,只留董秘书在旁随时待命。   “一个一个说,不交代清楚,今天就别走了。”宋时语气阴沉,字里行间透着狠厉,拉起方立安,让她坐到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自己站在旁边呈护卫的姿态,跟钱多铎、魏秘书形成对峙。   “误会,都是误会……”钱多铎暗道糟糕,正要开口打哈哈,就被魏秘书从后面扯住了胳膊。   “宋总,这些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倾慕书玉已久,却一直接触不到她,于是应聘了您的秘书岗位。得知您准备给书玉寻觅男伴,我便决定自荐枕席。钱总是受我威胁,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迁怒于他。”   如果可以的话,魏然也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但宋书玉实在太难见了,他在宋氏将近两年,只远远的见到过一次。更别说宋时还给她配了保镖团,把人围的滴水不漏,走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   正常情况下,他根本无法靠近。思来想去,只有宋时的办公室是他唯一能争取到的二人独处的机会。当然,前提是,得把宋时支开。   钱多铎是他舅舅,不忍心看外甥单恋的这么辛苦,才帮着想法子拖一拖宋时,给他制造表白的机会,只是没想到宋时这么难搞,甥舅俩被抓了个现行。   宋时冷笑,“呵,原来你就是钱多多挂在嘴边的外甥啊,确实是青年才俊,年轻有为。”   夹枪带棒,下刀子。 第381章 D15   钱多铎就这么一个大外甥,魏然虽然算不上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但从小就跟在钱多铎后面屁颠屁颠跑,两人关系特别亲近,跟父子俩也不差什么。   魏然小时候调皮捣蛋,长大了勤奋上进,大学期间更是拼的很,二十几岁的人愣是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搞得他妈整天疑神疑鬼,不是怀疑魏然性冷淡,就是怀疑魏然爱好男。   现在,魏然终于开窍了,钱多铎这个当舅舅的怎么能不上心。   他跟宋时私交不错,受自家外甥所(mo)托(chan),前期帮着做了不少功课。   比如帮着打听宋书玉的近况,从事什么工作,每天忙什么,有没有男朋友,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第一次碰上感情的事,魏然怂啊,小心翼翼的,不敢表露地太明显,想徐徐图之,觉得这样把握会大一点,千叮咛万嘱咐,让钱多铎问的含蓄点。   于是,钱多铎每回参加饭局酒会碰上宋时,都要绕好大一圈才问上一句,问多了怕引起宋时注意。   后来他姐急了,说这三五天问一句得问到哪年,勒令他抓紧时间,把他英俊帅气才华横溢的外甥介绍给女方。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行不行给句痛快话。   当然,这事是背着魏.怂.然做的。   宋时的回答毫无疑问是不行。   “我外甥很有才华,跟你闺女一个学校的,你说是不是缘分?”   “我外甥长的好,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儿,小伙子贼帅,一点不比那些流量明星差。”   “我外甥人品好,靠得住,为人专一,不花心,不滥情,母胎单身二十多年,到现在连女孩子的小手都没牵过。”   “……”   任凭钱多铎说的天花乱坠,宋时连个眼皮子都没抬。   总而言之,就是不行。   没门,没戏,没得商量。   魏然听说后,差点被吓得心脏骤停,等得知舅舅没暴露他的姓名和样貌,总算松了口气,开始实行Plan B——跳槽求职。   用钱多铎的话来说,那叫“潜伏”,准备伺机而动。   两年的时间,宋时总算是明白了,想慢慢培养感情是不可能的,宋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宋书玉也不会给他这个M国时间。   今天,不管结果如何,成与不成,他好歹表明心迹了。   宋时气笑了,这小子真够可以的,跑到他眼皮子底下偷人,啊呸,暗渡陈仓。   要不是他回来的及时,只看他闺女那股子单纯(?)劲儿,说不得人就给骗走了。   别看他闺女聪明伶俐,到底是张感情经验为零的白纸,要是被这个臭小子打动了,他是阻拦呢,还是阻拦呢,还是阻拦呢?   就怕小年轻有逆反心理,你越拦着,她越起劲。   时至今日,宋时只盼以往给她灌输的大猪蹄子理念有用,希望闺女关键时刻别掉链子。   “董秘书,送客,别忘了给这位钱总家的小朋友办理离职手续。”宋时开口赶人,这件事他还要派人调查,不可能对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外甥跑到宋时眼皮子底下拐骗人家闺女,钱多铎作为帮凶,其实挺心虚的,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总不能白来,是生是死总要给个话。   “老宋,这事是我做的不地道,你想怎么罚,我都认了,但魏然好不容易带着真心走到这里,你给个机会,让侄女好好看看。”   说着,转向方立安,“是吧,大侄女。第一次见面,叔叔给你准备了见面礼。”   一眨眼,跟变魔术似的,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半只手掌大的黑丝绒小盒子。   “呵,准备的很充分啊。”宋时阴阳怪气道,但方立安听得出,火气稍减。   她看向宋时。   宋时可有可无的哼了一声。   方立安双手接过,“谢谢钱叔叔。”   盒子不大,重量不轻。   她当着大家的面打开,里面是个帝王绿的吊坠,水头很好,色泽光润。   很符合钱多铎送礼的身份。   宋时面色稍霁。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推销,别砸手里。”钱多铎用胳膊肘顶了下魏然。   一时间,办公室里四道视线聚焦到他身上。   “我……”能言善道的高材生魏然彻底哑火,纵有一腔真情也不敢在心上人凶神恶煞的亲爹面前造次。   钱多铎急死了,他今天可是把宋时得罪个干干净净,以后不定怎么惨呢,外甥却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大侄女,他见到你太高兴了,嘴拙得很。这样吧,咱们直奔主题,你看他长得怎么样?还不错吧?送给你了,任打任骂,随便玩,比你爸给你搜罗的那些个莺莺燕燕好多了。我家这个,干净卫生功能健全,有熟人担保,用的放心。我跟你爸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信誉绝对有保障。”钱多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一屋子鸦雀无声。   董秘书怜悯地看了眼小魏,低下头掩藏自己难以控制的笑容。   宋时反应过来,顺着钱多铎的话狠狠插上一刀,“钱总,咱们都是生意人,干什么呢都喜欢明码标价,我买你卖,童叟无欺。”   他笑的轻佻,“来吧,开个价。”   魏然早在他舅舅说什么功能健全的时候,脸就红了,听到宋时议价,反而冷静了下来。   有门儿!   钱多铎知道宋时是个什么性子,就像他前面说的,今天的事是他们不对,宋时说的难听点也不算什么。   “我相信你的为人,亏不着他,大侄女看心情给就好。”   “那不行,咱们常在外面玩,你还不知道规矩?给多少钱,算什么档,守什么规矩。这金丝雀呀,半包全包养法可不一样。”   方立安:爸爸,牛逼了您哎。   “嗨,我们是自己送上门的,你们说了算。”钱多铎眼瞅着自己说不过宋时,决定放弃抵抗。   不管怎样,只要能把外甥打包送出去,就不虚此行。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你也说了,送上门的,我们不收,你们面上也不好看。既然如此,人我收了,今天一并把规矩定了,免得你们日后赖账。”   钱多铎生怕宋时反悔,急吼吼道,“一言为定。”   宋时,“只要你们不后悔就好。”   方立安: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暗自腹诽的同时,给魏然同学点个蜡,没见过几个能在宋时手底下讨到好的,希望魏然能撑一个囫囵。   果然,宋时开出的条件十分简单又十分苛刻。   “全包。”   “听话懂事,当牛做马,任打任骂。”   “协议履行期间,不能和其他异性有任何超越友情的亲密关系。”   “24小时待命,不允许参加工作。”   “协议终止时间由我女儿来定。”   “哦,对了,协议生效后必须立刻结扎。”   “我女儿完全自由,任何行为都不受约束。”   “金主嘛,你懂的。”   “……”   董秘书倒吸一口凉气,他家BOSS的变态是没有底线。   钱多铎终于不再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脸色一阵青白。   魏然很平静,从宋时提出议价,到现在一直是一个表情,可能在权衡。   宋时……一百多平的办公室里再没有比他还悠闲自在的人了,尤其是钱多铎脸色刷的变了之后。   方立安……方立安不需要思想,她的角色是木头人。   静谧的空间里,宋时来回地拨弄定制打火机的金属盖,叮当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他欣赏完众人的脸色,开口道,“想好了吗?”   钱多铎没有说话,涉及到具体条款和权利义务,他不能替魏然做决定。   其实,他真想带着外甥一走了之,谁能想到宋时会做的这么绝,便是天仙下凡也不值得答应这种丧辱人权的条款。   方立安:我想到了。   董秘书:…… 0.5   就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当事人魏然终于开口了。   “宋总,工作上有回旋的余地吗?我想——”   宋时冷漠地打断他,“没有。”   “你要搞清楚一点,我女儿包养了你,你的工作就是为她服务,给你的钱就是你的工资,我是不会同意你同时打两份工的。”   “啧啧,魏小同志,看样子,你对这份工作的性质和内容不是十分了解啊,业务不熟练还跑来干什么?玩蛋啊?”   宋时得啵得啵不停地放毒,方立安觉得这要是她,天王老子来了都不伺候,等着天凉王破吧。   魏然却在钱多铎想要拉着他告辞时动了,他看向方立安,眼中是后者完全理解不了的情愫。   方立安被他看的尴尬极了,真想提醒他,她才是这场风暴中最无辜的那个。   “我答应。”魏然直视她的双眼,薄唇微张,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   那一刻,方立安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   千钧压顶何需叹,披荆斩棘向前看。   住脑!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回过神,觉得这人是疯了吧。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她不相信。   A大毕业生会是见色起意的色鬼?   这得有多色才能赔上自己的前途?   这时候,方立安反而觉得最合理的解释是她的背景,她的钱。   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比什么情啊爱的更靠谱,更有吸引力。   至少对于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来说,理应如此。   这位钱多铎和这位魏秘书,从面相上看,并不是大奸大恶贪财黑心之徒,但究竟如何,还是得日久见人心。   且看着吧。   董秘书的职业素养是一般人望尘莫及的,魏然前脚松口应下,他后脚就把协议打印好了。   一式四份,除了他,在场的人人有份。   宋时仔细阅读一遍条款,确定甲方乙方权利义务明确,利索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然后是魏然。   钱多铎。   最后,大家看向迟迟不肯动笔的方立安。 第382章 D16   方立安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从魏然进来到现在,安静的像个雕塑。   这三人谈论的畅快。   宋时忙着刁难居心不良的野男人。   钱多铎忙着脱手用情至深的大外甥。   魏然忙着成为宋小姐的入幕之宾。   ……   三个男人一台戏,剧情还算精彩。   当然,如果戏份不涉及她这个相关人员就更好了。   三人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照在她身上,方立安这才缓缓开口。   “一把年纪了都,还童心未泯?过家家就这么好玩?”拿起茶几上的合同,漫不经心地翻阅,眼角的余光扫过三个大男人,“不要告诉我,你们不知道,这种协议根本不受法律保护。”   她把薄薄的几张纸往沙发上随意一丢,对魏然歉然道,“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也不能接受你……自荐枕席的提议,相比较他们,”她侧过头扫了眼光屏,用十分中肯的语气道,“你太麻烦了,我们没可能。”   魏然面色骤变,目露失望,像是遭受到沉重的打击,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方立安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她看向宋时,“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不打扰您招呼客人。”   然后跟这两位不速之客招呼道,“钱总再见,魏秘书再见。”   知道她恨不得二十四小时住实验室,宋时没有拦她,心里把这甥舅俩给怨上了。   容易嘛他?   花了一个星期才约到百忙之中的女儿,这两人瞎捣什么乱!   看把他闺女吓得,男人没挑饭也没吃就跑了。   眼看魏然起身,还想追出去,宋时对董秘书使了个眼色。   董秘书一声令下,外面一群保镖便把魏然团团围住。   魏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立安头也不回地走了,待总裁电梯的门合上,他的眼中划过一丝不甘。   今天的事,对方立安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最多让她感到奇怪。   这位学长到底在搞什么?   然而,就在她回到实验室,即将投入实验时,久违的系统上线了。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严肃,“宿主,我在魏然身上发现了类似亚生物波动。”   方立安蹙眉,“类似亚生物波动?”   “宇宙中本不存在,由自然生物创造出来的次级生物,我们称之为亚生物,比如我。”系统科普。   方立安,“你是说他身上绑定了像你一样的系统?”   “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五。”系统分析,“不过从它释放出洞离子波来看,应该只是低级系统,功能极度单一化。”   “你呢?你是什么等级的系统?还有,既然你能发现它的存在,那么它呢,它能察觉到你吗?”系统是她的秘密,方立安不想暴露。   “我可是超级系统,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比我厉害的,它怎么可能察觉到我的存在。”系统炸毛,觉得自己的统格收到了侮辱。   方立安想了想,并没有发现自家系统的厉害之处。   “真的吗?我看别人的系统还绑定了位面商城,各种奇幻道具,什么激光粒子炮、基因进化剂、筑基丹、透视眼……带着宿主爸爸一路躺赢。”   说着,她有些迟疑,“你好像只有空间……唔,还会种田、养猪。”   “……”   “……”   “……”   系统深呼吸,再呼吸,三呼吸。   它告诉自己,这是宿主,是它的亲亲宿主,极有可能是它这辈子唯一的宿主,是它的造物主爸爸。   但终究没能忍住,嘴巴跟个机关枪一样吧嗒吧嗒,“叫你少看点小说你不听,那些都是骗小孩的,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多大年纪了还信这个?你是zhu吗?脑子白长了?上千年白活了?”   “什么我只有空间,只会种地,爸爸会的多了去了。时光回溯你会吗?位面穿梭你会吗?捕捉念灵你会吗?”   “你行你上啊,不行别逼逼。整天别人家的系统长,别人家的系统短,别人家的系统好,你绑定去啊!你……呜哇……呜哇……”   这家伙嚷着嚷着,竟然直接哭了,可见是委屈大了。   方立安一脸懵逼,早知道它还是个宝宝,她肯定顺着它来。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哄它,身段放的要多低有多低。   “乖乖不哭,爸爸错了。”   “我口误,我嘴欠,宝宝别放在心上。”   “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儿,哭的妈妈心都碎了。”   “……”   哎……   可惜系统没有实体,要是有实体,来两轮亲亲抱抱举高高,一准儿好了。   这真是让人筋疲力竭的一天。   方立安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只把统哄了个半好,后者赌气似的,就是不理她,不跟她说话。   方立安无法,只好暂停手里的项目,陪它看了一天的动画片《淘气宝宝爱胖猫》,一人一统这才重归于好。   事后,小宝贝系统傲娇地哼哼,“放心吧,我在爷爷办公室一句话也没说,那魏什么的系统肯定发现不了我。我们系统只有在和宿主沟通时,才会发出洞离子波,才有可能被同类感应到。”   对于魏然身上绑定的系统,方立安心里很有点在意。   白天那一出,是单纯的针对宋小姐这个身份,还是针对她身上的系统。   她必须弄清楚,这一点非常重要。   如果只是针对宋时的女儿,便没什么可担心的,问题不大。   但如果是针对系统,那就要从长计议了。   按照自家统子的说法,如果魏然的系统先一步发现它,那么白天的时候,对方便不会当着她的面和魏然沟通,除非对方单纯过头,怀着“认亲”的念头。   方立安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如此,对于魏然,一个系统携带者,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硬要倒贴的最合理的猜测,很有可能是因为系统发布的任务。   任务对象八成是她,至于如何达成,这可能性就多了,小说中最常见的就是攻身攻心。   也有可能和她家宝贝统子一个出厂,为了完成原主的愿望,收集灵魂之力。   不过她家统子自诩超级,这样的可能性便极小,当然,并不排除统子吹牛逼的可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方立安不愿意被惦记,也不愿意放任这样一个不稳定因素在身边,她开始和统子商量着如何对付魏然的系统。   统子提供了两个办法:一、黑了它,二、吞了它。   黑了它最简单,投放病毒,这样系统直接废了。   至于吞了它,就是将对方转化成可吸收的能量,消灭对方的同时壮大自己。   这件事,方立安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一切还要靠统子,所以让统子自己选。   统子觉得无论哪个方案对它来说都是手到擒来的小事,它可是第一星系第一星座第一行星出品,那可是全宇宙最高等级文明所在地,低等文明的山寨货怎么能跟它比。   方立安见它说的笃定,便随它去了。   总要给自家孩子一点信任。   更何况,统子说了,它的核心设有自保程序,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带着她进入休眠状态。便是千千万万年,也有醒过来的那一天,让她尽管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立安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唯一需要她做的就是,找个机会接近魏然。   这真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昨天你找我,今天我找你。   好在魏然不像她,宅的找不到人。   方立安花重金雇了个私家侦探,把他查了个底掉。   得知他每周六上午会去健身房健身或者爬山之后,便立刻行动起来。   方立安并不打算顶着真面目示人,事成之后,魏然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他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调查事情的真相。   如果让他知道事发之时,方立安就在他的附近,到时候怀疑都是轻的,只怕以后要接受他无止尽的报复与纠缠。   要做就做的干净利落。   不留尾巴,不留痕迹。   于是,五月的某个周六,乔装打扮后的方立安,尾随魏然去了天宇大厦的健身房。   这家健身房是会员制,方立安买的别人的转让卡。   虽然健身房的规定是会员卡只能会员本身使用,但通常情况下,健身房不会把刷卡进店搞得跟机场安检一样。   方立安化了个大众脸,裹了个束胸,再将走路姿态做个轻微调整,整个人的气质便不一样了。   不一样的面孔,不一样的身高,不一样的气质。   事后,谁也查不到她头上。   魏然做的第一个项目是重锤拉力器,方立安怕他一不留神砸到脑袋,硬是等他上了跑步机才让统子动手。   事情顺利的不可思议。   前后十秒钟不到,统子就用餍足的声音说它好了。   方立安满心愕然地跟它确认了三遍,这回终于相信自家统子是有真本事的。   果然是超级系统啊,就一个照面的工夫……   “上次在你爷爷办公室怎么不动手?反正一眨眼就完事了。”方立安疑惑不解。   系统打了个饱隔,心满意足地砸了咂嘴,“说好的和平爱好者呢?见面就干是不是太残暴了?不太符合我小宝贝的萌萌哒形象。”   呵呵。   方立安:给你个微笑自己体会:) 第383章 D17(已替换)   方立安的系统小宝贝张开血盆大口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时候,魏然正和他的系统冷战。   原因是魏然拿攻略对象束手无策,系统要求换人,魏然却死活不同意。   恋爱百分百系统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整整一年了,然而,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目标人物的攻略进度条始终显示为0,甚至在魏然近距离接触目标人物后,攻略对象的好感度一度跌至-10。   系统很不高兴,提议更换攻略对象。   它的想法很简单,难的不行,就换个简单的,总有那种多快好省能够迅速拿下的。   它是需要爱意转换成能量以供吸收,但又不是非那个宋小姐不可。   最关键的是再这么耗下去,用不了多久,它连维持日常运行的能量都不够了。   想它死了主人、遭遇通缉、东躲西藏、颠沛流离……好不容易逃到这个偏远落后的小星球,绑定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还勉强入眼的土著,难不成还要因为能量不足被迫休眠?   恋爱百分百系统完全无法接受如此惨淡统生。   然而,让它万万没想的是,没有最凄惨,只有更凄惨,它很快就要面临被吞噬的命运。   魏然也很不高兴,觉得这系统就是个脑子里只有0和1的二进制棒槌,根本不理解人类思维的复杂性。   他自诩名校毕业,相貌英俊,一表人才,实乃误入凡间的人中龙凤。   即便出生于中产家庭,在自身条件极度优越的情况下,家庭条件能否锦上添花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英雄不问出处。   在他眼中,优秀如他,便是皇室的公主,总统的女儿也配得。   不过,皇室的公主和总统的女儿实在太过遥远,路子不好找。   而眼下,宋时的女儿正好是他的学妹,他舅舅又和宋时相熟,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他又何必舍近求远?   再说,学妹长得既漂亮又甜美,很符合他的审美,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完美对象。   把她泡到手,江山美人,应有尽有。   魏然虽是a大毕业,但方立安入学时,他刚好大四,参加完研究生考试,紧跟着去了晨天国际实习,后来还是从钱多铎那里听来的消息,知道宋时的宝贝女儿考上了a大的机械学院。   等制定好三万字的《攻克宋氏初步计划》,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计划中的核心人物宋书玉。   a大很大,研究生和本科生的教学区域完全没有交集。   偏生方立安出了教室就有保镖护送,不仅不爱参加课外活动,连自习都不在学校上。   于是,《攻克宋氏初步计划之校园恋爱篇》从一开始就夭折了。   毕业后,方立安去了宋时给建的实验室,魏然就更抓瞎了。   不过他这种大野心家的字典上可没有轻言放弃四个字。   魏然凭借自身的努力,通过校招去了宋氏,进了宋时的秘书团。   绑定恋爱百分百系统前,他已经在宋氏潜伏了一年,虽然爱情上依旧颗粒无收,但事业方面,成为宋时秘书团的一员,本就能在他的履历上添上金光闪闪的一笔,对于将来接替他舅舅在晨天国际的位子有很大帮助。   后来绑定了系统,有了监测攻略目标好感度的外挂,加之系统说它快要嗝屁关机了,魏然才决定趁此机会放手一搏。   否则,以他的谨慎,必会选择循序渐进,稳扎稳打。   尽管这一次出师不利,魏然也没有气馁,仍做着拿下方立安拿下宋氏的美梦。   其实差一点点就成了,宋时都松口了,结果在宋书玉那儿出了岔子。   哎!就差临门一脚。   这时候让他换人,找个穷逼丑逼,叫他如何能甘心。   有道是烈女怕缠郎,魏然还想坚持,换个方法尝试,偏生系统那个棒槌不同意,要求他抓紧时间谈个恋爱,给它补充点能量先。   谈个屁谈。   跟别人谈了,回头他还怎么追求宋书玉?   一人一统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方立安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健身房的。   小宝贝系统一口吞了恋爱百分百系统,魏然并没有察觉到不对。   系统这两天经常这样,脾气大得很,对他爱答不理。   虽然魏然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决定先退一步,但他并没有直接告诉系统,打算先撑它两天,免得它总是自觉高他一等,对他呼来喝去。   魏然选择退让,既是为了系统,也是为了他自己。   因为恋爱系统曾经告诉他,只要有足够多的能量,它就可以在他寿终正寝时,跟随他一起投胎转世。   等他再次出生,系统重新启动,就可以将他上辈子的记忆全部传输给他,像觉醒一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另类永生了。   如此一来,生生世世都可以生而知之,赢在起跑线上。   永生,这是比宋氏还要大的诱惑。   魏然当然不愿意错过。   小宝贝系统,“啊呸,这什么恋爱系统就是个骗子,它的程序设定明明是宿主死亡后自动脱离,什么投胎转世,鬼话连篇。”   方立安从健身房撤离后,她家统子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跟她分享新得来的八卦。   恋爱系统被吞噬后,统子花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进行消化梳理,不仅缴获了恋爱系统的好感度监测外挂,还知道了恋爱系统和魏然之间的所有谈话内容。   确定了几个事实:   一、魏然确实在她身上下了功夫,出于利益,无关喜欢;   二、恋爱系统以恋爱成就为食,这种能量在一个人的身上获得过一次后,就不能再获得第二次,属于不可再生资源;   三、为了维持系统运行,魏然需要源源不断的能量,以后必然会不停地更换攻略对象,在渣男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方立安纳闷,“所以这个恋爱系统除了可以实时监测别人的好感度外,还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诱骗宿主喜新厌旧?”   “它这还算好的呢,至少有点特殊功能,”统子科普,“有的系统天生废柴,半点用处没有,只会消耗能量。”   “哪像我啊,诚实守信,勤劳懂事,为统仗义。你自己说,遇上我,是不是三生有幸,天大的福分。”   “你自己说,我的优点是不是数也数不清,功能强大到无统能及。养得了猪狗,放得了牛羊,种得了田地,挖得了鱼塘。空间穿梭,时间回溯。就没有我不会的!”   “我说我是全宇宙最最最最最厉害的超级系统,你服不服!”中二病上头,谁与争锋!   方立安笑得谄媚,竖起大拇指,“服的服的,我家统儿那是这个!”   “这个恋爱百分百系统打哪儿来的?系统技术在高等文明中很常见吗?”   “说是来自欧加迪海罗比星,”系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查阅资料,“就是第29星系第1星座的中央行星。据系统现有资料可知,宇宙中最高等级的文明并没有掌握系统技术,亚生物虽然并不罕见,但想要与人类的灵魂绑定从而产生共生呼应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现有技术只能将其归于偶然。”   方立安感慨,“所以,我一定是积了八辈子的德才遇上了你。”   系统在心里说:也有可能是我积了八辈子的德才遇上了你。   方立安回到实验室后,并没有立即撤回先前派出去的私家侦探,让人继续跟了魏然小半年。   魏然发现恋爱系统彻底没了音讯后,可能觉得系统是因为能量不足陷入了休眠。   慌乱了几天后,他重新恢复镇定,开始开展恋爱业务。   最初,许是因为手生,进度稍慢,耗时半个月和一名a大学妹坠入爱河。   一个月后,大约是觉得妹子对他的爱意值已经达到了巅峰,魏渣男甩了人家。   魏然的条件确实不错,有颜有才,校园里很多女生都爱他这款。   和第一个学妹结束后,他火速发展了下一段恋情,有了经验后,新恋情只消一个星期就步入正轨,半个月后结束。   系统没有醒来的意思,魏然继续恋爱。   慢慢的,魏然已然成为一个情场高手,不仅开通了无缝衔接业务,还无师自通了一对多的渣男业务。   恋爱周期缩短至十天。   三天确定关系,七天达到高潮。   然后分手。   小半年的时间,魏然足足谈了十一个女朋友。   方立安看的瞠目结舌,统子看的津津有味。   它最感兴趣的是翻车戏码,一男二女的狭路相逢。   有的,魏然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直接ass掉一个。   有的,魏然觉得火候不到,便两头讨好。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私家侦探定期传来的消息中,魏然还有过n项目。   方立安只觉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看到被分手的妹子们各种撕心裂肺,有的甚至用割腕自杀的方式挽留魏然,方立安心中难免生出一丝愧疚。   如果她不抢走魏然的系统……   是不是她间接地把她们推向了渣男……   ……   “你发烧了?圣母病犯了?”   统子见她纠结,开导她,“蛊惑魏然的是恋爱系统,想要永生的是魏然,为了虚无缥缈的永生决定祸害女孩子的是魏然,贪恋魏然美色的是那些女孩子。”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是吗?”   “再说了,就算我们不抢他的系统,他以后还是要变成渣男,他想永生,就要不停地谈恋爱,不停地换女朋友。不出意外的话,他还能活个五六十年,保守一点按照一年五个估算,他少说要渣两三百个妹子。”   方立安其实就是大脑间歇性短路,她活了这么些年,什么事没经历过,要是都往自己身上揽,早该投缳自尽了。   所以,系统说完,她就立马好了,但随后还是发了封匿名邮件给魏然,告诉他系统在他手上,让他别白费力气了。   于是,某日,魏然在工作邮箱中收到称呼他为“铁杵已成针的跳梁小丑”的邮件,看完内容,气的脸都绿了,差点脑溢血。   想想他这半年来付出的努力。   腰好疼。   敌暗我明的情况下,魏然不得不惊惶度日,看谁都像抢了他老婆给他戴绿帽子的奸夫。   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开始有针对性地排查,那些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经常换女朋友的渣男,都是他的目标。尤其是他同公司的同事和跟他有过接触的合作伙伴。   再后来,某一天,他突然意识到,那些四处撩汉的渣女也是有嫌疑的。   于是,魏然开始一边跟渣女谈恋爱,一边在暗中针对渣男。   来呀,互相伤害啊。   方立安发完邮件后,就不再关注魏然这个人,因为恋爱系统的事,她被占用了好些精力,手上的项目进度都慢了下来。   方立安手里这个项目是关于飞车在静止状态下的飞行改造,技术性难点已经解决了,就剩下一些性能检测和文字总结之类的收尾工作。   改造后的飞车,无需盘旋,可以以低能耗的状态在空中静止不动,同时,飞车在飞行过程中的平稳性也得以提升,完全可以视作迷你型飞船。   所以,等这个项目结束,方立安准备开一个民用飞船项目。   现有的飞船基本上都被国家用于太空项目,因此又名太空飞船。涉及引力变化、空气压强等一系列因素,功能结构极其复杂。   方立安打算将其简化缩略,和大型客机差不多大,但是比飞机方便,不用考虑周边环境,省略了起飞降落过程中的跑道,可以随停随走。   虽然相比较飞车,这个研究对象的体积比较庞大,但核心技术已经解决了七七八八,只要需要设计画图、计算各个部位的参数,方立安一个人也能摆布得开。   她编了一套模拟环境试验程序,拟真度达到99999,初步调试就靠它来解决。等调试完毕,确认无误后,再生产试验机,进行实物调试。   概括起来也就是三言两语的事,真正做起来的时候,琐碎的不得了。边边角角,各种材料,各种数据,牵一发而动全身。   方立安埋头其中,那真是山中不知世外事,直到宋时亲自叫她出山,说是宋氏要举行五十周年年会庆典。   五十年,从一个生产豆浆的小作坊,成长为今日的商业帝国,意义重大。   统子生怕她不答应,急得嗷嗷叫,“碧江所有的连载我都追完了,跪求爸爸带我放风~”   方立安本就没想过不去,非常爽快地应下了。   宋时提前一个月通知的她,等过了半个月,又来了一趟,提醒她别忘了。   过了一个星期,双来。   倒计时三天,叒来。   倒计时一天,叕来。   这一天上午,他直接把人打包带走了。   统子欢呼,“我爱爷爷!”   宋时给方立安准备了三套高定礼服,一套银灰色仙女长裙,一套明黄色蓬蓬裙,一套粉红色鱼尾裙。   三套都是薄纱袖,不露肩,不低胸,虽然包裹的很严实,但设计的很精致巧妙,非常漂亮。   方立安无视宋时的疯狂暗示,选了银灰色仙女裙。   根据宋爸爸眼抽的角度来看,他可能更喜欢那件明黄色的蓬蓬裙。   太鲜艳太显眼了,方立安拒绝。   衣服试穿后,确定没有问题,宋时跟她聊起飞车的事。   经她改造的飞车,不仅降低了生产成本,实用性也提高了,在市场上广受欢迎。   宋氏的飞车品牌腾云,已经成功占领了全球百分之九十的市场份额。   其他几家飞车制造商虽然一直在加紧研发,但进展缓慢,研发部预期五年内不会有太大变动。   经此一事,宋氏的股价涨了将近百分之四十,腾云的股票直接翻了两番,宋爸爸的身价再次飙升。   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   最关键的是,这技术是他闺女贡献出来的。   闺女,亲的!   瞧这出息劲儿,可不随了她亲爹嘛!   这段时日,宋时可喜欢出门了,参加各种宴会场合,听别人的花式吹捧。   吹他闺女,吹他基因优秀。   不少人跟他示好,极力推销自家儿孙。   想跟宋氏联姻,想娶宋家那个才华横溢的财神爷,想改善自家的基因。   两人正聊着,宋文善带着渔夫帽进了书房。   他现在在那群老家伙里绝对是最受欢迎的那个,谁家没个单身未婚的儿孙,都想碰碰运气,跟宋文善套近乎,万一成了呢?   所以,宋老头如今根本不缺人陪钓鱼,有的是人捧着他的臭jio。   有保镖护着,有老头子陪着,不用工作,比宋时过的还要快活。   当然,小孙女要是能抽空陪他钓个鳄鱼啥的,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爷孙俩沟通完感情,方立安又跟他俩说起正在研发中的小型飞船。   进度啊,生产啊,成本啊,应用啊……   聊着聊着,一天就过去了。   翌日一早,宋时把董秘书安排给方立安,让董秘书带她熟悉年会庆典的流程,然后跟着她,直到年会结束。   董秘书是谁?   宋时的头号亲信。   说句夸张点的,见他如见宋时,他传的就是圣旨。   宋时安排他跟在方立安身边,放在有心人眼里,那意思可就多了。   没见方立安那十来个兄弟姐妹,做戏功夫不到家的,嫉妒的脸都拧巴了。   宋宅的归属虽然早就定下了,但两三千平的房子,没人住也怪冷清的。   所以,除了先前被宋时赶出去的宋书理和宋书菲,剩下的都还在里面住着。   宋时有言在先,结婚可以继续住,但生孩子就算了,他年纪大,听不得吵。   没见他这几年都不生孩子了吗?   一来孩子够多了,二来嘛,他也到了修身养性的年纪,不能再像年轻时那般荒唐。   因他定下的这条规矩,前面几个已婚的,硬是憋着没要孩子。   宋宅是什么地方?   宋家的权力中心。   离了这里,以后还怎么跟亲爹亲爷爷套近乎。   见面三分情,经常在他们面前晃荡,刷刷存在感,免得哪天把他们给忘的一干二净。   年会庆典晚上举行。   上午,董秘书给方立安介绍流程和一些相关事项。   下午,董秘书送方立安去做sa,做完sa做造型。   晚饭是和宋时一起吃的。   宋时化了淡妆,听董秘书的意思,他这个大Boss不仅要致辞,还要表演节目。   节目内容,董秘书卖了个关子,留着晚上揭晓。   宋时本就生的英俊,又一直坚持健身,这些年过去,五十出头的人,看着还跟三四十岁一样。   岁月向来很优待他。   中年危机,肥肚谢顶,这些词从来跟他沾不上边。   不吹不黑,看起来比宋书理还要年轻还要帅。   宋氏年会在奥体中心举办,全场近50000宋氏员工,来自28个不同的国家。   宋时给方立安安排的是位置最好的包间。   除了他们父女俩,还有受邀前来的海氏、王氏、美臣氏等商业合作伙伴负责人。   都是跟宋时差不多年纪的叔叔阿姨。   可能跟宋时打听过,知道宋时的出息闺女要来,于是,不约而同地拖家带口。   儿子女儿,应有尽有。   毕竟男朋友只有一个,朋友可以发展无数个。   话说回来,男朋友可以分,朋友还可以发展成男朋友。   再一个,听说现在的年轻人崇尚性向自由,女孩不一定非要喜欢男孩,女孩也可以喜欢女孩。   他们带的女孩子也都不错的,青春靓丽性格好,人美心善有点甜,便是真的发展出一段禁忌之恋,他们也认了。   宋时带方立安见过包间里的众人。   虽然不大高兴来了那么多各怀鬼胎的大小伙子,但年轻小姑娘跟老头老太混在一块儿准不自在,便让方立安跟他们玩去了。   方立安跟他们也只是相互认识了,互留了名片,那边年会便开始了。   第一个节目是开场舞,之后就是集团总裁致辞。   宋时出了包厢,去后台做准备,董秘书留在这里陪方立安。   嘈杂的音乐声中,方立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能听到叔叔阿姨们断断续续的闲聊。音乐声很大,他们本就不好放轻声音,说话像喊的。   “这老宋……心……胳肢窝咯……”   “十几个……就带这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意思……”   “我看差不多……谁叫这孩子……飞车……股价……给我我也喜欢……”   “……”   开场舞很快结束,主持人报幕,宋时上台。   人群沸腾。   下面的掌声,那叫一个热烈。   宋氏员工的骄傲很多,宋时就是其中之一。不是谁家公司都有这么英俊迷人的老板的。   环顾这个包厢便知道,地中海、啤酒肚、笑面虎、油腻腻、一脸褶子、花花白相见的头发……才是老板的大众配置。   像宋时这种言情小说总裁标配,和宋氏的福利待遇一样,是所有宋氏员工的骄傲。   宋时的发言风趣幽默,方立安偏过头去问董秘书,“谁给写的演讲稿?”   董秘书犹豫了一瞬,实话实说道,“高秘书写的,总裁看着改改。”   方立安夸赞,“写的不错。”末了,又道,“以后我接着用。”   董秘书:!!!   汗一下子就从额头冒了出来。   二小姐主动暴露野心了!   我该怎么办?我要站队吗?   是做个坚定不移的保皇派?还是争取这份从龙之功?   皇上很看重二公主,对其他皇子公主并不上心,这是不是意味着皇上最属意二公主?   可……可是二公主虽然聪慧过人,但她是个实打实的技术宅,没有系统地学过商业管理,真的能管理好宋氏吗?   一连串的想法在董秘书的脑海中呼啸而过。   就在他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时,二公主的声音再度响起,“董叔,瞧把你吓的,你是不是忘了,我爸退休的时候,你也老的差的不多了。”她上下打量着董秘书,“唔……你这身体看着没我爸硬朗,没准儿比我爸还先退呢。”   董秘书擦了把汗,“二公……二小姐说的是。”心里流的是辛酸泪,万恶的资本主义。   宋时的讲话控制在五分钟左右,他语速不快,说的不多,只用平平淡淡的语气就把现场的情绪带动起来。   年会的第一个小高潮在宋时宣布这个月发双倍工资的时候来临。   掌声、欢呼声直冲云霄。   宋时功成身退,回到包间,衬衫领口还夹着无线扩音器。   方立安和他拥抱,毫不吝啬地赞美,“爸爸,你真棒!”   宋时哈哈大笑,“爸爸的书玉更棒!”   宋时在她身边坐下,方立安给他递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宋时拧开,优雅地灌了一大口,“不能多喝,待会儿还要表演节目。”   台上现在是一个男女合唱,一男一女,唱的可能是当下的流行歌曲,调子还挺好听的。   方立安一边听,一边跟宋时聊起他不在的那十分钟里,董秘书的“从心”表现。   董秘书:!!!   二公主疯了吗?   不走夺嫡寻常路?   说好的不争是争呢?   早早向皇上表明心迹是个什么路数?   身为皇帝心腹的他竟看不透这种骚操作。   方立安,“董叔当时吓得脸都白了,鼻尖额头直冒汗,是不是你平时对董叔太苛刻了。”   宋时瞥了董秘书一眼,“没有……吧,董秘书是自己人,我怎么会对他苛刻。最多让他忙一点。”   方立安,“董叔也不容易,巴巴儿地为你着想,你对人家好点,争取两人一起退休。到时候,结伴钓鱼去。”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宋时:……   一眼看到退休光景的董秘书:……   突然。宋时回过味来,“闺女,你这是对宋氏……有想法?” 第384章 D18   方立安不假思索,实话实说道,“还行吧,主要想要新晶能源和宋氏机械,其他的不是很感兴趣。”   新晶能源是宋氏旗下的能源公司,是宋时接手宋氏后新整合出来的,如今已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能源巨头。   宋氏机械是宋氏的老牌支柱,这么些年下来,又是割肉换血,又是并购重组,不知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腾云飞车就是宋氏机械旗下的一个高端品牌。   尽管在市值方面,宋氏机械比不过新晶能源,战略意义上也不及新晶能源重要,但鉴于方立安将来要做的事情,还是把宋氏机械握在自己手里较为省心。   方立安大大方方毫不遮掩,宋时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就像包厢里几个老总先前说的那样,他这人啊,心都偏到胳肢窝了。对于方立安的野心勃勃,不但不反感,反而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   宠归宠,原则还是有的,“那你得跟着爸爸学习怎么管理公司,不想学的话,就聘请一个靠得住的职业经理人。”   方立安蹙眉,像是嫌麻烦,“不着急,您先干个二十年再说。”   宋.免费打工仔.时:……好的,BOSS。   三言两语中,宋氏最肥硕最赚钱的两个板块有了继任者。   见证了权杖交接全过程的董秘书:……我怕是看了盗版的豪门争斗。   这时,恒通国际的老总杨万里高声道,“老宋,下面唱歌那个像不像跟我家芸芸玩的好的丫头,是你家老三还是老四来着?”   宋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大屏幕上是十几个蹦蹦跳跳的少男少女,个个化着浓妆,乍一看都长得差不多,像一个整形机构出来的。   他仔细辨认了一下,未果,抬头看了眼董秘书。   董秘书克制住想擦汗的冲动,喉咙发干,在他耳边小声道,“是四小姐。”   四小姐宋书琳是个高中还没毕业的追星少女,她粉的爱豆受邀前来参加演出,也不知道小丫头走的谁的路子,自己也到了台上。   宋时带着提示又扫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跟他家小四有点像的女生。   也不怪他没能一眼认出来,大波浪、大红唇、大眼珠子,外加性感的舞蹈服,跟平日里的乖女孩形象相差十万八千里。   宋时自认不是什么老古板,但看到未成年的女儿在台上跟那个小白脸贴那么近,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当然,只是有点,不熟悉他的人压根看不出来。   所以,回答了杨万里,大家笑呵呵地夸上两句“年轻人真有活力”、“唱得不错”、“小姑娘真漂亮”,这个小插曲就算过去了。   方立安看出了宋时的不悦,心道,等回了家,小四肯定免不了一顿教训。   宋时虽然是个开明父亲,宋家也从来没有子女不许混娱乐圈的规矩,但这一切都是基于年满十八岁的条件。   十八岁之后,不论男女,想干嘛干嘛。   可以恋爱,可以夜不归宿,甚至可以放弃学业。只要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宋时一概不管。   更没有商业联姻的说法,爱娶谁娶谁,爱嫁谁嫁谁。   自由地简直不像个豪门。   小四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宋时怎么处理,是杀鸡儆猴,还是轻拿轻放。   方立安跟小四关系一般,毕竟年龄差摆在那里,相处的机会也不多。看她在台上唱的那么卖力,那么高兴,大约也能明白少女追星的心情。   便帮着说了两句好话,“我记得小四好像是秋天的生日,再过一个月就该十八了。”   宋时又不傻,怎么会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方立安才不怕他,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您的节目练好了吗?别到时候紧张啊。”   宋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摆出一个请的姿势,“继续你拙劣的表演。”   方立安一秒会意,右手放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地看演出。   然而,事与愿违。   意外总在不经意间到来。   彼时,一个舞蹈节目刚结束,方立安觉得伴奏的音乐非常不错,正要将乐曲名称输入光脑,准备下载下来没事听听。   她纤细的手指在光屏上跳跃,然后就听见台上的主持人吐字清晰地说出“宋书玉”三个字。   “……为大家带来小提琴独奏……”   方立安抬头,视线从光屏上移开,看向舞台中央,眼底映着灯光,目光冷然。   宋时从座椅上腾地站起来,面沉如水,微眯的眼角透着隐隐的肃杀之气。   面色微白的董秘书知道,此刻的老板已是怒极。   包厢里的其他人不明所以,宋书玉在这里,怎么去表演?主持人报错了?   待看到宋家父女的表情,便意识到这里头只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这种重要的大型晚会都有应急预案,参演者没到位的时候,会用备用节目替代。   如此,一次演出事故是跑不了的,还是顶着宋书玉名头的演出事故。   这里面的可能性太多。   是主持人的问题,还是导演的问题?   是冲方立安来的,还是针对的宋氏?   是宋家内斗,还是集团内斗,再或是竞争对手的恶意破坏?   ……   无论是哪一种,现在都不是计较的时候。   但,无论是那一种,方立安都不愿意做那颗踏脚石。   心念电转间,她让统子入侵后台操作系统,取得了舞台所有设备的最高控制权限。   制止了董秘书联络场控的行为,同时,收回光屏,在光脑上盲打一通。   “爸爸,借用一下。”她伸手摘下宋时衣领上的无线扩音器,夹到自己的领口,笑的云淡风轻,“轮到我上场了。”   伴随着主持人话音落下,“……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   方立安转身去了包厢的卫生间,一进一出间,手里多了一把小提琴。   董秘书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用目光询问宋时。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事,全球同步直播,上亿人看着,一个弄不好,宋氏就成了整个商界的笑话。   宋时已然在爆发的边缘,宋氏是不是笑话他不知道,他这个总裁已经是笑话了,竟然有人敢在他手底下做这种小动作。   无视董秘书的询问,他只对方立安说了两个字,“去吧。”   天大的事都有他顶着。   等着吧,他要让那些人,悔不当初。   方立安对着他粲然一笑,施施然走出包厢。   走到包厢外的那一瞬间,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让她成为整个会场最亮眼的存在。   看到大屏幕上的自己,方立安心里闪现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幸好今天化妆了……   VIP包厢距离舞台有一段距离,最关键的是,包厢通往舞台的路径在地下。   这意味着,如果她要去舞台上演奏,就必须在众人面前消失一到两分钟,这对于已经开始的节目来说,无异于灾难。   控制着舞台灯光的系统长长地舒了口气,“爸爸说的对,带着飞行器,有备无患。”   方立安动作优雅地将小提琴架在肩上,悠扬的音符缓缓流淌,飘向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众目睽睽之下,她随着音乐缓慢升空,因为穿的纱裙,当真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感觉。   巨大的屏幕上,连细小的毛孔都无比清晰,足够让每一位观众看清,表演者背后没有任何类似于威亚的东西。   等她降落到舞台上时,一曲结束,一曲又起。   主持人报幕时并没有报演奏曲目,所以她先选的《天空之城》,这首曲子节奏缓慢,相对较短,方便她“飘”到台上。   然后再换成曲调激昂的He's a Pirate,哄起氛围,燃爆现场,把整个节目带向高潮。   拉小提琴对于方立安来说再简单不过,像吃饭呼吸一样自然,所以表演过程中,她只需要分出心神控制飞行器。   其他的,像灯光、伴奏、舞台特效等,交由系统全权负责,一人一统配合地天衣无缝,完美无瑕。   演奏结束,场内响起热烈的喝彩。   方立安微笑着向观众们弯腰致谢。   优雅退场。   来到幕后,董秘书已经带着一众保镖等着她了。   “二小姐,BOSS让您先回去,后面的事交给我。”   方立安点头,“辛苦董叔了。”   回去的路上,统子兴奋无比,在方立安的脑海中亢奋地尖叫,“爸爸,爸爸!这才是杀人不见血的豪门争斗!太刺激了!太精彩了!看我们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雌雄双煞,一统江湖!”   方立安:……   “雌雄双煞?你确定性别了?”   统子愣了下,然后大大咧咧道,“性别不重要,反正咱们都可男可女。你是女的,我就是男的,哪天你穿成男的,我就变成女的。”   ……   回到包厢,方立安怀里立刻多了一束香槟玫瑰。   几个世兄明显比刚来的时候要热情许多,小姐妹们也围着她叽叽喳喳,打听“仙女飞”的事。   宋时似乎恢复了好心情,愉快地接受着大家的赞美与艳羡,笑的十分得意。   方立安和小姑娘小伙子们交换了通讯方式后,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坐下时,脸上已经没了笑,“有消息了吗?”   宋时看了眼光脑,“主持人被买通了,幕后主使还在查。”   方立安望着舞台,眼睛没有焦点,“这件事情,我要全程跟进。”   宋时嘴角噙着冷笑,“当然。”   台上的节目还在进行,方立安却无心观看,倒不是因为心里搁着事,实在是统子吵得厉害。   “这灯光打的不行,没有我配的好。”   “啧啧,瞧这聚光灯,歪了都。”   “咦~这什么破特效,小学生水平,太low了。”   “……”   方立安疲惫的揉着太阳穴,“小学生得罪你了?” 第385章 D19   “好了,不要跟小学生过不去了,查一下那个主持人的光脑。”方立安给统子布置任务。   “好的呢~”系统小可爱遇上了期盼已久的豪门争斗,为爸爸冲锋陷阵的同时,又悄无声息地秀翻全场,感觉统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自从系统隔三差五冒出几句连方立安都没听说过的网络段子,比如“菠菜贱卖”、“妈妈我要吃烤山药”,方立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丫竟趁她不备黑去了网上。   各种热门APP,各种流量大站,如入无人之境。   怕它闯祸,方立安有意限制它的行为,统子却一哭二闹三上吊,指天发誓不会让人发现,方立安这才松口。   从那以后,互联网就成了统子的后花园,有事没事逛两圈,闲来无事吃个瓜,日子过得充实无比。   不过眨眼间,系统便把那名主持人的光脑扒了个一干二净,所有社交账号上的文字、语音、视频记录,删除的、未删除的,以及银行账户交易记录,全部复制了一份。   如今这个时代,所有网络账号都进行了实名制登记。   网络保护个人隐私,但同样也监管个人行为。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每个人都要对自己在网上说的话做的事负责。   因着这一点,网上发布的每一条信息都可以追根溯源,找到用户本人,不存在披马甲一说。   当然,不排除这名主持人“借用”他人账号或者进行线下交易的可能。   虽然这样查起来会麻烦些,但风过留痕,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到时候顺藤摸瓜就好。   这人能够主持宋氏的年会,能力必然在线。如果不出岔子,事业上很大概率会是一片坦途。   谁都不是傻子,她既然愿意放弃这份工作,定是有更好的前程等着她。   不管是事业、金钱、感情,总能找到一个突破口,方立安一点也不担心找不到幕后黑手。   只是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螳螂还是黄雀,到时候还需进一步查证。   胆敢对她伸爪子,希望这些人能够承受住她的回敬。   统子整理了主持人的相关信息,层层剥落:   “李晓怡,女,26岁,M大电子商务专业硕士研究生毕业,去年7月应聘宋氏物流总部总经理助理。”   “和宋书理之间存在亲密的男女关系,互相称呼亲爱的、宝贝儿、老公、小妖精……”   “相册内有18张限制级照片,其中12张的男主角为宋书理,其余6张经面容ID识别为张扬逸、张扬天。”   “张扬逸,男,29岁,云开国际张东勇第四子,现任云开国际董事长助理。张扬天,男,34岁,云开国际张东勇侄子,现任云开国际华南业务部总监。”   “一张半个月前由妇幼医院开具的诊断书,诊断结果:宫内妊娠,早孕八周,男性胚胎。”   “通过李晓怡和他们的聊天记录可知,宋书理、张扬天、张扬逸均是此次事件的知情人。”   “李晓怡因此获利1200万,其中200万来自宋书理,400万来自张扬天,600万来自张扬逸。”   “李晓怡答应张扬逸和张扬天,事后辞职出国,移民海外。答应宋书理辞职,养胎备产。”   “……”   系统吧嗒吧嗒一口气说完,不等方立安反应,自己就点评上了。   “这个李晓怡十有八九是以Double E的Ella为模板整的鼻子和下巴,鼻尖部分不太自然,应该再微调一下。”   “说真的,你哥哥有点小家子气,竟然才给200万的安置费,也太看不起你了。”   “话说回来,这个李晓怡的拍照水平很不错,限制级图片还能拍出唯美特效,我要多向他学习。”   “……”   方立安脑门垂下三根黑线,“你追的连载更新没,快去看。”   “不要妄图用这种低级的伎俩支开我,我要跟你共患难,共进退!”   统子掷地有声地哼了一声,像模像样地分析道,“我认为这次的事情,宋书理的目标是你,张扬逸和张扬天针对的是宋氏。但有一点我不明白,张扬逸是云开国际的太子爷,他针对宋氏情有可原,张扬天充其量就是跟着少爷喝汤的马仔,他这么劳心劳力,还花钱,图什么?”   方立安见它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限制级照片上,松了口气,胡乱敷衍,“我也不知道,你去黑张扬天的光脑看看。”   脑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恰在此时,董秘书推门而入。   他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查到什么不好的消息,还是进展的不顺利。   他来到宋时身边,弯腰耳语。   方立安没有急着打听,她家统子给的消息,来源真实,直观可靠,即便不是真相也相去不远。   她只需要等今天的行程结束,回到家里,将李晓怡光脑中的信息,尤其是和那三个男人的对话,以及银行账户往来明细,从头到尾看上一遍就可以确认了。   宋时跟董秘书说了什么,董秘书拨了两通电话,之后,一直站在宋时身后,直到主持人宣布年会结束。   方立安陪着宋时送客,完了,两人坐车回家。   董秘书坐副驾驶,她和宋时坐在后排。   等了一晚上的节目泡汤了,方立安有点郁闷,“爸爸,你的节目呢?”   “砍了。”宋时黑着脸斜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的关注点不对,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想到被迫上台的自己,方立安怨念丛生,不轻不重刺了他一句,“呵!老板,您可真任性。”   宋时被她的反应气笑了,他招谁惹谁了,就给他甩脸子。   到底是从小宠到大的闺女,加之今晚确实受了点委屈,刺两句就刺两句吧。   他半真半假道,“老板给你当,你来任性。”跟哄小孩似的。   方立安冷笑,“好啊,也不用等明天了,待会儿回去就把股权转让书签了,你名下的宋氏、广林,我都要。”   前排的董秘书努力放轻呼吸,拼命缩小存在感。   我的二小姐哎,您可真敢说!   宋时也被她的狮子大开口震惊了,然而,转念间,他就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通知纪律师,带股权转让书来宋宅,现在。”宋时吩咐董秘书。   董秘书被点名,这一刻,他真的很想装死,恨不得今晚没上过这辆车。   所以,年会结束那会儿,他为什么不装病?   他应该肚子疼的!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二小姐发疯,你一当爹的还跟着疯,合适吗?   董秘书生无可恋地把BOSS的指令发出去,满脑子都是,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第386章 D20   董秘书致电纪律师后,放弃治疗般地陷入浑浑噩噩的思绪中……   唔……   昨个儿下午才接到人……   白天……自己还陪着介绍情况……   晚上的年会有惊无险,好歹没出什么大岔子……   怎么路上就讨论起“改朝换代”的事了?   这是为什么啊?   对啊,这是为什么呢?   同样的问题,也是纪律师想问的。   在他心里,宋时风华正茂,年轻力壮,实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把大好的江山拱手让人。   逼迫、恐吓、威胁、绝症……   纪律师的私人小剧场里上演着各种阴谋诡计。   不敢问,不敢说。   只等着碰上董秘书,再悄悄打探。   纪律师是宋时的专用律师,手里有很多股权转让协议的模版,用的时候,只需要修改具体条件并斟酌细节即可。   他拿着文件出门,先宋时他们一步来到宋宅。   今天是宋氏的五十周年庆典,除了在宋氏就职的那几个跟着部门同事混迹于观众席,方立安的其他兄弟姐妹都在家里看直播。   尽管每个人的房间都有四米长三米宽的光屏巨幕,配合16K超清倍晰播放器,即可拥有身临其境的绝佳体验,但大家还是不约而同地来到客厅,陪宋文善守着108寸的古董电视。   只不过宋文善年纪大了,精力不济,看完总裁致辞就开始频频打盹。   等听到主持人报幕提到宋书玉的名字时,老头蓦地醒了,炯炯有神的双眼跟两百瓦的灯泡似的,闪闪发光,完全看不出他两秒钟前还在瞌睡。   其他人几个小辈见他来了精神,不由自主地瞥了瞥嘴。   糟老头子跟他们亲爹一样,都是偏心眼儿。   宋文善看了方立安的节目,很有点兴奋。当场就让生活助理小周给他做成小视频,发到他的社交账号上。   余下的时间,就在各个中老年社交群中,花式显摆。   【瞧瞧,这是我孙女,亲的!】   【能文能武,多才多艺,没她不会的!】   【哈哈,像我!很有老头子当年几分风采!】   ……   有那跟宋老头不对付的老伙计,看不惯他这么嚣张,就怼他。   秦老驴:【有什么了不起的,拉个小提琴而已,谁家孩子不是打小就学的?就这也值当你大半夜不睡觉拿出来吹?】   五分钟后。   秦老驴:【第二十八届青少年国际钢琴大赛冠军颁奖典礼留念.jpg】   秦老驴:【9876年了,谁还没个才艺,光头强翻白眼.gif】   宋太上皇:【钢琴演奏视频.avi】   宋太上皇:【毛笔字一幅.jpg】   宋太上皇:【山水画一幅.jpg】   宋太上皇:【A大优秀毕业生.jpg】   宋太上皇:【钓个鲨鱼.avi】   ……   宋太上皇:【哦,对了,我孙女还有钱,你孙女有我孙女有钱吗?】   宋太上皇:【青年富豪排行榜.jpg】   网络另一端的秦中海气的血压飙升,吃了降压药,怒退一波中老年群。   宋文善哼着小曲儿,得意地笑了。   宋老头有了精神食粮,一点也不困,纪律师来的时候,他正在宋氏官博上给方立安疯狂打call。   “小纪来了,坐。”宋文善和纪律师相熟,纪律师的叔父纪子言是他的专用律师,两家算是世交,“宋时让你来的?”   纪律师跟他问好,然后回答,“是的,时先生正在回来的路上。”   宋文善十几年前就不管事了,他对宋时有信心,放手放的彻底,但这并不妨碍老头子旺盛的好奇心,“今天宋氏五十周年年会,他找你什么事?”   纪律师带着职业微笑,“公司法务相关事项。”   宋文善点点头,知道这是不方便说的意思,并不刨根问底。   就像他对宋时有信心一样,宋时对他也很放心,从来都是问什么答什么,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宋时身边的人同样如此。   纪律师含糊其辞的态度只能说明一点,他的来意不方便当着这些小辈的面说。   宋文善遂不再多问。   两人闲聊了几分钟,院子里传来声响。   宋时和方立安一前一后进门,宋文善却只招呼方立安,让她去卸妆,换身松快衣服。   宋时道了句,快去快回,拦住想要回房休息的宋文善,让大家坐下,他有事情宣布。   宋文善见他明色如常,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方立安下来的很快,她没有卸妆,只脱了仙女长裙,换上了粉红色的萌兔睡衣。   宋文善拍拍沙发,“过来坐。”颇为嫌弃地看了眼宋时,“边儿去,别挤着我孙女。”   宋时早就习惯了这种差别待遇,一声不吭地往沙发另一头挪了挪。   待方立安坐定,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宋时。   “我名下的股份,包括宋氏和广林,从今天起,全部转移到书玉名下。从今往后,宋氏和广林就归宋书玉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不啻于平地惊雷。   宋文善诧异地看向儿子,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再看向波澜不惊的孙女,看样子,这对父女俩早就商量好了。   宋老头忽然有种被小团体排挤在外的感觉,老脸一拉,生气了。   “哼。”   方立安挑眉,这老头子,平时跟她好呢,关键时刻想反水不成?   而宋时的儿子女儿儿媳们像是得到了支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大方立安一岁的宋二少爷宋书易站了出来。   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而是拐弯抹角道,“爸爸,大哥、大姐不在,要不要通知他们过来。”   一拖时间,二拉盟友。   宋时最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种,怂人怂胆,动不动躲别人身后,把谁当傻子呢?   宋时轻笑,不答反问,“为什么要通知他们过来?”   说来也怪,宋时没打过他,没骂过他,但宋书易就是怕宋时,此刻,见宋时笑盈盈地问他,宋书易敏锐地低下了头,没有吱声。   宋时脸上的笑,刷的消失不见。   呵,这就是他的儿子!   跟宋书理一个怂样儿!   他冷着脸扫视一圈,发现客厅里的一众儿女,除了方立安,竟然没一个敢抬头直视他。   就这样还敢打宋氏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有没有那个本事!   “宋氏是我的,我爱给谁给谁。怎么?一个个的,想做我的主?”宋时说的漫不经心。   “不是这样的……爸爸,我们只是觉得……不公平。”宋书倩咬咬牙,挺身而出,她是宋时的第三个女儿,只比方立安小几个月。   “同样是爸爸的孩子,为什么爸爸不能像喜欢二姐一样喜欢我们?爸爸的眼里从来只有二姐,从来看不到我们。”宋书倩越说越激动,泪眼汪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父亲的眼里只有姐姐,妹妹可不委屈吗?   看着女儿哭得稀里哗啦,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宋时只觉得无趣极了。   为什么他富养的女儿学会了外面那些捞女的手段?   宋时五十多岁的人了,自有一套成型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更何况,他的观念这么多年来,从来就没变过。   他知道自己生性凉薄,对待感情寡欲淡漠,说的通俗点,就是天生缺少那根弦。   他这一生,前面三十几年,只有他父亲母亲走进了他的心里,后面又多了个女儿。   宋书倩说他不公平,说他看不到她,宋时只觉得可笑。他待她不公,可她又何曾像书玉那样待他?   就拿眼面前的事来说,她宋书倩真是为了父爱才哭嚷着不公平吗?   如果是,以前为什么不说?   哦,现在,他要决定宋氏的归属了,她倒是说了。   这种夹杂着利益的情感流露,他宋时见过的还少吗?   多少女人哭着对他说,“我是真心爱你的,我不要你的钱,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爱我。”   这种话,宋时听了只想发笑。   我跟你谈钱,你跟我谈感情?   呵呵,谁信谁傻逼。 第387章 D21   宋书倩的话,宋时根本不认。   他不敢大言不惭的说击败了全世界除他以外的所有父母,但99%总有的,没见着他微博评论底下一溜的“爸爸爸爸”吗?   优渥的生活,顶尖的教育,他的抚养人义务履行的不够好吗?   人性贪婪,但也要适可而止。   一边挥霍他普通人几辈子也赚不来的金钱,一边要求他给予她完美无缺的父爱。   呵,你咋不上天呢?   你不是我宋时的闺女,你是老天爷的亲闺女才对。   宋时不说话,静静地看她表演。   一时间,客厅里全是宋书倩的嘤嘤啜泣。   宋二的老婆倒是姑嫂情深,一边拿了纸巾给她擦泪,一边低声劝慰。   宋五宋六两个姑娘也趁势围了上来,物伤其类般落下渴望父爱的泪珠。   许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宋时几个儿子只是面露哀戚,仿若死了亲爹。   宋文善看得乐呵,百无聊赖地插播点评,“啧啧,比我当年分家时候热闹多了。”   宋时白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认,“怪我,一不小心生多了。”   旁若无人的对话让在场的书字辈心口一凉,他们想起十五年前。   是了,十五年前,就在这个客厅,宋书玉得了一笔巨额财富。   那时候,他们中最小的还没出生,最大的大哥已经二十多了。   老爷子心眼就是偏的,如今轮到他们亲爹了。   嘀嗒——嘀嗒——   几人的啜泣声越来越小,静谧的空间内,古老悠扬的钟摆声越发清晰。   宋时好整以暇地靠着沙发,右手摩挲着左手大拇指的指节,表情戏谑而又讽刺。   仿佛在说,看你们能哭到几时。   折腾了一天,方立安有点疲惫,想到回去还要处理年会主持人的事,不想再耽误时间,于是率先打破这片尴尬的僵局,“爷爷,很晚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我不。”宋文善不乐意,哪有看戏看一半的道理。眼中明晃晃的写着,管家婆好烦。   想到之前宋老头听说宋时要转移股份时不悦的哼哼声,其他几人顿时有了底气,来不及细想方立安什么时候失的宠,立马声援宋老头来了。   咱们做晚辈的,可不好违背长辈的意愿。   方立安哂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听爸爸的话,先把字签了。”   她看向宋时,语气随意,“就在这里签吧,签了我好睡觉。”   宋时亦无不可,对着纪律师点了点头。   纪律师一本正经的职业面孔下,已是无力吐槽。   事涉上万亿,咱即便不追求铺张浪费盛大隆重的交接仪式,好歹也找个类似书房、办公室的正式场合。   再或者把这身粉红色萌萌哒兔兔睡衣换成正装可好?   然而,他的心声无人知晓。   纪律师面容肃穆,非常专业地把事先准备好的文件拿出来,将需要签字的地方一一指出。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方立安在协议上签字。   待到宋时落笔时,宋二的老婆忍不住推了自家男人一把。   这些年忍住了没要孩子,就是为了刷脸刷存在感,敢情绕了这么一大圈,都是白忙活?   眼看着巨额股份都要落入同父异母的妹妹口袋里,宋书易顶着巨大压力站了出来,急促地唤了声,“爷爷!”   我的亲爷爷哦,您不是不高兴么?怎么还不出手制止?   宋文善看都不看他,烦躁地摆摆手,“叫什么叫,有什么事签完再说,没看这会儿正忙呢吗?”没眼色的东西。   宋书易恨不得吐血三升,签完了还有他什么事?   宋书倩心里已然恨极,险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露出扭曲的恨意。   她掩饰性地低头,看了眼光脑屏幕,宋书理和宋书菲发来消息说还有五分钟赶到。   五分钟,黄瓜菜都凉了!   来了有个屁用。   她指尖轻动,让宋书理和宋书菲想办法拖延或者打断签字的两人。   几公里外,飞车上的宋书理,脑子一片混乱,后背更是早已被汗水浸湿。   他想办法?   他们在场的都只能干站着,他一个不在场的能做什么?   狂躁地拉了拉领带,试图从这种紧张窒息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要转让股权了?   宋书玉她懂什么?整个一书呆子,她会管理公司吗?   宋氏和广林都给她?他爸这是偏心偏疯了?被下了降头还是怎么的?   宋书理并不知道方立安本来没打算对宋氏下手,是他的精心设计惹怒了她。   你既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宋书理点开通讯录,拨通了宋时的电话。   尽管他脑子一片空白,喉咙干涩发痒,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   拖五分钟。   不,三分钟,三分钟就好。   嘟——嘟——   宋宅客厅里。   当宋时停下手中的契约笔,抬起手腕看向光脑时,宋书倩和宋书易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又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希望宋时能够被绊住。   然而,宋时只是瞄了眼屏幕,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在光脑上点了两下。   接着,视线意味深长地从客厅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另一头,宋书理被挂断后还想再拨,然而,提示音告诉他,无法接通。   他被宋时列入了拒绝来访名单,俗称黑名单。   他不死心,转而拨打董秘书的号码。   董秘书从来都是跟着宋时走的,刚刚宋时的动作他看到了,更何况今天的年会……   董秘书比谁都清楚,宋书理踩了宋时的底线,这辈子都翻身无望。   宋书菲也急,可是宋书菲没有动作。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她怕宋时,做梦都能梦见宋时说她蠢。在这种紧要关头,能赶来已经是极限了。   签几个名字而已,能费多大功夫,宋时手中的股份很快易主了。   唔,目测百分之九十的资产被掏空。   待一切尘埃落定,宋文善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方立安的肩膀,“好好干,老头子看好你!”   方立安微笑着应下,然后面向宋时,狗腿地讨好道,“爸爸加油,给你涨工资,年终奖翻倍。”   被掏空的宋时:……我是不是应该谢谢老板?   管家适时上前:“先生,大少爷和大小姐来了。”   刚沦落为打工仔的宋时心情比较复杂,“不见,让他们回去。”   一点也不想看见宋书理那个坑爹玩意儿,害他成了穷光蛋。   然后又对着客厅里的众人吆喝,“行了,散了吧,愿意留下来的,继续住着,不愿意留下来的,趁早搬走。宋氏以后就这样了,谁也别惦记了。”   “你们俩跟我去书房。”叫了董秘书和纪律师。   股份变动是大事,董秘书和纪律师忙到深夜被留宿宋宅,明天还要继续忙。   看看同为打工仔同样忙碌到凌晨两点的宋时,两人心中奇异地感到平衡。   第二天一早,大家还在细细回味宋氏五十周年庆典活动,宋氏易主的消息突然刷爆互联网。   【惊!宋氏变天,一夜之间改朝换代!】   【宋时禅位,她成了宋氏三代的大赢家!】   【宋氏易主,前途未卜?】   【宋时身体硬朗,为何提前退休?】   ……   不管是股民还是股东,面对突如其来的股权变动,心里慌的很。宋氏股价由红翻绿就是一个很好的体现。   面对其他股东的责问,宋时不慌不忙地召开了股东大会。   他还是公司总裁,工资……不变。   方立安趁着股价大跌的时候,收了不少散股。让宋时放手里捏着玩,什么时候收到5%了,什么时候给她。   宋时:……终于发现闺女才是巨坑。 第388章 D22   宋氏易主没多久,宋宅迎来了第二次大规模人口锐减。   当然,为了维持表面的和谐,大家都找了听起来不错的由头。   比如,宋书易夫妻俩,“我们正在备孕,打算要个孩子。”   比如,宋书倩,“我在P大报了个MBA进修班,住学校附近方便。”   ……   除了几个未成年老老实实上学放学,其他几个跑的干干净净。   其中也有不是因为宋氏的,比如,宋时的四闺女。   一满十八岁,青春期那股狂躁劲儿和叛逆心理就跟野草似的疯长,大着胆子跟宋时打申请,说要住校。   美其名曰,抓紧一切可利用的时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迎接即将到来的高考。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只觉得学校多好玩啊,和小姐妹手拉手,看小帅哥遍地走。   打架、逃课、抽烟、谈恋爱……   趁着还没毕业,赶紧体验挨个体验一遍。   宋文善设立的家族基金,十八岁前由监护人领取,宋时一分没动,全打到了他们名下的账户上。积累到现在,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所以,宋四小姐如今不大不小也是个富婆。   如果不知道她追星追到了宋氏年会,宋时也许会信个三分,不过,即便知道她冠冕堂皇的借口下所掩藏的真实想法,宋时也丝毫没有阻挠的意思。   于是,宋四小姐宛如得了自由的小鸟,扑棱着飞出了奢华的“牢笼”。   虽然宋文善和宋时各有事做,并不在意家中人多人少,是否冷清,但在民用飞船的设计数据得到充分试验模拟,样机即将投入生产的时候,方立安从实验室搬了回来,试图充盈人口,增加人气。   之后的一段时间,方立安只需要时不时地盯一盯生产即可,清闲的很。   结果就是被打工仔宋时抓了壮丁。   在此之前,宋文善还想拐她钓鱼来着,宋时几句话就把老头子劝退了。   “钓什么鱼?宋氏不要了?我都快成糟老头子了,还能帮她看几年?”   到底是自己一手创立的商业帝国,宋文善也不希望看到大厦将倾的那一天,颇为遗憾地拍了拍方立安的肩膀,临走前,略感羞耻地喊了句励志口号,然后哼着小曲儿拎着钓竿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方立安跟着宋时去宋氏上班,宋时没有安排她从基层做起,也没有安排她给自己做助理,而是直接在总裁办公室加了张办公桌,手把手教她。   他干什么,她就做一样的工作,整一个总裁预备役。   好在方立安是个有基础的,在了解了宋氏的具体情况后,很快上手。   宋时大喜过望,觉得自己的基因着实优秀,生了个进得了实验室、坐得了办公室的文武全才。   集团事务繁多,宋时本就很忙,因为要带徒弟入门,最初一阵子更是忙的无暇交际,近期的宴会邀请,他通通拒了,一个没参加。   现下好了,方立安已然能够独立处理一部分事务,宋时只需要负责最后把关,工作轻省不少。   他一闲,就开始琢磨别的事。   刚巧宇汇集团甄总的儿子要办十八岁成人礼,邀请了不少人,宋时决定带方立安去见见世面。   之前,方立安很少参加这样的宴会,主要是嫌浪费时间。不算化妆试衣服,一晃就是一晚上。   她一个勤奋上进爱学习的三好学生,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分钟花,哪有那个M国时间拿来挥霍。   讲真的,有那功夫,不如陪宋老头去钓鲨鱼。   同样,今天如果不是接了宋时的盘,肩上多了份责任,她多半还是会拒了的。   宴会在津度庄园举行。   宋时和方立安来的时候,客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见到宋时带着女伴,大家都还挺惊奇的。   最近几年,宋时修身养性,身边很少有女人出没。倒是走哪儿都带着董秘书,搞得不少人在私底下怀疑,他是不是患了什么隐疾。   等上前打招呼,大家才发现宋时带的竟然是传说中的宋二小姐。   之所以是传说中的,一是因为宋二小姐难得一见,二嘛……当然是因为宋二小姐极度有钱。   认真说来,宋时的二闺女十几年前就在他们圈子里扬名了。   那时候,听说宋文善越过一众孙子孙女,分了一部分家产给她,让她一跃成为国内最有钱的未成年人。   后来,这位宋二小姐考上了A大,毕业后又自主研发了改良版飞车,使得宋氏资本大涨。   现在,正值壮年的宋时越过一众儿子女儿,把宋氏的股份全部转移给了她。   这本事,这际遇。   妥妥的人生赢家。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宋时和方立安的到来,提前将宴会带入高潮,宴会的小主人翁甄小公子出场的时候都没这么热闹。   宋氏易主后,宋时独自一人出席各种场合,并未感觉到什么明显的不同。   这回带着闺女一起,那感觉,真的很一言难尽。   如果硬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大约就是昨日黄花。   面对这样一个有钱有才有貌又单身未婚的适龄女子,不打她的主意简直不配为人。   于是,宋时就发现前赴后继的年轻小伙子和年轻小伙子的爹,将他们父女俩重重包围。   这让宋时一度陷入深深的悔恨。   他不该带闺女来的。   有什么好见识的,一个宴会而已,不就是吃吃喝喝外加吹吹牛逼,有这功夫不如让她闺女多看两份合同。   方立安:???   宴会进行到一半,宋时就黑着脸带方立安离开了。   一上车就开始叨叨,“爸爸跟你说啊,刚刚那几个小伙子,你别看他们人模狗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个李其武,他爸好几房太太,家里一堆私生子,你争我夺,乱七八糟的,听了就头疼。”   “那个邵义伟,他爸倒是没有私生子,但是他妈性格太差,整天管东管西,控制欲太强,这种婆婆要不得。”   “那个叫李年校的,长得好看嘴巴甜,很受圈里小姑娘的欢迎,你朱伯伯家的嫣然,一天到晚追着他跑,一听说他谈了女朋友就寻死觅活甩支票,疯子一样。你不是最怕麻烦吗,咱离他远点。”   “还有那个张毅曾……”   宋时对今晚露过面打过招呼的小伙子如数家珍,一看就是仔细调查过的。   方立安吃了一肚子瓜的同时,感动于老父亲的苦心孤诣,指天发誓不会跟他们好。   宋时这才老怀安慰地把心放回肚子里。   是夜,宋时在床上辗转反侧。   第二天一早,方立安又见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花名册。 第389章 D23   翻开花名册,上面是各式各样各型各款的美男美照,方立安脸上不自觉地暴露出猥琐的笑容,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心里嘀咕,上次要不是姓魏的捣乱,她早吃上肉了。   花名册也就普通杂志大小,每一页都是高清彩照,右下角标注了照片上男人的名字,没有其他信息。   大致浏览一遍,方立安敏锐地发现名册的内容有所调整,少了几个人。不知道是名花有主了,还是已经金盆洗手。   宋时坐在自己的座椅上,打开办公室幕墙,“看这个,动图比较真切,不会遇上照骗。”经验丰富。   方立安依言抬头,挨个挑了起来。   年轻体壮的,精力好,缺点是经验不足。   年纪大点的,经验丰富,但相对的,体力肯定比不上二十岁上下的毛头小子。   方立安犹豫来犹豫去,最后挑了一个19岁的小伙子——姜运之。   年轻,各项数据都不错,是宋氏旗下影视公司的白纸新人,签约不到一年,目前还在做练习生。   小伙子高中毕业就出来闯荡社会了。资料上显示,他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优等生,高考分数能上重点大学,但是家庭条件太差,负担不起学费。   虽然大多数高校都有助学金和贫困生贷款政策,但他家不是一般的贫困,他缺的也不仅仅是学费,还有他父亲的医药费。   早先,他家里是开小餐馆的,父亲掌勺,母亲收银,雇了一个老家亲戚做服务员。姜运之是个懂事孩子,放学后时常去店里帮忙,打打下手。   姜父手艺不错,小餐馆的生意虽然算不上火爆,但每个月的收入足够负担家里的一应开销,节余下来的存款,夫妻俩都好好存着,留着给儿子将来上大学结婚用。   但,世事无常。   一日,姜父炒菜时,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两眼发黑,昏倒在地。倒下时打翻了油桶,引起厨房失火。   因为不是用餐高峰期,店里没什么客人,姜母在前头跟人聊天,没听到后厨的动静。等火势大了,才惊起救火。   姜父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身上大面积烧伤,后来进行全身检查时,又查出脑部肿瘤。   姜父早些年买的重大疾病保险理赔了50万,家里还有存款和房子,因此,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姜运之得以照常上学。   姜父接受了植皮手术和开颅手术,术后反应良好,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似乎用不了多久,这个家就能回归正常。然而,姜运之高三那年暑假,姜父复查,病灶转移到了肺部。   彼时,姜运之第一次感受到命运对他们一家人的残酷,像一张细细密密的网,不断地收紧、收紧……勒的他们喘不过气,挣脱不掉。   保险公司的理赔金本就只能勉强覆盖脑瘤治疗,加上植皮手术,家里的存款已经消耗大半。想要继续治疗,只能将家里的老房子卖掉。   小县城的房子不值几个钱,卖了也就将将够手术和术后的康复治疗,家里没了收入,姜运之还要上大学。   如果病灶再次转移……   病情确诊后,姜父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说什么也不同意卖房子。   治好了还会转移,治了干什么?   家里的钱都给他花了,老婆孩子以后怎么办?   儿子还要念书,将来还要结婚,有他这样的父亲拖累着,谁家姑娘能愿意往火坑里跳?   辗转难眠的时候,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姜母,姜母捂着脸,几欲哭成泪人。   她和姜父夫妻二十载,可以说是一路苦过来的,相互扶持的日子里,再苦再累也没急过眼红过脸,感情好到可以生二胎。   好容易把日子盘活了,如今却……   一边是丈夫的命,一边是儿子的未来,贼老天不如把她的命收走!   姜母先是小声啜泣,怎奈越哭越伤心,吵醒了住在隔壁的姜运之。   姜运之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后面的话听了个囫囵。   父亲说,不想拖累他和母亲,不想治了。   他……要失去父亲了吗?   曾经把他架在脖子上骑大马的父亲,高大威武像山一样伟岸的父亲,给他做番茄炒蛋盖浇饭的父亲……   姜运之觉得奇怪,这一刻,他竟感觉不到悲伤。   黑夜中,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平稳绵长,冷静的可怕。   他轻轻扣门,听见父母慌张的声音,“运之吗?”   姜运之拧开门锁,推门而入,他的声音清冷到冰冷。   “我不同意。”   “爸爸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想让我在黑暗和痛苦中度过余生吗?”   “我的人生还那么长,如果因此充满了自责、愧疚和悔恨,这是爸爸想要看到的吗?”   “爸,儿子求你,努力活着,陪我和妈妈好好活着。”   ……   姜父姜母卖掉了房子,匆匆打包好家里的东西,带着姜运之,一起离开了生活了几十年的小县城,去首都治病。   姜父住院,姜母负责照顾病人,姜运之出去赚钱。   对于自己的劣势,姜运之看的清清楚楚,像样的工作根本没有可能。   在机械工业较为发达的时代,苦力都卖不出去。   好在他还有一张脸,一把好嗓子。   许是时来运转,姜运之在澜风街的酒吧驻唱没几天便遇上了星辉的星探,和星辉签了练习生合约。毕竟星辉这样的公司,是他短期内能够接触到的最正规最有前途的公司了。   签的是最低级的D级合约,5500底薪,包吃包住,五险一金。   对于只有高中学历且短期内并不能创造任何价值的练习生来说,姜运之满意极了,省吃俭用,每个月都能存下5000 ,开心的简直要飞起。   然而,等不到他出道走红赚大钱,姜母突然病倒了。   姜运之用姜父术后剩下一半的卖房款给姜母做了手术,跟公司预支了三个月的薪水,又向一个很欣赏他的领导借钱,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小房子,请了保姆照顾他们。   眼看存折上的钱越来越少,姜运之压力越来越大。   每天辛苦地学习、练习,想办法筹钱。   卖血?卖肾?卖……身?   想到李主管的提议,姜运之垂眸。   李主管李韬略就是借钱给姜运之的小领导,也是发现姜运之的星探。   李韬略出身良好,父母都是公职人员,拥有一个非常稳定体面的传统家庭。   偏他是个追星少男,违背了父母的意愿来到星辉闯荡,只为了近距离围观自家爱豆。   遇到姜运之这样的凄惨少年,根正苗红的李韬略自然而然起了恻隐之心,能帮衬就帮衬一下,帮衬不了的时候,就帮着出出主意。   总裁给二小姐寻觅男伴的事,虽然没到大张旗鼓的程度,但有消息渠道的,都能知道两分。   李韬略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路子,要不是自己长得太寒碜,他肯定也会踊跃报名。   宋氏二小姐,虽然不知道是美是丑,但她所拥有的金钱和超级有钱的爸爸已经弱化了所有减分项。   话说回来,女儿像爸爸,宋大BOSS那么英俊迷人,找的女人个顶个的大美女,他女儿又能差到哪儿去。   撇开相貌不谈,二小姐还是A大的才女,李韬略觉得,她要是再长得好看,那老天爷也太偏心了。   对于这样一位优秀的女性,李韬略强烈建议遭到老天爷厌恶的姜运之去试试,哪怕蹭蹭锦鲤转个运也好。   姜运之心里是抵触的,觉得宋二小姐再优秀也改变不了男方被包养的事实,改变不了拿身体去交换资源的实质。   但李韬略再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姜运之不假思索地报了名。   没有什么为什么,他需要钱。 第390章 D24   报名后的两三个月里,姜运之没收到任何相关消息,以为集团大BOSS的女儿没看上自己,心中隐隐松了口气。   他心知肚明,那是一种想干坏事却没干成的庆幸。   紧接着便是宋氏的五十周年年会庆典和股权变动,刷着热搜的姜运之觉得先前的事只怕是场乌龙,八成是底下的人会错意了。   那样优秀且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子,网友们排着队哭喊着求娶恨嫁,追求者可以绕地球一圈,哪里需要潜规则谁。   所以,此时此刻,被集团大秘塞了房卡的姜运之,脑子里全是棉花,脚底下也全是棉花,总觉得踩不到实处,灵魂飘忽。   同样收到房卡的方立安,被亲爹嘱咐好好玩,今晚不用回宋宅。   当然了,如果她愿意,明晚、后晚、大后晚……都可以不回去。   年轻人嘛,应该有自己的私生活,总跟他们这群老人家混在一起,能有什么意思。   想他年轻那会儿,整天拿着老头子的黑卡在外头鬼混,逢年过节偶尔回去一趟,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自在。虽然现在回过头去看,好像挺没趣的,但那时候全然不是这种想法。   嘀——嘀嘀——   方立安刷卡开门。   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出。   这是宋氏名下曼斯汀酒店的总统套房,光客厅就有一个套间大小。   方立安随手关门,看见客厅的沙发上放着一只半旧的黑色运动背包,没有品牌标识,拉链被拉开,敞着口。   她没有细看,转身往里走,浴室的门半遮半掩,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水蒸气向外面飘散,若隐若现。   方立安把手里的包放在茶桌上,踢掉脚上5cm高的羊皮小高跟,换上软绵的一次性拖鞋。脚后跟得到解放,她愉悦的呼出一口气,然后歪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浴室的花洒歇声,一个穿浴袍的男人跨门而出。他单手拿着毛巾,胡乱的擦了擦头发,水珠沿着硬朗的下颌线蜿蜒而下。顷刻间,滴落在驼色的地毯上,晕开一个深色的水印。   看到茶桌上的女式手提包,男人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变得僵硬迟缓,他视线一转,终于发现了倚靠在沙发上的女人。   宋二小姐。   宋氏的主人。   他的……金主。   几乎是视线落到方立安身上的那一瞬间,姜运之觉得自己呼吸发紧,皮肤发烫,血液升温,血压升高,心跳加速。   扑通——扑通——   咚——咚咚——   像鼓锤击打鼓面一样,敲得他耳膜生疼。   不仅脚底生根,视线也像抹了胶水,无论如何也错不开眼,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察觉到灼人的目光,方立安蓦地睁开眼,册子上的照片、光幕上的视频中的小伙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生涩、稚嫩、手足无措……   她微微一笑,“姜运之?”声音像黄鹂一样宛转悠扬。   突然被叫了名字,姜运之脸颊爆红,犯起了口吃,“二……二小姐。”   “你好呀,叫我的名字,宋书玉。”   “……”小伙子紧张到说不出话。   “我刚刚上来的时候叫了餐,不知道你吃过没,帮你也点了一份,陪我吃点?”   姜运之来得早,确实没吃饭,于是点头,“嗯……好。”   方立安见他紧张地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留下他一个人在外面缓和情绪,自己去浴室洗澡。   等她再出来,对方已然调整好状态,不再像受惊的小鹿,惶然无措,让人心生不忍。   许是生活助理交代过酒店,餐厅点了蜡烛,灯光幽暗,角落里撒满了玫瑰花瓣。   这样的场合,自然少不了红酒助兴。   作为个中高手,方立安引导着对方喝了个微醺。   “知道今晚来干什么的吗?”她带着些许醉意,直奔主题。   姜运之脸上慢慢升起红晕,不知道是羞的还是醉的,“知道。”   方立安左手撑着下巴,明知故问,“自愿的吗?”   “嗯。”声如蚊呐。   “我怎么觉得不太像?”她歪着头,恶趣味十足的调侃,“是不是他们逼你来的?”   “没有,我……真的是自愿的。”姜运之语气有点急。   却不想方立安直接绕过了这个话题,突然问道,“想上学吗?”   姜运之被问的措手不及,他垂下眼帘,沉默着没有说话。   方立安竖起手指,“两个选择:一、复读一年,参加高考,供你上学;二、跟星辉A签,给你资源。当然,这段期间,你父母的医疗费用全部由我承担。你选哪个?”   姜运之抬头,眸中难掩惊讶。不谈对方给的两个选择,光是医疗费用这条,他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上学和资源……   他选择……资源。   完成学业后,一样要工作。到那时,如果这段关系不复存在,他未必能找到更优质的工作。不如背靠宋书玉这棵大树,一心一意发展娱乐圈事业,努力站稳脚跟。   早赚钱,早踏实。   他已经付出了身体为代价,为什么不把利益最大化?   这么想着,他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   第二天,累到下半夜的方立安难得睡了个懒觉,明目张胆地翘班。   宋时非常有眼色,没有打电话催她。   不过,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跟方立安身边的生活助理小赵打听了。   【昨天什么时候进去的?】   【外面能听到动静吗?】   【早上叫餐了吗?】   【提前把午饭备上。】   【……】   这一天,小赵的心理是崩溃的,宋大BOSS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彻底幻灭了。   什么霸道总裁?   全是骗人的!   跟她妈妈一模一样,唠唠叨叨,烦人的很。   可怜她只是个敢怒不敢言的小助理,并不敢跟小宋BOSS告状。   ——   方立安是被姜运之的蠢蠢欲动磨醒的。   小男生精力旺盛,又是刚开荤,跟小泰迪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姜运之来之前做足了功课,观摩了许多小电影,除了第一次紧张的不得法门,第二次结束的稍快,越往后去,技巧越是娴熟。   再加上方立安这个手持新驾照的老司机引导有功,两人越做越契合。   方立安吃的心满意足。   姜运之成功实现了小奶狗到小狼狗的转化。   早安炮结束,方立安彻底清醒了,拒绝了姜运之的二次邀约,踩着云彩去浴室冲洗。   姜运之想抱她过去,方立安没同意,生怕他一个腿软把自己摔着。   亲密过后,姜运之的变化显而易见。   之前的他,生涩害羞,举手投足间有着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抗拒。   现在的他,粘人温柔,眉眼间全是餍足和欢喜,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哈士奇。下意识的牵手,下意识的拥抱,每一个小动作,处处透露着亲昵。   方立安收拾好准备离开,没有抵御住姜运之难掩失落的眼神,给他留了自己的通讯号码,让他吃了午饭再走。   ——   曼斯汀酒店距离宋氏大厦很近,在一条大道上,中间隔着几栋楼。   方立安到公司时,宋时正准备出门,他约了永恒实业的陆总谈事情。   宋时上下打量着自家闺女,见她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丝毫不露疲态,跟没事人一样,心中不免泛起嘀咕,莫非那小子不行?   方立安不知道宋时在心里八卦她,问宋时去哪儿,下午什么安排。   宋时不动声色道,“中午约了永恒的陆齐生,下午去迷柚高尔夫,谈谈嘉园广场的项目合作。”   方立安觉得奇怪,“下午有的是时间,中午为什么要一起吃饭?你不睡午觉了?”   据她所知,宋时不是那种热衷于饭局的人,更何况,宋.中老年人.时现下讲究修身养性,中午吃过饭必是要午休半小时的。   宋时决定实话实说,“我和你陆叔一玩得好的哥们儿刚从火星回来,他攒了个局,我去康康……”   方立安歪着脑袋,微微一笑,“下午一起玩,顺便谈谈嘉园广场的项目?嗯?”   宋时对方立安说不上怕,但看她笑眯眯的面庞,心里不由得发虚。   “爸爸就去凑个热闹,不干别的……”宋时眼神一亮,“要不你跟爸爸一起?”   方立安是知道他们这个圈子的,近几年,不少人出去玩。这里的出去,不是出国,而是出地球。   月球、火星、土卫二、土卫六、冥王星……都有航线。   如今的航空航天技术发达,人类对宇宙的探测活动多了许多。虽然始终没有真正踏出银河系,甚至太阳系,但对周边的行星卫星的探索越来越深刻。   技术成熟后,有钱人自然而然多了一个娱乐项目——太空旅行。   当赛车、跳伞、蹦极等项目无法带来持续性的刺激和新鲜感时,越来越多的富家子弟主动尝试太空旅行。   不管怎么说,太空旅行是正经八百的旅游项目,性质总比黄赌毒好。   而且,之前确实有不少人出去一趟后,回来就开始认真生活、珍惜生命,即便成不了优秀的成功人士,也不再是五毒俱全的N世祖。   跟灵丹妙药一样,管用得很。   如此一来,耗费巨大的太空旅行在他们圈子里就流行起来。   不过,家大业大有一堆正事的人就去不了,比如宋时。但自从他手中的股份转移后,身边倒是有不少朋友撺掇他去试试。   宋时兴趣不大,但架不住总有人搁他耳边念叨。   偶尔也会心血来潮地跟方立安提起,然后被毫不客气地怼回去,“股份还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宋时面上不显,却在内心世界挥舞着小手绢,嘤嘤嘤,哭唧唧~   活了大半辈子,亲老子都管不了我,到头来被闺女给辖制住了。   何其可悲可叹!   方立安,“走吧,刚好我没吃饭,跟你一起。”   火星啊,她也很感兴趣呢。   宋时欲言又止,“闺女……你有没有……不舒服?很累的感觉?要不要给你……换个……”   方立安生硬地转移话题,“既然待会儿要碰到陆叔叔,咱们把嘉园广场的项目谈了,不能再拖了,浪费时间。”   失去了话语权的宋时,“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方立安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她绽放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爸爸,我记得你在边上的泰和阳天下有几套公寓?”   泰和阳天下是附近的一个高端楼盘,因为离公司近,宋时买了好几套,目前都处于闲置状态。   宋时很上道,“董秘书,把1号楼的两套收拾一下,找个时间去办过户。”   董秘书,“好的。”我跟的老板毫无前途可言。 第391章 D25   方立安跟着宋时蹭饭。   果然,来的都是中老年人,王伯伯、张阿姨、李叔叔……   其中有不少人明面上存在竞争关系,但私底下交情还行。   首富轮流做,今天是你,明天到我。   老胳膊老腿里头,就方立安一个鲜嫩的小姑娘,自然而然就成了焦点。   这些叔叔婶婶都挺喜欢她,长得好看就不说了,还有知识有文化。不像他们家里那些个,文凭都是花钱买的,没半点真才实学,花花肠子倒是一大堆。   再一个就是,年轻小姑娘嘛,肯定比宋时那个老狐狸好忽悠。   在座的众人,私交好归私交好,真正谈论起正事,那必须分毫不让。   宋时为人精明,手段高超,圈里少有能敌。   现在,宋氏到了他女儿手里,虽说他一样当着总裁,但说起来也就是她女儿一句话的事。要是哪天,宋时和他女儿闹掰了,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到那时,他们不趁机捞点好处,都对不起宋时这些年从他们口袋里赚的钱。   那位从火星归来的叔叔,性格活泛,但语言稍显贫瘠,对旅途的描述还不如网友们讲的精彩。   酒过三巡,火星叔叔没扛得住大家的热情,竟醉的不省人事,只好先一步撤退,被他带来的助理送回家了。   剩下的人,兴致正浓,继续活动。   大伙儿年纪不小了,不搞那些伤筋动骨的项目,歌也不唱,嫌吵。   于是,打牌的打牌,打球的打球,打麻将的打麻将。   方立安跟在宋时身边装乖乖女,人不够的时候,被拉过来凑数。   好家伙。   打麻将的时候,她给宋时喂麻将子。   打牌的时候,她张张出到宋时心坎上。   打球的时候,她能把球送到门口等宋时。   ……   顶峰集团的张总,“啧啧,这丫头不得了,瞧把宋时哄的。”   三丰传播的厉总,“我要有这能耐,也不至于现在还要听我家老爷子发号施令。”   美艺娱乐的乔总,“是个厉害玩家,我家那混世魔王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   PM集团的李总,“你们说,我把我家二小子……凑一对怎么样?”   “不是我老王泼你冷水。”嘉能地产的王总撇撇嘴,“以前,你要是拿出半个PM,说不定有几分可能,现在嘛……就算拿出整个PM,你看宋时会不会打断你家小二的腿。”他说的以前,是宋氏易主之前。   “老王说的不错,你这主意有点馊。宋时什么时候吃过联姻那一套?五十多岁的人了,正经女朋友谈过几个?十二个孩子,十二个妈。他这闺女天天耳濡目染,将来搞不好也要走他的老路。”   说这话的是三丰传播的厉总,他和宋时走得近,经常听宋时说这闺女像他,尽得真传。虽然宋时说这话的时候,是想表达闺女和他一样优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不妨碍别人自行理解。   “嘶——”周围有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老厉尽胡说,女孩子这样像什么话!”   对于厉总的猜测,有两人表现的特别夸张,好像这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勾当。   如果说这个时代的科技发展比方立安曾经经历过的世界超前200年,那么思想上或许只超前20年。   重男轻女的顽固思想依旧存在,依旧有人觉得,男孩子是根,传宗接代全靠他。女孩子就应该安安分分嫁人,生儿育女,为别人传宗接代。   宋时可以风流,因为宋时是男人。   宋时的女儿风流,那叫不可思议、水性杨花、风骚淫荡。   厉总他们几个喝茶的,离麻将桌的很近,本就没有刻意避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方立安自然没有错过这点动静。   宋时也听到了,脸上笑容一下子就没了,麻将子重重地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紧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头十足地砸在那人头上。   只听他语气森然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方立安坐在他左手边,右手撑着下巴,看戏一样,笑眯眯的,兴味盎然。   一个小圈子不可能一直和谐,偶尔有矛盾,只要不是太严重,很少有人会当面撕撸开。更何况他们做生意的,最是讲究以和为贵。   早些年,宋时年轻,脾气大,怼天怼地,谁敢说句不好听的,当场下面子那都是轻的。毕竟当面吵完,回去就没事了。不然他心里惦记着,对方指不定要倾家荡产。   这么些年过去,宋时脾气收敛许多,随和不少,至少厉总王总那几个跟他玩的好的,好几年没见到他撂脸子了。   如今,乍一见到,还怪亲切的。   许是冤家路窄,被麻将子砸了脑袋的恰是云开国际的董事长张东勇。   这人就是宋氏五十周年庆典给方立安挖坑的主持人李晓怡,她姘头张扬逸的的亲爹、张扬天名义上的亲叔叔。   那次的事,对方使的阴招,再加上李晓怡有宋书理做幌子,所以董秘书并没有查到张扬逸和张扬天身上。   方立安得了宋氏,成了大赢家,就是对宋书理最好的惩罚。   至于那两个姓张的,她让统子黑了他们的光脑,搜罗了两人挪用公款、偷税漏税的证据,匿名举报,同时做空云开国际的股票,狠狠赚了一笔。   你来我往,事情就算过去了,没想到他们的亲爹跟他们一样贱啊。   是的,张扬逸和张扬天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只不过,张扬天的妈不是张东勇养在外面的情妇,而是他弟弟张东勤的老婆。   真是好大一出家庭伦理大戏,犹记得当时,统子吃瓜吃的瓜皮都吓掉了,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张东勇的脑门都被砸青了,耳朵嗡嗡直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宋时动的手。   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混到如今这个份上,钱算什么,面子才是大事。   他气的摔了手中的茶杯,高声叫骂道,“宋时,你TM横什么横,有病就去……”   又一个麻将子从天而降,精准地砸到他骂骂咧咧的嘴上,隔着嘴唇撞到里面的牙齿,发出沉重的闷响。   那声音,让在座的各位肉疼不已,看张东勇奔涌而出的眼泪就知道该有多疼了。   “小……呜……包几,”张东勇捂着嘴呜咽,他看的真真的,这次是宋时的女儿,“贱——”   咚的一声,又是一下。   不过这回,张东勇捂着嘴,所以只砸到了他的手背,疼得他哇呜一声,一蹦三尺高。   一众视线聚焦到方立安身上。   方立安无辜的卡姿兰大眼睛一眨一眨,“他嘴欠,我手痒。”说着,表情无辜地搓了搓手。   宋时望过来,“累不累?”   方立安活动了一下手腕,“还好,再来个十七八次也不成问题。”   围观的大佬们:……沉默是金。   看着方立安手边一桌子的麻将子,张东勇不敢硬来,“宋习,里几个意思,里不管管里吕儿?”   宋时整个人往后一倚,优哉游哉道,“张东勇,你脑子坏了?懂不懂好赖?我闺女这是给我出气呢。”说着,又对方立安道,“干得漂亮。”   方立安微微一笑,拾起一个麻将子,掂了掂,对着张东勇的方向又是一掷。   张东勇吓得抱头捂脸。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身后价值六位数的黄花梨茶桌断了一条腿,歪倒在红木地板上,茶桌上的茶盘、茶壶碎了一地。   “张总是吧?”方立安头一歪,露出森森白牙,“下次再让我听见你对我爸爸出言不逊,我就拿麻将子丢你,不知道你那亮闪闪的门牙能坚持几次~” 第392章 D26   宋时父女俩和张东勇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在场的各位大佬,面上看戏,心里透亮,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琢磨着如何从中获利。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宋氏和云开国际这种庞然大物,不可能一上来就斗得你死我活,但互相之间下绊子总是难免的。   到时候,他们这些围观群众肯定要跟着捡便宜。   本来晚上还有一顿饭,因着两家闹掰了,气氛太僵,一群人直接散了。   方立安笑眯眯地跟众位长辈告罪,半点看不出嚣张挑事的样子。   众人心中一凛。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宋时这闺女……是个角儿。   不可小觑啊。   方立安跟着宋时回家,匆匆吃完晚饭,躺床上挺尸去了。折腾一天,哪有不累的道理,按摩椅伺候。   一边按摩,一边看戏。   惬意的不能再惬意。   张东勇第一下被宋时砸了脑瓜子的时候,方立安就让统子发了一封5个G大的匿名邮件给张东勤。   内容极度丰富。   里面包括张扬天和张东勇的亲子鉴定、张扬天亲妈和张东勇的偷情小视频,以及张扬天和张东勇的聊天记录截图。   聊天记录中,张扬天可是一口一个“爸爸”,亲热得很。   张东勤今年五十八岁,前头有个商业联姻的老婆,二人育有一女。   张扬天他妈是小三上位,张东勤原配娘家前脚败落,她后脚就在张东勇的帮助下进了张家大门,成了明正言顺的二少夫人。   这些年,二少夫人年老色衰,既留不住张东勤,也留不住张东勇。为了巩固地位,又给张东勤生了个小儿子,取名张扬阳,今年刚六岁。正正经经的老来子,被张东勤宠上天的那种。   但方立安知道,张东勇和张扬天手里各捏着一张亲子鉴定,鉴定结果显示,支持张东勇与张扬阳之间存在亲生血缘关系。   方立安没有把这张亲子鉴定一起发给张东勤,毕竟这种东西,留给正主亲自揭秘才叫刺激。   她和宋时回来的路上,张东勤刚看完五分钟长的高清无码立体环声3D小视频,真是弄死张东勇的心都有了。   不仅戴了几十年的绿帽子,还替亲哥哥养了几十年的老婆孩子。为了那个狗杂种,把自己亲闺女赶去了国外。   彼时,张扬天他妈正打扮着要出门,晚上约了小姐妹去会所消遣。   张东勤一巴掌甩过去,拖死猪一样拖着她回房。   张家大宅被高科技环绕,用的全是家政机器人,张东勤的权限本就比二夫人高,所以机器人判定为正常行为,并没有报警处理,或者通知张老爷子。   等张东勇回来,二夫人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竹筒倒豆子般全交代了。   然后,张东勤就疯了。   趁张东勇不备,直接给了他一刀,伤在脖颈处的大动脉,血流如注。   待周围的机器人激活护主模式,张东勇已经彻底没气了。   方立安跟统子直接看傻眼。   她的原意是给张东勇找点麻烦,把他弄得焦头烂额,后者就没那闲工夫对付宋氏了。   何曾想张东勤的反应会如此直接而又猛烈,张东勇竟然直接狗带了……   方立安小心翼翼咽下那口瓜,让统子从张家的监控系统中退出来,一人一统看起了《美猪猪奇遇记》,净化心灵。   本以为,等不到第二天,外面就会是一片腥风血雨。结果等她起床,各大社交媒体,一片祥和,屁事没有。   方立安问了统子才知道,原来张老爷子把事情捂住了,连夜处理了张东勇的尸体和案发现场,编造了他出国公干的假象。   对于张老爷子的做法,方立安还是能理解的。   兄弟相残的戏码一出,不说云开国际的股价要完,张老爷子仅剩的一个儿子也要吃牢饭。他得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尽可能地给儿孙后代多留点东西。   但是……   “你说下午在云雅阁,勇儿和宋氏父女发生了冲突?”视频中的老人鸡皮鹤发,一脸哀伤。   “是的,宋氏父女欺人太甚。”说话的是张东勇的心腹大秘,昨天并不在场,想来是听随行保镖说的。   “哼,勇儿不在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定要给他讨回这口气。”老人一拳捶在桌上,目露精光,“勇儿死了,他们也别想好过!”   他紧盯着面前的年轻人,不放过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安排一个可靠的人,跟勇儿的遗体一道送去国外,咬死宋时,你能做到吗?”   “老爷放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先生对我恩重如山,我必豁出命去为先生谋划。”青年语气恳切,像极了传说中的死士。   方立安:……说好的老老实实的生意人呢?这还混黑了?   看到这里,她蹲不住了,让统子截取张东勇遇害后的视频片段,匿名发送至市民报警中心。   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谁都不想被疯狗缠上。   怪不得张东勇和他两个儿子都那么贱,敢情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也不知道云开国际走到今天,究竟吃了多少人血馒头。   到底是疼了大半辈子的儿子,张老爷子收殓了张东勇的遗体后,并没有立马送去国外,准备做个正式的告别。而且运送遗体出国也不是件简单的事,还有很多关卡有待疏通。   却不想,他正温情脉脉地守着儿子的尸体,警察突然找上门了。   这一下,打得他措手不及。   各大媒体蜂拥而至。   云开国际被迫召开临时股东大会。   宋时带着方立安加班加点。   一些跟云开国际的往来项目,能停就停,及时止损。不能停的,就趁火打劫,多争取几点利益。   待张东勤落网,云开国际的事情告一段落,方立安终于得以歇口气,这才想起多日不见的小奶狗姜运之。   身为被包养的人,姜运之心里有一定的自卑感,在他看来,这种身份挺不光彩。羞耻心让他不太敢主动跟方立安联系,只偶尔小心翼翼地试探。   方立安这阵子着实忙惨了。云开国际的盘子很大,想整个吞了根本不可能。更何况,其他家也打着同样的主意,宋氏最多靠着庞大的资金链尽可能的多吃两口。从早到晚的会议、谈判、修订合同……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里还有花花心思惦记别的。   姜运之的短讯,她一般看一眼就算了,心情好的时候回复个“嗯”、“好的”、“知道了”,标点符号都懒得打。   姜运之见状,识趣的不往前凑。   他一个小实习生,无法得知顶层风云,云开国际总裁于家中遇害,对他来说,跟公司前辈的八卦没太大区别。所以他只以为上次表现平平,使得方立安对他兴趣一般。   这段时间,他过得很是痛苦,消瘦不少。一来,他这个年纪头一次开荤,食髓知味。二来,心理上跟身体上一样惦记。那样明艳亮眼的女孩子,看一眼就丢了魂,更何况他还跟她睡了。   唔……好想……想死了……   这一个多月的空档,姜运之白天参加公司培训,晚上在宿舍不是观看小视频,就是围观各种经验贴,各种学习。   于是,时隔一个多月,方立安再次吃上肉时,感觉就像鸟枪换炮,那种进步,堪称神速。   她吃的尽兴,眉间洋溢着餍足的风情,对小奶狗多了几分满意,终于想起来关心人家。   “生活上有困难吗?”   她当初说承担医药费,那就是承担医药费,医院直接跟她这边结算,并没有额外给他钱。 第393章 D27   姜运之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努力用平和的语气回答,“没有。”   顿了顿,他补充道,“医院那边,我父母亲的手术进行的十分顺利,术后恢复的不错,有专业的护工护理,营养方面也跟得上。”   说完,他抬头看向方立安,真心实意地道谢,“宋书玉,谢谢你。”   虽然清楚这是明码标价的钱色交易,但说句不好听的,像他这样的人,卖给谁不是卖?谁又能花费上百万来买?鲜嫩的肉体真的值这个价?   运气不好,碰上变态点的金主,小命都能悄无声息交代了。   姜运之无比庆幸,庆幸自己遇到的人是宋书玉。因着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命运之说,他对后者的情愫在不知不觉中日益加深。   方立安没有回应他的感谢,又问,“工作呢?公司怎么安排的?”   感受到对方的回避与冷淡,姜运之眼神一暗,若无其事道,“上个月刚签了A级合约。公司说没有大学文凭是硬伤,让我准备年底的艺考,参加明年夏天的高考,争取考上国家艺术电影学院。”   “应该的,”方立安点头,“你这个年纪,上大学才是利益最大化,将来既可以走优质偶像的路子,也可以多学点知识,走实力派的路线。”   这个说法跟李韬略分析的不谋而合,不由得让姜运之想起当初她给他的两个选择。   被子里,姜运之握了握拳,他还是太短视了。   两人虽然已经进行了数次负距离交流,但认真算起来,这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聊完有限的共同话题,两人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姜运之受到身份限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随便开口。   方立安是懒得张嘴,偷得浮生半日闲,她更愿意放空大脑。   人生得意须尽欢,话不多说就是干。   青葱玉指在鲜嫩的小奶狗身上来回游走,不疾不徐,吃尽豆腐。   姜运之想翻身附上来,被她一句清清冷冷的“别动”定在原地。   静谧的空间内,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变得敏感无比,所有的感观都被无限放大。   冰凉的空气,温热的指尖。   轻拢慢捻抹复挑,大珠小珠落玉盘。   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明明弹得一手烂琴,偏那断断续续的靡靡之音,似喘息,似呜咽,听得人耳尖泛红,心尖儿发痒。   姜运之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像一条搁浅的鱼儿,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水分。   他无法呼吸,即便大口大口喘气,也汲取不到半点氧气。   他头脑发胀,浑身发热。   他的思绪飘到了云端,又像失去重心忽的坠落……   火候差不多了。   方立安恶劣一笑,俯身贴在姜运之的耳边,语气慵懒而迷人,“可以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在后者脑中翻滚炸裂,将他恍惚的思绪拉回现实。   可以了?   可以什么了?   可以动了?   可以反击了?   还是可以伺候了?   这些问题,大脑当机的姜运之一个也来不及想。   唯余本能,至死方休。   ……   事毕,方立安整个人瘫在床上,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动弹。   姜运之也好不到哪儿去。   小奶狗经不住激,她只动了动手指,这人就狼性附身,到最后,几乎是恨不得射出血来。   酣畅淋漓,精疲力尽,两人一觉睡到第二天黄昏。   方立安饿坏了,打电话让生活助理小赵给她送餐。   之后,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这才抽出空来处理光脑中的未读信息、邮件和未接来电。   宋时知道她昨晚不回去,贴心地没有打电话,只发了个信息,让她有空看一下董秘书的邮件,里面是果木里项目的企划案,周一开会要用。   方立安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邮件大小。   ……日啊。   又是一个需要加班的周末。   好在她睡了一天,精力充沛,熬个夜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除了果木里项目,先前从云开国际捡来的一个公建项目,项目负责人非常积极,连夜写好了进度报告。   碰上这样的员工,老板应该高兴才对。   方立安决定多熬一小时。   小赵送的饭菜出自方立安常去的一家私房菜馆,就在公司旁边,离公寓很近。   方立安一边吃一边问姜运之,“星辉那边住的是单身公寓吗?”   姜运之咽下嘴里的红烧肉,“不是,三室一厅,练习生一人一个房间。”   “他们没给你安排单间?”方立安觉得奇怪。   “唔……安排了,我没搬。”姜运之垂眸,小心翼翼道。   方立安心下了然,她就说嘛,怎么可能没有特殊照顾,所以是年轻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既然如此,她也不好勉强,“一会儿你在门上录个指纹,住这边也好,住公司也好,随你喜欢。”   姜运之轻轻地嗯了一声,埋头吃饭。   气氛微冷。   方立安并不放在心上,吃完饭直奔书房。   她对姜运之只有生理需求,没有感情需求。在这段你情我愿的交易中,彼此付出应有的筹码即可,其余的无需考虑。   这里的书房挺大,办公设备齐全,是董秘书让人新换的。   方立安这一忙就忙到凌晨三点,然后在次卧睡下了。   次卧紧挨着书房,里面的生活用品一样不少,都是方立安用惯了的。   衣橱里一水的女装,春夏秋冬,从里到外,从休闲到通勤,从包包到配饰,覆盖了所有场合所有需求。   一看就是宋时交代的,周到极了。   方立安邪恶的猜测,说不定,他以前就是这么个程序。   打完炮加班,加班完睡觉。   第二天直接上班。   外瑞奶思。   ……   自从成了宋氏的老板,方立安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整个人忙的像个陀螺。   一半时间用来处理公司事务,一半时间用来跟进民用飞船项目。   一个月两次的性生活跟抢来的一样,前脚吃饱喝足快活完,后脚就要挪到书房熬夜加班。   偶尔还要抽出时间陪宋文善出海钓鲨鱼。   分身乏术,一个人恨不得劈成两半用。   但话说回来,真要说多忙倒也不见得。   公司的事情,不是她做就是宋时做。只不过她这个女儿有孝心,能多做一点是一点,让亲爹松快松快,多过几天好日子。   等到将来……   哼,到时候再说。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方立安约了一次姜运之。   姜运之拒绝了,理由是马上要高考了,不宜分心。   方立安听说后,意味不明地扯了个笑。这种不咸不淡的借口,她可不接受。   她让小赵打电话到星辉问问情况,这才知道姜运之跟公司闹了点不愉快。   星辉的练习生,像他这个年纪的不在少数,有的是在校大学生,也有个别的高中毕业就没继续念。   恰好公司翻过年筹备了一个练习生选拔项目,大家都报名了,唯有姜运之的经纪人,拦着他不让报。   其实,这并不是他经纪人个人做的决定。   姜运之再怎么说也是贴了宋老板的标签的,没人敢光明正大地给他使绊子。同期艺人中,不知道多少人嫉妒的眼都红了。便是如此,大家也只敢私底下说说酸话。   坏就坏在,公司跟他解释,希望他一心一意备战高考,等他拿了高校录取通知书,再给他安排其他机会出道,结果姜运之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硬是觉得公司居心不良。   按照他的想法,他来到公司差不多有小两年了,一直在培训,一直在练基本功。   如今,现成的机会不让他去,这是安的什么心?   娱乐圈,那是吃青春饭的地方,有几个两年够浪费的?   甚至隐隐的,他觉得说不定是方立安授意,让公司压着他,不让他出头。   这样,他就要一直求着她,依靠她,离不开她。   方立安知道,姜运之这个人,本性不坏,甚至很善良,毕竟不是每个人孩子都能为父母做到这一步的。   但同样,因为自尊心很强,他时常感到矛盾,内心挣扎的厉害,尤其是他的父母恢复健康后,回想起曾经失去的东西,他迫不及待地想找回来。   就像之前,公司安排他一个人住三室一厅的大房子,他偏不乐意。大约是不想靠关系,不想在父母医疗费之外的地方再拿人手短,矮人一头。   不得不说,他这个想法有点幼稚,甚至又当又立,充满了少年人的软弱和天真。   这次可能也一样,所以才想跟别人一个待遇,拒绝公司的特殊照顾,跟公司正面硬钢,想着尽快出道,尽快赚钱,尽早脱离这段难以启齿的包养关系。   他不讨厌方立安,在他的心底深处,他是喜欢方立安的,但在这样的关系中,他的喜欢一文不值,无法宣之于口。   他在挣扎,在试着挣脱。   他以前成绩很好,现在即便上不了重本重点大学,考个艺校不成问题,他不觉得参加这档节目会影响他在高考中的发挥。   而在星辉为他量身打造的计划中,高层们求的是稳妥。在他们眼里,这次选拔并不要紧,他们在后面给他安排了更好的机会,他只需要安安稳稳考上电影学院就行,日后还不是想怎么飞就怎么飞?   偏偏姜运之犯轴,拧的要死,惊动了大老板。   所以说,这件事,说白了也没什么大矛盾在里面。   一个想努力奋斗,一个想稳妥行事。   方立安让小赵知会星辉高层,随便姜运之,他想参加就让他参加好了,艺人早点出道早点为公司赚钱不好吗?   至于姜运之那边,也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   她养男人是为了解闷逗乐子的,心思多了,麻烦也就多了。   更何况,她对姜运之并没有男女之情,没必要搞得这么复杂。   方立安非常果断地结束了这段关系,随后让人把泰和阳天下的东西收拾干净给姜运之送过去,又让董秘书更新了花名册。   她现在完美传承了宋时的商人秉性,即便有花不完的钱,也要计算投资收益率和盈亏比。   包养姜运之的花销并不小,他父母两个人的手术费、医药费、护理费、营养费……加起来一共两百多万。   为防日后复发,方立安在他们夫妻俩的医疗账户里又存了两百多万,凑了五百万整,就当是这段时间的包养费用了。   至于公司的资源,就不算在内了。   他是公司艺人,前期投入都可以当成投资来看,以后总要为公司赚钱。   五百万包半年,亏不亏不知道,反正方立安并不觉得自己赚了。   再让她贴一套泰和阳天下的公寓。   抱歉,做不到。 第394章 D28   “明天上午□□商场开业,邀请您去剪彩。”   “不去,送两个花篮。”宋时头也不抬地拒绝。   “下午Febrella副总Jomanda约您喝茶。”   “让宁元康去。”宁元康是宋氏的项目总监。   “晚上,PM集团李总家的二公子三十周岁生日宴,邀请您和小姐前去参加。”   “问问书玉有没有别的安排,没有就跟我一起。”   董秘书应下。   他现在有两个老板,大老板在公司,二老板一半时间在公司,一半时间……见不到人。   方立安接到董秘书电话时,正在郊外测试小飞船的样机。   宋氏在城郊有块空地,虽然早已立项,但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一直争议不断,搁置在一边。   方立安知道后,借着调查研究的名义,暗搓搓地征用了。   宋时没意见,其他人不敢有意见。   “小姐,明天晚上PM李二公子生日宴,BOSS问您有没有时间参加。”   方立安看着面前出了故障的小飞船,哪里还有心思参加什么生日宴,本想一口回绝,转念想起自己好像有段时间没见到亲爹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改成,“行,让爸爸顺路走这边接我。”   董秘书露出职业性微笑,“好的。”就是不知道城东去城西为什么会顺路经过城郊。   电话挂断,方立安再次投入故障分析。   另一边,宋时知道女儿有空,又开始盘算起来。   上次,李观致,也就是PM现任总裁,透露出想把他家老二许配给自家闺女的意思。   许不许配不是重点,重点是,李观致家的老二他见过,很漂亮的小伙子。   唔……漂亮又精致,长得很像洋娃娃。   据说是隔代遗传了李观致的丈母娘。   李观致的丈母娘是金发碧眼的P国人,有爵位在身,当年上到皇室王子,下到平民百姓,是个男人都想娶她。   由此可见,李小二到底有多漂亮了。   也亏的李小二是李观致的儿子,这要生在普通人家,这样的相貌,不知道要引来多少觊觎。   李观致来宋氏谈合作的时候说了,不谈联姻,就谈两个孩子的颜值,简直配的一脸。   想象一下结合了两个孩子优秀基因的小娃娃,软软糯糯地叫他爷爷,是不是心都要化了。   宋时当时不太有感觉,但是事后回想起来,好像……确实要化了……   爷爷啊……   想想书玉小时候多可爱!   现在长大了,不好玩了。   亲亲抱抱举高高全都取消了。   嘤嘤嘤~   宋时心里咬着小手帕,想要!   话说回来,其实宋时早就升级做爷爷了,宋书理和宋书菲搬离宋宅这些年就没闲着,儿子女儿生了一堆。   没办法,谁叫他俩不受宋时待见,只能另辟蹊径,企图围魏救赵。   宋书理是受的宋昭的影响,觉得长子长孙很重要,像他爷爷宋文善那样,绕过长子长孙把家业传给小儿子小孙女的奇葩实属罕见。   他们老宋家几百年出这么一个就够了,难不成还能连着来第二个?   他爸再怎么冷血无情,骨子里也还是个有野心男人。再怎么喜欢宋书玉,也改变不了宋书玉是个女孩子的现实。   不然宋书玉考大学那会儿,怎么不叫她学商,反而学的什么机械制造?   可见,这宠孩子是一回事,看顾基业是另一回事。   至于宋书菲,她的野心没那么大,不敢肖想宋氏,但财产方面,她还是想尽可能地多争取一些。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宋时打小就不喜欢她,于是挑了个身家背景不错的老公,一刻不停地生孩子。   一来,占个人头优势。未来分家产,便是一个孩子几千万,加到一起也是好几亿。   二来,万一……万一她生的崽儿里,碰巧有出息的呢?碰巧有宋时喜欢的呢?自己做不到的事,自家孩子说不定能做到。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三来,就是宋文善设立的家族基金。每个月都有钱拿,相当于养孩子不要钱。孩子没成年之前,钱就是父母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不就生个孩子,多大点事?   综上几个原因,宋书菲在生孩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所以,时至今日,宋时的孙子孙女,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但要说喜欢,真心没有。   他对自己生的崽儿都没几分感情,对别人下的崽儿又能好到哪儿去?   说起传宗接代、血脉传承,宋时真没太多这方面意识。   他心里最大的责任感就是赡养父母,养育未成年子女,其次是宋氏的百万员工。   其他东西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   所以,对于宋书理和宋书菲生的孩子,他根本无感。   至于宋书理和宋书菲为什么越生越多,这又是源于另一个美妙的误会。   董秘书是宋时的大秘,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会由他负责传达,不太重要的人或事就轮到了二秘。   宋时的二秘也很能干,只是对于老板心理的揣摩不如董秘书,所以同样的工作能力,二秘只能屈居人下。   在处理宋时孙子孙女的事上,二秘太过热情,用力过猛,让宋书理和宋书菲误以为宋时很高兴。   只是宋时如果真的喜欢孙子孙女,为什么不亲自来看望。孩子长那么大,宋时只出席了满月宴、周岁宴,抱都没抱过,态度还不够明确?   有道是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宋书理和宋书菲永远都能找到借口,最好用的就是宋时忙啊。   宋氏那么大一摊子,忙都忙死了,有那看孩子的功夫,都能开发两个新业务了。   他们要体谅爸爸,体谅孩子的爷爷(外公)。   只不过,这个幻想在宋氏易主时,被彻底打破。   宋书理是真的死了心。   宋书菲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依旧留有一丝侥幸心理。   她和宋书理不同。   宋书理野心大,志在宋氏,而她,从头到尾只是想多分点钱……   方立安万万没想到,有人从一个奇怪的角度,奇异地打动了宋时,让宋时心中升起了抱孙子的念头。   宋时过来的时候,她正忙着修理飞船的尾翼发动机,机油抹的到处都是,整个人脏兮兮的,唔……不修边幅。   “忙完了吗?现在走?”宋时稀罕地拍了拍飞船的舱门,觉得自家闺女真是牛掰,想要个迷你版的养着玩。   董秘书跟在宋时身后,一脸的欲言又止。   方立安见了,“董秘书有话说?”   董秘书,“小姐要不要先……收拾一下?”   董秘书不愧是宋时手下第一人,深知自家老板的尿性。估计在他眼里,小姐哪怕穿着乞丐服去参加宴会,老板也只会道一声“独一无二有个性”。   老板刚刚说的“现在走”,可不是“走,去化妆”、“走,去换衣服”,而是“走,去宴会”。   二老板的脾性他还没摸透,虽然看起来是个正常人,但谁知道在某些方面会不会一脉相承的变态。   方立安一秒get到董秘书的真实想法,点头道,“我给忙忘了,你们在这里等我十分钟。”她对出风头的另类方式没兴趣。   这附近很荒,全是空地,方立安为了节省时间,吃住都在这边。   她花了三分钟在简易浴室冲了个澡,两分钟吹头发,两分钟换了身早就准备好的晚礼服,余下三分钟化了个淡妆。   因为“顺路”去了趟城郊,宋时和方立安迟到了一小会儿,但这并不影响主人家和其他客人的热情。   “李伯伯。”方立安礼貌喊人。   “哎,好孩子,这是南希。”李观致乐呵呵地应声,给她介绍身旁的男人,“南希,这是你玉妹妹。”   玉妹妹……   方立安看着李南希俊俏的小脸,差点崩不住笑。   两个老头子的眉眼官司打的着实露骨,方立安想视而不见都不行。   她不知道李观致和宋时说了什么,竟让他动了联姻的心思,但出于对宋时的信任,方立安心中并没有生出反感。   宋时对她,她是知道的,整个宋氏都给她了,说他为了利益拿她的婚姻做筹码,方立安觉得没这个可能。   所以这老头到底打的什么歪主意,方立安好奇极了。她耐着性子跟李南希套话,试图搜集一些有用的消息。   一个晚上,李南希邀请她跳了开场舞,在她拒绝了后面的几支曲子后,便一直伴她左右。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许多,从个人爱好,到两个集团的合作项目,合拍是合拍,但始终没有找到宋时改变心意的缘由。   看着这人精致漂亮仿若天使般的面孔,方立安心中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她爹不会只是单纯地给她创造收割美男的机会吧?   他的真实想法未必是想让她联姻,很大可能是借着联姻的由头,给自己吃抹干净的机会,然后……再赖了?   这个念头一起,方立安越想越觉得可能。   宴会结束,她跟宋时一道回宋宅。   “爸,你想跟PM联姻?”方立安跟宋时一向是有话直说。   “嗯。”宋时晚上喝了点酒,微醺中,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为什么?”方立安不相信。   “你不觉得李南希长得非常出色?”宋时揉了揉太阳穴,没有睁眼。   方立安,“嗯……”   “书玉啊,”宋时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爸爸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矮矮小小的,又白又胖,软乎乎的……”   方立安脑海中灵光乍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然后就听见宋时叹息。   “哎……你现在长大了,什么都会,比爸爸能干,比爸爸还忙,爸爸想见你一面都难。你爷爷当年还有你陪着到处钓鱼,爸爸呢?爸爸有什么?爸爸现在就是个儿子不亲闺女不疼的空巢老人。爸爸心里苦,爸爸太难了……”   方立安被雷的不轻。   爸爸,求求你做个人吧。   咱们说人话,好吗?   到底是亲闺女,方立安没忍心怼他,无奈道,“爸,你想干嘛,直说吧,我尽量满足你。”   宋时刷的睁开眼,黑夜掩住了其中的精光,“爸爸想要个小孙女,等爸爸老了,你忙工作的时候,也好有人陪爸爸钓钓鱼。”可怜巴巴的语气,听着就很心酸。   方立安略一思索,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被当作生子工具的抗拒。   仔细想想,宋时的儿女足够组成一个足球队,孙子孙女……据她所知,宋书理、宋书菲没少生,后面还有宋书易和宋书倩。   但宋时从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只对她有父女之情,而这份感情,自然而然的,顺延到了她的孩子身上。   方立安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父亲,第一次拥有这样的父爱,那种感觉……   很厚重,很独特,难以言喻。   从前,在她经历过的世界里,从来都是先拥有爱情,然后再拥有爱情的结晶。   这个世界,方立安一直很忙,好多知识等着她去学,还有一个偌大的公司要管。   爱情,她几乎没考虑过。   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对爱情充满了幻想与期待。   至于孩子,她是认真考虑过的。   繁衍是人类最大的本能,那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便是穿成男人的时候,她也是想要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的。   但那两个世界,一个没有技术,等有技术了,却已经过了最佳时间。另一个,始终没有技术。   这个世界,她可以忙得没有老公,但是孩子还是要有的。   像她这种在不同世界穿来穿去的人,孩子能够增强她对当前身份的认同感,加强她的个人意识以及对当前世界的归属感。   她在每个世界认真生活,那是委托人的人生,同样也是她的人生。   她不是一个匆匆过客,更不是一个没有身体、漂泊不定、失去自我的灵魂。   她就是她,她是方立安,是这个世界的宋书玉。   所以,宋时在提出想要一个孙女的时候,方立安并不觉得难以接受,这是计划内的事情。   只是……   “爸爸,你想要我跟李南希……生孩子?”方立安对于孩子父亲的人选持怀疑态度。   “唔……李南希……他很漂亮。”女儿的反应并不抗拒,宋时顿时觉得有门,他有些兴奋,“你们两生的孩子一定玉雪可爱,冰雪聪明。”   方立安是知道李南希的,他的长相在圈子里很出名,网上也有他的传说。   “我知道李南希长得像他的P国外婆,但是,爸爸,你想过没有,他的颜值是隔代遗传,所以,我和他的孩子,也很有可能会隔代遗传……爸爸,万一你心心念念的小孙女,遗传了李观致……”   “不!不可能!我们不要李南希了!”宋时的反应非常激烈。   方立安摊手,她就知道。   李观致跟宋时的关系,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好,有点相爱相杀的意思。   宋时想要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孙女不假,但一想到小孙女可能长得像他的竞争对手,那种感觉,真的很生无可恋。   所以,他想都不想,直接把李南希这个漂亮精致的混血儿pass掉了。   “爸爸,我本来是打算等手头的飞船项目结束,再空出时间生孩子的,只不过孩子的父亲,我想在精子库挑。其他方式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希望孩子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不想有其他牵扯。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宋时当然明白,他十几个孩子都只有爹没有妈,没有人比他再明白了,他大手一挥,“行了,这事包在爸爸身上!” 第395章 D29   既然宋时主动把事情揽了过去,方立安自然乐得清闲。   但很快,她就发现,她错了。   她真的大错特错。   宋时确实一力承担了给亲亲孙女挑生物学父亲基因的光荣任务,但其他事情,他一件也不管了,成了完完全全的挂名总裁。   董秘书从正儿八经、手握重权、受人敬仰的商务精英&集团大秘,沦落为宋时的私家侦探小头目,专门调查人家祖宗十八代的那种。   看宋时最开始挑的李南希就知道,这人对小孙女抱着多么大的希望与期盼。   具体说来,就是集外貌与内在于一身,高智商、高情商,像她妈妈和外公一样优秀。   不,最好比他们还要优秀一百倍,虽然可能性不大。   面对繁重的工作,方立安无奈极了,摊上这么个亲爹,只能宠着。   好在她民用飞船的项目进度已经接近尾声,现在处于各种专利申请阶段,这些相对琐碎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做就行。   但是,全面接手宋氏,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身为总裁的宋时,旷工旷的光明正大,方立安空有股份,但认真计较起来,却是名不正言不顺,这导致她很多事情做起来束手束脚。   所以,就在宋时埋头寻找优质小蝌蚪时,方立安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给你两个选择:一、来上班,二、直接把你换掉。   你选吧。   宋时:……终于可以提前退休了吗?   董秘书:……感觉这回真的要失业了。   方立安:啊呸,想的美!   “爸爸,公私分明懂不懂?上班时间不要带着董秘书处理私事,OK?我五岁那年,你教我做事情要有始有终,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临阵逃脱?”   见宋时始终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早有准备的方立安,双手抱胸,扯了个坏笑。   “哎呀呀~我最近啊,工作压力太大,内分泌失调,情绪忽高忽低,蒋医生说,我这样的,不适合生——”   “爸爸回去上班。”宋时学会了抢答。   方立安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你要是早早卸任,等我后面怀孕产崽坐月子了咋办?是都交给我一个忙呀,还是公司不准备要了?”   宋时拍拍胸脯,“当然是都交给爸爸!闺女,你放心,爸爸明天早上绝对准时上班,你在家好好休息,实验室别去了,公司的事爸爸帮你搞定!”   方立安撇撇嘴,信你个鬼。   她翻了白眼,身形款款地走了。   宋时转身对董秘书交代,“加快调查进度,内容不能简化,可以压缩办公时间。”   董秘书只觉得自己刚从失业的鬼门关上踩一脚回来,又一头栽进了加班加点过劳死的深渊。   与其说宋时任劳任怨为方立安打工,不如说宋时心心念念的都是素未谋面的小孙女。   为了小孙女,宋时可以拼命工作,就为的多留点时间,给她挑个几近完美的生物学父亲。   搞得宋氏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公司请你嗑瓜子来的?写个策划,两天时间还不够?一星期?让你当老板好不好?”   “就你这样的工作效率,年终奖先扣百分之三十!再有下次,直接跟人事递交辞呈。”   “……”   没几天,公司上下就开始谣传:   “老板更年期到了吧?”   “唔……差不多了,好像就是这个年纪。”   “没想到老板也有更年期,他们有钱人不是会花钱调理的吗?”   “行了,瞎逼叨什么,你们怎么就不能学学老板,比你有钱还比你努力,你有什么理由当个一穷二白的咸鱼?”董秘书在上班时间逮到几个在茶水间说闲话的小秘书,分分钟洗一波脑。   不过,在如此高强度的工作环境中,工作效率显而易见地提升了。   于是,每天下午三点,宋时忙完了工作,就全身心投入到甄选优质小蝌蚪的活动中去。   大约过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他终于挑到一个还算满意的男人。   项XX,今年28岁,身高188cm,体重72kg,国防大学研究生学历,现役陆军少校。   国内精子库项目实行的是双盲政策,即捐精者和受精者互相完全不了解。   但宋时花钱打通了一个管理员,非常轻易地拿到了相应编号精子的提供者信息,然后再展开进一步的调查。   这个项XX是宋时调查至今,找到的唯一一个,身体数据达标,学历达标,相貌达标的男人。   此外,该男子父母双全,祖父母外祖父母双全,曾祖父母中还有三个建在,上数三代都不曾出现过罹患重大疾病的情况。   家中世代从军,父母是一所科研机构的高级研究人员,一家人的身体素质和科学素养都异常优秀。   他自身的年龄和对应的军衔也说明了他很优秀的事实。   总而言之,宋时对这个项XX非常满意。 第396章 D30   按照相关规定,同一个捐献者的精子最多可以被申领五次。   在确定项XX的精子暂未被人领取使用后,出于一种某种心理,宋时一边安排不同的人将其申领完毕,一边琢磨着如果好用,以后还可以多生两个。   终于清闲下来的方立安,并不知道自己被安排了一二三四五,她一颗心都扑到了飞船上。   经过几次检测改造,民用飞船迎来了收官阶段。   像宋氏这种企业大鳄,在很多方面都是有优待的,快捷通道简化冗余繁杂的申请程序,生产许可、营业许可没两个月就完成了审批下发。   民用飞船开始批量生产。   不等第一批民用飞船投放市场,便有军方代表找上门来,大意是想要合作开发军用飞船的项目。   宋氏这边由方立安全权负责。   军方代表是一位名叫项和平的空军大校,看起来和宋时差不多的年纪,但气质上比宋时多了五分沉稳内敛。   方立安曾经做过空军,和这些人接触,自然而然就会觉得亲近,并且不自觉的表露出相同的气质。   这导致项和平也很欣赏她。   人到中年,谁家里没有几个单身的老大难,所以不分男女,见到优秀的年轻人就想撮合。   只一眨眼,项和平就想到了项连诺、项连诚、项连谕,这三人分别是他的大儿子和哥哥家的两个侄儿。   想他儿子已过而立,却连个媳妇儿都找不到,项和平心里苦哈哈的一片。   只不过,项家这种军人世家,家风清正,惯是不喜欢和从商背景的人多做接触,不是一路人。   所以项和平把三个小伙子放在心里过一遍,很快又歇了这个心思。   倒不是嫌弃方立安,只是觉得不大般配。   眼前的女娃,处处透着精致,一看就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哪像他家那些个小子,个个都是糙汉子,泥里滚大的,棍棒打大的,脸皮有城墙拐角厚,力大如牛,不解风情……   这样的姑娘介绍给他们,他老项觉得亏心。   方立安不知道项大校的心里活动,她很看重这次和军方的合作,提前做了许多设想。   一方面想抱军方的大腿,另一方面还想学习军方的技术。   所以,她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参与研发。   项和平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个条件,对于他们军方来说,钱和关照都是小事,真正重要的是不能外泄的技术。   他把消息送回去,上面讨论后决定,同意方立安参与研发,保密条例是不能少的,同时,项目中除民用飞船外的其他技术,不得用于她其他的后续研究。   这个条件非常苛刻,几乎等同于行业准入。因为它意味着方立安以后要么获得军方许可,继续参与其他项目,要么就只能改行研究别的。   面对如此苛刻的条件,方立安想都没想,直接同意了。   不管怎样,先把技术学到手。要是表现好,说不定还能参与接下来的项目,表现不好也没事,换个领域就是了,知识是无穷的,只要不负光阴便不虚此生。   因为项目研究涉密,方立安必须先签订保密协议,加入后,就要呆在基地,像以前那样想回就回是不可能的。   所以,对于这件事,宋时是反对的,强烈反对。   他的小孙女还没着落,孙女她妈先跑了,这叫什么事?敢情他这段时间起早贪黑劳心劳力加班加点,全都做的无用功?   方立安也不想放他鸽子,但时间就是生命,项目不等人,她不可能让军方将项目推后延迟。   所以,方.不孝女.安就在宋时怨念的眼神中搭乘刚面世不久的飞船呼啸而去。   飞船上,方立安没忍住愧疚的心情,给亲爹发了个信息,哄他:【要不您再多挑几个月?没准还能发现更好的。】   宋时回复:【怒摔桌子.jpg,孩子妈跑了,挑再好也没有用】   方立安秒回:【我很快回来,这个项目要不了很久,一年以内绝对搞定,指天发誓.jpg】   宋时:【冷笑.jpg,呵呵,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誉了】   方立安:【要不然……】   宋时:【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方立安:【……两个?狗腿.jpg】   宋时:【?】   方立安:【两个小孙女?异卵双胞胎?或者一男一女龙凤胎?】   宋时:【乖~爸爸决定原谅你,早去早回!摸摸狗头.jpg】   方立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见过各地赔款的,没见过生孩子赔款的。   亲爹不好哄,她太难了…… 第397章 D31   飞船一路向西来到酒城,这里有着国家常用的卫星发射中心,也是此次项目的基地所在。   方立安将飞船停靠在城外的公用接驳点,立刻有专人上来与她接洽。   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后,方立安上了对方的飞车,她的飞船交由接驳点保管。   方立安之前就是专业造飞车的,一眼就看出他们乘坐的这辆飞车的门道。   外观设计看似普通,但所用材料是防爆防探测的纳A-p涂层,不仅保证了安全性和隐私性,又因为纳A-p粒子间的特殊排列,还会减少空气阻力,为飞车提速。   发动机处传来的细微轰鸣和急促的震动频率,表明飞车所用的能源并非电力清洁能源,而是传统的常规能源,听声音,应该是汽油。   在当代,汽油属于被淘汰的C级能源,不具备清洁与节能的优势,曾经的爆发力优势也在技术革新中慢慢失去。   所以,用汽油的人,不是喜欢就是穷。   方立安飞快的评估了一下这辆车的改装费以及刚刚看到的车牌照。   穷,是不可能穷的。   很大概率是出于驾驶者的喜欢。   方立安坐在后排,通过后视镜瞄了眼司机。   小小的后视镜里,一双狭长的眸子,锋芒毕露。   对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窥探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掀开眼帘。   刹那间,四目相对。   方立安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甚至没有一点被抓包的觉悟,她大大方方地回以一笑。   对方却像个木头人,不为所动,随即收回视线。   二十分钟左右,视线内出现一个隐约的基地轮廓。   远远的,飞车缓慢下降,切换至陆用模式,所经之处,土黄的大路上,沙尘滚滚。   想来是基地周边存在禁飞条例。   以400迈的速度行驶了将近十五分钟,他们来到了一扇大门前。   当然,如果不是门开了,方立安觉得自己应该察觉不到那里有一扇门。   因为从外观上看,这个基地是一个环形堡垒,门与墙用的一样的颜色和材料,形成一个高度契合的整体。   周围全是黄土,没有任何标记,也没有马路,方立安觑了眼驾驶座的人,猜想,是装了车载定位,还是有人从内部视角远程遥控。   银灰色的大门徐徐展开,车子低速驶入。   里面空无一人,一百米远的距离后是一堵一模一样的银灰色墙。   车子缓缓行至墙下。   开门。   关门。   这回门里有人了,一列列身着迷彩的持枪大兵,禁卫森严。   但是方立安看到,前头还有一面一模一样的墙。   可能已经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了安检扫描,所以大兵们并没有围上来搜查,仍在依序巡逻。   到这里,车上的三人下车,先前坐在副驾驶的那人领着方立安向右。   身后没有脚步声,意识到开车的男人没有跟上来,方立安回头看了一眼,不料得了对方一个呵斥,“不许乱瞟!”   艹!   方立安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有亲爷爷亲爹捧着,日子过的甭提有多舒心了,挨了一顿突如其来的训斥,让她感到了一丝不适与难堪。   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方立安脸不红色不变地问道,“嫖娼的嫖?”   她没有刻意提高分贝,也没有刻意放低,因为周围只有寥寥无几的脚步声,衬的她的声音清晰无比。   其实她还想再跟上一句,“嫖你吗?”但到底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知道对方可能只是履行职责,即时踩了刹车。   可即便如此,还是晚了,对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子里透着几分凉薄与冷厉,方立安心下咯噔,闯祸了,这个男人不是善茬。   回想一下,觉得自己的行为举止并无大不妥,应该……算不得违规,方立安施施然转过身去,让陶工继续带路。   陶工,军用飞船项目负责人——的副手,今天被安排去酒城接人。   他知道开车的男人是基地驻军一大队的大队长,人称项大队。   按理说,接人这活儿本来麻烦不到他,但项大队说了,他有事,顺道而已。   谁能想到新来的妹子这么虎,什么话都敢说,没见着项大队脸都黑了吗?   气压太强,压的陶工喘不过气,成吨的求生欲让他带着方立安逃也似的展开竞走,赶紧把人送到位,完事大吉。   这厢,方立安越想越觉得自己嘴欠,她刚刚真的是脑子抽了,明明是可以理解的事,枉她自己以前还是个军人,怎么就……   哎……可见好日子过多了,人就越发矫情,受不得委屈…… 第398章 D32   项目组像个世外桃源,几乎不存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人员简单,氛围轻松,深得方立安喜欢。   飞船项目的负责人是个标准的学术大佬,在航空航天制造业属于泰斗级人物,方立安来的第一天就被他捉去探讨相关问题,主要是针对民用小飞船中使用的一些黑科技。   一老一少的头脑风暴持续了将近半个月,相谈甚欢,各有所得,方立安受益匪浅。   这之后,方立安被正式分配任务,负责飞船的动力设计。   钻研技术的时光过的飞快,一晃眼就是一个月。   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基地实行做六休一的制度,每个人每年有一次休七天年假的机会。   如果跟进的项目正式结束,会迎来一个大长假,假期长短随后面的项目而定。当然,年假制度并不适用于方立安这种编外临时工。   大多数人(正式工)的年假会跟着小休一起请,八天的时间,足够回家探个亲,或者在国内旅个游。   因为离开基地需要打报告,拿到外出许可,所以平时只放一天假的时候,基本上没人出去,大家只在基地的休闲区适当地放松放松。   休闲区很大,像外头的度假村一样,娱乐项目非常多,球类、射击、游泳、博彩、桌游……应有尽有。认真玩的话,一天是玩不完的。   方立安这一个月里放了四天假,基本上把休闲区玩了个遍,只差休闲区酒店旁边的夜色酒吧。   夜色酒吧是个非常受欢迎的地方,24小时营业。   方立安的助理跟她介绍到这个地方的时候,笑的猥琐极了,好一阵挤眉弄眼。   只不过碍于经常加班,每天下班后,方立安恨不得倒头就睡,再一个就是,她个人不太喜欢在项目过程中触碰酒精,怕耽误事,所以到现在都没进去过。   今天是小助理的生日,他做东,请大家喝酒。盛情难却下,方立安跟着他来到夜色酒吧,大伙儿一起热闹一番。   天下酒吧一般嗨,一进去就是震耳欲聋的音乐,黑暗中,霓虹闪烁。   方立安坐下后就开始观察四周,果不其然,到处都有监控。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休闲区处处皆是如此,每个人在这里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都会被记录存档,以防有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或者有其他任何异动。   方立安点了杯热牛奶跟几个同事意思了一下,窝在沙发里看着大家嗨。   尽管明天休息,今晚可以尽情玩耍,但她身体不适,再加上白天确实累坏了,这里的音乐并不能让她动起来,嘈杂倒是真的。   看着实验室里的技术宅们肢体僵硬地群魔乱舞,方立安感觉挺幻灭的。   不过,估计他们也就在这里的时候能这么毫无顾忌地扭一扭跳一跳疯一疯,出了这个酒吧,出了这个基地,谁也不敢在外面的酒吧肆意地玩耍。   毕竟,休闲区无处不在的监控何尝不是另一种层面上的保护。   周围的人是安全的,吃喝也是安全的,不用担心被别有用心的人引诱、下药、控制……   环顾四周,这里不仅有基地的研究员,还有换上休闲服的大兵。两者在身材上的差异十分明显,一个是长期缺乏锻炼的瘦弱,一个是长期锻炼后的壮硕,所以很容易分辨。   基地研究所的男女比例大约在1.5:1,大兵的男女比例……方立安抿了一口牛奶,暂时还没见到过女兵。   不过,看着舞池中围着女研究员孔雀开屏的男人们,狼多肉少总是没错的。   舞池外,有人贴身热舞。   舞池内,有人忘情激吻。   真是个好地方呀。   是夜,方立安拒绝了所有明里暗里的邀约。   和她一起来的一个女研究员跟一个身着紧身黑T的大兵走了。   那一身的肌肉虬结,看的小助理的女伴眼馋不已,但谁叫她早就跟寿星公约好了共度良宵呢。   回去的路上,跟方立安同一个楼层的小姐姐抱怨大姨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出来捣乱……太气人了……   方立安拍了拍她的肩膀,难姐难妹表示理解,“姐妹,你不是一个人,我也一样……要不是……哎……”   算起来,她确实素了好久。   跟那个姓姜的小男孩断了之后,好多事情堆积到一起,又是飞船,又是她爸的小孙女,根本没空惦记别的。   周一,小助理面色苍白步履虚浮着来到实验室,可见战况激烈。   方立安安慰他,“别担心,食堂今天会有韭菜炒蛋,爆炒腰花。”基地的惯例,周一的食谱里总有两样壮阳的。   周三,隔壁实验室发来邀请,又有人过生日,叫上大家聚餐,饭后活动依旧是酒吧嗨起来。   方立安没有拒绝,便是没人叫她,她这周也是打算来个阴阳调和的。   周六,没人加班,大家早早回宿舍拾掇一番,换衣服的换衣服,化妆的化妆。   方立安换了条连衣裙,白色无袖,十分显身材,脚上一双裸色高跟鞋,钻石脚链衬得脚踝晶莹嫩白,挽一个简单的丸子头,配上毫无攻击性的甜美妆容。   她在镜子前转了个圈。   唔,好一朵清纯无害的小白花。   同去的女同事大多走的性感路线,方立安这样的掺在里面,倒是有几分未成年的感觉。   聚餐地点定在休闲区的西餐厅,方立安和同事到的时候,发现还有几个研究所的领导,跟几个领导坐在一起的,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熟面孔。   方立安柔柔一笑,食指轻轻刮了一下斜挎包,心道,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小哥哥,今晚就是你了。 第399章 D33   所以方立安觉得基地的氛围很好呢,这要是搁别的地方,哪有领导早早来了等下属出席的?大多数领导都是自持身份,姗姗来迟。这要是领导来了,下面的人还没到,一张脸铁定要拉的驴长。   哪像现在,大家热热闹闹,你一言我一语地就坐下了。   不过,这么多人里总有两个会钻营的,场面话被包圆了,还极为热情地安排方立安坐领导旁边。   于是,方立安半推半就地在目标人物旁边坐下,心里悄悄比了V。   她的有钱人身份不是什么秘密,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刻意宣扬,知道的人本就知道,不知道的人也不会刻意打听。   席间,有领导跟方立安聊起宋氏,导致不少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发出各种惊呼,没想到自己身边还隐匿着亿万富翁。   方立安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保持微笑就好。   倒是身旁的男人很让人头疼,一声不吭,自顾自地吃饭,一副对她视而不见的模样。   绅士风度是什么鬼?   照顾女性是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人家不懂。   想喝水?自己倒。   想要纸巾?自己拿。   研究所书呆子都比他强。   方立安觉得他可能是故意的。   但她不急不躁,耐心十足,饭桌上我自美丽,重头戏等去了酒吧再说。   她刚刚可是听见男人右手边的领导说话了,“好不容易放个假,连诚跟大家一起去玩玩,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就不去了,由你全权代表。”   于是,方立安很心机地控制着两人的距离,到了酒吧,成功地“抢”下男人身边的位置。   不会靠的很近,但也坐不下别人。   黑暗中,有人扯了扯男人的衣角。   男人并不意外,像是早就发现了。他挑眉不语,狭长的眸子望向手的主人,静待下文。   彪演技的时候到了。   方立安紧张地攥着棉质的布料,躲闪着不敢直视,然后鼓起勇气,缓缓抬眸,四目相对间,她小嘴微张,“我……”   酒吧里十分嘈杂,将她的声音尽数吞没,项连诚却觉得那个“我”字威力十足,精准地挠在了他的心上,痒痒的。下意识地蜷起指尖摩挲一二,想抽烟。   他没说话,目光冰冷地看着她。   尽管很“害怕”,方立安依旧没有松手,项连诚觉得,他的衣角可能要被抓烂了。   迎着女孩怯怯的目光,他“纡尊降贵”俯身侧耳。   不料半天没等来一句完整的话。   项连诚耐心耗尽,却在直起身体的时候,被人牢牢抓住手臂。   肌肤相触。   那是一双嫩滑的小手,手心里全是因紧张而生出的汗液,紧紧地贴在他的手臂上,温热与黏腻裹挟而来,让他一下子就想起某种暧昧的场景。   方立安似乎担心拉不住他,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像是挂在他的胳膊上,以至于项连诚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某种饱满圆润的柔软,一下一下,蹭地他脑门青筋凸起。   “放开。”他的声音很凉,带着压抑的隐忍。   方立安“吓”得松开双手,无辜的大眼睛泛着水光。   项连诚深呼吸,烦躁的闭了闭眼,这女人不是胆子挺大吗?这才多久,怎么完全变了个人?   满脑子都是挥之不去的秋水剪瞳,项连诚不受控制地倾身过去,“想说什么?”冷冽的声线穿透嘈杂的鼓点,在耳膜上舞蹈。   方立安眼睛一亮,娇笑着凑过来,贴着他的耳朵,慢吞吞道,“上次的事情……我是无心的,如果冒犯了你,真的很抱歉……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道歉来着,但是……你别生气,好不好……”   好不好……   不好……   好……   温热的呼吸充斥着他的耳蜗,俏生生的话语仿若撒娇,少女甜美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顺着每一口氧气吸入肺腑,引得体内最原始的念头星火燎原。   黑暗中,项连诚的右手张开,握紧,再张开,再握紧。他翘起二郎腿,试图掩饰某个地方悄然发生的变化。   体内的燥热让他烦闷地想骂脏话,但到底顾忌着场合,等对方话一说完,便立马拉开了距离。   这女人有毒,特么的好好说话不行?拖腔怪调的,像什么话。   他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跟训手底下小兵似的,“好好说话。”听声音,嗓子眼儿好像在冒火。   结果,水汪汪的大眼睛又来了。   看的他心里越发暴虐,手痒,想打人。   准确来说,是蹂躏,蹂躏眼前的罪魁祸首。   项连诚觉得奇怪,他又不是没开过荤的童子鸡,怎么会被一个女人几句话撩拨的狼狈如斯?   方立安见好就收,撇了撇嘴,不情不愿道,“……哦。”失落的样子让人心生不忍。   项连诚转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将酒杯里沁着凉气的液体一饮而尽。燥热被冰酒压下,随之而来的是凶猛的反弹。   周围的人来来回回,笑闹着,纵情享乐。   不断有男人邀请方立安跳舞喝酒,方立安一概拒绝。   奇怪的是,项连诚这么大一帅哥,这么好一个春风一度的对象,竟然没有人勾搭。   天理何在!   方立安不知道,项连诚在基地是出了名的难泡。基地的女研究员,被拒绝过一次就够了,谁还上赶着被拒绝第二次。   基地里多的是男人,她们吃香着呢。   方立安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眼角时刻关注着项连诚的一举一动。   见对方起身往洗手间去,她放下酒杯,不近不远地跟在后头。   料想这点距离,对方肯定察觉得到。   果不其然,一个拐角处,项连诚没了踪影,方立安嘴角微勾,加快脚步。   就在她出现在拐角的那一瞬间,一双大手从拐角的另一侧袭来,方立安“吓”得不轻,柔若无骨的小手惊慌失措地挥舞着,在对方的胸口上一阵乱摸,光明正大地揩油。   暗处的人被摸的头皮发麻,他一把捉住作怪的小手,嗓音暗哑,“你跟着我干嘛!”   当然是干你喽。   “我……我……”方立安看似手足无措,面上全然被抓包的慌乱,实则趁着这个机会四处点火,蹭着男人的敏感地带。   短短的几秒钟里,方立安察觉到自己的腰腹处被什么东西抵住,黑暗中,她低着头,脸上绽放出得逞的笑容。   项连诚似乎为自己的定力感到恼火,后悔不该担心弄伤对方而不敢用力,他长臂一伸,圈住方立安,“别乱动。”   方立安听话极了,乖乖地贴在他身上,只偶尔动弹一下,像是因为不舒服而调整姿势。   项连诚懊恼不已,这种细微的动作比之前更加磨人。而且他发现,他的身体比大脑更为诚实,具体表现在发现自己某处异样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把人推出去,而是条件反射般把人搂在怀里,越搂越紧。   这是夜色酒吧的一处私密小空间,专供两情相悦的狗男女交流亲亲抱抱等浅层感情用的。   里面不止他们两个人,项连诚也是把人拉进来后才想起来的。   听着其他隔间里传出的似有若无的喘息声,混合酒吧舞池传来的躁动音乐,项连诚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即将告罄。   然而,意志力往往都是从内部瓦解的。   怀里的人儿开始小幅度挣扎,两只手得了自由后便攀上男人的双肩,游走着来到男人的后颈。   她轻轻一勾,踮起脚尖,唇瓣就像装了自动寻路系统一样,在黑夜中找到目标。   浅尝……深吻……   缠绵……不休……   灼热的呼吸让人沉醉……   不知过了多久,项连诚忍无可忍,一把将方立安扛在肩头,大步流星地往隔壁酒店走去。   休闲区的酒店是不需要登记的,刷基地特有的身份牌即可入住。空房间的门牌是绿色的,有人或者未清洁是红色的。   同楼层的房间大小和设施没有差别,越往上面积越大,配套设施越豪华,项连诚糙惯了,抱着方立安就要往一楼最近的房间钻。   方立安闷在他怀里哼哼,“不嘛,我要去楼上~”   一波三折的小尾音,听的项连诚骨头都酥了,别说上楼,这时候便是让他把心肝掏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两人进了电梯,项连诚按下最大的数字“9”。   基地里的建筑高度是有限制的,围墙是10层楼的高度,休闲区的酒店最多只能盖到9层。   9楼一共三个房间,都是两百平以上的总统套房,带会议室的那种。   项连诚在这里开过会,但从来没住过。   方立安知道,在顶楼,级别不够根本开不成房,但项连诚既然带她来了,想来是有这个资格的。   嘀——嘀哩哩——   门开了。   套房的灯从里到外齐齐亮起。   突如其来的强光有些刺目,方立安把脸往男人的胸口埋的更深了。   屋里冷气十足,温度比外面低了大约两度,空气贴着肌肤释放凉意,激得方立安打了个冷颤。   项连诚紧了紧手臂,炙热的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乖,马上就不冷了。”简短的一句话,充满了柔情蜜意。   方立安轻轻地嗯了一声,几不可闻。   项连诚抱着她来到主卧室,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她放到床上,而是一只手把人兜在怀里,另一只手打开床头柜,翻找小雨伞。   哇,好帅!动作超A,A…爆了!   方立安艰难地吞咽分泌旺盛的口水,葱白的玉指在他胸口戳了两下。   “嗯?”项连诚低头,以为她着急了,安抚道,“找到了,马上好。”   方立安“羞赧”地摇了摇头,从斜挎包里拿出一个巴掌长的条状物。   “用这个吧。” 第400章 D34   方立安手里拿的条状物,外表很像验孕棒。   不过,车还没开,当然不可能是验孕棒。   同样,它也不是计生用品,而是宋氏医药最新研发出来的健康检测器。可以在十五秒内查出检测样本是否携带传染性疾病,自然包括各种性病。   黑科技中的黑科技。   这种健康检测器造价十分昂贵,虽然是一次性用品,但因为涵盖了所有常见、不常见的传染病,能够快速诊断且误诊率不高于0.0001%,很受有钱人欢迎。   喜欢啪啪啪的人,没几个喜欢避孕套的,隔着一层橡胶薄膜,感觉很不舒服,既是隔阂又是束缚,爽感都降了两个档次。   避孕套的功能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防止搞出人命,另一个是防止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毛病。健康检测器很好的解决了后者带来的隐患。   至于避孕,法子多了去了,长期的、短期的,数不胜数。   方立安出门前,亲爹给她塞了好多个,还殷勤嘱咐,让她玩得开心。弄得她差点以为自己是出去度假的。   例假刚走没两天,方立安现在安全的很,完全不用担心卵子与精子的不期而遇。   所以只需要健康检测器轻轻一戳,确认两人都没毛病,今晚就可以尽情地玩耍了。   如果是别的女人,项连诚可能还要担心一下,对方会不会误导他,把非安全期说成安全期,几个月后肚里揣个崽儿,搞什么奉子成婚。   事情放在方立安身上,他一点也不担心。   进入军方项目组是需要背景调查的,当初方立安的身份审核就是他一手操办的。   说起来,他可能比方立安本人更清楚后者的身价。   正因为清楚,项连诚才十分笃定,像她这种豪门继承人是不可能随随便便生孩子的。   她不像她父亲宋时,可以广撒网,尽情生。身为女人,她需要经历怀胎十月的艰辛。所以,这方面,他们宋家必会慎重选择。   退一万步,便是怀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项连诚难不成还负不起这个责任?   再说了,女方自己都无所谓,身为男人,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他还没试过不戴套的滋味儿呢。   所有的想法都在0.01秒内一晃而过,于是,方立安就见他毫不迟疑地撕开健康检测器的外包装,拔了盖子对着手指轻轻一戳。   【检测中…请稍等…】   很快,检测器显示屏亮起绿光,上面显示了一个大大的“无”字。   方立安也是同样的操作,同样的结果。   接着,两人自然而然地滚做一堆。   五分钟后……   方立安毫不留情地推开身上的男人,气哼哼地去了浴室。   操!   骗子!   大骗子!   什么八块腹肌,什么驴大的货,都是骗人的!   整一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项连诚已经被打击傻了,整个人处于蒙圈的状态。   除了人生第一次五分钟交货,他往后就没低于四十分钟的。   不过,回忆起刚刚的滋味儿,他是真的受不住了。光这么想着,贤者时间就结束了,某处再次站了起来。   感受到身体的变化,重振旗鼓的某人一头冲进浴室,惹得花洒下的方立安惊叫连连。   慢慢的,惊叫声变了味道,走了腔调。   混合着花洒喷头,串联成一曲雨打芭蕉。   可能是初战失利,急于证明,也可能是爱不释手,欲罢不能,最终,妖精打架在方立安的求饶中结束。   这人跟以前那个姓姜的小伙子不同,后者是被包养的,并不敢对方立安过分,至少,方立安喊停的时候,他不敢不停。   但项连诚不同,方立安每每喊停,他嘴上答应着,行动上却是另一回事,气的方立安大骂他畜生。   当然,如果她的声音不跟猫叫一般,应该还是有点威慑力的。   可惜现在这种情况,项连诚只把它当作情趣,一声声地答应着。   “哎,我在。”   “宝贝儿,畜生在呢。”   “心肝儿,叫畜生干嘛?”   “说,畜生厉不厉害?”   说话的时候还会故意加大力度。   方立安:……   畜生吃饱喝足,精力充沛,一幅“还能再战300次”的模样,跟方立安第一次在车上见到的冷漠男简直判若两人。   意识模糊前,她瞅了眼窗外,还没到月圆时分,怎么就变身了呢……   带着这个问题,她进入了梦乡。   梦里,有只狼抱着她磨牙,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被他磨了一遍,只差那么一点点,尖锐的狼牙就能刺破她的细皮嫩肉……   另外,狼毛太厚了,热死个人。   第二天,生物钟叫醒沉睡中的女人,方立安起去撒尿。   项连诚的警惕性极高,怀里的人略为一动,他就立马醒了。   刚回到床上,方立安就被捞进一个炙热的火炉。   想到昨晚哭的凄凄惨惨戚戚的自己,她心中不忿极了,这野地里寻来的男人就是没有家养的乖顺,竟然仗着力气大就欺负自己。   狗东西,简直过分!   方立安气闷不已,忽然间,大脑灵光一闪。   有了!   她一只胳膊颤颤巍巍地支起身体,另一只去够床头柜上的斜挎包。   取了包里的尾戒,戴在小拇指上,像是嫌冷般钻进被窝。   下一秒。   “宋书玉,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项连诚感觉到腰间被一个尖锐的东西蜇了一下,然后就发现,自己除了嘴巴还能动,其他部位就跟死了一样,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劲。   刹那间,他想了很多,从敌对特务到去父留子。   身为基地安保负责人之一,他无疑是有后招的,但眼下还不是时候,他要争取时间套取更多的信息。   方立安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准要嘲笑他贫瘠的想象力。   大名鼎鼎的捆绑play都不知道,装什么大尾巴狼!   而且,你可不是只有嘴能动呢,往下瞧瞧,你家小兄弟那精神头,谁与争峰?   方立安给他用的是宋氏医药的秘药,进可攻退可守,外出必备。   宋时的原话是:   要是有人对你图谋不轨,随便哪里扎他一下,堵上嘴就跑;要是你想对谁图谋不轨,随便哪里扎他一下,堵了嘴就上。   方立安听了之后,觉得这玩意儿绝逼是个不错的防狼利器,至于后半句,不提也罢。   万万没想到,她第一次拿出来就是冲着后半句去的。   不过,她可不打算堵了项连诚的嘴干点什么坏事。   违背当事人意愿的啪啪啪,那叫强奸。她是良民,怎么可能知法犯法?   她啊,最多就是跟完事后的炮友交流一下感情,saygoodbye,绝对不会在对方不同意的情况下胡作非为。   于是,项连诚眼睁睁地看着方立安玩弄自己。   从耳蜗到脖颈。   从两肩到腹肌。   从大腿根到小腿肚。   ……   他虽然浑身没劲,但在躺尸状态下,每一根神经末梢都被激活,每一寸肌肤都比以往敏感无数倍。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大约是一个从希望到失望、从渴望到绝望的过程。   项连诚被折磨的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宝贝儿,求我啊,快求求我啊。”方立安细长的手指轻轻拨了拨精神抖擞的小哥哥。   小哥哥微不可见地打了个颤。   “唔……求你……”细碎的声音里是再也无法抑制的岩浆,“宝贝儿……求你……”   “嗯?”方立安手上用力,语气不满道,“叫我什么?”   “……”项连诚闭上眼睛,默了默,认命般开口,“爸……爸爸……”   方立安拍了拍他的脸颊,低头吻他的嘴角,“真乖~”   然后在某人渴望的眼神中,翻身上马,策马奔腾。 第401章 D35   到底昨晚玩的太嗨,方立安两腿发软,身上也没什么力气,来回十几二十下就彻底萎了,趴在马儿身上不想动弹。   “心肝啊,爸爸累了,玩不动了。”她有气无力道。   项连诚脑门青筋暴露,咬牙切齿道,“能不能有点契约精神?我已经叫过你……了。”   方立安扭了扭屁股,语气不满地哼哼道,“是,你叫爸爸了,我不是也给你了吗?”   悬而未决的滋味儿可不好受,项连诚被她磨怕了,一点脾气没得,“爸爸,心尖儿,宝贝儿,乖乖,甜心,再来几下,啊~”   方立安懒得搭理他,翻身下马,动作迅速的穿上衣服。   昨天的小白花连衣裙已经变成了烂布条,幸好酒店服务中包括提供基地的日常工作套装,刷个人身份牌就能领取。   方立安穿了恒温工作装,一切准备就绪后,才给项连诚设置解药注射定时器。   乘电梯下楼,一分钟足够。   看着定时器的计数进入倒数,方立安挥了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身后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宋书玉,你给我站住,皮痒了是吧。”   “艹你妈,你敢走,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回来,宋书玉,你给老子回来!”   “……”   一分钟后,定时器上的倒计时归零,铃声骤然响起。   “小么小二郎呀,背着那书包……上学……踏……”   解药注入身体。   恢复力气的项连诚大手一捏,直接把唱的欢快的定时器捏成了碎渣。   且不说项连诚如何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方立安神清气爽地出了酒店,大摇大摆地回宿舍了。   不提运动过度带来的疲软,总体说来,这确实是一次非常成功的阴阳调和。   美哉,妙哉~   方立安吃的餍足,接下来一段时间,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   民用飞船和军用飞船听起来是一种东西,只不过一个用于民间运输,一个用于军事武装。反正本质上都是飞船,在民用飞船上加几个炮位装几个导弹就完事了。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民用飞船侧重飞行和运输,是一种交通工具兼运输工具。   军用飞船侧重于武装力量,不仅要注重武器装备,还要兼顾探测、防御、隐匿于一体。   所以,方立安跟宋时说的一年,说到底只是为了安抚老父亲的暴躁之心。   项目期间,研究人员是可以和外界通讯的,但这种通讯必须受到全程监听,并且次数和时间也受到限制,一个月一次,一次五分钟。   宋时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方立安回来生小孙女。   宋时每个月和不孝女通话五分钟。   电话被掐断,宋时要佛。   相比宽容大度即将成佛的老父亲,另一个男人觉得自己可能要下地狱。   工作之余,心心念念的全是将某女大卸八块,油煎火烤,剥皮抽筋,啖肉喋血啃骨头,以泄心头之恨。   “走开,不约,咱们不约。”   又一个周末,方立安拒绝了项连诚邀约,和同事们在酒吧狂欢。顺便吐槽一句,过生日的人真多。   说起来,距离上一次阴阳调和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方立安今天有心找个小哥哥寻开心,特意打扮了一下。   这次走的民国熟女风,穿了一件凹凸有致的风情旗袍,看的一众男女化身为狼,嗷嗷直叫。   项连诚也看到了,不过他在外面向来冷静自持,只是裤口袋里的手捏的咔咔响泄露他此时的心情。   就在方立安伸出手,准备接受某英俊大兵的邀请,去舞池中摇曳一番时,项连诚忍无可忍,拽起那只曾在他身上尽情作妖的小手,抱孩子一样把人抱走了。   他抱着人,跑的跟炮弹一样,被抢了女伴的大兵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蹭的追了出去。   方立安吓了一跳,尖叫过后又咯咯直笑,笑声像银铃一样,在风中消散。   跑了一会儿,眼看后面的大兵就要跟丢了,她开始扭来扭去,哼哼唧唧道,“放我下来,我要下来。”   项连诚啪的一声“摸”了把肥臀,“老实点。”跑了这么久,气都不带喘的。   方立安闻言,一把抱住他的脑袋,丰满的柔软贴着他的脸,“哼,捂死你。”   项连诚哈哈大笑,笑声从胸腔中震动扩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宝贝儿,尽管放马过来。”   方立安懒得跟他贫嘴,“奇了怪了,我手上还带着戒指,你不怕吗?”说着,柔弱无骨的小手在男人面前挥了两下。   项连诚的身体明显一僵,他慢慢减速,停下来,站定。   这里是休闲区的公园,边上就有一把长椅。   项连诚把人放到长椅上,自己蹲在她面前,面带诚恳,“上次是我不好,不该把你弄哭,后来你也报复回来了,咱们一笔勾销,好吗?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月色朦胧不清,暖黄的灯光下,男人的声音显得格外诱人。   方立安咂摸着,很好,会认错了,只是这后半句,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大对味儿。   什么叫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我谁啊?你谁啊?   怎么就往东往西了?   还没等她摆事实讲道理纠正他的遣词用句,先前酒吧里的大兵到了。   休闲区是不能打架闹事的,大兵也只想着跟这位“强抢民女”的仁兄理论个一二三四五,把“自己的女人”抢回来。   方立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长椅上,心想,这要是沙发就好了,屁股垫的疼。   大兵的身体素质明显不如项连诚,理顺了气才道,“兄弟,你这行为不好吧?男女平等知道吗?尊重女性知道吗?你怎么能——”   大兵的声音在看清项连诚面孔的瞬间,戛然而止。   但他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能掳人呢……应该……先问问……问问人家的意愿……”   项连诚在基地士兵们眼中,那可是神一样(魔鬼般)的存在。但他这人很有原则,赏罚分明,从不假公济私。   “抱歉,我们闹着玩的。”他主动道歉,稍加解释。   大兵看向方立安,试图确认,要是她表现出一点不情愿的苗头,他拼了老命也要护她周全。   方立安点点头,“十分感谢,我没事,他跟我闹着玩的,你快回去吧。”   大兵挠了挠头,羞涩地说了句不用谢,逃也似的跑了。   “我们呢?你想回酒吧还是去酒店?”孤男寡女在公园,擦枪走火怎么办,项连诚生怕自己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举动。   最终两人还是去了酒店。   ……   今天不是安全期,两人拆了一个小雨伞,只不过有了上一次的肌肤相亲,总是觉得不够尽兴。   兴致上头,哪里还顾得了别的,扯了套子就是一顿疯狂输出。   方立安想着,大不了事后吃药。   宋时啥药都给她想着了,尤其是避孕药。   她爸当时是这么说的,“闺女,你可别头脑一热就搞出人命,到时候被狗男人缠上可不得了。这是其一,其二呢,咱们做家长的,得为孩子着想,一定要千挑万选找个优秀基因。还有啊,这紧急避孕药是有副作用的,不能老吃,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吃,明白?”   方立安觉得,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情况。   没听狗男人说嘛,便是立时死了也心甘情愿。   爽的魂入云霄的自己又何尝不是?   不过,让方立安没想到的是,狗男人竟然还玩打击报复,把她吊的高高的,就是不给她。   “你确定要做一锤子买卖?”方立安斜睨他一眼,不见半点着急,幽幽道,“伺候不好,可就没下次了。”   这话的效果立竿见影,狗男人立刻化身打桩机,勤勤恳恳干活。   事毕,方立安摊在床上发出舒服的喟叹。   “宝贝儿,做我女朋友。”不是询问,语气肯定。   方立安懒懒的吐出一个字,“不。”   得到否定的答案,项连诚没有接二连三地追问。   他们俩虽然合拍,但也没到非彼此不可的地步。   何况,自尊心也不允许他纠缠不休。   一夜好眠。   第二天,方立安是被捅醒的。   晨间运动了解一下。   不像上次你追我逃,这次他们有一天的时间可以浪,于是,两人很快又解锁了厨房模式、沙发模式、会议室模式、阳台模式……   是的,阳台模式。   酒店是一体式外观,玻璃涂层用的是单向透光的涂料。   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   两人就那么趴在落地窗上,俯视着外面的行人和景观,浪的飞起。   ……   往后的日子里,两人说好一星期一约。   碰上非安全期就算了,方立安不想吃药,也不想玩的不尽兴。   很快,一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方立安请了年假回去看望宋时和宋文善两位留守老人。   项连诚也请了假,打算跟她一道回去。   他们项家人,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忙的分不开身。   就拿他爸妈来说,一对科学狂人,根本不知道假期为何物。   讲真的,他长了快三十年,印象中,却只过过三个团圆年。   说起来,他已经两三年没请过年假了,要不是为了护送方立安安全往返,这个年假估计也要泡汤。   他们并没有开方立安留在酒城的飞船回去,一年没用,又没检修,可能会有安全隐患。   两人把飞船送去当地的维修中心做年检,然后一起买了回首都的船票。   因为飞船的载人数量大,速度快,安全性高,升空降落很方便。一经投放,便被国内外各大航空公司争先恐后抢着引进。民用客机彻底成为了过去式,只有战斗机还存在部分价值。   酒城到首都,以飞船的速度,最多一小时。   方立安在飞船上打了个盹就到了。   下船后,项连诚坚持要送她回去,看着她安全到家才能放心。   方立安犹豫一下就答应了。   在基地的这一年,她进进出出都是一个人,都快忘了自己是个身家万亿的有钱人。   她抬起手腕,看了眼光脑,上午十点二十八分。   打个飞车到宋氏,应该不到十一点。   运气好,她爸正在悠闲地喝咖啡。   运气一般,她爸正在会议室开会。   运气不好,她爸到外面开会去了。   运气再差点,她爸出个长途差。   不过,为了早点见到和蔼可亲的老父亲,方立安还是决定先去可能性最大的宋氏,给亲爹一个惊喜。   至于宋文善,今天太平洋,明天大西洋,后天北冰洋,一个月里能有两天老老实实待在家就不错了。   项连诚把方立安送到宋氏楼下,“等你见到你爸我再走。”   方立安知道他不放心,“好,一会儿给你发信息。”   宋氏的前台小姐姐换了个妹子,方立安没见过,但这不妨碍小姐姐在网络上见过她。   看到集团大BOSS,小姐姐直接口吃了。   “老——老老——”前台小姐姐在老板和小姐两个称呼之间举棋不定,“不!小……小姐。”   方立安微微一笑,指了指楼上,问她,“总裁在上面吗?”   前台小姐姐,“在的在的!”   “谢谢,别通知他们。”方立安眨眨眼。   前台小姐姐立马捂嘴,狂点头。   挥别前台小姐姐,方立安刷脸,上了总裁电梯,抽空给项连诚发信息。   【宝贝儿,辛苦了,我爸在,你回吧。】   项连诚,【有事给我打电话,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方立安,【OK】   看着简短的两个字母,项连诚心道,没良心的女人。   出了电梯,左边秘书室,右边茶水间,正前方是宋时超级大的办公室。   “梁秘书。”   梁秘书是宋时秘书团中为数不多的年轻女秘书之一,职能范围大概是端茶倒水。   倒不是梁秘书能力不足,而是宋时用不惯女秘书。这个习惯从年轻时候就有的。   他在男女之事上素来荒唐,你情我愿的,身边几乎留不住女秘书。久而久之,便只招男秘书了,不然公事上多有麻烦。   梁秘书正要给总裁送咖啡,听见方立安的声音,感觉跟做梦一样。   回过头来一看,真的是小姐!   一瞬间,梁秘书变得泪眼汪汪,整个秘书室再没有谁比她更盼着小姐回来了,整天干着端茶倒水的活计,专业都要荒废了。   梁秘书心里苦哇!   方立安扶额,妹子们太热情,她有点吃不消。   “总裁在里面?”方立安指了指总裁办公室大门。   梁秘书点头,两眼放光地盯着她,“是的。”   方立安接过她手里的茶盘,“给我吧,你去忙。”   刚要抬脚,忽的想起什么,状若随意地问道,“你有男朋友没?”   梁秘书两颊绯红,面若桃花,羞涩地摇了摇头。   方立安心中咯噔一下,情债难还,要完要完。   扣扣——   “进。”门内传来低沉的声音。   方立安转动门把。   宋时正奋笔疾书,“放边上。”忙的头也不抬。   方立安把茶盘放在一边,直接在会客沙发上坐下,并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吓出毛病就不好了。   宋时察觉到异样,不悦地抬头,眉头紧皱。在看到方立安的瞬间,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放下手中的文件,大步而来。   方立安嘿嘿一笑,像极了地主家的傻闺女。   父女俩张开双臂,短暂地拥抱了一下。   然后,方立安就听见宋时小声抱怨,“闺女长大了,不好玩了,要是有个萌萌哒的小孙女,我可以天天给她亲亲抱抱举高高。”   方立安突然想起其他人家的父母,基本上都会在女儿二十岁的时候开始催婚,催婚完了再催生,一胎生完催二胎。   所以,宋时现在差不多就是这种状态,只不过思想前卫的他跳过了催婚阶段,直接加入了催生大军。   方立安:我错了,我不该对父女相见的场景抱有任何幻想。什么催人泪下,什么感人至深,不存在的。   不等她回应,宋时又接二连三地问道,“你这是放假还是出差?多久?那什么飞船项目什么时候结束?”   方立安老老实实回答,“请的年假,七天,两个月左右收工。”   宋时眼睛一亮,大手一挥,“太好了!我打电话给林医生,咱们今天去做个检查。”   “你不知道,爸爸之前问过医生,查过资料。做试管婴儿需要很多前期准备,咱们提前规划,到时候也能早日见到我萌萌哒的小孙女。”神神叨叨的样子,像极了搞传销的。   “闺女啊,你这年假请的好,不早不晚正合适,爸爸没白疼你。”好欢乐啊,还像住大house开豪car的传销头目。   方立安累觉不爱。   所以她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直面这个惨无人道冷酷无情的事实?   她再也不是爸爸的心肝宝贝蛋了,那个连个影子都没有的受精卵抢走了她的父爱,抢走了爸爸的关注。   呜呜呜~   宋时是一个行动力极强的人,中午带着方立安在隔壁的米其林餐厅用餐,下午就到了私人医院做全套检查。   看看有没有哪个数据不达标,这段时间先调整一下,等方立安下次回来,说不定就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   然而,全套检查刚做到一半,林医生就拿着一张报告单疾步而来。   宋时私下里咨询过林医生很多试管婴儿的相关问题,虽然不明白有钱人的骚操作,但这不妨碍林医生理解宋时对小孙女的执着。   他感受着手里的报告单,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即将见证一位亿万富翁的诞生。   “恭喜宋先生,宋小姐怀孕了,三周半。”   “……”What?   林医生见宋时神情呆滞,不似喜悦,不免有些忐忑,重复道,“宋先生,宋小姐怀孕三周半了。”   莫非孩子的父亲是个不受宋先生待见的穷小子?宋先生反对这门婚事,宋小姐一意孤行,试图奉子成婚,誓与封建家长抗争到底?   短短一瞬间,林医生脑补了一篇一百万字的《豪门千金之虐恋情深》,以豪门千金与穷小子历经磨难终成婚为happy 第402章 D36   “爸爸,两个月不到,一晃眼的功夫。我现在要是不去,到时候孩子出生,项连诚不得怀疑?”   宋时一脸无所谓,“怀疑怎么了?我们有协议。”   方立安试图挽救,“半途而废多不好,那可是我的心血。”   宋时,“心血?心头肉都没用。林医生说了,前三个月是关键时期,三个月后才算稳当,这段期间你哪儿都别想去,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晴天霹雳!   亲亲爸比终于把霸道狠厉的独裁者矛头指向他最疼爱的女儿(注:曾经)了吗?   嘤嘤嘤~   方立安嘴上控诉着宋时的暴君行为,心里倒是没怎么别扭,宋时宠她,她又何尝不宠宋时?   只不过,参与了大半的项目突然不让去了,确实有那么点遗憾。   不光是遗憾,以后基地或者教授再有什么项目,肯定不会让她参加了。   叹了口气,她妥协道,“不去就不去,但我得回去一趟,把工作交接了。”   垂头丧气的样子看的宋时心里一堵,过了一会儿,他烦躁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想去就去,不过我们得约法三章。”   亲爹的余晖犹在,方立安感动地点了点头,“爸爸你尽管说,我保证做到。”十分配合。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宋时的要求竟是让她把《孕期须知五百条》背完。   方立安粗略地数了数,小一万字呢。   七天年假,除了第一天路上花了小半天,去医院检查花了小半天,剩下的时间,方立安都被迫呆在紫金东府背书。   宋时下班回来还要抽查。   苍天啊!   “爸爸,你不能这样,这种行为和虐待有什么区别?”年假第二天,方立安浏览完一遍《孕期须知五百条》,顿时头晕脑胀。   “宋书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种行为叫什么?”   “求保护?求关爱?”   宋时轻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闺女,你可真会顺杆爬。得寸进尺了解下?”   方立安据理力争,“爸爸,一孕傻三年,我都傻了,还怎么背书?”   宋时附和,“也对,你都傻了,基地研究所就别去了,去了也是个拖后腿的,不如乖乖在家养胎。”   “爸爸,背书费脑子,大脑会抢娃儿的营养。”   宋时眼皮子都不抬,“那你多吃点,回头我让小张给你准备两个人的饭。”   方立安突然抱住肚子,“我一背就想吐,娃儿肯定不喜欢听背书。”   宋时,“那不背了。”   方立安,“娃儿在抗……啊?”这么好说话。   宋时理所当然道,“我孙女不喜欢,你就别做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爸爸教你?”   方立安:你孙女不想听你的魔音穿耳!   六天的时间,愣是过出了六年的感觉,方立安恨不得没请过年假。   项连诚开飞船来接她的时候,看见她脸上的欣喜若狂,有点懵逼。   传说中,宋时不是最疼宋书玉的吗?怎么假期结束,宋书玉的头发丝都为即将离开而欢呼雀跃?   他不知道,此时开着飞船的他,在方立安眼里,简直就是身披铠甲脚踏五彩祥云把她们母女俩从恶龙之手拯救出来的大英雄。   他更不知道,短短几天,眼前的女人就成了娃儿他妈,且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跟他约约约了。   方立安和项连诚回到基地的时候刚上午九点多。   项连诚故意赶早去接她,就是为的某种染了色的小心思。   九点多到基地,他们还能去休闲区酒店浪一天,晚上再回宿舍,休息一下,明天正式开工。   不曾想他打的注意注定要泡西红柿蛋汤。 第403章 D37   之后两个月,方立安成了项连诚怎么约都约不出来的妹子。   两个月一过,前者所在的飞船项目正式宣告结束。   尽管项目负责人邀请方立安继续参与他接下来的项目,但方立安还是以继承家产为由拒绝了。   项目结束后,同事们在休闲区举办庆功宴,美其名曰最后的狂欢,方立安不能喝酒,静静地看着。   项连诚专程调休过来找她,再次被拒绝。   “家里忙,我得回去搭把手,以后应该都不会来了,这段开放式关系就到此为止吧。”方立安端着柠檬水和项连诚碰了个杯。   玻璃杯相碰发出叮的一声,清脆悦耳。   “发生什么事了?”项连诚语气肯定,这两个月,他清晰地感受到方立安对他持有的回避态度。   方立安并没有避而不谈,反而出乎意料地开诚布公。   她举起手中的玻璃杯示意,“这是柠檬水,我在备孕。”   无视项连诚极具攻击性的目光,方立安面不改色地解释道,“我可以不结婚,但宋氏不能没有继承人。”   项连诚面沉如水,“人工授精还是试管婴儿?”   方立安,“试管婴儿,精子已经挑好了。”   项连诚越听越烦躁,觉得什么宋氏、宋时通通不可理喻,偏偏方立安面色如常,好像并不觉得这有问题。   项家是军人世家,虽然每个项家人都忙的没时间和家人相聚,但项家人的骨子里却非常注重家庭。   不仅如此,他们还很传统。像项连诚,别看他身边一直没个正经女朋友,一是因为忙,二是因为眼光高,但他从没想过不结婚,不生孩子。   方立安这样只要孩子不要男人的做法,他可以接受,但不能理解。   “精子的来源?”项连诚的声音有点冷。   “当然是人类精子库。”方立安理所当然道,“只有这样才能杜绝孩子生物学父亲找上门的所有可能。”   项连诚像是想起什么,忽地一笑,笑声中充满自嘲,“我大学期间向人类精子库捐过精子,你说有没有可能,将来……你怀的恰好是我的孩子。”   不,不用将来,现在已经怀上了,只不过用的不是以前的库存,而是厂家直供,即产即销。   方立安在心里说。   但她面上却不着痕迹地绕过这个问题,好奇地问他,“你那时候为什么会去人类精子库捐献精子?”   “啊。”项连诚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大约是人类的本能。”   方立安挑眉,等待下文。   项连诚竟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时候一腔热血,想上战场,就琢磨着万一要是牺牲了,这世上还能留下个拥有我的血脉的孩子。”   方立安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表示理解。   项连诚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方立安不明所以,“谁们?”   “当然是我那上亿的孩子们。”项连诚绷着脸讲了个冷笑话。   方立安给面子地笑笑,心道:他们好着呢,我爸花了上千万造了个冷库,请了专业人士看护。   一对跑友就这么分道扬镳了,心平气和,各自安好。   方立安坐着基地专车被送去酒城,宋时亲自带人来接她。   父女相见,当爹的盯着闺女的肚子一顿猛瞧,然后像太监总管搀扶太后娘娘一样,扶着闺女上船。   方立安……方立安已然习惯。   “爸爸,咱们不是说好保密的吗?你这样子,估计全世界的人都要知道了。”盯在宋时身上的眼睛多了去了,他此番如此行事,那些人必然要深想。   “你看看你,出去一趟,心都野了。对爸爸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也不好好想想,爸爸是那种做事不周全顾头不顾腚的人吗?”   自从方立安肚子里有了娃儿,宋时每天都紧张兮兮的,方立安不想怀疑宋时的缜密性,但这种状态下,她怕他忙中出错,让人钻了空子。偏生宋时这段时间跟进入更年期一样,难哄的很。   方立安没有接话,进了船舱就躺下了。   宋时带了林医生来,让林医生给她瞧瞧,肚子里的娃儿好不好。   方立安看着庞大的医疗设备,心中默默计算着飞船的承载量还剩多少。   “这段时间睡得好吗?”林医生一边操作仪器,一边询问。   方立安回神,略微想了一下,“很好,基本上每天都能睡八到九个小时。”   最近几天,她明显感觉到睡眠时间有所增长。   林医生,“有孕吐反应吗?口味上有什么改变?或者有没有产生一定的偏好?”   “没有,和以前一样。”   “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偶尔会觉得肚子胀胀的。”生过十几个孩子方立安知道,这是正常现象。   果然,就在宋时憋不住要插嘴的时候,林医生解释,“这是胎儿发育的正常现象,不用担心。”   他指着面前的仪器屏幕,对左手边的宋时道,“宋先生,根据检测数据显示,宋小姐和孩子都很健康。您看,这里是胎儿,尺寸大约5.8cm。这个阶段的胎儿已经形成了手和脚,面部轮廓越来越像新生儿,指甲和脚趾甲开始形成。”   为了让人们清晰地感受到胎儿的发育和大小,仪器屏幕是按照一比一的大小做成的。   5.8cm,也就宋时的手掌心长。   为了看得清楚些,宋时几乎趴到了屏幕上,把后面的方立安挡的严严实实的。   方立安觉得亲爹也不容易,这两个月还不知多忧心呢,看看就看看吧,等他看完她再看。   然而左等右等,也不见宋时让开。   “爸爸,你靠的太近了,小心眼睛受不了。”方立安提醒他。   宋时这才转身,眼睛红红的,“这屏幕质量太差了,把我眼睛刺激坏了。”说完,抹了把眼泪。   方立安:…… 第404章 D38   宋时哭了,这可真是实打实地吓到了方立安。   她瞥了眼一无所觉的林医生,“林医生,麻烦您去一一趟驾驶室,让船长把船速控制在480km/h以内,我有点晕船。”不管怎样,先把人支开。   宋时却信以为真,当下,顾不得心中难以言状的感受,立马围了上来,好一顿嘘寒问暖。   方立安一直等到林医生关门离开,才小小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爸爸查过了,孕妇必须保持愉悦的心情才能孕育出健康的宝宝,你可千万不能唉声叹气。”   “……,爸爸,我们谈谈。”   “谈什么?公司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只管肚子里这个金蛋就好。”   “爸爸,不谈公司,不谈宝宝,我们聊聊你最近的状态。”   宋时倒是意外的坦然,“这个啊,没事。”   方立安挑眉,宋时果然不对劲。   然而,不等她开口询问,宋时自己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更年期综合症外加轻微的焦虑症。”说话间,他下意识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发现不妥后,取出一支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宋时年轻时候会抽烟,后来等慢慢的人到中年,开始注重养生后,就几乎不再碰了。   在方立安诧异的目光中,他把烟嘴部分放在指腹间来回搓捻,语气颇为轻巧,“上个月查出来的,问题不大。”   方立安敏锐地察觉到,此时此刻的宋时,隐隐透露出两种极为矛盾的气息。   强大与脆弱并存。   宋时是宋氏的总裁,强势惯了,且一向以强者的面目示人。   至于脆弱,方立安虽然感到不可思议,但却不是不能理解。   任何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她如此,宋时亦是如此。   只是宋时此番暴露的太过突然。   没有一点点预兆,没有一点点防备。   方立安语气不变,带着淡淡的疑惑,好像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更年期综合症我能理解,但是焦虑症……找到诱因了吗?”   宋时沉默,手中的烟被错力掐断,直到方立安正要开口说不想说也没关系,宋时才用充满疲惫的语气回答,“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方立安:???   迎着女儿不解的视线,宋时没有逃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你回了那什么基地,我总能梦见孩子没了。睡眠不足,心里有事,没多久就出现了焦虑症的症状。心理医生诊断后,给我做了心理治疗,已经缓解了许多。”   方立安听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   “爸爸,有一个问题,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你太重视这个孩子了。它现在才三个月,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即便它七个月后能够平安降生——”   哗啦——   宋时一个甩手,将桌上的花瓶扫落。   一地残渣,一室寂静。   方立安藏在薄被下的手勒成了拳。   这叫轻度?   这叫问题不大?   这叫缓解了许多?   宋时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刚刚听见方立安说什么“即便……平安降生……”,他瞬间就怒了,出奇的愤怒。   什么叫即便能够?   谁允许她那么说的!   它一定能够顺利出世,一生平安,一世顺遂!   方立安没有再刺激他,但毫无疑问,宋时的心理问题有点严重,根本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她面上平静的像什么都没发生,声音温稳如常,“我叫个洒扫机器人来,爸爸你到这边来,别踩着碎渣。”按下床头的舱内通讯,和后勤人员说了要求,很快有机器人来到门外敲门。   没有想象中的惊异的眼神和控诉的口吻,宋时心中某个地方暗暗地松了口气。   他知道他这是病了,但他还是为这种不理智的行为感到抱歉。他一边在心中唾弃自己,一边担心,怕自己刚刚的行为伤害到了女儿,同时也伤害到女儿肚子里的孩子。   他越想越烦躁,越想越不安,种种负面情绪的交织下,宋时恨不得拿头撞墙。   好在这时候,扫地机器人完成任务退了出去,方立安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宋时,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从医疗床上下来,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   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柔声道,“爸爸,我很高兴你喜欢我的孩子,正如在你的一众子女中,你只喜欢我一样。我一直觉得,这是一种缘分,一种幸运,一种上天保佑。”   “但是,”话音一转,“爸爸以前只疼我一个人,以后要分一半给另一个小崽子,宝宝心里那叫一个苦。”说着,她做了个西子捧心的动作。   “多大人了,还宝宝?羞不羞?”宋时并没有不高兴,相反,他很吃方立安这套,女儿大了,好些年不撒娇不卖萌了,老父亲真的心好酸。   “再大的人也是爸爸的宝宝,爸爸的偏心伤害到了我幼小的心灵,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好。”方立安觉得自己简直十项全能,没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顶着二十几岁的面孔跟五十多岁的老父亲撒娇,一点心里障碍都没有。   宋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嘴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   接连多日的阴霾彷佛在这一刻得以驱散,虽然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但这种短暂且久违的感觉更加让人觉得弥足珍贵。   宋时眼窝发热,他觉得自己又要哭了。   他拉着方立安站起来,想在掉金豆之前给女儿一个爱的抱抱,免得让女儿担心(发笑)。   然而,就在他张开双臂想要拥抱方立安的时候,伴随着巨大的轰鸣与震动,飞船遭到了袭击。 第405章 D39   顷刻间,山崩地裂,天旋地转。   方立安只来得及摸到宋时的衣袖,然后整个人就摔了出去。   后者也好不到哪儿去,只不过他一门心思都惦记着闺女,无暇顾及自己的处境。   眼见方立安重重一摔,宋时睚眦欲裂,脚下胡乱瞪着,借助一切能抓到的东西,连滚带爬地往方立安的方向挪动。   混乱中,他艰难地抓到方立安的胳膊,一顿费力的拉扯,随后死死地把人抱在怀里,企图用身体做盾牌,以一己之力扛下所有的碰撞与颠簸。   然而,下一秒,更糟糕的情况发生了,可能是刚刚的剧烈撞击彻底摧毁了飞船的动力系统和空中平衡器,整个飞船开始以重力加速度做自由落体运动。   感受着飞船的下降速度,方立安对此次事件的本质有了评估。   当初她设计飞船的时候,针对每一种意外情况甚至是极端情况,都有相应的紧急措施。反正,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可能任由飞船自由下坠。   然而现在,一种救援措施都没有激活,可见,飞船上的紧急救援功能在这之前就已经被捣毁或者关闭。   飞船上有内应。   这是一场里应外合的谋杀。   “系统,即刻取得飞船的控制权限,列出可用救援方案与救援设备。”不管怎样,总不能坐以待毙。   至于空间,她看了眼满目惊惶却依旧把她护在怀里的宋时,如果没有其他办法,她就带着他一起躲进去。   “已取得飞船控制权限,所有救援设备与飞船控制系统断开连接,需要通过人工制动。最佳救援方案,手动获取紧急跳伞包后,解体飞船。”因为知道有空间打底,系统的声音非常平稳,不见丝毫慌乱。   装备跳伞包后解体飞船的救援方案并不属于常见救援方案,不到万不得已,比如船毁人亡,没人会采取这样的行动。   然而,系统没有列出其他方案,说明只有这一个是勉强可行的。   看到不远处悬挂下来的紧急跳伞包,方立安心中有了决断,“向全员广播,尽快取得跳伞包,飞船将在30秒后解体。”   30秒,已经是她可以争取到的最长时间了。   【请立刻取得跳伞包,飞船将在30秒后解体。】   【请立刻取得跳伞包,飞船将在30秒后解体。】   【请立刻取得跳伞包,飞船将在30秒后解体。】   系统亲自播报,循环三次,第一次像模像样,往后两次,方立安竟然听出了兴奋的情绪。   她没时间跟统子计较这个,因为她要克服重力加速度带来的影响,将两米开外的紧急跳伞包拿到手。   当下这种情况,她只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飞行员训练中经历过,如今做起来,虽然难免生疏,但绝对比普通人得心应手。   宋时护女心切,当然不愿意让方立安去拿,只是此时此刻的他几乎处于一种半瘫痪的状态,见方立安相对自如,只能选择放手。   这时候,什么未出世的孩子,十个都比不上一个活生生的女儿。   不愧是曾经的王牌飞行员,方立安只用了六秒便将跳伞包拿到手。   两个跳伞包,她和宋时一人一个。   忍着身上的诸多不适,她将跳伞包扔给宋时,在混乱的警报声中大声喊道,“爸爸,侧口袋有护目镜,拿出来戴上,然后把包背到背上。”   宋时动作笨拙地穿上,戴护目镜时,跳伞包差点脱手。   等他手忙脚乱地准备好,系统倒计时报数已经念到了十一。   方立安背着跳伞包挪回宋时身边,安慰明显紧张的宋时,“爸爸,不要紧张,跟咱们平时玩的跳伞没区别,确定周围无遮挡后,再按这个红色按钮。”   宋时却充耳不闻,语速飞快地交代她,“落地后第一时间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确保安全了再联系爸爸,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知道吗?爸爸刚刚已经向警方和董秘书发送了求救信号,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方立安点头,“知道,爸爸也是,安全了再联系我。”   父女俩说完话,系统倒计时数到一,【再见,各位。】   听起来竟有些遗憾。   飞船解体就是一瞬间的事,方立安最初设计的时候,将所有舱室作为重点保护区域设定为向上弹射,相反,飞船的其他部位会加速下降以便提供弹射的动力。   离开船体后第三秒,各个舱室自动解体为一块块拼接块。   高空中,方立安听见有人痛苦的尖叫与哀嚎,颇为惊悚。   她一边分出心神盯着宋时,一边打开自己的跳伞包,在冰冷的气流中减速下落。   环顾四周,像他们一样幸运能够打开降落伞的人不到五个,其他没有拿到紧急跳伞包的人只能急速下坠,在视线以内,很快缩小成一个黑点。   等着他们的结局……可以想象。   她和宋时是从一个舱室出去的,落地点的距离很近。   方立安很想如宋时所说的那样,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但一来,经历了高空下坠,热量流失,她感觉自己几乎冻僵了,即便落地点的温度挺高,她也需要时间缓缓。二来,入目全是黄沙,根本没的遮挡,除非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于是,在第一时间,她让系统报警,并且发了个定位给警情处理中心和董秘书。   刚刚在飞船上,宋时太紧张了,以至于没有发现光脑的信号全部被屏蔽了。   就在她环顾四周的同时,宋时已经从距离她二三十米的地方一脚深一脚浅地蹒跚而来。   除了他,远处还有几个小黑点,也在慢慢向这里移动。   系统在大脑中告诉她,“宿主,我们目前在N省珍木由遂沙漠范围内,地图显示这里流沙很多,建议宿主和宿主爸爸不要随意走动。”   如果前一秒死里逃生,后一秒陷入流沙,方立安觉得她可以趁早领个盒饭,洗洗睡了。   这么想着,宋时已经来到她面前,扶着她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喘着粗气脱口而出道,“我孙女没事吧?”   阿嚏!   忽冷忽热下,方立安打了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道,“……爸爸,这样你会失去我的。”   说话间,远处的几个人影越来越大。   根据他们身上的服饰,方立安认出,其中一个是船长,一个是飞船的随行大厨,一个是宋时的保镖,还有一个是林医生。   就在几人快要到跟前时,方立安打出一个拒绝的手势,同时高声喊道,“停!都别过来,不要再靠近了。”   说着,竟然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横在她和宋时面前。   本来那几人还犹豫着想上前,见到这副场景,哪里还迈得动脚?   “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船长黑着脸开口。   “宋先生,我们都是这次灾难中的幸存者,怎么能拔刀相向?”这是随行大厨,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的原因,长得又高又胖。   “宋先生?”保镖话语简短,干他们这行的,向来是少说多做。   “宋先生,宋小姐这是怎么了?”林医生面露担忧,“……还好吗?”看起来非常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   宋时没有说话,他看向方立安,意思很明白,后者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个时候看似脱离的危险,但真正的危险并未消除。   如果船上有人被买通了,那么这个人有极大的可能是幸存者之一,除非幕后之人打算一并除掉他。   在两种情况都可能存在的情况下,方立安不想再置身险地。   万一这人狗急跳墙,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她和亲爹何其冤? 第406章 D40   船长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曾在空军第十二军服役,退役后去了民航。民用飞船出世后,他第一时间考了飞行许可。经某民航老总推荐,来给宋时开飞船。   工作轻松不说,工资丰厚无比,船长一直觉得自己走了大运。   直到今天,飞船遭遇碰撞解体,一船的人死的只剩下这么几个,船长才蓦地发现,什么走大运,是走霉运才对。   先不说这场事故的过错方究竟是谁,但飞船的应急系统在关键时刻没有触发,一个航行失职总是跑不了的。   在掌船期间出了这样的事,船长眼前一片漆黑,他的职业生涯彻底完蛋了。不管是宋先生还是民航,不会有人愿意用他了。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船长首当其冲遭到了方立安的怀疑。   大厨比船长要好上许多,心中更多的是对这场灾难的后怕。   这回真是死里逃生,只差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他就要从万丈高空掉下来摔成肉泥了。   幸好那时候他手里握着刀,便是天旋地转也没能让他撒手,不然近处那个紧急跳伞包还真轮不到他这个两百斤的胖子。   他看了眼厨师服上沾染的血迹,一分抱歉,九分庆幸。为了活命,他也是拼了,只是不知道那个被他砍了两刀的帮厨……   哎……回头还是去庙里给他上柱香吧。   因为没有直接接触过,方立安对厨师一无所知。但如果他是内应,那么毋庸置疑的,他一定是个灵活的胖子。   保镖是宋时身边的老人……介绍来的,刚上任没多久,方立安看着面生,只刚刚上船的时候,不经意地瞄了一眼。不过这种时候,即便是跟了宋时十几年的老人,她也做不到完全放心。   就像他们父女俩相识多年的林医生。   不得不说,此番得知宋时患上焦虑症,方立安心中对林医生的警惕几乎已经提到了十分。   按理说,林医生是他们父女俩的老熟人,又是当医生的,如果真的存了害人之心,还是有那么几分便利的。   另外,林医生成为宋时的私人医生前,必然经历过重重调查,身家背景只怕比医院的消毒液还要干净。   但宋时的焦虑症着实来的蹊跷,若说这里头没有猫腻,方立安是不信的。   就算宋时心理上真的有什么不为知之的弱点,在没有特殊事件诱发的情况下,不可能加重的这么快。   背后肯定有人干预。   想到这里,方立安握着刀柄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骨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做的,呵,她定要叫他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六个幸存者在方立安的强势态度下,就此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宋时刚刚沉浸在死里逃生的激动和喜悦中,如今,神经一松,才觉得浑身酸痛难耐。   方立安搀扶着他往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段,和另外四个幸存者拉开一个三十米远的距离。   父女俩席地而坐,方立安摸了摸他的痛处,确定没有伤筋动骨才把一颗心吞回肚子。   至于那边四个人,既然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抵触和防备,就没有硬凑过来的道理。   果然,直到天边出现搜救船的影子,这几个人都没有靠近一步。   等待的时间里,方立安也没有闲着,她让系统入侵了四人的光脑,搜索并分析所有的可疑信息。   只不过信息量十分庞大,在救援人员到达前的短短十几分钟里不足以找出破绽,得出结论。   方立安把这件事全权交由系统去做,她跟宋时商议了事故的后续处理。   这毕竟是宋时名下的飞船,在警方没有勘测出事故起因的情况下,该安抚的安抚,该赔偿的赔偿,态度不能少。   另外,在警方出结果之前,幕后黑手必然不会闲着,极有可能在网上散布传播不实言论,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他们父女的机会,将事故归咎到宋时身上,甚至归咎到飞船发明人方立安身上。   方立安连标题都替他们想好了。   《船员送命为哪般,宋时父女双生还》   《宋时父女遭遇飞船危机,是意外还是报应?》   《你不知道的飞船隐患》   ……   所以,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宋时和方立安讨论了三种方案,并在警方赶到之前发给了董秘书,让他提前做好准备,稍后可能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董秘书在和宋时、方立安的通讯中已经得知了相关情况,通讯结束后,第一时间写了新闻稿,发布到宋氏官网以及宋时、方立安的个人主页上。   三份一模一样的通稿,以方立安的名义发出。   这是方立安要求的。   宋时患有焦虑症的事,并没有公诸于世,但幕后之人肯定是有两分逼数的。   这次没有扳倒他们父女,谁知道会不会打这个主意,把宋时推上风口浪尖。   这不是宋时顶不顶得住的问题,她作为父亲的女儿,并不希望宋时受到这样的舆论压力。   宋时当然不愿意,闺女怀着孩子,又遇到袭击,指不定已经动了胎气,怎么能再劳心劳力。   相反,他一个半截身入土的糟老头子,多少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临了在这件事上栽跟头。   宋时想为闺女、孙女遮风挡雨,怎奈方立安会持肚行凶。   你不顺着我是吧?   哎呦~我肚子疼。   只需一个回合,宋时完败。   父女俩商(某人单方面决定)量好,回去之后,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宋时卸任CEO,由方立安补上。   补偿事项,由董秘书操办,方立安出面。   宋氏面向公众对飞船进行隐患排查,整个过程完全公开。   最后,实时跟进警方的办案进度,即便不能将真正的幕后黑手绳之以法,也要把事情落实到人头,对公众有个交代,对死者家属有个交代。   空中的黑点由远及近,方立安这才发现,来的不是警察,而是带有军用标记的民用飞船。   舱门打开,下来的还是老熟人——孩子他爹。   方立安这才想起,飞船坠毁的位置好像就是基地研究所的试验沙漠。   试验沙漠范围内的所有事件,基地确实有权接管,而且优先权高于地方警方。   应该是警方接到警情电话后,通知了基地,只不过基地设备好,先一步到位。   项连诚在接到通知的时候,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私人飞船、酒城-首都航线、珍木由遂沙漠……   粗粗计算方立安的出发时间、飞船航行速度,基本上都能吻合。   那一刻,项连诚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心脏像是被一个大手紧紧捏住,喘不上气。   好在下船后,在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中,只一眼,他就发现了一身黄沙的方立安,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来不及思考,项连诚一个健步冲过去,眼看着就要把人抱个满怀,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项连诚来不及改道,两人砰地一声撞到一起。   半截身入土的糟老头子哪里吃得住青壮年的冲动一击,宋时抱着老胳膊老腿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项连诚柱子一样站得笔直,碰瓷碰到他这儿来了,心道这人忒没眼色。   结果就听见老相好的惊呼声,“爸,你怎么样?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摔着没有?”   爸?   爸!   项连诚也是个人才,一秒钟变脸,殷勤极了,“叔叔,实在对不起,都怪我,看到书玉平安无事太激动了。”   宋时被撞得头晕,耳边全是嗡嗡嗡的声音,看见项连诚舔着脸跟自己说话,虽然不知道在说啥,但这不妨碍他表明态度,“我不同意!” 第407章 D41   此次飞船事故死了至少二十多人,属于重大事故,事故原因,官方必要查个究竟。   浅层的原因是飞船在飞行过程中遭遇了外来物撞击。   然而,揭开表面,内里全是疑点。   外来物如何会出现在这条航线上?   飞船雷达为何没能提前有效探测到?   飞船遭遇撞击后应急系统为何没有立即启动?   ……   在广大人民群众的广泛关注下,排除了飞船本身存在故障的可能,调查组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发现了行为异常的嫌疑人——林医生。   他们在沙漠里找到了记录飞船一应数据的黑匣子,技术人员对其进行了恢复。   黑匣子是飞船的一大黑科技——三维录像,它会忠实的记录飞船上的每一分每一秒,360度无死角。只要是上了飞船的人,他的任何行为,说过的任何话,都逃不过黑匣子的眼睛。   不过,黑匣子的数据存储于飞船的核心区,想要获得黑匣子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飞船在空中解体。如此,就杜绝了侵犯乘客隐私的可能,而真正需要用的黑匣子的时候,必然是在法律允许范围内的查看。   刚开始,林医生抵死不认,强行辩解自己是个医学生,根本不懂这些飞船机械,怎么可能篡改安全系统,所谓的证据必定是凶手的栽赃陷害。   他去飞船主控室,只是因为上船时听见船长副手抱怨喉咙疼,他好心给人送了一盒金喉宝嗓子。剃须刀是不小心落那儿的,根本不是什么伪装过的控制器。   直到方立安匿名举报,发了一个视频邮件到调查组邮箱,林医生才彻底沉默下来。   视频的内容是林医生用未实名注册的光脑和别人通讯,对方带了头套和面罩,看不出是什么人,但总归不会是什么普通人。他们的谈话内容也很清晰,商量的就是这次袭击。   出人意料的,当天的审讯结束后,林医生就在拘留室服毒自杀了。   想来是一早准备好的。   得知他的结局,方立安一点也不为之同情,但多少有些怅然。   林医生最开始肯定不是抱着害人之心接近的他们父女俩,毕竟他以前真的有无数次机会。   但事情走到这一步,却是他的选择。   调查组的线索在林医生这里彻底断了,短期内找不到幕后指使,只能把林医生推出去以平民怨。而且,林医生明面上确实是破坏飞船的人,说他是凶手,一点也不冤枉。   对于这个结果,方立安并没有表示不满。   她虽然可以通过网络找到幕后之人,但这个渠道并不能提供确切的证据,或者说,她知道的那些,并不能够将幕后之人钉死在棺材里。   所以,方立安决定用自己的办法跟他们好生算算。   事实证明,宋时的基因还是不错的,至少足球队里头不全是宋书理、宋书倩那样敢想不敢做的脓包。   就像这次袭击的策划者,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竟然是足球队的老八,方立安的四弟——宋书年。   宋书年刚成年不久,今年十九岁,因为文化课成绩不好,主动要求复读,所以现在还在上高中。   系统查到他身上的时候,那些个资料,看的方立安啧啧称奇。敢情人家文化课不好是有原因,整天琢磨着如何弄死她和宋时,哪有空学习?   这特么绝壁是宋时的亲儿子,自带变异毒属性的那种。   想他平时见到自己,二姐姐长,二姐姐短,叫的那叫一个亲热,方立安当时还感慨来着,歹笋出好竹,一家子变态还能生出个铁憨憨,当真不可思议。   MLGB!   没想到人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山更比一山高,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   连宋时的焦虑症都是他搞出来的,就问你厉不厉害!   宋时虽然最喜欢方立安,但这并不代表他对其他孩子无感,他不喜欢跟他藏心眼儿的宋书理几个,但对宋书年,还是有两分爱惜的意思的。   大约是觉得自己这个亲爹太失职,啪啪啪的时候姿势不对,造了个劣质蝌蚪,把儿子生成了傻乎乎的憨子。   宋宅那边除了三个未成年,成年人里只有宋书年还留在那儿。   方立安从他未实名注册的小号上找到了几项购买记录,一眼瞧出这是勾兑某种致幻剂的原料。   呵呵,这水平,单靠化学就能保送了,还玩复读?   再往后的一系列操作,方立安简直能给他跪了。   在她和宋时不知道的时候,宋书年竟然勾引了林医生。   看他们过往的通讯记录,两人好了差不多将近两年了。   你敢信?   耽美宫斗都不敢这么写!   为了谋得巨额财产,勾引了父亲的私人医生,然后悄悄拍了小视频,改头换面威胁人家,要是不按照他说的做,就曝光他俩的果照和高清视频。再往后,还拿医生小情人(他自己)的命做威胁。   说到这里,方立安不得不佩服小弟弟手段高明,不仅勾引了林医生,还勾的人家愿意陪上一条命。   可惜了林医生这个纯情的老男人,到死也不知道他只是小弟弟手中的一颗棋子。   他死的时候说不定还会被自己的行为感动,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为爱情牺牲的。   唔,伟大的,纯粹的,忘年恋。   宋时在林医生的眼皮子底下被宋书年下了药,宋时察觉到不对后,被林医生介绍给了一个业务水平极低的心理医生。   药物影响外加偶尔会起反作用的心理医生,宋时的焦虑症越来越严重,但想到方立安就快回来了,便没有放在心上。   随后在林医生的撺掇下,亲自去接方立安回家。   林医生或许并不知道“坏人”的计划,也不知道“剃须刀”的真正作用,完成任务后,他福大命大地没死成。   结果回家那点空档再次被人威胁了,让他把事情担下来,否则就让他的小情人被论剑。   林医生觉得对方连袭击飞船的事都敢做,而他又是害死那么多人的帮凶,在内疚和担惊受怕的双重夹击下,林医生选择吞药自杀。   至于如何让飞行物精准的撞击飞船,如何让飞船的应急系统失效,方立安这回真的给跪了,因为她发现这些都是宋书年亲手做的道具。   她这小弟弟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智商人才。   拿方立安来说,她觉得她自己最多就是个聪明孩子,中等偏上的智商,奋斗至今全靠勤奋加持。   而宋书年,如果不是像她一样有特殊际遇,那就是多智近妖。   一个会伪装会搞事的高智商小弟弟,整天想着弄死她和他俩的亲爹,方立安觉得自己心口漏风,后颈凉风习习。 第408章 D42   林医生畏罪自杀后,调查组申请搜查令把林医生的公寓搜查了一遍。   地毯式搜索,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有着轻微洁癖的医生住宅。   线索中断,案件侦破彻底进入死胡同。   自从得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自家变态小弟弟一手策划的之后,方立安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宋书年身上,工作之余,一边安胎,一边抽空了解了这位小弟弟的成长记录。   有道是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宋书年虽然是个变态,但方立安相信,他这么做,总有他的理由。   她比较好奇的是他的出发点。   嫉妒?憎恨?谋财?还是单纯地寻找不同寻常的快感?   周末,方立安被迫留在家中养胎。   宋时不放心她,不错眼地盯着,所以方立安派人调查宋书年的事情,他很快就知道了。   “这是……宋书年的档案?”宋时不解,他这个当爹的都不管,她一个怀了孕的姐姐操的哪门子心?   方立安并不打算瞒着宋时。   担心他气坏了身子?   不存在的。   一来,提高宋时面对宋书年时的警惕性,免得哪天毫无防备地被干掉。   二来,她觉得宋时要是知道这件事,心里保不齐会向一个奇异的方向发展。   什么得意啊,自豪啊……   不是没可能的。   毕竟是一脉相承的变态,搞不好还会有找到同类的惺惺相惜之感。   宋书年的档案和他平时表现出来的一样干净,就是一个有些呆愣的铁憨憨,富三代中的那朵奇葩。   爱学习,却学不好,偏他又十分上进。   学校里没人敢欺负他,校园霸凌更是不可能。   到底是宋时的亲儿子,便是继承不了宋氏,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撩拨两下的小角色。   宋时浏览完宋书年的档案,挑眉看向方立安,眼神在问,这有什么好看的?   接着,方立安把系统查到的东西摊在他面前,这些东西是确定了宋书年是幕后黑手后,逆向查到的。   很多都是宋书年两个不记名光脑中存储的东西,包括他和林医生的日常甜蜜短信、匿名威胁林医生的邮件、偷拍的有色小视频、投药撞船的周密计划……   量大到一时半会儿看不完。   等宋时从中抬眼,方立安看了看窗外,三个小时过去,天都黑了。   宋时的表情十分复杂。   可不就是复杂吗?   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他这个做老子的,被一个刚成年的小崽子忽悠的团团转,差点连命都撂了。   这特么得有多大仇多大怨多大的胆子,才能做出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宋时打开最早的视频,时间显示的是前年10月底。   啧啧,还未成年呢,就知道扮猪吃虎、牺牲色相、给亲老子下药。   他不是他老子,他宋书年才是他宋时的亲爹!   宋时气愤的同时,不免有些兴奋。   方立安看他那两眼放光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准有个小人在猥琐兮兮地搓手,台词她都给配好了。   “终于有个鳖孙忍不住搞事了,总算没白瞎了老子的基因。”   “来来来,看谁先弄死谁?”   “谁输谁孙zei!”   ……   方立安打断宋时无尽的遐想,“他的事我还没查完,等我搞清楚了,你再动手。”   宋时闻言,瞬间敛了神情,面色和蔼,“闺女,你查他做什么?肚子里的娃儿才是顶顶要紧的,你看看他干的这些事,别教坏了我的乖孙女……”   方立安眼皮子一掀,宋时立马改口,“孙子,孙子。”   自打知道林医生有问题,宋时送方立安去医院彻头彻尾检查了一遍,恨不得连头发丝都一起测测,生怕他心心念念的小孙女被人动了手脚。   这次检查比以前的更为精准更为全面,其中就包括孩子的性别。   听到医生说是男孩的时候,宋时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方立安做完检查回来,见他哭丧着脸,还以为孩子不好了,刚想开口询问,就听他嘤嘤嘤道,“医生说是男孩。”   方立安瞬间get到他的伤心点,难免有些心虚。   之前说好了做试管,孩子的性别都是可选择的,宋时已经想好了要挑个德智体美劳五好俱全的小孙女,如今因为她的一时失误……   也因为这个,方立安在有关孩子的事情上,基本上都听从他的意见。   只是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宋时——世界顶尖财阀掌门人,竟然效仿那些重男轻女、执着于传宗接代的封建余孽,企图使用人为手段改变孩子的性别。   好在他没有端来什么转换性别的神水,顶多只是在方立安耳边“孙女孙女”地念叨。   方立安最先还觉得奇怪,明明知道是男孩儿,怎么还孙女长孙女短,直到宋时自己说漏嘴。   彼时,父女俩正吃着饭,方立安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一旁的餐巾,轻轻擦拭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后妈牌微笑。   “正好,最近项连诚缠的我都烦了,我这就打个电话告诉他,这个孩子送他,咱们不要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彷佛送的不是孩子,是西瓜。   案件调查期间,因为动用了黑匣子,飞船上每个人说的每句话都在调查范围内。自然而然的,项连诚知道了方立安怀孕的事情。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项连诚跟个牛皮糖似的,怎么甩也甩不脱。   先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失去父爱的孩子是不会幸福的。”   宋时,“要什么爸爸,爸爸能做的,爷爷都可以。”   再是放狠话。   “宋书玉,你不能这么自私,我是孩子的父亲,你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生下他!”   方立安一脸无辜,“这得问你吧?你为什么不把他射在墙上?”   “艹!还不是你……”项连诚无力的闭上双眼。   最后,他睁开眼,眼神复杂而狠厉,“我不会放弃这个孩子,我永远是他的父亲,你们不能像打发情人那样打发我。孩子出生后,我会向法院提交申请,定期探视。我把话撂这儿,你以后要是还有别的孩子,最好一视同仁,不然,我们项家永远是他的后盾。”   方立安头疼,没看见宋时的眼神都能吃人了吗?   真是啪啪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考虑到项连诚这个麻烦精,方立安不是没起过打胎的念头,但心念电转间,她就彻底歇了这个心思。   她在各个世界穿梭至今,接触了那么多灵魂,讲的就是一个因果报应、缘来缘去、缘聚缘散。   投胎不易,且行且珍惜。   试想一下,这孩子必是积了八辈子的德才托生到她肚子里,怪不容易的,打什么打,好生留着吧。   不就一个项连诚吗?   多大点事。   目光回到饭桌上,宋时因为暴露了愚昧的一面,被方立安威胁了。   他的小孙孙都快四个月大了,处出感情了都,这时候送去给姓项的野男人,跟挖他的心有什么区别?   男孩怎么了?   男孩好啊。   继承他英俊的相貌,不凡的才智,二十年后又是一个宋时!   知道闺女孕期脾气大,宋时饭也不吃了,起来哄人,好说歹说,外加指天发誓,才把方立安哄好了。   再后来,因为说习惯了,偶尔会说秃噜嘴,冒出一句我孙女咋咋咋的。   方立安一个眼刀过去,宋时气弱,立马就改了过来。   “爸爸,宝宝这时候已经可以感知到外界了,你再这么说,小心他以后跟你不亲。”   宋时眼一瞪,“怎么会,再没有比爷爷还喜欢他的人了,别以为你是亲妈就能离间咱们爷孙俩的感情。”   ……   话说,宋时知道了宋书年的真面目后,因为有方立安在后面压着,他忍住了没出手,但这并不妨碍他偶尔回去宋宅看看亲爹和三个未成年子女。   想到宋书年的一言不合就要命的变态程度,宋宅在他眼里跟吃人的巨兽没什么区别。   这么一想,他打了几个电话就把家里剩下的人给安排了。   宋文善和他用惯了的佣人,送去紫金东府和方立安一起。不过,他在外面野惯了,待不了几天就要出海。   宋书年和三个未成年,宋时以最近不安全为借口,一人给配了十四个保镖,把人看的严严实实。   宋时和方立安通过宋书年的行为判断出,现阶段,宋书年并不想暴露自己,不是他不敢,而是他的目的没有达到,现在暴露打草惊蛇不说,以后再想得手就难了,所以短期内,在没有想到完美的计划前,他在他们面前依旧是那个傻乎乎的铁憨憨。   于是,宋时带着保镖回到宋宅的时候,很是表现了一番他深沉的父爱——关心儿子的学业。   不仅辅导他做完了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还给带着他做了两三个小时的五三。   看着高智商儿子在自己面前辛辛苦苦地扮演智障,宋时心里别提多快活了。   有本事正面刚,没本事继续装。   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第409章 D43   方立安查了宋书年从小到大经历过的四任生活助理,以及宋书年光脑账号多年前的使用记录,终于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宋家孩子们的生活助理都是上了幼儿园时开始配的,男孩子的生活助理是男的,女孩子的生活助理是女的。   宋书年的第一任生活助理是个名叫王建升的男人。   方立安对这人有点印象,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正气凛然,看起来很靠谱的样子,结果在宋书年五岁的时候,被辞退了。   原因是宋书年在幼儿园被小朋友欺负的破了相,而王建升早先并没有察觉到,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一种失职。   代替他的是一个名叫李响的男人,这个男人很关键。   因为在他的同情和通融下,宋书年的生母和宋书年之间的联系得以维持。   宋书年的生母郑雅芝和宋书年相认时还在学校读研,书生气很浓,毕业后在小学做一名普通的数学老师,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不像那种为了钱就可以出卖身体的捞女,这也是李响为什么会被轻易打动的原因。   从时间上倒推,郑雅芝是在大学期间生的宋书年。   她给的故事版本是,在酒店勤工俭学,被同事暗算,撞上了喝醉酒的宋时,孤男寡女,无知无觉,这才有了宋书年的存在。   宋时那边的说法和这差不多,他给了郑雅芝选择,无论是打胎还是生孩子,都能得到一笔补偿。   郑雅芝选择后者。   宋书年平安出生,郑雅芝做完月子,回归校园。   宋书年小学期间,遇到了在这里实习的郑雅芝,后者并没有迫不及待地认回孩子,而是相处一段时间,有了坚实的感情基础后,才表明身份。   宋书年的童年因此多了几分不一样的色彩。   他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没有妈妈,只有他有妈妈,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可爱。   郑雅芝叫他保密,否则妈妈就要被赶走了。   宋书年无不答应。   不止如此,聪明的他还自行领会了中庸之道,有意识地把自己的成绩控制在中等偏上。模仿班上存在感最小的同学,和所有同学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从不惹是生非。   就这样,他和郑雅芝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亲子时光。   但宋书年只是个孩子,再怎么掩饰总有疏忽的时候。   李响作为和宋书年接触最多的人,自然发现了他的秘密。   然而,李响没有将事情上报宋时,一是因为在宋书年和郑雅芝的恳求下,他起了恻隐之心;二是因为李响对温柔善良的郑雅芝动了男女之情。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三人像一家三口一样,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但假的就是假的,和谐的表象下,是汹涌的暗流、冲突的利益、一戳就破的平衡。   宋书年对当前的状态很满意,一个愿意且能够帮他打掩护的生活助理,一个深爱他、关爱他的母亲。   李响作为一个有着正常需求的成年男人,他并不希望他和郑雅芝的关系始终停留在柏拉图阶段,他想要更进一步,再进一步,最终和郑雅芝步入婚姻殿堂,拥有一个真真正正属于他们俩、叫他爸爸叫她妈妈的孩子。   而郑雅芝,她想要的和宋书年差不多,继续这样的关系,保持不变。   她不喜欢李响,一点也不喜欢。   首先,李响的长相天然的就不是她的菜,再一个,经历过宋时那样的男人,她真的很难再对其他男人产生好感。   这些年,每每有人追求她,郑雅芝下意识地就会拿对方和宋时比较,外表、气质、能力、魄力……   然而,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那些人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比宋时年轻。   郑雅芝不喜欢李响,但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李响后,郑雅芝察觉到他态度的转变。   他开始频繁提及那些背着宋时和孩子联系的女人的下场,以及他想跳槽。   郑雅芝明白,李响这是在威胁她。   她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尝试着回应,一步步走进那个男人的囚笼。   这大概是李响最得意的时候,拿着宋时发的工资,管着宋时生的孩子,睡宋时睡过的女人。   宋书年很快发现了郑雅芝和李响之间的不同寻常,但他再怎么聪明也不明白成年人之间的游戏。   直到有一天,他偷听到郑雅芝和李响的谈话。   “雅芝,相信我,我会对你对孩子们好的,不管是书年还是你肚子里的宝宝,我都爱他们!嫁给我,给我一个照顾你们的机会,给宝宝一个喊爸爸妈妈的机会。”李响抓着郑雅芝的手,神情激动。   “我……”郑雅芝并不想跟李响在一起,她委身于李响是为了留在宋书年身边,和李响结婚、给李响生孩子已经大大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   “雅芝,想想和书年在一起的幸福时光,以后我们一家四口只会更幸福。”李响知道自己十足的卑鄙,但宋书年是他拿捏这个女人的唯一筹码。   再一次被威胁,郑雅芝内心很痛苦,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一脸娇羞道,“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让我考虑考虑。”   李响一把抱住她,话中有话,“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相信我,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   宋书年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妈妈要和李助理生孩子了,那他呢?他怎么办?   李助理娶了妈妈,那他要喊李助理爸爸吗?   想到爸爸……   宋书年心中无端抵触起来。   他有爸爸,他的爸爸是宋时,一个神一样的男人,虽然跟他不亲近,但他受人景仰,无所不能。   郑雅芝最终还是和李响结婚了。   她不可能放弃宋书年,宋书年是她的精神寄托,对宋时、对未来、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李响很满意,觉得自己的诚意打动了她,这才抱得美人归。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在郑雅芝心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反派,她从没想过生下一个带有他和她共同血脉的孩子。   他不配。   郑雅芝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没有办婚礼,她本就无亲无故无依无靠,不然当初也不会在酒店打工,又遭人算计。   两人领证后,似尘埃落定时,郑雅芝吃错了东西,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   李响变得疑神疑鬼,怀疑她是故意的,夫妻之间开始频繁的爆发争吵。再后来,事件升级,争吵上升到动手动脚,李响从中得到了不同寻常的快感。   看见没有,宋时的女人,宋时儿子的亲妈,被他打得不敢还嘴,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跪在他脚下跟条狗一样。   渐渐的,他开始不满于此,他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不光是宋时的女人,宋时的儿子,他还想要宋时的一切。   只要一想到将来某一天,宋时的财富全部变成他的,李响就无法抑制住沸腾的血液,只有暴打郑雅芝或者让宋书年喊爸爸,才能释放情绪。   宋书年小升初,郑雅芝为了和儿子联络感情,应聘了宋书年所在的中学。   但宋书年却觉得越来越难以从这段关系中找到最初的快乐,背叛自己的母亲,玷污母亲的助理,那个半路逝去的宝宝。   他想逃离,离这段混乱不堪的生活远远的。   他主动跟管家提出换助理,换学校。   管家上报给宋时,宋时连句为什么都没问,直接同意了。   宋书年和郑雅芝断了联系,直到某一天,他经过曾经的学校,在其他老师的口中,听说了郑雅芝的死讯。 第410章 D44   郑雅芝死了,死在李响被宋家辞退的那天。   那天晚上,郑雅芝给宋书年发信息,久久没能等到儿子的回复。只能寄希望于丈夫,等他回来问问怎么回事。   夜里,李响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中,他正在气头上,郑雅芝的询问无异于火上浇油。   随后而来的是一场异常残酷的家暴。   家暴的动静很大,郑雅芝身上的伤痕又太过明显,李响根本无法遮掩,最终因过失杀人,李响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   李响的服刑监狱在南方某个城市,宋书年无法探视,但这并不妨碍仇恨的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铁憨憨的面具下,恨意一天天加深。   这世上有太多人,失去了爱,便只能用恨来支撑自己,填充余下的世界。   这世上同样有太多人,因为承受不起无尽的悔恨,只能恨天怨地,将责任甩脱至他人身上,好让自己活得不那么痛苦。   宋书年便是如此。   但李响在牢里,十五年后才能出来。   于是他只能将仇恨的目光转移到身边的人身上,他最敬爱的父亲——宋时,和他父亲最疼爱的女儿——宋书玉。   那段时间,正是宋氏易主前后,宋书玉成了全网羡慕的人生赢家。   看着无限风光、风头无两的姐姐,宋书年忍不住想,同样是宋时的孩子,为什么大家的境遇如此不同?   一个拥有父爱,得到了一切,站在人生巅峰。   一个被父亲忽视,永远地失去了母亲,跌至人间低谷。   他埋怨,他怨恨,他要毁了他们。   ……   方立安先前并不知道这里面的恩怨情仇,即便后来知道了,也想不明白这事怎么跟她扯上的关系。   她和宋书年,除了共同享有一个父亲,存在资源方面的竞争,其他地方,还真没有矛盾可言。   花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方立安把宋书年的过往翻了一遍,列了几个事件的时间线。   另一边,宋时压着宋书年装了半个月的智障。   看着后者抓耳挠腮、愁眉苦脸的蠢样,宋时不要太开心哦,再来半个月,他的焦虑症都要自愈了。   一天,方立安让宋时带着宋书年来到她在郊外的一处别墅,准备当面锣对面鼓地把事情弄清楚。   之所以不在宋宅,是怕这小子在家里做了手脚,万一哪里被埋了炸弹,对方狗急跳墙拼着同归于尽,吃亏的还是她。   毕竟是她的宅子,好多好多亿呢。   宋书年被带到郊外的别墅后,似是心有所感,再次面对宋时和方立安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   再不见憨憨傻傻的宋四少,取而代之的是神色颓然、目露凉薄的宋书年。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宋书年,方立安想。   “呀~这不是大忙人二姐姐吗?叫弟弟过来,有何贵干?”宋书年两手插在裤兜里,走路拖拖沓沓,说话的语气也随之改变,轻佻中夹杂着戏谑。   方立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等拉着宋时在自己身边坐下,才施舍一般,“坐。”   宋书年嘴角微翘,鼻间轻哼,大剌剌地坐到方立安的右手边。   方立安还没说话,宋时就刷的站起来,指着右边的单人沙发道,“去去去,离你姐远点,坐那儿去。”   宋书年眼底划过一道暗色,哂笑道,“怎么,一家子骨肉,我这做弟弟的,不能跟姐姐亲近亲近?”   方立安按下还欲说些什么的宋时,一脸无所谓道,“你跟他计较什么,三个人挤,你坐远点。”   边上坐着一个想弄死他们父女俩的变态,宋时哪里能放心?但闺女的话又不能不听,他只好不情不愿地挪了屁股。   “呵,”宋书年阴阳怪气道,“真是听话呢,怪不得哥哥姐姐们都在怀疑,是不是只有二姐是您亲生的,别人都是绿来的。”   除了亲爹和亲闺女,还没谁能这么不客气地跟他说话,宋时毫不留情地怼回去,“闭嘴吧你,不想好好说话就继续装你的憨子,老子不欠你的。”   宋书年嗤笑一声,整个人慵懒地往沙发上一靠,看向方立安,“二姐姐,你给爸爸灌了什么迷魂汤,传授弟弟两招呗。”   方立安真的很忙,没时间跟他东拉西扯,她抬手看了眼腕间的光脑,简洁道,“你只有四十分钟,四十分钟后,送你去警察局。”   宋书年惊讶于她的直接,似意外似不解,“二姐姐,你可真是可爱的紧。”   方立安怀孕之后脾气本就不好,平时对着宋时发脾气还有点于心不忍,对着宋书年这种死变态,她真是一点顾忌都没得。   “希望这不是你的错觉。”她开门见山道,“说说吧,我和爸爸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致我们于死地?”   “二姐姐,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宋书年一脸无辜道,演的太用力,表情有点过。   故意的。   “不明白没关系,我来猜猜。”方立安不予理会,“被郑雅芝的死刺激到了?”   宋书年嬉皮笑脸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冷却下来。   “呀~看样子,大差不离。”真不愧是姐弟俩,“呀”的语气、表情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方立安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趁胜追击,“其实我挺不明白的,郑雅芝被李响打死了,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李响去啊。我和爸爸怎么你了?竟劳累你牺牲小我,又是献身林医生,又是飞车撞飞船。有这功夫和能耐,李响都能死三百回了。”   宋书年脸上阴沉的可怕,额角的青筋一抽一抽的,口袋里的双手紧握成拳,虽然倚靠在沙发上,但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彷佛下一秒就会暴起打人。   宋时来之前就在方立安那儿了解过这一段,没想到这个儿子还有这样的过往,这会儿再听,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对宋书年的反应充满了防备,生怕他忍不住对方立安下手,伤着闺女肚子里的小乖孙。   整个房间里,只有方立安最轻松了,一个十九岁的小男孩儿而已,再来两个也不是她的对手。   大着肚子怎么了,她兜里的电击棒难不成是摆设?分分钟教他做人。   不得不说,一般人真没宋书年这样的心理素质,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平复了情绪,一边鼓掌,一边朗声大笑道,“不愧是爸爸最疼爱的二姐姐,我今日倒是有几分明白,爸爸为什么那么宠你,甚至在鼎盛之年就把宋氏全交给你了。二姐姐啊二姐姐,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   多年的算计被一朝道破,宋书年并不感到惊慌,以往他的身边全是些不入流的蠢货,如今终于有种棋逢对手之感。   血液里隐隐地兴奋着,叫嚣着。   方立安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宋书年到底只有十九岁,四舍五入还勉强算个青少年,竟有点兴奋的停不下来。   “二姐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还知道什么?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杀了你和爸爸吗?”   方立安垂下眼帘,并不作答。   果然,宋书年不高兴了,他撅着嘴,“你刚刚不是问我呢吗?你先回答我,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刚查到不久。”见他上钩,方立安抬眸,直视他的双眼,“我知道你七岁就跟郑雅芝相认了,后来,因为李响的趁虚而入,她无法带给你纯粹的幸福。于是初三那年,你决定摆脱他们。”   “高一暑假,得知郑雅芝死讯的你,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但没多久,你又重新振作起来,制定了某种计划,搭上了林医生。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动手的,但两个月前,你突然加快了计划。”   说到这里,方立安歪了歪脑袋,“是因为从林医生那里听说我怀孕了吧?”   顺着这个猜测,她继续道,“没有孩子的时候,第一继承人只有爸爸一个人,有了孩子之后,第一继承人就变成了两个人。一次性解决掉我和爸爸,当然比分三次解决三个人简单。”   宋书年眼睛里充满赞赏,“不错,最后一个问题呢?我为什么要杀了你们?”   方立安讥讽一笑,“不是说了?为了继承权。”   宋书年也笑了,像是在嘲笑她的眼里只看得到这点东西,“只这样吗?”   方立安本来还想给他留两分面子,如今看来,他是真的不想好了。   她摊了摊手,无所顾忌道,“你觉得是你害死了郑雅芝,你自责、内疚、难过,愧疚的想死,但是你舍不得,你才十几岁,后面还有大好的光阴等着你挥霍,你哪里舍得死。”   “你舍不得死,但是你又不想活得这么痛苦。你开始为自己开脱。你告诉自己,郑雅芝的死,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李响要背大部分责任,然后就是爸爸。”   “如果爸爸不和她发生关系,她会和大多数女性一样,找一个普通的丈夫,组成一个普通的家庭,生一个普通的孩子,幸福地过一辈子。”   “至于我,碍眼吧?爷爷疼我,爸爸宠我,拥有无数人几辈子都奋斗不来的财产,有钱有颜有人爱,人生赢家是不是?”   蓦地,她灿然一笑,“是不是特别想干掉我,继承我的遗产,哪怕是十二分之一也好。”   “哦,对了,等你有了十二分之一的遗产,你就可以疏通关系,请人照顾狱中的李响,甚至让他提前出狱,然后对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我说的对吗?”   此时此刻,宋书年的内心世界十分复杂,既有被看透的羞恼,又有被揭穿的愤怒,甚至还有一种不合时宜的崇拜感。   方立安根本不需要他承认,是或不是对她对任何人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   事情已经发生了,宋书年的罪行已经犯下,那些无辜的生命已经无法挽回。   而他,需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第411章 D45   方立安说四十分钟,那就是四十分钟,多一分少一秒都不行。   时间一到,外面便有警笛声响起。   宋书年视线忽地射向方立安,插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微微发抖。   事到临头,他突然发现,他其实是害怕的。   曾经的镇定与无所畏惧,在这一刻,脆弱如薄纸,让他越发觉得那时的自己,像昏了头、中了邪般,荒唐而又可笑。   宋时以为他要负隅顽抗,刚要动作便被方立安抬手制止。   她的声音在警笛的衬托下,显得十分冷静,蕴含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宋书年,你听好了。”   “第一,爸爸不欠郑雅芝的,他可能欠你的,毕竟,身为监护人,没有二十四小时严防死守,让郑雅芝破坏了既定合约,伙同你的生活助理,祸害了你。”   “第二,你成年了,须知到,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第三,爸爸和我会尽量尽到身为父亲和姐姐的责任,请律师替你辩护、赔偿受害者家属,虽然你妄图谋杀我们并且杀害了许多无辜的人。”   “最后,上面说的都是狗屁,我与你之间,无关亲情,无关血缘,只有立场与利益。不管是死刑还是无期,二姐姐都祝你得偿所愿。”   说完,方立安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铜制的大门从外面被打开,几个身穿蓝色制服的警务人员鱼贯而入,他们目标明确,直奔宋书年而去。   宋书年智商很高,但武力值只有个位数,警务人员不费吹灰之力便给身体颤抖瘫软的他拷上了手铐。   从始至终,他的视线像蛛网一样,紧紧地粘在方立安身上,目光复杂,意味难明。   方立安目送他被押上警车,在警车启动前,隔着车窗挥了挥手,既像不耐烦地赶人,又像是最后的道别。   随着警车呼啸而去,方立安缓缓收回目光。   接下来,又是一堆麻烦事。   宋时的儿子要杀亲爹和亲姐姐,杀人未遂却害死了很多无辜的人。   这里头爆点太多,随便拿出一个都可以成为当月的头版头条。   事情公开后,宋氏的形象无疑要受到损伤,不仅要面对公众的质疑,股票市场还会迎来三个以上的跌停板。   所以,是捂住不发,还是迎难而上,这是一个问题。   宋时的想法是没必要爆出去,不管是大报小报,大V小V,上上下下拿钱疏通,态度摆到位,赔偿给到位,事情就过去了。   至于那个逆子,都想弄死亲老子了,管他去死。   方立安不太喜欢这种处理办法,虽然她知道这是一个可行性极高的方案,而且可以将舆论伤害减小到最低,但同样,这个办法存在极大的隐患。   这时候处理的多完美,未来的反噬就会有多凶猛。   宋氏的竞争对手不可少,将来若是在关键时刻被人捉了痛脚,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后悔可就晚了。   舆论这种东西,堵不如疏。   更何况,她和宋时本就是受害者,宋书年一个成年人,既没有宋氏的股份,又没有在宋氏担任任何职务,宋氏完全不必对他的个人行为负责。   不过,到时候,方立安作为他的姐姐、宋时的女儿、事件的中心人物,还是要为他的行为在公众面前道歉。   尤其是宋时,网民们会抨击他教子无方,生而不教,害人害己。   唯一的好处是,这种舆论是可引导的。   时代在发展,亲子关系的松弛度、紧密度不断地变化着。不同的人,看法不一,属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东西。   当然,在一部分有心人的引导下,很有可能会发酵出各种豪门秘辛,但这都不是事。   最初,宋氏是宋文善的宋。   后来,宋氏成了宋时的宋。   现在,宋氏是她宋书玉的宋。   以后,宋氏还会跟着她的儿女姓宋。   难不成宋氏跟着他们姓宋的时候,随便来个跟他们有点瓜葛的姓宋的,一旦对方做出什么丑事,都要他们和宋氏买单?   凭什么?   谁还没几个拖后腿的奇葩亲戚?   这样的观点放出去,支持者和反对者肯定都不会少,引发热议是必然的。   但这世上,很多事情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更多的是立场问题,是利益选择。   就像方立安最后跟宋书年说的那句话,什么父子关系、姐弟关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都想着杀他们了,并且还把这样的想法付诸实践,她和宋时还有什么必要跟他讲亲情?   是她是圣母?还是宋时是圣母?   方立安不怕别人说她冷血,她这么做,至少保证了宋氏员工、客户、股东三方的利益,这是她身为总裁和宋氏第一大股东的必然选择。   没什么好犹豫的。   宋时从来不是目光短浅之人,他之所以想瞒下这件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想方立安太过操劳。但既然方立安自己都选了那条难走的路,他也不会执意阻拦。   律师那边传来消息,宋书年认罪态度良好,积极坦白作案动机和作案过程,虽然犯罪情节严重,但很有可能被吸纳为戴罪立功的特殊人才。   大意就是,脑子好,死了可惜,关在牢里为人类做贡献。   至于关多久,谁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想来时间不会短,应该不会少于二十年。   毕竟即便成了特殊人才,那也是牢里的人才。但中间要是为人类做出什么杰出贡献,改头换面放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关押期间,宋书年主动申请探视,申请的探视对象是方立安。   彼时,方立安正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整天家里、办公室两点一线,日子过得并不比牢里的宋书年好到哪儿去,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去逛逛。   宋时不乐意,觉得监狱那个地方不好,阴森晦气,会影响他家心肝宝贝小孙孙的成长发育。   方立安用探听敌情、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等理由说服了他,然后带了二十多个保镖,去了宋书年所在的平城监狱。   当然,最终正经八百进去探监的人,只有她一个。   隔着一面玻璃墙,方立安看到了穿着蓝白条纹衫的宋书年。   宋书年长得像郑雅芝,不再装憨的他,即便剃了平头,也有三分挥之不去的阴柔。   相反,方立安长得像宋时,气质也像,明艳夺目。   两人一起走在大街上,基本上没有被认作姐弟的可能。   姐弟俩隔着玻璃坐下,相互打量,等宋书年拿起话筒,方立安才拿起她这边的这个。   “二姐姐好。”没有阴阳怪气的腔调,声音简洁有力,和他的笑容一样阳光。   方立安心道,谁说监狱这地方不好来着,真该让宋时来看看,变态都能教成小太阳。   “你好。”方立安客客气气道。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毕竟你……”他瞄了眼方立安的肚子,“现在不太方便。”   “出来逛逛,呼吸下新鲜空气。”方立安语气随意道,好像把监狱当成了公园。   宋书年:……   “你还有十八分钟。”方立安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数字挂钟。   听到这句话,宋书年又想起那一天,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那一天,大脑开始被姐姐是大魔王的恐惧支配着。   “姐,对不起。还有爸爸,帮我告诉他,对不起。”宋书年语气诚恳,抓话筒的手因为紧张,手心冒汗,指节泛白。   方立安……方立安已经在考虑搞个家用“监狱”了,效果杠杠的。   她没说原谅不原谅,一句“对不起”太轻了,无法抵消他给自己带来的麻烦。   尤其是让一个孕妇挺着大肚子加班,太不人道了。   她点头,略过这个话题,“知道了,找我来有什么事?”   宋书年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不过很快又闪闪发光,“姐,艾欧加布其维德算式你知道吗?第218步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不能用……”   方立安:……   “这就是你的工作项目?”   宋书年摇头,“不是,但是要用到这个算式。”   方立安轻嘲,“几个月前五三还做的磕磕绊绊,所以,我该夸你进步飞快吗?”   宋书年露出一个经典憨笑,“我这方面像姐你。”   方立安汗毛耸立,无视他的讨好,直接回答,“用周恒雅定理,从第107步推算。”   宋书年记在心里,准备回去试试。   “里面都是跟你一样的特殊人才?”方立安问他。   宋书年摇头,“有一些,不多。”   “下次有这种事别找我,出来放风的时候请教你同窗。”方立安的声音很平和,但配上她严肃的表情,就显得有点冷。   宋书年以为她嫌弃他,有些难过。   方立安抿了抿唇,开口解释,“广义光流派我学的不好。”   宋书年眼睛一亮,“没关系,我刚入门,学的简单。”   呵呵,你可真会顺竿爬。   “我忙,没空。”方立安用四字真言截住话题的奇异走向。   宋书年小心翼翼道,“一年四次就够了。”   看着他流浪狗般湿漉漉的大眼睛,里面写满了渴望,方立安在心里骂了句很脏的脏话。 第412章 D46   宋时期盼已久的小乖孙在冬至这天来到这个世界,大名叫宋玉生,小名叫万顺儿。   两个名字都是宋时给起的。   方立安这个当妈的和宋文善这个当太爷爷的,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   因为宋时不接受任何反驳。   但宋玉生也就算了,万顺儿是什么鬼?   面对女儿的质疑,宋时却十分得意,用极其标准的姿势抱着娃娃,喜滋滋道,“冬至这天出生,叫饺子就不错,但饺子太普通了,配不上我金贵的小孙孙,咱们就取用饺子的寓意,叫万顺儿。”   说着,他还冲方立安挤眉弄眼,“语速快点的话,听起来像不像‘万岁’?”   呵呵哒。   方立安努力保持微笑,心道,儿子像不像万岁她不知道,但你这个当爷爷的倒是像足了小顺子。   万顺儿的乳名定下后,家里就这么叫开了。   带孩子的事,被宋时一个人包圆了。   时下有种新研制出来的奶粉,营养成分和母乳极为相近,单位重量的营养含量比母乳高且更易吸收。   万顺儿出生前,宋时千挑万选定的这个。   如此,在不需要母乳喂养的情况下,方立安坐完月子,就去宋氏上班了。   除了每天回到家里看看孩子,玩一轮亲亲抱抱举高高,其他时候,几乎不用烦心有关孩子的任何事情。   唔,潇洒地像别人家的爸爸。   至于万顺儿的亲爸项连诚,果然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向法院提交了探视申请。   探视当天,宋时右手抱着万顺儿,左手拿着一个文件袋,出现在婴儿房。   “看看这个。”他面无表情地把文件袋往沙发上一丢,连个眼神都欠奉,就差在脸上写明“不欢迎”三个字。   项连诚不错眼地盯着他怀里的万顺儿,对文件袋并不感冒。   宋时哼笑,“看完再说。”然后自顾自地逗弄万顺儿,爷孙俩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   项连诚不知道宋时打的什么主意,弯腰捡起沙发上的文件袋,拆开后,读了一个开头——自愿捐献精子协议。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继续往后翻,果然,在最后一页右下角看到了他的签名。   不是仿造的。   大学时期,他个性张扬,字如其人,“项连诚”三个字写的龙飞凤舞,尤其是最后那个“诚”字,锋利的斜钩能钩破纸张戳到太平洋去。   “宋先生,敢问您这是什么意思?”他合上协议书,嘴角微沉,不悦道。   很明显,宋时拿了他捐给人类精子库的精子。   宋时丝毫没有被影响到,或者说项连诚不高兴了,他宋时就高兴了。   “没什么意思,”宋时用指尖戳了戳万顺儿的小拳头,放轻声音,“说了你可能不信,这是我去年申请的,我女儿去你们那劳什子基地前,我就申请下来存好了。”   “她去的急,没时间做试管,就暂时搁置了,本来打算等她回来再做,没想到意外有了万顺儿。”说到万顺儿,宋时的声音又柔了两分。   “缘分呐,可真是妙不可言。”他感叹道。   万顺儿?   宋万顺?   项连诚被这土味十足的名字震慑到了,呆楞了两秒才回味过来宋时的意思。   也就是说,不管他后来遇没遇到宋书玉,不管他俩后来有没有勾搭成奸,不管他俩有没有情难自禁搞出人命来……   这世上都会生出带有他俩血缘的孩子。   缘分……确实妙不可言。   难怪上次他在宋书玉面前撂狠话,宋书玉眉头都不皱一下,敢情他说的那些对她来说完全不是事儿。   项连诚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宋时,不知道宋家的奇葩父女准备要几个孩子。   “根据捐献协议,以后我们家再有孩子,他们跟你之间只存在生物学关系,你不仅没有探视权,也没有法律约束范围内的有关父亲的任何权利与义务。”   宋时不给项连诚说话的机会,“所以,当初你给我女儿的考验,现在轮到你自己了。几个孩子,你希望万顺儿有父亲,其他都是没爹的孩子吗?”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不用拿这个问题反问我,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有且仅有和万顺儿相处的机会,如果你坚持你所谓的身为父亲的权利,我会把万顺儿和其他几个孩子隔开。”   “你要知道,我们这种家庭,从不指望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有多好,他们之间往往更多的是竞争关系,你知道的,宋书年就是一个极端的例子。”宋时开始用所谓的豪门争斗忽悠他。   项连诚觉得荒谬,质疑道,“身为父亲,看到自己的孩子们跟斗鸡一样斗的你死我活,你心里会好过?”   宋时无所谓道,“好过呀,我就是一路斗鸡斗过来的。”   项连诚:……   “一家人和和美美不好吗?”他一直生活在和谐大家庭中,不太明白宋时的心理。   宋时依旧是那个语气,“好呀。”   项连诚:……已经分不清所谓的好与不好是什么意思了。   宋时语重心长道,“孩子们总会长大,想法也会改变,你不能奢望他们个个都跟圣人一样,视钱财如粪土。面对家财万贯,却学习孔融让梨。孔融让梨是美名,可是孔融没吃到梨的委屈谁能懂?倒不如光明正大站出来,想要就说,大家争他一争,成王败寇,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项连诚干了一碗毒鸡汤,感觉宋时说的也有那么点道理,但很快,他反应过来,“为什么不平分?平分了,他们自然也就不争了。”   洗脑失败,宋时怒怼,“穷当兵的你懂啥,股权分散了,公司谁说了算?你以为平分了就不争了?我该说你天真还是单纯?”   宋时明显不待见他,项连诚心知多说无用,但宋时的要求,他自觉做不到。   两人谈不拢,项连诚只能在边上干看。   他笨手笨脚的不会抱孩子,宋时又不教他,只能看看摸摸解解馋。   柔柔软软的小人儿,散发着浓郁奶香,一把握住他的手指,温热有力,咿咿呀呀的流着口水……   看的项连诚心都化了,浑身酸酸涨涨的,像是在泡温泉,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离开时,碰上下班回家的方立安,项连诚红着眼对她说了声“谢谢”。   谢你奶奶个腿!   宋时跟在后头,面露不忿。   这是我家孩子!   我家的!   我的!   方立安扯了个笑,笑意不达眼底,这两人下午谈的恐怕不顺利,姓项的可能不好打发。   等人走了,宋时松了心神,打了个哈欠。   他现在跟万顺儿一个作息,白天也要睡觉,不然身体受不了。   然而,待看到方立安伸手要抱孩子,宋时就一个惊跳,“走开走开,先洗手。”   ……   对于孩子的事情,宋时和项连诚又经历了两轮谈判,最后得出了一个双方都勉强满意的结果。   项连诚争取到了万顺儿和后面几个孩子的探视权,但同时,他必须主动解除与万顺儿在法律上的父子关系。   除此之外,他必须遵循协议,去医院做永久性结扎手术,且终身不婚。   宋时提出的这些条件,一个比一个苛刻。本就抱着被拒绝的打算,好趁机闹翻,没想到项连诚竟然全部应下了。   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事后无数次地想反悔。   项连诚也纠结了很久,觉得宋家欺人太甚。他又不图他们什么,怎么弄得跟防贼似的。   解除父子关系、永久性结扎、终身禁婚……   这特么的还有没有点人道主义精神了?   第一次谈判结束,双方不欢而散,项连诚回到部队,出了一次任务。   这次任务非常艰巨,几乎是九死一生,和他一起的十六个队友,加上他,只回来两个。   经历了地狱模式的死里逃生,第二次谈判,不等宋时开口,项连诚就主动答应了宋时的所有要求。   同时,他从先遣作战部队调到了后勤岗位,在首都军区任职,像是要一心做个顾孩子的好父亲。   这不对劲。   方立安察觉到他的异常。   她无心打探他的隐私,但不弄清楚又不放心他和万顺儿相处,只能让系统黑进他的光脑查看。   项连诚的光脑用的是最高级别的加密手段,但在系统眼里,依旧是小儿科一样的存在。   只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项连诚的光脑很干净,除了日常通讯,并没有其他资料存储其中,甚至连删除文档的痕迹都没有。   狡兔三窟,这很正常。   方立安沉住气,在一次借口送孩子去他那儿看看的时候,给系统创造机会入侵了项连诚的家用光脑。   家用光脑搜索引擎的搜索记录中,有几个词汇在近期使用地非常频繁。   平行世界、时光隧道、黑洞、空间裂缝、天体穿梭……   这些词语让方立安对他这次出的任务愈加好奇。   出于对军纪的深刻了解,她忍住了没有打听,只偶尔让系统来光顾下他家里的光脑。   久而久之,不难拼凑出一个穿梭时空的故事。   大约就是国家发现某个地方存在时空裂缝,派人前去查探,项连诚就是其中之一。   不知道他在里面遭遇了什么危险,但根据光脑影城中突兀的播放历史来看,很有可能遇到了真正的真命天女。   深夜,独自一人抱着啤酒,悲情观看《时间旅行者的妻子》、《触不到的恋人》、《时空恋旅人》……   啧啧,怪不得第二次谈判答应的那么干脆,敢情人家已经做好了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   方立安对时空裂缝还是很感兴趣的,但国家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至少她没有找到相关方面的新闻。   长期得不到线索,她只能装作不经意间和项连诚聊起这类话题。   无奈项连诚感兴趣是感兴趣,但他嘴巴紧的很,光听不说,只偶尔问上两句涉及天体物理的学术问题,方立安不满于这样的投资回报率,往后闭嘴不提。   如此,项连诚却忍不住了,主动问了几个问题。   方立安只能根据他问的问题推测个一星半点,比如:   通过他问的相对时空,推测出对于时空裂缝外的人来说,参加任务的人,进出时空裂缝的时间间隙只有短短五秒钟不到,但他们在时空裂缝中度过的时间长达两年之久。   再比如:   通过他问的时空与光的依附关系,推测出时空裂缝中极有可能是没有光存在的。   ……   万顺儿一岁半的时候,方立安通过试管婴儿怀了二胎。   原因是万顺儿太能折腾了,被项连诚惯了一身的坏毛病——骑大马、抛高高、甩着飞……   宋时一六十出头的糟老头子,哪里玩得转这个,爷孙俩开启了互相嫌弃的模式。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方立安又被宋时盯上了。   糟老头子坏得很,捏着小手绢抹眼泪,一脸控诉,“我孙女呢?说好的孙女呢?想当年……要不是……”   方立安能说啥,啥也不说,乖乖去医院做了试管。   十个月后,瓜熟蒂落,宋时如愿以偿,抱到了软软糯糯、又白又嫩的小孙女。   那抱孩子的架势,别人休想碰一下。   宋时给小孙女起名宋玉延,和宋玉生寓意一致,小名叫亿如,倒过来就是如意。   本来想顺着万顺儿起叫千金来着,宋时咂摸来咂摸去,觉得不好。   他的小孙女咋能是万顺儿那个臭小子的十分之一呢,得想个大的,那就“亿”好了。   宋时喜欢,方立安也不反对,项连诚反对无效,万顺儿……他啥都不懂。   几年后,等他知道,亿如已经叫开了。   再怎么哭啊闹的也没用。   万顺儿五岁那年,宋文善在睡梦中离去。   葬礼上,方立安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大伯宋昭。   宋昭对于当年宋文善将宋氏全部交由宋时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至今。   分家后,没有踏足宋宅一步,和宋文善少说也有二十几年没见了。   如果不是方立安打电话通知他宋文善的死讯,宋昭说不定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老父亲。   因着这事儿,连带着大伯家的那些堂兄弟姐妹跟宋宅这边也不来往。   要方立安来说,宋昭就是那种半点本事没有,偏生养了一身天王老子的脾气。   你不是脾气大吗?你不是硬气吗?有本事别拿宋老头的东西啊。   拿了人家的东西还耍小性子,真当自己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啊,也不嫌吃相难看。   二伯宋明一家虽不常见,但逢年过节还是能一起坐下吃顿饭的。   二伯母还是那个二伯母,这么多年下来,性子平和许多。   自打二伯弄出来一个私生子,二伯母闹了一场,二伯指天发誓说没有下次。   然而每一次,下次都会变成下下次。   参加宋文善葬礼的,除了二婶生的龙凤胎,还有二伯家的几个私生子,两方人马泾渭分明。   宋文善的葬礼,项连诚也参加了,宋文善点名要求的。   这几年,项连诚在宋家已经不仅仅是常客的身份了,宋宅有他的房间。   宋文善、宋时、项连诚,三个性格迥异的男人,相熟之后,相处的异常和谐,一起带孩子的场面,充满了快乐和温馨。   方立安时常嫉妒的心里发酸,觉得他们才是真.一家五口。   这些年,项连诚和方立安就像共同抚养孩子的合伙人一样,虽然偶尔也会产生意外的暧昧,但两人都能克制,不越雷池一步。   项连诚心里有人,始终放不下。   方立安外头有人,不愿意一对二。   认真算起来,自打她生完万顺儿,除却怀着亿如的那段时间,身边几乎没断过人。   各种款式,她挨个儿尝了一遍。   桀骜狼狗、玉面书生、温柔大叔、肌肉型男……   各有千秋,各有各的滋味儿。   人生啊,美好的不像话~   家里有孩子,方立安当然不会把野男人带回家,而且,她很少包养娱乐圈的男明星。   明星经常被狗仔跟,时时刻刻都要牢记拉窗帘,行事很不方便。   除非对方的长相真的很对她胃口,她才会让人去接洽,否则,都是找的素人。   犹记得之前有一次,她带了一个男团小奶狗参加宴会,碰上了有过N睡之缘的姜运之。   这些年,在方立安的照拂下,公司对姜运之不错,有什么合适的资源都能想到他,再加上姜运之本人也很努力,短短几年已经混成了准一线。   偏偏方立安新包的小奶狗是其他公司的艺人,这家公司给他的出道定位和姜运之走的一个路子,几乎是打着小姜运之的旗号。   这种一个碗里夺食的行为,注定了两人不可能和谐。   迎面而来的姜运之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有金主在,小奶狗腰板挺得可直,挑事般地跟姜运之打了招呼,然后阴阳怪气地对方立安说,“大家都说我像他,您觉得我像吗?”   说完,他咬了咬唇,刻意做了几个小动作,既显得他跟方立安亲密,又凸显他青春张扬的优势。   方立安笑笑,摇头,“不像。”   小奶狗脸上立马浮现出得意的笑容,然而,下一秒就听见眼前的女人说,“他比你有味道。”   一个前床伴,一个现床伴,跟谁都谈不上感情,那就只能谈钱了。   姜运之好歹是她旗下公司的,干什么都为她赚钱,她是脑壳儿漏气了才会当众踩自家艺人的脸。   这之后,方立安给了小奶狗一个电视剧二番的资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按道理,事情就算到此为止了。   却不想,没多久,外面就传出了女总裁和小奶狗之间强取豪夺的唯美爱情故事。   都是从一些非实名注册或者冒用他人身份注册的营销号开始传的。   查出来是小奶狗为了炒绯闻做的,方立安直接买下了对方所在的经纪公司,将其雪藏。   事情走到这一步,再不结束都对不起她花的钱。   万万没想到,姜运之又横插一杠,买通大V,说这是他。   照片拍的模糊,再加上他跟小奶狗在身形、轮廓、眉眼几个方面都挺像的,粉丝们信以为真,跑到宋氏和方立安的V号下,夸她有眼光,和运之哥哥超级般配balabala……   姜运之虽然能帮她赚钱,但方立安还是很不喜欢这种行为,让底下公司的负责人警告他没有下次,这才算完。   事情到这里总算结束了,方立安以后再也不碰娱乐圈的男明星了。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美男遍地跑,干什么想不开偏往那个圈子里找。   宋文善离世后,方立安再一次收到平城监狱的探监通知。   这么多年,除了第一次去过,后来就没去第二次。   这一次,方立安去了,给宋书年带去宋文善去世的消息。   宋书年愣了愣,然后若无其事地和方立安说起他在监狱的经历。   他参与的项目是不能说的,但他和方立安说了许多遇到的问题,比如:   光速遇到黑洞时,用蒙德利草原定理算出的吸收速度是存在悖论的,该怎么解决。   这个问题,方立安没算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宋书年这么说,基本上能确定这是他研究的项目的重要内容。   方立安怀疑和项连诚的任务相关。   回去之后,她认真计算了宋书年提出的问题,在收到下一次探监通知时,和他讨论了一些想法。   通过这种方式,用了大约八年,方立安摸到了项目核心,甚至隐隐约约摸到了空间裂缝的位置。   她知道,那周围必然被重兵把守,连只蚊子都过不去,但她心里全是挥之不去的蠢蠢欲动。   一年又一年。   孩子们长大了,宋时老了。   方立安把宋氏交给了亿如,万顺儿继承他爸爸的遗志当兵去了。   项连诚不知道是不是任务期间得了什么暗疾,走的比宋时还早。   他一走,宋时的身体就垮了。   方立安吸了吸鼻子,试图缓和悲伤的气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亲生的。”   宋时用尽所有力气,摸了摸她的头顶,眼角流出浑浊的泪水,“你是……你才是……好好的……”   宋时走了。   办完葬礼,安顿好万顺儿和亿如,收到探监通知的方立安,再次去了平城监狱。   宋书年得了消息,呆滞了足足有二十分钟,然后在仅剩的几分钟时间里,东一榔头西一棒地说起近况。   最后,他给方立安出了一道题。   方立安回到家解题,前脚刚解开,后脚就得到平城监狱的通知:   宋书年没了。   是的,没了,字面意思。   不是死了。   方立安作为家属问负责人要人,负责人得到上级的指示后,带她去了空间裂缝处,在冥王星的斯提克斯卫星附近。   这里用肉眼看不到地球,太阳只是一个小小的光点,甚至看不出圆盘的形状。   方立安知道,负责人带她来,并不是怕她闹事,而是宋书年消失前留了话。   他的原话是:【让她过来,她能找到我。】   也是她解题的答案:【Find me.】   方立安领会了宋书年的意思,直接问负责人要了一艘固型3.0版军用飞船。   然后以七十岁高龄驾驶飞船,消失在黢黑的空间裂缝中。   她知道,宋书年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她知道,他不是无缘无故消失的,他是故意的。   他知道她对空间裂缝感兴趣,但以她的身份根本接触不到这个地方,所以,他在给她创造机会。   这就是他给她创造的机会。   进入空间裂缝的那一瞬间,感受着失重带来的不适,方立安喃喃低语,“我原谅你了,爸爸也原谅你了……” 第413章 新世界1   方立安从黑暗中惊醒。   看着眼前普通到有些简陋的小房间,惊魂未定。   确定周遭安全后,手一撑便坐了起来,整个人歪靠着床头,一动不动。   感受着指尖下微微潮湿的粗糙被面,她心中奇异地平静下来。   然而,只要一闭上眼,回想起在时空裂缝尽头看到的东西,心悸的感觉就会再度席卷而来。   精神力囚笼。   系统告诉她的。   当时的情况比较紧急,她的肉眼刚看见光,系统就发出警告,让她放弃宋书玉的身体。   出于对系统的信任,她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咬破了事先藏在嘴里的毒囊。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拽住了她,剧烈地拉扯着、撕扯着,试图将她留下。   方立安承受着剧痛,在濒临极限前,成功逃逸。   失去意识的瞬间,系统将她送到了这里。   这是方立安在古代筛选到的第二个世界,她进入时空裂缝前就和系统说好了,脱离前面的世界后,直接将她投放到这个世界。   只不过,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后,她才确定,不是她去错了地方,而是系统弄错了时间。   “宿主的精神力严重受损,无法匹配指定时点的身体,只能选择委托者的虚弱状态投放。”系统解释道。   方立安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理解。   她闭上眼睛,试图回忆委托者在这个时点的经历。   然而,太阳穴嗡嗡直跳,脑壳儿上的阵阵钝痛制止了她。   “是精神力囚笼的后遗症吗?”她问系统。   “是的,精神力是所有生命体与生俱来的一种属性,宿主之前所处的低等文明尚未开发到,但在一些中高等文明已有相关应用。   “精神力囚笼则是一种精神力捕捉工具,对于被捕捉者来说,伤害极大,因为极度残忍,因此在大多数文明都属于违禁品一类的存在。   “幸而我们逃得快,宿主的精神力本源并未遭受永久性伤害,只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就好。”系统安慰她,“只是近段时间,切勿操劳。”   方立安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时空裂缝的尽头危险如斯,这次是她冒进了。   也不知道项连诚和宋书年……   算了,多想无益,一步一步来吧。   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任务总要做的,你跟我说一下,现在是哪个时点,我想的头疼。”   “现在是新纪元48年,委托者19岁,刚经历了第一次怀孕流产。”   经系统这么一提醒,方立安就差不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个世界的委托者叫乔舞,出生于新纪元29年。   大学期间,因为一次意外,不到二十岁就被家里逼着嫁人,悲惨的命运就此开启。   往后的生活几乎就是怀孕、流产、怀孕、流产……这样一个循环。   最后,乔舞因为多次流产,伤了身子,再也生不出孩子,只能给能生的小三让位。   丈夫不要她,娘家也不稀罕她。   无奈之下,乔舞想了个昏招,找了个死了老婆带着孩子的老男人,给人家孩子做后妈。   后妈哪里是好当的?   辛辛苦苦三十多年,眼看着手脚不利索了,乔舞就被继子继女一脚蹬了。   老头子指望他们养老,屁都不敢放一个。   结局就是糟老太太街头乞讨,晚景凄凉。   方立安只记得自己看完委托者记忆时,整个人都醉了。   有手有脚有工作,还有异能。   干什么想不开,偏要找个男人伺候,伺候男人还不算,还要伺候人家一家老小。   不说大清朝没了好几百年,末世都结束了,封建残余竟如此顽强,比特么的丧尸病毒还能扛。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委托者的原生家庭。   委托者出生在一个多子女家庭。   末世,人类经历了人口锐减,地球上的总人口只有五千多万。   末世前,本就人口不丰的小国家,不少都直接灭国了。   所以,新纪元开启后,人口资源成为最重要的战略资源,所有国家都在鼓励生育。   不生孩子没有罚,但多生孩子有赏。   当然,也不是越多越好,毕竟人口还没少到即将灭绝的境地,优生优育还是要的。   于是,现阶段,国家颁布的《生育福利法》将生孩子数量的最优解定为四个。   四个往后,福利待遇便急剧下降。   不巧的是,乔舞便是第五个。   大多数父母都想利益最大化,还没结婚就计划好了生四个孩子,计划外的乔舞当然不受欢迎。   乔舞,乔五。   光看名字就知道,这人在家里多不受待见。   这是乔舞性格懦弱的一方面原因。   另一方面就是乔母。   乔舞的父母生于新纪元前,末世还没有彻底结束,但那时候,大多数地方都是安全的,丧尸只存在于很小一部分地方。   可以说,乔父乔母这辈子就没见过真正的丧尸。   丧尸只存在于身边人的耳口相传、课本上、电视上……   这个世界上,活下来的并非都是真正的强者,还有依附强者的弱者、汲汲营营的普通人、苟活于世的行尸走肉……   生逢乱世,武力当道。   有异能,就算不强,好歹也是个异能者。   然而,普通人,尤其是普通女人,总比别人多几分身不由己。   乔舞的外婆就是一个普通女人,在末世的尾巴里,生下父不详的乔母。   得亏乔母有异能,不然乔舞的爷爷奶奶是万万看不上她的。   毕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找个女支女、女票客当亲家,说出去不丢人吗?   即便身怀异能,毕业于重点异能大学,有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乔母还是被公公婆婆嫌弃的一无是处。   说起来,乔舞的爷爷奶奶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就是普普通通的异能者之家,相当于末世前的小康家庭。   夫妻俩有份不错的工作,四十多岁才得了乔父一个儿子,自然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偏偏乔父看上了样貌好背景差的乔母,乔舞的爷爷奶奶拗不过儿子,不同意也得同意,只能等乔母进门再好好敲打,不许学她那个女表子妈。   外面乱着的时候,乔舞的外婆迫于生计做起了皮肉生意。后来生了乔母,要多养活一张嘴,要送孩子上学,要送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于是也没停了生意,以至于乔母从小受尽他人的奚落与嘲讽。   她恨女支女是真的,但说她多喜欢乔父倒也不见得。   她真正喜欢的,其实是乔父的家庭,她渴望过上这样的生活。   所以她不顾乔舞外婆的反对,迫不及待的跟乔父结婚了,生了孩子。   后来,为了远离曾经的生活,和乔舞的外婆甚少来往。   基于这样的背景,乔舞的爷爷奶奶敲打乔母,乔母再敲打自己的儿女。   大约是矫枉过正,用力过猛,乔舞从小就被洗脑。   在家要听爸妈的。   将来结婚了,要一心一意为家庭为丈夫为孩子。   ……   大学期间,情窦初开的乔舞和男同学好上了。   小情侣情难自禁,初尝禁果,避孕措施没做好,导致乔舞意外怀孕。   某天,上体育课的时候,乔舞晕倒在操场上,被老师背去了校医室。   校医诊断后,说是流产。   辅导员通知了家长,乔舞被带回家,坐着小月子遭了一顿毒打。   完了,乔母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跟男同学立刻结婚,不然别怪她不认这个女儿,乔舞这辈子都别想再回这个家。   方立安现在就是带着流产&毒打后的虚弱debuff,等再回学校,就要跟男同学结婚了。 第414章 新世界2   结婚是不可能结的,但是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嘴上硬抗有弊无利,方立安决定先口头答应下来,一切都等回了学校再说。   所以,现阶段的第一要务,就是养好革命的本钱。   乔舞在乔家这个大家庭,地位很低,几乎处于食物链最底端。   家里老老小小二十几口人,谁见了她都能使唤两句。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大家嫌她伤风败俗,丢了乔家的脸面。   因此,即便她刚刚经历了流产,又挨了一顿打,身体正虚着,想吃点好的补补身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想都不要想。   好在方立安的空间里有吃的,鸡汤人参,应有尽有,并不担心被克扣伙食。   至于简陋的住宿条件……   忍着罢。   其实乔家一点也不小。   最初,乔舞刚出生的时候,家里住的是两个相邻的三室两厅。   正经八百的二百六十平,六室四厅。   但那时候,乔舞前头最小的姐姐乔新湫都已经十岁了,家里所有的房间全部被安排的妥妥当当,没有多余的房间留给计划外的人。   更何况,根据《生育福利法》规定,第五个孩子是没有住房配额的。   所以,不受欢迎的乔舞只能住阴暗潮湿又没有窗户的储藏间。   新纪元实行的住房政策规定,新婚夫妻只有生了孩子后才能向政府申请独立住房,随着孩子增多,可以再换大的。但孩子有了自己的独立住房后,原有的和父母捆绑在一起的住房配额就会被收回。   当然,有的人嫌麻烦,或者就喜欢住大房子,可以用名下的财富点兑换配额以外的面积。   所以,随着乔舞几个哥哥姐姐各自成家,乔家从六室四厅,换到了三室两厅,最后又换到两室一厅。   即便是九十几平的两室一厅,对于乔父乔母外加一个乔舞来说,其实也很宽敞了。   但不管房子大小如何变化,生孩子前都没有配额的乔舞,从始至终都住在储藏间。   两室一厅的房间,一个由乔父乔母自住,另一个留着给哥哥姐姐或者侄儿侄女外甥外甥女过来看望乔父乔母时住的。   由此可见,乔舞在家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乔父乔母今年五十六岁,是食品厂的工人,再过四年才到退休年龄。   这会儿,两人正在外面上班,家里只有方立安一个人。   餐桌上留了两个冷硬的馒头,这是她的午饭。   以往倒也不至于如此,只是这回,乔舞未婚先孕,实在是踩了乔母的底线,不然还是能有个咸菜就着的。   这里虽然不会有摄像头,但是出于谨慎,方立安还是拿着馒头回到了黑漆漆的储藏室。   打开昏暗的床头灯,把馒头收进空间,随即,她手里多了一碗热乎乎的老母鸡汤。   说起来,这老母鸡汤还是上辈子方立安坐月子时,宋时专门请的大师傅炖的,里面放了许多珍贵材料,既营养又美味。   方立安喝着好,每次都让大师傅炖上一锅,喝一碗,藏一锅。   后来,花钱学了人家大师傅的手艺,只不过很少有机会施展。   鸡汤鲜美可口,鸡肉炖的软烂,方立安吃的唇齿生津。   一顿饭吃完,出了一身汗,小腹热乎了,手脚也不再是冰冰凉凉的。   感觉身上有点黏糊,方立安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换身了干净衣裳。   乔舞的衣服都是上头两个姐姐穿剩下来的,破旧倒不至于,但小有洁癖的方立安是真心嫌弃。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她把贴身衣物换成自己的,外面套的还是乔舞的旧衣服。   待她收拾好,乔父乔母下班回来了。   乔父乔母是典型的女强男弱组合。   这么些年下来,乔父只是个食品厂的一个车间主任,而乔母已经是专管质检的副厂长了。   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乔父,娶了个既漂亮又能干的老婆。   关键是,这么厉害的老婆还没有什么花花心思,任谁勾搭都不理,三十年如一日地守着不中用的男人。   乔父乔母到家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沐浴露的香气。   乔母先是到厨房看了一眼,发现刷卡机上的余额少了将近三分之一,脸刷的黑了。   她疾步来到储藏室,对着方立安就是一顿骂,“大白天的洗澡,家里的财富点是大风刮来的?假干净什么,有这心思怎么不见你自爱?”   看到放在床头的蓝色卡片,她拿起来就走,回到厨房一顿猛刷,不仅把少的三分之一补上了,还多添了三分之一。   完了,把卡片往储藏室的小木桌上一丢,之后,又像是嫌脏般,用手帕擦了擦手。   经历了末世的资源紧缺,水电之类的能源,都需要刷卡扣除财富点后才能供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卡和身份卡密码,乔舞每次从学校回来,乔父乔母都要刷她的卡,跟交房租一样,也不管她回到学校不够用了怎么办。   异能者上大学不仅免费,还有额外补贴,省吃俭用的话,基本上能维持大学生活。   这也是为什么乔舞能上大学的原因。   要不是上完大学的投资收益率比较高,乔父乔母早让她工作赚钱去了。   新纪元由于缺乏人口,缺乏劳动力,法定成年年龄提前到了十六周岁,法定婚龄提前到了十八周岁。   学制改为小学五年,中学五年,大学五年。   小学中学为义务教育,五岁入学,十五岁中学毕业。   如果不念大学,毕业后进行为期一年的实习,通过后即可进入社会,参加工作。   一般只有家庭条件非常差的人家才会这么做。   “赶紧做饭,我饿了。”乔父往沙发上一歪,大老爷般地叫唤道。   乔母跟得了指令一样,不再跟方立安磨叽,转身去厨房忙活。目光来回扫了一圈,发现东西没少后,才开始准备晚饭。   等饭好了,乔母喊吃饭,方立安只得半块粗粮馒头和一碗清水般的稀饭。   她没有嫌弃馒头卡嗓子,泡着稀饭吃了。   饭后,乔母放好了水,让她刷碗。   没有油水的洗碗水不能浪费,事后要倒到桶里,留着冲马桶用。   方立安刷完碗,擦了手,回到储藏室。   乔母跟在她后面进来,语气比刚回家那阵缓和了许多,可见吃饱饭可以调节人的心情。   “结婚的事怎么说?”   方立安坑头,学着乔舞的语气,“我明天回学校……找他谈。”   “妈也是为了你好,你和他既然……他就要负起这个责任,不然你岂不是白白被人欺负了?而且像你这种情况,错过他,以后再想找好人家可就难了,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个理?”一副满心满眼为她打算的样子。   “嗯,妈说的对。”   “你成年了,妈妈相信你能处理好,”前一秒语气温和,下一秒夹枪带棒,“你应该也不想让妈妈到学校找他,弄得大家面上难堪。”   不等方立安回应,她非常强势地安排道,“明天坐早班车回去,定下来再给我打电话。听见没?”   方立安连忙点头,“听见了。”   乔母满意地离开了。   随着主卧的门一开一合,电视的声音骤然响起又骤然消失。   方立安把储藏室的门关上,摸黑上床。   她下午吃的晚,后来又吃了馒头和稀饭,现在一点儿也不饿。   躺在床上,她想起乔舞的男朋友苏厉。   当初,苏厉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追到校花乔舞的,只是没想到第一次情不自禁就中了标。   他比乔舞小一届,乔舞出事那几天,他正在农田上实践课,等他回来,乔舞已经被接回家了。   乔舞没有手机,苏厉联系不到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两天应该正在疯狂的找人。   苏厉无疑是喜欢乔舞的,不然也不会在乔舞回去后,就答应结婚。只不过这份喜欢存在有效期,所以才会在后面出现小三小四小五小六……   方立安不想结婚,但不管是乔家还是苏厉,两边都是乐见其成的。   想要不受干扰地养身体,最好还是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离开啊……   去哪儿呢……   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也不是不可以,但她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想多了解一点这里的情况,如果只是找片深山老林躲起来,过点清净日子,她哪儿不能去?   更何况,她还要考虑到乔舞本人的诉求——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不同的人,理解不同。   像方立安,她就觉得,有个产权明确的属于她的住宅,装修一番就算是家了。   但是对于乔舞本人来说,她想要的家,不仅仅是房子,还有深爱她的老公和孩子。   所以,这个世界的委托,说白了,就是勾搭个优质男,生个优质娃。   第二天早上,睡得死沉死沉的方立安是被乔母叫醒的。   “赶紧起来,我和你爸要走了,家里没人,我得锁门。”   真是哔——了狗了。   乔舞没有家里大门的钥匙,这就意味着她不能比乔父乔母晚出门,不然没法从外面反锁。   可这两人吃了早饭临出门才叫她,几个意思?生怕她多吃家里一口饭?   我可去你的吧!   方立安气的在心里骂娘。   她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也没个包背,根本没法从空间拿东西出来吃。   外面东西比学校卖的贵,要是乔舞本人,本着勤俭节约的原则,铁定要饿着肚子,一路饿到学校。   但方立安是这种人吗?   不!她宁可穷死,也不能饿死。   她现在是个病人,咋能委屈自己?便是没有鸡汤补身子,也要喂饱肚子。   车站门口有卖玉米、馒头、包子的,方立安花了十五个财富点,买了一根玉米、两个肉包子。   在发车前,填饱了肚子。 第415章 新世界3   乔舞是东方异能大学的大四学生,读完大五才正式毕业。   东方异能大学,名字听起来非常响亮,但在国内的综合排名并不靠前。放到末世前,对应的就是既非985又非211的普通大学。   这个学校虽然以异能冠名,但真正的异能专业并不多,且开设的异能专业只涉及木系异能,包括植物保护专业、粮食生产专业、种子科学与工程专业、植物艺术培养专业……   乔舞是植物艺术培养专业的,说通俗点,就是园艺。   早些年,这个专业并不吃香,甚至遭受过抵制,年年招不到人。   那时候,大家伙儿过的都是缺吃少喝的日子,见到无害植物,恨不得连根带土都给吞了,哪里有心情搞植物艺术。   这也是几十年过去,日子越过越好,人们一有闲心二有闲钱,渐渐不再一门心思专注于温饱,才又对艺术娱乐这些东西上心。   不过,报这个专业的人,基本上就两种:   一、成绩太差,调剂来的;   二、本身感兴趣且家里有钱。   当然,第一种占本专业人数的99%。   乔舞是99%里的一员,而她男朋友苏厉归属于剩下的1%。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说这个世界的异能体系。   这个世界的异能主要包括金、木、水、火、土、风、电七类,但跟小说里常见的金木水火土异能完全不是一回事。   人们最初发现异能的时候,哀嚎不止,抱怨不停,大骂贼老天菜逼。   末世如假包换地来了,却给他们整了个盗版异能。   人家小说里的异能多威风多牛逼,跟仙术一样。   刷刷刷,金属刀从指间射出。   biubiubiu,手里窜出一米长的藤条。   哗哗哗,水龙席卷而来。   手一甩,一片火海。   ……   到了现实世界,他们研究了很久,好不容易把异能跟金木水火土风电扯上关系。   金系异能——可以徒手改变金属形状,随心所欲地变弯变直凹造型。   木系异能——拥有植物亲和力,可以引导植物生长。不同人对不同植物的感应不同,具体如何,还要到植物中心做进一步检测。但检测费用并不便宜,乔舞至今就没去测过。不过,听说她男朋友苏厉对油菜花的影响最大,也不知是真是假。   水系异能——可以聚集周围的液态物质,引导其流动。据说水系异能专业的学生,毕业考试的题目层出不穷,有让送船过江的,有让在池塘里凹水龙的,还有让把撒到地上的饮料弄回杯子里再喝的……   火系异能——异能者不可燃。无数实验表明,火系异能者耐高温,没有燃点。但火系异能者一旦咽气,就变得和普通人别无二致。   土系异能——可以徒手改变砂石的形状。这个异能和金系异能有很大的相似性,二者统称为固形异能。这两类异能者毕业后,大多数都会成为修复师,从事环境修复工作,致力于城市维护和修复,努力重现末世前的美好家园。   风系异能——可以改变四周的气体流速。据说,最厉害的风系异能者是可以制造龙卷风的,还能飞。这大概是最接近小说异能的现实异能。   电系异能——异能者绝缘。这个和火系异能者似乎系出同源,一个不怕火,一个不怕电。这两类异能者从异能大学毕业后,大多数会从事能源、救援等相关行业。   喷火、喷水、喷土、放电、头上长蘑菇……这些无中生有的事,完全不存在,便是什么速度型异能、力量型异能也纯属人类的痴心妄想。   异能者的异能是生来就有的。   有的人生来什么样,以后就什么样,不会变强也不会削弱。   有的人的异能会随着年龄增大而变强,也有些人截然相反,会随着年龄增大而慢慢削弱,直至消失。   不论哪种,这都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短时间内是观察不出来的。   但异能者从事异能相关的工作时,会有年检,以确保每个人都能胜任自己的工作,谨防发生意外。   ……   东方异能大学在东海沿岸的S城,距离乔家所在N城大约四个小时的车程。   现阶段的主要交通工具是汽车和火车,飞机早就停了,两地的高铁最多一天一个往返,主要是没那么多人流量。   汽车也多是公共汽车,开得起私家车的,那真的是非富即贵。   根据末世前统计的汽车保有量,便是以半数扣除破损车辆,这时候也能划到人均十辆。   所以,汽车在末世后的新纪元根本不值几个钱。   关键问题是,一滴油,十两粮。   大家真正缺的是买油钱。   ……   早班车八点发车。   经历了近百年的磨难,高速公路又旧又破,大坑没有,小坑不断,汽车开的不太平稳,方立安被颠的困意上涌。   她靠在椅背上,迷迷瞪瞪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整个人都恍惚起来,竟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只有时不时出现在荒野中、暴露在阳光下的石碑和坟包提醒着她,这是经历了百年浩劫后的世界。   按理说,昨晚睡得不错,今天不该这么困,方立安觉得可能是精神力受损的原因。   问了系统,系统给了肯定的回答。   “有没有什么办法?这样太影响生活了。”动不动就犯困,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不如找个地方冬眠。   “睡觉。”系统给出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用睡觉解决犯困,方立安无语了。   “自古便有闭目养神的说法,睡觉自然能帮助宿主恢复精神力。”系统说的头头是道。   “关键问题是,我根本睡不饱——”方立安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闪而过,“睡不饱……”   她忽的睁开眼,“正常人每天七八个小时就能保持充足的睡眠,是因为精神力补足了,我现在总觉得不够,这有没有可能意味着我的精神力突破了?”   方立安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完全没这个可能。毕竟她接触过那什么精神力囚笼,说不定就被激发了呢?   系统清了清嗓子,委婉道,“梦想总要有的,宿主加油。”   方立安叹了一口气,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道,“那我还要睡多久,睡成睡美人吗?任务不做了?”   “系统无法衡量宿主的精神力受损值,但系统建议宿主,在痊愈之前,最好不好劳心费神。”顿了顿,它接着道,“其实宿主之前的想法很不错,可以尝试在不影响任务进展的情况下进行休眠。”   方立安:……一边休眠,一边做任务。   你可真能。 第416章 新世界4   中午十二点多,车子到站,方立安晕晕乎乎下车。   窗明几净的车站,和末世前没有任何区别,就是人太少。   随着人群出站,寻着记忆中的路线,她来到公交车站台,站台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不远处,A18路公交车缓缓驶来,晃晃悠悠停靠在站台。   有两个跟她乘坐同一辆大巴车来S城的人,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大呼运气。   可不是运气?   一小时一班的公交车,若是晚上两分钟,就要再多等一小时了。   方立安等的是南北线的B10路,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往大学城去的班车终于姗姗来迟。   事实证明,flag这种东西,就是打脸用的。   几小时前还想着在学校好好苟着,争取摆脱苏厉的纠缠,完成学业。   这会儿,方立安已经彻底歇了这个心思。   一来,她拖着病歪歪的身体,精神恍惚到随时都能睡过去,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听课。   二来,万一乔父乔母跑来硬压着她结婚,武力值为负的方立安根本反抗不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天下之大,总有安全的地方共她容身。   下了公交车,主意已定的方立安雷厉风行的直奔教师办公楼。   乔舞没来过,所以方立安一路找的磕磕绊绊,结果刚到门口,就听见办公室里传来争执声。   “苏厉同学,你如果再这么纠缠不休,我就要通知你的班主任来领人了。”说话的人,嗓音很沉,带着微薄的怒气。   “吴老师,您就告诉我罢,我保证不会说是您说的。”少年恳求。   “给你三秒钟,立刻从我眼面前消失。”对方完全不为所动。   “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去找系主任。”少年撂下话来,愤而转身,夺门而出。   方立安躲在拐角,确定疑为苏厉的男同学走远了,才敢冒头。   叩叩叩——   “进。”   门没关,男人一抬头便看到了方立安,他有些意外,“乔舞?”   “吴老师好。”方立安恭敬地问候。   虽然这个吴老师看起来一副很不好说话的样子,但她还是决定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吴老师,我想退学。”   话音刚落,吴老师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小山丘。   “我能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吗?”吴老师知道乔舞和苏厉的事,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年轻人恋爱过程中的一场意外,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就闹退学,太小题大做了,除非有别的原因。   “我的父母思想保守,信奉从一而终那一套,他们要求我和苏厉结婚,我不愿意。”   方立安的脸色本就不好,配上可怜兮兮的腔调,几乎完美呈现了什么叫我见犹怜的绝世小白花。   “婚姻自由,即便是亲生父母也没有权利干涉子女的婚姻。”吴老师是个风评很好的老师,爱护学生,为人正派。方立安刚刚也亲耳见识到了,他并没有将乔舞的隐私透露给苏厉。   “但是他们要抓我回去的话,我根本反抗不了,警察不会管的,往小了说,这是家事,外人插不进去手。”不管是末世前还是新纪元,家庭纷争从来都是最让警察头疼的事情,除了末世,没有秩序,没有感情,只有活着。   吴老师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人家的家事,弄到最后,不是父母跟孩子妥协,就是孩子跟父母妥协。   虽然据他了解,父母妥协的居多,但想到乔舞这个学生的背景资料……估计会是另一种情况。   只不过,万事都有商量的余地,何至于走到退学这一步?   退了学,没了前程不说,她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孩子在外面怎么生活?   到底是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孩子,考虑事情不周全,没吃过社会的苦。做什么事都带着一种非黑即白、玉石俱焚的少年意气,跟刚刚那个叫苏厉的很像。   “乔舞同学,我建议你跟你的父母坐下来好好谈谈,毕竟你还有不到两年就大学毕业了,等待你的将会是光明的坦途。”吴老师劝道。   方立安知道吴老师说的没错,如果她是老师,肯定也会用同样的话劝自己的学生。   但她到底不是个普通学生,对乔父乔母也没那么多耐心。   最关键的是,她真的好困……   她强撑着带有正负极磁铁的大吸力双眼皮,“吴老师,我今年十九岁,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么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我非常感激您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但同时,我也希望您能尊重我的选择。”   说完,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女孩柔弱的身躯里蕴藏着一股坚定的力量,眼神中传达的信念让吴老师为之震撼。   他定定地看了她两眼,确定这个学生不是一时冲动后,面上闪过一丝可惜与无可奈何。   “你先回去写一份退学申请,完了拿来我签字,然后才能办理相关手续。”   方立安看向他的办公桌,目光在办公桌上的A4纸上扫过,随后克制地收回,“谢谢吴老师,请问退学申请有具体的格式要求吗?”她没有模仿过原主的字迹,要不是怕露馅,完全可以当场写了交上去。   “没有,写清楚姓名、蓝卡证件号以及退学缘由。”   ……   和吴老师约好时间,方立安转身回了宿舍。   这个时间,植物艺术培养专业的大四学生恰好是有课的,因此,宿舍里空无一人。   虽然困得不行,但方立安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把行李收拾了,免得回头人多麻烦。   乔舞不得父母喜欢,从家里带来的行李很少,是那种一年四季都穿校服的女生。   后来即便答应了苏厉的追求,也没有将苏厉送的衣服包包往身上堆砌,而是锁在柜子里,连标签都没拆。   因着她的这一行为,学校里不乏说她傍大款的风言风语。   ——真是穷疯了,男朋友送的东西都要拿去卖。   ——还不是看苏厉有钱才跟的人家。   ——物质女孩。   ……   其实,乔舞只是不太知道拿这些东西怎么办。   她从来没用过这么好的东西,总觉得这些东西与她无关,内心深处充斥着自卑与无措,小心翼翼地珍藏着男朋友的心意与馈赠。   不收,男朋友不高兴。   收了,自己不知道怎么用。   于是,就便宜了现在的方立安。   方立安拿着反偷拍设备在宿舍绕了一圈,如她所料,干净的很。   她拉上窗帘,将柜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丢进空间。   不出意外,这就是她安身立命、发家致富的本钱了。   空间里从上个世界带来的东西,可以自用,但不适合流入他人之手。   这毕竟是一个经历过病毒洗礼的世界,人都有异能了,物质的规则组成肯定产生了某种本质上的改变。   万一被有心人发现,顺藤摸瓜找到她,那她也就离解剖台不远了。   乔舞的贵重物品都在柜子里,证件什么的,主要就是蓝卡,既是身份卡牌,又承载着她所有的财富点。   等写好退学申请,办理完手续,她就可以背包走人了。   方立安花了两个小时模仿乔舞的字迹写了一份退学申请,退学缘由写着——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从开头到结尾,总共不到五十个字。写完叠好,和宿舍钥匙一起收在书包里。   等她把事情忙清,整个人又累又困又饿。   就着鸡汤吞了一个馒头,吃饱喝足的方立安倒头就睡。   朦朦胧胧中,她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女生聊天的声音、敲门的声音、冲水的声音、塑料盆掉在地上的声音……   虽然嘈杂,但她依旧沉睡着,意识朦胧地沉睡着。   中间好像还有人凑近了看她,那是一个圆脸女孩,似乎是乔舞的室友,叫田媛媛。   见她睡得沉,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   到点熄灯,又是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方立安起了个大早,精神满满地伸了个懒腰,不想下一秒,又开始犯困。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躲在被窝里吃了四个包子,两菜两肉,擦干净嘴才爬起来。   穿好衣服出门时,听见隔壁床的室友砸吧嘴说梦话,“唔~好吃,妈妈真好~”   方立安默默替自己点了根蜡,心道以后可不能再偷奸耍滑。   来到办公楼,她找了个不起眼的墙角坐着。   今天故意早起,就是不想跟同学们碰上,或者说不想跟苏厉碰上。   眼看她的退学大计就要成了,可不好被他缠上,功亏一篑。   虽然不知道昨晚有没有室友给苏厉通风报信,但只要她躲好这最后一天,未来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吴老师是个爱岗敬业的好老师,早早地来了学校,展开新一天的工作。   前脚刚打开办公室门,后脚就有学生来到他面前。   当然,如果这个学生不是办退学来的,他应该会更欣慰。   毋庸置疑,眼前这个女生,主意大的很。   吴老师心知劝说无望,便直接化身唠唠叨叨的老妈子,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比如,年轻女孩子走上社会应该如何保护自己。   说了整整一个小时,直到其他老师来了才停。   之后,吴老师带着方立安找异能学院的院长和学校校长签字。   因为昨天前者已经跟这两位领导打过招呼,所以只简单地走了一下流程,审核、问因、记录、签字,过程还算顺利。   接下来,财务处核算费用,宿管科办理退宿,保卫科检查手续,收回学生证等学校财产、物品……   成功退学的方立安在吴老师的护送下,来到学校门口。   远远的,一个矫健的身影飞奔而至。   那人气急败坏地喊着。   “乔舞,你给老子站住!” 第417章 抱歉,替换晚了   吴老师转身回望,发现来人正是乔舞同学的小男朋友苏厉。   苏厉跑的又急又快,帅气的13发型被吹散了,两条大长腿抡成了风火轮。   女生宿舍楼的宿管阿姨早就被他买通了,方立安这边交割完钥匙,他那边就得了信。   教室里正上着课,他就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把老师气的直拍桌子,扬言他期末必挂。   方立安四下张望,公交车没来,她又跑不过他,只能留在原地待宰。   好在这里不只她一个人,边上还有个正直的吴老师。   苏厉跑至二人面前,极为强势地抓住方立安的手腕,喘了好一会儿粗气。   方立安任他抓着,没有做无谓的挣扎。   便是一旁围观的吴老师也没有阻拦,只严肃地看着他,然后问方立安,“需要我回避吗?”   方立安感激地看了眼吴老师,摇了摇头,“麻烦您做个见证。”   “乔舞,你什么意思?回趟家就音信全无,一声不吭就退学,有什么事不能跟我一起商量?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男朋友?”   苏厉一听这话就炸了。   做个见证?   见证什么?   见证分手吗?   他们俩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插手了?   为了保护乔舞的隐私和名声,她流产的事只有校医和吴老师知道,苏厉这半个当事人,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主那世,乔舞是把苏厉约到N城谈的,苏厉当时很吃惊,心疼的不行,很是服低做小呵护了她一段时间。   但现在,方立安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准备偷溜,苏厉自觉受到了伤害,当然要找回场子。   他苏小少的脸是那么好踩的?   方立安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绷的疼,等苏厉说完,她才拧着眉慢吞吞道,“我心里有没有你这个男朋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别这么玩不起。”   第一句似是而非,第二句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我就是跟你玩玩的。   她说的当然不是真话,乔舞很在乎苏厉,但因为两人之间存在阶级差,平日里的相处,乔舞姿态摆的很高。   和贵公子的校园爱情故事中的女主角很像,在这场跨越阶级的爱情里,理智地保持着仅有的最后一丝骄傲。   这也是苏厉和乔舞领证结婚后,乔舞转变了态度,苏厉却因为乔舞态度的转变越加觉得他们的爱情索然无味的原因。   是的,苏厉就是一个得不到偏想要,得到了却不珍惜的贱坯子。   同时,苏厉也是个冲动易怒的无脑少爷。   方立安刚说完,他的表情就裂了,怒火中烧般大力一甩,方立安一个不妨被他甩的一个趔趄,摔坐在地上。   吴老师面露不悦,没有上前搀扶,反倒抬脚走到两人中间,严厉道,“苏厉同学,你这种行为是错误的,有话好好说,不要使用暴力手段。”   苏厉闻言,蓦地扯了个冷笑,“吴老师,她已经不是学校的学生了,您还这么维护她,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怪不得你一直不肯告诉我她家的联系方式,原来是竞争对手,失敬失敬。”   他越说越不像话,看见吴老师如墨般的脸色,一阵快意涌上心头。   至于得罪老师?   怕什么,反正有的是人给他擦屁股。   方立安知道苏厉是故意的,虽然知道吴老师因她受了无妄之灾,但她一句话也没帮着辩解。   因为公交车来了,这时候再歪缠,错过了班车,又得等一小时。   方立安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趁着苏厉的注意力还在吴老师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地溜了,公交车车门在她上车后险险关上。   惹得司机大叔抱怨连连,什么这样太危险了,现在的小年轻啊balabala……   车下,等苏厉和吴老师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公交车已经晃晃悠悠开走了,留下难闻的尾气在空气中慢慢消散。   “艹!乔舞,你有种!你给老子等着!”   吴老师抬起手,看了看腕间的手表,依旧是那张严肃脸和同样严肃的口吻,“苏厉同学,据我所知,三年级植物艺术培养专业的《营养分析与应用》还没下课。”   苏厉烦躁地抓了抓头,语气不善,“知道了,老师!”老师两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他负气离去,把吴老师甩在身后,一边往教室走,一边思考着该如何说服亲哥帮他找人。   苏厉在苏家就是单纯一负责吃吃喝喝的纨绔米虫,家中的权利他是碰不着的,想干点什么只能通过他哥。   想起他哥……   那真是比姓吴的还要难缠的人物,但凡他开始说教,自家亲爸亲妈都要退避三舍。   想起被亲哥牌紧箍咒支配的恐惧,苏厉在大太阳底下打了个冷颤,对方立安又平添几分怨恨。   死女人,他一定要抓到她!让她后悔!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将来惨不惨痛方立安不知道,但她现在真的是难受的生不如死。   别看只是跑上公交车那么点距离,那一瞬间的爆发,几乎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如果不是抓着扶手,她可能要直接跪地上去。   瞥见车后排还有一个空座位,方立安踩着面条腿一步三晃地走过去。   一排五个座位,左数第二个是空的,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右边是一个带孩子的阿姨,小孩儿八、九岁的样子,乖巧地坐在座位上东张西望。   方立安坐下的时候,他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遇上方立安的目光后,立马羞涩地低下头,略显紧张地玩起手指来,然后时不时地用余光偷瞄她。   小子,有眼光。   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方立安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她虽然强撑着精神,身体也虚弱疲乏,但警惕性并不以前差,所以在有人对她伸出咸猪手的时候,她立马就察觉到了。   她目光如刀般射向左边的男人。   男人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   方立安不免郁郁,心说,这要是搁以前,别说咸猪手了,连腿一起给他打断,但现在只能靠眼神威慑了。   然而,有个词叫贼心不死,还有个词叫变本加厉。   方立安神色平静地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个半截手指长的东西,这东西本来是为苏厉准备的。若是他拦着她不让走,她就给他一记销魂电击。   说起来,这还是她宋时爸爸给她准备的。   宋氏出品,必属精品。   不会将人怎么样,最多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直接被电晕了。   然而,一秒钟过去了,两秒钟过去了,三秒钟过去了……   旁边男人的脸上依旧洋溢着猥琐的笑容。   日……   看着电击器头部闪耀着的蓝白色电火花,方立安哪里不知道,自己这是遇上电系异能者了。   去他妈的绝缘体。   没关系,电击器不行,她还有别的东西。   等男人发现自己的腰间顶着一把通体漆黑带着冰凉的金属质感的手枪时,脸吓得煞白煞白的。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这只是个玩具枪,结果对上方立安平静到可怕的冷漠眼神后,他觉得自己彻底没了指望。   “美……美女……有……有话好……好好说……”似乎整个人都在哆嗦。   方立安并不理会,扣动了扳机。   耳根终于清净了。   看着男人靠在窗户上呼呼大睡,方立安动作隐秘地将消音睡眠枪收回包里,再放进空间。   下车时,她起身,借着身体的遮挡,取了男人口袋里的蓝卡,待走到人群密集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一丢。   蓝卡的功能很多,既是身份证又是银行卡。   大多数人为了生活便利,都会将蓝卡的支付功能设置成小额免密支付。   这个男人设没设置她不知道,但蓝卡丢了足够他麻烦的了,全当这次的教训了。   方立安来到市中心,先是花了最后一点余额在附近酒店开了个房。   这年头,酒店便宜,而且基本上都被政府垄断了,方立安开好房,澡也不洗就直接睡了。   她太困了,再不睡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倒大街上了。   这一觉从中午睡到晚上,方立安拉开遮光帘,才发觉外面天都黑了。   不愧是一线城市的繁华地段,入眼全是五颜六色的霓虹闪烁,于某些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方立安现在的状态不适宜出门,她虽然有足够的手段自保,但那都是不方便示人的东西,即便她考虑过,一旦被发现,就推脱说都是她挖到的。   现代考古学和金祥挖掘学院,一个是非常受欢迎的专业,一个是极度受欢迎的学校,反正以乔舞当年的高考分数,哪个都考不上。   但这并不妨碍其他专业的学生或者闲来无事的居民在可允许的范围内挖挖挖,毕竟谁还没做过挖到宝贝的发财梦?   看着窗外的喧嚣,方立安从“书包里”拿出两片金黄松软的烤面包和一袋温热的牛奶。   饱腹后,去浴室洗澡。   酒店的浴室和乔家的明显不同,地上装有交叉纵横的分流器。   不像乔家,淋浴房砌的比卫生间地面要高出两个台阶,边缘处还设计了一个引水的管子,管子外头接了个塑料水桶。   同样要循环使用,酒店设计的就高级多了。   方立安洗了澡,躺在床上看电视,很多忆苦思甜的末世片,讲述人们如何度过最黑暗的三十年。   方立安在剧库里搜了搜,发现末世剧大致可分为最混乱的末世初期,人类同仇敌忾的末世中期,以及进入清除阶段的末世后期。   初期,丧尸病毒爆发,正是最混乱的时候,曾经的亲人友人变成了吃人的怪物,人类陷入巨大的恐慌,好像整个地球都变成了无尽的深渊。   中期,各国打破国界,结成联盟,交流经验与技术,共同抵御丧尸病毒的侵袭。   后期,丧尸只余虾米三两只,联盟解散,人类的重心从丧尸转移到了资源争夺上来,人口、土地、食物、水源……   所以,总结下来,初期末世剧讲各种真挚的感情,亲情、友情、爱情;中期讲伟大的人类联盟;后期是权力争夺战。   方立安挑了部后期的电影来看,电视剧太长了,没那功夫。   结果电影看一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是被叫船的声音吵醒的,本以为是房间不隔音,万万没想到是电视里在放。   咿咿呀呀叫的人头疼。   待她打电话给客房服务叫早饭时,客房小姐姐说她欠了房费,得去楼下刷卡补齐押金才行。   方立安以为弄错了,结果小姐姐说没错,一部电影40个点,一共五部,200个点。   听着小姐姐略惊羡的声音,方立安微不可查地尴尬了一瞬。   莫非是她睡觉的时候碰到遥控器了?   因为房间里没放摄像头,无法查证,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穷逼方立安的蓝卡里,并没有200个财富点,所以只能放弃享用酒店的早餐。   吃了空间里的早饭,方立安把苏厉送的东西拿出来,准备一会儿去柜面问问,看能不能退掉或者折价卖了。   苏厉送的东西,乔舞收的仔细,小票什么的都在。虽然时间有点久,但包装完好无损,万一能退呢。   方立安自知体力不行,便只拿了最贵的一样来到商场专柜。   方立安从众多礼物中挑了一个朴素精美的银灰色小盒子。   巴掌大小,用白色带高光的纸袋装着,很高级的样子。盒子右下角有个花形logo,方立安没见过,但她已经从发票上得知它四位数的价值。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铂金手链,用碎小的红宝石点缀着,低调又不失华贵,漂亮又可爱。   这个手链确实是个奢侈品大牌,方立安沿路问了三个人,终于在某高档商场一楼找到了专柜。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手链可巧是这个月才买的,不超过十五天,可以无条件退货。   坏消息是,退款只能原路退回刷卡账户。   方立安只好退而求其次,当二手货折价出售。   柜姐打量她长得漂亮,穿的却很穷酸,只当她是傍大款的穷学生,没见过世面,想也不想,说了个黑心价。   方立安收拾东西走人。   柜姐连忙拦住她,“六折,不能再多了,我也是要赚钱的。”   方立安看了她一眼,“一口价,七折。”   柜姐见她不买账,知道自己看走眼了,飞快地在心里算了一笔账,表情十分勉强地点了点头,实则早就乐开了花,“行行行,七折就七折。”   嘴上还念叨着,“真是亏死了,要不是看你年纪小balabala……”   方立安没有吱声,能顺顺当当地把东西卖掉就很好了,何必逞口舌之快。   七折这个价格,说来已经很不错了,虽然努努力,八九折也是有可能的,但如果算上时间成本,未免有点得不偿失。   她后面还有别的东西要出,跟这个柜姐搞好关系,说不定还能搭个顺风车。   交易完成,柜姐喜不自胜,果然如方立安所料的那样,让她下次再来。   方立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状似不经意地提到剩下几样东西,问那几个专柜在哪里。   柜姐是个人精,哪里不晓得方立安的意思?   因着其中有两样是她自己一直想买的,当即拉着方立安的手,热情道,“小美女,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好东西,你说的N家口红是什么色号,姐姐种草很久了,你看不如直接卖给我,七折我全收了。咱们刚做完一单,你的东西,我是放心的。”   这么长一段,方立安只听到“七折全收”,别的都是可有可无的客套话。   什么口红色号,大可以拿着发票去换,反正包装没拆。也不用担心时间久远,过了调换的期限,毕竟柜姐自有柜姐的道儿。   至于东西的真假,说放心还能就真放心了?无非是眼睛毒,早就练就了能够一眼辨明真假的本事。   方立安让柜姐在这儿等着,她去拿东西。   东西挺多,她在空间找了个没有标识的旧行李箱,将所有东西一股脑儿放进去。   柜姐看到的时候,高兴到发愁。   没想到小姑娘比她想象的还要富裕,凭她一个人,根本吃不下来。   她让方立安稍等,到远处打了几个电话,估计是借财富点去了。   等她打完电话回来,便兴冲冲地说全要了,一脸“我发财了”的表情。   方立安只以为她借到了钱,并不知道柜姐在短暂几分钟里,已经将行李箱里的货出了个七七八八。   有了买家,柜姐不惜动用了一个月后的结婚筹备存款,痛痛快快地把财富点转给了方立安。   六万八千五百一十二。   骤然暴富的方立安拿钱走人,回到酒店补齐了欠款,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总要找个事做,坐吃山空可不行。   只是,现阶段能从事的行业,正正经经上班肯定没戏,谁会要她这样的半残,动不动就要睡着了。   另外,乔舞本人是有木系异能的,方立安不想就这么浪费了,穿越了好几辈子才遇上这么一次,得好好体验一下。   回去的时候,行李箱空空如也。   补齐押金,回到房间,方立安从空间里拿了一些日常用品装进去,准备以后带着小箱子掩人耳目。   工作是找不到的,只能自己做点什么营生,方立安躺在床上想了半天,终于在进入梦乡前,想到一个勉强可行的主意——开花店。   花店其实不太好开,因为没有钱。   别看她口袋里刚多出六万多,看起来足够普通人家一家三口一年的日常开销。   但真做起生意来,可能只够负担部分本钱。   鲜花绿植这类东西,既金贵又娇贵,即便是批量进货,成本也不会便宜到哪儿去,方立安觉得她很有可能批发不起。   察觉到再次犯困的苗头,方立安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该死的精神力,放任自己陷入沉睡。   夜间醒了一次,看了眼手机,见时间不对,便没有起来。多睡多补,以期早日把磨人的精神力补好。   第二天早上,方立安成功地叫到了早餐,顺便问了送餐员附近哪里有书店。   大学的课本是学校提供的,可以用,但是用完了要还回去,所以方立安离校的时候,一本书都不能拿。   乔舞这姑娘,不知道是智商问题,还是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学习成绩一直都属于吊车尾的那种,指望从她的记忆中获取相关的异能知识,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方立安决定去书店看看,找找有没有适合的专业书籍,系统地学习一下。   当然,买了估计也搬不动,所以今天只是挑,挑好了把名字记下来,到网上下单。   方立安来到S城最大的新元书店,据说是全国连锁,历史悠久,末世彻底结束前就开起来了。   那时候很多东西都是以云盘备份的,有近半数的纸质书籍在末世的浩劫中,烧的烧,毁的毁。   所以,能在这种情况下,开得起全国连锁书店的,不仅背景强大,财力也十分雄厚。   异能书籍和普通书籍是分开的,很好辨认。   方立安根据指引来到木系异能专区,甫一进入,就闻到一股清新的香气,似乎有醒脑的功用,瞌睡虫都被赶跑了两只。   她毫不迟疑,立刻去问了边上的服务生,小哥哥十分自豪地说那是清灵花香,是他们新元书店独有的给到店看书者的优待。   方立安在心中暗暗记下,留待回去再查。   得益于清灵花香的功效,方立安在书店呆了整整大半天,挑了二十几本书。   有基础用书,比如《植物鉴赏大全》、《异能初识》。   还有高阶用书,比如《木系异能进化须知》等等。   离开新元书店的时候,她手里多了本《植物鉴赏大全》。这本书很厚实,足足一指厚,里面不但讲述了现有植物的各方面属性,还着重描写了末世前后的差异。   对方立安来说,非常实用。   因为缺少进货的本钱,方立安决定先从空间挪些花出来种上,这本书能很好地帮助她将一些变异或者灭绝的花摘出来,免得将来遇到翻车戏码。   既决定好做什么,下一步就是找房子。   买是买不起的。   虽然土地资源和居住资源在国内都不算紧张,但价格也不是卖了十来件奢侈品就能搞定的。   好在这年头的房子包分配,房租贵不到哪儿去。   尤其是方立安想找的商用房,租金比普通住宅还要便宜。   在资源不算富裕的年代,生意并不好做,风险比末世前要高太多,一不小心就是血本无归。   普通人寻求安稳,很少有人敢拖家带口去冒险的。   方立安运气好,找到一个非常合适的房子,既有临街的门面,又有带土的院子。   前面卖花,后面种花,两不耽误。   给她办租房手续的人告诉她,这房子在末世前刚好是要拆迁的,拆迁款都定下了,结果末世来了。   末世结束了,大家伙儿不缺房子,现成的都住不完,自然就不会再想着拆它。   又因为这院子周围的房子都很新,土系异能者和金系异能者加固一二就能用了,所以这个房子周边住的人还挺多,算是闹市区。   这么好的房子,既便宜又实惠,为什么一直没人寻来,是因为它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容易暴露隐私。   四周都是高楼,大家低个头就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形,这让很多人都接受不了。   明明是个带院子的房子,院子却形同虚设,平时还要小心防备着,不如不要院子,住楼房。   别人都觉得不方便了,更何况方立安这种浑身上下都是秘密的人。   只不过,这个院子其他方面确实合她心意,方立安又舍得在这方面花钱,便排除万难地定下了。   当晚,她在网上找了土系异能的装修师傅,让他带上材料,约好第二天来改造。   租房是有规定的,不能改变房租原有的结构。   方立安也没想怎样,就是在院子里加个棚子,弄成玻璃花房的样子,退租的时候,直接拆了就行。   有了玻璃花房,方便的时候给这些花花草草晒晒太阳,不方便的时候,开关一按,玻璃房顶的帆布帘子就拉上了,高楼上的人,谁也别想看到什么。   总之,并不用太过担心暴露隐私。   另外,她在院子里种花,别人看到了,也算是变相打广告了。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房租、玻璃花房、书本费、基本的生活用品……还有买种子的钱,几乎花光了她贩卖奢侈品获得的所有财富点。   这意味着,如果不能在接下来的一年内赚来下一年的房租,方立安就要带着她的花和花房卷铺盖走人。 第418章 新世界6   方立安购买花种的时候,跟店铺老板咨询了许多相关问题。比如,什么花买的人多。   老板的答案异常简单,好看的或者有用的。   好看的,就是观赏类花卉,被人们赋予了一些美好的寓意。   像依旧代表着热恋、热情、热爱的红玫瑰。   像在新纪元拥有全新寓意的郁金香——一往无前的勇气与爱。   像末世中不知何时突然冒出来的新品种星野草,一种和满天星很像的浅黄色小花,因为生命力十分旺盛,又在末世里被唤作希望之星。   ……   至于有用的,方立安在新元书店闻到的清灵花香就是。   清灵花在当代是一种非常常见的花卉,她的花香清新淡雅,有清脑提神的功效,颇受读书人喜欢。   由清灵花制成的精油,功效不变,携带方便,保质期延长,是很多人出差旅行,逢考必备的好东西。   每年的需求都很大,用网店老板的话来说,就是养多少卖多少,不存在卖不掉的说法。   除了清灵花,还有治疗跌打损伤的苦明子花,活血化瘀的藏血峰花等等。反正不管是哪种,都不愁卖。   唯一的问题是,不太好养活。   有药用价值的花卉,总有些这样那样的毛病,不是土壤要求高,就是水量光照有要求,不说花了,就连叶子都比别人娇气。   另外,这类花卉养的时候要注意,不能和某些花种到一起,容易混了药性。   所以,方立安万分小心,只取了几种常见,且养起来没有妨碍的花来。   由于短期内发芽的花种距离成花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她还买了许多半成花,精心伺候着。   至于鲜花,少量供应,他们店小,多了玩不转。   就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的,花了一星期左右的时间筹备,方立安的花店开起来了。   开业当天,七折大酬宾,因为活动力度大,确实吸引来了许多周边的居民。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花卉绿植本就金贵,抓紧时间趁便宜买两盆回家放着。   方立安原本计划着三到五天的量,当天就被买了个精光。   不过,按照她卖的这个价格,她自己确实占不到便宜,顶多赚个运费成本、人工成本。   所以,不管开业当天多么火爆,多么受欢迎,她用上从花卉中心运来的备用货后,也没有加倍进货。   果然,恢复原价后,客流量锐减的同时,每天的成交量只剩之前的零头。   方立安一点也不着急,依旧按照她的原计划走着,倒是店里招的小工李明月急得不行。   考虑到开业初期,店里会很忙,再加上她那个动不动就要瞌睡的性子,方立安招了个帮工。   帮工姓李名明月,是租房管理中心老张推荐的,方立安见了一面,觉得人不错,做事干净利落,就让她留下了。   李明月去年高中毕业,一个星期前,社会就业中心安排的为期一年的实习刚结束。   她不爱学习,见到书就头疼,成绩比乔舞差多了,又没有异能,考不上大学,只能出来工作。   那时候,李明月高兴极了,不用再学习,让她有种脱离苦海的感觉。如此,倒是把她家里人给愁坏了。   家里原本希望李明月混到大学毕业,到时候一门心思参加公考,成为一名有编制的公职人员,端个铁饭碗。女孩子嘛,一不聪明,二没异能,就数这个路子最稳当。   但李明月的成长之路跟他们提前设想的实在是相差太多,高中毕业的文凭,连公考的门槛儿都进不去。   租房管理中心的老张是李明月的舅舅,他大姐当年生李明月的时候伤了身子,大姐夫一开始还是个好的,知道心疼老婆,后来被家里老虔婆撺掇着生孩子,在外面有了小家。老张的大姐一怒之下离了婚,带着女儿单过,大姐夫净身出户。   李明月混到如今这境地,李家的人当面关心的跟什么一样,明里暗里却都在指责张大姐的不好,把明月这么好一孩子耽误了。   李明月也不是分不清好赖的人,一开始可能还觉得他们是为她好,后来被她舅妈拉着分析一通,很快反应过来,李家和她那个后妈,根本就是存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心思。   所以说,很多人其实都是经历了苦难才能成长,李明月就是如此。   在看到她妈妈背着她躲在屋里跟她舅舅舅妈哭诉的时候,李明月一下子就长大了,想了很久,决定重拾书本,好好拼一把,再考一次大学。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白天参加实习,晚上挑灯夜读。   实习生中,不乏像李明月这样,在实习期后悔,想要再争取一次的人。   但实习期的工作是不能随便放弃的,这是国家高中生就业管理中心的硬性规定。违反的人将被记入诚信档案,以后即便考上大学,顺顺当当毕业,再想找份更好的工作也很难了。   如今,到方立安的花店来,是李明月的舅舅听说方立安是东方异能大学的大学生,因为身体原因退学了,便想了这么一个主意。   一边请大学生教教他这读书不开窍的外甥女,一边让外甥女帮着搭把手,蹭点大学生的书生气。   反正让她外甥女二十四小时呆在家里学习,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不如跟别人多学学。工资什么就不谈了,多教两道题,多考两分,就是赚大了。   不得不说,张大舅的这个想法非常符合方立安的心意。   不管怎样,张大舅是租房中心的人,吃的公家饭,应该不会对她这个小店起什么坏心思。   至于李明月,确实是个能干孩子,除了在学习上不太灵光,其他方面都挑不出错处。   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性格又爽利,方立安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姑娘。   免费得了个劳动力,白日里还能有人搭个伴,何乐而不为?   话说,花店的生意一落千丈后,那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李明月急得看不进去书。   “看书,看我做什么?刚刚说的公式,你明白了?”方立安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藤条,轻轻地敲了下桌子。   “……”李明月咬了咬唇,“不是……小舞姐,你看店里……我这几天天天看书,都没个休息的……”   方立安噗嗤一笑,没想到小姑娘还学会委婉了。   天天看书,没个休息。   这是在暗示她店里已经好几天都没生意上门了吗?   “怕什么,我这小店要是倒闭了,我就当家教去,毕竟像你这样的石头都能点化,其他人肯定更不会差。”   看着李明月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心疼的样子,方立安笑了,她当然没有这样的想法,纯粹是逗小姑娘玩的。   教一个孩子还行,多了,她不累的吗?   然而,李明月却觉得这个法子非常可行。   像她这样的都能开窍,说明小舞姐教的确实好,她在学校从来听不懂的东西,让小舞姐说上三两句,竟然很快就听明白了。   真的,小舞姐不去当老师简直太可惜了。   李明月是很懂事的孩子,知恩图报,方立安对她的学业用心,她也对方立安用心,不光是花店,还有生活上。   平时,觉得方立安一个人做饭不方便,会给方立安带饭,是她妈妈做的。   相处了几天,发现方立安是真的身体不好,总是蔫蔫的,一个不留神就打起盹儿,店里的力气活抢着干。   就连方立安在摇椅上午休,她都会给她掖被子什么的,醒来还要端茶倒水。   这服务,周到极了。   让方立安觉得自己平白捡了个小闺女。   对于店里的生意,方立安是不太着急,倒不是因为胸有成竹,而是最近她看了木系异能的书,很有几分感觉。   学到新知识,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生意什么的,早被她丢一万八千里以外了。   再说了,店里的花,卖不出去就算了,她可以留着自己做异能实验,并不会有浪费这一说。   另外,店里还养了一些清灵花,那就是一茬茬的财富点,并不用担心店铺的存续问题。   开销方面,基本就是水电煤和一些普通的生活用品补足,花费不大,等清灵花开一波,半年的就够了。   说起来,方立安也没想到自己能把清灵花养的这么好。   之前,网点老板跟她说了,清灵花虽然常见,但想要养活它们也是存在一定技巧的。至于是什么技巧,这相当于独家秘方,是不能外泄的。   方立安当时买的时候,也不过是想碰碰运气,一是因为老板说,清灵花最好伺候的功效花,有时候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也能搞得定;二是因为她自个儿那个睡觉的毛病。   自打一星期前,清灵花的种子和几株幼苗在她家的土壤里扎根,方立安就明显感觉到有些不一样,困顿的状态有了明显的改善。   当天,她就买了一把摇椅放在清灵花花圃旁边,跟清灵花一起晒太阳。   阳光照在身上,又轻又暖,有种灵魂得到升华的感觉。 第419章 新世界7   清灵花香可以醒脑提神,长期使用可以有效地减少方立安的困倦感,反过来,方立安似乎也对清灵花存在某种特别的作用。   主要体现在,几株没有花苞的清灵花苗,运来的时候,因为环境变化变得蔫蔫的。网店老板的原话是,能不能成活全看天意。   当时,方立安把这份任务交给了刚来半天的李明月,李明月很细致,完全按照网店老板给的细则办事,只不过事后,清灵花依旧一副死了老娘的模样。   直到方立安搬着摇椅来到花圃中间,清灵花一日比一日地精神,看的李明月欢喜不已。   然而就在某一天,方立安因为要去新元书店找一本网上没的卖的书,在外头耽搁了一整天。   回来的时候,就见李明月闷闷不乐地抱怨,“清灵花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那么好的太阳,水温也调的刚刚好,却就是打不起精神,花苞好像比昨天干了点,叶子也耷拉了下来。”   李明月头脑简单,为人单纯,并不曾往别的地方怀疑。   倒是方立安这个自觉拿了女主剧本拥有女主光环的人不经意地想了一下,难道是因为今天她不在?   这样的想法其实也就是一晃而过,然而等到第二天,清灵花表现良好,又恢复了前几日的神采奕奕,引来李明月如同银铃般的爽朗笑声,方立安才正视这个可能跟她有关的奇怪现象。   为此,她专门做了一次实验。   不过,在实验前,她将李明月支开了一段时间,理由是忙了这么多天,给老板和小工一起放个假。   原因嘛,自然是不希望李明月发现这其中的问题。   虽然,这很有可能是乔舞的木系异能导致的,但先前在学校,乔舞本人并没有表现出这样的能力与天赋。   所以,方立安不得不怀疑,这会不会跟她自己有关系。   或者说,会不会是因为她来到乔舞的身体里,使得乔舞的异能发生了改变。   遥想很久以前,她碰到的言灵任务者,虽然不是一回事,但仔细推敲的话,本质上还是有相通之处的,所以她的怀疑未必没有可能。   免费打工仔李明月听说要放假的消息,高兴吧,又不全然是那么回事。   说起来,她在花店“玩”的可开心。   店里活计轻松,小姐姐人美心善,买花的客人也都是性格和随的优雅人士,得空还可以跟小姐姐学习中学知识,一小时的收获抵得上她自己在家抠一天的。   所以,乍一听要放七天长假,李明月那个心啊,总体来说,失落大于高兴,最后竟是丧着脸家去的。   害的张大姐以为她做了什么错事被老板赶走了。   当然,李明月这么失落,也不全是放假的原因,可能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临走前,方立安给了她九套试卷。   数理化,每门三套,按照高考时间,掐表做。   做完了先放着,等假期结束再一起带回来。到时候,方立安给她改。   七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连头带尾,方立安真正的实验天数是九天。   七天假期中,第一、三、五、七天,方立安给清灵花做完日常灌溉就走,不在花圃呆着。   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花圃的观察,因为她在花房里安装了广角监控,花房里每一朵花的每一丝反应都能被忠实的记录下来。   第二、四、六天,陪着花花草草待在清灵花花圃中央晒太阳。   最后,拿一、三、五、七和二、四、六并假期前后两天的视频做对比。   发现确实是存在明显变化的,就像李明月说的那样,她不在的时候,清灵花总给人一种萎靡不振的感觉。   而每当她第二天回到清灵花身边,清灵花的精神头又回来了,旺盛的让人没眼去看。   就像看到主人回家的狗子,明明是花,却觉得花的背后总有条尾巴在摇。   唔……   如果不是确定这些花真的只是花,并且没有长牙什么的,方立安恐怕要担心这些花是不是成精了。   假期结束,李明月兴高采烈地回到花店,略有些羞赧地把假期作业递给大她几岁的小老师,然后心情愉悦地干活去了。   如果方立安知道这段时间李明月在家的表现,对比现在,大约会觉得很眼熟,跟实验期间的清灵花一模一样。   在家没精打采,回到店里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满满的都是干劲。   店铺的生意并没有受到歇业一星期的影响,因为店铺的生意本就不怎么好,鲜少有人问津。   接下来的几天,白天,方立安一边给李明月改卷子,一边抽空辅导她的薄弱知识点;夜间,把花房的遮光帘打开,独自坐在花圃中央看监控视频。   主要是借助清灵花醒神,不然精神还是跟不上。   工作量比较大,导致白天清灵花的光合作用效果最甚的时候,方立安还是忍不住瞌睡。   李明月见了,自责极了。   要不是她做的试卷错的太多,小舞姐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因着这个美丽的误会,李明月越加努力地学习,也越加勤奋地干活。   一个月后,方立安联系她购买花种网店的老板,希望老板能给她介绍买家,出售自家养的清灵花。   最初进的几株花苗,长成后都被店里的客人买走了,用花种后培育出来的这些清灵花,因为量比较大,只靠零卖并不好出。   网店的老板看了方立安给他发的清灵花照片,长得特别好,茎叶饱满,花苞紧实,心中难免讶异,有心打听一二,便也乐得帮忙。   于是,这批清灵花卖掉后,方立安的花店总算大赚了一波。 第420章 新世界8   鉴于清灵花的种种表现,方立安有两种较为合理的猜测:一、清灵花是乔舞的本命花卉;二、是她自带的灵魂属性影响了乔舞身体中蕴含的异能。   为了验证这两个猜测,趁新一波的清灵花种子种下,确保它们发芽破土后,方立安换了个地儿晒太阳。   “小舞姐今天怎么搬这边来了?”李明月蹦蹦跳跳地抱着习题册来到花房。   透明的玻璃花房,顶部覆盖着一层薄纱,阳光穿透,从外面只能看到里面模模糊糊的影子。   方立安慵懒地掀开眼皮,动了动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身子,开口的声音微微发哑,“唔?换个地方感受感受。”   皓白的细腕探出,葱白的嫩指接过李明月手里的习题册,“来,哪题?”   李明月立马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书上,跟方立安说起自己的困惑。   题目讲完,李明月拿着书要走,还不忘提醒方立安,“小舞姐在这里要小心啊,玫瑰有刺,别被扎着。”   一星期后,同样的场景。   “小舞姐,咱们花房的玫瑰开的真好,最近好多人经过店门口,都被吸引过来了。”   李明月的声音非常欢快,充满了少女的活力,听的方立安这个整日晒太阳的伪少女心情愉悦。   她闭着眼睛,懒洋洋道,“林老板家的货源好,下次还从她们家进货。”   玻璃花房,妙龄少女,阳光正好。   可惜,花房的门板撞在墙上,意外的声响,打破了这份清美的意境。   方立安看向花房门口,下一秒,姣好的面容下,燃起些许愠怒,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李明月从她身边跳起来,一个箭步站到方立安面前,挡住男人窥探的视线。笑脸迎人,十分老道的招呼道,“不好意思,先生,让您久等了,您想要些什么花?”   一边说,一边引着男人往前堂走。   因为几乎矮了男人两个头,李明月没有看到他意味不明的神情,也没有看到他略带流连的目光。   男人并没有自报家门,但方立安已经从他的眉眼、薄唇发现了端倪。   他和乔舞的前男友苏厉长得很像,只不过因为气质不同,会给人造成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方立安在乔舞的记忆中看到过他两次,乔舞和苏厉结婚的那天,苏家老太爷八十大寿那天。   他是高贵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苏家二公子,和乔舞这个三弟媳妇没有一丝交集。   说起来,乔舞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方立安感到不悦,是因为苏厉二哥看她的眼神,并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他的眼神里充满疑惑与探究,甚至还带有微不可察的侵略性,伴着一种男人看女人的灼热温度。   种种迹象都可以表明,苏厉二哥是认识她的。那么他出现在这里,基本上就不是出自偶然。   如果只是苏厉那边出了问题,做出一些纠缠不休的事情,方立安倒不会担心什么。   毕竟苏厉只是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富贵公子哥儿,便是缠上来,方立安也有一百种办法打发他。   但如果苏厉这个二哥有什么想法,想要横插一杠,那事情的走向可就很难说了。   这男人明显比苏厉难搞,即便不是一肚子坏水,那也百分百是黑芝麻馅儿的。   只怕以后的生活又要是非不断。   剪不断,理还乱。   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方立安已经完完全全爱上现在的生活。   店面、花房、摇椅、阳光……还有李明月这个小可爱,和会给她做家常便饭的张大姐。   关键是,即便搬离这里,也不能杜绝姓苏的兄弟俩找到她的可能。   端看他们能找到她的花店,就知道,躲不是办法,除非躲到深山老林。   可她为什么要躲呢?   她虽然是个怕麻烦的人,但没道理为了麻烦放弃现有的生活与爱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所以,只是心念电转间,方立安就把这个男人一股脑儿地抛至脑后,悠哉悠哉地晒太阳去了。   唔~阳光真暖,花期正好。   花店里。   “先生,先生?”李明月已经将玫瑰包好,发现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发呆。   美妙的遐想被打断,男人迅速收敛好神情,剑眉微蹙,“嗯?”   李明月第一次接触这种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却无端的让人感到害怕,比后街的混混吓人多了。   如果方立安知道她的想法,大约会告诉她,这种人大多都是衣冠禽兽,普通的地痞流氓哪里比得过。   “先生,花好了,一共1485点。”李明月小心翼翼道,生怕这人反悔不买。   “一朵玫瑰15点,99朵是1485点,我刚刚跟您说过的。”她语速飞快地解释。   1485点呢!是他们开店以来,最大的一笔零售交易。   “刷卡。”男人面色不变,声线冷淡。1485点有时候还不值他的一顿饭钱。   李明月不知道,光是他身上这身裁剪合体的西装,就可以把他们整个花店买下来,包括后面的花房。   当然,除了花房里的女人。   送走花店的财神爷,李明月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一路狂奔至花房。   “小舞姐,小舞姐!发财啦,发财啦!”   方立安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听听,瞧把这孩子给激动的。   年轻真好。   “遇上大主顾了?”   “是啊是啊,刚刚那个穿西装的,买了99朵红玫瑰,刷了1485点。前头的玫瑰都卖光啦!”李明月说话跟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哒哒……   方立安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怎么,大主顾给你小费了?”   李明月愣了一下才道,“没有。”   “没给你小费还这么高兴?”方立安挑眉,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好像在说,你这个傻子。   李明月摸了摸后脑勺,“那个……这个……店里的花卖的好,我高兴。”   小女孩羞赧忸怩的表情十分可爱,取悦了方立安这个千年老妖,“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改明儿姐姐给你包个大红包。”   “不用了,小舞姐。”李明月连连摆手,头摇成了拨浪鼓,她想起自家妈妈说过,小舞姐身体不好,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讨生活挺不容易,让她平时放机灵点,手脚勤快点,也好对得起小舞姐对她的谆谆教导,她怎么好再拿小舞姐的红包。   方立安笑笑,没有多说,等李明月考上大学再提也不迟。   “前面没几支玫瑰了吧?剪几支去,再挑两支带给你妈。”   李明月高兴应下,去花房门口拿剪刀。   “把手套戴上,别戳着手。”方立安随口提醒,接下来就是欣赏少女采花图的时间。   殊不知,她在欣赏少女采花,也有人在脑海里回忆花海美人。   或许算不上花海,但瓷白的肌肤在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中真的晃眼极了。   慵懒的神情,迷人的语调,比渗入花房的阳光还要耀眼刺目。   没想到老三那个蠢货还能找到这样的女朋友。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苏辰闭上眼睛,指节分明的大手紧了紧怀中的玫瑰,低头轻嗅。   某种欲望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抬头。   按捺住心中的蠢蠢欲动,苏辰告诉自己,稍安勿躁。   这件事还得跟老大打个招呼,免得以后苏厉闹起来,老大再偏帮着他。   苏辰来到方立安的花店并不是巧合,要不然,他也不会趁着店里没人的时候往后面走。   方立安离开学校后,苏厉就去找他大哥去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女朋友跑了,他要把人找回来。   苏大哥没工夫跟他歪缠,把事情交给了老二苏辰。   苏辰表面上和苏厉一样,都是苏家的富贵闲人,但苏辰私底下自己做一些事情,有一些人手。   这个事情,整个苏家只有苏大哥知道,他和苏辰年龄相差不大,兄弟俩很亲近。   苏辰对苏家那一摊子没兴趣,喜欢忙活自己的事情,他不瞒着苏大哥,苏大哥也时不时地用苏家的人脉和资源给他搭把手。   所以,苏大哥把事情甩给苏辰的时候就说,“以往老说要报答我,择日不如撞日,你把老三的事情解决了,我就感激不尽了。”   谁能想到,现如今,事情变成了这样。   “所以,你告诉我,你查到了老三的女朋友,但是你看上人家了?”苏大哥觉得不是自己的耳朵坏了,就是老二的脑子坏了。   “注意用词,不是女朋友,是前女友。”苏辰面露不悦,将手中的香烟捻灭在墨玉烟灰缸中。   苏大哥一向以正派形象示人,苏辰跟他截然相反,以往他还对长辈们总说苏辰天生反骨感到不以为意,但现在,这特么喜欢上老三心心念念的女人,这叫什么事啊你说。   都是弟弟,帮着哪个都不好。   其实,人心都是偏的,苏大哥跟苏辰关系更好,但苏辰这事做的好没道理,同样的事搁到其他人身上,按照他的性格,肯定要念叨开的。   偏偏这人是苏辰,他一向拿他没办法。   一时间,苏大哥愁的头都大了。 第421章 新世界9   苏辰才不管苏大哥头疼不头疼,他只管自己心里时时刻刻惦记着的美人,让他抓心挠肝的那个。   “小舞姐,苏先生又来了!”李明月抱着一大束郁金香,因为被花挡住了视线,低着头,一步一步走的十分小心。   这已经是苏辰第四次过来了。   除了第一次来的时候,他抱走了九十九朵玫瑰,后面第二次第三次,因为店里的玫瑰所剩无几,便买了99朵玉百合和99朵小雏菊。   但转手就把花丢给李明月,声音冰冷却富有磁性,“送给乔小姐。”   李明月傻了一傻,直到人走远了才抱着一大捧花,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抱着花去花房找方立安。   方立安什么阵仗没见过,不就是花吗?   多大点事。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她让李明月把花拆了放回去继续卖。   李明月的犹犹豫豫和欲言又止,在方立安毫不在意且漠不关心的神情中,皆数退下。   哎呀妈呀,这可真是愁死她了。   小舞姐也忒单纯了点,快二十岁的人了,竟然还没开窍,天天宅(瘫)在花房晒太阳,赶明儿好小伙子都被人挑完了。   这个姓苏的男人,追女孩的手段虽然有点老掉牙,但好歹是她舅妈经常念叨的人傻钱多。   还有就是人也长得不错,细细数来,勉强配得上她才华横溢、温柔善良、美丽大方的小舞姐。   只可惜……哎……   这一次,李明月抱着郁金香,艰难地往方立安身边挪去。   方立安嘴里叼着吸管,“抱这儿来干嘛,还按老规矩办。”   李明月欲哭无泪,“小舞姐,你好歹看一眼,这是苏先生送你的花,1188个财富点呢。”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方立安心里暗笑。   “我看到了啊。怎么?催婚催到我头上了?”像她这个年纪的人,除了在校大学生,早早走上社会的人都早早结婚了。   唔,为了更好更健康地实现四个娃子的最优生育计划。   目的被察觉,花束掩住了李明月略微尴尬的表情,“嘿嘿嘿……我这不是……不是觉得苏先生还不错嘛。”   见方立安没有怪她多嘴的意思,一时间又多了三分勇气,“我舅妈常跟我表姐念叨,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苏先生虽然嘴巴笨了点,太害羞了点,面相凶了点,但至少有钱是不?我舅妈说了,人傻钱多的男人最是好用,听话,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咳咳。”方立安需握着拳抵在嘴边,假假咳了两声。   “小舞姐,你喉咙不舒服吗?你看,你就需要一个给你嘘寒问暖的男朋友——”   李明月弯腰把花放下,打算去屋里拿杯子,给方立安倒点水。   只不过,甫一回头,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不知道多少财富点能买来一双?事关财富点的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然后,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在视线缓慢向上的移动时,逐渐僵硬。   即便没有看到人脸,李明月的潜意识里已经知道,拥有这双昂贵皮鞋的主人,正是她刚刚厚着脸皮跟小舞姐推销的嘴巴笨了点,太害羞了点,面相凶了点,但至少有钱的苏先生。   所以,她的那句描述性的“人傻钱多”是被听到了吗……   不知道现在道歉还来不来得及。   “苏先生没看到门口挂的牌子?”方立安率先打破这吓破某人胆的寂静。   自从苏辰第一次有意无意地闯入花房,方立安第二天就在花店通往花房的门口挂了个牌子——禁止入内。   苏辰当然看见了那块牌子,但看见了又如何?   《追女九十九式》第一式就说了,追女孩得脸皮厚,厚到城墙拐那样,基本上就稳了。   不就一块木牌吗?   他眼睛不好,800度近视,外加500度散光。   “嗯?什么木牌?我没注意。”演的像模像样。   方立安歉意一笑,“明月年纪小,不懂事,说话直,如有得罪,还望苏先生见谅,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唔,说话直,意思就是实话实说呗。   苏辰不在意地笑笑,“乔小姐说笑了,明月说的是实话,我这个人就是嘴巴笨了点,太害羞了点,面相凶了点,但生活上相对富裕,说是人傻钱多也不为过。而且,我这人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听话,以后乔小姐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轻飘飘地把李明月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还添油加醋了一番。   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方立安看向呆傻痴愣的李明月,“明月,把花放回去插上。”   李明月从大型表白现场中反应过来,“嗯……嗯?嗯。”俯身抱起地上的花,脚步匆匆地离去。   赶紧把花插上,回来保护小舞姐。   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还想劝方立安走出花店,跟那位人傻钱多的苏先生或者别的优秀男士,来上一段爱情故事。   李明月一走,方立安脸上的笑意就如潮水般消退地一干二净。   她神情冷淡,黑色的双眸中没有一丝感情和波动,“敢问苏先生几次三番莅临小店所为何事?”   女人冷情的样子让苏辰呼吸一窒,下一秒,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都沾染上了她的冰冷和香甜。   咕咚。   苏辰下意识地吞咽口水,喉结上下耸动,他听见自己不受控制地开口,“我想追求你。”   方立安不为所动,“追求我?苏厉的前女友?”   “是。”苏辰清了清嗓子,“你也说了是前女友。”   方立安哂笑,“喜欢苏厉的前女友,二位眼光出奇的一致,不愧是一家子亲兄弟呢。”   苏老大的唐僧念经他都挺过来了,哪里能被方立安这点微不足道的嘲讽击倒,苏辰笑得越加温柔,“乔小姐说笑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别说你只是苏厉的前女友,就算你是苏厉的前妻,我喜欢了,那又何妨?”   不得不说,他这话挺合方立安的胃口,她上下打量着他,“样貌不错,活儿怎么样?”   苏辰闻言,眼角抽搐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轻微龟裂。   方立安不悦地挑眉,“怎么?还是处男不成?”一脸嫌弃的样子,大约把他当成了什么麻烦。   “乔小姐和我听说的不太一样。”苏辰避而不答,回答好吧,像被挑拣的货物,回答不好吧,那个男人说得出口?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个道理也不明白?”方立安瞎忽悠他。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苏辰显然没有相信。   方立安做凝神思索状,然后蓦地恍然,轻轻地“啊”了一声,“大约是因为没了一个孩子吧。” 第422章 新世界10   一个孩子。   苏辰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这是他派去的人没有打听到的。   学校里唯二的知情人士都是师德高尚的老师,轻易不会跟旁人吐露半点。   这导致苏辰的人只查到乔舞跟弟弟是怎么好的,如何恩爱的;乔舞退学甩了苏厉后,苏厉又是如何消沉的;以及乔舞退学后是如何一路来到这里,如何开花店的。   至于乔家,更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乔父乔母嫌弃乔舞丢人,口风闭的比河蚌还紧,乔舞失联后,两人连学校都没去。   乔母猜想乔舞要求结婚的提议被男方拒绝了,不敢跟家里联系。既然如此,她也懒得去管,这样不知羞耻丢人败兴的女儿,她只当她死在外面了。   乔父是个贪图享受自私自利的人,只管自己过的好就行,其他事情一概交由乔母处理,他问都不问。   所以,苏辰并不知道乔舞流产的事。   一想到她和苏厉有过一个孩子,苏辰心中的妒火就止不住地往上窜。   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表现在方方面面,尤其是女人的性器官,包括子宫。再加上经历了末世,新纪元的人类对繁衍有着更加执着的理解。   方立安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果然,苏辰很快将阴沉的表情收起来,“乔小姐不用激我,既然我已经站到乔小姐的面前,那说明苏厉对于你我而言,就是彻彻底底的过去式。还请乔小姐给个机会,考虑一二。”   方立安心道,是个厉害角色。   她点了点头,慢条斯理道,“可以,但我要问清楚,你想要我考虑什么?是做你的情人,还是做苏厉有名有姓正经八百的二嫂?”   这年头的有钱人比封建社会的男人还要渣,上辈子,乔舞嫁给苏厉后见得多了。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这都是最基本的配置。   再浑一点的,家里和外面都不耽误生孩子。   婚生子一串,私生子一堆。   封建社会,嫡庶分明,继承权在律法里写的一清二楚。而这个年代,没有正妻小妾的说法,自然也就没有嫡庶之分。   法律规定一夫一妻,却没有明确表明婚内出轨和非婚生子是违法行为,并规定了婚生子和私生子享有同样的继承权。   如果是强强联合的商业联姻,女方家里硬气,男方便不会明目张胆的就范,至少不会把那些花花肠子摆到明面上来。   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大家公认的一点就是,你可以偷吃,但不能搞出私生子。   不然联姻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把女儿送给你白女票。   有时候,如果男方婚前的名声不太好,是个浪荡少爷,女方还会明确地提出,在婚前协议上写明继承权归属。   至于那些背后没有强力支持却嫁入豪门的女人,比如女明星,比如平民灰姑娘乔舞,最初因为真爱在一起,然而很快,爱情的保质期一过,就要在斗小三小四小五……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万一一不小心把男人惹毛了,有孩子的还能抱着孩子过,没孩子的,像乔舞那种,给一笔钱就打发了。   方立安这么问,自然不是为了什么狗屁正妻的位子,但这并不妨碍她用这个话题逗逗眼前这位苏二少。   苏辰拧眉,在他的认知里,他的妻子即便不是什么豪门千金,也该出自书香门第,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从来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   他喜欢乔舞不错,可以收了做情人,娶她做老婆,除非他得了失心疯。   “乔小姐说笑了,我说的自然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苏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泡到手再说。等将来他要结婚了,再提分手也不迟。   婚姻大事,父母不同意,他能怎么办?   只好有缘无份咯。   苏厉当年能在大学期间娶到乔舞,主要是因为他是家里的小儿子,既受宠,又不指望他继承家业,干一番事业,便随他高兴了。   苏辰和苏厉在家里的地位差不多,他想做什么,家里都支持,但不同的是,苏辰比苏厉有野心。   所以说,方立安喜欢简简单单的小奶狗呢,羞涩但热忱,不像苏辰这种久经名利场的老手,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   就他这点段数,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还行。   忽悠她?   看看谁更胜一筹咯。   方立安放下手中的奶茶,扶着扶手从躺椅上站起来,走向面前的玫瑰花丛。   拾起手边的剪刀,咔嚓一下,一朵连枝带刺的玫瑰花苞落入手中。   绕过摇椅,将花苞递了出去。   “给。”方立安嘴角扬着笑,似有无限柔情,“苏先生送我那么多花,我也送苏先生一次,投桃报李,聊表心意。”   苏辰被她的笑容晃了眼,下意识地伸出手,眼看就要覆到方立安肤如凝脂的手背。   却见后者一个闪躲,指腹与花枝上的针刺不期而遇。   嘶——   苏辰缩回手。   殷红的血珠迅速扩大。   方立安面带歉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着,抽了几张抽纸给他。   不过是被玫瑰花刺刺了一下,苏辰还没有小心眼到如此地步,他接过纸巾按在伤口处,摇头道,“没关系。乔小姐若是觉得抱歉,不如答应做我女朋友如何?”   很会借题发挥的一个男人。   其实内心里,他觉得方立安已经意动,送花就是明晃晃的暗示,只不过碍于颜面,不好立刻答应下来。   女人嘛,总是口是心非,且总喜欢用矜持抬高自己。   当初她和苏厉在一块儿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   就在他以为方立安会红着脸拒绝的时候,却见美人星眸一弯,柔柔道,“好呀。”   好呀。   苏辰有一瞬间的惊愕,紧接着就是下意识的失望,遗憾地想着,太快了,快到无趣。   尽管他隐藏地很好,方立安还是眼尖地发现了。   果然啊,男人都是贱骨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方立安面不改色,装作无知无觉。   苏辰已然感到败兴,美人赠予的玫瑰花也没拿,借口回去处理伤口,骄矜地离开了花店。   自以为鱼儿上钩,等待他的将是地位反转,却不知道猎人早已布置好陷阱等在那里。   等着把他抽筋剥骨。   男女一事,博弈一道,看谁技高一筹。   苏辰走的时候,李明月还在门店摆花,许是没想到苏辰会这么快离开,她匆匆赶至花房,见方立安安然无恙,才好奇道,“小舞姐,你跟苏先生谈的怎么样?”   方立安把染血的玫瑰花扔进垃圾桶,来到花架旁的水龙头下洗了个手,将多余的水珠甩到花丛中,然后用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指尖。   完了,躺回摇椅上,开启说教模式,“姐姐教你个乖,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男人都是贱骨头,喜欢追着别人跑,明白?”   第一次有人教她这些,李明月听的目瞪口呆,“那……那小舞姐……你跟……”   方立安的声音平淡无波,“我答应做他女朋友了。”   “啊?不是说……说……”李明月结结巴巴。   “你等着看吧,跟着学学,以后上了大学,别随随便便相信男人的话。”方立安觉得自己像教坏小白兔的狼外婆。   小白兔表情呆滞,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哦。”   次日,苏辰没有来,他有心晾一晾方立安,很好地验证了方立安教授小白兔的话。   接着,一连几天,皆是如此。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方立安新上任的男朋友苏辰姗姗来迟。   受了点拨的李明月从他一进门就开始观察,没多久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不管是说话的表情还是语气,比以前都要……更……唔……不客气?   以往,他来的时候,都是这样说的,“请问乔小姐在吗?”语气特别平易近人。   这次来的时候,直接问,“乔小姐在吗?”语气不是那种熟稔,而是有点居高临下、屈尊降贵的感觉。   反正听的明月小白兔心里很不舒服。   不过,方立安提前交代过,如果苏辰来了,就直接让他进来。   所以李明月没有阻拦,表情怏怏地指了指里面。   苏辰信步而入。   花房里,方立安还是和以往一样,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悠哉游哉地晒着太阳。   她穿着单薄的棉白衬衫、浅灰色麻布长裙,身上随意地搭着一条珊瑚绒毯子,在阳光的照耀下,裸露在外的肌肤仿佛散发着暖白的光晕,整个人显得慵懒而又迷人。   一瞬间,苏辰觉得自己来对了,这个女朋友交的不亏。   即便她怀过苏厉的孩子,即便她可能空有一张好看的皮囊,即便她很好追求,太好上手。   他没有叫醒方立安,放轻脚步走过去,驻足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目光克制而又充满侵略性。   方立安本就没有睡着,知道有人进来,不是李明月的脚步声,那就只能时苏辰的了。   于是,在对方的注视下,她悠悠转醒。   四目相对间,有什么东西击中了苏辰的心房。   那一眼,花开盛夏。   那一眼,一眼万年。 第423章 新世界11   苏辰对方立安本就是见色起意的一见钟情。   如今,在后者的刻意营造下,这种色,几乎美的让他心醉。   方立安睡眼惺忪,张口就是挠人心肺的沙哑,“你来啦。”   并没有苏辰想象中的兴奋与欣喜。   苏辰晾了方立安一个星期,不是没有想过接下来该如何,但在他的幻想中,不论是哪一种情境,方立安都应该处于讨好者的角色。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淡地好像他是一个普通人。   他是普通人吗?   不。   他是苏家二少,是她的男朋友,是她现阶段乃至以后能抓住的最优质的浮木。   她应该和上次一样,目光含羞,对着他笑的柔情似水。   苏辰自动给她找了个解释,很有可能是因为刚睡醒,意识还不够清晰。   所以,他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方立安才懒得惯他,指着花房角落里的凳子,语气随意,“你可以坐那儿。”   凳子的位置有点偏僻,苏辰不太想去,但又觉得她坐着,自己站着,从气势上就输了一截,便踩着刚浇过水的泥巴走了过去。   脚底传来的泥泞感有点恼人,苏辰觉得,他应该好好教教她,以后该如何以他为中心,做一个合格的女朋友。   至少,再碰到这种情况,应该主动把摇椅供献出来,她自己去坐那个简陋且缺乏舒适感的小凳子。   然而,接下来是他没有设想到的情境。   他坐下后,方立安没有再多看他一眼,没有再施舍他一个表情,没有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摇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好似入了迷。   苏辰不悦,书有他好看?   她都从大学退学了,还看书做什么?摆样子也不用摆的这么认真吧?过犹不及不懂吗?   苏辰清了清嗓子,发出一些轻微的响动。   方立安充耳不闻。   两分钟后,苏辰忍不住了,“乔小姐。”   “嗯?”方立安从书中抬起头来,“你可以叫我乔舞。”   她没有看他,闭上眼睛,揉了揉睛明穴,试图缓解看书带来的疲乏。   没有得到应有的注目,苏辰稍加不悦,“你在看《木系异能基本法则》?”   方立安依旧没有看他,“唔,随便看看。”语气敷衍。   苏辰有些烦躁,生硬道,“舞儿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舞儿……   呕……   方立安想吐,然而,表面上,她只是一脸疑惑,“怎么会?当然没有,不然你以为明月为什么会让你进来?”   “那你就是这么跟我谈恋爱的?”苏辰真正想说的其实是,一样是男朋友,也没见你这么对待苏厉。但这句话听起来好像他很在乎她,在乎到吃醋一样,便换了个隐晦的表达。   方立安答非所问,不紧不慢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一起安安静静地晒晒太阳,看看书。”   想起什么,她歉意一笑,指着花房西边的门,“抱歉,忘了告诉你,那个房间里有书,你可以去挑一挑,如果有喜欢的,随便看。”   苏辰:……少爷我想看书不会去图书馆吗?少爷家的书房有你十个院子大,少爷稀罕你这里的书?   不管苏辰如何腹诽,方立安半点都听不到,她无视苏辰抽搐的眼角,继续埋头看书去了。   刚刚看到哪儿了?   啊……这里……“大约三分之一的异能者,其异能是可以通过勤加练习来增强的……”   苏辰恨不得立马甩袖离去,但看方立安入迷的样子,莫名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这女人说不定会只当他不想看书走了。   到时候,如果没有被挽留,下次再来岂不是尴尬到自打自脸?   等苏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方立安刚刚指的房间里了。   看着面前的小书架,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艹,这个女人有毒。   事情不该这样发展。   掌握主动,把控节凑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临近中午,太阳越来越烈,花房的温度越来越高,黑西装吸热,即便脱了外套,苏辰还是出了一身汗,衬衫不知不觉被汗水浸湿。   这个恋爱谈的他再也坐不住了,他蓦地起身,没好气地把书丢在凳子上。   走动间,清风徐来,火气稍降。   “要走了吗?”方立安问道。   苏辰看了看手表,“到饭点了,一起出去吃饭?”语气稍显强势,大约是不接受反驳的那种。   方立安摇头,“不了,你去吧,明月今天给我带饭了。”   苏辰怒了,忙活了一上午,他又热又饿,西服裤子粘在腿上,难受的要死。   不说聊聊天,调调情,这女人竟然连顿饭都不一起吃,欲擒故纵也要有个限度的好吧?   他强忍着怒气,维持着所剩无几的风度,“舞儿是不是不好意思?我们是男女朋友,一起吃饭有利于增进感情。”   方立安,“那你叫个外卖,或者去饭店打包,一人份就够了。”   “……”苏辰忍无可忍,终于还是甩了脸子,“下次吧。”拎着西装外套,拂袖离去。   两人的第一次非正式约会,最终以失败告终。   方立安不想对苏辰用打一个棒子给一个枣儿的手段。   麻烦。   就这么晾着他就很好,静静地看着他烦躁,看着他抓狂,看着他因为求不得而感到痛苦。   她要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她是他这辈子都得不到的女人。   想跟她好,下辈子吧。   许是被方立安气到了,苏辰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来,好像遗忘了这里,有种情侣间单方面宣布分手的感觉。   方立安一点也不着急,按部就班地开她的花店,看她的书,学她的习,教她的小明月。   最近,李明月又琢磨着给花店拓展了一项新业务——开网店。   生意不好不坏,每天都能通过同城快递卖出去一两束。   具有观赏价值的花卉价格不高,普通人有点闲情逸致都能负担的起。   真正昂贵的是像清灵花之类的功效花卉,而已经证明自己是养花小能手的方立安,再也不担心贫穷问题了。   所以,店里的事情,她都随李明月折腾,只要不影响学习就好。   日子过的平淡无波。   苏辰隔三岔五来报到,渐渐地,竟然也习惯了拿热脸贴方立安的冷屁股。   有时候还能在李明月明显看好戏的神情下,淡定自若地说两句冷笑话,逗闷子。   李明月一路观察着他的变化,对小舞姐的崇拜和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算是学了个一招半式。   这时候,方立安却告诉她,“手段之于感情都是小道,想要获得真挚的情感,唯有真心换真心。”   李明月懵懵懂懂地记下这句话,反正小舞姐说的都是对的,她现在不明白没关系,以后总有明白的一天。   两个月后的盛夏,李明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高考。   有方立安帮着将知识点掰开了揉碎了讲,临考前还给她划重点、猜题,只要发挥稳定,大学是没问题的,如果超常发挥,重点大学也是有可能的。   一个月后,成绩出来,李明月考取了当地一所还算不错的综合性大学,学的材料学专业。   张大姐做东,请客吃饭,苏辰也去了。   这几个月里,他已经跟经常出入方立安花店的人混熟了,包括张大姐和李明月的舅舅舅妈。   大家知道他是豪门公子,私下里很是佩服方立安的本事,尤其是等大家看到这两人是如何相处时,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毕竟大伙儿第一次见到苏辰的时候都挺怵的,高高在上地冷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他一个亿的财富点。   说起来,苏辰还在升学宴上给李明月包了一个大红包,事后,因为数额巨大,被张大姐塞给了方立安,说什么都不肯收下。   方立安也没说退给他,用这笔钱给李明月置办了一套行头,都是大学期间会用到的东西,比如笔记本电脑、单反相机、当下最流行的手机等。   剩下的私底下转到李明月的卡上,让她悄悄存着,留着以后计划好了再用。   至于苏辰,方立安送了他一瓶香水和一罐花茶。   香水是她自己做的,自己种的梦瑶花。   梦瑶花因为外形好看、很难成活,所以在市面上十分名贵。品相不错的梦瑶花拿到上流社会竞拍,价格必然惊人。   花茶出自明黄子花,具有补肾壮阳的功效,其中的含义耐人寻味。   说的直白些,就是这阵子,方立安的生理上出现了某种需求。   漫漫长夜,需要人暖床陪睡。   毕竟是名义上的男朋友,不睡白不睡,睡了不白睡。   新世纪的核心思想不就是要充分利用身边的一切有效资源,实现人类的长足发展吗? 第424章 新世界12   方立安从来都是一个很尊重生理需求的人,就像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阴阳调和也是必不可少的生理活动,除非她变成一个男人,心理上无法接受“同性”的妹子。   所以,在不违背道德底线的情况下,方立安还是很乐意来一场你情我愿的鱼水之欢的。   如今,名义上的男朋友苏辰各方面硬件条件都还不错,睡一睡也无伤大雅。   至于他自私自大目中无人的性格,改也好,不改也好,对于她来说,都无甚区别。   反正她和他一样,各怀鬼胎地开始了这段有名无实的恋爱,从一开始就没对对方抱有任何友好发展的念头。   就算苏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向好的方向发展,或者被迫纠正,方立安也不觉得自己有义务接受这份迟来的改变。   她不愿意,也不需要。   秋至未至的时候,是苏辰的25岁生日,苏家为此举办了一场生日宴。   因为确定了老三苏厉在学校有事回不来,并且苏辰对方立安,从原来的玩心变成了四分犹豫六分真,方立安便在生日宴前收到了来自主人翁的邀请函。   又因为苏家的宅邸距离方立安家实在有点远,苏辰还十分贴心地为她准备了一间客房。   当然,准备客房还有两人在某方面已经默契地达成一致的原因。   深知方立安是个心大的宅女,和宴会邀请函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套晚礼服和全套钻石首饰。   酒红色鱼尾裙,一字肩,背部镂空设计。   穿上后,沉稳大方的同时,又不失性感。   用李明月的话来说,小舞姐简直迷死个人,流个鼻血算什么,她幻肢都硬了呢,儿女们都到墙上报到了。   其实,作为方立安的死忠粉&超级小跟班,李明月也沾光收到了豪门生日宴的邀请函,但学校那天有活动,时间上有冲突,只能遗憾两句“豪门与我擦肩而过”、“我与豪门有缘无分”……   生日宴当天,苏辰派人来接她。   因为担心她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方立安到了之后,苏辰特意带她熟悉了一圈,虽然没有逢人就介绍说这是他女朋友,但重视的态度,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也因此,大多数客人都对她客气的很,只不过在听说她只是个花店小老板后,有点似有若无的鄙夷。   搁旁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方立安什么鬼魅魍魉没见过,不管是含沙射影,还是意有所指的指桑骂槐,她心里门清儿。   说起来,苏辰这人皮相是非常不错的,看苏厉的样子就知道了,更何况,苏辰比苏厉更成熟,男人味十足。   他以前是个跟谁都能逢场作戏的花花公子,有一句话很适合从前的他——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即便是个久经风月场的浪荡少爷,也有不少无知或明知故犯的少女对他芳心暗许。   经过方立安大半年的调教,他改了很多,从一个衣冠禽兽变成了禁欲系好男人。   很多以往看不上他的作风、不屑于与他为伍的富家千金,都开始对他另眼相看,觉得转了性子的苏辰,或许会是个非常优质的联姻对象。   毕竟谁都希望将来的结婚对象能够全心全意地对待自己,而不是在外头左拥右抱、花天酒地。   对于当代的已婚女性来说,每天担心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子或者真爱无敌的日子着实不太好过。   这样的想法,不仅富家千金们有,富家千金的亲妈们也不例外。   她们是过来人,或多或少都吃过这里面的苦头,自然不希望自家女儿重蹈她们的覆辙。   而苏辰,不仅变得洁身自好,听说他还背靠苏家,另外做了一份事业,不是那种只拿分红、坐吃等死、没有丝毫话语权的豪门次子。   于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苏家二少爷,一下子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所以,这一晚,隐隐以苏辰女朋友or白月光身份出现的方立安,无形中扎了很多人的眼和心。   金钱、权利、色,自古以来就是斗争的代名词,豪门更是这些斗争的频发地。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在座的各位,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是未婚还是已婚,都是从小一路历练而来的。   小时候,和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小打小闹;长大了,正经八百地开始成人版权力的游戏;已婚的,更是要拖家带口,组团合作,搞团队PK。   区别在于,对于别人的算计,能否有效地见招拆招,或者自己使出的招数,能否悄无声息地解决敌人。   说白了,就是高手和菜鸡的区别。   活了近千年且自带超级系统无敌外挂的方立安,不用说,那是高手中的高高手。   中招的经历少之又少,大多数时候都在教别人怎么做人。   像现在,她喝了眼前这位穿香槟色长裙小姐姐递过来的酒的第一口,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和真正零添加的龙舌兰酒不同,这个酒味道略苦,冰凉的液体在舌头上滚过,喝的人舌尖发麻。   看着香槟色小姐姐几乎压制不住的渴盼眼神,她不动声色地咽下。   说来也巧,这杯酒里加的料,正是方立安前段时间刚研究过的花仙子汁。   花仙子汁来自花仙子花,是末世期间产生的新品种,别看它名字又仙又美,实际上,这种花因为具有催情功效,能够毫无副作用地让人发情,不管是末世期间还是末世后的新纪元,都颇受渣男欲女的喜爱。   方立安研究它并不是因为巧合,纯粹就是好奇与储备。   唔……就是想着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当做助兴品用用。   所以,她专门在花房较为偏僻的角落里养了几株,在备了缓解剂的情况下,做了一些实验。   那么现在,眼前这位表现的十分热情的小姐姐到底想干嘛,几乎可以不言而喻。   说来说去,还是苏辰自己惹的事。   很多时候,方立安不去计较,其实只是单纯的嫌麻烦而已,本质上,她从来不是任何宰割的人。   只不过今天,她本来就是抱着睡男人的目的来的,这会儿有人免费提供助兴用品,这叫什么?   天时地利人和?   下药下到她的心坎上?   酒里的剂量挺多,没一会儿方立安就感觉浑身燥热。   她脚步飞快,很快将跟在她身后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甩了个一干二净。   从安全出口离开,来到苏辰给她准备的客房。   她已经决定了,洗个澡去床上躺着,等苏辰来了,喂他两口她特制的花仙子汁加强版,两人好好玩个通宵。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总有意外在不经意间发生,方立安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425章 新世界13   苏家大少爷苏原,是个持身很正的年轻人,轻易没人敢招惹他,因为他的嘴巴不太饶人。   这里的不饶人,不是指犀利毒舌,而是指能说。   是以,豪门圈的小少爷们私下里暗搓搓地给他起了个绰号——唐僧。平时见到他,隔着老远就要绕道,脚下抹油,溜地飞快。   至于他那些商业性质的合作伙伴们,那真是对他又爱又恨。   原因在于,苏原这人不仅嘴巴厉害,脑子也厉害得很,天生拥有一颗敏锐的商业头脑。   但凡由他经手的项目,没有不赚钱的,而且,三分之二的项目都是大赚,简直是点石成金一样的存在。   爱他是因为钱,恨他当然是因为嘴。   项目合作期间,每天都要忍受来自“唐僧”的念叨,忍受魔音灌耳的荼毒,项目上的每个人几乎都是数着手指过日子。   那滋味儿,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话说回来,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有人嫌弃就有人喜欢。   吃了苏原虽不能像吃了唐僧肉一样长生不老,但苏原有钱有才有品有貌,除了过分唠叨外,其他也没什么致命的缺陷。   此外,还有一个无伤大雅不痛不痒的缺点是,苏原有个十岁大的儿子。   是他上大学时候生的,跟他弟弟苏厉一样,恋爱期间不小心,意外怀孕的结果。   苏原的父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一个贫民窟少女做自家大儿媳妇的,于是便上演了豪门常见戏码,五百万财富点的转账,买那女孩子生下孩子,离苏家远远的。   女孩子对苏原是有感情的,只不过感情之于穷人,既奢侈,又显得一文不值。   与其等一个看不见摸不到的未来,不如抓紧这触手可得的五百万。   女孩子想的透彻,指望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对她几十年如一日地忠贞不二,那才是很傻很天真。   受辱一次与受辱N 1次,她选择只此一次,生下孩子,痛快利索地拿钱走人。   苏原受了刺激,觉得喜欢的女孩子爱钱不爱他,开始奋发图强,稳扎稳打地进军苏家的各项产业,然后才有了今天。   经此一事,苏原得了个儿子,得了事业,得了轻微恐女症,勉强算是一举三得。   这事儿搁在豪门圈里,着实算不得什么大事,私生子嘛,谁家都能凭空捋个一打。   只不过,豪门小姐姐圈里不知何时刮起了一股妖风,但凡有谁看上苏原,都要受到来自圈内小姐妹们的群嘲。   “你疯了,看上他?!”   “他太能说了,你要是真和他走到一起,要不了一星期耳朵就要长茧了。”   “姐妹,你不是匡我的吧,他这样的,我看还不如他家老二。”   “我看你是头都昏了,进门就要多个儿子,你是没见到,苏原对那私生子可是宠的不得了。”   ……   这导致苏原的行情不仅不如现在的苏辰,连从前的浪荡苏辰都比不上。   当然,这世上从来不乏卖女求荣的市侩商人,但苏原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没人敢往他底线上踩,于是三十岁的苏原至今还是个单身狗。   这在当下是非常罕见的情况。   话题回到苏辰生日宴当晚。   方立安躲进了苏辰安排的客房,没过多久,便听见有人打开房门进来。   她这会儿浑身发热,口干舌燥,正难受着,灼热的视线几乎黏在了来人身上。   是以,来人刚走几步,夜视能力不错的方立安就认出,对方是苏辰和苏厉的亲大哥,也是曾经最照顾乔舞的苏家人。   在各种孤立无援的时刻,大伯的看顾让乔舞时不时地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方立安知道,乔舞心中是有苏原的。   在她老无所依的最后几年里,一次偶然的机会,乔舞看到苏原的车。一股莫名的冲动,她坠在车子后面跑了很久。   彼时,她已经是个被病痛折磨着的老妪,自然追不上轻盈如风的小轿车,但乔舞却一瘸一拐,步履蹒跚,执着地奔跑着,像是在追一个梦。   当车子消失在茫茫车海,她就醒了。   在急促的汽车喇叭声中,佝偻着背,回到垃圾箱旁,继续捡她的垃圾。   所以,往后四十年注孤身的苏原对于乔舞来说,应该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既合适又合心意。   是以,当苏原晃晃悠悠倒在床上的时候,方立安很不客气地动了。   大快朵颐。   ……   很明显,苏原和她一样,被人下了药。   只不过二楼是客房,三楼才是主人家的卧室,他应该是走错了楼层,这才进错了房间。   方立安不知道苏原中的什么药,但是能看得出,他现在几乎已经意识全无。从发现自己中招到镇定离开,再到摸进客房,苏原耗尽了他全部的意志力。   在方立安的刻意为之之下,苏原只能做一个被动的承受者,许是本能作祟,两人皆慢慢入得佳境。   苏原在这方面的力气很快得以恢复,逐渐因为力气上的优势,在这段精彩的妖精打架中,占据主导地位。   最终,方立安因为体力不支,爽的魂入云霄,先一步会周公去了。   一会儿宴会结束,或者苏辰到处找不到她人的时候,总会抽空过来看看的。   至于,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场面等着他,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反正药不是她下的,她是个完完全全的受害者,不光受到了下药者的加害,还受到了苏原的侵犯。   她来的时候看到了,外面走廊上是有监控视频的。上面一定清晰地记录着,是她先回的房间,然后才是苏原。   唔……   太完美了,回头要谢谢那两个背地里下药的小人,不仅满足了她的需求,还满足了乔舞的梦寐以求。   歪瑞奶思。   ……   宴会厅内。   “二哥,我可是翘了学校的活动回来的,够不够意思!”一个青年的声音响起,如果方立安在这里,说不定还要愣个几秒才能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正是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苏厉。   苏辰转过身看向来人,面带春风,笑的得意,“懂事了,知道回来看二哥了。”一点没有抢了苏厉心上人的愧疚感。   等他嘻嘻哈哈吵吵嚷嚷地涌向他那帮关系还算不错的小伙伴,看见他们一个个欲言又止仿佛他头顶一只乌龟帽子的表情,苏厉急了。   “几个意思?还要不要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再用这种眼神盯着老子看,朋友没得做了。”   于是,小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跟他说起了今天晚上的所见所闻。   “你二哥带了一妹子过来,看着很像你以前的那个谁啊……”   “是不是叫乔舞?你二哥就是这么介绍的。”   “二哥虽然是咱二哥,但他这事儿办的忒不地道,哥哥挺你。”   ……   饶是苏厉是个傻不愣登的愣头青,这时候也意识到不对了,看向被围在人群中央的二哥,眼中充斥着怒火。   搞了半天,我把你当兄弟,你却背着我惦记我女人?   他越想越气,周围这么多兄弟看着,他要是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忍了,那他岂不是成了忍者神龟?   这绿油油的草原帽子王,这辈子都别想摘掉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厉推开身前几个挡路的,气势汹汹地向苏辰走去。   趁着苏辰不注意,一拳挥了出去,苏辰被打了个正着,嘴角挂上一抹鲜红。   寿星公生日宴当天被打,打人的还是寿星公的亲弟弟,如此劲爆的一幕让现场有一瞬间的迟滞。   下一秒,周围开始嗡嗡嗡地交流信息,现场嗑瓜。 第426章 新世界14   大少爷不见踪影,二少爷和三少爷正打得不可开交,老爷夫人周游世界去了……   作为家里资历最老的管家,杨伯决定越权一回,吩咐执勤的保镖把两位少爷拉开。   宾客们都还在呢,主人家这么闹像什么话?   苏辰和苏厉年纪相差不大,都是正当年的小伙子,打起架来,虎虎生风,一副不要命往死里打的模样。   两人被拉开的时候,脸上都挂了彩。   苏厉来的匆忙,穿的黑色卫衣,相比较苏辰被扯皱了的烟雾蓝西装礼服,看起来要更体面些,更像这场角逐的胜利者。   苏辰却不甚在意,用大拇指抹去嘴角的殷红,对着苏厉挑衅一笑。   恶意满满,得意满满。   激的苏厉血液上涌,一顿猛扑,两个保镖差点没拦住。   然而,拦得住人,却堵不住嘴。   苏厉气急败坏地叫嚣,“你TM几个意思?兄弟的女人你也抢?是不是贱的慌——”   苏辰给了保镖一个眼神,苏厉立马被捂了嘴拖了下去,连挣扎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将揉烂了的外套脱掉,苏辰这才向看热闹的宾客望去,发现方立安并不在其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眉毛微不可察的一皱。   不过,想起方立安那懒散的性子,又觉得她八成是不耐烦跟别人交际,一个人躲楼上去了。   即便宴会上发生了些许意外,苏辰作为今晚的主人,依旧不失风度地跟大家致歉,让大家放开了玩,不要被刚刚的不愉快扰了兴致。   说完,他自己上楼换了件衣服,十几分钟后,又衣冠楚楚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经过二楼时,他看了眼走廊的尽头,脚步迟疑,顿了一下才继续下楼,心想,还是让她多休息一会儿的好,晚上会很累。   结果刚到楼下,刘世伯家的女儿刘彩馨提着裙子,步履匆忙地来到他面前,一脸的焦急与慌张,“辰哥哥,你女朋友没事吧?我在卫生间听到有人说要用花仙子捉弄她,你快——”   还没说完,就被苏辰打断,“说清楚点,谁拿花仙子干什么?”   “我……我没看见——”刘彩馨被他狠戾的表情吓了一跳。   然而,苏辰却一刻也等不得了,想到方立安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影,会不会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他不敢再耽搁,抱着仅剩的一丝希望,拔腿就往二楼跑去,祈祷她只是在客房里休息,安然无恙。   如果……   如果……   他要把那些人渣碎尸万段!   自打苏家兄弟俩打了一架,客人们的眼睛都隐晦地粘他俩身上去了。   此时,见到苏辰不要命地往楼上跑,心中难掩好奇,眉目间兴奋地你来我往。   不是没有好事者想要跟上去看热闹,但碰巧苏厉被保镖放了出来,他一马当先,虎着脸把后面的人瞪了回去。   苏辰在前头不是没有发觉,但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方立安,哪里还管的了别人。   “苏辰,站住!”苏厉跟在后面喊,“乔舞呢?你把她藏哪儿了!”   苏辰头都不回,对苏厉的话充耳不闻。   他给方立安安排的客房在二楼走廊的尽头,一是因为走廊尽头的房间比较大,舒适性最高,二是担心别人走错房间,位置远点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急切的心情让他感到烦躁,后悔不该这么安排,以至于他现在像走在无尽长廊上。   只是,他不知道,让他更后悔的事情还在后面。   压下门把的那一瞬间,苏辰心中是庆幸的,门没锁,说明里面有人。   然而,推开门的一刹那,淫靡的味道扑鼻而来。   苏辰的心如坠深渊。   这时,苏厉追了上来,“我问你乔舞在哪儿!”   “嗯……啊……”   “唔……哼……”   房间里断断续续有声音传出。   男人的声音耳熟,女人的声音……他做梦都忘不了。   苏厉愣神的功夫,苏辰把他拽进屋里,房门砰地一声撞上,隔绝了外面各种好奇探究的视线。   彻底陷入黑暗前,苏辰反手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出去!”骤然亮起的灯光惊扰了床上的男人,他喘着粗气,不悦地低吼。   苏厉听见男人的声音,意识到这人是谁,顿时,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怎么会是大哥?   大哥怎么会和乔舞……?   苏辰得到的消息多一点,知道乔舞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至于苏原……   苏厉就不一样了,乔舞在他心中已经成了“无情无义”、“婊里婊气”的代名词。   先是踹了他,让他念念不忘,然后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勾搭上他二哥,现在又把他大哥给睡了。   呵!她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女人。   大哥也是瞎了眼,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床上带,跟二哥一样不要脸,兄弟的女人都不放过,禽兽不如。   苏厉已经要气疯了,脑子里几乎在循环播放着“狗男女”的弹幕,压根做不到像苏辰那样冷静的分析,连以往最依赖的大哥都不再信任。   在苏辰有意无意的慢半拍下,他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对着苏原的脑袋就是一拳。   苏原虽然脑子有点糊,但本能还在,腰一弯便躲过了苏厉凌厉的攻击,接着,下意识地扯过手边的毛毯,给身下的女人盖上。   兄弟三人就这么对峙着。   方立安早在开灯的时候就醒了,只不过这种大型捉奸现场,作为被捉的那个,她还是继续装她的无知无觉,安静听戏好了。   不然还要坐起来演戏,装嘤嘤怪,怪辛苦的。   “大哥,解释。”苏辰咬紧后槽牙,吐字森然,已然在理智即将崩溃的边缘。   这一年下来,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很喜欢乔舞,不然也不会围着她一个人忙活这么长时间。   辛辛苦苦守了一年,不光光是为了今晚,也是为了今后。   但有了今晚的事,谁知道事情会向什么方向发展,谁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轻描淡写是不可能的,单说舞儿受的委屈,就不可能轻飘飘地揭过。   苏厉还想动手,被苏辰一个眼刀制止了。他那眼神是真的凶狠,苏厉不敢造次。   苏原下床,身上某个地方还精神着,他赤脚踩在地上,揉着额头来到橱柜前,从中取出一件睡袍,很随意地搭在身上。   “我发现自己被人下了药,想回三楼卧室,现在看来,应该是走错了。”他看了眼床上的女人,“她应该也一样。”   苏原的卧室就在这个房间的正上方,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走错楼层,并不是没有可能。   苏辰心中一片苦涩,胸口闷闷的疼,想叫嚣,想发泄。   事情就是这么忖。   方立安中了招,苏原也中了招,阴差阳错下,两人……   苏辰神色痛苦地闭上眼睛,“外面的客人还没走,大哥——”   “苏厉,你去送客。”苏原不容置喙地打断他。   苏厉这会儿也算是知道前因后果了,敢情这对狗男女不是故意的。   如此一来,大哥的话还是要听的。   至于乔舞,他早就没那种割舍不下的感觉了,这一年也陆陆续续谈了两三个女朋友,只不过无缘无故被甩,事关男人的颜面,多少有点意难平。   先前跟二哥打了一架,刚刚又对着大哥挥了拳头,苏厉心中的憋闷早就散光了。   他觑了眼苏原,又看了眼苏辰,觉得自己在这儿起不到什么作用,只会徒增尴尬,更何况空气里的味道怪难闻的,不如溜之大吉。   至于乔舞,这女的虽然是他第一个女人,但他还是那句话,勾搭了他二哥,又睡了他大哥,想要嫁进他们苏家。   呵!   两个字——做梦。 第427章 新世界15   随着苏厉的离开,空气似乎变得凝滞。   情欲的味道渐渐消散,苏辰脸上的表情也愈加冷冽。   一切的不对劲,都是从苏原打断他的那句话开始的。   两个男人无声地对视着,视线慢慢擦出了火花。   蓦地,苏辰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极了,和他前头二十几年敬爱的大哥简直判若两人。   他无法从对方的眼眸中找到兄弟友爱,更找不到属于大哥的标志性的儒雅谦逊。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仿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这件事……是我不小心,虽然是我的无心之失,但伤害已经造成了,我只能尽可能地做出应有的补偿。等乔小姐醒来后——”   “不用了。”苏辰阻止他继续往下说,“没必要。大哥也是受害者,补偿这种事,还是让罪魁祸首来做吧。”   知道苏辰已经察觉到什么,苏原便不再遮掩,“老二,不瞒你说,我很欣赏乔小姐。如果不是老三和你先遇见她,先表明心迹,做哥哥的不好和弟弟们争抢,我早就——”   “大哥,你不会以为自己和她睡了一觉,她就是你的了吧?”苏辰哂然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自己数数,大清亡了多少年,末世结束了多少年?不说她只是被人下了套,阴差阳错下和你滚了床单,便是头脑清醒着跟你滚了床单又如何?”   苏原依旧板着脸,“我知道,所以我说,等乔小姐醒来,让她自己做决定。”   “她现在是我女朋友,”苏辰毫不留情地指出这个事实,“说什么也不会选你这个强奸犯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偷听兄弟二人争吵的方立安:哎呀啦,大兄弟,你搞反了。   不是强奸,是诱奸。   我,诱奸的,他。   生怕苏辰这张利嘴把苏原说的反悔,到时候,煮熟的鸭子飞了可就不好了。   于是,方立安适时地嘤咛着醒来,然后狂飙演技,哭得梨花带雨。   用李明月的话来说,那就是,“小舞姐,你可别哭,你一蹙眉,我半边身子都酥了,再流个眼泪,我什么钱啊魂啊,全不要了,通通给你。”   就这样,两个男人之间的僵局被嘤嘤哭泣的女人瞬间打破。   许是因为衣冠不整或者几分钟前还负距离接触的缘故,苏原比苏辰要腼腆许多,将近三十的老男人,目光躲闪地看着方立安,像个自觉犯了错误的小男孩儿。   方立安嘤嘤半天,统共说了两句话。   “不是你的错。”   “我们分手吧。”   前一句是和苏原说的,后一句是和苏辰说的,可以说指向性非常明显了。   当晚,苏原通过监控录像,找到了给他和方立安下药的人。   说来也巧,竟然是同一拨人,一个圈子里的小姐妹。   给方立安下药的人,为的是让她当众出丑,好拆散她和苏辰。   给苏原下药的人,为的是跟苏原生米煮成熟饭,好顺理成章嫁给他。   因为圈子里的某股怪异妖风,此女不好意思来明的,只好耍点小手段,人都在三楼主人家卧室门口等着了,怎奈天意弄人,苏大少走错了房间,便宜了方立安那个小贱人。   事情查明,苏原捏着监控录像找了这两家的当家人,拿了好处,折合成股份和财富点,全送给方立安了。   方立安摇身一变,成了百万富翁,可以说,这辈子都不愁吃不愁喝了。   当她回到家里,躺在花房的摇椅上惬意地晒太阳时,整个人都要飘了。   这一趟去的可真值,不仅睡了个能干的男人,还得了好些钱财。   怎么天底下的美事尽让她给碰着了。   这睡了人,拿了钱,后面就是她出力做任务的时候了。   好好演戏,认真忽悠。   把苏原弄到手,完成委托者的任务,这个世界就完美了。   ……   李明月不在的日子里,店里的生意迷之忙碌,让方立安深深地感到不适。   以往李明月在的时候,感觉店里的生意很一般,日子过得清闲,反正她只负责晒晒太阳就好。   如今,李明月上学去了,还是那个营业额,还是那个利润,方立安却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   其实,主要是花房里的花花草草闹情绪,每天在太阳底下陪它们陪不满五个小时,第二天就要耷拉个脑袋。   娇惯的一塌糊涂。   不得已之下,方立安只好缩短营业时间,在店门口挂上早上8:00—10:00营业的牌子,成为周围一片最任性的店老板。   花花草草得到满足,花丛中的方立安心情也变得更加舒畅,每天徜徉在花海中,做个轻松快乐的花仙子。   只不过,每逢苏原和苏辰来访,她总要拿着剧本演戏。   上半部分剧情是和苏辰悲情分手,下半部分剧情是和苏原情投意合。   分集剧情和具体细节方面,都需要细细斟酌。   既要对苏原的胃口,又不能把苏辰激的反弹,否则,兄弟间因为她闹大了,苏原心里总会有个疙瘩。   现在他正在兴头上,没工夫去细想,将来可就说不定了。   俗话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虽然不是每个男人都是这么想的,但一万个男人里头,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都是这么想的,谁能保证苏原就是那万分之一?   她还想完美解决委托者的任务呢,怎么能倒在这个地方。   鉴于先前在苏辰那里刷的好感度已经很高了,后来又因为在他家出的意外,苏辰心里又添了八分愧疚。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劝退他,很难很难。   为了达成最终目的,方立安决定走捷径——自毁形象,让苏辰不经意间发现她贪慕虚荣、想钓金龟婿的真面目。   这个操作起来非常简单,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苏辰可能会因为发现她的真面孔而选择远离她。   因为前段时间,他和苏原闹得不太愉快,方立安并不用担心他去跟苏原高密。   这时候,她就可以和苏原培养感情,刷好感。   等苏辰反应过来,要带他大哥远离她这个心机婊时,就看那时候谁更得苏原的信任了。   想也知道,方立安是有天然优势的,因为苏原很大可能会以为苏辰是不想他和方立安好,才出此下策,败坏方立安的名声。   如此,苏辰在苏原面前说她坏话,只会适得其反。   而方立安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虽然会累一点,但食人之禄忠人之事,都是应该的。   更何况每天都晒太阳,生活虽然悠闲惬意,但太没有挑战性了,容易消磨人的斗志。   她现在就是需要不断的磨练演技,不断的学习各种新知识,成为新纪元的新兴人类。   等哪天系统带她离开太阳系,去其他地方混圈儿,可不能因为技术不过关,堕了她太阳系第一人的威名。 第428章 新世界16   方立安劝退苏辰的办法果然直接有效,某天一不小心“露出马脚”后,苏辰再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接着,他经常在她背后阴恻恻地打量她,视线扫过,方立安只觉得背脊发凉,鸡皮疙瘩颤栗。   好在这种试探在她第二次“露馅”被抓个正着的时候,终于结束了。   彼时,刚好是周末,李明月放假回家。   这孩子上了大学后,每到周末都会先来花店,等太阳快落山了才走。   弄得方立安特别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好像抢了张大姐的闺女一样。   方立安请李明月帮忙,李明月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肯定是没有二话的。   而且,方立安给她安排的剧本也不难,不需要说话,安安静静地听就好了。   这个法子简单轻巧,最适合人际关系极度单一的某死宅。   只动动嘴皮子就行,不然,她还要学着依萍写日记、做旧……超级麻烦。   这一天,苏辰来到店里,前头没人,他习惯性地往花房去,远远的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操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语气:   “……听姐姐的准没错,男人都是贱骨头,得到的越容易,就越不懂得珍惜,你看苏辰,当初是怎么对我的,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现在呢?我让他往东,他敢往西?”   “自古以来,白月光和蚊子血的区别就是,白月光从天上来,永远见得到摸不着。而蚊子血呢?一巴掌拍下去就有了,近在咫尺,唾手可得,谁会拿她当宝?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明月迟疑地看了眼方立安,呆头鹅一样点了点头。   嗯……话糙理不糙。   不期然的,身后传来单薄有力的掌声。   见到来人,方立安面色巨变,李明月……眼睛一亮,聚精会神地看小姐姐表演。   “是这个理儿。”苏辰皮笑肉不笑,目光没有一丝温度地看向方立安。   后者惨白着一张脸,挤出一个勉强笑容,嘴巴几度开开合合,却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怎么?不是叫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么?现在人就在这里,东南西北随你指。”苏辰哼笑。   方立安咬唇,试图解释,“我……和明月开玩笑……”   苏辰嘴角噙着冷笑,嘲讽道,“呵,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是我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   方立安似乎终于从慌乱中稳住心神,强行辩解道,“我跟明月闹着玩呢,那种话怎么能信?是不是啊明月?”   李明月不妨被拉到镜头前,只好硬着头皮发挥群众演员的演技,“啊……呃……对!”   方立安对她的悟性非常满意,这效果,比提前彩排过的还要好,杠杠的。   果然,在苏辰眼中,李明月的反应就变成了方立安强拉她帮忙打掩护……   想到自己就是这么被糊弄的,还被糊弄了整整一年,苏辰肺都气炸了,他TMD就是一个笑话。   完完全全一个笑话。   一想到这个女人背地里不知怎么得意,不知道有多少次像今天这样嘲讽他贱骨头,苏辰就有种想毁灭一切的欲望。   什么真心?   什么实意?   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通通都是假的!   都TM骗人的!   ……   苏辰离开后,方立安十分不要脸地想,她这么做也算是把剧情掰回正轨了。   苏辰有苏辰的阳关道,她有她的独木桥,本就无关的两个人,即便有短暂的交点,也没必要继续纠缠。   长痛不如短痛,痛快利索地结束,对他对自己都好。   当然,说来说去,这都是她为了达到目的而使出的不择手段。   伤亡在所难免,唯有不负己身。   ……   下午。   “小舞姐,苏先生……另一个苏先生来了。”李明月慌慌张张跑过来,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眼睛里盛满星光。   说通俗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   方立安点了点她的脑袋,示意她收敛着点,让苏原进来。   李明月吐了吐舌头,去外面领人,转身的一刹那,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怡红院的李妈妈。   方立安是个懒货,她打算对苏原用和当初对苏辰一样的美人计。   是以,当苏原来到花房时,她正素面朝天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在花丛中美得不可方物。   前面说过,苏原对方立安其实早就起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   说起来,仅仅是通过苏厉和苏辰的描述,大脑它就情不自禁地就脑补了各种绚烂的场景,勾的人心驰神往。   如今,亲眼得见,真是……美人在骨不在皮。   他收敛心神,不愿第一次上门就唐突了佳人。   “乔小姐好。”说实话,苏原的声音没有苏辰的好听,但气质上,是苏辰拍马也比不上的。   那是一种特别舒适的感觉,像东晋时期的名流大家,儒雅、清幽……给人精神上的享受。   到底已经有过肌肤相亲,没必要搞得太过疏远(实际上是懒得招呼),方立安歪着脑袋,指着边上的凳子,“随便坐。”声音和本人一样慵懒。   苏原笑笑,他在苏辰那里听说过这一段,如今自己也体会了一把,感觉真的很……奇妙。   可以说是造化弄人。   或者说,缘分待他不薄,总算没有让他看不见吃不着,给了他那样一个机会。   方立安不知道短短几秒钟里,他就想了这么多,但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很好,如果说前一次是力量与肉体的展示,这一次就隐隐有点神交的碰撞感。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有时候真的很简单,一句话、一个眼神、一次触碰……   她和苏辰相处这么久都没有得到的舒适感,竟然在只有过一面(睡)之缘的苏原这里得到了。   到这里,她对自己的计划越来越满意了。   苏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全程端坐在板凳上,静静地看着方立安。   明明是毫不遮掩的直视,却不会让人产生一丁点儿侵略的不适,那是一种非常温和的感觉,像泡温泉,和晒太阳有异曲同工之妙。   方立安在这样的环境里,慢慢的,竟然真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西下,暮霭红隘,香风罗绮。   花房中的温度逐渐降低,方立安慢慢转醒。   黄昏下,苏原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还是之前那个姿势,连袖口的褶皱都不曾变过。   “唔……”感觉到喉咙有些干涩,方立安清了清嗓子,“你怎么还在?”   苏原这才动了动手臂,“那个小姑娘回去了,我在这里守着你。”   傍晚的花房有点凉,方立安一边暗骂李明月是个不靠谱的,一边紧了紧身上的毛毯。   刚进家门的李明月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心道,也不知道小舞姐和那位大苏先生进展如何了,多亏她机智,已经可以不看台本配合她的表演了。   自我陶醉完,还暗搓搓地将手插在口袋里,比了个V。   花店这边,天很快黑了。   因为李明月走之前就把该收拾的都收拾了,所以方立安也没什么事要做。   她把苏原送到门口,正想着该说点什么刷个好感度,就听苏原道,“刚好饭点,一起吃个饭如何?”   方立安点头,顺势邀请道,“那就在家里吃吧,随便吃点简单的。”   苏原诧异了一瞬,这是苏辰都不曾享受过的待遇。   他没有迟疑,侧着身子从半掩的大门进去,关上门,跟在方立安身后,穿过花房,来到后院方立安日常生活的地方。   晚餐是真的简单。   方立安这一套练了几百年了,闭着眼睛都能搞定。 第429章 新世界17   苏原欣赏完仙女做饭、进餐,主动提出洗碗。   看他那架势,应该不是第一次做,完全不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豪门大少,关键还做的那么行云流水,宛如加了古琴伴奏的黑白泼墨画。   对此,方立安只有两个字——服气。   大多数情况下,男人和女人之间,往往就是睡一觉的事。   一觉不够就两觉,两觉不够就三觉,总有能睡服对方、睡到心意相通的那一天。   而眼下这个场景,花好月圆,夜色朦胧,佳人在畔,气氛正好。   亦或者,说的通俗点,酒足饭饱,思及淫欲。   方立安很难不去回忆上一次的激情四射。   唔……是的,她脑子里又在想一些不可描述的带色废料了……   只不过,因为拗的是仙女人设,需要扮演矜持,不宜放荡不羁。   一顿饭结束,不仅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快速升温,连带着把苏辰的问题也给解决了。   方立安女表里女表气地解释了一下,“我和他之间……出了这种意外……是没办法毫无芥蒂地在一起了。”   月光下,她垂下眼帘,化作忧郁美人,“既然如此,何不痛快放手,便是使些手段又如何,让他把我当成无耻小人,怨我恨我厌恶我,总比互相折磨到白头的好。”   苏原来之前就接到了苏辰的电话,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当然,苏辰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提醒。   亲哥哥睡了自己的女朋友,睡完了还想占为己有,这个理由足够关系要好的兄弟俩反目成仇了。   苏辰给他打电话,不过是想冷嘲热讽,发泄一下而已。   看,这就是你要跟我抢的女人,面目可憎的女人。   这种货色也值当你费心去抢?   小爷不奉陪了,你自己一个人玩吧。   祝你们,女表子配狗,天长地久。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苏辰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又是突然到访,自然更相信这才是方立安的真面目,以前的种种不过是她为了勾引自己,制造出来的假象。   苏原不同,他没亲历现场,总要亲自走一趟才行。   走完这一趟,相比较苏辰的话,他自然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   所以,对于方立安给出的理由,他欣然接受。   ……   一回生二回熟,苏原第二天早上再次来到花店的时候,就跟方立安确立了正式的男女朋友关系。   作为旁观者的李明月,她已经彻底傻了。   小舞姐这通操作可真是……sao啊……   不佩服不行!   她也就回了趟家,睡了一觉,一个晚上的功夫,人家就换了个男朋友,还是从苏二换成了苏大。   如此连贯性,无缝连接,怎一个“骚”字了得。   唔,简直又骚又虎。   对方立安来说,跟苏原谈恋爱和跟苏辰谈恋爱是不一样的。   苏辰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方立安抱的完全是教训他的心思。   苏原则是乔舞本尊喜欢的人,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敷衍,但不敷衍的同时,又不能过分迎合,免得他犯了贱病。   所以,两人成为男女朋友后,方立安采取了金丝雀小姐姐那一套——润物细无声。   这一招还挺好用的,尤其是对于江廷和苏原这种忙于事业的男人来说。   身边有这么一个女人,总能在他最疲倦的时候,给予他最想要的安抚。   那种感觉好像整个人都泡在冬天的温泉里,舒适地让人忍不住发出喟叹。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精神依赖。   效果非常不错,因为半年后,苏原决定跟方立安求婚。   虽然没有主动告诉苏辰,但苏原也没有刻意隐瞒,他知道苏辰一直关注着他,就像他也一直关注着苏辰一样。   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即便因为感情的事有了分歧,也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苏辰找上门来,完全在苏原的意料之中。   “你是不是疯了?你真要跟那个女人结婚?她就这么好?”苏辰几乎是闯进了苏原的办公室,彼时,公司的人事总监正在跟苏原汇报工作。   没能拦住二少,苏原的秘书已是一脸菜色。   老板虽然是好性子,但是在工作上从来不含糊,上次葛秘书因为没能拦住李家小姐,被扣了一个月的奖金。其实扣钱还算好的,要是被罚到下面其他部门去,那才是真正的职业危机。   最最关键的事,刚刚二少嚷嚷什么来着?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豪门秘辛?   常言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背地里吃吃瓜没问题,但当着总裁的面吃总裁的瓜……   他还想再活五百年呢……   不曾想,苏原只是抬了抬下巴,让他出去,一起被赶走的还有人事总监。   小秘书一脸庆幸,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结果总裁办公室的门刚被关上,人事总监的耳朵就贴上去了。   这可真是!   “走走走!总裁的热闹你也敢看!”小秘书连拖带拽地把人撵走了。   总裁办公室内。   “坐下说。”苏原对怒容满面的苏辰道,“喝点什么?”   “不喝,”苏辰大马金刀地沙发上一坐,直奔主题,“那女人满嘴谎话,你跟她玩玩算了,干什么想不开,非要结婚?反正不结婚也照睡,有什么区别?”   越说火气越大,难免有些气急败坏。   苏原耐心地等他说完,这才面无表情道,“我们虽然还没结婚,但是你差不多也可以改口了,以后叫大嫂,别一口一个‘那女人’。夫妻一体,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大哥,就要学会尊重她。”   他一字一句,说的极其认真。   苏辰最是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这番语气和模样,说明事情已经不容更改。   “哥,你是我亲哥,二十几年了,我几乎就是跟在你屁股后面长大的。身为兄弟,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往火坑里跳?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你不要被她的演技蒙蔽了!”   苏辰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苏原心中感念,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不能没有她。苏辰,我深爱她,我觉得她是上天给予我的恩赐。就算她真的如你所说,是个满嘴谎话的骗子。但那又何妨?只要她能一直骗我,愿意一直骗下去,骗一辈子,那么我就甘之如饴。”   苏辰仰头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头一次对自家大哥生出一种无可奈何外加绝望的情绪。   蓦地,他睁开双眼,凝视着头顶上方的吊灯,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好,既然你这样想,那做弟弟的就祝你幸福。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她能一直阳春白雪也就算了,如果她胆敢对你,对家里任何人起什么歪心思,到时候别怪弟弟我心狠手辣。”   苏原摇了摇头,无奈道,“不会的,就算她以后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那也是我来管教,毕竟是我老婆,你这个小叔子,得学会避嫌。”   听他毫不避讳地说出避嫌两个字,苏辰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心里倒是顺畅了许多。大哥都这么说了,那就是不会把以前的事放在心上。   “知道了。”他形象全无地歪在沙发上,身上的西服外套扯皱了也不管,任由心里的某种东西静静流淌、逝去……   一个月后,方立安和苏原的婚期,如约而至。   宾客方面,女方只邀请了与方立安相熟的李明月一家和张大舅一家。   李明月是伴娘。   至于伴郎,一个是笑的纯良的苏辰,一个是满脸不情愿的苏厉。   拉了两个前男友来当伴郎,对于方立安这个新娘来说,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当然,头一次把人家兄弟三个一锅端了,对她来说也是一次非常新奇的体验。   至于婚礼的流程,方立安基本上一无所知,因为乔舞的两次婚姻都没有举行过婚礼。   那时候,苏厉能顶着父母的反对娶了乔舞已是不易,想要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家里几乎没人支持。   没人支持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不说盛大的婚礼了,普普通通的婚礼也没有。   一婚都这样,二婚嫁给一个带着孩子找保姆的糟老头子就更别提了。   所以新纪元的婚礼流程,方立安也是头一次见识到。   彩排的时候,听到婚礼司仪的解说,那感觉,都快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了。   她和苏原举行的是西式的婚礼,但没有用手搭着圣经,也没有说“不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而是宣誓:我将违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即便末世再临,我也永远爱你。   不得不说,这个宣誓词听起来还是很有感觉的,至少方立安被感动了那么一小会儿。   其实,很多时候,拆散夫妻的,并不是贫穷富贵健康疾病等客官因素,反而是人类的天性和本能。   因为人从来不是专一的动物,花心和多情才是写在基因里的东西。   婚姻是保护,同时也是约束与枷锁。   除了这个,婚宴上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节目。   其中一个就是异能者集结,现场表演一些喜庆应景的节目。   比如,让场地上的花苞瞬间绽放,开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字样。   比如,现场用一些特制材料,表演“万丈高楼平地起”。   当然,表演者都是专门从事这行的人,以这个为职业,一身的异能都用在练习这个节目上了。   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他们婚礼请来的人,那几乎全国最好的异能节目表演团队了,每个人的功龄都不会少于十年。   反正,挺新奇的婚礼,连方立安这个吉祥物般的新娘子都觉得很有意思。   新房布置在苏家大宅,婚礼结束后,方立安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这里。   第一次来的时候,一不小心跟苏原滚了床单。   第二次来,是新婚之夜,又是一个即将滚床单的夜晚。   时隔半年的滚床单之夜,方立安度过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时光,一脸餍足地睡着,然后,第二天一早,又春意盎然地醒来。   不得不说,苏原不仅是一个很好的恋爱对象,还是一个非常棒的结婚对象。   不过,这是因为方立安在他这里几乎是个面面俱到、挑不出毛病的人,所以苏原极少有机会对她说教。   安静的时候,他像个风流倜傥的魏晋名士,风采翩然。   啰嗦的时候,他像个带发修行的高配版唐僧,唠叨的可爱。   总而言之,方立安可以通过改变自己的行为,让他在这两种模式中自由切换。   新婚第一天,认亲大会即将开始。   其实,昨天的婚礼,苏原的父母参加了,苏辰和苏厉也参加了,苏家的旁系亲属也参加了。   所以一大家子,方立安几乎认全了,除了一个人——苏原的私生子。   透过乔舞本人的记忆,她提前做了点功课,稍稍了解了一下这位私生子小朋友——苏天天。   苏天天此人性格很一般,脾气不太好,因为好长时间,苏家都只有他一个三代,所以除了父亲苏原对他管教甚严,其他人,从爷爷奶奶到二叔小叔,再到一众堂表叔伯姑姑一度都很宠溺他。   是以,从小便养成了混世魔王的性子,只在苏原面前表现的略微乖巧。   在乔舞本尊经历的世界中,小魔王对她的态度还算友好。   那时候,乔舞是他小婶,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后来又因为生出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思,对他既耐心又温柔。   现如今,方立安版本的乔舞拥有了一个完全不同、甚至存在潜在利益冲突的身份,这种天然的对立,很大概率决定了他们以后的相处模式。   认真说来,前世今生加一块儿上千年,方立安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第一次给人当后妈。   都说后妈难当,这次终于要体验到了,不期然的,她心里竟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当后妈多带劲儿,天天教训小崽子,等把他驯服了,就有人孝敬了。   方立安觉得,这就跟收马仔似的,非常能够突出她大姐大的非凡气质,比谈恋爱结婚耍狗男人强多了。   她对苏原虽然有好感,但追根究底算不上真爱,对他的私生子产生不出那种纠结嫉妒、爱屋及乌或者爱恨交加的感觉。   所以,结婚前她就想好了,婚后收了苏天天这个小魔王做小弟,教他好好做人,别没事像上辈子一样,年纪轻轻就背着苏原学的五毒俱全。   方立安和苏原折腾了一宿,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   中午吃饭,家里的人都到齐了,对新媳妇表现得十分重视。   至于婚礼上不曾出现的苏天天,方立安终于见到了本人。   不让苏天天出席婚礼是苏原的主意,大约是不想戳新婚妻子的眼,免得结婚当天就生出什么乱子。   一个是亲生儿子,一个是心爱的女人。   很明显,苏原更看重心爱的女人,只好让亲生儿子给她腾地方。   苏天天因此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这是一种不同于爷爷奶奶的亲情提醒,不同于狐朋狗友之间的肆意玩笑,而是一种红果果的偏心偏疼偏爱。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心里慌得很。   爸爸更喜欢新妈妈,以后也会更喜欢新妈妈生的弟弟妹妹,这个家以后就没他站的地方了……   小孩子家家的,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对方立安这个抢走属于他的父爱和关注的人,苏天天没办法强颜欢笑,能不躲起来哭就很不错了。   所以,等他被领到方立安面前时,他不情不愿地叫了声妈妈。   苏原不太满意,嫌弃苏天天的语气和态度,刚想开启唐三藏模式,被方立安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大家都还饿着肚子等着吃饭呢,不能让他随意发挥,一不小心就没完没了了。   小孩子的爱恨情仇,真的是简单的一塌糊涂、一目了然,方立安只不过是拦了那么一下下,苏天天对她的好感度就上升了好一大截。   因此,等后面方立安抱着收小弟收马仔的心思再次接近他时,他也没有表现得过分抗议。   收买人心,还是收买一个十一二岁小朋友的人心,方立安只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后,苏天天彻底成了一个唯她马首是瞻的小跟班。   整天妈妈长妈妈短地叫着,那是真的让他往东就绝不往西的应声虫,比亲母子还亲上三分,看的苏天天爷爷奶奶倍感忧心,怀疑大儿媳妇是不是背着他们给大孙子下了什么蛊虫,不然混世小魔王他咋这么听话?   对于老婆孩子和谐相处这件事,苏原身为受益者,意外是真的,但并没有对方立安产生任何怀疑的情绪。   人格魅力这种东西是不需要解释的,就像他能从别人的描述中喜欢上方立安,有了接触的机会后,急着和她确定关系,几个月后求婚结婚……结婚后,越是相处越是喜欢……   他甚至觉得自己很能理解儿子的心情,大约就是——她是这么美好的一个人,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苏原一厢情愿地认为英雄所见略同,觉得儿子的眼光遗传他,跟他一样喜欢阳春白雪、岁月静好的女孩子。   却不想,方立安在苏天天的眼中,完全不是这么个人。   在苏天天小朋友眼里,外表美丽的新妈妈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魔王,恐怖程度不亚于他亲爹,有时候甚至比他亲爹还要魔鬼。   她知道他的口味和喜好,能轻而易举地拿出他喜欢的美食。   她知道他最想要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十二岁生日那天,她送了他眼馋已久的机器人丧尸模型。   她知道他在学校里别人打架,不问缘由,特地去学校给他撑腰,向那些同学的家长讨说法。   关键是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还跟一群五大三粗的中年大妈们讲赢了。   随后有个说不过就想动粗的水桶腰阿姨,手刚伸出来就被她四两拨千斤地钳住了。   快的他都没看清楚动作,只知道那看似细小的胳膊,状似瘦弱的身躯彷佛蕴含了无穷的力量。   当时,方立安这一手完美地震慑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种柔美中蕴含的暴力,让苏天天蜜汁崇拜起来。   等方立安特意带他去武馆比划,苏天天小朋友已经决定抱紧大腿,跪在地上喊爸爸了。   可惜的是,家里有个碍事的苏原,爸爸是不能当众喊的,只能“妈妈妈妈”地叫着。   因为方立安主动提出教养苏天天,苏原为了表示信任和放心,并没有过度关注这对新母子俩的具体情况。只知道方立安会带苏天天学习、玩耍,并不知道自家儿子已经毫无骨气地叛变了,内心里狗腿无比地叫着别人爸爸。   唔……结婚三个月,丢了一个亲儿子,多了一个老婆带来的继子。   反正,苏天天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从不听话不懂事不爱学习不求上进的纨绔小少年变成了听话懂事爱学习求上进的三好学生。   年末,期终考试结束,分数翻倍不说,还得了个“优秀标兵”的奖状回来。   回来第一件事,先把成绩单和奖状兴冲冲地捧给方立安看,方立安看完才轮到苏父苏母、苏原……   这尼玛,退居次席的滋味,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苏原幽怨隐晦地瞄了眼方立安的肚子,似乎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个了,但愿是个软软糯糯的小闺女,爸爸的贴心小棉袄那种。   乔舞经历过一次流产,身体受了一定的损伤,方立安来了之后,更是雪上加霜,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恢复个七七八八。   即便如此,生孩子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一不小心母体受损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婚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方立安都在刻意避孕,想晚两年再说。   苏原知道,但是苏父苏母并不清楚。   让他们接受这种身份背景的长媳本就已经够为难了,现在结婚大半年都没个好消息,苏父苏母有点坐不住。   再加上方立安跟苏天天的关系太融洽了,这才处了半年就跟亲母子似的。   苏父苏母脑子里不禁浮现阴谋论——会不会是大儿媳妇生不出孩子,才对大孙子这么好?才想着把孩子养熟,养成自己亲生的。   苏父苏母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相了,他们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能毫无芥蒂地接受自己丈夫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还视如己出。   当然,豪门里继子继母、原配私生子的组合多了去了,不是没人装大方、扮贤惠,但谁都知道那跟他们家这对完全不是一回事。   谁是捧杀,谁是真心为孩子好,他们老两口还是分得清的。尤其是苏母,年轻时候就养废过苏父跟外面小贱人生的孩子,这里面的龌龊,没有她不知道的。   眼看这架势不太对,苏母是真的坐不住了,他们家虽然不求孩子多,够用就行,但老大就天天一个,那肯定是不能够的。   至少也要两个孩子是不?   再说了,她这辈子就得了三个臭小子,一直想要个乖巧的女娃,如今好不容易盼到老大结婚了,结果老大媳妇不生……   于是,苏母决定趁着老大不在家,试探一下老大媳妇,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立安早先大概在两个月前就发现了苏母的不对劲,发现她时常盯着自己的肚子发呆。   作为过来人,方立安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令人不悦的气息。她算了算时间,去了趟医院检查身体,确定没问题后,便停了避孕措施。   相比较被催生,她更愿意自己掌控生孩子的节奏。   无论是哪个年代、哪个世界、什么身份,什么时候生、生几个,从来都是她的选择,别人无权插手,也无权干涉。   亲妈都不能,更何况是婆婆?   备孕的过程十分顺利,苏原本就没有抽烟喝酒的恶习,生活习惯好的不像话,属于那种随时随地都能掏出两亿优质小蝌蚪的人。   所以,在方立安的掐指一算下,两亿小蝌蚪中的某一只迎来了命运的相遇。   就在苏母决定找她谈话的这天,方立安验出了两道杠,因为日子尚浅,她特意去了趟医院以确认无误。   “小舞啊……你看你跟老大结婚都有小一年了,这孩子的事情,你们是怎么想的?”苏母选择循序渐进。   方立安心想,还不是问她怎么想的,要是真问她和苏原怎么打算的,干什么不去问苏原呢?   “妈,我正想跟您说呢,我怀孕了,一个半月。”方立安不喜欢绕弯,打了个直球。   “哎?”好消息来的太突然,苏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差点没反应过来,“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   之前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只能如数憋回去……   方立安腼腆一笑,“就是医生说我怀相不太稳,需要静养。”   苏母,“那你可要多注意。”我这就闭嘴……   对于生孩子的事情,方立安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早些年,一连两百年都是单身狗,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恋爱结婚后生了六个孩子。   再往后,她就没有特别想生或者特别不想生的感觉了,算是比较佛系,顺其自然。   这一次怀孕,基本上就是出于任务者的角度思考,为了完成乔舞的心愿而已。   所以,兜兜转转,她方立安也沦落到靠替人生孩子完成任务的一天了,想想都觉得凄凉。   但怎么说呢,各取所需而已,最重要的是,苏原这人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方立安心理上可以接受。   完美完成任务的前提条件必然是,她自己也是愿意的,不然,要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那她跟代孕妈妈有什么区别?   方立安怀孕之后,家里的气氛有了明显的变化。   苏父苏母每天早上都会带着蜜汁微笑,慈祥地看着她,状态堪称诡异。   在家里从来看不到人的苏辰,也开始偶尔出现在苏宅,经常用欲言又止的眼光看着方立安。   方立安被他看得发毛,差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哪个晚上走错了房间,怀疑肚子里的娃儿……   不过,女人的优势就在于,不管孩子的亲爹是谁,反正,她是孩子的亲妈没跑。   家里的佣人全是苏原的眼线,苏原很快得知了苏辰的反常。   兄弟俩约着出去喝了个酒,打了个架,基本上就没事了。   方立安不经意间看到苏原身上的青紫时,还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儒雅如他也会跟着苏辰一起发疯。   另外一个比较让人头疼的是,苏天天这个小东西最近又有点故态复萌。   小孩子嘛,敏感的很。   妈妈(大姐大)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他怎么办?会被抛弃吗?会再次变成一个没妈的孩子吗?   其实,方立安对他的态度没有改变,家里其他人也没做什么多余的事,但不妨外面总有人犯贱,喜欢逗弄小孩,或者就是见不得别人好,非要整点事情出来。   “你妈妈要有自己的宝宝了,你马上就要失宠了。”   “有些人啊,就是认不清自己,私生子还想跟婚生子一个待遇,做梦呢~”   “还不赶紧到你爸那儿好好表现,不然以后家产哪有你的份。”   “……”   苏天天就是一个没心眼儿的小孩子,哪里经得住这些,没两天就被打击到怀疑人生。   对着别人还好,见到方立安就像炸了毛的猫,别扭的不行。   没几天,方立安就发现了,这臭小子故意躲着她呢。   手底下的小弟不听话,做老大的当然要教训。   她这人向来喜欢用简单粗暴直接的法子,拎着小朋友就往武馆去。   不听话,揍一顿。   一顿不行就两顿。   想把小孩子揍服气的结果就是,苏天天哇地一声哭出了巨响,嘴里含糊不清地嚷着,“妈妈,你别不要我……” 第430章 新世界18   小孩子这种生物,乖巧的时候是小天使,闹腾的时候就成了小恶魔。   苏天天如今就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天使,脸上挂着豆大的泪珠,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的方立安母爱泛滥,心疼的直抽抽。   说来说去,这小屁孩就是缺乏安全感,方立安搂着他,拍着他的背,给他唱歌讲笑话,都得他破涕为笑。   这么一通折腾,母子俩很快重归于好,老大牵着跟班的手,你好我好大家好地回到家里。   再然后,苏天天便胆大包天地抢过苏原手里的胎教任务。   早中晚一天三次,不是唱儿歌,就是讲童话故事,跟弟弟or妹妹联络感情。   苏原倍感欣慰的同时,又生无可恋地觉得小棉袄无望。有这么个哥哥从胚胎抓起,老婆肚子里的娃被带歪也就是迟早的事。   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方立安,但愿她能把两个孩子都给训得服服帖帖的。   十月怀胎很辛苦,比方立安在末世世界顶着五十多岁高龄怀孕还要辛苦。   一方面,身体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困倦感,连带着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精神力损伤都复发了。   另一方面,怀孕前五个月,落了两次红,把一家老小都给吓坏了。   方立安也挺担心的,这次要是再流产,对她的身体来说可是很不利的,万一发展成习惯性流产,她可能真的要像苏母想的那样,带有强烈目的性地把苏天天握在手里。   虽然,以苏原的人品和性格来看,他应该做不出类似在外面乱搞的事情,但人心易变,一个女人永远都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否则,她离地狱深渊也不远了。   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又落了一次红,这次去医院,医生说孩子要提前出来了,产妇和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方立安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她早就有了判断,能坚持到今天已经是她格外注意的结果。   尽人事,听天命。   她现在只需安心待产即可。   家里其他人倒是急得不行。   苏父看似淡定,但在苏母的抱怨与责怪下,也时不时地点头附和。   可见两位大家长的内心是极不满意的。   七个月大的早产儿,虽然护理好了也能存活,但底子到底比不上人家足月出生的孩子。   这种时候,孩子因为没发育完全,能在母体中多呆一秒也是好的,所以一大家子就在医院住下了,等着孕妇发动。   稍晚,得到消息的苏辰也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为了避嫌,他并没有主动靠近方立安,而是全程都在和苏原交流。   此时,苏原也顾不上吃醋了,只希望方立安她们母女平安。   早先胎儿四个月大的时候,因为落红去了一趟医院,就顺便检查了胎儿的性别。   是个女孩儿。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性别,苏父苏母、苏原、苏辰、苏天天……都高兴地不得了。   不是他们重女轻男,实在是家里女孩儿太少了。   苏父苏母想要个孙女,苏原想要个女儿,苏辰……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苏天天也想要个又软又萌的妹妹……   至于毕业后很少回家的苏厉,他已经是苏家的边缘人物了,谁管他怎么想的,反正他的想法无关紧要。   可能是方立安的心情太稳,一丝紧张也无,最后这段时间,孩子在她肚子里呆的还算安稳,直到夜里才开始发动。   因为孩子才七个月,体量不大,再加上方立安自有一套生孩子的方法,所以整个生产的过程既顺利又轻松。   当晚十一点半,苏晚晚来到这个世界。   体重只有四斤六两,猫崽儿大的人,哭声也跟猫崽儿一样,孱弱不堪。   虽然身体上没有什么异常,但因为太过瘦小,一生下来就被送去保温箱里了。   生完孩子,方立安的身体有点虚,苏原见她满脸倦色,把大家伙儿赶出病房,让她好好休息,他在边上守着。   其他人出去之后就去看孩子了,一群人围着保温箱。   “孙女的鼻子长得像我,又高又挺。”苏父得意道。   “孙女的嘴巴和我一模一样,樱桃小嘴,将来肯定有福气。”苏母不甘落后道。   “妹妹的眼睛长得像我,一脉相承的丹凤眼。”苏天天虽然只看到了一个又丑又皱的红猴子,但这并不妨碍他和妹妹套近乎。他可是除了妈妈之外,和妹妹相处时间最长的人,毫无疑问,妹妹肯定是像他的。   “……”纠结了两分钟,苏辰还是决定说些什么,“晚晚的眉毛长得像我,你们看这眉形,是不是跟我的一样,该直的地方直,该弯的地方弯。”   等老婆睡着,急着出来看孩子,然后姗姗来迟,只听到最后一个人发言的苏原,“……”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苏辰转身,发现人家孩子的亲爹来了,看那阴郁的表情,肯定是听见他刚刚发表的言论了。   为了缓和气氛,苏辰推了推身边的小胖子,“你看,你的眉毛就跟二叔的一模一样。”   苏天天毫无所觉,一脸兴奋,“真的吗?这么说,妹妹有两个地方像我咯?我就说嘛,我跟她相处那么久,她应该最像我才对。”   “那是因为你和晚晚都是我生的。”苏原此时已经来到苏天天身边,仗着身高优势,他摸了摸苏天天的脑袋,“还有,晚晚不是像你,她是真的像我。因为你也像我,所以才会让你产生晚晚像你的错觉,明白?”   苏天天无言以对,“……”爸爸,你是魔鬼吗?   晚晚在医院保温箱里呆了一个多月才出来。   小孩子出生后长得飞快,几乎一天一个样。   一个多月后,晚晚已经是一个肉嘟嘟的小胖子了,肥肉饱满,质地嫩滑,让人看了就想咬上一口。   苏天天就是这么想的,而且他也这么做了,每天放学回家都要到医院绕一圈,看看妹妹,看看妈妈,给这两个小女人一人一个香吻。   有时候实在不想回家,就选择留宿医院,方立安住的高级VIP病房,一层楼就她一个人,别说一个苏天天了,就是再来十个也住得下。   偏偏苏天天粘人,非要跟她住一个房间,于是,方立安又多了一项睡前活动,给儿子女儿讲故事。   为了不打扰方立安休息,苏晚晚的保温箱设在隔壁房间。   苏天天提议讲睡前故事后,母子三个就时常聚到一起,嘀嘀咕咕乱说一气。   有时候,苏晚晚正在睡觉,被吵醒了就各种哭闹。   有时候,苏晚晚没睡,苏天天便在边上逗她玩,对妈妈讲的故事充耳不闻,根本不知道她说的什么。   反正,有了这两个讨债鬼,方立安的日子变得吵闹而又充实,快活极了。 第431章 新世界19   苏晚晚是个安静的小姑娘,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一点也不闹人。   因为刚出生的时候在医院做了全套检查,确定没有什么先天不足之症,所以应该是小姑娘本身性格如此,像她爸爸。   性格像爸爸,长相遗传了妈妈。   两个月大的时候,小脸长得溜圆儿,从五官上就能明显看出来了,尤其是丹凤眼和高鼻梁,母女俩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性格乖巧,长相精致,这样的女宝宝,家里没人不喜欢。   然而,十个月后,小丫头的恶魔潜质渐渐展露。   一岁大的孩子,刚会叫爸爸妈妈,刚会走路。明明屁事不懂,却能把人捉弄的跳脚。   “晚晚,哥哥抱抱。”放学回到家的苏天天每天都要例行公事。   “呜~”被竖抱的苏晚晚在他怀里挣扎,眼看就要掉金豆子了。   “不舒服吗?那哥哥换个姿势。”苏天天这一年已经练出来了,抱孩子专业户。   “呜~”被横抱的苏晚晚依旧挣扎着。   苏天天好声好气的哄道,“不哭不哭,再换再换。”   ……   七八个姿势换下来,苏天天开始抹额头上的汗。   苏晚晚……还是呜呜个不停。   “妈,晚晚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抱她,她总哼哼。”苏天天无法,只好像方立安求救。   知女莫若母,方立安一看苏晚晚朝她伸长的小手,咿呀咿呀地叫着,就知道她半点毛病没有,就是瞎折腾人。   “下次她再这样,别管她,放她下来自己走。”   然而,等下一次,苏天天按照方立安说的做,发现妹妹还在哼哼,瞬间就把她的话抛到九霄云外了,“晚晚怎么了?哥哥抱抱~”   方立安见此,也懒得管,人家兄妹俩那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由着他们闹腾去。   苏天天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在苏晚晚眼里算半个同类,苏晚晚对他还是下手轻的了。   等轮到苏父苏母苏辰苏厉几个的时候,那才是真的下了狠手。   小丫头动不动就来个以假乱真的平地摔,你以为她是摔得倒地不起,实际上她就是走累了想躺在地上歇会儿,完全不知道自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能吓得人心脏骤停。   等大家习惯了她这招,她又玩起了别的,总而言之,从一周岁开始,苏晚晚小朋友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从天使到恶魔的转变。   偏生苏晚晚的亲爹苏原,对这样的女儿非常满意。   这男人也是个善变的。   早先,苏晚晚没出生的时候,他天天盼望着方立安肚子里的是个安静乖巧的姑娘。   苏晚晚出生后,见女儿性子乖巧,他又想着以后要把女儿教的泼辣一点,免得将来性子软绵,容易吃亏。   现在,苏晚晚如他所愿成了一个人见人怕的小恶魔,苏原高兴了。   至于方立安,她向来是个心大的,对孩子也没什么特别高的要求,只要不做危害社会、危害他人的事,她都可以欣然接受。   在父母的放任不管,爷爷奶奶的管不动,二叔三叔的无限纵容,亲哥哥的耐心包容下……苏晚晚奇异的没有长歪。   人前,她是娇软柔弱的千金小姐,人后,她是古灵精挂的小磨人精。   虽然经常能把人气到七窍生烟,但她始终是家里人的心肝宝贝,即便后来,三叔家又添了几个小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二叔哥哥依然最爱她。   方立安这些年没有再生孩子,原因很现实,她跟苏原的感情比较稳定,没必要冒着怀孕生子的风险维系婚姻。   所以,苏原就天天和晚晚两个孩子,相比较别人家动辄两位数的儿子女儿,显得特别不够看。   像他这种情况,打他主意的男人女人不知几何。   是的,没有错,是男人和女人。   经历了末世的浩劫,同性之间早就不成问题了,新纪元里,几乎没有人会对之抱有异样的眼光。   毕竟很多男人在末世期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女人,也会彼此之间相互慰藉,相互纾解。   苏原这些年就方立安一个女人,两人就生了一个女儿,难免会让有心人产生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比如,他是不是不行?   比如,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再比如,他是不是有什么禁忌爱好?   反正,有想法的人很多,但至今没人实现过。   毕竟苏原是真的高岭之花,唯有仙女可采摘。   ……   苏天天二十岁大学毕业后,就正式进入了苏家的公司。身为集团太子爷,他并不需要从基层做起,而是从一开始就被苏原带在身边教授经验,父子俩用的同一间办公室。   “爸爸,时间差不多了。”苏天天看了看手表,不等苏原回答就开始收拾东西。   明天是苏晚晚的十周岁生日,家里给她安排了生日宴,今天要把一些装饰提前布置好,苏天天答应她回去帮她一起弄。   苏原从繁忙的工作中抬起头,为了把这个周末完完整整的空出来,他已经连续加了三天班,今天如果继续加班,回去之后,迎接他的八成是闺女的泪眼汪汪。   他放下的合同,抬手捏了捏后颈,“通知小周,我们十分钟之后下楼。”   “好的,这个时间回家,应该能吃到妈妈做的红烧笋鸡。”苏天天兴奋道。   苏原笑着摇了摇头,都二十二了,还这么不稳重。   当晚,苏天天如愿以偿地吃到了方立安做的红烧笋鸡,然后和苏晚晚一起布置宴会厅当作饭后运动。   翌日一早,一家四口去了本市唯一一个尚在运营的游乐园。   说起来,这游乐园其实是苏天天用攒了小十年的零花钱买下来的,之前一直处于亏损状态,眼看着就要被迫关闭,苏天天彷佛天降救世主般,注资、装修、宣传……   如今已经转亏为盈,只是利润少得可怜。   不过,苏天天买下这个游乐园本就不是为了赚钱,说来说去只是为了哄苏晚晚开心罢了。   有钱人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游乐园并没有因为老板的大驾光临就关门歇业,这种地方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偌大的园子要是只四个人在里面晃荡,那大约会产生一种孤独的快乐感。   一家四口玩到下午两点才回去,回到家还要收拾收拾,等化好妆换好衣服,生日宴会差不多也就开始了。   苏原和苏天天负责在前厅招呼客人,方立安在后面照顾苏晚晚。   宾客们都是有邀请函的,可以独自前来,也可以携带男伴或者女伴,所以,对于出现在宴会上的客人,苏原和苏天天并不是每一个都认识。   但是,眼前这个人……   苏原眯了眯眼,微微抿起的唇角表明他此刻的心情不太愉快。   “哈哈哈,苏老弟,我给你带了个老熟人。”说话的是苏家的一个合作对象,为人和他的长相一样有你,苏原跟他不是很熟,“哎呀,小公子也在啊,那你们一家三口可要好好聊聊。”   声音之大,不仅宴会厅里播放的音乐被他盖住了,连其他正在小声聊天的宾客都被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吸引了过来。   毕竟谁都知道,苏原除了苏天天,还有一个老婆和女儿,今天就是他那儿宝贝女儿的生日宴。   这人的话说的好不奇怪,把苏原一家四口说成三口,便是出于某种原因故意这么说的,那也应该是把苏天天算在外面才对,他可是正经八百的私生子,要不是苏原老婆心善,别说今天的宴会了,便是苏家的公司他想进都进不去。   “好久不见。”一个身穿白色西服套装的女性从胖子身后走出来,对着苏原展颜一笑,然后才目光含泪地看向苏天天。   “这位阿姨,第一次见面,你这样很不礼貌。”苏天天皱眉,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虽然他已经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谁,但他的内心只在第一眼的时候有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接着,又很快恢复到心如止水。   女人似乎被他的一声阿姨叫的颇为受伤,身子微微一颤,泪珠溢出眼眶,要掉不掉地挂在睫毛上。   围观群众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词——我见犹怜。   女人的目光在苏原和苏天天身上来回切换,欲语还休,未尽之言、想说的话,都在眼睛里了。   苏原厌恶地皱了皱眉,想到什么,随即对苏天天道,“你来招呼客人。”他没有嘱咐其他的,一句都不愿意多说,远远避开了。彷佛多看一眼,眼就要瞎了,多呆一会儿,就要空气中毒了。   “您有什么事?”苏天天对这人没有丝毫耐心,虽然他和苏原一看就是性格截然不同的父子俩,但不得不说,他在这方面还是跟他爸很像的,为数不多的耐心全都留给方立安和苏晚晚了。   “孩子……我是你……你的……”眼泪落下,女人嘤嘤啜泣。   苏天天的眉毛挤成了一座小山丘,不耐烦地打断她,“我知道,麻烦你长话短说,我还有别的事。”   家教不允许他对他人说出太刻薄的话,不然他肯定要告诉她,眉毛没画好,一高一低不说,又粗又黑,极了蜡笔小新。 第432章 新世界20   “你别误会,唐总只是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我知道他要来苏家参加晚宴,这才拜托他带我过来的。我……我就是想远远的看看你,看你过得好不好……”女人解释道,语气极为恳切。   苏天天耐心地等她说完,“首先,我没误会,你跟谁来,我不关心,只要他有我家正式发出的邀请函,那么来者便是客;其次,我过得很好,虽然我个人认为,这件事按道理应该与你无关;第三,既然是来做客的,那么容我提醒您,您应该多注意一下个人形象,大家都看着呢,哭哭啼啼、眉目含春地盯着我爸,可不是一个知礼女士应该做的事。您觉得呢?”   您觉得呢?我觉得当初就应该把你溺死在马桶里。   女人的脸飞速地扭曲了一瞬,很快将我见犹怜调整成不被理解的受伤,“妈妈是有苦衷的……当年——”   苏天天彻底没了耐心,在他看来,有些人就是不能给她脸,不然她总要自以为是地脑补一番,没完没了的,谁受得了。   “这位女士,够了,你已经占用我很多时间了,我还要招呼其他客人,恕我失陪。”   说完,他连个眼角都不再施舍,疾步向大门外走去。无良父亲借口偷溜,做儿子的今晚要站成迎客松的模样。   女人留在原地,低着头,装作擦拭眼泪,试图遮住自己愤恨的眼神。   果然,有奶就是娘,连亲妈都不要了。   不过,他记恨自己才好,记恨说明在乎,只要在乎,等他理解了自己的苦衷,那他们母子两就有重归于好的可能。   是的,这个身着白色西服套装的女人,正是苏天天的亲生母亲,也是苏原的初恋女友陶飞菲。   陶飞菲拿了苏家的支票,毕业后飘洋过海去了M国。   那年头,国外远不如国内好混,但陶飞菲不是一般人,她是个有野心有决断的女人,端看她前头做的选择就知道,没人能阻挡她前进的步伐和熊熊燃烧的上进心。   二十二年过去,她带走的资本翻了几番,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当然要找故人们唠唠嗑,拉拉关系。   知道了苏原还有儿子的近况,她做了周详的计划来接近他们。   难一点是正常的,如果一上来就是大团圆,“你好吗”“我很好”地抱头痛哭,那她还要担心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   所以,如今的场面,基本上和她所料的一样,但在她看来,这都不算什么,二十二年,她一个女人在外打拼,什么苦没吃过?   现在,好日子来了,她再加把劲,努努力,说不定就能实现自己年轻时候的心愿。   她此番上门当然不是单纯地看儿子过得好不好,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的海外事业要发展到国内,现在正在找合作商。   在她看来,没有比苏家更合适的合作对象了。   曾经的初恋情人是总裁,两人生的孩子是优秀的继承人。   这么便利的条件摆在眼前,她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找那些她一无所知的企业?   陶飞菲如今身家上亿,在国外多多少少也算个小小的知名企业家。她这一路走来,确实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结了三次婚,离了三次婚,生了五个混血儿。   不得不说,她做大做强的今天,前夫们的作用不可小觑,不然她身怀巨款孤身在外,没被人拆骨入腹,也迟早要被各种侵吞财产。   时光匆匆,谁都不再是当年最单纯的模样,更何况,陶飞菲本就不是一个单纯的人,她能在各种环境中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路子。   就像二十二年前,她被苏母拿着支票奚落。   就像二十二年后,她情真意切地找到了自己的孩子和初恋。   “你说谁来了?”方立安有些意外,虽然苏天天的亲生母亲找上门,她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只不过没想到这人会挑这么个日子。   真是不可原谅啊。   方立安摸了摸女儿毛茸茸的脑袋,“乖,你去找哥哥,妈妈跟爸爸有话要说。”   苏晚晚最听方立安的话的,因为她知道,妈妈虽然是个好商量的,但妈妈说的话,从来都一是一,二是二。最好不要拒绝,不然后面有她受罪的时候。   苏晚晚走到门口,还没将门带上,就听见人前高冷的父亲狗腿道,“老婆,我一看到她就走了,半句话都没跟她说。”   苏晚晚吐了吐舌头,就知道爸爸是个大骗子,总说他最爱自己,其实她都知道,他最爱的是妈妈。   “别贫,你把她留给天天,天天一个人应付的过来妈?”方立安有些担心,到底是儿时期盼过的亲妈,怕苏天天扛不住,在客人面前失态。   “哼,要是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我以后还能指望他什么。”苏原现在对苏天天可没什么好感,在他看来,这女人完全就是冲着苏天天来的,苏天天才是罪魁祸首。   作为枕边人,方立安怎么会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只不过,这时候争论这个没有意义,还是想想怎么把麻烦赶走才对。   “行了,我们下去看看,小心孩子吃了亏。”方立安拉他的衣袖。   苏原顺着她的力道,把手塞到她的手里,十指相扣,“走,我陪你去看热闹。”   方立安:……有种不祥的预感。   两人来到楼梯口,不祥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远远的,只见来参加生日宴的宾客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某个地方,中心站的是鹤立鸡群的苏天天,他边上有个空当,应该是三等残废、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某晚。   只听某晚脆生生道,“这位阿姨,我哥哥不喜欢你这样的,不约,我们不约~” 第433章 新世界21   人群中央,苏晚晚的小手攥着苏天天的大手,一脸警惕地看着对面的女人,那小母鸡护大鸡崽儿的架势,看的周围的人止不住发笑。   苏天天更是哭笑不得,陶飞菲刚刚又过来纠缠他,苏晚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一副保护哥哥不受侵犯的姿态。   他觉得,妹妹现在拿的很有可能是《侠女晚晚勇斗地痞流氓》的锄强扶弱剧本,而他八成是剧中被调戏的良家妇女。   苏天天从后面拉着苏晚晚,以防对面的女人一怒之下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周围的客人们都看着,有捂着嘴笑的,有明着笑出声的,还有一边偷瞄她一边笑的。出人头地后的陶飞菲不知道多少年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有种大庭广众之下脸皮都被踩烂了的感觉。   她强忍着这种耻辱感,嘴角扯出一个自认为得体的笑容,“小姑娘,你妈妈没教过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吗?我是你哥哥的亲生母亲,怎么到你嘴里就变的如此肮脏不堪了?”话里话外,拐着弯儿地骂方立安内心肮脏,不会教孩子。   苏晚晚到底是个孩子,调皮归调皮,真要撸起袖子骂人,她连只菜鸡都算不上。   更何况,在她的认知里,哥哥就是哥哥,他们拥有同一个爸爸,同一个妈妈,怎么可能又冒出来一个亲妈。   苏天天对她最是了解,尤其是陶飞菲自称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苏晚晚听了指不定要多伤心。   都怪他,没预料到这女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层关系撕撸开,一点廉耻之心都无。   眼看苏晚晚眼眶中蓄满泪水,苏天天心中的那股火气腾地冒得老高,说出来的话不但不客气,还尽显刻薄,“什么玩意儿啊你,亲生母亲,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花了五百万请的代孕,凭什么跑来我妹妹面前耀武扬威!让你进门还给你脸了,再敢挑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天天,不得无礼。”方立安挽着苏原的手臂适时出现在众人面前,脸上端着笑。   论装模作样,她最在行了。   “妈。”苏天天叫人。   “妈妈~呜~”苏晚晚撒开苏天天的手,乳燕回巢般扑进方立安的怀里,委屈巴巴地告状,“她说她是哥哥的妈妈,呜呜~”哭的人心都碎了。   “乖啊,不哭不哭。”方立安温柔地摸了摸她柔软的毛发,然后对那位不速之客道,“这位女士,看在你是天天生母的份上,我今天不与你计较,但烦请你以后别再做这种上杆子倒贴的事了,弄得大家都不愉快,何必呢?”   “你也说了,我是天天的生母,那么,你一个不相干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陶飞菲被苏天天的话刺激的不清,直觉是这个女人从中作梗,离间他们母子感情。   “呵!我妈没有?你有?我这里还有你当年签署的协议,需要拿出来给你加深加深印象吗?”苏天天冷笑连连,觉得这人也真是够厚颜无耻的,“大婶,都说了,你就是拿了钱的代孕,怎么总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女人一脸伤心欲绝的样子,连连摇头,“当年是你奶奶不同意我和你爸在一起,我也是被逼无奈……”   苏母怎么可能缺席心肝孙女的十周岁生日宴,早在这女人把枪口对准晚晚的时候,就想跳出来了,怎奈被老头子一把拦住,意思是让孩子们自己解决。   现在,战火烧到了她身上,她当然要下场为孙子孙女疯狂打call。   “别往我身上赖,当年又不是没给你选择,孩子、男人、钱,你自己选的钱,怎么被逼无奈了。”苏母翻了个优雅的白眼,对这种空口白牙就想冤枉她的女人,很是看不上,眼看对方还想辩解,她决定使出杀手锏,“我可是有录音为证的,你要是再胡乱攀扯,就等着收律师函吧。”   陶飞菲:……好厉害的老虔婆,怪我当年道行太浅。   苏天天:奶奶出马,一个顶俩。   苏晚晚:我爱奶奶!   苏原:你可真是我亲妈。   苏厉的二婚老婆:原来婆婆对我还是很温柔的。   方立安:论《在不同时期遇上同一个人的不同可能》。   苏父:母老虎就是母老虎,不怪自己斗不过她。   ……   眼见败局已定,连亲生儿子和苏母都向着方立安,陶飞菲只能寄希望于初恋情人。   常言道,一夜夫妻百夜恩,自己到底是他第一个女人,或许他会……   眼见陶飞菲将目光对准他,苏原心中警钟惊响,抢先道,“这位女士,我们家只有苏天天一个人跟你有关系,所以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他自己的事。但是呢,天天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我们身为他的父母亲,有必要表明态度,那就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剩下的就看天天自己了,反正他早就成年了,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大势已去,陶飞菲满怀着希望而来,如今却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去。   她愤愤地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日后有的是机会。   因着陶飞菲的乱入,苏晚晚一晚上都闷闷不乐,十周岁生日到底留下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方立安和苏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人家兄妹俩的事还是让他们兄妹俩自己解决的好。   只不过,方立安到底还是迁怒了。   虽然那时候,他们还没相遇;虽然苏原在这件事中,并没有错误可指责;虽然没有苏原就没有今天的苏天天……   但女人嘛,生气起来,谁还跟你讲那个理?   于是乎,方立安整整冷落了他大半个月。   作为被迁怒的人,苏原对整件事的罪魁祸首真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   不存在的。   男人只要不喜欢了,不爱了,那就可以毫不拖泥带水地狠心绝情。   最毒妇人心不假,但无毒不丈夫也是真的。   不过,考虑到对方是苏天天的生母,他到底没有把事情做绝。   只是堵了她在国内的路子,蓄意破坏下,让她每天都在亏钱。亏到她不得不忍痛割肉,灰溜溜地滚回M国。   至于以后,只要她舍得把兜里的钱往水里扔,那就尽管回来好了。   若是再敢犯到他妻女头上,到时候,就别怪苏天天的面子也不好用了。   半个月的时间,陶飞菲麻溜滚蛋,苏原也终于等到老婆消气了,夫妻俩又好的蜜里调油。   待夫妻俩想起家里两个孩子,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天天已经把苏晚晚哄好了,兄妹俩天天驾驾驾地骑大马。   陶飞菲回到M国的日子并不好过,第三任前夫生意失败,债务缠身,无力抚养两个孩子,只能把两个孩子的抚养权转移给她。   陶飞菲前面三个年龄稍大的孩子听说后,立马围了上来,生怕被同母异父的兄弟占了便宜。毕竟陶飞菲的个人财产,有一大半都是从他们父亲那里分来的。   陶飞菲一度被他们缠的想要逃离这个国家,熟料其中一个儿子在她的公司做了手脚,一夜之间将她的心血洗劫一空。   如此一来,她真是想走都走不掉,因为她连买机票都买不起了。   不过,这种情况下,她根本不愿意走。   操劳了大半辈子,结果被儿子摘了果实,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往后余生,就在和儿子的斗智斗勇中度过了。   ……   时光飞逝,几年的时间一晃而过,苏晚晚高中毕业,即将成为一名大学生。   她成绩好,分数高,全国的大学任她挑,结果填志愿的时候,她报了天南海北的X大。   S城在东部沿海地区,而X大在国之西南。   西南地区草木盛,是木系异能者的好去处,苏晚晚报的X大有着全国最好的木系异能专业。   只是谁都没想到,因为填志愿的事情,差点引发了家庭战争。   那段时间,家里低气压横行。   苏原整天拉着张脸,结婚两年刚抱上娃的苏天天也整日皱着眉头。   这两人见方立安不急不躁,气的就差吐血了。   “女儿这样子,你也不管管?心可真大。”苏原阴阳怪气的冲着方立安。   方立安确实心大,而且难得见到苏原气急败坏的一面,竟意外地感到新鲜,“她想去就让她去,你越拦着,她越不听。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叛逆。”   “妈,妹妹向来听你的话,你好歹劝劝她。”   看着儿子额头上冒的一圈痘痘,方立安没良心地掩嘴笑了。   苏天天是有异能的,点不着火的火系异能。   拥有火系异能的异能者,身体素质也会向异能靠拢,比如怎么吃辣都不会上火。   是以,这是方立安平生第三次见他急上火。   第一次是晚晚十周岁生日被陶飞菲搅合了,苏天天整日整夜愁着怎么哄她。   第二次是儿媳妇生孩子,苏天天在产房外头,急的直冒痘,方立安当时看着表数,基本上十分钟长一个。   迎着苏天天控诉的眼神,她好半天才敛了嘴角的笑容,好生解释道,“你也说了,晚晚向来听我的话,那是因为我说的话有道理。这次我为什么没劝她,那是因为我觉得她自由选择的权利,我们没必要拦着。”   接着,她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和你爸都是为了她好,不放心她一个人到外面闯荡,我这个当妈的也一样,也希望她能永远生活在我们的羽翼之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着无忧无虑的富贵日子。但晚晚在长大,她想长大,也需要长大,那么我们为什么不给她独立成长的机会?”   “如果她选择留在这里,我不会反对,同样,如果她选择去远方,我会用祝福与鼓励为她送行。”   “妈妈,道理是这样,可是万一晚晚在外面遇到意外怎么办?”尽管知道方立安说的是对的,但苏天天就是放心不下。   “那可能就是命吧。”方立安透过窗户眺望远方,目光无焦,声音恍惚的像来自虚无的尽头,“命运如斯,我们只能做好我们能做的。”   在门外无意偷听的苏原砰地一声推门而入,“够了!”   年纪越大,越信命。   尤其是和方立安在一起的这些年,即便是最温情最热烈最甜蜜的时刻,她都从不许诺来生。   苏原无法想象也不愿意回忆刚刚那一瞬间方立安给他感觉,像握不住的风,像虚幻的梦境,像错乱的命运线……   他第一次用这么凶的口吻和她说话,方立安瘪瘪嘴,当着儿子的面,到底没有流下不争气的泪水。   苏原几乎在脱口而出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心中懊悔不已,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给苏天天使了个眼神,让他先走,等屋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这才张开手臂,将方立安紧紧地抱在怀里。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一把年纪了,听不得你说的那些话。”他温热的呼吸洒在方立安的颈间,“近几年,我越发觉得老天爷厚待我,让我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了你。那些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总是那样的快乐而又短暂,仿佛是偷来的……”   “晚晚是我们的孩子,不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我不放心。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都听你的,谁叫你捏着我的命门呢。”说完,他把头深深地埋在方立安的颈间,闻着她特有的味道,享受这静谧的二人世界。   苏原的妥协在方立安的意料之外,她双手回抱苏原的腰身,在心中默默地感谢时光,感谢命运,感谢她曾经历过的所有。   时光飞转,容颜易老,愿我们的美好记忆随着时光永存。 第434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1   苏晚晚到底还是去了X大。   苏原虽然妥协了,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把S城的公司交给了苏天天,自己带着老婆去了X大所在K城,夫妻俩一起经营了一个鲜花店。   苏天天得知他的这项决定时,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集震惊、慌张、无措、失落……以及死了爹于一身。   方立安不比他好多少,因为苏原这个狗男人并没有跟她商量,完全是他一意孤行。   不过,苏原能为她妥协,她也不可能寸步不让。   是以,夫妻俩勉强算是一致通过了这项决定。   苏天天……苏天天也只是不舍了两秒,然后还是希望有人就近照看妹妹的心理占据上风。   有爸妈跟着,他放心许多。   苏原和方立安夫妻俩去K城是为了照顾闺女,花店的选址自然也就靠近X大,这让想尝试独立生活的苏晚晚一度非常苦恼。   别的也就算了,在校园里散步偶遇亲爹是什么鬼?亲爹在教室门口等她下课又是什么鬼?见到她跟男同学多说两句话就暗搓搓地盯着人家一顿猛瞧又是什么鬼?   直到苏晚晚跟亲妈抱怨了,方立安拘着苏原让他留在店里干活,苏晚晚这才松了一口气,勉强过上了正常大学生的生活。   虽然爸妈在附近买了房子,家里也足够宽敞,但苏晚晚还是住在学校,只周末回来过两天,顺便把堆积的脏衣服带回来。   方立安把内衣外衣分开,然后把不方便机洗的衣服丢给苏原,免得他整天抱怨无所事事,又去学校里盯梢。   过了半辈子的少爷生活,如今,终于要自食其力了,苏原……还蛮开心的。   妻女相伴,衣食无忧,适当劳作,这样的日子他还想向天再借五百年。   这样的日子直到苏晚晚大学毕业,苏晚晚决定回到S城的一所综合性大学任教。   X大木系异能专业的大学生含金量很高,更何况苏晚晚是以专业第一的成绩毕业的,很多单位都抢着要。   苏原这些年在K城过的虽然开心,但舒适度并不如生活了大半辈子的S城,这些她都知道,以前是父母围着她转,现在轮到她体谅父母了。   所以,在一众用人单位中,苏晚晚挑了S城的F大。   然而,让苏晚晚万万没想到的是,亲爸亲妈开花店开上瘾了,两人又在F大门口卖起了花。   苏原喜欢,方立安就由着他折腾,反正,日子怎么过都是过,开心就好。   时光匆匆。   夫妻俩的花店一开就是四十年,直到垂垂老矣,苏天天和苏晚晚的孩子们轮流来照看花店的生意和老人。   故事的最后,白发苍苍的老两口,在花海中长眠……   方立安的灵魂回到系统空间后,并没有立刻进入下一个任务。   她休息了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一边缓解上个世界的情绪,一边思考下个世界的任务怎么做。   下个世界是她一早挑选出来的世界,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它的男女分工。   委托人的任务是生个男孩。   唔……   一想到这个,方立安有点发愁。   生男生女哪里是她能控制的,万一要是跟委托人一样,一直生女儿,那她以后岂不是没完没了地生?   不过,仔细分析委托人的人生经历,知道她的心结所在,方立安觉得任务的内容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方立安让系统和委托人谈,大意是,她可以生孩子,不管男女,都会放在身边亲自抚养,只要不被政府带走就是了。   系统反馈的结果和她料想的差不多,委托人答应了,反正不要像她一样骨肉分离就好。   带着新的任务内容,方立安被投放到了委托人五岁半那年。   因为从六岁开始要经历等级考试,方立安决定预留半年的时间熟悉这里的生活,并且做考前准备。   早晨的第一声鸟叫响起,她睁开双眼,隐晦地打量着眼前的宿舍。   不得不说,女孩子们的待遇确实不错,不说别的,光眼前的住宿环境就可以打五颗星,和她以前见过的贵族学校的高级宿舍差不多。   带阳台的单身公寓,有独立卧室和独立卫生间,精装修,如果再添置一个厨房,就能直接拿来当家了。   只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摄像头暗中监视着。   初来乍到,方立安决定老老实实做人,杜绝一切异常行为。   起床、穿衣服、叠被子、整理内务……   待来到卫生间时,她装作不经意地把牙刷碰掉在垃圾桶里,牙刷自然就不能用了。   她洗干净手,挤了一段牙膏在右手食指指腹,然后当作牙刷在嘴里戳戳捣捣。   洗漱完毕,照着镜子涂抹面霜,整理衣衫,再拿上原主的身份卡,基本上就可以出门了。   长长的走廊静悄悄的,方立安经过其他宿舍门口的时候,偶尔能听到卫生间里传来的洗漱声。   她按照原主记忆中的路线来到早上集合的地方。   这是一个操场,老师已经在了,对方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正毫无目的地胡乱翻看。   听到方立安的脚步声,她抬起头,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几年级几班的?”   方立安脆生生地回答,“老师,我是大二班的萧蜻蜓。”   原主姓萧,名蜻蜓。虽然一辈子都没见过父母,但政府好歹让她们承袭了各自的姓氏,名字也是父母自己起的,算是一种念想和寄托。   五岁的女孩子上大班,六岁上小学,也是从五岁这一年,学校开始有意识地锻炼女孩子们独立生活的能力。   三岁的小班生和四岁的中班生都是由老师带着住的,三个孩子一个老师一间宿舍。   上大班后,才变成一个孩子一个宿舍。   当然有人不敢一个人睡,也有人不会叠被子,不会整理内务,不会自己刷牙洗脸,哭啊闹的,比比皆是。   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在这种地方,你不会也没人替你会,只能自己坚强。   这个社会虽然对女孩子相对温柔,但也不可能全部都是温柔的时候,没有父母的庇护,全靠老师、学校、社会,是不可能面面俱到的。   更何况,女孩子们虽然稀少,不可能匹配不到丈夫,但丈夫也有优劣,综合成绩高的人可以优先挑选,那谁又想选别人选剩下的呢?   所以,她们早早的就要学会独立,学会竞争。   比如现在,考勤老师找到了方立安的名字,在她的名字后面打分。   方立安则规规矩矩地站在老师前方的空地上,等着晨练开始,等着晨练结束,等着开饭。   早饭很简单,不限量的青菜粥,一人两个水煮蛋、一个肉包子,没有按时参加晨练的人只能喝青菜粥,水煮蛋和肉包子是别想了。   方立安刚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一个和她一样可爱的女孩子就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蜻蜓~蜻蜓~”她跑的气喘吁吁,“你……今天怎么……不等我。”   方立安知道这是原主幼时的小伙伴,只不过小学分班后,两人便疏远了。小孩子之间的友谊嘛,长时间没有一起手挽手上厕所,关系就慢慢淡了。   “我今天起的早,第一个到操场的。”方立安扬着小脸,整个人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哇~蜻蜓你真厉害~”小伙伴极为夸张地张着小嘴,眼睛里全是崇拜,让方立安幼稚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快吃饭吧,吃饱了我们去上课,我以后要做个老师喜欢的好学生!”原主昨天因为吃饭吃的干净被老师表扬了,方立安今天这种转变,倒也不算突兀。   “噢,好的~”在方立安的带动下,小伙伴也吃的喷香。   饭后,小伙伴打着饱嗝儿,“蜻蜓~你今天好厉害,喝了两碗粥呢~”   方立安教她,“吃饱饱才能长高高啊~”   小伙伴半信半疑,“那我以后也多吃点?”   方立安点头,“嗯~好的呢~”   早上两节课,第一是学儿歌《蜗牛的小黄鹂》,第二节课是学习穿衣服、叠衣服。   毫无疑问,方立安是整个班级表现最好的崽儿,得了两朵小红花,给老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伙伴看着她的小红花,目光流连,垂涎不已。   中午,在方立安的带领下,两个小可爱展开了光盘行动,一粒米都没有放过。   脆爽鲜嫩的清炒绿豆芽,酸酸甜甜的西红柿鸡蛋,烧的极入味的红烧排骨,配上香喷喷的大米饭,餐后还有各种新鲜水果,方立安吃到肚子撑。   午饭过后,老师组织小朋友们在教室午休。   下午又是两节课,旨在教她们如何上厕所,包括脱裤子、穿裤子、擦屁股、以及正确地使用抽水马桶。   晚饭和早饭一样简单,方立安照样吃饱。饭后看动画片《汤汤捉不到杰杰的故事》,七点半左右各自回到宿舍做当日清洁。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后面接连几天,教学内容都在重复前面的课程。   过了大约一个星期,老师又开始教汉语拼音之类的东西,再下个星期又变成了生活内务,如此反复……   半年后的综合测评,方立安已经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皮肤好、毛发好、牙口好……   总之,牲口怎么挑的,她就怎么来的。   然后如愿成为幼儿园里最优秀的女娃娃,以综合评分第一的成绩,升入幼儿园老师们经常念叨的N市第一小学,成为一名前途可期的小学生。   据说,进了这个小学,未来丈夫的档次就自动拔高一层,至少比二小、三小的老公好。   而跟她玩的好的小伙伴张芸芸也因为成绩优异,被第一小学择优录取。   两个小女孩的青云路就此开启。 第435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2   小学生活和幼儿园区别不大,至少,方立安是这么觉得的。   像一加一等于二,二加二等于四这样最最简单的加减法,她们可以学上一个星期。   而整个小学一年级通过语文课认识的汉字,基本上都是一二三四五这种。   整整一学期,英语始终停留在学习二十六个字母的阶段。   方立安简直要被这样的学习进度绝倒。   不过,她们的小学不单单是学习文化知识那么简单,除了音乐、体育、自然、心理健康等常见课程外,还有手工课,而且手工课分成了两种——软手工和硬手工。   区别就是需不需要类似剪刀、胶水这一类的辅助工具,不需要的是硬手工,需要的是软手工。   可以说,手工课是方立安在所有课程中最感兴趣的课程了,其次就是心理健康课、体育课、自然课。   心理健康课,她一边用天真可爱的外表迷惑老师,一边出言试探,试图从老师嘴里套话,获得一些外界的情报。   小学老师的专业性很一般,方立安如愿得到了老师的喜爱,并且通过旁敲侧击得知了一些还算有用的消息。   只可惜她们老师眼界太低、消息又闭塞,知道的也不多,被方立安套的只剩下衣服品牌、口红皮靴以及女人们向往的贵妇生活后,方立安就彻底没了兴趣。   这个社会可真是厉害,从思想和社会形态上洗脑,把女人养的乐在其中,和封建社会的毒瘤倒是很像。   但它比封建社会好的一点在于,它洗脑归洗脑,但确实在某种程度上保证了女性的权益。   不像封建社会,一边教女人们三从四德,一边压榨女人,一边压缩女人的生存空间。   这个社会的缺点只是没有给女人自由选择其他活法的权利,而封建社会不仅不给女人自由选择的权利,还从一开始就赋予她们低男人一等的身份,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对于这次的任务,方立安的想法大致有二:   一、逃离这个地方,去深山老林,或者去其他国家。深山老林有被抓到的风险,其他国家又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反正不管怎样都要查清楚再行动,不然刚出狼山又入虎穴,闹着玩吗?   二、推翻这个制度。不然等她生了女孩,即便说服了未来丈夫把孩子藏起来,以后也会有被抓走的风险,难道要因为这个让她和孩子都活在恐慌与躲藏的阴影之中吗?不可能的。   这两个计划,不管是哪个,都要打长期战,且不能产生信息不对称,否则都是要命的事。   其实,两个计划相比,她更倾向于第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只涉及她一个人的行动,可操作性比较强。   而第二个计划得推翻一个国家的制度,以一己之力抵抗整个国家,如果找不到更好的制度替换以及较为可行的捷径,方立安觉得自己还不如挨个生孩子。   一个制度或多或少存在一些不完善的地方,或许在某些细节方面会引发人民的不满,但当绝大多数民众都觉得理所应当时,小部分人的意愿就会被忽略。   众口难调,现实就是如此,很难找到一个人人都满意的方案,而最合适的办法就是取其中的一个平衡点。   拿当下的两性制度来说,女性属于极稀缺的资源。   在没有武装力量、没有权力在手、没有体能优势的情况下,能有如此平和优渥的生活环境,说实话,方立安觉得已经算是相对友好的待遇了。   至少没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兽行,没有强迫一女配N男,没有被迫生育……   其实不需要极端的恶,有时候只需要利益相关,人类就能发挥出超乎想象的残忍。   她忘了是在哪个世界看到的电视剧,讲的是生育率跳水,某派系夺取武装力量后,抓捕了所有的女性,女性从此沦为生育工具,余生是永无止境地生孩子,一个接着一个……   只能说,相比电视剧中的世界,眼前这个世界的制度制定者,是一群相对温和的人。   改变,或许会变得更好,也可能意味着更糟糕。   所以,轻易不能做决定。   方立安不觉得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将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万一……她把大家带入一个相对恶劣或者危险的境地,那她岂不是万死不辞?   再一个,如果这里的女性本身没有这种诉求,大家安于现状,又或者对她想要的生活并不向往,那她这么做就是一意孤行。   说来说去,最简单、风险最小的就是第一个办法,找一个适合她的地方生存。   要知道,对其他女性危险的地方,对她来说未必危险,就像这里,是别人的温床,却是她一心想逃离的囚牢。   五年后。   在学校老师们的眼中,五(一)班的萧蜻蜓,除了长相只能打八十分,其他方面都接近满分,综合成绩无疑是这届一小最高的那个,直升一中肯定是没问题的。   以她们过来人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孩子进入一中后,不太可能被其他学校的孩子比下去,可以说是稳稳的一高。   进入一高,基本上就等于踏入上流社会的门槛。另外,高等测评中的成绩优异者,将会获得读大学的机会,到那时,女孩子的前途才真的是不可限量,将来的婚配对象无一不是全国最优秀的青年男性。婚后,便可跟着丈夫平步青云,成为贵妇中的顶级贵妇。   而一高的大学录取率一直稳定地保持在百分之二到四之间。   可别小看这百分之二到四,要知道,这百分之二到四里几乎囊括了整个N市的所有女大学生。   二中、三中之类的学校,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运气好的碰上一个。   所以,老师们对综合测评分数高的学生都特别优待,意在结个善缘。   此外,还有一种女生也会得到老师的青睐,那就是长相出众的。   这一类女生是老天爷赏饭吃,天生好命,可以通过特殊渠道被选拔到地方或者国家演艺团,服役过程中综合测评分数高的,也可以择优婚配。   至于综合测评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就不是她们普通人能知道的了。   对于这一类女生,她们做老师的也不敢轻易得罪,就怕人家哪天飞上枝头变凤凰,随随便便一个枕头风便可以决定自己和自家丈夫的命运。   ……   方立安如同老师们所想的那样,凭借优异的成绩进入了一中,并且再次成为一中老师们的心头好。   幼儿园时期的小伙伴张芸芸,早在进入小学不再和她同班后分道扬镳。   一个进入一中,一个进入三中,差别有点大。   张芸芸在得知这个结果时,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一股怨气。因为她始终记得,是方立安对她说多吃饭长个子,她个子是长了,但同时身材也不可避免地横向发展了。   但那时,她完全不知道,肥胖在综合测评中会非常拉分。有句话叫,你可以不漂亮,但你不能胖。   肥胖,不仅仅是身材走形,同时也意味着缺乏节制,缺乏自控力,是自我管理能力低下的表现。   当初是方立安带着她一起吃的,现在她胖了,方立安的身材却苗条依旧,不止如此,人家还升入了大家梦寐以求的一中。   张芸芸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她选择性地忘记了方立安要带她一起做运动,她却因为懒得动弹拒绝了的事。   ……   上小学后,方立安虽然没有把这位小伙伴抛到九霄云外,但也没有刻意关注,因为她后来又结识了两个新的小朋友。   一个叫白娴雅,听名字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孩子,但性格比较沉闷,是那种做事利索的酷女孩。另一个叫杨恩恩,人和名字一样可爱,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可爱。   方立安住在白娴雅的对面宿舍,杨恩恩住在她的右边宿舍,三个人一个班的,经常一起上下课、去食堂吃饭之类的。   三个女孩子虽然性格截然不同,但意外地处得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白娴雅和杨恩恩在方立安的带领和督促下,各科的成绩都很不错,两人也一同被一中录取。   只不过,到了一中,杨恩恩因为综合测评成绩略差一点,被分到了三班,方立安和白娴雅在一班。   因为失去了手挽手上厕所的机会,杨恩恩不可避免的慢慢脱离了三人小分队,在新班级交了新朋友。但在校园里偶遇时,她还是会兴高采烈地跟她们打招呼、撒个娇什么的。   不得不说,相比较杨恩恩,白娴雅的性格和方立安更为相像,两人都是那种屁话不多,能动手就别逼逼的小姐姐,标准的行动派。   以往她们三人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是方立安和白娴雅一起迁就杨恩恩,现在,杨恩恩不在了,剩下的两人却更合拍了,就是那种做什么都步调一致的感觉。   有时候,老黄瓜刷绿漆的方立安看到白娴雅,感觉就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对方聚精会神认真学习的样子,又酷又迷人,给她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所以,方立安时常会忍不住对白娴雅动手动脚,亲亲抱抱撒娇耍赖。   白娴雅对方立安的转变欣然接受,主要是后者的这些行为极其自然,并不是那种刻意的迎合或者伪装。   总而言之,她很喜欢,所以适应的也很快。   时间一久,心理年龄明明比白娴雅大上一百倍的方立安,在这段友情中,倒像是被照顾的一方,白娴雅才是又帅又酷的大姐大。   许是两人真的臭味相投,在一中的三年里,两人几乎没拌过嘴,没吵过架。   感情升华至斯,让杨恩恩隐隐有种第三者插足之感。   不过,人都要往前看,再说她也有了新的可以一起手挽手上厕所的小伙伴,所以,她也没太纠结,决定顺其自然。   ……   中学和小学的差别很大,学习内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自由度。   小学学的是基础,中学在小学的基础上拔高一点,并开始培养女孩子们的兴趣。   琴棋书画、搭配插花、化妆造型、做饭泡茶……   课程多的很。   生理、体育、音乐、心理等基础课程是必修,其他的根据各自的兴趣爱好选修,最少四门,上不封顶。   因为牵扯到综合测评的得分,多选少选都不好,大多数同学都选了六门。   不过,像方立安和白娴雅这种求知欲旺盛,又有强自控力的女生,除了时间冲突的,能选的都选满了。 第436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3   一中有很多像方立安和白娴雅这样的女生,她们勤奋好学,积极上进,以求在将来的婚配中挑个好老公,这是她们自打出生起就被灌输的思想。   就像封建社会,从一开始就告诉女人,女孩儿是赔钱货,男孩儿才是一个家族的根一个道理。   久而久之,女人自己就看不起自己,不仅轻贱自己,还会轻贱自己生的女儿。   而这个世界的女孩子的人生宗旨就一条——尽可能地提高综合测评得分,嫁一个优秀的老公,这样才能过更好的生活。   就连和方立安玩的最好的白娴雅也是这么想的。   别看白娴雅是个酷酷的小姐姐型女生,思想深处也有着她自己的幻想。   以前和方立安、杨恩恩三人一起谈天说地的时候,她曾吐露过,希望将来的丈夫是个英俊迷人、身强体壮、前途无量的军人。   方立安听到的时候,不自觉地吐了吐舌头,外加翻了个白眼。   据她所知,就她接触过的百分之九十五的女生几乎都是这个答案。   其实,这个也很容易理解,毕竟从幼儿园时期,学校播放的激励进学纪录片中的男主角们看似就是这么一类人。   这就像婴儿喝奶粉一样,从小培养了她们的口味,让她们产生这样的审美偏好,将来挑选丈夫的时候,更倾向于选这一类人。   不仅是国家给予军人的福利,也是国家稳定军心,扩大军队规模的奇招。   遇上这样的问题,方立安直接以这个为模版,既合情又合理。   因为是真心交往的朋友,方立安也是真心喜欢白娴雅和杨恩恩,所以她从来不会跟她们说起她的那些“奇奇怪怪”、“格格不入”的想法,免得把她们“带歪”,让她们生出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以她目前的状态和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将来她能负担得起自己一个人的“叛逆”就不错了。   把玩的好的朋友拉下水,不是她的风格,也不是她会做的事。   女孩子们是有周末的,还是做五休二的双休。   一般情况下,周六是学校安排的集体活动,周日由大家在校园里自由活动。   学校安排的集体活动说白了就是组织女孩儿们义务劳动。   比如说,领着大家来到外头的某餐厅,然后分配任务,做半天的蛋糕,做半天的蛋挞,或者在后厨帮工什么的。   反正,类似的集体活动,方立安进入初中后就没见过重样儿的。   不过,有一点很耐人寻味,就是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外面,女孩子们都接触不到任何年龄阶段的男性。   学校和社会的隔离工作做的非常到位,毫不夸张地说,长这么大,方立安还没见过真正的男人,当然,电视上的不算。   听老师们说,她们每次出行都会有特警开路,并且提前清场,确保方圆百米内不会有任何异性出没。   她猜想这应该既是出于一种保护的心理,也是出于一种防范的目的。   女性资源在这个社会具有极度稀缺性,注定是某些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存在。所以,不可避免地会存在一些狂热分子,对女性充满了幻想与渴望。   这种人,一旦遇到娇弱且毫无抵抗力的女孩子,天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以往不是没有过这种案例,甚至可以说每年都有那么一两起恶性事件,方立安已经摸到了其中的一些规律。   比方说,一年中的某一天,老师突然对她们严厉起来,或者学校突然加了一节格斗课,那很有可能是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而这种事情一般不会堂而皇之地在女孩子中通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但也不可能把她们养的毫无警惕之心,所以学校每年都会开展以女性自我保护为主题的宣传教育活动。   在这些活动中,大家不可避免地要直面现实与社会的残酷。   在狼性社会投放一只羊,结果可想而知,反正不会是一群狼友好地爱护着单纯的绵羊。   不过,也没必要太过紧张,女性还是可以在外行走的。   首先,这个社会对那些不法之徒有重刑,敢调戏一下女同胞试试?敢动手动脚试试?   化学阉割了解下,巨额罚款了解下,终生禁婚了解下……   这是社会给予女性的法律保护,另外,街上是有巡逻警察的,如果担心警察和坏人同流合污,还有巡逻机器人的存在,不管是什么情况,它的首要任务永远是保护女性的身体不受侵犯。   最后还有一点就是,鉴于女性资源的极度稀缺,出于对男性生理需求的考虑,社会上滋生出了一种特殊服务行业。   从业者都是男性,因为行业受众群体庞大,从业者可以的分为好几类:人妖、伪娘、女装大佬、同性恋……   反正,只要你想,总有一款能够满足你的需求。可以说,在这个国家,该行业的从业人员数量是真正女性的几十上百倍不止。   所以,当一个女孩子走在大街上,别人不一定会把她当女孩子,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会以为这是个男人假扮的。   不过,即便觉得对方是个男人,大多数人也不会劈头盖脸地调戏,万一碰上个女的,岂不是冤枉死了。   为了嘴上爽两句把自己搞得倾家荡产,这样的傻逼还是很少的(虽然少,但还是有的)。   这些信息都是方立安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旁敲侧击来的,因为太过零碎,很多都需要她拼凑、推导。年纪轻轻的,不知道为此愁掉了多少头发。   要不是原主从小就被养成了天真无邪的性子,长大后挑选的丈夫是个军官,她一直跟着随军,生活环境相对单纯,每天只需要听听音乐,看看书,插插花,万事无忧,直到老死都生活在新闻联播里,方立安这会儿也不用这么劳心劳力。   进入初三后,女孩子们的学业并没有因为明年就要升入高中而变得紧张忙碌起来,因为中考分数只占综合测评的很小一部分,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成绩已经由日常表现决定了。   所以,方立安和白娴雅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学习进度和生活作息,不紧不慢地度过了初中阶段的最后一年。   按照她俩的平时成绩,进入一高是没有问题的,但没想到,临了还是出了意外。   许是生活环境太宽松了,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穿不愁毕业没钱赚,身边又都是一群美丽可爱善良单纯的女孩子们,方立安在安逸的环境中放松了警惕,一不留神就着了别人的道。   她一个真实年龄都可以做她们十八代祖宗的人了,还被十几岁小女孩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阴了,这特么的可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都非常简单,事后,方立安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防不胜防说的就是她遇到的这种情况。   她们班诗词鉴赏老师的花笺不见了,据说是她老公在国外出任务的时候带回来的,不值什么钱,但胜在意义非凡。   她很看重,平时都用镇纸压在办公桌上,不可能被风吹跑了什么的。   调看监控,嫌疑人有三:一个老师、两个学生。   因为她的办公桌就在摄像头正前方,人只要站在办公桌前背对着摄像头,摄像头便只能拍到一个背影,拍不到人正面在做什么。   诗词鉴赏老师是个有脑子的,当然不会从自己的同事开始排查,柿子挑软的捏,两个学生首当其冲。   这两个学生,一个是诗词鉴赏课的课代表,去老师那儿抱作业本的;一个是方立安,因为诗词鉴赏老师上节课单独给她留了作业,她去交作业的。   由此可见,诗词鉴赏老师其实打内心里是很喜欢方立安的,不然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给学生开小灶?   一个是她的课代表,一个是她最喜欢的学生,两人都是她的得意门生,说真的,她更希望东西是被那个老师拿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方立安只当里面有什么误会,是老师自己记错了,或者是别人做的。   她没做过的事,怎么看也扯不到她头上才对。   然而,万万没想到,事情还就扯到她身上来了,老师的花笺竟然在她的诗词鉴赏作业本中找到了……   真是人生无处不惊喜……   赃物找到了,老师看着她的眼神立马就变了,方立安很清楚,那种眼神意味着不信任。   这种情况下,不论她再说些什么,都会被当作强行辩解。   她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根本不会相信一个小偷说的话。   要是在以往哪个世界,她可以提出验指纹的要求,她从始至终就没碰过这东西,上面绝对不会有她的指纹。   但在这里,指纹这种东西,不是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孩子应该知道的东西,她不想暴露自己对这方面知识的了解,也不想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另外,几乎是在一瞬间,她就想到这件事对她来说的一个好处,那就是她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警惕。   她是一个被冤枉被栽赃过的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将来她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有理由地小心小心再小心。   既不会被人怀疑行为诡异可疑,也不会被认为是神经病上头,最多是受害者创伤后遗症,可以理解。   所以,对于这件事,方立安只一口咬定不是她做的,有人故意陷害她,别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只好把这件事交给了学校保卫科。   不得不说,保卫科还是比较专业的,监控不行,那就验指纹好了,女学生的态度这么坚定,眼神语气都不见发虚,说不定还真是被冤枉的。 第437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4   学校保卫科没有专门查验指纹的仪器,这事还得去公安局的检验中心跑一趟。   事涉女学生的清白和前途,跑就跑一趟,算不得什么麻烦。   当今社会,女校是特权机构,干什么都可以大开绿灯,所以,几个当事人在保卫科等了不到一个小时,事情就有了结果。   花笺上确实没有方立安的指纹,倒是有另一个女学生的。   只不过,在课代表惊慌失措、声泪俱下的矢口否认下,谁也不好多说什么,免得又弄错了,冤枉了人家。   毕竟课代表解释了,以前当着老师的面拿起来欣赏过,指纹就是那时候沾上的,她发誓,这次的事情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而且诗词鉴赏老师自己也回忆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所以,这个解释听起来像模像样的,好像也说得通。   至此,没有了确切的证据,整件事情似乎只能不了了之。   但是,在座的谁都不是傻子,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家心里各有一笔账,只不过没有捉贼捉赃,不好明说罢了。   因为之前处理事情的时候,有不少同学看到了,方立安提出要求,希望学校帮着澄清一下,保卫科的老师和诗词鉴赏老师二话不说应了下来。   此事一了,方立安和那位课代表的口碑各有变化,诗词鉴赏老师虽然没有撤了后者的课代表一职,但待她越来越疏远,平时有什么事情,也只是随口吩咐班级里的其他同学,以至于诗词鉴赏课的课代表形同虚设。   是不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方立安无从得知,反正知道这位同学似乎是个面憨心奸的角色后,她就带着白娴雅躲远了,免得哪天又出了别的什么事,搞得不清不楚,纠缠不休。   于是,初三这一年,勉强算是有惊无险,平安度过。   夏去秋来,方立安和白娴雅顺利升入大家向往的一高,成为人人艳羡的对象。   杨恩恩也以吊车尾的成绩,低空飞过,只不过到底和另外两人拉开了距离。   在一众老师和同学眼中,方立安和白娴雅将来可是有望冲刺大学,成为人上人的人。   而她,撑死了混到高中毕业,到时候挑个还算可以的男人结婚生子。   别人的男人是全国顶尖一流的人才,她的男人只能是地方优秀人才,差距之大,怎么能不让人羡慕嫉妒。   但杨恩恩有一点好的就是,她心胸开阔,知道自己的斤两,从不怨天尤人,所以,遇上方立安和白娴雅时,依然和以前一样,大大咧咧地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大姐。   姑娘们上了高中后,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长大了,生活节奏明显加快,学业方面增加了许多课程,有美容、化妆、仪态、社交礼仪、男性营养学、儿童营养学等,让方立安觉得自己在上新娘学校,有种迫在眉睫的待嫁感。   即便如此,她还是认认真真地学完了这些课程,和白娴雅一起保持着年级前几的优异成绩。   虽然她已经对这个世界的大学不抱期待了,但能拖就拖,谁叫她还没找到逃跑或者完成任务的其他法子呢?   其实,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这十几年里,她不是没有碰到过可以逃离校园的机会。   但逃离以后呢?身份证明呢?东躲西藏吗?   根据这些年来收集到的信息,即便对外界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也不足以让她在这个时候冒险一试。   一是因为她没钱,二是因为她有意识地想等到自己成年或者二十岁以后。   一方面,钱财或者说这个国家的通用币,确实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像她们这种在校女学生是没有钱的,不仅没钱,连银行账户都不曾拥有。   想要有钱,只能等结婚。   因为从结婚当月起,她们不但可以拥有一个合法的属于自己的银行账户,政府还会按月给她们发一笔生活基金,只要不大手大脚或者追求奢靡,正常的衣食住行医娱商教是没问题的。   但如果想要过得奢侈一点,经济上就要得到丈夫的支持。   所以说,在这个社会,妻子是一个男人的脸面,一点不假。   另一方面,想等到自己成年或者二十岁以后再行动,考虑的是身体素质的问题。   跑路靠的可不仅仅是脑力风暴,体力也不能落下,不然她一个女人孤身在外,能有什么保障?   空间?还是空间里的枪支弹药?   这些都是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用到的最终手段,平时还是要靠自身的本领,否则总是借助外力,她能有什么长进?   所以,确定宿舍安全无监控后,方立安都会进行一些高强度的体能锻炼,当然,为了掩饰,在外面的时候,她也会经常做运动。   综合以上两点,方立安目前的想法就是走一步看一步,最好等到毕业婚配。   到那时,有了钱,有了一定的自由度,可以在社会上随意行走,她再一一筹备逃跑的细节,比如办假身份证、买车票、易容等等。   目的地她都已经挑好了,这个国家的西南边陲,听说接壤的地方是个无政府的三不管地带。   那里地形复杂,秩序混乱,被几大武装势力所瓜分。   讲真,方立安最是喜欢这种地方,不用担心破坏社会秩序,也不用担心损害他人利益。   谁拳头大就听谁的,能动手就别吵吵,简直不要太爽。   至于那个被她选中的男人,虽然有些对不起人家好不容易赚来的积分,但……她真的没别的办法,只能叫他暂时先委屈一下了。   老婆嘛,反正又不是真爱,说不定下一个更乖,下一个更可爱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方立安在一高也过的十分认真,十分上进,和白娴雅两人互相督促,是学校里有名的拼命三娘。   老师们也都很照顾她们。   好学生嘛,谁不喜欢?   一看就是前途无量的好苗子,跟她们交好有益无害,将来指不定就是两条康庄大道。   人在忙碌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一晃就是三年。   许是越来越临近十八岁成年礼,高三年级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连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方立安都忍不住期待起来。   虽然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考上大学,但看着其他同学们即将踏入婚姻的殿堂,那种凑热闹的心理开始变得日益强烈起来。   不吹不黑,她还真没见识过这种大型的妹子选夫节目,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开开眼界也好。   其实,考大学这个步骤是安排在成人礼前的,但很多人结合自己的日常综合测评得分,对于自己能不能考上,心里都有那么几分逼数。   于是,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会直接放弃,觉得与其做这种无用功,不如把心思放在接下来的成年礼上。   杨恩恩就是如此。   考不上大学对她来说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近段时间,她一直在思考,应该挑个什么样的丈夫。   是直接挑积分最高的,还是综合长相挑长得帅的?   为此,她真的纠结坏了,不惜冒着打扰好友的风险,找方立安和白娴雅寻求意见。   在她看来,这两人都是有能力有想法的人,脑子肯定比她好使,听她们的准没错。   方立安和白娴雅不愧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好闺蜜,两人的眼光出奇的一致。   “必须要长得好的。”两人异口同声道。   白娴雅建议,“在你能选择的积分范围内,挑个长得好的,每天看见他就会觉得很开心。”   方立安附加解释,“看着他还能多吃两碗饭。不然哪天你看到别人的老公长得又高又帅,移情别恋就不好了。”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杨恩恩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她被忽悠走了之后,方立安和白娴雅很快迎来极其重要的高考。   虽然她们一高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女生都直接选择了放弃,但那都是综合测评得分比较一般的同学。   而剩下的百分之五都是优等生,是她们真正意义上的竞争对手。   除了一高的尖子生,二高、三高的种子选手也会在这个时候拼上一把。   拼上了,平步青云。   拼不上,跟大伙儿一起挑个老公,结婚生子。   一步登天的诱惑太大了,既然有这个机会,有这个可能,当然要试一试。   高考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他们平时所学的科目,插花、绘画、茶艺、厨艺、裁缝、化妆、搭配……将近二十个科目,每个科目抽一个题目,一一考完,然后算平均分。   之后,再按照百分之三十的权重计入平时的综合测评成绩,从高到低排列,取N市的前五名。   全国一共六十二个市,除了首都取前二十、省会取前十,其他地级市都取五个。   打分的老师是从外地调来的,跟本地的学生不会有任何牵扯,不存在徇私舞弊一说。   当然,老师的个人喜好无法避免,比如,这个老师喜欢长着大盘脸的学生,那个老师喜欢有丹凤眼的女生。 第438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5   因为参与评分的老师都是特级教师的水平,即便有什么特别的偏好与明显的不喜,也不会表现的太过明显,以防偏离各自应有的专业水准。   再加上这些老师都是从外地抽调来的,选拔的时候,考试中心还要调看履历,剔除与当地老师有过校友关系的那部分人。   所以,高考评分团基本上可以做到公平公正。   用心学了这么多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成败在此一举。   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方立安发挥的非常稳定,因为是现场出成绩,所以,完成作答后没两分钟,她就知道了自己的总分。   考试进场和考完试离场走的是两个不同的通道,方立安不知道前面同学的分数,无从比较,但看报分员震惊的表情也能知道,她这分数不是过高就是超低。   她把成绩单折好放进校服口袋,没做停留,去了后面的等候室。   甫一进门,房间里的其他同学就齐刷刷的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左一句右一句地跟她打听成绩。   盖因她的平时成绩最好,有她做标杆,大家也能大致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看看自己有戏没戏。   果不其然,等方立安把分数报出来,不少人像霜打的茄子,立马蔫了。   方立安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大约过了二十五分钟,白娴雅进来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没发挥好。   方立安对着她招了招手,白娴雅便匆匆走了过来。   毕竟是相处了近十年的好友,不说对彼此的每一个动作和习惯了如指掌,但对方的行为是否正常,还是能用肉眼分辨出来的。   方立安轻轻晃了晃白娴雅的手臂,白娴雅抬头对上她关切的眼神,挤出一个笑容,不算勉强,但多少有点魂不守舍的感觉。   方立安手掌覆上她的手,冰凉的指尖激的人打了个冷颤。   下一秒,白娴雅回握住,双手夹着方立安的手搓了搓,无声道,“回去细说。”   方立安多了解她,一听她这口气就知道问题没出在考试上,肯定是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   接着,两人交换了成绩,头挨着头,一阵嘀嘀咕咕。   白娴雅的总分虽然比方立安低了1.12分,但跟等候室的其他人比较,还是略高一筹的,排在前三没有问题。   参加高考的人不多,只一天的时间就完成了整个N市学生的测评,几乎天刚黑,就有老师过来宣读成绩,并且结合日常的综合测评,给出了最终成绩。   方立安高考成绩第一,日常综合测评第一,两相结合,妥妥的N市状元。   白娴雅紧追不舍,以1.03分之差位居第二。   第三第四第五也是一高的妹子,只不过跟她们不是很熟。   二高和三高其实也来学生参加考试了,但是很显然,并没有成功捡漏。   至此,N市的五个大学生名额已经尘埃落定。   回到学校,两人被同班同学围着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话,直到快熄灯,众人才急急忙忙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关门的前一秒,方立安看到白娴雅紧锁的眉头,这才想起来她们还有事情没说完。   她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没两分钟就要熄灯了。   学校规矩严格,平时偶尔违反一次寝室规章也就算了,今天刚把大学生名额定下来,两人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她们。   这时候要是违反规定,让别人抓个正着,指不定要大意失荆州。   轻则处罚扣分,重则取消升学资格。   方立安对着白娴雅打了个明天见的手势,让她今晚好好睡觉,有事留到明天再说也不急。   第二天,方立安起了个大早。   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她早餐一口气吃了四个肉包子、三个鸡蛋,喝了两碗玉米稀饭,最后抚着肚子直打嗝儿。   倒是白娴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都稳稳的大学生了,还一脸愁容,食不下咽。   饭后,她拉着白娴雅去操场散步。   近期,高三的其他同学都忙着挑老公呢,虽然准确的名单以及个人资料还没有出来,但猫有猫道,同学们已经从老师那里打听来了一些种子选手的名单和部分信息。   大家靠着那些仅有的名单和没有照片的信息,猜想着男人的模样,做着没头没尾的春梦,没人有心思出来晃荡。   高一高二的体育课从来不会安排在早晨第一上,所以这个时间,操场空空如也,只方立安和白娴雅肩并肩慢悠悠的踱着。   “昨天发生什么事了?”方立安开门见山,她深知白娴雅不是那种心里搁不住事的人,后者昨天的表现,已经能够说明事情的严重性了。   白娴雅停下脚步,低着脑袋,两眼盯着脚尖,“我……我好像看见我……妈妈了……”   方立安,“???”   不等白娴雅解释,她蓦地想起昨天考试中遇上的那些个测评老师。   不期然的,有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浮现在方立安的脑海中。   “那个老师?”她眉头紧锁,问道。   “嗯……”白娴雅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她是的……她真的跟我长得很像……”   然而,方立安首先想到的却是,“这件事我们得防着别人拿它做文章,万一有其他考生也发现了,也往这个方面想了,闹出来的话,对你有害无益。”   白娴雅昨天夜里只顾着惦记亲妈不亲妈了,根本想不到别的,方立安一说,她才恍然大悟,脸色刷的苍白起来。   “这……这……万一……那可怎么办?”   别看她平时板着个脸,酷酷的样子谁也不搭理,但到底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遇事慌张实属正常。   方立安抓着她的手臂,安抚道,“别着急,考试过程公开透明,考试中心保留了视频,到时候要是真有人闹事,直接亮出来好了,你的表现又没有作假,怕他们作甚。”   白娴雅想了想,觉得好友说的没错,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她是凭实力考上的,完全不需要别人多余的关照。   方立安见她很快镇定下来,心想:小孩子真好哄,虽然有视频为证,但有的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喜欢鸡蛋里挑骨头,到时候,如果他们执意要求重新测评,对白娴雅来说,是真的大大的不利。   先不说重新考试发挥的水平和第一次发挥的一样好的概率有多大,光第二次的心理压力就不是一般的大。   平日里,白娴雅的心理承受能力看着可以,但这件事不是一般的事,高考和亲妈放在一块儿,前头二十年的人生大事都在这一天里碰上了。 第439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6   方立安当天上午便带着白娴雅去找自己班的班主任倪老师。   倪老师今年三十二,五年前跟着丈夫调来N市,给她们当了三年的班主任,如今正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   遗憾的是,胎儿检查出来是男孩,不然倪老师两个月前就能放产假了。   女性的特权不仅体现在方方面面,更是打从娘胎里就开始享受了。   如果怀的是女孩儿,只要医院一检查出来,孕妇就可以直接休产假,一直休到产后两个月结束。   如果怀的是男孩儿,那就不好意思了,产假只能从怀孕的第九个月开始休,虽然产后同样可以休满两个月,但两者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要知道,女孩儿一生下来就被国家抱走了,不仅不用自己劳心劳力,还可以增加公民积分,福利那是大大的好。   男孩儿却要自己养,想没心没肺地好吃好喝好好睡觉是不可能了,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加磨人。   这个社会的男男女女,从各自的生长之初就被灌输了重女轻男的价值观。   或许有人会因为父母天性,在女儿被抱走的时候难过那么一下下,但大家都习惯了。   这是从检查出婴儿性别起就注定的离别,更是刻在他们意识深处的离别,没人会觉得不对,抗议更是无从说起。   社会如此,政府如此,世人皆如此。   倒是原主那种情况,不是一般的罕见。   九次怀孕,九次都是女孩儿,经历了九次骨肉分离。   随着年龄渐大,夫妻俩身边一个孩子都没有,只能互相大眼瞪小眼,然后看着别人家的儿子儿媳妇眼馋。   其实说白了,就是缺乏慰藉,就是对一成不变的生活的厌烦。   这一点跟方立安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世界没什么区别,生孩子的意义多种多样,但大多数不是为了繁衍,就是为了调剂生活。   真正愿意并且能够互相折磨到白头的真爱,天底下有几对?   大多数都是两个人之间的相处越来越紧张,眼看着就要忍无可忍了。   行,好说,生个孩子调节一下夫妻关系,转移一下注意力。   有了孩子忙活,生活又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但生活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就拿原主的那些个亲朋好友来说,他们永远体会不到她的烦恼,每次见面都只会眨着星星眼,诉说着各自心中的羡慕嫉妒恨。   九个女儿呢!   要知道每多生一个女儿,所能得到的公民积分都是成倍增加的。   之前就有人算过:   生四个女儿,工作再也不怕出错了,被上司骂的时候可以随手甩出一封辞职信,换个轻松的;   生六个女儿,不用等挨骂就可以直接辞职,背着包去看湖看海看外面那么大的世界;   生八个女儿,就可以请几个帮佣,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九个嘛……可想而知。   扯远了,话题回到倪老师办公室,白娴雅对班主任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个世界女校中的师生关系非常亲近,毕竟不是一般的流水线。   老师们尤其是生过女儿的老师,会对女学生会产生一种类似母亲的责任感,而女学生亦会把老师们当成最亲近的长辈。   出生在这样的社会,在如此的环境中成长,她们能依赖的从来都只有陪伴她们长大的老师们。   抛开这种特殊的感情不谈,方立安和白娴雅都是倪老师的得意门生,对于她们这样的好学生,便是出于某种现实的目的,倪老师也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听完两人的话,倪老师略一沉吟便道,“这件事交给老师处理,你们别管了。”   说着,又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最近,其他同学都忙着婚配,你们也别闲着,去凑凑热闹,放松放松,提前攒点经验,过几年就能派上用场了。”   方立安跟白娴雅嘻嘻哈哈应了下来,回到宿舍,果真把烦人的事情抛到脑后,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八卦事业中去。   整个高三年级的综合测评分数已经从高到低排出来了,报名参与N市匹配的男性名单将在明天上午八点公布,每个女生都会得到一个序号范围,然后从中挑选一名男性作为自己的丈夫。   当然,如果你事先看好的男人被分数比你高的女生挑走了,那就要重新选择。   为了不引发纠纷,老师建议同学们自己挑自己的,可以商讨偏好,但相互之间最好不要串联,免得在学期最后闹得不愉快。   像方立安和白娴雅这种不需要参与“选妃”的人,便自动升级成了姑娘们的天然盟友。   方立安也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姑娘们,碰上终身大事,个个都变得虎了吧唧的。   “蜻蜓蜻蜓,你觉得这个男人跟我有夫妻相吗?”   “蜻蜓蜻蜓,你看他,鼻子又高又挺,听说这种男人那地儿大。”   “蜻蜓蜻蜓,我觉得这个男人不错,但我不喜欢他的职业,怎么办?你说他能为我改行吗?”   ……   各种奇葩问题,问的她应接不暇。   白娴雅那边也一样,就算小姐姐板着一张脸,看着比平时还要高冷,也无法击退这些热情似火的待嫁女青年。   就这样,倪老师还让她们去凑热闹,哪里用得着凑,热闹它自己就找上门了。   不过,方立安不明白的是,这些人到底从哪里知道的什么“夫妻相”、“那地儿大”……   夫妻相也就算了,可能老师上课时候偶然提起过,但是“那地儿”究竟是哪块地儿啊?   她们这些从小生活在纯洁小仙女堆里的小姐姐们,为什么也会变污?   谁干的?   方立安倒是没有装纯洁,讲真,论起污,一学校的妹子加起来都比不过她一个。   小污见大污,污妖王本王,说的就是她。   但这种事情吧,跟那些不是很熟的妹子,并不好深入交流,因为这不仅会让她有种带坏小孩子的感觉,还会让她有一种大庭广众开小车的错觉。   所以,打发走那些面色含春的小姑娘们后,方立安拉着闺蜜白小妞,开启了豪华跑车之旅。   “体力必须好,腹肌不能少,低于六块不能要。”   “按道理,个子高的,那地儿也大,但事无绝对,这个东西跟身高也不是成正比的。听说有的人就是天赋异禀,明明是个矮个子,却长着驴大的货。”   “不过,听说学校已经先一步考虑到了这个问题,那些尺寸不行的,都按不合格算,直接筛掉了,能送到我们面前的,肯定不会比这个短。”   说着,方立安嘴角扯了一个淫荡的笑容,两手比划出一个大致的长度。 第440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7   就在方立安忙着对白娴雅灌输黄色小废料时,倪老师那边将事情上报给了年级主任。   年级主任绷着脸,面无表情,估计已经习惯了,似乎每年遇上高考,总要出点小岔子。   去年是什么来着?   一个学生举报另一个学生利用不正当交易让考试中心的老师泄题,最后查出来,人家只是运气好,压中了考题而已。   前年是什么?   好像是有人看见某考官私底下跟某考生多说了两句话,就举报人家徇私舞弊。   结果呢?   监控视频为证,那时候已经考完试,成绩都下来了,人家考官不小心在校园里迷了路,碰巧问路而已。   今年可好,考上的同学自己上门举报,说是可能遇上亲妈了。   年级主任虽然觉得今年的由头有些荒谬,但又觉得该学生的行为很有先见性,毕竟主动和被动之间可不仅仅是一字之差的区别。   在其他人发难前把事情定了性,不比后面接受调查来的轻松愉快吗?   每年处理高考的事情都有一套特定的程序,年级主任给考试中心的负责人去了个电话,把事情讲明,该走流程走流程,该调档案调档案。   虽然要追溯到十八年前,但资料一直保存完好,事情很快便水落石出了。   那位考官并不是白娴雅的亲生母亲,不过确实有点沾亲带故,她和白娴雅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她和白娴雅就是姨妈和侄女的关系。   但在这个社会,亲妈和亲闺女都不必相认,更别说是隔了一层的姨妈了。   所以考试中心并没有把这个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当然也算不得违规。   更何况,考试中心调看了考试记录仪,发现这位考官给该名考生打的分数并没有超出合理范围,甚至连一众考官打出的最高分都不是,完全不存在徇私舞弊一说。   此外,虽然所有考试的规章制度里都明确写了,考官必须公平公正地去评价每一位考生,但圈子里一直有一条隐性的规则,那就是考官是人,只要是人,就会存在自己的主观判断和偏向喜好。   像这种和考官有着相似的长相的考生,考官看了高兴,只能说她运气好,考官见了不高兴,只能说她倒霉。   既然在考试中心留了底,学校那边就放心了,年级主任把调查的结果告诉了倪老师,倪老师告诉了白娴雅。   白娴雅闻言松了口气,尤其是在听到班主任说,调查结果显示那不是她亲生母亲的时候,既有一种隐隐的失落,又觉得心上除了一道枷锁。   方立安完全能够明白她的这种心理,就是想要,又不想要。   想要是天性,不想要是后天养成的习性。   过了将近二十年没有母亲的生活,突然冒出来一个,搁谁都会觉得不自在。   紧张、慌乱、茫然、无措……   这些都是正常的,毕竟学校从来没有教过她们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倪老师也没有主动提及考官是白娴雅姨妈的事,并非刻意隐瞒,而是就她所知,那位考官并没有因为长相相似就对白娴雅多出几分不一样的关心,据说N市的高考一结束,就和考试组的其他老师一起踏上返程了。   想想也是,虽然女孩儿出生后就会被抱走,但对于自己到底有没有一个名叫白娴雅的女儿,当妈的还能不清楚?   至于亲姐姐的孩子?   不好意思,亲姐姐说不定都没有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亲,谁还管亲姐姐的孩子。   同学们都忙着挑选老公,方立安和白娴雅一边看热闹,一边收拾东西。   因为一年到头穿的校服,用的东西都是学校统一发的,所以行李什么的都很少。   也正因为如此,两人很是小心地把为数不多的私人用品罗列好,收到淡蓝色的行李箱中。   小小的20寸行李箱,装载了她们从小学到高中的所有个人财产,看的方立安心中凄凉。   其他高中毕业就结婚的女同学,再过不到一个月就能拥有银行账户和小钱钱了,而她们还要再等三年。   是的,现行的大学学制是三年。   三年后,她们21岁,然后在这一年步入婚姻的殿堂。   但不同的是,那时候,将不是她们单方面挑选丈夫,男方也会挑选女方。   这大约就是优质男的特殊待遇,也是某种程度上特权阶级所享有的特权吧。   不过,具体事项方立安也不太清楚,因为长这么大,除了高考考官中有两个是大学毕业生,其他的她还没遇到过上过大学的人。   她知道的这些事情,基本上都是从她们老师那儿道听途说来的。   老师们没上过大学,自然也是从别人嘴里道听途说来的。   至于别人是谁,无非是老师们曾经那些上了大学的学生。   高中生是没有手机的,学生上了大学后就等于和母校断了联系。   等她们大学毕业婚配完,也不知道有几个还能想起来主动联系这些老师的。   说的现实点,到那时,大家也许都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相互之间或许都没有了联系的必要。   另外,老师们自己也不愿意把稀薄的情分消耗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这就导致她们能得到的有关大学的信息都是朦朦胧胧的。   许是想抓住这最后一段可以增进感情的机会,又或者是因为怀有身孕母爱泛滥,倪老师特意来到宿舍,跟她们叮嘱了好一通。   大意是大学校园和高中校园不太一样,基本上是半个社会,让她们平时多留心,别跟高中时候一样,傻乎乎的。   还有就是能考上大学的女孩子都是天之骄女,都是全国最顶尖的女生,将来婚配的也是全国最优秀的男性,彼此之间能交好就尽量交好,不能交好也尽量别交恶,都是人脉。   最后,可以借着师出同门的由头,跟从一高出去的学姐们套套近乎,蹭点经验,将来也好少走点弯路。   当然,也不能对方说什么就信什么,选择性地去听,自己也要动脑子判断。为此,倪老师还给她们报了几个名字。   “她们都是我带过的学生,人品不错,老师也不托大,说什么让你们有事就去找人家,但是可以试着跟她们相处,都是好孩子,性格也好,交个朋友多条路。”   方立安和白娴雅听了挺感动的,可以说倪老师替她们想的很全面了。   两人红着眼把倪老师送走,白娴雅就抱着方立安的肩膀哭了一通。   “哭什么?要上大学了,不高兴吗?”方立安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舍不得这里,舍不得倪老师,”白娴雅闷声道,“突然觉得外面的世界有点可怕。”   方立安欣慰一笑:不愧是我一手带大的娃,脑子没白长。 第441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8   看着眼前巍峨壮观的宫殿式建筑,方立安的眼角不可抑制地抽搐了N下。   我勒个去!   要不是头顶上方的牌匾明晃晃地写着“国立女子大学”六个字,方立安差点要以为自己走错了片场,来到了某香火旺盛的道家圣地。   “别看了,今天是开放日,过两天闭殿,有的是你们上香的机会。”说话的是到N市接她们来首都的大二学姐张琪璐,为人和善,每每提到学校,语气里都是难掩的自豪与骄矜。   方立安和白娴雅对视一眼,和其他几人一起乖巧应下。   大殿里和外面的道路上有很多和她们一样穿着打扮的“女子”,甚至前凸后翘,身材比她们还要好,是以,她们一行人并不打眼,完全不用担心被认出女子的身份。   方立安其实不太明白,既然都派直升飞机去接她们了,为什么不把她们直接送到学校里,而是停在学校外面的破旧小楼上。   许是她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张琪璐主动解释,“学校有禁飞规定,无论是直升机还是无人机,但凡高于地面三米的空中飞行物,都会在发现后的第一时间被击落。刚刚的小楼是我们女子大学的专用停机坪,安全性不用担心。”说着,她一脸神秘地眨了眨眼,“里面有咱们的自卫军。”   穿过大殿,几人跟着张琪璐来到一个人烟稀少的院落,后者指着一个灰扑扑的小门,“这里进去就是学校了。”   如果对方不说,方立安觉得自己恐怕会把这里当成柴房的入口。   这个学校可真有意思,你看它香火鼎盛,看似高调,偏偏某些细节上又低调的让人无语。   张琪璐走到小门的正前方,示意她们看好,“抬头挺胸正视小门,识别你的身份后,它会自动开启,我们目前的权限,只足够我们自己进去。注意!千万千万不要带别人进去,也千万不要跟在别的同学后面进去,否则,迎接你的将会是你这辈子都无法承受的代价。”   五个新生闻言一凛,身体情不自禁地站直了几分,有那胆小的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差哇的一声就要哭出来了。   张琪璐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并不多加安慰,转过头与小门“对视”。   两秒钟后,小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张琪璐率先走了进去,然后在门关上前,回过头对她们道,“按照我刚刚说的,一个一个进来。”   五个新生排成一列,依次在门前站定,那架势和表情,不像去学校报到的,倒是更像去战场英勇就义的。   方立安排在最后,别人进去时,她四下看了看。   这里其实挺隐蔽的,被茂密的灌木丛挡着,远处的行人很难看到她们的行动。   终于轮到她,她往门前一站,敏锐的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她只做不知,老老实实等着门打开。   刚才前面全是人,这会儿进了小门,方立安才发现这里头别有洞天。   一条幽闭看不见尽头的小道,左右两边是渐高的围墙,弯弯绕绕走了将近十五分钟,约莫一公里左右,又是一扇门,和刚刚那个灰扑扑的小木门不同,这扇门看起来十分华贵,打扮的像灰姑娘后妈带来的亲闺女。   铜门的正上方挂着一个牌匾,除了尺码小了两圈,其他的和方立安在大殿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金框装裱,蓝底金字的“国立女子大学”。   进门的程序和之前一样,进去之后,张学姐才解释道,“高考结束后,学校派人采集了你们的指纹、虹膜以及面部特征信息,已经录入了学生信息管理系统,所以可以直接进来。”   然而,不管她说什么,大家都没心思听了,因为一个两个的,包括方立安在内,都处于一种极度强烈的心神荡漾中。   哦买噶的!这学校也太太太太太……   入目是洁白的一片,还是那种有质感偏冷色调的高级白,万里无云的蓝天下,让人产生一种置身云朵王国的错觉。   偶尔有像她们这样的杂色乱入,但那都是小小的一点,并不影响整体的美观和震撼。   远处那个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鸽形建筑,顶部到腰间还挂着一道明亮的彩虹,简单的点缀给这个洁白的国度带来些许俏皮与可爱。   近处一个外形呈螺旋上升式样的建筑,螺旋中间仿佛系了一条银灰色的丝带,上面全是星星点点的碎钻,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blingbling的样子美毙了。   ……   讲真,方立安在各个世界游荡了这么些年,见识过各种恢弘大气、自带特色的名建筑,但这种白白白白白到你眼瞎的艺术创作,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这叫什么?   嗯哼~活久见。   方立安之前算过,全国六十二个市,算上首都、省会,每届会有375名新生,加上前面两届老生,一个学校总共会有1125名学生。   但看这一望无垠的洁白校园,以及不远处高耸入云的标志性云朵高楼,方立安觉得,便是再来2000人,空间也十分宽裕。   “不要发呆,跟我来。”张学姐重新召回众人的注意力。   方立安五人跟在她身后,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活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大家绷着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别整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但眼珠子还是不由自主地四处乱瞟,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张琪璐见此也不多说,毕竟当年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见什么都觉得惊奇,眼睛都不够用了。   “我现在带你们去教务处登记,完了去学生宿舍领取校园卡等在校用品,然后你们各自一遍学校规章,之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好的。”五个女孩子稀稀拉拉地回答,对即将到来的自由活动充满了干劲。   她们的行李箱虽然小,但为了方便行事,也为了不引起大殿游客的注意,便留在直升机上,留待之后由学校的后勤人员统一送去宿舍。   “可能有点远,我们在这里等一下接驳车。”张琪璐领着她们来到路边一个站台下,站台的牌子是白底蓝字,上面简洁地画了一个长箭头,用圆点标记了七八个站点,没有写清楚站名,而是用阿拉伯数字代替了。   张琪璐不厌其烦地解释,“接驳车的运营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15分钟一班,不需要买票,也不需要出示任何证件,直接上下车即可。学校管理严格,门禁森严,外部人员是无权进入的,如果在无授权的情况下进入,会遭到暴力抓捕,死伤不论,所以校园内的安全性无需担忧。”   死伤不论……   方立安抿了抿唇,对这里的安保力量越加忌惮,也越发觉得自己来到了龙潭虎穴。   不过嘛,但愿自己是这龙潭虎穴里的龙虎……   接驳车来的很快,乘客不多,大多穿着校服,应该是大二、大三的学姐。   其中有两个人还跟张琪璐打了招呼,“璐璐,去接新生了啊,厉害啊!”两个女生看了她们一行五人一眼,便恭维起张琪璐来,看样子,张琪璐在学校混的挺不错的。   张琪璐说出来的话很谦虚,但语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听着比之前在她们跟前还要傲气几分,“厉害什么?也就是跑个腿的事。”   “跟我们还瞎谦虚什么。9班的王莉莉你知道吗?得了朱老师的通知后,当天早就宣扬的人尽皆知了,那张狂劲儿你是没见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嫁给总统做第一夫人了。”   张琪璐先是抬眼看了看方立安几人的表情,然后才给了说话的女生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慎言。”笑眯眯地把话题岔开,谈论起其他相对安全的事来。   方立安拉着白娴雅看向窗外,心下好笑,没想到这里的斗争如此激烈,只是不知道明面上是不是也是如此。不过,张琪璐此人是个沉得住气的,城府颇深,感觉比那两人嘴里的王莉莉要厉害许多。   教务处距离她们的上车点只有两站,下车后,张琪璐跟两人道别,领着新生来到一栋大楼前。   这栋大楼应该是仿照国际象棋中的王后设计的,结合高中老师给她们普及的常识——历任第一夫人都毕业于国立女子大学,方立安觉得这个大楼的寓意还挺直白的。   “这是学校的行政中心,校长室、教务处、政教处、院长办公室都在这里。”张琪璐介绍道。   踩着台阶来到一楼大厅,洁白发亮的地砖干净的几乎可以照镜子用。几人看看自己脚上穿的运动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赧然,都有种下不去脚的感觉。   张琪璐见状不由一笑,“第一次来行政中心的人都这样,安心进来吧,大厅里有24小时待命的清洁机器人,不用担心。”   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踩在地上,但总觉得踩不到实处,像走在棉花上一样,两腿无端发虚。 第442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9   今天是周末,教务处只有一个值班老师,听说是新生报到,值班老师从抽屉取了几张表格纸递给她们,让她们自行填写。   几人因为没有随身携带签字笔,只能排队用老师提供的笔,每个人花这么三到五分钟,不一会儿,后面就来了另一波新生。   两位学姐虽然只是互相打了个招呼,但眼神交汇的瞬间,方立安还是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电流交锋声。想来是因为在办公室,一旁还有老师看着,所以不好表露出太过明显的敌意。   方立安这波人是先来的,本来就填的差不多了,等最后一个人写好,张琪璐收了表格,一起交给了值班老师。   “行政中心距离宿舍区很远,我们坐接驳车过去。”张琪璐提议。   作为学妹,方立安她们很听话。   然而,没一会儿,接驳车没等到,却等来了刚刚遇到的一行新生。   “张琪璐,好巧啊,一起走?”不知名的学姐笑眯眯道。   张琪璐听见她的声音,翻了个无可奈何的白眼,然后才转过身去,脸上浮现出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笑容,“好啊,一起。”   呵,谁还不是个大方美丽的元气少女。   方立安带着白娴雅悄无声息地挪远了,碰上这种情况,第一件事——远离战场,免得被伤及无辜。   一行人平安无事地来到宿舍管理中心,挨个登记,领了各自的校园卡、校服、床单、被罩等生活用品。   临了,学姐对她们发出邀请,“要不要带你们参观下食堂,顺便一起吃饭?”   另外三人一口应下,只有方立安扯了扯白娴雅的手臂,婉拒道,“多谢学姐,我们还是先把手里的东西归置好,不然一直搁在那儿,心里怪不舒服的。”   张琪璐也不勉强,跟二人道别后,带着其他三个女孩子走了。   剩下白娴雅和方立安,一人拎着一个行李袋,外加一个行李箱,回了寝室。   不得不说,她们寝室的条件简直酷毙了,堪比七星级单身公寓。   墙壁、地板用的全是全自动除尘材料,不需要打扫卫生。   配有全自动洗衣烘干机、声控光感灯以及恒温恒湿系统,冬暖夏凉,所以,学校发的都是薄被。   就连校服用的都是当前最先进的科技材料,可以根据外部空气自动调节到人体最适宜的温度。   一年四季,一个造型一个款。夏天穿长袖,冬天穿单衣,热不着,也冷不着。   方立安和白娴雅的宿舍在二十八楼靠边,虽然离电梯有点远,但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   安静。   更何况边上还有一个安全通道。   方立安已经想好了,住二十八楼的她们刚好可以通过这个安全通道来锻炼身体。   两人回到各自的寝室整理内务,床单、被罩、校服之类的东西要清洗烘干再用,然后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放放好,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   总共花了十分钟不到。   所以说,穷也有穷的好处,没钱挥霍,没法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去哪儿干什么都可以轻装上阵。   学校为了给女孩子们一定的私人空间,从初中开始就很少查寝室了。   到了高中,更是一个月只查一次。   因为涉及到综合测评得分,所以是突击检查,指不定是一个月里的哪一天,月初、月中、月末的早上、中午、晚上都有可能。   至于大学期间,虽然不知道还会不会查寝,但十几年如一日都这么过来了,接下来的三年也没必要太过放松,而且习惯成自然,改了还不爽。   她出门的时候,白娴雅也刚收拾好准备来找她,两人一道去找食堂。   食堂距离宿舍很近,都不用跟人打听,就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了。   这时候,哪里进进出出人最多,哪里就是食堂。   只不过食堂和学校整体风格一样,都是冰冷的高级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桌椅,高级灰的地板,再加上隔着玻璃窗身穿白色卫生服的打饭阿姨,非常容易让人产生一种置身于无菌实验室的错觉。   反正,无数次在这种环境中做小白鼠实验、菌种培养实验的方立安,确实不太有胃口……   女孩子们都是一穷二白的无产阶级,吃饭当然不需要付钱,刷一下校园卡就行,倒不是怕其他人混吃混喝,而是担心有些人不好好吃饭,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健康饮食监控。   不过,食堂的饭菜着实令人惊喜,明明是大锅饭大锅菜,方立安却硬是吃出了米其林大厨的感觉。于是,环境带来的一丢丢负面影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跟好姐妹一起吃的大快朵颐。   吃饭的时候,方立安看了,很多人今天来报到,本校校服加外校校服的组合有很多。   她和白娴雅来的时候,张琪璐和另外三个N市一高的女生刚吃好,正端着餐盘准备离开。   两人见此,十分默契地相视一笑,主动上前打了声招呼。   饭菜太好吃,毫不客气地说,这是方立安十几年来吃到的最好吃最美味的一顿饭,白娴雅也一样。   两人吃的那叫一个香,然后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吃多了好办,逛校园啊,刚好趁着天还没黑,把学校熟悉熟悉。   逛着逛着,天色渐暗,学校的路灯忽然之间全部亮起,暖黄色偏白调,从远处看像极了天上的繁星。   接连一片的灯光,将高贵典雅的云朵建筑群衬托出几分柔和的婉约,像夜美人卸下了白日里的妆容般,在暖洋洋的微风中,露出清丽醉人的微笑。   “接下来的三年也要好好加油哦!”此情此景,不说些什么简直对不起如此迷人的夜色。   “好的,你也是呢~”   两个平日里性格很酷的小姐姐,私底下相处的时候,却更喜欢相互卖萌,相互撒娇,互撩互宠,真爱无疑了。   虽然白天的时候,张琪璐跟她们介绍了学校的安全性,但方立安和白娴雅还是早早回去了。   折腾了一整天,身体微微有些疲惫,另外,大晚上的,即便人生安全不存在问题,迷路也是个事儿。   这万一要是一不小心走岔了,又找不到人问,那大学生涯的第一个夜晚就要以天为盖以地为庐了。   她俩出来的时候又没穿高科技温控校服,夜凉如水,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两人都不是粘人的性子,回到宿舍,各回各房,各洗各的澡,各上各的床。   随后,方立安躺在床上悠哉悠哉地看书,惬意极了。   所以说,人生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但不行啊,享受着这样的待遇,就要付出等价的劳动。 第443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10   事实证明,女性虽然享有特权,但男权才是这个世界真正至高无上的主宰。   这是方立安大学三年里最清晰最深刻的体会和感受。   这里和她曾经念过的大学完全不是一回事,那些以男人为中心的教学思想,整的方立安恨不得回到高中复读,跟其他同学一起参加婚配才好。   不管是文学课、数理课、生物课、厨艺课、鉴赏课……还是其他什么课程,每个老师都跟传销头目一样,上课的同时不忘给大家洗脑,宣传夫为妻纲、妻以夫为天以及现代版的《女训》、《女戒》……   虽然这才比较符合方立安对这个世界的预判,但听的多了,对她这种骨子里不屑于这种思想的人就很不友好了。   只不过演戏嘛,谁还不是个影后?   熬过这三年,三年后又是一条崭新的康庄大道。   ……   时光匆匆,三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深受男权思想荼毒的方立安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婚配仪式。   老师们一早就把参与这次婚配的男性资料分发给了她们,然而内容并不详细,只有身高、体重、年龄以及工作单位等一些简单的信息。   没有职务详情,没有工资明细,也没有家庭背景,待遇还不如那帮高中毕业的小姑娘们。   但大家并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   用老师的话来说,这些男人,个个都是人中翘楚,随随便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国之栋梁。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四年一届的大选,总统就是从这里面诞生的。   所以,姑娘们啊,睁大你们的双眼,第一夫人的宝座正在前方等着你们呢!   方立安可能是众多女生中最不希望挑到绝世绩优股的那个。   为什么?   位高权重的男人,身边不是那么好出入的,安保检查都比别人做的严格,不太利于她的逃跑计划。   当然,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是会相对麻烦一点而已,并不是不能成。   这种世界没有灵气,面相什么的基本上都看不准,方立安只能盲狙。   其实,认真说来,倒也不算盲狙,毕竟她用了极为挑剔的目光,按照颜值从高到低填了十个志愿。   唔……   反正迟早跑路,管他做什么工作的,管他一个月赚多少钱,管他日后能不能当总统,享受到颜值就行了,长得好,睡的开心,别的她都不care~   不过呢,器大活好还是很重要的,但是资料里也没有啊,只能根据身高瞎碰。   所以,别人都在想方设法跟老师们打听男人的家庭背景、担任何职、前途如何,只有方立安,综合了他们的身高、体重和长相,挑了高且帅的。   尽显色女本色。   女生填写好各自的志愿后,剩下的就都是男方的事了。   男方会从积分排名第一的人开始,先是收到有意向的女方信息,各个方面,包括她们对他的意向排名。   除了对他有意向的,没意向的也会一起推送过来。   反正最后,女方的意愿只是参考,一切都以男方的意愿为准。   说白了,就是一男的,如果在选择过程中看上一女的,不管她选没选他,只要他选她了,她就只能是他的老婆。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女孩子们包括方立安在内都不知道这个规则,她们只以为会将男女双方的意愿共同考虑在内,然后再做出匹配。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男方在进入选择程序时,可以得到女方的所有信息,不仅仅是大学期间,甚至可以追溯到高中、初中,学校保存的视频以及其他数据,他们都可以随意调阅。   可以说,女孩子的各个方面几乎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男方面前。   三百多个女孩子很快被瓜分完毕,方立安再次走了狗屎运,因为她的最终匹配对象正是她的第一志愿。   第一志愿啊,375个男性中,她觉得最帅气最酷颜值最高的那个!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方立安乐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心道,不枉她熬了这么些年,你看,福利大大的~   这种国家包分配的夫妻,举行的是集体婚礼。   高中毕业那会儿,女孩子们就是在一高体育馆统一嫁人的。   这次,方立安她们是在国立女子大学的玫瑰大礼堂。   为了凸显个性,彰显实力,男女双方的礼服、婚鞋都由男方提供。   所以,虽然是集体婚礼,但大家基本上都是各穿各的,整一个争奇斗艳、比豪比贵的场面。   方立安的婚配对象身高188,体重138,禁欲系帅哥,在中部军区司令部工作,婚前给方立安送了两套礼服来。   一套是金线绣的龙凤嫁衣,一套是洒满碎钻的白婚纱。   两套礼服做工精致,一看就是手工缝制,造价昂贵,老师们接连赞叹不说,不少同学嫉妒的眼都红了。   当然,并不是说其他同学匹配到的男人条件不好,毕竟能在年纪轻轻的适婚年龄就成为全国top375的顶尖人才,家里没点背景也不现实。   但绝大多数人都只送来一套礼服,鲜少有人想到两套的。   方立安在大家羡慕嫉妒恨与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选了那套不算突出的婚纱。   主要是婚纱这种东西比较大众,据统计,每年375对新人里,有350个新娘穿的是婚纱,撞衫什么的,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方立安心里其实更喜欢那套龙凤金线刺绣喜服,颜色喜庆,图案精致大气,游龙戏凤,很符合她的审美。   但她不想太过高调,太过突出,听说国立女子大学的集体婚礼是会录视频的,还会在当天的新闻联播上播放。   她以后可是要跑路的,上了全国性的新闻还咋整?   老老实实做个泯灭于一众穿婚纱的新娘的新娘不好吗?   婚礼没什么新意,还不如方立安上个世界和苏原结婚时举行的婚礼好玩。   这里的婚礼流程非常死板,主要就一个宣誓,宣誓完了就是交换戒指、亲吻新娘,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方立安搭乘军用飞机跟着新认识的丈夫回到新家,心里激动不已。   不仅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性福生活,更是因为时隔十几年,终于进行到下一步的逃跑计划;终于脱离那满是桎梏的洗脑学校;终于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银行账户和小钱钱;终于可以做个大手一挥大喊“买买买”的女人了~   然而,方立安充满期待的性福时光并没有如期而至,因为她那新上任的老公被部队一个急call召走了。   狗男人一点安抚意识都没有,只说了句“早点休息”就匆匆离开了。   方立安:活该你以后没老婆…… 第444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11   方立安的新婚丈夫姓于名景辰,出生于军人世家,背景硬核且强大。   父亲是东部战区的军区首长,母亲毕业于国立女子大学,是个万事以丈夫为先的全职太太,便是几个儿子加起来也不能撼动丈夫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从国立女子大学毕业的女性,结婚后参加工作的很少。   不仅是因为在学校灌输给她们的观念中,丈夫永远是最重要的,同样也是因为,再好的工作,对她们来说都是唾手可得,没必要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忽略家庭。   其实,光从利益的角度出发,这样的选择是没错的,毕竟对第一夫人宝座有想法的女人比比皆是。   所以,比较普遍的思维应该是,与其自己使不上劲地瞎折腾,不如把全部的精力用来照顾好丈夫和孩子。   身为女人,还是处于这个国家金字塔尖的女人,生来有吃有喝,婚后吃喝不愁,国立女子大学毕业生的平生心愿有二:   一个朴实到极致——多生几个孩子,另一个宏大到极致——成为第一夫人。   新婚之夜,就在大家都在为第一个心愿努力奋斗的时候,方立安这个异世来客,正盖着棉被惦记她新婚丈夫的钱袋子,琢磨该如何不着痕迹地拿下家里的经济大权。   说简单也简单,狗男人新婚之夜留她一个人独守空房,本就该补偿一二。   说难是因为方立安对新婚丈夫的性格和为人一无所知,万一哪句话说的他不高兴,岂不是弄巧成拙?   思来想去,方立安还是决定先做个乖崽儿,徐徐图之。   只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新婚头一天,丈夫没等到,反而等来了新上任的婆婆。   婆婆大人是个优雅却不失威严的女人,快五十的人了,看着依旧年轻。   对方上门的时候,气场全开,目中无尘的气质以及后面跟着的一队警卫员,让方立安差点以为自己是狗男人养在外面的小妇。   面对隆重出场的婆婆,方立安也不怯场就是了,不卑不亢地陪聊。   因为两人都毕业于国立女子大学,总有三分校友情,还是有共同话题可聊的,倒也没有冷场的时候。   天南海北地聊了老半天,方立安艰难地总结出了婆婆大人的中心思想:   一、于景辰事务繁忙,作为妻子,应该多体谅他,打理好家务事,成为他温柔有力的后盾;   二、于景辰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并不是靠家中关系,都是他一刀一枪自己拼来的功勋,身为他的妻子,即便帮不上忙也不能添乱,尽可能不要跟他发生争执,要知道,带着情绪出任务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三、早生孩子,多生孩子(注:是男孩)。像他们这种家族,只有男孩才是传承。女孩生了就会被政府抱走,除了一点奖励性质的社会福利,几乎没有半点用处。而像他们这种家庭,根本就不屑于那点福利,所以,生不生女孩无所谓,生男孩才是根本任务。   四、工作什么的不要考虑,没必要,纯粹的浪费时间,万一被政敌挑出错处,影响了于景辰的前途,那就得不偿失了。   唔,差不多就是这样。   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好像也不怎么难,除了最后两条,其他的都跟学校传授的中心思想区别不大。   方立安面上乖巧,心里却很不以为然,而且听的有点火大,甚至有点憋屈。   一种无力感与荒唐感油然而生。   幸好她已经决定跑路了,不用一辈子留在这里受这等鸟气。   “行了,我今天来主要就是和你简单聊聊。”贵妇婆婆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方立安心里忍不住吐槽:您老怕是对简单有什么误会。   “景辰出任务的时间可能不短,这段期间恐怕要委屈你了,”说着,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张黑色卡片,卡面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幽黄的光晕,“这是你爸爸和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看好什么只管买,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做好景辰的贤内助就行。”   方立安没客气,双手接过这张用特殊材质制作的卡片,“谢谢爸妈,我记住了。”一脸的小媳妇样儿。   贵妇婆婆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儿媳妇的小手,带着超大排场的警卫员,在方立安的目送下,搭乘军用飞机离开了。   看着磨砂表面的黑卡,方立安在心里吹了个得意的口哨,不枉她耐着性子听了个把小时的婆婆念经,早知道有钱拿,她还可以再听两小时。   新婚丈夫忙于工作,新婚妻子备受冷落,这个时候刷刷刷买买买确实算不得什么不合理的行为。   方立安也没去查询卡里的余额,直接来到商场,一顿猛刷,买了许多珠宝首饰。   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硬通货黄金,目的就是提前备着,留待以后当作逃资用。   说到逃资,方立安本来是打算把每个月的津贴提出来换成现金收着,存个小半年再跑路的。   如今已然一夜暴富,哪里还需要用这么迂回的法子。   现金什么的,把结婚当天发的取出来,路上好买点吃的喝的,至于住宿和交通,正规路子肯定不好走,野路子的话,用金子打点也不算出格。   这么一合计,跑路这件事差不多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为防引起别人的怀疑,方立安没有去买那些较为敏感的东西,而是自己用粉底液、眉粉等化妆品和着面粉做了一些面部改装用具。   然后又照着易容后的模样,请人做了几张足以以假乱真的身份证件,带芯片能刷卡的那种,只要不做实地背景调查,谁都发现不了其中的猫腻。   早在学校的时候,方立安就设计好了离开的路线,因为校内的信息远不如外面通畅,婚后那几天,她又特意捋了几遍,将不太好的地方挨个改了一遍。   最后,还在首选路线的基础上制定了Plan B和Plan C,以确保她能够万无一失的离开边境。   然而,造化弄人,就在她准备跑路的这一天中午,自打新婚当晚就消失了近两个星期的于景辰突然回来了。   方立安看了眼手里用作障眼法的旅行袋,咬着后槽牙骂了句脏话,将旅行袋塞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这才换上温柔贤淑的笑容,迎接自己的新婚丈夫去了。   虽然已经是合法夫妻,但两人到底只见过一面、相处了半天,那时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熟悉感,早就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消失殆尽。   方立安心思不纯,脸皮有城墙拐那么厚,自是可以演的游刃有余。   于景辰就不一样了。   母胎单身二十几年,除了亲妈和婚配期间的调适员,就没跟其他异性说过话,甚至连看都没看过。   婚礼当天的气氛很不一般,而且好多男同胞跟他一样,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有人陪着紧张,他再紧张也能绷得住脸。   但今天就不一样了。   尽管完成任务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做了两个小时的准备工作,但进门的这一刻,于景辰还是紧张的手心出汗,双腿发软,彷佛家里的这个女人不是他自己挑选的小娇妻,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系统:……这个直觉可以给满分。   方立安打算混过今晚的念头,在见到于景辰的那一刻彻底消失了。   混什么混!   这么好看的优质男怎么能轻易放过?   不好好睡上一睡,怎么对得起他们夫妻一场?   抱着这样的心思,方立安发挥出在学校学到的十二分本事,花费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做了一顿高颜值有情调的烛光午餐。   配合着红酒、烛光以及浪漫的音乐,原本面上镇定内心慌乱的于景辰渐渐找回了属于雄性的本能,酒足饭饱后,揽着迷人的小娇妻共度良宵。   从烈日当头,到夕阳西下,到华灯初上,再到万家灯火尽数熄灭……   方立安尽管被“折磨”地死去活来,但还是很不要脸地在心里赞了句对方的傲人尺寸和雄伟身材。   如果不是因为有任务在身,每天都有这样的美男伺候着,让她做条咸鱼又有何妨?   但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她只能劝慰自己,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跑。   将来,就在不远的将来,等她离开这个操蛋的地方,还会有大把大把的美男等着她。   到时候,一天睡俩也不成问题!   方立安一边这么安慰自己,一边眼馋于景辰日益精进的高超技术,直到一个月后,后者再次被指派到外面执行任务。   人家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去银行取了当月的津贴,犹豫再三,还是没好意思动于景辰的工资卡,最后扔空间里没用。   钱拿了,家也不回,狠心的女人直接拎包走人。   等于景辰完成任务回来时,家里早已是人去楼空,只余冷锅冷灶冷板凳。   无须报警,他自己就能通过各种关系调看各个地方的监控。   待知道半个月前还跟他你侬我侬的小娇妻并不是遭遇了绑架或者其他不测,而是自己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开的时候,于景辰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第445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12   这大约是史上首例高官夫人抛夫弃家的案子,鉴于国家对女性资源,尤其是高学历(优质)女性资源的重视,于景辰无法隐瞒她离家出走的事实,于是,方立安夫妻俩在上层圈子里一下子就出了名。   #少校夫人翘家跑路为哪般#   #扒一扒那个新婚两月便惨遭抛弃的男人#   #妻子的离开是出于本意还是另有隐情?#   ……   短短两天的时间,于景辰就成了亲戚、朋友、同事、领导、认识的、不认识的各种人的调侃对象。   不过,有于家在后面出力,事情的传播被控制在了一定范围内,倒也没有闹到举国皆知的地步。   但是不能因为不想闹开就这么算了,人还是要找的,只不过,各大网站、电视台、报纸杂志都是以缉拿犯罪嫌疑人为由,刊登出了方立安的照片,又因为考虑到她的人生安全,刻意隐瞒了她的性别。   离开于景辰家后,易容成为一个肤色偏黄身材瘦小男子的方立安,看到大街小巷贴满带有自己头像的通缉令,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火了,火的很彻底。   瞧瞧这赏金,一、二、三、四、五……五个零,一百五十万!   按照当前的物价水平,都可以在首都付个单室套的首付了。   这还只是能提供有效线索的,要是能全须全尾地抓到大活人,小三房的全额付款就妥了。   除了张贴通缉令,四处找人,警方和军方还在高速公路的出入口、汽车站、火车站、机场等人流量巨大的交通枢纽安排了阵势浩大的安检。   想要顺利通过安检,不仅要被摸胸摸屁股,还要过警犬那关。   一旦有人对摸胸摸屁股产生抗拒,或者谁的胸肌稍微大那么一点,那就对不起了,直接扣下,严格盘查。   一旦警犬对着谁有一丁点儿不一样的反应,同样对不起了,直接扣押,等查清楚祖宗八代再放人。   方立安不是平胸,也有点介意被陌生人摸胸摸屁股,警犬那关虽然可以配个香袋遮掩自身的味道,但味道太重本就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不过,话说回来,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她溜的早,跑的远,通缉令出来那会儿,她已经到边境省份了。   为了完美避开各种要塞路口的检查,方立安没有坐车,仅凭两条腿走天下,各种翻山越岭,直到某天晚上,在某山坳坳里烤野鸡时,闻着野鸡味感到反胃。   简单推算了一下时间,她从空间找了根验孕棒,几分钟后,粉粉的两条杠明晃晃的出现在她眼前。   之前和于景辰在一起的时候,这对狗男女从来不做避孕措施。   方立安图的是个“爽”字,再一个就是,她这辈子肯定是要生孩子的,既然如此,那就别浪费了于景辰的优秀基因。   而于景辰是压根没有这方面意识,活了近三十年,说不定连避孕的概念都不知道。   在这个世界,人们根深蒂固的想法就是,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   生男孩增加劳动力,生女孩提高女性人口比例。   本来女人就少的可怜,再避孕的话,是嫌弃这个世界的人口负增长率涨的不够快吗?   方立安知道自己肚子里揣了崽儿,再赶路的时候,就不好走的那么快,或者没轻没重地做些奔跑跳跃的大幅度动作。   她虽然不是什么娇气的人,但双身子的人在怀孕初期,稳妥一点总是没错的。   如此,在不到三个月,肚子还没显怀的时候,方立安终于来到了边界线附近。   这里的边界线并没有用铁丝网之类的东西围起来,也没有军队驻扎,入目之处只有十好几个灰突突半人高的界碑,上面用本国的文字刻着“Z国境”。   四周荒无人烟,为了确保安全,方立安原本打算记下地形结构,等天黑透了,再趁夜溜过去。   但等她进行了实地考察后,发现此地地形险峻,错综复杂,脚下近三分之二的岩石锋利尖锐,像一排排插在山石上的刀刃。   走夜路风险太大,这要是一不小心摔上一跤,毁容流产事小,丢了小命才叫冤呢。   所以方立安也不好顾忌太多,给手脚肚腹等重要部位裹上一层厚厚的绷带,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小心翼翼爬了将近三、四公里,远离了边界那片险地,她这才找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山洞住了进去。   先前那段消耗太大,身体和神经一直紧绷着,再不好好休息一下,对母体和胎儿有弊无利。   近来一路逃跑奔波,都是住的山洞,再差一点,稍微粗一点的树干和地上也是睡过的。   毕竟以前比这还差的条件都照住不误,这点苦也算不得什么。   西南边陲地区的经济发展远不如首都,而隔壁的三不管地带因为势力割据,秩序混乱,更是连Z国的边境城市都比不上。   本来方立安还不明白,Z国为什么放着嘴边的肥肉不吃,看别人争个你死我活。   现在,自己亲身走了这么一趟,总算是明白了那么一丢丢,天然阻碍虽然不是不能克服,但需要付出的成本和代价太大,收获远不如付出的多,且后续管理也挺不容易的,可谓得不偿失。   而且,根据她在网上查到和于景辰曾经不小心透露的消息来看,三不管地带的经济产出主要源自罂粟种植。   听说这里种什么都种不好,种庄稼,庄稼不行,种水果,水果不行。   唯有罂粟,在这片土地上长得贼好,也真是邪了门了。   这里的人不缺水喝,但是粮食、蔬菜、水果、肉类禽蛋都是从外面进口来的。   为了获得尽可能优质的食物、更好的生存以及长足的发展,这里几乎全民种植罂粟。   而周边的国家,没几个愿意明目张胆地种植罂粟的,万一引来其他势力地盘剥,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大家伙儿宁愿私底下暗派人手过来,悄悄摸摸地分一杯羹,也不愿意明着将这里并入自家的版图。   这也是方立安为什么敢来这里的原因。   错综复杂的势力可以对她的身份起到有效的遮掩作用,即便不小心暴露了,她也可以在这趟浑水中找到属于她的平衡,找到一条通往自由的生路。   因为怀孕的关系,方立安在洞里住了整整一天,确定身体缓过来后,才继续赶路,谁曾想同样险峻的地形竟然还有好几十公里。   于是,这一段路,她走走停停用了将近一个月才走完。   等再次见到人烟,她的肚子也开始显怀了,好在穿上宽松的衣服后,依旧什么都看不出来。 第446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13   三不管地带有个较为别致的名字——遗忘三角,取自于当地种啥啥不行的土壤特质。   大家都说这里是被神明遗忘的地方,因为没有神明的祝福,才种不出粮食、水果等其他有用的农作物。   同样,因为只能种植罂粟这种象征着邪恶、毁灭、诱惑的植物,当地几大势力的头目便纷纷自诩恶魔,自称撒旦、昔拉、撒斯姆等等。   方立安被普及这些的时候,当真跟听西方神话故事一样,听的一愣一愣的,一开始还以为是方言学的不到家,等了解完当地的一些习俗惯例后,才明白这是各位大佬的装逼必备。   反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江湖上就出现了撒旦一世、昔拉二世、撒斯姆三世……   大家可以不知道大佬的姓名,但不会不知道大佬的代号。   比如,当方立安经过某个罂粟种植园时,打听这是谁的地盘,老实憨厚的农夫基本上都会回答:   “这是撒旦大人的罂粟园。”   “这是昔拉大人的庄园。”   “这是撒斯姆大人的领地。”   ……   大佬会换人,但恶魔的代号却像爵位一样世袭罔替,既是实力的象征,也是一种荣耀的象征。   当然,在这种逞凶斗狠缺乏法制的地方,权力的更替主要取决于绝对力量,而不是所谓的血缘、姓氏或者民主,这就导致了每每有大佬迟暮卸任,外界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方立安来的正是时候,也正不是时候。   说正是时候,是因为拥有距离Z国最近的这块领地的大佬不巧遭遇刺杀,不治身亡,大佬的儿子们以及大佬曾经最得力的几个手下正拼的你死我活。   秩序异常混乱,没人会在意这里是不是多了一个人,一个长着大众脸且让人生不出警惕之心的大胖子。   当然,说不是时候,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一片,一不留神,脸颊旁就要擦过一颗子弹,每天都在和死神玩你追我赶你躲我藏的小游戏,危险系数高的很。   方立安虽然是个练家子,伸手敏捷,反应机敏,但到底怀着孩子,就怕一不留神闪着腰伤着孩子。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方立安不想风餐露宿,也不想经历风吹日晒和风吹雨打,便花重金买通了撒旦宅邸某个负责采买的管事。   她打听了许多情报,考察了很多天,才找到这么一个既贪财又胆大还心黑的管事。   撒旦三世仇家众多,因为怕死,早早地立下规矩:凡是在宅邸做事的仆役,背景必须清白,不能是无根无基之人,至少要有三个亲友为其担保,否则不予录用。   如果此人犯错,为其担保的人也要受到相应的惩罚。   一般的小事不会连坐,所以,一旦连坐,轻则鞭刑,重则吃枪子。   因为效果显著,宅邸的安全系数得到了明显的提高,这个规矩便一直沿袭至今。   像方立安这种外来人口当然找不到人替她担保,这也是前段时间,大佬遭遇刺杀时,府里很是处置了一批人,人手紧张,再加上这个管事不是一般的黑心,打着把方立安手里的值钱东西骗光然后再卸磨杀驴的主意,不然对方无论如何也不会冒这个险。   至于黑心肠的管事为什么不直接把她拖去宰了,来一招杀人越货,主要还是因为方立安表现的比较鸡贼,只说事成之后必有重谢,重谢埋在某庄园的罂粟花下面,除了她别人绝对找不到。   管事贪婪,见方立安出手大方,心里对那些还没见着影子的钱财势在必得。   一个身材臃肿的胖子而已,谁会派这样的人来当杀手?   更何况从前不是没人试图通过到府里做仆役的路子接近那些大人物,有人成了,也有没成的,只不过,成的人屈指可数而已。   瞧瞧这胖子提出来的要求,“要轻松活计,体力活我干不来。”   这是一个正儿八经找活干的人应该说的话吗?   这像一个身负刺杀重任的杀手说出来的话吗?   所以,凭借自己丰富的经验、毒辣的眼光,管事几乎可以笃定,这个胖子百分百是来撞大运的,只盼着有一天入了哪个贵人的眼,好得道升天。   于是,心怀鬼胎、各有图谋的两人,一拍即合。   管事如约给方立安安排了一个轻松活计,只需要动动眼睛,动动笔头子,记录苹果、橙子、火龙果等水果的入库数量。   说起来,这可是个肥差,要不是因为上一个负责记录的人被刺客连累,大少爷一怒之下命人把他拖出去埋了,弄得府里人心惶惶,这等美事哪里能轮得上方立安这种毫无根基的新人。   方立安得了差事,当然要履行自己的承诺,直接从口袋里掏了个金条给管事的。   管事见钱眼开,高兴的合不拢嘴,心道,且让这头肥猪再得意两天,两天之后他再发难,到时候定要狠狠宰上一波。   然而,等不到两天后,隔天早上,管事的突发心肌梗死,当着大家伙儿的面直接没了气。   意外猝死,凶手是死神。   方立安痛失老哥,因为心中感念老哥的照顾,在后者的丧事上掏了一笔相当丰厚的礼金,然后跟老哥的两个儿子称兄道弟起来。   管事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也不是什么都说的,父子三个替方立安担保,但只有管事本人知道方立安的“底细”,以及这件事中的金钱交易。   对着自家两个儿子,他只说是帮小兄弟的忙,小兄弟是个值得信任的忘年交,因此,管事死了,他两个儿子谁也没有怀疑上方立安。   管事的死在方立安心里生不出一丝波澜,她早就打听清楚了,这人心狠手辣,爱好特殊,仗着自己在撒旦府邸做事,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清秀少年。   禽兽不如,死有余辜。   ……   就这样,方立安在撒旦宅邸的仆役生活就此拉开序幕。   当然,光这样是不够的。   孩子又不是不吃不喝不会动不吱声的西瓜,等将来瓜熟蒂落,呜呜哇哇又哭又闹,谁都会知道这里多个孩子了。   万一再是个女孩,那可真是比种着罂粟的百亩庄园还要精贵,搁她一个仆役手里,哪里护得住?   所以,方立安早早瞅准了已故撒旦五世最宠爱的小儿子——一个无恶不作的二世祖,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悄摸地把人抹了脖子,喂了他自己养的老虎。   二世祖生前就喜欢看老虎吃人,并以此为乐,如今得了这么个下场,也算是死得其所。   可巧,那也是个胖子,方立安一人分饰两角,不慌不乱,得心应手。 第447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14   潜伏在撒旦府邸的日子,光用滋润两个字来形容,是远远不够的。   死在方立安手里的二世祖富米.冯维希不仅是已故撒旦五世雷克.冯维希最疼爱的儿子,也是撒旦五世长子力成.冯维希最疼爱的弟弟。   毕竟有十来个野心勃勃且整天惦记着给力成使绊子的兄弟作对比,富米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又跟力成一母同胞的小弟弟就显得可爱多了。   富米不是没心眼的人,父亲雷克.冯维希还在世的时候,经常帮力成说好话,力成也因此受到重视,接触到比其他兄弟多好几倍的权力。   所以,力成上位后,十分照顾富米,在富米失去父亲后,成为了他新的倚仗。   只不过,力成不知道,真正的富米早就魂归地狱了,现在享用这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的人是方立安这个西贝货。   近千年的游荡,方立安学过演戏,学过口技,学过易容,把富米的角色扮演的惟妙惟肖,连富米的贴身侍从都没发现其中的猫腻。   不过,也亏得富米性格暴虐,经常一言不合就处置下人,因着这个,富米身边的人几乎是一两个月一换,尤其是贴身侍从。   所以,说到了解,这些人还不如死去不久的撒旦五世,也不如在暗处观察了将近两个月的方立安。   大哥力成虽然跟富米的关系好,但他整天忙着收拢势力,整顿部下,很少有时间来关心弟弟,基本上就是一个要啥给啥的大哥,有什么要求直接满足就是了。   就比如现在,方立安打了个电话给力成,表示天气越来越热,眼看夏天要来了,她要去三百公里外的撒旦庄园避暑。   力成因为担心弟弟的安全犹豫了一秒,然后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大手一挥,拨了五十个持枪随从给她。   挂了电话,方立安让新提拔上来的贴身侍从木瓦伦和进可颂收拾东西。   这两人都是老实巴交的性格,不是那等会自作聪明自作主张的下人,用着比较放心。   除了带一些掩人耳目的东西,比如从前富米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后来又吃了富米的大老虎,再比如富米钟爱的摇椅、烟枪。   是的,富米吸毒,虽然剂量上一直被老撒旦严格控制着,但不可避免地吸食成瘾。   又因为被控制着,需求得不到满足,脾气一度变得十分暴戾。   为了释放那种烦躁的情绪,富米只能从性和食物上寻找更多的快感。   这就是他吸毒却又虚胖的原因。   老撒旦撒手人寰后,无人约束的富米加大了剂量,方立安最开始扮演他的那段时间,不得不挺着臃肿的身体把脸画的惨白,脸颊打上阴影做成凹陷的假象,然后还要在眼底涂上两团硕大的青黑。   力成没时间管也管不动他,只一味地任他折腾。   ……   遗忘三角地处亚热带,东南亚的季风变化使得这里形成了干湿两季。夏天,西南季风从海上带来大量湿热性水分形成充沛降雨时,形成雨季。   湿度增大会影响易容效果,妆容缺乏持久度时容易出现纰漏。再加上天气渐热,衣服越穿越少,身材模仿得愈加艰难。   总而言之,暴露的风险越来越高。   所以,方立安才想出搬到外面住的主意。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容易露馅的地方就是她那肚子。   最后两个月正是胎儿猛长的时候,再这么下去,富米的肥胖身形也遮不住她那凸起的弧度。   这时候躲到外面,肯定比呆在府里安全的多。   到时候,孩子也在外面生,生完了再抱回来,能省不少事。   如此一举多得,方立安当然要走,走的大张旗鼓。   女人怀孕是件很辛苦的事,但以往,方立安身体素质强悍,心理素质强大,很少会有感到艰难的时候。   即便遇上末世之雨,碰上老蚌生珠,方立安最大的反应也就是不停地睡觉。   这一次,以她的一己之力在这个社会寻找立足之地,不仅要女扮男装、角色扮演,承受易容变装带来的闷热与不便,还要为孩子的未来绞尽脑汁、劳心劳力,疲惫两个字已经完全不足以用来形容她此时此刻的状态了。   撒旦庄园是撒旦一世在世期间建的,直到撒旦三世意外暴毙,这里都是正儿八经的撒旦宅邸,直到撒旦四世上台。   撒旦四世是富米的祖父,曾经是撒旦三世手下,和撒旦三世没有一丁点儿血缘关系,放到封建社会,就是谋朝篡位还篡位成功了的乱臣贼子。   上位后,一度想改朝换元撤掉撒旦的名号,但怎奈其他恶魔的名头都不太威风也不太响亮,便只好作罢,打起了府邸的主意。   随后,盖了个更恢弘更奢豪的宅子作为自个儿的“皇宫”,就是现在的撒旦宅邸,先前那个只当别院用。   撒旦四世、撒旦五世包括新上任的撒旦六世都不爱去那儿,只偶尔在附近打猎、游玩时才在那里住上两天。   这不,现在就要便宜方.西贝货.安了。   好歹是前三任撒旦的行宫,撒旦庄园虽然比不上撒旦宅邸奢靡华丽,但给人的感觉底蕴十足。   不像撒旦宅邸,从头到脚,里里外外散发着暴发户的气质。   也难怪富米的祖父、父亲、大哥都不爱来,大约也有这种被比下去的感觉吧。   这种贵族气质,还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成或者模仿成的,再有就是建筑本身的设计也不好随意改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一改成了四不像,岂不是亏大了?   更何况,方立安虽然不知道富米的祖父和父亲是个什么想法,但富米的大哥和富米本人就是偏好这种金灿灿的暴发户风格,所以,这说不定是冯维希家的基因遗传。   来到庄园后,方立安毫不客气地挑了最大、最正、住起来最舒适的次卧。   主卧还是算了,毕竟是人家撒旦的庄园,她怎么好喧宾夺主。   不像撒旦宅邸每间卧室都带有保姆房,这里的仆人房间在负一楼,所以整整一层只住了方立安一个人,比在宅邸住的自由许多。   木瓦伦和进可颂如今已经习惯了方立安不叫他们近身伺候的怪癖,两人老实巴交地守着唤铃,随时随地听候主人家的召唤。   脱离了宅邸的束缚感,方立安很是放飞自我,每天打卡一样,到餐厅露两回脸,其余时间都在房间里窝着。   卸去复杂沉重的易容套装,肌肤渴望并迫切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毫不夸张地说,方立安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轻了好几斤。   因为长时间穿着假肉夹层,秋冬不会冷是真的,但这里的秋冬本就没那么热,春天更是开始没多久就变得燥热。   闻着身上隐隐约约的汗搜味儿,方立安敢保证,这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眼看预产期一天天地临近,尽管她极力暗示自己会一切顺利,再不济还有空间打底,但方立安的情绪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因为无法得知具体的预产期,她只能凭感觉凭经验,挑了一个黄道吉日,熬了催产药,给自己灌上一碗,等待发动。   外面已经安排好了,先是学着富米的样子狠狠发作一通,把人都打发走,确定这栋楼里没人了,才从里面反锁了两道门,在卫生间里把需要用的东西一一陈列好。   都是一早准备好的,像烧开水的锅具和电磁炉,消过毒的剪刀和毛巾,婴儿用的小包被,生产过程中备用的参汤,以及一些止血的药物,防止产后出现意外……   不过,按照原主经历过的N次生产来看,这具身体应该是很好生孩子的那种。   方立安屏着呼吸,感受着腹部传来的阵痛,感受着似曾相识的韵律。   一下一下……   一下一下……   她在自己嘴里塞了毛巾,怕因为太过疼痛叫出声来。   ……   整个生产的过程持续了大半天,直到夜幕降临,这个孩子才哇的一声来到人世间。   是个漂亮的女孩儿,眉眼、鼻子、嘴巴都像极了于景辰。   方立安剪断脐带,强忍着下身的疼痛给孩子洗了澡,喂了水。   等把孩子哄睡着了,还要继续收拾卫生间。   这时候,她早已累极,不管不顾地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收进空间,然后给木瓦伦下达了睡醒要喝不放盐的老母鸡汤的指令,这才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   不知道睡了多久,婴儿的哭声将她吵醒,方立安全凭本能,睡眼迷蒙地给女儿喂奶。   等闺女喝饱了,母女俩又一起睡了过去。   如此反复两次,方立安睡了个半饱,即便没有恢复到之前的精神抖擞,也有精力处理其他的事了。   婴儿床就安置在卫生间,早先她给卫生间做过改装,非常隔音,丝毫不用担心外面听见里面的动静。   娃子就算哭得震天响也不怕。   至于身上的奶香味,自从变身成富米,方立安就有意识地让别人注意到她喜欢喝牛奶、泡牛奶浴、吃奶糖等各种乳制品了。   身上有奶味实属正常。   这在力成那里过了明路,别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老母鸡汤也一样,反正她口味清奇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天是不放盐的老母鸡汤,明天是加了辣椒的水煮南瓜,后天是不加任何调料的野生鲫鱼汤……   当然了,加了辣椒的水煮南瓜她是不会吃的,通通喂了马桶。   就这样,方立安还算快活地做完了月子,整个月子里,跟闺女一起住在卫生间。   庄园里的仆人们畏惧富米的脾气,让干嘛就干嘛,便是两个月不曾踏足富米老爷的卧室,也没敢妄自猜测,毕竟谁都不想被扔到笼子里喂老虎。   这段期间,方立安跟力成通过两次电话,得知力成依旧忙的分不开身,心里满意的不行。   闺女被她喂的白白胖胖的,整天吃了睡睡了吃。   方立安给她起了个大名叫方良辰,多多少少感谢并纪念一下精子提供者于景辰先生。   至于小名,方立安翻了翻西方神话,决定叫她切茜娅。   切茜娅,Chelsea,魅惑天使,是西方十大恶魔之一。   相传,上帝用六天的时间创造出世界万物的时候,切茜娅化身毒蛇,引诱夏娃和亚当吃了善恶树上的果子,因而惹怒上帝,被逐出伊甸园,贬为凡人。   切茜娅代表人性中最最邪恶的一面,人们犯罪的时候会有一种特有的力量降临,这就是她的功劳。   方立安给她起这样的名字,并不是出于什么恶趣味,而是对她给予了一种厚望。   这个世界对女性超乎想象的苛刻,尤其是这个混乱、缺乏秩序的遗忘三角。   两相比较,Z国的女人几乎是生在天堂,而这里的女人,绝对是生在人间炼狱。   遗忘三角的女性同样会被圈养,但她们无法接受良好的教育,无法享受优质的生活。   各大势力把她们圈起来,养的很糙。   他们自有一套理论,认为养的精细的女人体力不行,耐力也不行,如此还怎么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   除了各大势力的首领可以独自拥有三个女人,副首领的配额是一个,再低一个层次的小头目个两人或者三人分享一个,其他人都是N配N。   就跟古代的军妓一样,女人负责解决男人的生理需求,然后还要为男人生孩子。   在下层阶级中,因为不存在一个男人长时间独自占有某个女人,所以女人怀孕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这也就导致在遗忘三角的各家医院,无论规模大小,总要进口一台DNA检定仪。   孩子生出来,觉得是自己的就来鉴定,是不是都要看天意。   男孩儿领回家,女孩儿归地方势力。   生男孩儿自己养,生女孩儿有赏。   为了激励大家生孩子,增加人口,女孩的父母亲都有赏。   有的男人运气好,广撒网的情况下,一年能抱仨。   有的男人运气差,不管是广撒网还是逮着一个播种,一个都捞不着。 第448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15   这种情况下,女人跟生育机器没有丝毫区别,除了生了女儿,上头会奖励一个月的优质伙食,那真是她们前头几十年都没吃过的好东西。   但圈养的地方也是个小社会,再加上她们的本就没什么社会地位,经历了层层剥削后,能分到的好东西寥寥无几。   遗忘三角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女人活的还不如牲口,生一辈子的孩子,平均下来一人生十个都不算多。   生孩子伤身体,又因为要接连不断地生,这里的女人少有长寿的,一般能活到六十就是高寿了。   这种像消耗品一样消耗女性的方式,让方立安这个异世来的旁观者感到深深的无力、愤怒、毛骨悚然……   同是女人,她很难不生出物伤其类的感觉。   为数不多的悲天悯人之心,让她迫切地想要改变这一切,哪怕随便做点什么也好。   但时代如此,大环境如此,相比之下,个人的力量显得太过渺小,个人的愿望更是显得太过苍白。   方立安深知,想要推翻这一切,她的敌人不仅仅是糟践女性的男权统治者、遗忘三角的每一个男人,还有那些被女性卑贱论彻底洗脑的可怜可悲的女人们。   枪杆子里出政权,拥有绝对力量才能拥有真正的话语权。   大多数女人在体力上天生弱于男性,如今在数量上又呈现出一种极端弱势,思想严重奴化,在方立安的各种可能性推演中,推翻男权统治,让女性拥有同样的平等和自由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理想化目标。   她觉得,最靠谱最稳妥的方式反而是向Z国寻求帮助,如果将遗忘三角并入Z国版图,这里的女性至少更体面更有尊严地活着。   说直白点,或许能活的像个人。   所以,方立安不指望改变这些人的看法和观念,也不指望做什么千秋万代的江湖教主,但求抚养切茜娅长大的这些年,她可以护住她们母女俩。   平安无事,一切顺遂。   然后在有能力的情况下,伸出援助之手,帮别人一把。   至于之后如何,一切都等切茜娅成年后自己做决定。   毕竟那时候,切茜娅会有自己的想法,有权选择未来走一条什么样的路,过什么样的生活,而到那时,方立安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父母嘛,就是想尽其所能地给孩子提供良好的成长环境,等孩子长大了,有更多的选项可供选择。   在当下这种极度恶劣的环境中成长,方立安不会把切茜娅养成天真无邪的白雪公主,她的切茜娅应该是拥有抵抗邪恶力量的天使。   即便是心狠手辣、满心算计的堕落天使也无妨。   方立安认为,父母亲只有百分百确认自己有能力为孩子遮一辈子风挡一辈子雨的时候,才有资格把孩子教的不谙世事,否则将来,在尔虞我诈的成人社会,孩子只会受到更加猛烈的打击。   方立安同样认为,没有父母能百分百确认自己有能力为孩子遮一辈子风挡一辈子雨的。   你能看着她长大,但你能守她一辈子,确保自己比她多活一秒钟吗?   很明显,答案是不能。   既然如此,那就把自己认可的生存法则和生存技能全部教给她,将来,即便哪一天,自己因为意外离她而去,她也能在这个世界找到一条出路。   一条她想选择的、自由的出路。   以上是方立安在这个世界的所有期许,为了将它们一一实现,如今她要做的便是让切茜娅过了明路,光明正大地养在身边。   ……   切茜娅满月这天晚上,方立安支开所有仆人,黑进庄园的监控系统,关闭了沿路的摄像头,抱着切茜娅出了门。   离开的时候,故意把汽车发动机弄得阵阵轰鸣,让别人知道他出去了。   紧接着开着车去了趟医院,回来的时候,怀里就多了个襁褓。   方立安其实也就是做做表面文章,毕竟这里她最大,谁都没那个胆子敢盘问她如何如何。   但事后,力成知道了,多多少少都会问上两句以示关心。   虽然追根究底的可能性不大,但要是存在明显的疑点,引得对方好奇心过盛,那可就不妙了。   果然,等庄园里的一众仆役看见方立安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婴儿,个个都谨小慎微地低着头,掩饰脸上或惊讶或好奇的表情,不敢多看她一眼,生怕惹得富米老爷不快。   庄园这边有力成的眼线,因为第二天早上,方立安就接到了来自力成的关心。   “听说你昨晚带了个孩子回来?怎么回事?”力成语气轻松地询问。   “养着玩玩,怎么,大哥也有兴趣?”方立安学着富米的口气,漫不经心道。   不等力成接话,她又不紧不慢道,“这可是我千挑万选,花大价钱买来的,你可不能抢。想要的话,自己去医院抱。”   毫不夸张地说,女人和孩子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最稀缺最昂贵的资源。   既然存在需求,就会存在买卖。所以,黑市的人口买卖是屡禁不止的事情。   方立安就是在暗示,这孩子是她在黑市买的。   但力成不一样。   他是撒旦,撒旦领地里的医院都是他的,医院里接生的孩子也是他的,只要他想要,张张嘴就行。   力成被她的语气逗得哈哈大笑。   自从成为撒旦六世,已经好久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也就富米这个没野心的弟弟还打心眼里把自己当哥哥。   “养,养最漂亮的,一个够吗?”   方立安一脸黑线,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句话——够了,谢谢妈妈,妈妈真好。   “够了够了,多了烦人。”   “兄弟俩”又你来我往聊了几句,直到瘾君子“富米”开始频繁打哈欠,力成才略有些不舍地挂了电话。   所谓高处不胜寒,方立安觉得,他可能是寂寞了。   一方豪强的头把交椅岂是那么好坐的?   既要防着成年的儿子,又要防着得力的手下,想睡个安稳觉都难,更别说还有其他势力的事要烦。   只不过,还是要抱歉了。   等切茜娅长大一点,他屁股底下的椅子就要换人坐了。   ……   五年后。   “切茜娅,时间到了。”方立安靠着椅背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的声音召唤着在隔壁儿童房玩耍的切茜娅。   “来了,爸爸。”里面传来女童清脆欢快的声音。   因为担心孩子小,弄错称呼,方立安从一开始就教切茜娅喊爸爸。   同样,因为怕一直戴着面具,孩子认不出真正的自己,或者将来有一天不相信那个长着另一副面孔的女人是她的母亲,方立安在切茜娅面前从不遮掩自己的真面目。   索性,切茜娅的敏感与聪慧,让她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提起那个温柔美丽的“父亲”。   即便被繁重的课业压的没有时间玩耍,她也不会闹脾气,懂事的让人心疼,弄得方立安这个当妈的时常心酸。   因为这个世界的危险系数太高,一旦出事,基本上都是不可挽回的那种,方立安对切茜娅的安全问题十分在意。   除了二十个忠心耿耿的保镖,她自己更是最后一层贴身防护。   这些年下来,除了睡觉的时候闭上眼睛,她从来没让切茜娅离开她的视线半步。   便是睡觉的时候,卧室的门也要反锁,再开着防盗警报,只她一个人有权限。   放到以前,方立安也不相信自己会跟一个人形影不离这么久,但习惯了就好,毕竟在她看来没有什么能比切茜娅的安全更重要了。   这必须是万无一失的事,不容有任何闪失,不能有任何万一。 第449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   小孩子是一种有着无限精力的生物,切茜娅也不例外。   白天,方立安教授她各种知识,晚上,方立安直接把她练到精疲力竭,直接瘫在地上,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   这种时候,往往都是方立安把她从练武厅抱回房间的。   一个声名狼藉劣迹斑斑的中年男人抱着一个浑身瘫软的幼龄女童……   这场景,估计没有人不会想歪。   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   自从生了切茜娅,整座庄园都在方立安的掌控之中,所以方立安对外面的流言蜚语一清二楚。   她没有解释,甚至希望别人误会。   还记得切茜娅两岁那年,一个男仆不经过她的同意跟切茜娅搭话,方立安二话没说,责令保镖把人绑在庄园中心主干道的棕榈树上暴晒三天,不许吃不许喝,每天晚上泼一盆冰水。   完了,在这人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把人赶走。   生死不问。   那男仆的猥琐笑容,方立安到现在都还记得,它像一根尖锐的木刺,深深地扎在方立安的心尖上,只要一想起,胸腔中就要燃起怒不可遏的熊熊大火。   从那以后,庄园里没人再敢主动靠近切茜娅,更没人敢主动和她搭话,或者就算有什么阴私的想法,也只能憋在心里。   人嘛,在做某些事之前总要先衡量一下,事后是否能承受得起那样的代价。   ……   精英教育和魔鬼教育叠加,刚满十岁的切茜娅如愿成长为一个文武双全的女孩。   精致美丽的外表下是一个能依靠各种小手段弥补力量不足从而放倒一米九大汉的勇士。   看到她的成长,方立安决定教她一些更加凌厉更加决绝的手段,比如杀人。   本来这是打算放到切茜娅十四、五岁那个年龄阶段的课程,但可能是因为父母双方的基因太过优秀,切茜娅惊人的成长速度让方立安觉得她可以。   在这个课程正式开课前,方立安特意带切茜娅去了一趟白房子。   白房子是女性聚集地的统称,除了那种被指定服务于首领、副首领或者其他小头目的女人会住在各自的男人那里,其他被共享的女人平时都在白房子里生活。   在白房子里生活,在白房子里干活。   干的什么活,不言而喻。   方立安在切茜娅三岁起就开始对她进行性别教育,然后慢慢给她描述外面的世界,以至于切茜娅知道外面的世界不太美好且对她这样的女孩子非常不友好,但究竟如何不友好,她始终没有亲眼见识过。   今天,终于跟着方立安出来了,切茜娅镇定的面容下,隐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和好奇。   方立安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当一个人没有亲身经历或者近距离接触某件事的时候,是很难感同身受的。   虽然她觉得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但那种代入感和震撼感只有亲眼所见时才会最强烈。   希望切茜娅能坚持住,也希望她能坦然接受这样的现实。   方立安不知道,如果切茜娅知道她是从隔壁Z国主动来到这个混乱不堪的遗忘三角,会不会恨她怨她。   作为这个世界真正孕育切茜娅的人,在切茜娅出生后,方立安是有过那么几秒钟的后悔的。   身为一个母亲,她不该为了一己私欲把孩子带入如此险境。   Z国有什么不好呢?   就算孩子一出生就要经历母女分离,但她真的没有别的手段别的办法在分离后再度重逢了吗?   完成委托人的任务就那么重要吗?   少那么一两百点的灵魂之力又能如何呢?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但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毕竟是历经诸多世界、活了近千年的人,方立安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意识到,她只不过是被身为母亲希望孩子能够安稳生活的那种心理左右了。   这很正常。   因为保护幼崽,是每一个母亲与生俱来的本能。   而大多数孩子都是带着期许来到人世间的,他们之于母亲,本身就有一种延续的意义。   母亲希望孩子出息,希望孩子幸福安康,希望孩子能寻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方立安想了很久,她希望切茜娅怎样呢?   或许都希望吧。   平安喜乐,心想事成。   那种想把人间最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的心情,和她以往做母亲的时候都是一样的。   但说来说去,那些都是她希望,切茜娅又会有怎样的希望呢?   方立安不知道,但她愿意陪她去找寻,陪她努力拥有。   ……   十年后的富米老爷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混吃等死没有半点屁用的二世祖了。   富米老爷如今可是撒旦大人的心腹,听说撒旦大人很多事情都会跟富米老爷商量,听从富米老爷的建议。   江湖上甚至有人暗地里尊称他为小撒旦。   一路上,见到方立安的男男女女心里就一个想法——富米老爷真是越来越英俊了,只可惜富米老爷爱好特殊,他们怕是入不了这位的法眼。   这些年,方立安一直有意识地帮富米“减肥”,不然夏天太难熬了,房间里有空调还好,到了没有空调的地方,分分钟高温窒息。   方立安的身高本就和富米差不了多少,“富米”瘦下来之后,她只需要动动脸、束个胸就能完美易容。   瘦下来后,不论是来自精气神还是来自身份地位的加持,方立安都是当仁不让的帅大叔,想倒贴她的男人女人数不胜数。   以前不敢,是因为富米爱玩老虎。   现在不敢,是因为富米有个心肝肉。   方立安的突然到访惊动了白房子的负责人郎哈。   郎哈低头哈腰一脸歉然地表达着歉意,言道没有提前准备,没能好好招待富米老爷。   方立安摆了摆手,召回郎哈安排下去的人,让他们跟着,什么都别做。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白房子的工作间,远远的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叫声,有男人粗鄙污秽的叫骂声,有女人咿咿呀呀的叫床声。   配合着围绕着白房子特有的味道,十分淫靡。   还没走近,切茜娅就先羞红了脸,看着面色不变的方立安欲言又止。   方立安拉起她的手腕,不容她退缩。   切茜娅只好跟在她身边亦步亦趋。   白房子的工作室是一栋白色高楼,每一层的每个房间都配了一张简易结实的钢板床,门窗大开透亮,从外面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   方立安拉着切茜娅一间间看过去,结果第一层还没看完,切茜娅就忍不住吐了。   实在是太恶心了,白花花的身体,像蛆虫一样蠕动,那种交交合合的场面,丑陋又不堪。   有的女人像尸体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有的女人又哭又闹挣扎不休,有的女人兴奋地嗷嗷叫……   还有好几个男男女女一起的,场面混乱到让方立安都产生了一种生理不适。   早先方立安没有带切茜娅见识外面的世界,也是怕过早接触这些会给她幼小的心灵蒙上难以磨灭的阴影。   身为一个母亲,尤其是在和平年代生活过的人,方立安觉得自己狠起来确实挺过分的。   但看着在一旁已经呕吐到眼眶发红的女儿,她告诉自己,这是她必须经历的过程。   回撒旦庄园的路上,切茜娅沉默不语,方立安伸手抚她的背,却被她躲了过去。   方立安没有强求。   直到母女俩回到共同的卧室,合上门的瞬间,切茜娅沿着墙边缓缓滑坐在地,小声地嘤嘤啜泣。   方立安听见她细不可闻的声音,“妈妈,我害怕。” 第450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17   方立安到洗手间卸下脸上的伪装,露出真容后,换上柔软的米色针织衫,来到还窝在墙角抽噎的切茜娅面前。   她蹲下身子,扳过女儿低埋在胸前的脑袋,强迫对方与她对视。   一个无声抽噎,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一个面容冷漠,好似天大的事都入不了她的眼。   良久,切茜娅终于哭累了,她一个猛扎扑进方立安的怀里,像溺水之人紧紧抓着浮木不放……   母女俩拥抱着彼此,仿佛拥抱着全世界。   “方良辰,你要坚强,要努力强大起来,强大到任何人都无法伤害到你。在此之前,妈妈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这一晚,方立安对方良辰坦白了她在这个世界的全部过往。   单调乏味的校园生活,一门心思伺候男人的教学课程,同学之间的勾心斗角,通向Z国权力巅峰的国立女子大学……   后来抱着什么样的心思选的于景辰,婚后短暂的快乐时光,“人傻”钱多的贵妇婆婆……   以及为什么要逃离,如何逃离,逃离过程中遇到的重重困难,包括到最后发现自己怀孕时的惊愕与选择。   真真假假只有方立安自己心里清楚,当然,即便是假的,那也是善意的谎言。   母女俩聊了一整夜,第二天,两人破天荒地没有早起,一觉睡到大中午。   再往后,方立安就发现,无论是文课还是武课,切茜娅都变得比以前更加主动积极。   孩子知事上进是好事,但做母亲的心疼,不愿意顺杆子给她加压。   所以方立安依旧保持着之前的教学进度,只是会在睡觉前给切茜娅讲一些时事政治,分析个中深意,不拘于遗忘三角,还有一些国际新闻。   不过,讲的最多的当然还是以撒旦标榜自我的冯维希家、恶魔昔拉所在的拜伦姆家和撒斯姆所在的木扎哈家。   冯维希、拜伦姆、木扎坤三家,如今是遗忘三角最有钱有权有势的家族,在遗忘三角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势态。   可以说,这三家几乎瓜分了全球近百分之八十的毒品市场,然后靠着这门生意养活了遗忘三角3000多个村寨的30多万人口。   普通人达到温饱,尊贵如冯维希、拜伦姆、木扎坤三家,自然是掌握了种植罂粟近百分之九十五的财富。   这十年,方立安不仅取得了力成.冯维希的信任,被委以重任,还一点一滴地通过各种方式渠道渗入拜伦姆、木扎坤两家。   可以说,她对这两家的了解,比力成.冯维希还要多上几分。   这也是为什么她渐渐能在力成面前说得上话的原因。   力成总共有三支武装力量,五年前,他主动将其中一支的调控权拨给了方立安。   虽然这个行为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表明了他对方立安的信任,但信任之后呢?   常言道,物极必反,乐极生悲。   是以,方立安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盖因不想成为冯维希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众矢之的,也不想成为力成的下一任猜忌对象。   不得不说,她毫不留恋武装力量的行为大大取悦了力成,力成虽然没有再多做坚持,但还是承诺,她拥有和他一样的调度权和指挥权。   小撒旦也是撒旦,可不是随口叫叫的。   一点实权没有的人,如何能赢得群众的仰慕与敬意。   既然已经讲到遗忘三角的势力划分,方立安便没有再隐瞒将来的打算。   其实,不用说也知道,无非是先吞了冯维希家,然后再吞了拜伦姆和木扎坤两家,最后一统江湖,千秋万代。   侵吞冯维希家操作起来比生吞另外两家要简单容易的多。   小撒旦的身份是个天然优势,可以说,只要干掉力成,她就是撒旦一方说一不二的新撒旦。   至于和另外两家,将来必然会有一番不可避免的武装对抗。   方立安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了切茜娅,切茜娅虽然惊得张大了嘴,但自从那天去过白房子,可能潜意识里就存了这种反抗心理,所以很快就接受了方立安的安排。   并表示,她会抓紧时间武装自己,将来一定不拖后腿。   方立安相信她,毕竟这会儿切茜娅已经有了不低的武力值,心也狠了许多。   上星期新安排的射击训练,她一枪打断了那个妄图揩她油的新教官的大腿,子弹擦着骨头穿透整条腿,险险避过了传说中的大动脉。   方立安问清缘由后,让人押着被纱布缠裹大腿的教官来到庄园的中心大道,行事不再像切茜娅三岁那年那般没有任何顾忌。   她把枪递给切茜娅,“正中红心,不许歪。”   彼时,切茜娅还没杀过人,撑死了宰过两只鸡,但整个过程中,除了微颤的手指让她显得有些紧张,其他的都很顺利。   一枪毙命。   没有想象中的犹豫不决和下不了手,那份果敢和她亲妈一模一样,让方立安倍感欣慰。   当然,如果当晚睡觉的时候没有做恶梦被惊醒就更好了。   既然和女儿统一了思想,方立安就不觉得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干掉力成,自己上位这件事,完全可以提上日程了。   于是,切茜娅十一岁这年,力成在撒旦宅邸中毒身亡,结束了他身为撒旦六世的辉煌一生。   平日里惦记力成手中势力的人,难免被打上可疑的标签,倒是远在撒旦庄园的方立安,成了最没有嫌疑的那个。   接下来,事情和她设想的一样顺利。   她以复仇为名,将力成那几个看似嫌疑很大的得利手下,挨个拷打了一遍。   承认肯定是没人承认的,毕竟真正的凶手正站在他们面前抖威风。 第451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18   力成死后的第三天,方立安展示出的铁血手腕立刻让一众还在观望犹豫的墙头草一股脑儿地倒向了她。   随后,她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冯维希家的新任家主并撒旦七世。   因为撒旦庄园已经被她整治地宛若铁壁铜墙的堡垒,方立安便没有再搬回宅邸,撒旦一系的权力重心也随之转移了过来。   自遗忘三角形成至今,撒旦、昔拉、撒斯姆三位恶魔便有一个约定俗成的惯例。   那就是每逢他们之中的恶魔换人,新上任的恶魔都要和另外两个恶魔进行一次会晤,深入交流一下以后的行事惯例,比如贸易出口的份额配比,出口货物的纯度。   反正就是事先把蛋糕瓜分好,免得新来的不懂规矩,或者佯装不懂规矩,动了别人的奶酪,引起不必要的武装消耗。   要知道豢养私兵可是一项异常烧钱的活动,每年光枪械一样就要耗费他们近百分之十的纯利润,如果再算上重型武器等其他军需,没有九位数根本拿不下来。   另外,他们遗忘三角是个屁都不产的不毛之地,除了毒品,连条内裤都得靠进口,全部算下来,开销的数字绝对大的惊人。   以前,每当三个恶魔势力之间产生摩擦,战后的损耗统计都是一笔让人痛彻心扉的数字,之后,整个遗忘三角都开始简衣缩食,过穷苦日子。   当然,这里的穷苦日子只是针对被剥削的平民百姓来说的。   而身处金字塔尖的上层人士,再差也离不了大鱼大肉。   上任一个星期后,昔拉和撒斯姆发来邀约,提议在夜丰府夜丰颂县苏麦苏村见面。   夜丰府夜丰颂县苏麦苏在T国境内,是撒旦的地盘。   这也是习俗之一。   谁家换了人,就在谁的地盘上约见。   苏麦苏村那个营点,自打富米爷爷上台就定在那里,如今,昔拉和撒斯姆主动提及这个地方,一是因为熟悉,二是想透露一个“一切照旧”的信息。   方立安心里有数,让手底下的人去安排。   这么些年下来,她收服了不少手下,有在路边乞讨的乞丐,有在罂粟园种罂粟的农夫,有在营地里表现出色的私兵……   至于切茜娅,短时间内,方立安并不打算让她走到人前,或者让她插手什么事情。   但不论走到哪里,方立安都会带着她,长长见识也好,察言观色也好,学点本事也好。   反正别人见了,只会觉得切茜娅深受这任撒旦的喜爱,完全不知道方立安其实是按照教继承人的标准教的她。   夜丰府夜丰颂县苏麦苏村。   方立安早早带着切茜娅在这里等着了。   因为是来别人的地盘,昔拉和撒斯姆各被允许携带二十个武装后的私兵一起。   昔拉本名拉维西.拜伦姆,今年五十有二,是个胖的流油的猥琐大叔,这人有两点比较出名,一是自大,二是好色。   因为昔拉一直是拜伦姆嫡系在传承,拉维西的父亲生了十几个女儿后,才得了拉维西这一个宝贝蛋,所以拉维西自打出生就受尽万千宠爱。   女孩儿虽然稀缺,但男孩儿才能传承家族,才是一个家族的根本,更何况在遗忘三角这种地方,女性就是生孩子用的牲口,拜伦姆家不需要。   拉维西的父亲还给他起了初代昔拉的名字,既是为了纪念初代昔拉,又是为了表达对他寄予的深切厚望。   拉维西也不负所托,从小便展现出了一定的领袖才能,自从老拜伦姆在他二十岁那年去世,他就成了昔拉领地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中间也碰上过平民起义,甚至一度被小他五岁的弟弟夺权推翻过一段时间,但最后又凭借自己机智的手段反败为胜,二次加冕。   方立安来到遗忘三角后,听说的最多的就是他的光辉事迹&斑斑劣迹,传奇到可以出本100万字的自传。   可以说,拉维西一出生就有狂妄的资本,再加上他本人的智商情商加持,自大也是能理解的。   至于拉维西的色名,比他跌宕起伏的一生还要“精彩”,听说整个昔拉领地就没他没睡过的女人。   最让方立安惊愕的是,拉维西活到今天,一共生得三十六个儿子和十五个女儿,但他这五十一个孩子中,有一半的母亲,不是他的姐姐就是他的妹妹。   亲的,堂的,表的……   因为血缘关系太近,有十一个儿子和五个女儿生来畸形。   至于其他十个生来正常的女儿,不提也罢。   方立安本来还没想好,是先动昔拉还是先动撒斯姆,但拉维西这个色老头一进门就盯着切茜娅一阵猛瞧,让她当即就有了决断。   她给拉维西用的药不同于当初给力成用的药。   后者是服用一星期后,七窍流血,表现出明显的中毒症状。   给拉维西用的是一种类似迟效兴奋剂的药物,服用后两个星期内都会变得异常亢奋,最后必将以马上风的结局收场。人死之后,便是尸检也查不出任何被药物干扰的痕迹。   这些神奇广大的药物还是方立安在上个世界自己研发出来。年纪大了,闲来无事,种种花种种草,然后在异能强有力的加持下,培育出很多珍贵的稀世药材。否则,普通的药材哪里能发挥这样的奇效。   撒斯姆本人是面上风光月霁、内心阴暗扭曲的男人,本名卜里颂.木扎哈。   按照方立安得到情报,她觉得卜里颂.木扎哈应该跟拉维西.拜伦姆交换一下。   因为卜里颂才是名副其实的昔拉——杀戮天使。   他爱好杀戮,如果不是因为人口是最基本的战略资源,方立安毫不怀疑,他可以对整个遗忘三角的人都展开杀戮。   卜里颂这种疯狂的嗜好得不到满足时,会通过杀人的艺术感和美感来纾解。   为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方立安就曾通过监控视频观看过一次,那感觉,真的跟魔鬼在人间没什么区别。   卜里颂的手下都很怕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了结了,所以都很乖觉很听话,这导致卜里颂手里的权利高度集中。   方立安觉得这种情况,将来收用起来会相对简单,不像拜伦姆家,虽然都听拉维西的,但各有各的小心思。   她方立安虽然不是卜里颂那种变态杀人狂,但认真起来,变态也要怕她三分的。   她饰演的富米.冯维希如果在世,今年应该三十五了,在这伙人中是年纪最小的那个,所以拉维西和卜里颂都一脸慈祥地叫她小老弟。   方立安才不会跟两个活不过一个月的人计较,笑眯眯地应下,哥哥、哥哥叫的贼唤。   三人就出口贸易这块儿简单讨论了一下,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五分钟就完事了。   随后,方立安让切茜娅开了一瓶红酒,三个大佬一边喝酒,一边吹牛。   不知不觉中,命运的车轮再次转动,遗忘三角即将迎来大洗牌。 第452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19   4月12日,正是遗忘三角最炎热的时候,昔拉五世拉维西.拜伦姆猝死于同父异母的妹妹安妮娜.拜伦姆身上。   在方立安埋下的钉子的暗中挑拨下,拉维西十几个儿子闹得不可开交,谁都想做下一任昔拉,像他们父亲生前那样,风光无限,坐拥佳丽三千。   其中呼声比较大的两个,一个是拉维西最年长的三儿子里布,一个是最受拉维西宠爱的小二十二塔尼。   不得不说,拉维西的眼光确有他的独到之处,他最宠爱的塔尼无论是头脑还是长相都有八分像他。   如果不是吃了年龄的亏,哪里轮得到别人蹦跶。   里布是个没脑子的莽夫,不过因为是拉维西第一个站住脚的儿子,所以才略显突出。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方立安就是瞅准这一点,易容一番,带着切茜娅一起,大摇大摆去了人家的地盘。   干什么?   当然是搞事情了。   一来,方立安不愿意放任塔尼成长。   二来,趁这个节骨眼儿把他做掉,甩锅给里布,把水搅得更浑,她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三来嘛……   她确实在暗网上接到了暗杀塔尼的单子,虽然不知道雇主是谁,但不妨碍她占这个便宜。   既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又赚了一笔丰厚的赏金,何乐而不为?   如今的杀手,用的最多的暗杀手段就是远程狙击步枪,只要距离、位置和时间控制得当,脱身便不成问题。   方立安这次过来就带了一把,拆成零件放在包里,他和切茜娅一人背一部分,装作来T国旅游的外国游客。   T国的曼达城是闻名海内外的旅游城市,而它最吸引游客的景点,不是具有上千年历史的古代宫廷建筑,也不是汇集东南亚美食的夜市街,而是城外二十里处的罂粟花海。   四到六月是罂粟开花的季节,每年这时候,便有大量国外游客涌进曼达城。   方立安得到消息,塔尼前几天接待了一位来自E国的大人物,准备谈一笔军火生意,想来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人脉。   今天,E国人要来曼达城旅游,不管生意谈没谈成,塔尼应该都会全程作陪。   方立安带着切茜娅四处闲逛,对着周围的景点指指点点,看起来像是真的游客一样。   只不过,别人是在游览,嘴里说着赞叹。   而她和切茜娅讨论的是,这个点位射击角度不好,那个窗台的位置不好撤离,待会儿开枪手要稳,撤离的时候不要慌……   因为母女俩说的是方立安以前在某个世界学来的蹩脚方言,所以并不担心被别人听去。   直到下午四点二十分,塔尼和他的客人终于姗姗来迟。   车队在景点门口没有遇到拦截,一看就是特权阶级。   这种情况根本不需要清场,因为游客见了都自觉躲远了。   普通人碰上带枪的,得有多想不开才会往上撞?   罂粟花田有多远,遗忘三角就有多近,他们又不是不知道遗忘三角的形势,真要碰上事儿,吃了免费枪子儿,那是哭都没地儿哭。   四辆车,前面一辆吉普开道,塔尼和E国人在第二辆吉普车上,后面两辆军卡压队。   车队停稳,后面军卡下饺子一样,下来许多穿迷彩服的私兵,将第二辆车围在中间。   有扛枪站岗的,有拿望远镜放哨的。   可见塔尼知道有人想取他的性命,所以做了防暗杀的准备。   然而,砰地一声。   红白四溅。   即将歇业坠入夜幕的宫廷,一瞬间热闹起来。   游客惊恐的尖叫、护卫愤怒的咆哮、瞬间夺命的枪响……   此起彼伏,交织成送别塔尼的安魂曲。   方立安和切茜娅在这样的背景音乐下,不急不缓地拆了抢,将每一个零件妥善放置到对应的凹槽,这才佯装慌张脚步错乱地往外跑。   没办法,枪太贵,舍不得浪费。   他们选择的狙击点是偏角落一处不对外开放的建筑,无人看守,很容易就进去了。   这会儿,大家伙都忙着逃命,没功夫探究谁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也没功夫追究谁往哪儿跑,都下意识地随大流。   方立安和切茜娅并没有随大流,而是另辟蹊径,左弯右绕来到宫廷围墙底下。   扒开杂草丛生处,一个大大的狗洞展示在两人面前。   方立安在前砍草开路,切茜娅在后面帮着扒拉,母女俩满身狼狈地钻了出去。   这处狗洞是方立安跟她捡来的乞儿闲聊时知道的,比走宫廷出入口要安全的多。   这会儿两个宫门必然已经戒严了,T国政府虽然待塔尼这伙人客气,但绝对不会让他们滥杀国际游客,只不过最后肯定还是要将游客的身份仔细审查一遍,给拜伦姆家一个交代。   当然,拜伦姆家有几个人会为塔尼的死真正感到愤怒就不得而知了。   方立安和切茜娅钻出来的地方是宫廷后街,这条街就是有名的小吃夜市。   方立安和切茜娅互相理了理头发,帮着对方摘去头上的草屑,就大摇大摆地逛起街来。   虽然当地美食对她们来说算不得什么新奇玩意儿,但母女俩还是买了不少吃食。   边走边吃,吃不完还要兜着走。   然后从容地租了一辆车,一路颠簸地开回了距离曼达市最近的驻点。   ……   塔尼死了,所有人都觉得是里布干的。   里布觉得自己冤枉,然后他就死了,死于塔尼的心腹之手。   少了两个有力竞争者,剩下的虾兵蟹将闹得更欢了。   方立安让人盯着这边的动静,又准备去撒斯姆那边搞事情。   切茜娅有时候真的挺佩服自家亲妈的,也难怪她敢独自出逃,逃到混乱如斯的遗忘三角,如今还把恶魔领地搅得一片腥风血雨。   她经常感叹,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觉得上天何其善待她,竟让她拥有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母亲,让她看到一个如此宽广的世界。   而不是在小小的白房子里,被男人欺压,过着不堪入目的生活。   她也曾幻想过,如果母亲没有大胆任性地离开父亲,那么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和小女孩们丢手绢?编花篮?唱歌、跳舞、绘画、谭琴?   然后期待着嫁一个如意郎君?   那样的生活很美好吗?   不!   那样的她就不是她了。   没有母亲的她,永远都成不了英勇、强大、无所畏惧的切茜娅。   ……   撒斯姆那边的情况和昔拉截然不同,但方立安并没有因为考虑到变态的特殊性就不让切茜娅插手,毕竟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将来她要是不幸遇上了,好歹也能有个参照。   而且,经历了一次猎杀,方立安也想看看切茜娅的长进,听听她有什么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切茜娅:妈?你是不是忘了,我才十一岁!!!! 第453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20   切茜娅并没有被方立安问蒙圈,她还真有自己的想法,说起来,还是方立安给的启示。   “听说卜里颂子嗣艰难,只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儿子。”   方立安点头,虽然刚听个话头就能把她的想法猜个七七八八,但还是示意切茜娅继续说下去。   “我们先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个李代桃僵,然后找机会把卜里颂做了,接着再来一招里应外合,我主动认你当干爹,时间一久,撒旦和撒斯姆自然而然就亲如一家了。”   挤眉弄眼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天真烂漫的豆蔻少女,倒是跟方立安猥琐起来的时候有的一拼。   亲生的,鉴定完毕。   方立安弹了她一个大脑瓜子,“我什么时候教过你以身犯险了?倒是敢想,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切茜娅捂着脑门,哼哼唧唧叫唤,“你当初不也是一个人混进府邸的吗?怎么到我这里就区别对待了?双标啊双标!赤裸裸的双标!”   方立安毫无威慑力地瞪了她一眼,你能和我比吗?老娘有空间,你有啥?傻大胆吗?   “我那时候多大,你现在才多大?我那时候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为了搏一把才铤而走险。你自己说,以咱们现在的条件,犯得着冒这个险?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妈妈教你的你都忘了?”   尽管方立安噼里啪啦砸下一堆道理,切茜娅还是一脸的不情愿。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那Z国条件那么好,妈你为什么还要逃跑,逃到这个要命的破地方来?将军夫人她不香吗?”   哎哟呵,这死丫头!步入叛逆的青春期了?还将军夫人?她是不是该给家里的无线网设置网关了?   说起将军夫人这个梗,其实是来自远在Z国的那谁谁谁。   十几年过去了,年代有些久远,不仔细回忆的话,方立安很难想起曾经和她有过短暂夫妻关系的那个人的名字。   她不记得,但切茜娅记得啊。   自从知道亲爹是谁,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实际上隔三差五就要谷谷一下“于景辰”三个字。   等跟着方立安学了点黑客技术,还摸去人家Z国的网络信息中心查看人家的信息。   结果技术不到家,尾巴没擦干净,差点被抓个正着。   要不是方立安回来的及时,在最后关头力挽狂澜,母女俩就直接暴露了。   也就是那次,切茜娅查到于景辰火箭式晋升,被授予少将军衔,其夫人同时被授予将军夫人的荣誉称号。   “将军夫人有个屁用,她香吗?能吃吗?养过湄蓝河的鳄鱼吗?骑过撒旦家的老虎吗?”方立安怼她,“稀罕将军夫人的头衔,改明儿送你去Z国,让你的将军爸爸给你找个潜力股,守个十几二十年,你也是将军夫人了,运气好还能做第一夫人呢!”   切茜娅翻了个白眼,“切!我只稀罕我妈妈!”口不嫌表情不直的样子可爱极了。   “行了行了,别逼逼了,今天的药物鉴定完成了吗?体能训练完成了吗?唇语识别完成了吗?”方立安直接发出灵魂拷问。   “……”切茜娅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又低头看了看脚底的大理石瓷砖,思索了两秒钟,然后沉默着离开了。   方立安还在她身后幸灾乐祸地嚷着,“跟老娘斗,你还嫩了点~”   切茜娅:忍住!忍住!这是我妈!亲的!   半个月后。   方立安丢了一沓资料在切茜娅的书桌上,“一字不落地背下来,记到心里,养成习惯。”   切茜娅翻开一看,上面用W国文字写着卡狄伦.木扎哈的名字。   遗忘三角周边三个国家的语言和文字,方立安从一开始就在教她,技多不压身,切茜娅如今已经会七国语言了。   “不是说不行吗?”切茜娅疑惑不解,上次的提议明明被某独裁者一票否决了,现在怎么又……   方立安晃了晃手里双倍厚度的A4纸,“我跟你一起去,扮演卡狄伦的随从。”   “妈妈真好,我请你吃烤山药。”切茜娅哪里不知道方立安这是为了她才妥协的,不然,她英明神武的妈妈肯定可以想出更厉害的招数。   听到“山药梗”,方立安不由自主地笑了,她女儿可真太可爱了。   不枉她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收集了卡狄伦.木扎哈主仆的所有信息。   方立安那天回去之后仔细想了一下,切茜娅的法子其实挺不错的,简单省事。   至于这里面的危险性,方立安觉得加上一个她就没问题了。   万事有她挡在前面,这次行动完全可以当做她们母女俩玩的cospy。   半个月收集消息,半个月练习模仿。   切茜娅悟性很好,不论是声音、口音、语气,还是说话的习惯,都学了九成九的像。   唬人是足够了。   卡狄伦.木扎哈也是个可怜娃子,并没有因为是卜里颂.木扎哈唯一的子嗣就得到应有的关注。   反而在卜里颂确定他没有遗传到自己的特殊癖好后,遭到了卜里颂的厌弃。   不知道是因为对变态基因的遗传不抱希望,还是天生血缘关系淡薄,卜里颂后来就没再生过孩子。   说实话,女人给他带来的生理上的快感,真心不如杀人来的爽。   意外,有卡狄伦一个就够了。   再多的,不需要。   虽然是府里唯一的小少爷,但因为不受宠,卡狄伦的衣食住行都很普通,跟府里的仆役差别不大,过得还不如拉维西.拜伦姆那些个天生畸形的儿子,更别提被方立安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的切茜娅了。   切茜娅在家练习模仿这位少爷的一言一行时,内心世界非常复杂,同情、愧疚、纠结、自责……很多负面情绪缠绕在她的心头。   方立安心道,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成年人该会的、不该会的她都会,但内心依旧会时不时地生出几分柔软。   尤其是,当她知道等卡狄伦被模仿被取代后,等待他的就是死亡时,这让当初提出这个建议的切茜娅难受了好几天。   她知道这个世界很残酷,容不得半点天真与软弱,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向一个同龄的男孩伸出魔爪,并且要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强大。   方立安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主动去开解她,这些都是需要靠她自己去领悟。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不存在的。   又不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好事能让你都占了?   好在切茜娅很快反应过来,卡狄伦再惨也惨不过白房子里的女人们,如果她心软,如果她胡乱仁慈,那么等待她的,很有可能就是被白房子囚禁的一生…… 第454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21   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方立安和切茜娅潜入撒斯姆府邸的第三天就遇到了卜里颂,变态惊人的直觉让他破天荒地留了切茜娅一起吃饭。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方立安借着这个机会给他下了毒。   是夜,卜里颂心脏骤停,再也没能爬起来,再也没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撒斯姆突如其来的死亡,让遗忘三角的人们感到惊恐,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一夜之间,不知道打哪儿刮起来的妖风,说,上帝仁慈,不愿意再放任恶魔危害人间,所以才会在短短几个月内轮着收割了撒旦、昔拉、撒斯姆的性命。   据外面传进来的消息,昔拉的几个儿子嘴上说着不怕,但实际行动表明,他们心里还是有点萎的,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争个你死我活,反而变得谦逊礼让起来,后知后觉地学起孔融让梨那套。   而撒斯姆这边也是有趣,不知道是被卜里颂调教的如此,还是被传言吓得如此。   他曾经的手下竟然没一个想上位的,都毕恭毕敬地请切茜娅伪装的卡狄伦继位。   切茜娅顺水推舟应下,正式成为新一任的撒斯姆。   屁股决定脑袋。   成为新首领后,切茜娅一改卡狄伦之前畏畏缩缩的行事作风,开始在人前行走。   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赞叹,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说的一点不假。   卜里颂这才没了多久,他的儿子就展现出非凡的领导才能了,瞧瞧那领袖魅力,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方立安这时候已经独自回到了撒旦领地,听到这样的传言,内心的骄傲简直要突破天际。   那是老娘手把手教出来的亲闺女——蒂花之秀,无人能及!   虽然切茜娅这些天在撒斯姆府邸表现的很有几分得心应手,但儿行千里母担忧,当妈当然放心不下孩子一个人闯龙潭虎穴。   回来后没几天,就向撒斯姆一方提出拜访,得到切茜娅的回音后,立刻带着大队随从和丰厚的礼物上门去了。   拜访的结果,自然是相谈甚欢,郎有情妾有意的,干爹干儿子一拍即合。   卜里颂的旧部看的心酸,一边觉得自家新首领缺父爱缺到可怜,一边觉得方立安心怀不轨。   事后不得不耐着性子劝谏,小心驶得万年船,千万别上了撒旦狗贼的当。   切茜娅自然不会当着属下的面倒向别人家的老大,这样只会弄得人心涣散,于是说自己只是逢场作戏,麻痹对方而已。   众手下这才放下心来。   强行倒贴干儿子的行为太过可疑,方立安只好一边和切茜娅保持联系,一边关注昔拉那边。   不得不说,儿子多了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拉维西.拜伦姆要是活着,肯定要被当前的局势再气死一遍。   他的那些个儿子,想当老大吧又不敢,让他们放手吧又舍不得,犹豫来犹豫去,昔拉一方的势力彻底变得四分五裂了。   各自抱着据点,占山为王,美其名曰:拒绝内耗,徐徐图之。   结果没想到,内忧不止,外患不断,撒旦竟然联合撒斯姆攻了过来。   What?!   这两人什么时候勾搭成奸的?   考虑到切茜娅刚上位,方立安在这场吞并中主动担任先锋,并且第一次暴露出己方新研发的无人机战队。   昔拉一方本就战力分散,再加上新型武器的出现,使得这场战争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结束了。   几乎无需撒斯姆出兵,撒旦一方就秀翻了全场。   震慑于撒旦的武器装备,卜里颂的旧部一夜之间就转了口风,开始劝新首领和撒旦大人示好。   说好听点,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说难听点,就是怂了。   打下了昔拉,收服了撒斯姆,撒旦正式成为这片土地的王者。   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刀阔斧地整合遗忘三角的女人们,一一登记、体检。   既然短时间内改变不了女人的奴隶地位,便出台了《女性战略资源保护法》。   取缔了白房子,规定任何殴打、虐待、强奸、残害女性的男性,都将会被处以极刑。   凡是出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要遵守。   配合着一起出台的是《女性资源分配法则》,规定了什么样的人可以拥有什么样的女性。   什么样的条件可以一对一,什么样的条件可以二对一、三对一……   固定配对。   反正,不能像以前一样大乱炖。   这两个法则一出台,几家欢喜几家愁。   但最愁的肯定都是那些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懒汉,以前花点小钱就可以去白房子随便玩,现在可好,要算什么个人贡献点,搞不好这辈子都摸不到女人的小手了……   新政策出台,迎合了一部分人的利益,就会损害另一部分人的利益,反对的声音到处都是,但撒旦一个眼神过去,谁都不敢再瞎逼逼。   想要一下子实现男女平等是不可能的,方立安做不到,切茜娅做不到,唯有时间可以。   做完这件事,方立安的生活又开始回归平静,老老实实地带着当地人种罂粟。   虽然不是不能带着当地人发展别的业务,但是身处这样的国际环境中,根本不可能。   本来完好一产业链、利益链,你突然说不做就不做了,这叫什么?   不做也可以,地盘交出来,占着茅肯不拉屎可不行。   要知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到时候ABCDEFG国的黑手党一齐攻过来,她岂不是又要带着切茜娅亡命天涯?   所以,遗忘三角的产业田,她一块没动,不仅没动,还从Z国进口了现代化农业机械,实现规模效益最大化。   唔,把罂粟花产业做大做强。   方立安在整顿遗忘三角的传统产业的同时,也在寻找新的出路。   每年生意净利润分配完毕后,剩下的四分之三都用来建造实验室。   随着年龄的增长,切茜娅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方立安便把大小事务全部交给她,自己钻实验室里去了。   这波操作着实惊呆了切茜娅从撒斯姆领地带来的一众手下,纷纷揣测当年卜里颂是不是错抱了富米的儿子。   这样的话,卜里颂对卡狄伦的冷淡好像也能解释得通了。   方立安要是知道这伙人的想法,大概会道一句殊途同归,不管过程如何,但切茜娅确实是她亲生的崽儿。   接下来,方立安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以罂粟为主要原料研发出一种可以有效治疗戒断毒瘾的药物。   毒品卖给毒枭,解药卖给各国政府。   一边卖矛,一边卖盾。   因为解药做不到大规模生产,所以不会得罪毒枭,但又可以拿去跟政府交换利益,相当于给自己找了个靠山。   于是,遗忘三角的国际地位一下子变得更特殊了。   趁着这个机会,方立安让切茜娅控制生意的规模,将每年的出货量减半。   毒枭拿的货少了,钱就赚的少了。   气不气?   气炸了,恨不得拿机枪扫了撒旦,然后自己占了遗忘三角,发大财。   他们气的其实不光是出货量的事,还有解药的事。   要知道像他们这种做黑道生意的,往往都有地方保护伞。   而这充当保护伞角色的人,一般情况下,不是高官,就是高官的配偶或者子女。   至于这些搞政治的人,为什么会冒着弄脏羽毛的风险替他们打掩护,大多数都是因为他们采取了一种龌龊手段——毒品控制。   这也是为什么,方立安研制出解药后卖给各国政府的原因。   受胁迫的滋味可不好受,谁知道一脚踩下去是不是万丈深渊?能悬崖勒马,谁愿意一条道走到黑?   方立安不仅让他们少赚了,还弄丢了他们的靠山,偏偏这会儿,他们又不能把她怎么地。   放在以前,说不定还能拿遗忘三角进口的生活必需品威胁一下,现在干啥都没用了,他们不卖,隔壁的Z国T国W国M国不会卖吗?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人啊,竟然玩真的黑白通吃!   ……   切茜娅这一生都没有恋爱,也没有结婚,可能是因为被方立安的思想同化了,她完全接受不了那些男权至上或者把女人当成附属品的男人。   与其三观不合谈不拢,还不如独自快乐。   有时候,她想,她的母亲离开她的父亲,会不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这个人,天天和她在一起,却从来不懂她,不知道她的想法,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渴望什么。   三十二岁那年,切茜娅生了一个男孩,取名方烁。   彼时,身为遗忘三角新任王者的她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姓名和性别。   没有隆重宣布或者广而告之,她就那样自然而然、光明正大、强势强大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有人觉得荒谬,有人觉得不可思议,有人感到愤怒,因为屈居于女人之下的愤怒……   不和谐的声音一直存在,但那又怎样呢?   那些人永远只能嘴上逼逼,看不惯她,却又干不掉她。   雷厉风行地整治了几个生出异心的手下,剩下的人这才想起她曾经的手段与狠戾,收起各自的小心思,继续老老实实地跟着大佬混。   切茜娅好歹是在各国政要那儿挂了号的人物,露出真容后,照片也更新了一波。   她的五官从小就长得像于景辰,往后越长大越像。   于是,于景辰被同僚们狠狠调侃了一顿,纷纷问他是不是去遗忘三角做任务时,春风一度的遗留问题。   根本没有的事,于景辰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只当人有相似而已。但两个月后,上面安排访问遗忘三角事宜时,他主动提交了访问申请。 第455章 男多女少的世界终   很多时候,人自己觉得不在意,但潜意识里的那个他还是在意的。   就像于景辰,他对自己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切茜娅和他长得像又说明不了什么。但后来,一有出使遗忘三角的机会,他的第一反应还是要去。   这种反常的行为在见到切茜娅和切茜娅身边的那个女人后,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   方立安早些年就已经退居幕后了,她最喜欢实验室里安逸祥和、岁月静好的生活,只不过因为前阵子切茜娅公开身份,基地里人心浮躁,她出来帮着搭把手,镇镇场子。   本来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可以回她的实验室继续宅,结果切茜娅愣是抱怨好长时间没这么轻松过,各种撒娇卖萌把她留了下来。   方立安很吃她这一套,所以今天才会陪着她一起接待Z国访客。   遗忘三角虽然有着特殊的国际地位,但因为没有独立政权且对外贸易的内容较为敏感,所以各国与之往来都是秘密为之。   因此,于景辰此次出访,不仅只带了四个随行人员,而且每个人都身着便装。   二十几年过去,时光冲淡了一切,模糊了过往,却在每个人的脸上留下清晰的痕迹。   当年,方立安拍拍屁股走的潇洒,于景辰却始终无法释怀,心里那股火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烧越旺,然后又随着时间的流逝渐熄渐灭。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个女人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世道艰难,人心险恶,她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会不会已经死了?   ……   再后来,他攒够了积分,娶了第二任妻子,有了自己的孩子,想起她的频率越来越低。   而现在,四目相对间,记忆中的片段再次被拼凑到一起,褪了色的相片又被刷上了崭新的色彩。   方立安转过头去看切茜娅,切茜娅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无辜的表情。   方立安皮笑肉不笑:等着,回去跟你算账。   双方的身份都很敏感,很多话不能在公开的场合说,所以,两边都只是热情地寒暄,说着不咸不淡的场面话。   晚上,东道主大宴宾客。   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有两个人端着酒杯走到了一起。   “好久不见。”方立安主动跟对方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于景辰抿了口酒,不见葡萄酒的甘甜,只余满腔苦涩。   蓦地,他抬头,眼神锐利,语气笃定,“切茜娅是我的女儿。”   “是的。”方立安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几乎是在她点头的同时,咔嚓一声,于景辰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暗红的葡萄酒顺着被玻璃划破的掌心,混着鲜红的血液滴答滴答落在驼色的地毯上。   方立安轻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么激动,放轻松。”她招来侍者,让人带他去清理。   等于景辰回来,宴会厅里再不见她的踪影。   倒是切茜娅,见他出来,远远地迎着他走了过来。   “于先生。”她举起酒杯示意,礼貌而又生疏。   于景辰胸口有些沉闷,挺不是滋味的感觉。   “你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面对和自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女儿,于景辰感觉十分奇怪,熟悉地像照镜子,可看到的却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年轻、美丽、大方、自信、充满野性……   这是他的女儿。   他和第二任妻子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三个儿子养在身边,最大的如今已经结婚了,最小的还在上小学。   女儿……一出生就被抱走了,他自始至终没见过一面。所以,女儿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种陌生而遥远的存在。   “当然,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对不起。”于景辰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造成他们父女分离的人分明不是他,但他心里就是莫名地难受,不说不行。   切茜娅展颜一笑,宽慰他,“爸爸,不要这么说,这是妈妈的选择,也是命运的选择。”   一声爸爸叫的于景辰眼泪都要下来了,他仰着头,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不愿意在女儿面前失态。   良久,等情绪平复后,才问,“你知道你妈妈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吗?”   切茜娅不假思索道,“为了自由吧,当然,如果不离开,你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了。妈妈让我转告你,虽然当初她的离开可能有点任性,但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尤其是在发现有了我以后。”   于景辰沉默,方立安当年如果不逃,切茜娅无疑是要被抱走的,这样的假设或许对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女来说,更加难以接受。   “你们这些年——”   “挺好的,”切茜娅打断他,“你看,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我的,土地、财富、武器、男人……”   那语气,自带名为《这是朕的万里江山》的BGM。   于景辰听说过一些她们的事迹,知道她们在遗忘三角的地位,对这对母女俩七分敬佩、两分心疼、一分担忧。   他报了一串数字,“有事打这个电话,爸爸一定尽全力。”   说句不好听的,干她们这行的,大多不得善终,于景辰不希望她们俩最后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有碍于身份,很多事他不能随意插手,但想办法给她们安排一条稳妥的后路还是没问题的。   切茜娅默念一遍,将电话号码记在心里,用不用的上另说,对方有这份心就够了。   于景辰在遗忘三角又呆了两天,参观完这里的传统产业链和新型产业链,完成货物交割后,这才带着遗憾和震撼离开。   苍穹之下,回忆起登机时,女儿同他告别时说的话。   “好像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随母姓方,名良辰,良辰美景的良辰……”   看着窗外洁白的云朵,于景辰想,故人犹在,愿一切安好。   ……   遗忘三角在方立安、切茜娅、方烁三代人的强势统治下,并没有发生起义、夺权之类的事情。   倒是切茜娅经历过两次暗杀,但是都有惊无险地避过了。   说白了还是性别主义者在作祟,所以等到方烁掌权时,遗忘三角的那些个臭男人们,个个弹冠相庆、奔走相告。   大约是觉得终于不用在女人手底下讨生活了,腰板又硬气起来了。   即便后来方烁并没有推翻祖母和母亲制定的维护女性权益的法令条款,这些人也依旧心满意足。   再后面的事,离世后的方立安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道,也不关心。   人总要向前看,一个世界,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再关注只会平添不舍,徒增伤感。   所以,方立安毫不留恋、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到下一个委托者的精彩人生中去。   只不过,想是一回事,执行起来是另一回事。   “What?力达玛西亚座矮星系这么远的?穿过去要一个月?”方立安无法想象在无尽的宇宙中飘荡一个月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已经是最理想的数字了。”系统小心翼翼道,“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装载宇宙第一先进的光感引擎的。”   方立安扯了个笑,扬起眉毛,示意它:你继续吹。   系统,“好嘛,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主人~”   方立安呸了它一句,“舌头捋直了说话!”   系统讨好道,“我也是刚刚才解锁了权限,真的是刚刚才知道的。”   “哼!坦白从宽。”   系统这会儿已经处于完全认主的状态,对她提出的每一个要求都会绝对服从。   于是,竹筒倒豆子般把她任务期间,系统解锁权限后得知的消息全都告诉了她。   第一,任务者就是系统的缔造者,也就是系统的主人。   第二,任务者的本体是第一星系第一星座第一行星上的一种十二维超级生命体——迷罗,生命周期大约在三十天左右。也就是说,从出生到消亡,耗时总共不会超过三十天。   迷罗是天生天养的无性繁殖,生而无形,以高级能量体的复杂形式存在。   迷罗死后,所有的能量回归宇宙,历经千百年后,再在宇宙中重聚,形成新的迷罗。   如此周而复始。   创造系统的这只迷罗,大约是日子过得太闲太枯燥,又或者是嫌弃自己命太短,于是在生出自我意识后,花了十天的时间自我降维自我分解,生生把自己一个十二维的超级生命体搞成了三维残疾。   说它是三维残疾,是因为它正儿八经的三维生物是有物质载体的,不像它,缺少载体支撑,撑死了就是个魂儿。   于是这只迷罗又花了十天的时间,赶在自己翘辫子之前,弄了个系统,试图通过系统收集魂力,来慢慢弥补自己缺失的维度。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经过。   方立安听完有点傻,指着自己的鼻尖,“我?三维残疾?”   系统装死,没敢应声。   方立安又问,“我?傻逼迷罗?”   系统沉默,不敢说是。 第456章 大结局   不说迷罗傻逼不傻逼,方立安对系统口中的十二维超级生命体是真的很感兴趣。   但现在,她只是个三维残疾,距离十二维还很远,所以,还是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地做任务吧。   想想三维残疾到十二维的宇宙级距离,距离她只有一个月之遥的力达玛西亚座矮行星似乎也没那么远了。   系统前进的速度远超光速,以三维残疾的低等属性,方立安完全无法在这样的速度下欣赏外面的世界。   于是,她让系统把她装进休眠舱,睡觉去了。   睡觉总有睡饱的时候,方立安闲着无聊,便让系统减速,以光速前进,如此,便能多看几眼无尽宇宙的多彩风情。   索伦之眼一样的北落师门b行星,远远看去像个巨大的红色瞳孔,在黑暗中尽显邪恶。   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开普勒-78b,方立安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灵魂都要被闪瞎了。   TcES-2b行星,黑不溜秋地隐藏在黑色的宇宙里,如果不是事先让系统提醒她,就要眼睁睁地错过了。当然,就算没错过,方立安也啥都没看到,因为真的是太黑了。   55巨蟹座e行星,蓝色的星球表面下流淌着橙黄色的神秘液体,看起来一点都不神秘,反而怪恶心的。   ……   红橙黄绿蓝靛紫黑白。   看着各种各样各型各款的星球在宇宙中各自安静地美丽着,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方立安觉得必然是永恒。   应龟毛宿主的要求,系统一路忽快忽慢,忽慢忽快,在第六十八天的时候,力达玛西亚座矮星系终于出现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   力达玛西亚座矮星系远远望去像一个银蓝色的战鼓,相比银河系的柔美,它看起来更为威武。   系统一边驶向生命体所在的星球,一边探测沿途是否有念灵的存在。   唔……没想到还真有。   但是等系统通过控制中心把念灵引至中央控制台附近,方立安傻眼了。   万万没想到,力达玛西亚座矮星系的生命体外形如此……不一般。   这圆圆圆圆找不到手和脚的球形物体就是这里的最高智慧生命体吗?   好在系统里存有宇宙中所有智慧生命体的语言体系,翻译过来就好。   “他叫红三十二KB达达,今年13岁,死于过度学习——”   “……等等等等,什么叫死于过度学习?”   “我也不知道,你先听我说完,然后再申请看能不能读取记忆。”   十五分钟后。   听完系统的复述,看完委托者的记忆,方立安有点懵。   死于过度学习,果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位红三十二KB达达来自力达玛西亚座矮星系MnB215星座的12B星。   12B星人生来就是这种圆滚滚的造型,他们没有手脚,只有两只相当于手脚的触手。   因为大脑占据了近三分之一的身体,脑域发达,所以生来聪慧,随随便便一个普通人都能碾压地球的高智商学霸。   而面前这个红三十二KB达达,大约就是先天不足的那一类。   先天不足,后天来补。   结果一个不慎,补过了头,猝死在桌案前。   这可真是简直了。   红三十二KB达达如今的心愿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个优等生。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看似简单,但做起来真不简单的任务。   方立安并不觉得自己的智商有多高,她在地球上最多算个中等偏上的普通人,拎到12B星,大约跟红三十二KB达达一样,属于先天不足那一类。   但她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不管成与不成,试试再说。   任务过程中,被身边的小伙伴当做智障的感觉很不好,方立安无数次差点要放弃,但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突然有一天,她产生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好像有一道光闪过,整个大脑都被点亮了。就像一个三百斤的胖子,突然瘦到一百二十斤后,便会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   系统解释,那是她激发了四维脑域的思维运导核。   说直白点,她升维了,从三维残废到四维学霸。   后来,方立安才知道,只有更高等文明的星系才能激发并提升她所需的维度能量,所以,一路上,她距离偏远落后的银河系越来越远,遇到越来越多奇形怪状的外星人。   直到有一次,终于在某个星系看到了类似人类文明的存在。   根据这个星系文明发展史的某些不详记载,方立安觉得这里很有可能是地球人的分支,或者说这里必然和地球存在某种联系。   她的这一猜想在某一天突然遇到生命垂危的项连诚后得到了验证。   高等文明星人的身体得到过优化,当地药物虽然高级,但药效太强,不适合低等未开化的原始人使用。   所以,方立安不得不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地照顾他,整整三个月都没能睡过一个囫囵觉。   项连诚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然后就有了那句老话——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方立安没有拒绝。   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虽然项连诚没有认出她,她也没有向项连诚坦白自己是谁,但根据她从对方嘴里套出来的话,可以推断,这个时间点,正是项连诚的最后一次任务,那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当时,他出任务回来,方立安就发现了异常,后来还偷偷摸摸查探了一番,猜测他碰上了时空穿梭之类的事情。   虽然猜的大差不离,但没想到他竟然遇到了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世界真奇妙。   项连诚骨子里的忠诚到底没有让他忘记自己的军人身份,身体痊愈后,带着战友们的骨灰和吊牌驾着飞船回去了。   而方立安的生活却并没有因此回归平淡。   天网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外来波动,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了时空裂缝,并将时空裂缝列入了军事禁区。   想到后来消失在时空裂缝里的宋书年,想到自己差点被精神力囚笼捕捉的痛苦经历,方立安决定行动起来。   终于在项连诚离开后的第二十一年春,等来了新入侵者的消息。   她单枪匹马闯入禁区,把宋书年带了出来,但后者因为受到精神力囚笼的折磨,大脑一直处于混沌状态。   不知道他是真的认出了她,还是惦记着宋书玉,嘴里一直“姐姐、姐姐”叫个不停。   就这么养了小半年,宋书年终于能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了,几乎是看到方立安的第一眼,一声“姐”脱口而出。   方立安心里的滋味复杂难言。   兜兜转转,没想到还是这个曾经试图谋害自己的弟弟一眼认出了她。   经历了多年的牢狱生活,虽然待遇从优,但宋书年长时间熬夜做研究还是累垮了身子,再加上这回折腾的厉害,生命力严重透支。和方立安一起度过了平平淡淡的三年,在一个暖洋洋的午后,平静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到这个时候,方立安都快忘了自己活了多久,忘了自己送别过多少亲朋好友,麻木与漠然的同时,却又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痛到无法呼吸,痛到失去了感知……   将宋书年的骨灰盒放进空间后,系统告诉她,宋书年死后没多久,她就再次升维了。   她现在是个可以抛却肉体、无需借助物质载体就能存在的七维生命体。   四维的思维脑域。   五维的物质载体。   六维的精神激发。   七维的情感移除。   八维的……   等待她的还有很多。   重新回到十二维时,方立安已经不再是方立安了,她是宇宙中为数不多的超级生命体之一迷罗方。   生活真的很无聊啊。   宇宙浩瀚无边,大爆炸没有尽头。   已知的生命脆弱渺小,已知的世界简单明了。   难怪从前的她会自我降维自我分解呢……   啊……好怀念做一个三维残废的快乐时光啊……   系统:……要不要降个维玩玩?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给我打个五星好评呗~啊啊啊啊啊啊,竟然完结了!!!!!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好舍不得啊!!!!!激动死了!!!!!不知道你们满不满意这样的结尾,嗯嗯嗯嗯嗯嗯~~~~~~宝贝们,给我打个五星好评,么么哒!本章评论发红包,爱你们!!!!   预收文求收藏,新文挑一个开:   《我在末世苟延残喘(快穿)》   《快穿之许你一生》   《替身(快穿)》   《宛真梦境(快穿)》   《毕业后,我当了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