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书嫁给残疾王爷之后 作者:一月红   文案:   颜水心穿书后成了安王爷在监牢里被迫娶的王妃。   囚犯们都道安王是得罪了皇帝,才被挖了一只眼、毁容,砍了一条腿。   人人可欺安王。   颜水心看过原书,安王不但没得罪皇帝,他的伤还是救皇帝光荣来的。   这不是普通的囚牢,而是反派晋王为了谋财夺位、排除异己,集纠权贵弄出的致命死牢。   牢里的囚犯每天死几个,死哪个,成为了权贵们重金押大小的乐子。   半年以后,皇帝带领禁卫军救出安王。   牢里的三百三十号人,就剩几个没死了。   皇帝让安王决定剩余牢犯的性命。   安王面无表情地挥挥手:“挖个大坑,都埋了吧。”   安王妃就在填满土的大坑里壮烈升天了。   ……   颜水心穿过来的时候,被砍了腿的安王刚被狱卒强押着与她在囚牢里拜了堂。   她可真倒霉。   为了半年以后不被活埋,颜水心只能不嫌弃地在牢里给安王当特级看护,陪吃又赔睡。   离开囚牢后,安王的前未婚妻被迫五年嫁不掉,悔不跌地要重投安王怀抱。   安王一把搂过颜水心:“安王府的女主人,除了她。觊觎者……毁容。”   颜水心掬了一把心酸泪:总算拿下了残疾夫君的心。   —————————   萧夜衡自从眼瞎毁容之后,已心如死灰。复又断了一条腿,他的人生已经跌进地狱。   万念俱灰地想死在牢里。   是颜水心如同一道暖阳,照亮了他失去了光彩的生命。温暖了他晦暗如冰的心。   她就是他的命。   内容标签: 甜文 悬疑推理 穿书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夜衡,颜水心 ┃ 配角:白锦川 ┃ 其它:残疾,相公,囚牢   一句话简介:我救残疾王爷杀出亡牢!   ==================== 第1章 穿进囚牢   脖子一阵巨烈的疼痛。   颜水心的意识从黑暗中痛醒过来,下意识地抚了抚脖子,立即痛得“嘶”了一口气。   可这一吸气,空气中那恶臭浓烈的气味,却熏得她差点吐出来。   从平躺的姿势,她试了好几次才挣扎着坐起身。   环顾四望 ,借着分外昏暗的光线,看着四周的情况。   这是一个三面是墙的房间,第四面墙则是一根一根相距不到二十公分、竖到天花板的粗铁栅栏。   铁栏外面是漆黑的长长走道,暗暗的,颇有几分鬼片里阴森恐怖的味道。   一扇小到可怜的气窗在其中一面墙靠近天花板的顶端,昏暗的光线就是从小气窗里射进来的。   颜水心的心脏惊得猛地一缩。   这……这根本不是房间,而是牢房!   眼前的情景让她觉得在什么地方看过?   想起来了,是她看过的一本书《从囚牢睡到朝堂》。   书里讲的是凤祥王朝,晋王萧慎为了造反筹措资金,集结朝中几位要臣与江湖势力,在边锤险峻之地私设了一个致命囚牢。   牢里关的不是将要砍头的重犯,就是私捉去的良家男女。   每天,囚牢里都会死几个人,危险重重。   其中贵为候爷之女的女主夏初雪就被人迷昏投进了囚牢中。   夏初雪做为女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在牢里睡遍各色男囚犯,后又到朝堂与皇亲贵胄继续撩睡的狗血情节……   作者虽然文笔很烂,但胜在内容新颖,女主动不动就睡,看着十分过瘾。   书没写完,颜水心每天一有更新就追文。   昨天颜水心看到很久不更文的渣作者居然更新了。忍不住边点开看边骂:作者是个王八蛋!   嘴瘾还没过完,她不小心摔了一跤,直接就朝着桌上竖摆的手机摔过去。   奇怪的是,她没有撞到手机,而是手机像透明的空气般,她撞穿了过去。   然后就晕了。   醒过来居然在牢里。   眼前的情况炸得她脑子都晕乎乎的,还来不及细想,一道凛冽的视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颜水心朝视线来源看过去,发现昏暗的牢房一角竟然还躺着另外一个人。   只见对方穿着古代的那种囚衣囚裤,看那身长,起码超过一米八。   他披头散发,一身原本白色却脏得发黑的囚服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掩不住衣衫下的骨瘦嶙峋。   他有一张轮廓分明,很是俊美的……右脸。   对,他只有右脸是俊美的,左脸上布满了无数条从左额一直延伸到左下腭的疤。   疤痕密密麻麻,将他左边脸毁了个彻底。   异常白的左眼珠明显与正常的眼球不同,仔看,能发现他的左眼睛是只假的义眼,右眼倒是正常的。   颜水心猛地想到书里的次次要男配安王萧夜衡的特征……   她的目光扫过他下半身。   只见他右腿修长,左腿少了半截,空荡的裤管拧成了一坨粘在左膝盖部位。   毁容、义眼、少了截左腿……   眼前这个残缺男人可不就是书里的炮灰男配萧夜衡!   颜水心惊了,很清楚自己这是穿到书里去了。   虽然心里震惊,颜水心面上可没表露出来半分。   因为萧夜衡正目光冰冷地瞪视着她,他只剩一只的眸子森寒得不带一丝温度,就连牢房里的气温都似乎骤然低了几度。   她要是敢惊一个,估计会被他弄死。   果然,下一瞬,冷厉的威胁自他唇里逸出,“再看,挖了你的眼!”   颜水心也明白盯着他看,很不礼貌,讪讪地收回目光。   无法忽视他屁股底下粘在裤子上的一片浑黄污秽。   安王这是大小便在裤子上了。   还来不及去问一声好:王爷,您拉裤子上了,很粘吧?   她饿扁的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一摸小腹,扁扁的,这具身体也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了?   颜水心想起,书里说这牢里还有一碗饭、一碗水。   她环顾着找了一圈,发现铁栏杆内的地上插着两支红蜡烛。   通过一系列情况分析,她瞬间明白是穿到书里的哪个情况了。   眼下,安王萧夜衡也被抓进了致命囚牢估计有一个多月了。   安王的腿不知道怎么的,被人砍了,书里没写原因。   监狱专配的医师黄大夫昨晚被人杀了。就算没杀,也没给他治腿。   牢里的几个狱卒没事打赌,不知哪个想出了一个寻乐的法子。   押着礼部尚书颜卿之女颜水心与安王在牢里成了亲。   说到颜卿之女,那个倒霉的女人带着下人逛街的时候,与下人走散。   她被人从后方用一块掺了药的白布捂鼻,晕了过去。   等醒来时,就已经在这狱中了。   书里说,颜水心被狱卒押着与安王拜堂,安王那个残废也好不到哪去,是被狱卒架着按头,才完成了成亲仪式。   两支红烛的前方还摆了一碗水与一碗饭,算是狱卒大发慈悲给二人的新婚贺礼。   一众狱卒等着看二人洞房。   安王伤重,不可能有力气洞房,颜水心又不停哭哭啼啼的。   一名狱卒让颜水心主动去睡安王,她不肯,就被人推倒,从后方踩了脖子,一脚踩死了。   然后,换成她这个现代的颜水心穿来了。   咕噜噜……   颜水心的五脏庙发出了不和谐的抗议。   她真想像饿虎扑食一样去解决红烛前的那碗白米饭与水。   可她想起,书里说安王已经三天滴水未进,粒米未食。   她是很好意思一个人吃独食。   但是……   一想到半年后,书里写到皇帝派兵援救安王,牢里剩下几个没死的牢犯都由安王决定生死。   安王面无表情地挥挥手:“挖个大坑,都埋了吧。”   安王妃颜水心就在填满土的大坑里壮烈升天了。   书里的颜水心不是昏了吗?是哪出了错?肯定是原主死了,她才穿过来了。   颜水心回过神,浑身一个激灵。   半年后她可不想被活埋。   仔细回忆书里之后的发展情节,颜水心拜堂后被迫在这间囚室里与安王共呆了几天。   她实在受不了安王这个残废,就自甘下贱,勾、引狱卒,给安王扣了一顶巨大的绿帽子,如愿调去了别的囚室。   眼下,她不但不能被调走,为了生存,还得对安王好一点。   要是把他照顾好了,也许他以后能放她一马?   想到就做,颜水心走到铁栏边,端起那碗饭,走到安王萧夜衡身边,温柔地开口,“王爷,您吃点饭吧”   萧夜衡讽刺地勾起唇角,她这是嘲笑他?   这鬼监狱里,那些人都当他残废,谁还管他是不是安王?   没有勺子,也没有筷子,颜水心只好用手抓了一坨饭递到他嘴边,“您吃点?”   他一把拍开她的手,冷沉如冰的嗓音吐出一个字,“滚。”   颜水心顿了一下才道,“妾身滚不动。”   古代王爷的妃子是这么在老公面前自称的吧?   手上的饭过于粘乎,还有一股臭味。   她将饭放到鼻子前闻了一下,“饭是馊的,不能吃了。”   黄浊的脓血从他只有一截的左腿断口处冒出来,原本粘在一坨的干燥裤管又逐渐被打湿了。   “你伤重,如果再吃馊的饭,导致腹泻生病的话,会更严重的。”颜水心把手里的饭碗放回角落。   去拿红烛前的另一碗水,“喝点水也好……”   她话音未落,发现碗里水的颜色不对,是淡黄色的,还散发着一股骚气。   颜水心意外地失声叫道,“这不是水,这居然是尿!”   娘的,那帮狗狱卒给的新婚贺礼居然是一碗馊饭与一碗尿。   简直太过份了,早晚收拾他们!   颜水心气得不轻,安王萧夜衡躺在地上,面无表情。   似乎,他已经习以为常这种情况。   她又走回他旁边,轻声承诺,“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给你搞到吃的与喝的。”   萧夜衡用那只完好的右眸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巴结我,你有什么目的”   “我们是夫妻呀。”颜水心指了指铁栏边的那两只已经熄灭的红烛,“虽然拜堂的地点特别,总归是拜过天地的,照顾你,是天经地义的。”   萧夜衡眼里闪过一缕讥诮,显然在嘲笑她把这种游戏当真。   颜水心可不管他怎么想的。   只想这位爷将来大发善心就行。   牢室里的环境很恶心,除了萧夜衡大小便在裤子上,角落还有几泡米田共。   估计是他在这住久了,拉的。   难怪空气那么恶臭。   牢里的卫生再不搞一遍,估计能将人活活熏死。   得想办法弄水搞卫生……   当务之急,还是先给安王看看伤。   颜水心抬手就想撩他的裤脚。   安王萧夜衡眸中闪过一缕警惕。   颜水心轻声解释,“我想看看你的伤……”   她在现代的职业是中医医生,治伤看病,经验丰富。   “滚!”简单的一个字,明确地表达了他的意思。   颜水心其实是个很识趣的人,也不会滥发同情心。   照往常,她也懒得强人所难。   可是一想到半年后会被活埋……   强烈的求生欲使她忍下了他的恶劣。   瞅着他被脓液糊满的左裤管,她敢肯定,他的腿伤再得不到救治,撑不过三天就会死。   原著里提过一句,萧夜衡一刀砍了流脓的半截左腿,才活了下来。   是个狠人。   这情况大约是二天后发生。 第2章 有骨气   颜水心觉得他的左腿从膝盖以下都已经少了一截了,要是全砍了,未免有碍观瞻,还是想办法把他的半截左腿保下来。   别发生他继续剁左腿的情况了。   于是,她不理会他的怒视,更要看他的伤。   他右眸里迸射出杀人般的怒气,眼中的寒意犹如十二月的冰霜,冷得刺骨。   要是一般人,早被吓尿了。   颜水心就当他是个刁钻的病人,依然僵持。   “我叫你滚,没听见吗?”萧夜衡彻底怒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人。   面对他咬牙切齿的怒气,颜水心倒是笑了起来,“我偏不滚,你奈我何?”   “你!”萧夜衡气得浑身发颤,恶狠狠地怒瞪着她。   颜水心毫不犹豫地相信,如果眼刀子可以杀人,她早就被戳了不知道几百个孔了。   萧夜衡瞪着她足有三十秒之久,见她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他败下阵来,似乎想爬走。   奈何,他太虚弱了,脸色苍白如纸,出气多,进气少,弱得只是吊着一口气。   用尽全力手撑着地面,他都没办法坐起来,更遑论爬开。   颜水心见他颓然地倒回了地上,于是,趁人之危,却撕不动他的左腿裤管。   裤管与左腿断口处的脓血粘成一团,她试了几次,根本掀揭不开。   她皱眉,如果从裤管硬掀看伤的话,恐怕他左腿的断口都会被扯破。   照理来说,她的举动会弄痛他的伤口。   他应该痛得眦牙咧嘴才对,哪知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知道是痛得麻木了,还是根本不知道痛?   萧夜衡见她不知所措,唇角勾起一缕讽笑,“无知妇孺。”   颜水心闻言,火气突然就飙了上来,“姐的文化高着呢!”   萧夜衡讽刺地想,凭她一个十六岁的黄毛丫头,也敢自称姐。但面上却不屑理会于她。   刚以为她会放弃的时候,下一秒,萧夜衡瞠地瞪大了眼睛。   她居然脱他裤子!   一瞬的意外过后,萧夜衡一颗古井无波、阴沉死寂的心都被她气得飞浪三千尺,“死女人,你做什么!”   若是平时,他即使残废了,以他的武功,要杀她,易如反掌。   可现下,他左腿断口处毒伤发作,他的内力被抑制。   加上几天没吃饭,他成了一个虚弱无力的待宰羔羊。   萧夜衡真是恨不得捏死这个骨瘦如柴的死女人!偏又无可奈何。   颜水心看到他气得全身发抖。   瞄了一眼他愤怒得扭曲的半残面孔。   想必这个男人很少会有情绪。她能将他气出毛病,也算本事。   她突然就恶劣地想逗逗他,“脱你裤子还能干嘛?当然是……”   故意吊着长长的尾音。   见他目光越来越凌厉,她不怕死地道,“强行那啥了你呗。”   “不要脸!”萧夜衡火大到额际的青筋都暴跳了起来,抬手就想去掐她的脖子。   他实在太虚弱,手才抬到一半,就无力地落了下去。   颜水心见他气歪了的狠样,啧啧了两声,“哟……还想干掉我啊?可惜……你只有躺在地上,让小爷kuai活的份……”   说着,她抬手蓄意摸了一把他满是刀疤的左脸。   瘦巴了些,脸上没什么肉。   应该养肥点才好捏。   萧夜衡还没被女人调戏过,全身僵硬得血液都似乎瞬间凝固了。   剧烈的愤怒在他四肢百骸奔腾,血管都快气爆。   同时,心底里也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刚才触到他左脸满颊的疤,难道她不怕?   颜水心也不跟他开玩笑了,视线落在他下身。   他的裤子被他脱了,里面还穿着白色的四角短裤,露出修长笔直,却极瘦的……右腿。   半截左腿的腐肉烂脓得老高,左膝的断口处全是黑死的腐肉,脓血正从腐肉里不停地溢出。   照这情况来看,他应该是一个多月之前被人剁了一截左腿,可腿伤又没得到治疗,伤口感染,慢慢的就腐烂了。   萧夜衡不屑地扫视了她一眼,冷冰的眸仁里盛满了蔑视。   不就是一个落井下石,想看看他惨况的蠢女人。   别让他恢复半丝力气,否则……   颜水心感觉一道杀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冰寒刺骨,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她朝投杀气的萧夜衡看过去,却发现他眼神仿若一滩死水,根本未兴半丝波澜,仿若刚才的杀意,只是她的幻觉。   萧夜衡以为她会掩鼻怕臭,哪知她面无表情,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他这回是不怕她有什么那方面的想法了。   对着他这副出恭在裤子上的残躯,其他人是能躲多远就多远,连跟他一个牢房都不肯。   他就不兴她还能起别的兴趣?   索性就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颜水心跟他套近乎,“我帮你把脉。”   话落,她纤长细瘦的五指已经探上他左手腕的脉博,以其中三指为他诊断。   很庆幸她学的是中医,不然的话,西医在这种情况,根本派不上用场。   萧夜衡没想到她突然就触上他的脉门,稍愣了一瞬,立即爆怒地抽回手,“滚!”   他一向最讨厌女人碰触。   这死女人会把什么脉,不外乎是想羞辱他罢了!   她的指腹触上他脉博的触感软软的,又似乎没那么讨厌……   颜水心再一次对上他凌厉如冰刀的眼神,嗤笑了起来,“小样儿,挺凶的嘛。你不就吊着口气,还没断而已。”   “你……”他目露凶光,如同想吃人的老虎……   跌下平阳那种。   只能被犬欺了。   她忽然觉得他的凶样还满好笑。   呸呸!怎么能把自己比作犬呢,于是,她揶愉他,“你现在的样子,好像一只小奶猫,奶凶奶凶的。哈哈哈……”   他黑了脸色。   颜水心如愿地看到他原本苍白如纸的面色气出了一丝红润。   满好的。   总比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强。   通过刚才的把脉,她已经清楚,除了他断腿腐烂,他还中了一种不知名的毒。   那种毒不会要他的命,却能抑制他身体的某些气脉。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他会武功,而毒抑制了他的功力。   至于他瞎了的左眼与毁了容的左脸,确实是陈年旧伤,除了有碍观瞻,不影响什么。   “当务之急,要把你的左腿断口治好,不然,你就真得死了。”颜水心嘴上下着结论,心里想着,得先把他脏兮兮的身体清理一遍,不然,没法帮他治疗。   水啊、药啊,那些东西,在牢里可太难弄到了。   萧夜衡并不觉得她会医术,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兀自闭上眼眸。   颜水心想把他已经被脱了的外裤放到旁边,裤脚一端粘着他浓烂的左膝盖,都干涸了。   心一横,她拽着裤子一扯。   总算腐肉与裤子分离了。   更多的脓血自他伤口溢出,打湿了地面。   颜水心皱眉,烂肉都被扯掉了一块,他那得多疼?   偏偏这男人居然吭都不吭一声,真是有骨气。   她给他竖个大拇指。   躺在地上,有骨气的萧夜衡,牙都快咬断了。   心道,这女人心太黑了,想谋杀他!   颜水心站起身,走到牢房内的铁栏杆旁边,瞧着外头阴森森的长长走道。   她在想,要不要叫救命?   把狱卒引过来,也许能弄到些水与药?   又觉得这种囚牢里的狱卒吃人不吐骨头,冒然喊人是作死。   还是少作几把吧。   绕着牢房走了一圈,她发现牢房的墙壁是石壁,足有四米多高,天花板目测也是石材。   栏杆是手臂粗的寒铁,一扇铁门被锁着。   牢里根本没有小刀啊、水啊那些东西。   唯一的家具只有一张木板床,以及地上角落的杂草。   想越狱几乎是不可能啊。   “来人啊,放我出去!”一道尖锐的女声隔了大约三十几米,嘶喊着从另一间牢房里传出来。   颜水心赶紧走到牢栏边,脑袋极力想塞出两根栏柱间的缝,只塞了个半,向喊声来源看过去。   “放我出去,我两天没吃饭了!我是冤枉的,我要回家、要回家!”女声继续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长长的廊道两侧都是牢房,死一般的寂,只有女声的喊叫格外清晰。   “放我出去、放了我!”那个女声继续叫嚷。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一名身穿古代狱卒服饰,腰佩长刀的男狱卒手执长鞭不耐烦地走了过来,“李冬红,你鬼吼鬼叫什么!”   掏出钥匙打开牢房的门,不由分说就往那名叫李冬红的女囚身上狠力“啪”地甩了一鞭子。   “啊!”李冬红惨叫一声。   还没等她尖叫完,又是“啪啪啪”数鞭落下。   “差爷,我只是饿坏了,想吃点饭……”李冬红带着哭腔的嗓音边“啊啊”地痛喊着。   “吃什么饭!活着也是浪费粮食!”狱卒的鞭子毫不留情地继续挥下去。   “差爷,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喊了……”叫李冬红的女囚嚎哭得凄惨无比。   颜水心听着鞭子打在人身上,皮开肉绽的声音,脸色有点发白。   之前只是从书里的描写知道这监牢吃人不吐骨头。   现下清晰地现场感受,真是深刻。   明哲保身要紧。   她也没有不自量力地隔牢替李冬红求情。   “差爷,再打,她就死了……别打了……”与李冬红同牢的另一道女声唯唯诺诺的出声。   那声音还没说完,鞭子就落到了她身上。 第3章 +铁片做刀   “好啊,杨有兰,你胆肥了是不是?爷的事你居然敢干涉!”那名狱卒的鞭子调了个头就朝杨有兰甩了过去。   又是“啪啪啪”一阵皮开肉绽的闷响,伴随着变成了杨有兰的凄厉的惨叫。   求情者无故遭殃,再也没人敢求情。   过了好一会儿,李冬红尖叫一声,“差爷,她死了!”   那名狱卒满不在乎的道,“不就打死个人,还少张嘴吃闲饭。有什么大不了的。”   颜水心在自己呆的牢房铁栏内,稍向外凑头,就看见那名狱卒拖着一具女尸从三十米开外的另一间囚牢出来,还不忘将牢房落锁。   “谁再敢喧哗,就等着受死!”狱卒朝着牢房走道里环顾威胁了一句。   霎时,原本还有点响声的牢房里的人,全部静若寒蝉。   颜水心清楚,她身在牢中,显然与被打死的女囚杨有兰的命运毫无区别。   更该小心行事。   那名狱卒拖着杨有兰的尸体,就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向长长的牢房夹道走了几步。   似是想起什么,丢下尸体,向颜水心所在的这间牢房走了过来。   颜水心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她马上离开铁栏前,在牢内一角,躺了下去。   原本想装死,但又怕吓着那个狱卒,会被他打成一具真尸体。   她想了想,只是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颜水心看到一身衙差制服的狱卒走到了她所在的牢房外。   牢房内躺着的断腿男先一步往自己身上盖起了地上的稻草。   颜水心估计他是不想人看到他没穿裤子的样子。   但是,必须脱他的裤子看腿伤。   因此,她也并未觉得抱歉。   狱卒在牢外站定之后,隔着一根根竖铁栏清晰地闻到牢房里的屎尿恶臭味。   先是嫌恶的掩鼻,张狂的视线在牢里断了腿的男人身上溜了一圈,见对方身上盖着稻草,不以为意。   狱卒的目光瞥向颜水心,疑惑地道,“颜水心,你还没死?老子还准备过来给你收尸呢。”   颜水心虽然看过原书,因为书里狱卒的名字,有些没细写,因此,不知道这个狱卒叫什么。   不敢好奇,她轻声回答,“还没死,不敢劳烦差爷。”统一的称号,总不会错。   “你倒是命大。”狱卒呸了一句,又瞧见地上装了尿与馊饭的两个碗,“给你们准备的新婚礼物,怎么不吃?”   颜水心提到这茬就一肚子火。   也只能奈着性子,好言说,“多谢差爷赏赐。”   她可不敢说好不好吃什么的,万一这狗日的狱卒叫她当场吃就完了。   瞄了眼夜衡,颜水心又鼓起勇气说,“差爷,您看他受了伤,能不能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狱卒不屑地投了个眼神给像死人般的夜衡,“别说狱里的黄大夫死了,就算没死,他一个残废,看什么大夫,浪费药。”   颜水心听了心里怒得一把火在烧。残废了更需要治疗啊!   太特么地想弄死这狱卒了,可惜,现下不是软碰硬的时候。   “都给老子老实点!”狱卒不耐烦地站在通道里吼了一句,转身欲走人。   颜水心连忙喊住他,“差爷,我还有话说。”   目前是没办法讨到水与药治疗夜衡了,只能想别的法子。   狱卒利瞪她一眼,“有屁快放。要是耽误老子的时辰,老子不打死你!”   颜水心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她也不介意对方的凶横,“差爷……您看……”比划了一下牢里的环境,“这牢房里恶臭熏天,萧夜衡他重伤,也不方便整理一下囚牢。我都快被熏死了。”   萧夜衡闻言,古井无波的漆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这死女人居然嫌他臭!   可转念一想,换任何人都会嫌的。   他又无奈地闭上了只有一只眼睛能视物的眸子。   颜水心顿了一下,继续说,“熏着我倒不要紧。熏着差爷您,可就不好了。我想打水将牢房清洗一下。”走到牢内的栏杆旁,指了指外头积了些灰的牢廊夹道,“顺便将夹道也清洗一遍。这样,也让差爷您走着舒服一些。”   狱卒听了,倒是赞同,“确实,你们这间牢房奇臭无比,要不是隔两天得看你们死了没有,老子压根不想过这来。”   “只要您许可,小的一定打扫干净。”颜水心狗腿地说。只有这样,才能弄到水给萧夜衡喝。   三天没吃喝,可不得渴死、饿死人啊。   “要放你出来……”狱卒犹豫。   颜水心指了指自己,“差爷,您看,小的弱不经风,走路都吃力。您还怕小的跑了不成?”   “那是。”狱卒不屑地道,“就你这只缩头乌龟,给你一百个胆,你也不敢跑。”   “可不是。”颜水心猛点头。   狱卒打开了牢门,交待,“弄干净了,就滚回牢里呆着。”   “是是。”她点头。   “跟我去外边杂物间。”狱卒率先向前走,颜水心跟在后头。   萧夜衡见颜水心出了牢房,以为她要越狱,心道,那真是死路一条。   颜水心见他好不容易瞧了自己一眼,微笑着抬手跟他无声打招呼。   他讽刺地转过头去。   她也不恼,乖乖地跟着狱卒走了约三十米。   狱卒让她拖地上杨有兰的尸体。   颜水心是个医生,见习惯了死人,尸体倒是不怕。   她拖起杨有兰的尸体走了几步,就栽倒在地,摇首,“差爷,我实在搬不动。”   自己现下身体太弱了,真的没力气。有力气也不会帮忙搬。   “废物!”狱卒骂了一声,亲自拖着死尸朝外走。   这声废物,老娘记住你了!颜水心微垂着眼睑,遮住目中的愤慨,爬起来味甜跟在后头,一路走过长长的阴暗夹道。   两侧全是一间间囚牢,每间牢房里都关着或三五个或六七个囚犯。   她边走,边似不经意地打量。   所有牢房里加起来大约有三百来个男犯,只有三十来个女囚。   男犯与女犯是分开关的。   只有她与萧夜衡这对新婚夫妻关在一起。   牢里被押着拜了堂,也算夫妻了吧?   走道转了一个弯,便到了一间敞开着门的狱卒值班室。   另一名约莫三十多岁的男狱卒正坐在桌案前嗑瓜子,看到她旁边扛着死人的狱卒,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李典,你又打死人了。”   颜水心这下知道打死杨有兰的狱卒原来叫李典。   李典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冷哼一声,“死了个不知趣的娘们,还害得老子要去丢尸体,麻烦。”   值班室里的狱卒看向颜水心,问李典,“你怎么把这娘们弄出来了?”   “洒扫的老赵不是病了么。让她把地扫了。”   值班的狱卒倒没多话,蔑视地瞅了瞅颜水心,似乎不担心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会逃跑。   李典指了下自己拖着的死尸,“这尸体怪重的,王莫,你帮把手。”   叫王莫的值班狱卒一道抬着尸体出了值班室旁边的大门。   颜水心默记了王莫的名字。   以便对这暗狱更了解。   她跟着两人的脚步,见二人在前面出了大牢的外墙门,并未向后看。   她连忙轻手轻脚、快速闪身进值班室,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藏在袖袋里之后,立刻出来,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在后头。   还好那两名狱卒没发现她的小动作。   对于饿了三天的萧夜衡来说,有一把瓜子肉也是好的。   至于她自己……   估计也才饿了一天,没那么难受。   出了大牢的外门,总算看到了外头温暖的太阳。   颜水心刚从黑暗的牢房里走出来,一时被强烈的光线晃了眼。   金光万缕照耀着大地,温度适宜,吹了一丝暖风掠过,使人很舒服。   依这气候来看,应该是刚刚入夏。   从天色来看,现在大约是早上八点左右吧。   先前在牢里天色很暗,现在日头倒是出来了。   大牢外前方是一处很宽阔的空地,平地周围有大约五米高的围墙,围墙的顶部还镶嵌着倒铁刺尖。   明显是为了防止犯人越狱。   空地前方的左侧有一幢二层的石制房子,只有窗户是木头框的。窗框上还搭晒着狱卒的衣服。   看样子,那是狱卒的住舍。   空地的中央有一座大约四平方米见宽,几十米高的塔楼。   在塔楼顶部,站着一名放哨的狱差。   不用猜都知道他所站的哨岗,是最佳的视野,能看到大牢四面八方的情况。   狱卒李典指了指前方右侧矮房的第一间门,“那是杂物间。房子后面的井里可以拎水。你自己过去。”   “是。”颜水心温顺地点了点头。   李典加了一句,“千万别乱跑,除了洒扫工具,别乱拿东西,否则……要你命!”   “是。”颜水心再次颔首。   等二名狱卒抬着杨有兰的尸体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她才快步走到不远处的一排矮房前。   推开第一间的门,看到里面有抹布、几个木制水桶,扫把,竹子做的簸箕。   连一样可以做武器的东西都没有。   她必须弄一把刀,得将夜衡腿上的腐肉切掉。   进了杂物间的门之后,她特意让门虚掩着,免得哨兵看到里面的情况。   快速翻了翻,只在墙角发现了一把巴掌大,生了锈的小铁铲,铁铲上还有个缺口。   她也不敢乱跑,或去别处找刀子。   万一被狱卒逮住,真会没命。 第4章 吻你喝水   目前不能硬碰硬。   想了想,她将生锈的小铲子用力从缺口处掰开。   好在有缺口,弄得断。   她使了最大的力从小铲子的缺口处掰下来约莫二指宽,十厘米长的一块铁片藏在衣袖里。   再把铲子放回角落,用角落的泥灰盖住。   装成没人动过的样子。   就算有人找这把铲子,也当是生锈掉了一小块。   然后,拎了一只木水桶,桶里装了个木水瓢,出门。   走过其余几间矮房,发现门没关,从门缝看进去,里面的木角架上放着一块皂角与脸盆,是浴室。   还有两间则是茅房。   她拎着木桶绕到房子后面,看到了一口石砌的水井。   水井上有一架可以手摇的轱辘,挂上一盘绳索,拴了一只木桶于其上。   颜水心走到井边,取下井轱辘上系着的木桶扔进井里。   井很深,大约三米深的样子。   井底的水约莫一米见底。   水里还养着几尾鱼。   颜水心知道,养鱼的目的是防止有人在井里下毒。   扔进井里、系着绳子的木桶打了水,她手摇轱辘的手柄,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一桶水摇了上来,然后将里头的水倒进自己带来的木桶。   她这副身体是渴得真他妈想喝尿了。   迅速从桶里舀了瓢水洗手,然后,又舀了几瓢就口,咕噜咕噜就狂喝起来。   几瓢水下去,喝了个水饱。   总算稍稍压下去了一丝饥饿感。   她藏起来的铲块铁片生了锈,打磨光滑可以使用。   现在井边有水,边上还有一块磨石。   没有其他人,打磨铁片是最方便的。   可惜,哨岗上站得老高的那名狱差是能看到这里的情况的。   她只得歇了在此打磨铁片的心思。   还不知道她魂穿的这副身体长什么样子呢?   对着水桶里剩余的水面一照。   只见水里倒映出一张脏兮兮的脸,蓬头垢面,比乞丐还脏,唇无血色,脸上还长了很多痘痘。   一眼看去真是脏丑得吓人。   颜水心可是非常爱美的,在现代,她可是个前tu、后翘的大美女。   怎么受得了自己变成个丑人?   心里如同被打下十八层地狱般的难受。   仔细看,自己这轮廓好眼熟……   如果洗干净脸,忽略脸上的痘痘,竟然与现代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区别在于现代的她都二十六七岁了。   看这张脸,最多只有十六岁。   又瞅了眼自己干瘦的身躯,要是把痘治好,再吃好点,养点肉出来。   可不就能恢复她的魔鬼身材与美貌么。   颜水心是个医生,当然能治好脸上的痘痘。   不过她觉得,身在古代牢中,还是脏一点,别治疗脸上的痘为好。   免得狱卒起色心。   还年轻了十岁,以后还能变美的事实,让她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颜水心一手拎着再次装满的一桶水往大牢的方向走。   木水桶本来就有点重,添满了水更重了,好在虽然吃力,她还是拎得动。   路过矮房的杂物间,她又腾出手,拿了簸箕与扫帚。   塔楼上站岗放哨的狱差看到她只是洒扫,也未理会。   颜水心拎着洒扫要用的东西回到昏暗的大牢。   长长的昏暗廊道大约二米多宽,延展的长度似乎不见底。   两侧全是粗铁柱呈排围着的囚牢。   她先将水桶放在第一间囚牢外的廊道的中间。   一名男囚犯立即冲到牢房的铁栏旁,手伸出铁栏柱子间的缝隙,大喊着,“给我水、我要喝水!”   第二间囚牢的两名男囚犯似欲冲出牢笼,手也在铁柱的缝隙间朝她挥舞,“我渴,给我水、给我水!”   颜水心这才发现,牢房里很多人饿得面黄肌瘦不说,嘴唇都是干裂的。   但有些人看着也不缺水不缺食。   她瞬间明白了,那些缺水受饿的人,不是得罪了狱卒,就是连喝的水与食物都被同牢的囚犯抢了。   前边不就一个叫李冬红的女囚犯叫饿,被狱卒打得半死。   “我也要喝水……”其它囚牢的犯人见她拎着一桶水来了,也相继有人出声。   “我三天没喝水了,我快渴死了,我求求你,给我水喝吧……”一名大约二十多岁的男囚犯在第一间牢房里朝她跪了下来,说话的声音沙哑无力,嘴唇上有几道深深的干裂痕迹。显然所言不假。   颜水心就算看过原书,对于没着重描写的牢犯,也不知其名。   出声的这些个,她就不认识。   但看这些人渴得极致的样子,她一时生出了恻隐之心。   不就是一点水么,给就是了。   她指了指他牢房里的空碗,“你把碗递过来,我给你盛一些。”   那名男囚犯连忙将碗从两根粗的牢柱子间递了出来。   她接过他手里脏得积了一层污垢的碗,想在水桶里舀一碗水。   看到碗太脏,别人可能也要喝,还是不要弄脏桶里的水。   于是,她抓起木桶边缘侧倾,倒了大半碗水递给那个下跪的男囚。   那个男囚刚接过碗,就被他同牢的另一名强壮男囚给掀翻了。   “操,你喝什么水!老子准你喝了吗?”强壮男囚一脚就踹飞了下跪的男囚。   “胜哥,您饶了我吧。”下跪的男囚在地上不停磕头,“让我喝点水,不然,阿旺渴死了,就没人侍候您了。”   叫胜哥的壮男囚讽笑一声,“也是,就赏你喝几口,把地上的水舔干净!”   跪着的阿旺连忙用跪趴的姿势去舔那地上洒了的一滩水渍。   颜水心还来不及去同情阿旺,因为她刚才递水碗时离阿旺太近,她居然被牢里的另一个男囚一把扯了过去。   隔着粗牢柱,她的手被男囚箍制在牢柱的空隙间。   叫胜哥的那个男人走过来,拍了拍制住她的男囚的肩膀,“小六,干得不错。”   “谢谢胜哥夸奖,为您办事,是小人的荣幸。”叫小六的男囚拍胜哥马屁。   胜哥伸出咸猪手,探出牢柱的空隙,隔柱往牢外的颜水心身上摸。   颜水心大惊失色,“你住手!”   要不是手被小六制住,她恨不得赏胜哥一巴掌。   胜哥咧嘴呸了一声。“娘的,这么瘦,身上没几两肉!”   “傻缺,叫你滥发同情心。”旁边第二间囚牢里的一道男声嗤笑,“给这些饿狼抓到,这些狼都多久没近女色了?哪怕你长得丑,也能把你拆了骨头生吞了!”   颜水心在现代其实学过柔道与跆拳道,还拿过比赛第三名。   但也不可能像电视里那么厉害飞檐走壁什么的。   她最多只能打个两三个人。   她反扣住小六的箍制,用力后退了几步,倒是被她挣脱开去。   朝那个骂她傻缺的男囚看了一眼。   眉星目朗,身材颀长,额头上还有一颗不起眼的黑痣,在牢里都背着手,一副自命潇洒的模样。   这……不是书里的男主白锦川么?   白锦川是丞相白季哲的儿子,书里说他武功高强,向来风流多情,成了京城不少良家妇女与青楼花魁的入幕之宾,与女主夏初雪也有一腿。   很巧的是,白锦川这个无辜花花大少也被抓进致命死牢了。   颜水心只看了一半书,那个渣作者还经常忘了写男主。   没写白锦川能活几天。   以为颜水心被自己的俊朗所倾倒,白锦川还向她抛了个眨巴着的媚眼。   果然,本少爷俊气四射,这魅力,进了牢房都挡不住。   颜水心是因为他是原书的男主才多看了那么一眼。   见对方居然放了个大秋波过来。   她心里很不屑。   但书的男女主都是有主角光环的,若非必要,她这个女配还是不要轻易得罪对方的好。   她也不过是淡然移开眼。   这厢,胜哥又往颜水心身上摸的手落了个空,隔着牢房的铁栏怒瞪她,“贱人,老子摸你,是你的福气,还敢跑!”   又往旁边的小六头上敲了一拳头,“废物,连个女人都抓不住。”   “是是。”小六低着头,被敲得痛死了。   颜水心犀利的视线怒瞪胜哥,心里暗道:最好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我肯定弄死你!   现在弱于人势,她可不会傻得说出来。   经过这么一来,颜水心可不敢离这些关着男人的牢房太近,也不会谁要喝水就给了。   一是怕再被欺负。其次,那么多间牢房里,总数关着三百多号人。   每人去给一碗水,跑多少趟都不够她累的。   想到她之前跟着狱卒出去,这些男囚屁都不敢放一个。   也是欺善怕恶的。   “我也不能随意打水。”颜水心站在牢房的夹道上大声说,“你们不要再问我讨水了。我是用来洒扫的,如果洒扫的水不够,我也会挨打的。谁问,我都不给了。”   经她这么一说,很多讨水的声音静了下去。   颜水心拿着扫把,准备把廊道先扫一遍,不可避免地要靠近两旁的牢房。   刚扫到边上,又有男囚想向她伸咸猪手。   她蹙眉,冷声说,“刚才狱差可是说了,我要是洒扫的活儿干不好,要我命。谁再吃我豆腐,阻挠我洒扫……我被打死前,肯定要拉几个垫背的,就说是你们挡着不给干活。”   或许是狱卒太凶残,没人想惹这等麻烦。   再则,以她现在的样貌,也没人对她有兴趣。   随着她话落,倒是没人再朝她伸咸猪手。   颜水心快速将长长的牢房夹道扫了一遍,垃圾装进了簸箕里。   打扫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左上角挂着一块小牌子,上头写着五十九监室。   萧夜衡被关在里头,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或许是因为他残废断腿,狱卒认为他跑不了,先前放她出去后,牢门都没关。   颜水心一手拿着簸箕、扫把,另一手拎着水桶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收藏留言~好冷清啊,有没有人啊? 第5章 心防崩了   萧夜衡果然还躺在原地,他面孔极其苍白,身上盖着些稻草。   要不是他眼睛睁着,颜水心还以为他死了。   “你先喝点水吧。”颜水心拿起水瓢,从木桶里舀了一碗水走到他面前。   萧夜衡的嘴唇因极度的缺水干出一道道深深的裂痕。   其他人跪着求水的都有,他却安静得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她将碗凑到他面前,“快喝!”   一个脱他的裤子羞辱他的女人,他是不会受其恩惠的!萧夜衡一把将她递过来的水瓢拍开。   木瓢掉在地上,水打翻了。   颜水心生气了,要不是不想半年后填土当花肥,她才不想管他死活!   “你不喝是吧?”她捡起地上的木瓢又盛了一瓢水到他面前。   他连理会她都不屑。   她盯着他冷漠得宛如冰霜的面孔,忽然就执起木瓢自己含了一口水,俯身凑到他跟前,对着他苍白的唇瓣吻了下去。   萧夜衡瞠地瞪大眼眸,这震惊可不比她脱他的裤子少。   颜水心不管他怎么想,舌头顶开他的牙关,将水渡了过去。   萧夜衡想推开她,奈何太久水米未进,腿又伤重,他根本无力推动她。   出于被迫,他只能将她渡来的水咽了下去。   她的唇瓣好柔软……   他不禁有一瞬的恍神。   颜水心已直起腰,不怀好意地笑问,“接下来瓢里的水,你是要我用刚才的方法喂你,还是你自己喝?”   “你……”萧夜衡杀人般的目光瞪着她。   他完全感受到自己一颗暗如死灰的心都被她气活了!   她又含了一口水,作势又要用嘴喂他。   萧夜衡恶狠狠地瞪着她,知道她是说真的,终于败下阵来,“我自己喝!”   “早这样不就没事了?”她把水瓢递给他。   萧夜衡接过,躺着的姿势不方便喝水,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实在无力。   颜水心好心地将他扶坐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萧夜衡感觉自己的后背靠在一副柔若无骨的女躯上,向来不近女色的他,苍白的面孔不由得瑟红了几分。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端着水瓢,将瓢里的水都喝了光。   “再喝一瓢!”渴了那么久,让他多喝点是必要的。颜水心不由分说,命令的语气让他饮了第二瓢水后才问,“还要吗?”   他摇了摇头。   她扶他躺回地上之后,她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把瓜子,放在一块看起来干净的地面上,“这些瓜子,我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才……偷来的。”   萧夜衡觉得她估计饿疯了,居然冒这种风险。   就见她飞速一颗颗地把瓜子皮剥掉,瓜子仁抓在手里,并未入口吃。   她的手指分外的纤长,皮肤白析,剥瓜子的动作优雅流畅,非常的好看,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颜水心剥完了瓜子壳,得到了一抓瓜子仁,又挪步回他身旁,抬手将瓜子仁凑到他嘴边,“快吃。”   从原书里知道他三天水米未进,其实很想给他弄点能吃饱的食物。   奈何条件不允许啊。   喝了水,吃把瓜子,一时也饿不死了吧?别的食物只能再从长记忆去了。   萧夜衡向来无表情的面孔稍愣。   她的瓜子竟然是给他吃的……   “你不吃的话,我可就又用刚才的方式喂你了!”她出口威胁。   他冷淡地盯着她,忽觉她的威胁竟然有几分可爱。刚要说什么,才一动唇,一把瓜子就被她塞进了他嘴里。   掉了几颗,她眼明手快地接住,又往他嘴里塞。   萧夜衡咀嚼着一把瓜子仁。   忽然听到她肚子里发出了“咕噜……咕噜……”饥饿的响声。   都给他吃了,她一颗都没吃,而她其实也很饿。   一种酸涩的情绪蔓延上他只剩一只的眼眸。   莫名地,瓜子仁如此寻常的食物。   他却觉得是人间最美味的食物。   颜水心倒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啊。   可是,她只饿了一天,比起他伤重,又三天没吃东西,他更需要食物。   见他咽了瓜子仁,她一点也不浪费时间,立即将水桶拎到他身边,从簸箕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抹布,“我先帮你擦一下身体吧。”   他大小便失禁在裤子上估计有点时间了。   再不清理,估计他得生虫了。   “不要……”他本来想说不需要她管。   但事实是,一身粘腻污秽太难受,他太需要清洁一下身体了。可要为他清洁身体,免不了要把身上穿的衣服与仅着的四角短裤给脱了。   男女授受不清,那多不好……   “我只是通知你一声,没问你要不要。”她语气里有几分霸道。言罢,已动手脱他的衣服。   他起初还挡了一下,拗不过她,便由她去。   颜水心将他脱光了,才发现他真的是太瘦了。   她是医生,什么男女的果体没见过?   面无表情地一遍遍为他擦洗……   全身。   萧夜衡第一次与一个女子隔得那么近,尤其对方竟然将他扒光了!   他内心震惊之余,细细盯着她的表情。   她一定会很嫌弃他的残肢,嫌弃他的丑陋面孔吧?   自从毁了容,再没女人敢直视他。   甚至连男人看了他都害怕。   他冷锐如冰的眸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她面色如常,眸光淡然如水,似乎在做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怎么都没从她脸上看出半分嫌弃厌恶。   不可能的!   怎么会有女人不嫌弃厌恶他的容貌断肢?   她应该吓得尖叫、叫得逃窜才对!   猛然,他发现她用……抹布给他擦洗,还不忘给他洗脸。   当擦到他满是疤痕的左颊时,她的动作放得轻柔了。   擦到他断了腐烂的左腿残肢时,动作更是轻得小心翼翼。   萧夜衡的心瞬间就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筑得宛如城墙般高的心防,瞬间崩塌。   向来有些洁癖的他,感觉她手里的抹布似乎多了魔力,变得让他没那么难以接受。   甚至希望她为他擦洗,能持续久一些……   颜水心非常节约地用湿抹布给他擦了四遍,半擦半用少许的水淋。   才将他勉强弄干净了。   包括不能言说的地方,也弄洁净了。   不能再让他穿脏了米田共的四角短裤与长外裤了,先丢到角落。   他的上衣有两件,是外衫与里衫,没脏大小便。   虽然衣服也脏了很多尘灰,但比起脏了便便的裤子好几万倍。   颜水心又扶着他,将囚衣外衫穿回了他身上,至于那件里衫,她将之围盖在了他的下身。   还好这间囚室是最边上的一间,对面的牢房是空着的,隔壁的囚牢也没关人,离关人的牢房,中间又隔了两堵墙壁。   因此,说话要是声音不大的话,边上没人能听到二人的声音,也没人看得到两人在里面做什么。   颜水心拍了拍萧夜衡的肩膀,“放心,你被我看光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抿唇不言。   她这才发现,他布满疤痕的左颊虽然看不出情绪,他的右脸似乎……有点羞红?   “萧夜衡,你该不会脸红了吧?”她笑着揶愉他。   他敛了一下冷锐的眸光,声音死气无波,“你想多了。”   颜水心抽了时间给他擦身,立即紧急地拿着扫帚开始打扫牢房。   萧夜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扫地,当看到她扫到墙角的那几堆米田共……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收藏留言,小伙伴们,你们在哪? 第6章 王爷的特级看护   颜水心当然知道是他拉的。   萧夜衡羞愧得想死的心都有,一张半残的峻容立即沉了下去,整个人像是冰窟,飕飕地往外冒冷气。   颜水心却很能理解他。   通过原书,她也清楚是怎么回事。   其它牢房在角落都有一个盖着盖的出恭桶。由一个姓赵的杂役推粪车三天去收一次夜香。   赵杂役偷懒,没进牢房去收,而是让牢里的人拎着恭桶到牢房铁竖栏外的夹道,自行将恭桶里的米田共倒进粪车。   别的牢房牢犯能倒恭桶,萧夜衡的左腿断了,而且伤势严重,他站不起来,自然不可能拎桶去倒。   赵杂役懒得每次进牢内拎恭桶,因此,前些天,他将萧夜衡牢房里的恭桶给拎走了。   虽然书里没写萧夜衡怎么解决大小号问题的。   颜水心却猜得出,他起初还拖着伤重的腿爬到牢房角落去大小便,然后很讲卫生地用一些稻草盖起来。   估计前两天,他伤重到实在爬不动了,才失禁在裤子上。   一丝淡淡的心疼蔓延上颜水心的心房。或许是他实在太惨了,她才觉得于心不忍吧。   她当做处理寻常的垃圾,用稻草裹了那几堆可爱的已经风干了的便便扔进簸箕。   以飞快的速度将整间牢房扫得一干二净。   就连那些脏了的稻草也扔了,不脏的留着用。   “我扶你去床上好吗?”颜水心问他。他要是继续躺在地上,她冲洗地面不方便。   牢房里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张靠墙的木板床,上面半张被褥都没有,只是四只木脚支着的光木板。   好在现在刚入夏,不然,非得冷死人不可。   萧夜衡点了点头。   颜水心走到他身侧,抓过他的胳膊绕到自己肩上,以自己为着力支撑点,站起身。   萧夜衡尽管吃了一把瓜子仁,稍稍解了半丝饥饿,仍是重伤到浑身无力,只能撑着她,一只脚无力站稳,整个人像是挂在她身上。   环着她的肩膀,他才发现,她真的好瘦,肩削薄弱,腰若约束,骨骼也好纤细。   一丝淡淡的疼惜萦绕上他冷沉如冰的心房。   他想,如果他还能出去,一定让她过上好日子。   可惜,他与她怕是没命离开这座致命死牢。   颜水心扶他躺在木板床上,转身又拿起湿抹巾擦了好几遍牢舍,再去井里打水。   趁此将萧夜衡脏了便便的外裤与四角短裤悄悄放在簸箕里,用垃圾盖着带出去,在杂物房里,用桶里的水将他脏的裤子也快速洗了,裤子挂在门背后。   拎了水桶返回牢房,地面冲了几遍,才将牢房里的卫生彻底搞干净。   空气中的气味都干净了。   萧夜衡就那么看着她在牢房里忙碌,浓黑的眉头不知何时,深深皱起。   颜水心一弄干净与萧夜衡共住的牢房,马不停蹄地把外头长长的公共牢房夹道也扫擦干净了。   她已经累得快直不起腰了。   饿着干活,真不是一般的辛苦。   洒扫工具整齐摆好。   先前挂在杂物房背后的裤子也不滴水了。   她将之拧成一坨放在袖袋里,疲惫摇晃地走进牢房大门。   萧夜衡躺在木板床上,看到她疲累的步伐,想起身去扶她,却发现自己几乎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他怎么会想去扶她?   一个只想羞辱他的女人!前边,她还在狱卒面前嫌牢里臭。   复又想到,若非她这么说,也没有机会打扫牢房。   现下……   明亮的光线从窗外照进牢里,干净的地面不再恶臭,呼吸都变得清新了不少。   不能怪她前边在狱卒面前嫌臭的说词,反倒该赞她聪明。   颜水心可不知道萧夜衡在想什么,禁直走到他睡的床边,从袖袋里掏出折成了一坨的裤子。   萧夜衡接过,发现是自己的外裤与四角短裤,虽然是半湿的,已经被她洗干净了。   他还以为,她先前将之扔进簸箕,是嫌脏,扔了。   颜水心哪会扔他的裤子。毕竟,根本没有换洗的衣物。   原书里也没说,牢犯有没有换洗的衣服。   即便有,肯定也难得,扔了让萧夜衡裸,奔,可就罪大了。   萧夜衡才在发愁,牢犯半个月才可以换一身囚服,之前身上的囚衫是三天前换的。   他要是没裤子穿,得用里衫盖着下半身十二天,才能换衣。   她把他的裤子洗了拿回来,实在太好了。   淡淡的感动在他心里潺潺流淌,如涓涓水流过隙,溢出一点一点温馨的暖意。   萧夜衡拿着湿裤想穿,却连抬脚的力气也没有。   颜水心出声说,“等裤子干了再穿吧?穿湿的,容易生病。”   “我指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萧夜衡觉得活不过十二天了,冷声道,“我可不想死了还衣不蔽体。”   她皱起眉头,肯定地道,“你不会死的。”   他嗤笑,“何以见得?”   您老命大啊,心狠手辣剁了自己发脓腐烂的半截左腿都没死。心里这么想,颜水心面上却说,“妾身只是不想你死。”   “是么。”他沉着一张脸,显然不相信。   但一想到她那么照顾他,或许……她真的希望他活着?   不知为何,揣测到她的心意,他原本已经万念俱灰,堕入地狱的心,似乎慢慢从黑暗中爬了起来。   “裤子得穿回去。”萧夜衡肯定的语气,没有过多解释。   颜水心突然想起,原书写过,牢里有个狱卒叫陈仲,此人好男风,玷污了牢里好些个男囚。   萧夜衡虽然毁容残废了,皮肤却挺白的,不穿裤子,万一那个好男风的狱卒正好过来,确实危险。   比起被狱卒看上,穿半湿的裤子不舒服,也算不得什么了。   水心立即抖开他的长裤,抬手掀了他盖在下身的里衫。   入目是他白皙修长的右腿,及腐肿的半截左腿。   或许是他左腿的伤太严重,她没有心思去关心不可言说的部位。   先把长裤里头包着的四角短裤展开。   她麻利地抬起他的一条右腿,将四角短裤套过脚踝,往上拉,到他腐肿的左腿时,她的动作变得分外小心。   萧夜衡感受着她的小手抬他的腿时,那肌肤接触的感觉,令他的心生出了一丝痒意,好想抓握她的小手。   他搁在身侧的手,悄悄地握了起来。   颜水心再小心,还是碰到了他左腿的伤处。   他咬紧牙关,气都不喘一下。   她真是佩服他的耐痛力。要是换成她,可不保证不嚎啕大叫。   快速帮他穿好了四角短裤与外裤,颜水心见湿裤子贴在他腿上,她怕他生病。   做为安王爷的一级特护,她可是操碎了一身嫩骨头。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小气窗射进来的阳光,湿的地面照得到光的那一块已经被太阳晒干了。   颜水心想着,如果把床床移到那边去,她现在累得移不动了不说,狱卒摆的牢房床位,要是移了,估计讨不了好。   牢房里不比外面,艰难求生啊。   墙边有一堆看起来干净的稻草,脏的那些,她先前都扔了。   将干净的稻草摆在阳光照得到的位置。   颜水心也不问萧夜衡,兀自坐在床板上,背对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王爷,我背您去晒太阳。”   萧夜衡盯着她单薄的后背,“不必……”   拒绝的话还未说完,她一把将他从躺的姿势拉起来,将他的两条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背着他起站身。   他瘦的皮包骨了,不是很重。   虽然她很累,只是背着他走了几米,还是没问题的。   萧夜衡感受到她的小手横托着他的屁、股,一张半残的面孔掠过一丝淡淡的涩红。   走到牢中间铺了稻草的地方,颜水心才将他放下来。   萧夜衡坐在稻草上,看着她累得跌坐在了他旁边。   一颗颗汗珠自她额际滚落,她抬起衣袖抹汗。   阳光的照耀在她脸上,他觉得,尽管她满脸的痘,举手投足却很优雅、很美。   她侧过首,见他愣愣地盯着自己,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敛了一息,才尽量语气淡然地开口,“头发上有根稻草。”   她抓了一下头发,没抓下来。   他好心地抬手将她发上的那根约一指长的稻草片叶拿下来。   “谢谢。”她朝他微颔首。   “不必客气。”冷冷的四字自他唇里逸出。   道谢太见外,他不喜欢她对他这么疏离。   颜水心见他坐稳都吃力,体贴地托着他的后背,让他躺到稻草上。   萧夜衡的左腿脓伤,一直痛极。   或许是习惯了极致的疼痛,他已经麻木。   甚至觉得,他的躯体不过是一个躯壳,根本不会有痛感,不会有喜怒哀乐。   现下,感受着她的小手托着自己的背,那触感……却让他紧张得浑身僵硬,内心不自觉得柔软。   颜水心不知道那么简单的动作,对萧夜衡造成的影响力,她累得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   起身走回墙边的床上躺下,似想起什么,她不放心地说,“王爷,牢里的稻草都铺你身下了,除了你睡的那块地面晒干了,别的地方都湿的。我睡床,免得生病。让你睡地上,是那里晒得到太阳光,能把你的裤子晒干。不是我虐待你,故意让你睡地上哦。”   不解释清楚,万一这家伙以为她居心不良。   她那么费心费力照顾他,岂不是白费功夫?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两个小天使的留言,阿红看了很感动。希望走过路过的宝贝们能加个书架,留个爪印哦~ 第7章 共享一碗牢饭   萧夜衡觉得她的话有几分小心翼翼的味道。   觉得应该是自己多心了。   在这间囚牢,他的身份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慑。倒是很多人巴不得踩一脚。   颜水心实在是太累了,见他并没有误会的意思,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萧夜衡微侧首,刚好能看到她面向自己,侧睡的姿势。   她的眼睫毛很长,像扇子般在眼睑处投下两道美丽的阴影,红润如海棠的唇瓣,鼻梁俏挺,分外秀美的轮廓加上白皙的肌肤,身形虽然特别瘦,却凹、凸有致。   她其实很好看,美中不足的是,她脸上长满了痘痘。   牢里有二百几十男囚,女囚却只有三十个。   死了一个女囚,约莫还有二十九。   女少男多,那些男囚与狱卒,一个个如同豺狼虎豹。   她脸上的痘对她而言,反而是一种保护色。   萧夜衡不知不觉盯着她看了许久,阳光透过墙上的气窗照在他身上。   不知是阳光让他觉得温暖,还是她给了他些许善意。   淡淡的暖意慢慢浮上他干涸的心田……   沉重的脚步声从牢外长长的夹道由远而近。   听这走路的步伐,应该狱卒李典来了。   萧夜衡看到颜水心的睡姿,有几分撩人,不想狱卒看见,以免起旁的心思。   刚想将她叫醒,颜水心却惊醒地睁开眼眸。   她立即从木板床上弹坐起来,站起身,到牢房铁栏内的一角坐下。   狱卒李典走到牢房外,朝牢里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道,“哟,还不错。最臭的囚室倒是给你弄干净了。”   张狂的眼神落在萧夜衡身上,“这厮的裤子,你给他换过了?”   显然是有留意其先前失禁在裤子上。   颜水心点头。   “你倒是不嫌他脏臭。”李典冷哼了一声,“看你洒扫的活计干得不错。在赵杂役病愈前,囚牢夹道与牢外的空地洒扫的活计都由你做。”   “是,差爷。”颜水心巴不得接下这活。   萧夜衡的左腿脓伤急需救治。   没有药,她做为医生也是徒劳。   这样,至少有机会走出囚室。   颜水心抚着饿扁的肚子,此时,牢外的夹道飘来一种食物的气味。   谈不上香气,起码是能果腹的食物。   一名杂役拎着两个木桶,往各间囚室一一给囚犯放在铁栏内的碗里打饭菜。   颜水心从原著知道送饭的杂役之前嫌五十九囚室臭,已经三天没往这边送食物。   安王可是渴饿了三天狠的。   要不是她给他喝了水,吃了把瓜子仁,估计他得饿断气。   这牢里,没人会管安王死活。   再不给吃的,真得出人命。   颜水心见那名送饭的杂役只走到斜对面的监室,就拎着桶往回走。   她连忙对狱卒李典说,“差爷,这洒扫的活计,也要力气。小的快饿死了,能否给些饭菜。”   李典一想也是,朝那名杂役招招手,“郑全,以后颜水心的饭菜,给送上。”   郑全两手一左一右拎着两个木桶走了过来,皱着鼻子一副嫌恶的表情,原以为这五十九囚室与往常一样的臭,没想到里头居然干净不臭了,“李爷,这囚室洒扫谁弄的?”   李典拍了拍郑全的肩膀,“老赵病好前,洒扫有颜水心帮忙,也省得你天天叫唤。”   “是是。”郑全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铁圆勺,从两个装了饭菜的木桶里,各舀了饭菜往里头的一个碗里添。   饭是粗糙得发黄的米饭一碗,饭上有些水煮烂的青菜。   颜水心轻声说,“差爷,我们这间牢房有两个人,只有一份饭菜,不够吃啊。”   “给你的伙食。”李典满不在乎地说,“你那个残废相公早晚是个死,还浪费米粮做什么。”   “可是……”她还想说什么。   狱卒李典目露凶光,“再说,撕了你的嘴!”   颜水心只得低下头。内心愤恨不平,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二人走了之后,她才端起饭碗,走到萧夜衡身边,“王爷,您吃饭。”   萧夜衡早已饿极,看到饭菜,虽然粗糙得如同猪食,总归能裹腹。   不过,这不是给他的食物,遂又闭上眼。   颜水心说道,“没力气吃饭么?那我喂你。”   一边将他扶坐起来。   萧夜衡面无表情地道,“猪食而已,我不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嫌?颜水心内心有气,她恨不得将饭菜立即啃了。   这可是她饿得半死,也要先省给他吃的口粮。   “你必须吃。”她拉下脸,一手端着碗,用手抓了一坨饭,递到他唇边,“张嘴。”   他抿着唇不动。   她皱眉威胁,“你不吃的话,我嚼碎了用嘴喂你!”   “你!”萧夜衡凶瞪着她。   见他凶狠的神情,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她也不敢把人得罪狠了,碎碎念,“王爷,我知道您以前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今非夕比,咱现在能有一口吃食都不错了。先忍一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出去了,会吃上好的。”   他面上浮过一丝嘲讽,“你以为还出得去?”   “能活一天,也是一天呐。”颜水心说,“我好不容易把您弄干净了,总不能眼看着你饿死。”   他沉默不言。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装着饭菜的碗。   囚室里一共就二个碗,其中一个还是装过尿的。   很不幸,手里现在装饭菜的碗就是那个装过尿的碗。   “之前洒扫的时候,碗我已经洗得很干净了。”她怕他嫌弃,将碗凑到鼻子前,“您闻闻,只有饭菜的味儿,没有尿臭味。”   真的很想将手里装过尿的碗扔了。   可是,她清楚,这里的狱卒不可能为了囚犯去换碗。   既然洗净了,还是将就着用。   没有什么比命珍贵。   萧夜衡皱着眉头,颜水心怕他不信,用手抓了点饭菜进自己嘴里,“咔吧咔吧”几下咬碎。   好想吞下去!   毅力忍着不吞,她噘起嘴朝他的嘴唇凑。   萧夜衡面色冷了下来,只得无奈地道,“我自己吃。”   伸手去抓碗里的饭,似想到什么,手故意无力地垂回了身侧。   颜水心见状,以为他吃饭都没力气了,自告奋勇,“还是我喂你吧。”   她将嘴里的一口饭菜咽了。   抓了坨饭递到他口边,他倒是配合着含进嘴里吃了。   萧夜衡见她殷勤的模样,一股酸涩的动容萦绕在心怀。   或许是太久未进食,他竟然觉得这粗糙的饭食不难下咽。   用手喂饭,他的唇难免碰到她的手。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手上,间或他的唇舌还吸了一下她的指腹。   颜水心仿佛被电到,浑身一颤。   见他面无表情地进食,只是认真的吃她用手抓的饭菜,并不是真的舔她的手。   是她多心了吧?   萧夜衡见她微闪神的模样,更想咬她的小手了。   似乎她柔白的手指,比食物可口多了。   颜水心拧起了眉毛,“唉,吃饭连筷子都不给,吃饭太不方便了。”   心里清楚,是杂役想省事。   萧夜衡倒是觉得没有筷子挺好的。   她的手……很嫩。   几口之后,他摇头,“不吃了。你自己吃。”   颜水心刚想骂他作,忽然又想到他断腿的脓伤都不叫痛,怎么会嫌这饭菜?   突然明白过来,“王爷,您是想把饭菜省给我吃!”   萧夜衡被拆穿了心思,面色一哂,“自作多情。”   “我不管,你必须吃掉半碗。”颜水心板着脸说道,“不然的话,我就一口都不吃。”   萧夜衡看着她固执的小脸,心下生出了一股感动。   于是,二人分食了一碗饭。   虽然两个人都没吃饱,总归是垫了肚子。   或许是他的伤势太重,他吃了饭之后,人就昏睡了过去。   颜水心给他把脉,发现不是食物有毒,是他的伤太重的原故。   盯着他左腿的伤出神。   这种环境,命都不保,上哪去给他搞药啊?   一声声鞭子抽甩在人身上的响声从别的牢房传来。   这回,惨叫的是一个男牢犯。   狱卒打累了才离开。   颜水心面色如常的听着。   她没能力做救世主,只能尽力保住自己与……   瞥了眼地上的萧夜衡。   当天晚饭,颜水心把昏睡的萧夜衡叫醒,与他继续分享了一碗粗糙的牢饭。   老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牢房一角拉了几粒老鼠与几滴鼠尿。   第二天早上,她继续干洒扫牢房夹道的工作,听值班室里叫王莫的狱卒向别的狱卒吐苦水。说他就是摘了点野果回来孝敬牢头,不但没得个好,牢头还把他骂了一顿。别的狱卒安慰他,得理解牢头孙成皮肤特别容易过敏,狱医死了,牢头是怕山上的野果什么的,搞得他皮肤过敏就不好了。   颜水心记在心里,在牢外的树下捡了一片树叶,一根杂草,趁洒扫的功夫,回到与萧夜衡住的囚牢,将角落的老鼠与干涸的鼠尿擦包在树叶里,用杂草捆了,藏在袖袋里。   萧夜衡昏睡间,见到她的举动,冷沉的眸光中划过一丝疑惑,也没出声询问。   颜水心离开牢房,到杂物间放洒扫工具,杂役郑全叫住她,“跟我去后厨,把柴劈了。”   “是。”她跟着走。   监狱的厨房在狱卒住舍的一楼其中一间。   颜水心跟着郑全走过去,发现厨房后头有一个小院,院里一角堆了很多木柴。   郑全指了指小山高的柴堆,“劈个一大堆出来。”   “是。”她拿了小山堆上的木柴,持起地上的斧头,将柴放在劈桩上,对着木柴从中间劈下去。   郑全看她拿斧头都吃力的模样,估摸着她也作不了乱,放心了少许。   颜水心劈完了一堆柴,抱起干柴走进厨房。   厨房很大,里头摆着一张大圆桌,桌上有几道色泽不怎么好看的家常菜。   郑全正在炒牢犯吃的大锅菜。   不用猜都知道桌上的家常菜是给狱卒吃的。   颜水心的目光扫过桌前的坐椅,其中一张桌子正对着门,且是右前方,座椅离左右的凳子距离稍宽。   按古人的讲究,那张肯定是主位,是给牢头孙成坐的。   她在心里迅速盘算起来。 第8章 同睡一床   这是个机会,也许能接触到药物。   郑全一边炒菜一边回头看了颜水心一眼,指了指灶台旁的空地上,“把柴放这就行了。”   “是。”颜水心颔首,抱着柴禾慢悠悠走过去。   趁郑全不注意,她改以单手抱柴的姿势,腾出一只手,将袖袋里藏的包过鼠便的树叶掏出来,在主位的椅子扶手上擦了几下。   孙成总会摸扶手,一个连摸野果都会过敏的人,摸鼠便沾过的扶手更易过敏。   若无奇事地将一抱柴放到灶台边。   “添柴。”郑全命令似地交待了句。   她照做,把那片沾过鼠便的树叶,与柴火一并扔到了灶台里,神不知,鬼不觉。   “老赵病了,所有杂活都要我做,累死老子了!”郑全炒完菜,将一锅菜装进木桶里。   地上已经摆了几桶菜与几桶煮好的米饭,“你,去给牢犯送吃食。”   颜水心觉得这是个好差事,连忙应下。   她一手提着一桶饭与一桶菜,往大牢的方向走去。   十几名狱卒跟着为首的中年男人往厨房的方向走。   为首的大胡子腰佩长刀,服饰与别的狱卒不一样,服装上的花纹更繁琐,褂子颜色也不同,此人显然就是牢头孙成了。   颜水心与这群人擦肩而过,连忙恭顺地低着首。   孙成停下脚步,冷厉地瞅了一眼身穿囚报的颜水心,“女囚颜水心怎么出来了?”   她刚要说话,在他旁边的狱卒李典连忙说,“头儿,赵杂役不是病了嘛。她胆小懦弱,手脚倒是挺勤快的,小的让她代赵杂役做几天粗活。”   孙成利眼在颜水心脸上转了一圈,见对方唯唯喏喏的样子,沉声开口,“不要出什么乱子就行。”   颜水心连忙道,“差爷,小的一定安份。”   孙成也便不说什么,带着一众狱卒去往了厨房的方向。   颜水心拎着两桶食物走过一大片空地,进了大牢,走过值班室的拐角处,见四下无人。   她操起舀饭菜的大勺子,立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与萧夜衡分食一份饭菜,一天又只有两顿,完全就吃不饱,饿死她了!   今天的伙食依旧是青菜与黄粗的米饭。   能吃饱,她就觉得很满意了。   花了两分钟填饱了肚子,她才擦了擦嘴角,继续拎着桶,去给牢犯打饭菜。   “丑女人,今天怎么换成你打饭了?”第一间囚室的牢犯胜哥看到她,见她拎着木桶靠近铁栏杆,又想向她伸咸猪手。   “谁不老实……就别吃饭了。”颜水心目前掌握着两大桶食物,自然有了点底气。   其余牢犯见此,也都乖乖伸碗出来接菜,不再往她身上动心思。都认为摸一个丑女人可没有吃饭重要。   “多打一点。”不停有牢犯催。   颜水心可不敢多打,“平时郑杂役给多少,我也只能给多少,不然食物不够分,有人会吃不上饭。”   “你倒是不笨。”牢犯们相继抱怨了几句,倒是奈她不何。   颜水心一间间牢房打饭菜过去,二桶饭菜不够,又回厨房跑了几趟,才够分。   打到五十九监室的时候,她直接就把里头的两个空碗给装得满满当当。   萧夜衡起初意外,她竟然能揽上送饭的活。   以为她给他打饭菜,也会像别的牢室一样,给的少。   哪知她装了两个碗不说,还把饭菜压紧实,相当于三碗饭的量。   颜水心冲他勾勾手,萧夜衡会意地爬到铁栏边。   她压低嗓音,“你赶紧吃完,我已经吃过了。”   几百号人,每人的饭稍少那么一丁点,就凑出来她与他的饱食。   萧夜衡默默地进起食来。   颜水心这才松了一口气。   忙了一阵子,等狱差在厨房吃完饭走了之后,颜水心才将几个装饭菜的大木桶打水洗干净,顺便连厨房的碗筷也全收拾了。   郑全去睡了个午觉,起来准备干活,发现活都被颜水心做好了,非常满意,“你倒是个有眼色的。”   “谢郑哥夸奖。”   “哟,不错,懂道理。”郑全哈哈大笑,“爷在狱里给人呼来喝去,倒是第一次有人叫爷郑哥。”   “应该的。”她说好话,“以后,郑哥有什么差遣,只管说。”   郑全的目光色眯地上下打量着她,“什么差遣都可以?”   颜水心察觉他眼中的淫光,心下一沉,面上却说,“郑哥,小女子相貌丑,只能做些粗活。”   郑全瞧着她满脸的痘,确实倒胃口,牢里有那么多女犯可供使用,有的是顺眼的。   挥了挥手让她去牢里休息。   颜水心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回了五十九号监室,她冲着躺在地上的萧夜衡打招呼,“王爷安好。”   萧夜衡已经把一堆稻草弄到了墙角,他人正坐在稻草上,冲她勾了勾手指。   颜水心走过去,他拨开稻草,只见下面还有一碗饭。   “吃吧。”他说。   她疑惑,“我不是说过,我吃饱了?”   忽然明白,两碗饭,他只吃了一碗,留下一碗,是怕她骗他,怕她饿。   有人关心,感觉真是不赖。   她觉得心都酸酸的。   “再吃点。”他固执地道。   她摇手,“真的饱了,不信你摸摸我的肚子。”她执地他的大掌,就往自己身上摸。   果然,小腹是紧实的。   萧夜衡摸到她的小腹,手像触电般的抽了回去,“自重。”   她微笑着反问,“你是我相公,自什么重?”   他被噎了回去。   二人是被强迫拜堂的,她真拿他当相公?   不管如何,他的心情愉悦了很多。   “王爷,你要多吃点。只有吃饱了,才能尽快好起来。”颜水心把他留的那碗饭,都喂进了他的肚子里。   萧夜衡进牢房这一个多月以来,这是头一次吃饱。   傍晚,颜水心又帮着郑全给牢犯送餐,所以,她又偷吃了个饱,照样给萧夜衡打了二碗饭。   她倒是可以趁着外出时去杂物间后面的茅房上厕所,萧夜衡出牢可不方便。   想到是之前的赵杂役偷懒才把萧夜衡牢里的恭桶拿走了。   她从杂物间拿了将恭桶拿了回去,狱差应该不会管。   萧夜衡见她体贴到恭桶都拿了回来,内心有些动容,面上却无表情。   晚上,颜水心走到囚牢的墙边,将萧夜衡扶起身,“王爷,今晚您睡床。”   昨晚他睡铺了稻草的地面。   她是太累,才在木板床上睡了过去。   今晚可不能让他睡地面了。   “不,你睡床。”萧夜衡摇头。即使他伤重,也不会与一个女子抢床睡。   何况,连被褥都没有的木板床,比起地面好不到哪去。   “不行。说了你睡床,你就睡。”她也不管他同不同意,背着他几步就将他的身体放到了床上。   “我的决定,没人能更改。”他嗓音冷得没人半丝温度,复又想下床。   颜水心皱眉,“你的伤势万一加重……”   “无需你管。”他面无表情地单脚站起身,奈何根本站不稳,整个人歪倒向地面。   颜水心眼明手快地扶住他,迫他坐回床上,“那……我们一起睡?”   萧夜衡的呼吸一窒,冷寒如冰的面庞浮起了一丝不自然。   “您别多想,我没有占您便宜的意思。”她说,“床板再硬也好过地面。如果把稻草铺上来,就更棒了。这样,对咱俩的身体都有益。而且,今晚上似乎比昨晚冷 。”   他微点了个头。   其实他想说,占他便宜也不要紧……   动了动唇,又不好意思说。   见她忙碌地将稻草平摊在木板床上,动作麻俐,似乎不像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   可她举手投足,也很有气质。   或许,她就是那么特别 ?   将稻草铺在木板床上之后,她扶他躺床上。   她自己则走到墙角边,拿起先前藏起来的铁铲薄片在地上磨。   之前她有问郑全讨了一个竹筒,用来装水喝。   郑全见她勤快,便给她了。   她将装了水的竹筒放在墙角,铁铲片边湿水,边在地上的一块石板上磨利。   萧夜衡侧躺在床上,看着她的举动。并不知道她弄的铲片是用来干什么的,也不问。   见她不懈地磨了大半夜,把铲片磨得像利刀了才罢休。   牢里的地面是硬泥地与石板掺杂的,颜水心把铲片磨成的刀片在石板与泥地的缝隙里插、进去,弄了点尘土盖上,装成没人动过的样子。   倒了点竹筒里的水洗手,才往走到床边。   木板床比较小,大约只一米一的宽度,二米的长度。   萧夜衡躺在床上,已经将床占了一大半,好在他将里面靠墙的位置留下来了。   颜水心跟他睡一个床,起初还不好意思,见他已经睡着了,那就放心了。她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跨过他,睡在了床内侧。 第9章 ++刻在心里   只是这床太小,二人几乎将床都占满了,她再往墙内侧缩,离他的距离还是近得几乎贴在一起。   好羞涩…… 她还来不及脸红,干了一天活,实在是太困了,打了个呵欠,很快就睡着了。   原本闭着眼睛的萧夜衡睁开了眼眸。   在牢里,他最多的时候就是在歇息,有她在旁边,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空落落的心里又有几分充实感。   他侧过身,面向着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安静的睡颜,眸光里盈了一许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床上没有被褥,他挣扎着微支起身体,将外衫脱了,盖在她身上。   初夏的半夜没有被子。盖了件衣服也很冷,睡梦中的颜水心冻得瑟缩了几许。   萧夜衡展臂,想将她拥入怀,用体温给她几分温暖。   抬手抚上自己布满刀疤的左脸,往上,是左眸眶里的义眼……   巨痛腐烂的左腿,无一不提醒着他,他是个千疮百孔的残废!   盯着她格外秀美的轮廓,就连她脸上的痘痘在他眼里,都那么的好看。   他舍不得睡去,或许他活不过明天。   在他残缺的生命里,她是唯一对他好的人。   即便要死,他定然要好好地记着她,铭记在眼里,深刻在心里。   颜水心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睡梦中感觉边上有个大暖炉,她身体自然而然地靠过去。   感觉还是不够温暖,整个身子埋在他怀里,细瘦的胳膊也横过他的腰际。   萧夜衡僵了身体,以为她要勾引他,紧张得心都似乎快跳出喉咙。   半晌,只听怀中的女子传来平稳的呼吸,吐气如兰,气若芬芳。   他稍稍放松的身体,似乎又绷了起来。   突然,她的脚也像八爪鱼一样攀附在他身上,甚至脚还搁压在了他伤重脓烂的左腿伤口上,痛得他倒吸了一口气。   要是往常,他定然怒得杀人。   当然,也自然不可能让任何女人靠近。   现下不知为何,他非但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哪怕再痛,他也舍不得将她的腿移开。   颜水心梦里抱着个大暖炉睡,那是舒服多了,一觉到天亮。   萧夜衡则不知不觉盯着她看了一夜。   睡了大概有八个小时,颜水心自然醒了过来,刚想伸个懒腰,却被一堵墙壁挡着。   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萧夜衡怀里,手与脚还攀在他身上!   她惊了一下,赶紧松开他,腾地坐起身。   “王爷,我……我……”她嗫喏了一句,“我睡相不好。”   他的外衫从她身上滑下,她看到他的左腿伤口竟然流了更多的脓液。   而且,她的脚粘粘的,沾了他的脓血。   一联想到她刚才抱着他的姿势,不用猜,都知道,他的断残的伤被她压了。   “对不起、对不起!”颜水心连忙道歉,察看他左断肢上的伤,“都压出印子了,肯定压了一夜。”   “哼。你知道就好。”萧夜衡冷冷地睨着她,“道歉何用?说怎么补偿吧。”   颜水心想了想,“我身无长物,不如……”   他思忖着,二人昨夜相拥,已如此亲密,男女授受不清,有损她的名节。若是她想以身相许,他就……免为其难吧。   “不如我更细心地照顾你。”颜水心也只想到这种补偿方式了,“给您捏肩、捶背……端茶倒水,不在话下……”   萧夜衡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拉长了脸色,“牢里没茶,不需要你端,我伤重,再捏再捶,还不死了?”   “王爷您长命百岁,怎么会死呢?”颜水心想着,原书里说安王几年前因救皇帝的命而毁容、被挖了左眼,皇帝格外愧疚,更加器重安王,如果皇帝到时派兵来营救,知道安王死了,这里的人不全部填土做花肥才怪。   所以,安王不能死。   “你就那么想我活着?”萧夜衡只剩一只的独眸定定地盯着她。   她点头如葱蒜。   萧夜衡心里盈起了一丝暖流。   他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这一刻起,他不想死了。   “一会儿,我会叫狱卒过来,你不要害怕。”萧夜衡似下了某个决定。   “什么害怕?”颜水心不明白。   萧夜衡用外衫扎紧了自己的左腿根部,指了一下腐肿的半截左腿,“我的这截腿是不会好了,腐烂严重,我会向狱卒借刀,剁了它。”   颜水心明白,他扎紧左腿根的举动是为了一会砍腿的时候,减少失血。   “不要!”她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我半截左腿再烂下去,撑不过今晚了。”萧夜衡面无表情,“想要活下去,只有剁了它。你害怕的话,可以闭眼不看。”   佩服。她可没勇气向自己挥刀。   “这里的狱卒向来喜欢稀罕乐子。这刀,肯定很乐意借。”他像是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语气连半丝波澜都没有。   “王爷,我不同意。”   他眉头蹙了起来,“才说不想我死,怎么,本王要活下去,你倒心急起来了?”   言下之意是她的阻挠,是想他撑不过今晚,想他丧命。   颜水心瞅着他阴沉的面孔。   这家伙在牢里向来有自知之明,从不自称本王的,现下“本王”的威压都下来了。   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瞧着他那被她压了一夜的断肢,她也不跟他杠,轻轻抚上断口的脓肿,“王爷如此英俊,左腿本来就只剩半截了,再少半截,会给你的英俊减分。我会想办法治好它。”   她的碰触使得他浑身一颤,他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毁容的残废而已,多少人都道他比鬼丑恶,与英俊哪沾得上边?   细窥着她的表情,她神色淡然若水,无法窥出她是否真心。   她的话却仍然取悦了他,他板着的脸色稍缓和下来,“没有大夫,没有药,治不好的。”   “我就是大夫啊。”她指了指自己,“我一定想办法给你弄到药。”   他岂会相信一个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是大夫?只当她是安慰自己,叹然,“牢头下过命令,狱卒不会给我药的。”   “为什么?”   “他们喜欢看一个残废在孤独无助中慢慢走向死亡。”他唇角撩起了一丝讽刺,“尤其是一个曾经尊贵无比,让他们永远攀不上的残废被践踏,更是能让他们心理找到kuai慰。”   颜水心还想着有机会向牢头孙成讨些药治疗萧夜衡,看样子,是行不通了。   她解开他绑着左腿根的外衫,为他穿回身上,“给我一天时间,今晚上如果我还弄不到治你的药,那么,你的腿……你自己砍吧。”   她可不想帮他剁,免得他将来后悔,她白做恶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新年快乐,祝大家万事如意。走过路过的宝贝们收藏一个,留下评论哦,喜欢看到你们美丽的身影~ 第10章 冒充药神徒弟   萧夜衡虽然认为她肯定找不到药,思索着自己的身体状况,再撑一个白天,不至于断气。   于是,稍点了一下头。   颜水心成了临时的杂役,时常需要出牢门去干活,而五十九囚室里剩下的一个萧夜衡又是个腿伤严重的残废,因此,这间牢房的门没锁。   “你等着,我去想办法。”颜水心起身,向牢外走。   “别去……”萧夜衡怕她危险,想拦住她。   奈何他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她在牢房外的夹道越走越远。   他低首,盯着自己只剩半截的左腿,真是恨不得立刻就剁了它!   既然答应了她,那就再等等吧。   ……   颜水心出了大牢之后,直接去杂物房拿了洒扫工具,把牢房夹道与牢外的空地都打扫干净了。   有值班的狱差看到她,也习已为常。   她又去了厨房后头的院子劈柴,然后是去井边提水。   俨然一个合格勤快的杂役。   一通忙活下来,快到中午了。   “他娘的!”杂役郑全骂骂咧咧地走进厨房,“牢头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把责任推给我,气死了!”   颜水心抱了柴往在灶台边,见此,疑惑地问,“郑爷,您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牢头。”郑全抱怨地骂咧,“他今儿身上脸上又过敏了,非说我做的吃食不干净。侍候那帮爷都是开小灶,别的狱差吃了也没见过敏,他自己皮肤不好,关我什么事!”   颜水心听了,立即知道自己昨天往椅子扶手上抹鼠便,生效了,装着给他打抱不平,“可不是。您做的食物那么干净,肯定跟您没关系。”   “他是头,要不讲理,我们下人挨打挨骂是常事。”郑全气哼哼的,“狱医黄大夫死了,牢头皮肤过敏,得不到医治,现在火气大了,之前拉着狱卒王莫强行干架,还把王莫的腿打折了。我也被头赏了一拳头,胸口都青了。”   颜水心闻言,心道机会来了,对他说,“郑哥,您可以服一点三七粉。有止血、散瘀、定痛的功效。”   郑全不信地道,“你一个娘们,怎么知道的”   “是这么回事。”颜水心随口胡诌,“我是药神司马敬的唯一亲传徒弟,所以医术不错。”   司马敬,漳州人士,人称当世药神,曾在京城住过很长时间,无儿无女无徒,年六十五,已卒。   这话是她在原书里看到过的。   为了让人迅速信服她的医术,冒充名医的徒弟 ,是最快的途径。   郑全显然不相信,“你一个养在深闺的礼部尚书千金,怎么可能是药神的徒弟?”   “是这么回事……”颜水心半真半假的说,“我幼时,我娘有时会带我去庙里祈福,在灵福寺的后山,我偶遇了司马神医,很得他眼缘,他便收我为徒弟。只是,师傅他老人家不喜世俗羁绊,不许我将这事说出去。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这事,连我家里人都被瞒着。”   除了原主的妈带她去庙里祈福是真的,其余全是假的。   郑全见她说得像那么回事,狐疑道,“那你现在又说?”   颜水心故意做出一副伤心的表情,“师傅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我想,说出来,应该没什么关系了。”   “哼,谁信?”郑全捂着痛狠的脸口,一脸菜色。   “郑哥,我看您伤得不轻,用药也救不了急。不如我为你针灸一下,很快就能缓解痛楚。”颜水心进言。   针灸用的银针肯定在监狱的医务室才有,只要进了医务室,她自然有办法弄到萧夜衡需要的药。   “别拿老子开涮……”郑全压根不信她。   颜水心故意将他的情况说重,“郑哥,您伤得不轻,如果不及时医治,恐怕会落下病根,脏腑受损,容易导致将来进食都成问题。您试试,是否现在咽口水都困难?”   郑全吞了下口水,果真胸痛难当,脸色难看了起来。   “是您的照拂,我才能出牢房透口气儿。”颜水心加把劲游说,“我跟您无怨无仇,断然不会害你。”   郑全被她这么一恐吓,又循循善诱,心动了,“你真能治好我?”   她点头,“保证不留病根。您弄一套针灸用的银针来就行了。”   郑全说道,“那个东西监医室就有,可牢头不让人随便进去。”   颜水心通过这几天的洒扫,当然从狱卒的闲聊中打听到了。   还知道监医室的钥匙郑全身上有。   不然,她跟他废话干嘛?   “去拿一套银针而已。”颜水心说,“又不会动里面的东西。治不治疗随便您吧。”言罢,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行,我去拿。”郑全转身就离开了厨房。   颜水心也不急着跟去,以免他怀疑她的居心。   只要她治好了郑全,他不是说牢头还打伤了狱卒王莫?   何愁没机会进监医室。   不消一会儿,郑全就拿了一套布包的银针过来,“是这个吗?”   她点头,接过银针布包,放在厨房内的桌子上,从厨柜里倒了点平时狱卒喝的烈酒装碗,银针浸酒消毒。指了一下旁边的一张椅子,“你坐下,把上衣脱了。”   郑全早就偿了牢里很多女囚的身子,自然不会害臊,依她的话做。   颜水心站在旁边,将一根长长的银针扎入他的太溪、太冲穴……   随着午饭时间的到来,陆续围观了十几个狱卒。   “郑全,你俩这是在干什么?”狱卒李典问他。   “针灸期间别开口说话。”颜水心叮嘱了郑全一句,又告诉其他狱卒,她是给他治疗。   大家也像郑全一样怀疑她的医术,她又将药神弟子的借口重掰扯了一遍。   “你们说,她说的是真的嘛?一个女人,竟然是药神的关门弟子……”   “我看这娘们在胡扯。”   “可是看她施针的手势,明显老手。郑全的神色,也好多了。”   几名狱卒围在旁边窃窃私语。   过了一会儿,等针灸结束,颜水心收了针之后,郑全一脸畅快地站起身,“我胸口居然不痛了。”   同样被牢头孙成打伤的狱卒王莫,拖着一条被打折了的腿过来,命令颜水心,“你快帮我看看腿。”   “是。”颜水心让他坐在椅子上,素手摸上他的腿骨,轻声道,“你的腿断了,需要接骨。忍着点。”   “你会接骨?”王莫疑惑的话未落,只听“咯嚓”一声,骨头清脆的响声,颜水心已经用巧劲将他的腿骨复位。   “啊!”王莫惨叫了一声,怒斥,“我杀了你!”   颜水心倒不畏惧,“差爷,您试试走两步。”   王莫站起来,有内分兴奋,“咦,我腿好像好了……”   颜水心摇首,“伤筋动骨一百天。阁下的身体底子很好,养个一百天左右就能完全康复。现下还是不能随意走动。”   王莫听了很生气,“我这还得值班、操练。哪能休养那么久。”   “如果配以药佐。五七天就好了。”颜水心从蹲的姿势站起身,“我可以给你开个药方。”   “开了药方,也没人会抓药。”别的狱卒调笑。   “我会。”颜水心指了指自己。   王莫说,“你配药吧。牢头可是说过的,监医室有药,让我自己找药治腿伤。刚在发愁没人会医术……”   问郑全拿了监医室的钥匙,指了指颜水心,“你会就成,跟我去监医室配药。”   “是。”颜水心乖顺地跟在后头。   后方一帮狱卒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的后背,又偏生治好郑全、王莫的例子摆在眼前。   不信也只能信她真是医者。   颜水心跟着王莫进了监医室,那是两个相连的房间,一间是大堂,摆着很多有靠背的长椅子,第二间则是内室。   内室摆着一张诊疗桌案,上面有笔墨纸砚,后方一个满墙的抽屉柜,横呈。   颜水心拉开了几个抽屉柜看,发现里头全是装的各种各样的药材。   萧夜衡有救了!   王莫在一旁盯着她,“除了给我配的药,别乱拿东西。”   “是。”颜水心抓了六大包药,“这些药拿去,每包药煎熬前,先捣碎,分三份,添水时,每份熬五碗水熬成一碗水,注意火候,大火烧开,中火慢熬,小火持久煨炖着。”   弄了个最复杂、还非常麻烦的药方。因为里面的药材,可以捡配出萧夜衡需要的止伤治伤药。   王莫果然嫌麻烦,“那得熬多久啊,还得一天熬三次,岂不是一天大部份时间都用在熬药上了。”   “差爷,养伤只能如此。”   “太麻烦了,不如你替我熬,熬好了把药送给我?”   “没问题。”颜水心等的就是这句话。   自然,六大包药,也就暂时寄放在她那。   颜水心把煎药的炉子带回了厨房,她将五包药放在灶台侧面的地上,手上的一包倒了三分之一,洗了药炉,开始煎熬。   此时,一帮狱卒吃过了午饭就离开了。倒是牢头孙成一直未出现。   厨房里只剩颜水心与杂役郑全。   郑全一边炒牢犯的大锅菜,一边瞅了她一眼,“你倒是好心,还帮王莫煎药。”又道,“不过,想要小命,你也拒绝不了。”   “是。”颜水心装着给王莫煎药,一边将萧夜衡需要的药分捡出来,铁杵在煎锅里捣碎成泥,用包药的油纸包好,收进袖袋。   作者有话要说:  加入书架了吗?看到几位亲亲的留言,很开心。么么哒~ 第11章 晚上……   见郑全已做好大锅饭菜,她灵机一动,“郑爷,您受了伤,得好好歇着,我帮您送去吧。”   郑全巴不得,便同意了。   颜水心趁郑全不注意,将萧夜衡需要的那包药搁在了桶底,把一锅煮熟的米饭装进桶里盖上去。   出门前,她从袖袋里拿了之前偷藏的一包三七粉,递给郑全,“郑爷,这是三七粉,您兑温开水冲服,一天三次,每次二钱,对您的伤有好处。我问王莫讨来的。”   “王莫那狱卒算什么,监医室的药又不是他的,哪管他同不同意。”郑全不屑地接了句,满意点头,“不过,你还算有心。晚上的菜,我给你留一个鸡腿。”   “那多谢郑爷了。”颜水心高兴地拎着一桶饭与一桶菜出了门。   囚牢里的生活实在憋屈难忍,还得处处小心自己的脖子。   不饿死就不错了,肉更是奢侈中的精品。颜水心是真的有点开心,吃多了水煮青菜,晚上兴许能偿一口肉呢……   是时候祭惦一下她快快淡出鸟的嘴巴了。   走过一片空地,她刚到牢房的大门外,牢头孙成正好拥着一个女囚从里面出来。   “站住!”孙成朝她厉喝了一声。   颜水心自然是定住脚,低着头,装出一副怯弱的样,“差爷有何吩咐?”   “抬起头来。”牢头孙成的声音浑厚而有几分严厉。   她依言,竖起了颈子,露出一张满是痘痘的面孔。   同时也看清,孙成那个中年国字脸大胡子,他怀里抱着那的女人长着小巧的瓜子脸,精致的妆容,合身的囚衣挡不住身段的阿娜,指甲涂着红色的丹寇,纤纤十指白而显眼,一眼看去,真的非常美丽。   颜水心几乎不用猜,都知道这女人就是原书的女主夏初雪。   因为只有她在牢里还能光鲜亮丽、有化妆品可用。   当然,这都是睡出来的。   颜水心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飞出了关于夏初雪与孙成等男人滚床单的画面。   那可是相当香、艳啊。   原书的作者水平差劲,写那档子事,倒是一流。   能让你看书都如同身临其境。   “长得倒是够丑陋。”牢头孙成瞅了眼颜水心,捏了把怀里的美人,评价:“初雪,还是你漂亮。”   “谢成爷夸赞,雪儿愧不敢当。”夏初雪娇羞地将小脸埋进他怀里,惹得孙成哈哈大笑。   孙成的目光复又带几分探究地落在颜水心身上,“听说你是药神司马敬的嫡传弟子,王莫与郑全的伤是你治好的?”   “是。”水心点头。   “本爷在朝堂、江湖上,路子都算广的。怎么没听过药神还有徒弟?”孙成几乎可以肯定,沉下脸色,“你冒充的?”   颜水心也不慌张。反正药神已经挂了,死人又不会跳起来指责她说谎。她心里这么想,嘴上继续瞎掰,“师傅他老人家生前向来低调,不喜张扬。我对他老人家敬意深重,又怎么会冒充呢。”   “听闻司马药神倒确实是个怪人。”孙成似在思量着什么。   颜水心扫了眼孙成的脸与脖子、手背……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过敏红点,猜他是在想,要不要让她治疗?   孙成忽然转了个话峰,“你去了监医室,可有偷东西?”   “小的没有。”颜水心连忙摇头。   “你说没有就没有?”孙成迈着沉稳的步子向她走近,如同恶虎逼羊,“老子给你搜搜身,就清楚有没有了!”   颜水心的胆子都吊了起来,一步步向后退,“差爷……”   不要。   两字,她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通过偷听狱卒说话,清楚孙成这人,女囚越说不要,他越会用强的。   牢里的女囚据说除了她,差不多都被孙成享用过了。   她可不要给这恶男人摸。   眼前孙成的咸猪手向她招呼过来,眼前就要碰到她身上。   她灵机一动,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虽然白,却满是污垢的手臂,“差爷,小的几个月没沐浴了,浑身臭的很,怕是脏了您的手。”   孙成果然嫌恶地退开两步,搂紧怀里的夏初雪,在她面上亲了一口,“还是雪儿香。”   指了指颜水心,“你去搜她身。”   他做为牢头,警惕性自然比狱卒高。   这女人这些天又是洒扫,又是出入厨房、监医室。   如果身上带了刀具什么的,会带来危险。   夏初雪向颜水心靠近了两步,掩着鼻子嫌弃,“成爷,她好臭,人家能不能不要搜?”   颜水心可不管夏初雪什么态度。牢里活着,不受皮肉之苦,是关键。   面子什么的,都不重要。   “叫你搜,那么多废话!”孙成脸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夏初雪只好在孙成的注视下,将颜水心全身上下搜了个遍,“她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颜水心忖着,还好事先将给萧夜衡的药埋在了装米饭的桶底。   不然,可就麻烦大了。   “倒还算安份。”孙成搂着夏初雪想走人。   初雪一把扯住他,娇娇指控,“成爷,您偏心!”   “哦?”孙成挑起她的下巴,色眯眯地问,“我怎么偏心了?”   “颜水心一个女囚,可以自由出入牢房,我是您的女人,却不可以……”初雪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孙成脸上倒有几分疼惜,“赵杂役病了,她一个丑奴代做杂活而已,这你都吃醋?难道要跟她换?”   “奴家可做不了粗活。”夏初雪连连摆手,在他旁边咬耳朵,“人家也想自由出入牢房……”   “像什么样子!”孙成凶瞪她一眼,“你以为爷宠你了,你就能拿乔了?”   “雪儿不敢。”夏初雪连忙在他怀里撒娇,“您别生气嘛。”   “老子也是怕放你出来,别的狱卒想玩你。你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哪个男人不想分一杯羹。”   “就知道成爷最疼我了。”   二人搂搂抱抱地向狱卒住舍的方向走去。   颜水心见二人走远,才继续拎着两个装饭菜的木桶进了大牢。   照例在狱卒值班室拐角的没人处偷吃饭菜,然后才去给牢犯打饭菜。   先从右边排牢的最后面几间开始打,绕了小半圈,到给萧夜衡打饭菜的时候,她用大圆勺铲了装饭的桶底下的药包混着饭,递进铁栏内的瓷碗里。   萧夜衡冷沉如冰的眸光先是惊讶地瞥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将药包藏进了袖袋。   颜水心若无其事地帮他添了满满的二碗饭菜,以只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凑近牢栏的间隙,低声说,“多吃点,晚上……有你受的了。”   她的声音如天籁般悦耳,水漾的宁和。   萧夜衡英俊的右颊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涩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弃坑。无特殊情况每天一更。一天二十四小时内,有时更得早,有时得深夜更新去了。小天使们记得收藏留言哦,阿红需要你们的鼓励~ 第12章 想多看看你   颜水心当然注意到了,眼睛兴奋地眨了眨。   这家伙是脸红?   瞧他的脸孔右边天堂,左边地狱的,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颜水心恶趣味地想逗逗他,一万瓦的秋波朝他电过去,嘤着嗓子,“得轻点……会疼的……”   语气要多暧昧有多销hun,像是二人晚上会发生那啥似的。   萧夜衡浑身一个激灵,布满刀疤的左颊似乎都染上了可疑的淡红。   颜水心顿时觉得他好纯情,要不是地方不对,真想仰天长笑三声。   瞧出她在戏谑,萧夜衡瞬间板起了面孔,那一只正常的独眸中迸射出如寒天腊月般的冷意。   只能用冷淡掩饰内心的尴尬。   她也不敢逗他了,敛出正色。   他突然压低声音,“孙成来牢里搜过了。你藏的东西没搜出来。”   她微点个头。藏了一个铁铲薄片。   看样子牢头孙成还是不放心她。得更小心行事了。   “打不打饭的?在五十九监室门口逗留那么久?”别的囚牢里有一名囚犯不耐烦地催促。   “来了。”颜水心拎着两个木桶继续往前。   萧夜衡本来想叫她小心的,见她在牢房夹道已走出几步。   他只有隔着竖粗的牢栏间隙,默默地盯着她瘦削的背影。   狱卒李典走过来,“跟我去头儿的房间。给囚犯打吃食的活,郑全会接手。”   颜水心低着头,面色僵了一瞬,小声问,“不知道牢头叫小的去干什么?”   想到方才孙成才搂着夏初雪,应该不是对她起色心吧?   最大的可能,是孙成找她治病。   “去了就知道了。”狱卒李典不耐烦回,先一步往牢外走。   颜水心乖巧地跟于其后。   萧夜衡见她跟着李典走了,一颗心差点急得跳出喉咙。   他想去阻止,奈何腿痛得他全身无力,即便是爬行,都爬不了几步。   死死地抓着其中一根牢柱,他指节都因太过用力,皮肤范着死白。   唯有祈求,她不要有事。   不然……   他讥诮地瞅了眼自己的断肢,怕是给她陪葬都不够格。   ……   颜水心跟在李典后头,到了一排长长的二层石制建筑楼,从中间的楼梯走上二楼,到了第一个房间门口。   压抑的男女声从里头传来,那声调……   不用猜也清楚,里头的人正在做最古老的造,ren运动。   李典识趣地等在外头,似乎司空见惯,神色也添了几丝兴奋。   头儿在里头“办事”,搞得他都有想法了。   回首瞥一眼颜水心,她把头垂得低低的,完全看不出想法。   又见她一身脏衣,不知多久没洗澡了,身上还有点臭,便嫌弃地板了脸色。   要是个色泽干净的,倒是可以压着,“办了”。   过了会儿,门从里面被孙成拉开,他已基本穿戴整齐,正在系腰带。   从敞开的房门看进去,那是一间很宽敞的房间,窗明几净,木床、大衣柜,圆桌配椅,摆设整齐简单。   夏初雪正衣衫半敞地躺在床上,露出雪白的香肩。   李典的目光落在她汗湿的皮肤,真希望方才洗礼她的是自己。   夏初雪察觉对方眼里的狼光,连忙拉过被子,把自己包住。   牢头孙成扫了颜水心一眼,走到圆桌前坐下,将手搁在桌上,“过来给老子看病。”   颜水心迈步走过去,看着孙成露出满是红点的手腕,很想拿块帕子隔布诊脉。   可惜,她连帕子也没有。   “夏姑娘,能否借您的香帕一用?”她转头问床上的夏初雪。   夏初雪可不想借,这颜水心全身脏得要死,怕将她的帕子搞脏了。   孙成冷声问,“借来做什么?”   “盖着您的手腕诊脉……”颜水心轻声说,“小的手脏,怕污染了您。”   其实,她是不想直接接触孙成的皮肤。   这房间里还弥漫着浓浓的事后味儿……真想赶紧走。   孙成见她衣着虽脏,手却是干净的,“无妨,本头不介意。”   可我介意啊。颜水心只敢在心里说,还是抬手搭上了他的脉门。   孙成一愣。   她的小手微凉,指腹搭上来的触觉却非常的细致。   触感很好。   他不由微眯起眸,多看了她一眼。   一脸的密痘,模样丑死了。身上如她之前所说,几个月没洗了?   不知道洗干净……   一抹幽光从孙成犀利的眼眸中闪过,他还来不及品味,颜水心已飞快地抽回了手。   “差爷,您身强体壮,只是碰到了过敏源。身上才会起红疹。”她迅速决断。   “具体是什么导致过敏?”孙成的脸色很臭,一脸络腮胡衬得他更凶恶。   “您属于过敏体质。像是虫爬过的山草啊,日久的积灰不小心碰上去,都有可能。大千世界,小的也说不出具体是哪项。”她可不敢说是自己给他的座位涂了鼠便。   “可否治好?”孙成不停地往身上抓,“痒死爷了。”   “吃两副药即可。”她回。   孙成下令,“李典,带她去监医室抓药,看着她煎好,送过来。”   “是。”李典带着颜水心领命离去。   颜水心下午就在为孙成与李典煎药中渡过。   由于被狱卒李典看着,她也没做任何手脚。   等药给二人送去,李典见她继续帮杂役郑全干活,倒没看着她了。   天色黑下来,颜水心走过囚牢两侧长长的夹道。   正巧碰到两名狱卒从其中的一间囚牢拖出了一具男尸。   从狱卒边拖边骂骂咧咧的情况看,男囚莫名其妙就死了。   每天都有尸体从牢里运出去。不知哪天就会轮到自己?   颜水心的心情有几分沉重起来。   接近五十九监室的时候,她看到萧夜衡正坐在牢内的粗牢柱边,往她来的夹道看。   一看到她,萧夜衡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几许。   “你在等我吗?”她踏步走进牢里,试着让脸上的微笑驱除心里的沉甸。   “你想多了。”他脸上浮过一丝不自然,很快又冷漠得像个面瘫。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她从袖袋里掏出一片巴掌大的树叶包着的一个煮鸡腿。   “你哪来的?”他瞬间冷了面色。   在牢里,鸡腿这种珍贵的食物可不容易弄。   倒是有女囚陪狱卒睡,偶尔能吃上一个。   “你吃了,我就告诉你。”她将鸡腿递到他面前。   他一把挥开,厉色,“不说就滚出去!”   话音刚落,他内心便懊悔不已。   这鸡腿,她是带给他的。如果她真为了一个鸡腿,陪狱卒……   那他宁愿死!   “还有,你的这包药是怎么弄来的?”他将白天,她偷偷用盛饭的桶带进来的一包药从袖袋中掏出来。   颜水心被他的火气弄得莫名其妙,“你凶什么。”   为了给他弄药、弄到个鸡腿吃,她可是冒着风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她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出去就出去!”   转身欲走人,萧夜衡连忙拉住她的衣袖,将她一把扯倒。   颜水心被他扯得触不及防,没站稳,跌在了他身上,刚想起身,却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别走。”他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轻声而痛苦地呢喃,“也许,我今晚就死了。”   她闻言,心里升起了一股酸涩,“你不会死的。”   他盯着她满是痘痘的小脸,怎么觉得那么好看呢?   看不够。   其实,他刚才语气重,是太过担心她吃亏。   天知道,今天一整天,他简直渡日如年,无时无刻地担忧着她的安危。   若是她真的用身体去换……   他一定设法让囚牢里的人全部陪葬!   前提,他得活着。   颜水心从他阴沉可怖的脸色看出了几分关心。   低头又瞧见他浓烂的半截左腿。   瞬间,她就不忍心跟他置气了。   “我会医术。”她简明扼要地解释,“鸡腿是帮杂役郑全看伤,得到的酬劳。那包药,是我从给狱卒王莫的药里面,偷藏的。”   萧夜衡仔细端祥着她整齐的衣着,与平静的神色,确定她没吃亏,才稍稍安心,“太危险了,被发现……”   “我也不能看着你死。” 她将鸡腿凑到他嘴边,“快吃吧。”   鼻间是煮鸡腿的香味,萧夜衡凝注着她格外秀气的面庞,心里无比的感动,摇首,“你吃。”   太久没沾过荤了。   这些天,他甚至不被允许吃食物。   要不是她将自己的饭菜偷偷让给他,他早饿死了。   她也很难得沾点荤,不想她什么都让给他。   “你不吃,我可生气了。”颜水心板着面,“快点,一会儿,咱们还要‘办事’。吃点肉,将养一下,也好。”   “可……”   他话未落,她已将鸡腿塞进他嘴里。   随她怎么逼,他都只肯吃一半。   颜水心只好三两口吃了剩下的一半。   虽然谈不好上吃,可这是肉啊!   嘴里淡出个鸟来的她,真想把舌头都吞下去。   萧夜衡强迫自己将满腔的酸涩感压下去,幽漆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我脸上有东西吗?”她被看得不好意思。   由于鸡腿是用树叶包的,她手并不油。   将骨头带着树叶丢在牢房一角,稻草盖上,明天洒扫时再扔出去。   他摇首。就是想多看看她。 第13章 治腿   墙角有一个先前问郑全讨来的竹筒,往天她都是用来装水喝的。   今天趁洒扫的功夫,她在厨房里偷了点狱卒喝的烈酒,倒在竹筒里,用塞子盖着,带来了囚牢。   栏杆内的两个饭碗,也被她在晚饭后,装着洒扫,用水洗得很干净了。   其中一个碗里还装着水。   拔开竹筒的塞子,倒了些酒进其中一个碗里。   她先扶着萧夜衡躺到牢里唯一的一张木板床上。   将一个装了水,一个装了酒的碗放在一旁的地上。   萧夜衡即使不问,也明白,她这是要帮他治腿。   颜水心折回牢里一隅,端着同样趁洒扫洗净的恭桶到床边摆着。   取了藏在地板缝隙下面,那片事先用铁铲磨成的刀片踱步回床边,倒了其中一个碗里的水将铲片洗干净。   脏水用恭桶接。   再将尖锐的铲片泡在另一个酒碗里消毒。   萧夜衡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心知牢里的每一滴水,一片铲刀,甚至那包药,全都来之不易。   包括平日里的食物,都是她冒了很大风险弄的。   看着她肃穆的神色,他的心重重地疼了起来。   心疼她。   他怎么不去死?   死了就不用连累她了。   可是……   越是看着她,他越发地舍不得她了。不可否认,她让他不想死。   察觉到他的注视,她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我要开始了哦。会轻一点的。”   故意轻快的语气,似乎想驱逐无形的沉重。   他轻颔首。   她又站起身,走到牢房的铁栏边,往牢房长长的夹道看了一眼,确认暂时不会有狱差过来之后,返回床边坐下。   没办法,给他治伤,怕狱卒不高兴,她也唯有偷偷摸摸地抢时间。   小手摸进自己的袖袋,她掏出一块布巾在他眼前晃了晃,“知道这是哪来的吗?”   他瞧见是一块素白的、不规则的,什么东西上撕下来的布,一角还绣着一朵白梅花。   漆深的视线落在她整齐的衣着,那块布不像抹布,一时不知道哪来的。   “我的肚兜。”她好心地告诉他答案,倒了酒将肚兜片全部浸湿,权当消毒了。   他脸色瞬间浮起了不自然的淡红。   颜水心见他害羞,恶趣味又来了,凑近他耳旁,“一会儿,它会在你肌肤上游走。”   如兰的气息在他耳旁轻拂,他浑身僵硬,脸似乎更红了。   她则坐在床沿,白皙的素手将他的左裤角撩到大腿根部,拿碗里用酒消过毒、磨利的铁铲片,充作手术刀。   “手术条件简露,我也没办法了。”她有些疼惜的目光落在他半残半俊的面颊,“实在弄不到麻沸散。无法在麻醉下为你医治。你只能生受了。”   “无妨。”他的语气格外平静,目光深重地盯着她,“你不要有心里压力。”   他越是这么说,她压力越大。   可没办法呀。他的伤再不医,他连今晚都撑不过。   “你不许叫哦,不然引来狱卒,咱们俩都完了。”颜水心装着严肃地交待他。   毕竟,狱卒不许给他治伤,她对着干,被发现没有好果子吃的。   她的视线落在他左腿脓肿的腐肉上,抬手,拿起酒浸过的‘肚兜布’给他左残肢的创面消毒。   见他轻颔首,其实她清楚,就算她不交待,他也不会叫的。   “萧夜衡,你觉得我小时候长得美吗?”她用右手拿起消过毒的‘刀片’削割他左腿断口的腐肉……   血从伤口冒了出来。   她左手捡起被切下的腐肉往恭桶里扔。   腿上传来生割肉的巨痛,使他紧咬牙关,说不出一个字。   却仍不忘吃力点头。   “你觉得明天是开太阳还是下雨?”她一边迅速割着他断口的腐肉,一边继续问。   左手用消过毒的肚兜擦拭创口的血渍。   “雨……”他忍着剧痛,牙关里迸出一个虚弱的字眼。   颜水心在这紧要关头,跟他说话,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从而减轻一些他的疼痛。   生割他的肉,不光是去腐肉,她得割去一层薄的好肉,才能避免伤口继续腐烂。   铲片做手术刀,哪怕她磨得非常薄利了,对于割肉来说,仍然是很钝的。   那就更痛啊。   她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割……   随着恭桶里扔的腐肉越来越多,他新割出来的断口也在渗血。   萧夜衡硬是哼都不哼一声。   颜水心真怕他死了,抬眼,瞟见他仍然睁着眼眸,复又放下心。   过了好一会儿,他左腿的腐肉尽数被割去,她拿起之前偷来的药涂成薄层敷在他伤口上。   药有很好的止血治伤功效,眼看着他的伤口敷药之后不再流血,她稍松了一口气。   从袖袋中取出另一片事先用酒浸过,晒干的肚兜片,她当成绷带,缠在他敷过药的伤口上。   总算处理完了他的伤。   眼见萧夜衡不知何时昏了过去,她伸手探他的鼻息,还有气。   她安慰自己,他会没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她不禁庆幸,今天的太阳落山得晚。   让她得以借着晚霞射进气窗的余光,给他治了腿伤。   此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银白的月光从墙面靠近天花板的气窗照射进来,光线却暗得堪堪只见五指。   木板床上沾了很多割他腐肉时流出的血渍,一直流到地上汇在一滩。   颜水心就着差不多是摸索的光线,拿起其中仅余的半片肚兜当抹布擦拭血渍,将木板床与地面的血渍擦一遍。   用碗里的水省着在恭桶上方淋洗肚兜布片。   再擦一遍。   如此反复三次,地面被弄得基本干净。   将装了腐肉的恭桶拎回墙角,盖上盖子。   二个空碗摆回牢房竖柱的栏内。   充手作术刀的铁铲片也藏回了石板缝间,盖上了泥灰。   还剩一点酒的竹筒也盖上塞子,放回角落,稻草掩好。   东西刚一复位,她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从牢房的夹道另一端越走越近。   颜水心连忙把萧夜衡左腿的裤脚放下来,盖住缠过绷带的断肢,让人看不出他的伤被治疗过了。   三两步走到墙角蹲坐下。   便见两名陌生的狱差站在了牢房外。   颜水心并不认识他们。还好东西地板收拾好了,要是他们来早一点,看到她在给萧夜衡治伤,就麻烦大了。   “我就说,颜水心与萧夜衡没有同床睡吧。你输了,银子拿来。”其中一名狱卒向另一名伸手。   输了的狱卒不甘不愿的掏出银子,狠瞪颜水心一眼,“贱人!为什么不跟那个残废一起睡,害得老子输了!”   赢了的狱卒嗤笑了一声,“牢里还有二十九个女囚,哪个看得上那个残废。赵有顺,你不是摆明了找输么。”   “贱人,看老子不打死你。”叫赵有顺的狱卒气得冲进牢房,抬手就想煽颜水心耳光。   她向旁边闪,赵有顺反而越气,“居然敢躲!”   “差爷,我有办法抵上您输的银子……”她连忙开口。   “哦?怎么抵?”赵有顺在她瘦巴的身躯上瞄一眼,“用你的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更新的时间不稳定,有时候卡文,半夜更新。宝贝们今天看昨天的更新,明天看今天的更新,这样以免空等。阿红心疼你们,么么 第14章 叫你夫君?   颜水心内心一股强大的窝火,恨不能煽这狱卒两巴掌。   好女不吃眼前亏,面上却斟酌着语句,“差爷身强体壮,定能平安康泰……”才怪,最好你马上死,“小的会医术,想必您也知道了。人吃五谷杂粮,难保哪天会生病。小的如此貌丑,又脏又臭,实是入不了您的法眼。不如您放过小的,若是哪天您有需要看诊,定当竭尽全力……”治死你。   赵有顺闻言,嫌恶地瞟了眼她满脸的痘,“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同来的另一名狱卒说,“赵有顺,你哥杂役赵柄不是病了好几天了,正好可以叫她看看。”   “也是。”赵有顺觉得有道理,威胁地冲着颜水心说,“如果治不好我哥,老子要你命!”   “小的尽力而为。”她也不是什么病都治得好的。   “走吧,跟老子去给我哥看诊。”赵有顺转身出了囚牢。   颜水心稍微松了口气,总算躲过狼爪了。她不放心地看了眼木板床上昏睡着的萧夜衡,转身跟着赵有顺出了囚牢。   三人一离开囚牢,昏睡中的萧夜衡狠狠地握紧了拳头,那手背上暴跳的青筋,颇有杀人的怒气。   大约二小时之后,颜水心抱了两床被子回到牢里。   万幸,杂役赵柄只是贫血,还着了风寒,她给其开了一副药,又亲自为他煎了喝之后,其好多了。   杂役赵柄倒是没有狱卒那样盛气凌人,为了感谢她,给了她两床被褥。   颜水心被子虽然拿了,却不会领这个情的。   因为五十九监室,她与萧夜衡二个人,本来就应该有二床被褥,被这赵柄拿去了,只不过是还回来了而已。   被子很旧,还有点臭,但是,能有盖的,比先前睡光板强多了。   她抱着被子走到木板床边,见萧夜衡在睡梦中都蹙着眉头,想必是床板太硬。   想了想,她将其中一床被褥铺先铺一半在床板上,刚想将他的身体推过铺好的褥子上。   萧夜衡强撑着快昏过去的意识,沙哑地呢喃,“你回来了。”   “嗯。”她不想他多心,解释,“两床被褥是给杂役赵柄看病的诊金。”   他在她的推动下,挪移到了铺了被褥的那一边。   她再将剩下的一半被褥在空出的那边木板上摊好。   为他盖上另一床被子。   这样,有垫有盖,他今晚就会舒服多了。   看着床,她真想睡进被子里,孤男寡女,又不太好意思。   犹豫间,他比了一下床边的空位,哑声命令道,“上来。”   她也不想睡地板,而且,今晚比昨晚冷多了,要是冻病了就麻烦了。   机灵地翻身上床,与他盖在同一个被窝里。   才一米一宽的床板,她再小心地与他隔着距离,还是几乎挨着他。   好累……她疲惫地很快睡着了。睡前,只希望萧夜衡不要发烧。   萧夜衡本来就是用最大的意志力强撑着,等她回来。   见她平安地躺在自己身侧,他的意识很快陷入黑暗。   后半夜,颜水心被一声痛苦的申吟声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一看,是旁边睡的萧夜衡发出的。   他紧蹙着眉头,牙齿咬得死紧,整个人是昏睡的状态,在梦呓。   她清楚,是他的伤口太痛了。   清醒时的他仿若不知痛觉,连她割他的肉,他都未曾吭过一声。   现下,昏睡中的他,却是最真实的反应。   她抬手抚上他的额头,好烫。   他发烧了!   虽然没有温度计,估计他起码烧到了四十度。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丁点用草捆叶包着的药泥。   这是她先前给杂役赵柄看病,悄悄偷的一点退烧药,只有拇指大小的一点。   不敢拿多,怕被发现。   拆开树叶包,她单手捏住他的下腭,迫他开张嘴,将药泥倒进他嘴里。   “吞下去。”她出声。   他仍然没有吞咽的动作。   颜水心知道没有水,肯定咽不下去。   她走到牢栏的粗柱前,看着那二个用空的碗,其中一个装水的瓷碗里还有半口水。   端到他旁边,再次捏住他的下腭,灌进他嘴里。   原以为他这回会把药吞下去,或许是药太苦,他竟然有丝反胃,下意识就要将药混着水吐出来。   颜水心惊了。   刚才他吃的药与半口饮水,都是相当珍贵的,怎能让他吐出来   不得已,她只好嘴对着他的嘴封了上去。   舌头顶开他的齿关,强迫他吞药。   这药可真特么的苦!   比吃黄连还苦多了。   颜水心皱了眉头,心里一万头草泥马路过……   萧夜衡吐不出来,只得被强逼着咽了苦浓的药。   可是,苦味过后,是一道软软的极甜,干洌、幽芬……   他下意识地吮着不放,想要更多、更多……   颜水心想推开他,却被他圈在怀里,狠狠地吻了个够。   如果能减轻他伤口的疼痛,她还是愿意的。   她也不挣扎了,直到一会儿之后,他似乎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坏王爷,昏着还吃老娘豆腐。”她恨恨地瞪了他的睡容一眼,走到墙边,揭开稻草,下面放着肚兜做的布巾与一个竹筒。   她将竹筒塞子拔掉,倒出里面仅余的一些酒,将布巾沾个半湿,走回床边,将湿了酒的布折叠成小长方条敷在他额头上。   打了个呵欠,她真的累惨了。   白天做那么多杂活,晚上还割他的肉,真的吃不消。   想不睡觉守着他,也是有心无力。   转念一想,如果她没有一个好的身体,累病了,那谁照顾他呢?   这么一想,她心安理得地上床,躺在他身边,睡大觉。   第二天,牢外的天空阴沉沉的,没什么光线射进靠近墙顶的气窗,囚室里即使是白天,也非常昏暗。   萧夜衡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感觉怀中搂着一副柔若无骨的娇躯,低首一看,是颜水心如八爪鱼一般攀着自己睡。   独眸凝视着她的侧颜,虽然她一脸的痘,却难掩轮廓的秀美绝伦。   他敢肯定,如果她脸上的痘治好,一定分外美丽。   她就像一块璞玉,医术过人,温柔体贴,让他惊讶与惊喜并存。   可惜,这牢中,美丽只会被更多人摧残,还是丑点好。   一股温暖的动容逐渐在胸腔中冉冉升起,他甚至觉得,这毫无人性的残忍囚牢,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因为……有她。   为免打扰她的睡眠,他一动不动地维持着拥着她的姿势。   “啊,又死人了!”一道尖锐的女声响彻大牢,在长长的牢道徘徊,各间囚室都听到声响了。   颜水心也不例外,争开了眼睛。   “太恐怖了,我不要住这里,我不要!”那尖锐的女声慌乱不已。   颜水心觉得她的声音很耳熟,竟然是原书的女主夏初雪。   “一大早,鬼吼鬼叫个什么劲!”几名狱卒咒骂声传来。   “差爷,她死的好恐怖,七窍流血……你们行行好,给我换间囚牢吧。”夏初雪一副恳求的语气。   “哪间牢房不死人?”狱卒不奈烦的声音,“要不是你跟牢头有点‘交情’,看老子不煽你!”   夏初雪是骇得安静了。   “他娘的,怎么死的是女囚。这回,又少了一个可以玩的乐子。”两名狱卒骂骂咧咧地抬着尸体往牢外的方向越去越远。   颜水心睁着眼睛,安静地躺在萧夜衡怀里,懒得动。   被窝里可暖和了。   反正狱卒出牢的方向不是这边,她多躺一下也没什么。   一抬首,发现萧夜衡竟然是醒着的,她霍地直起身,“王爷,您……”   “别叫王爷,牢里没那么多规矩。”萧夜衡嗓音有几分暗哑。   她疑惑,笑眯眯地问,“那叫你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加个书架哦,如果可以,作者专栏也收藏一下吧。阿红前几天申请签约失败了,隔一周继续申签。不管通过与否,我都不会弃坑,好好码字。你们的支持,是我创作的动力。爱你们,么么 第15章 王爷也有三急   轻柔的语气,如羽毛般轻拂过他冷硬如冰的心房,他觉得一颗心都似乎要软得化开了,面上却丝毫不显,“随你。”   “夫君。”她甜甜地喊了一声。   他整个人一僵,内心激动得似沸水外溢,声音却冷冰,“你真拿我当成你的夫婿?”   颜水心循循善诱,一脸坚定,“哪怕你不甘心被狱卒押着与我成亲,咱俩终归是叩过皇天厚土、拜过天地的。只要你不写休书,我就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   她太需要扣个他妻子的名份了,这样,将来她被活埋的可能性就小多了。   为了活命,别说叫他老公了,叫他爷爷也行。   萧夜衡还来不及反应,她却先一步伸手抚上他的额头,随即轻嘘了一口气,“还好你的烧退了。”   复又探上他手腕的脉博,她静默了几秒,有些欣慰地道,“你的腿伤在好转,不会死了!”   开心地主动搂紧他。   萧夜衡抬起胳膊,犹豫着想回拥住她,她却先一步下了床。   “我得去干粗活了。”她言罢,稍理了一下头发,便往外走。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迟迟收不回视线。   手上拿起掉落在床上的方巾,这是她昨夜给他退烧敷额头的。   细瞧着这细致的料子,上头绣着白梅花,也不知她是打哪儿弄来的?   他珍惜地将方巾收进怀里。   颜水心去了没一会儿,就一手拎着一桶水,一手拎着簸箕回了牢房。   萧夜衡看到她折返,眼神一亮。   极力掩饰内心愉悦的情绪。   颜水心伸长脖子朝着牢房长长的夹道看一眼,没发现人过来之后,她从簸箕里掏出一个树叶捆着的饭团递给他,“你的早饭。”   萧夜衡摇首,“不需要的。”这牢里的犯人都没有早膳吃,自是清楚是她偷的。   “要。”她坚定地说,“如果你不吃,就白费我冒偷的风险了。”   他沉默地接过,冷凝无波的眼眸中划过一缕愧疚。   连累她了。   “还有这个。”她再从簸箕里拿了一根长十来公分、筷子粗的树条递给他,“米饭团边上有点盐,沾了,可以漱口。”   见他情绪不佳,她暧昧地冲他眨眨眼,“昨晚……你很激烈地吻我,记得吧?刷了牙,吻着更舒服。”   萧夜衡瞬间爆红了一张半残的面孔。以前他也曾用饮水做过牙洁的,是以嘴里没有异味。   昨晚后半夜虽然烧得迷迷糊糊,却依稀记得,她喂完他吃药之后,吻了他……   有些兴奋,她怎么老喜欢吻他呢?   颜水心很满意自己的话对他造成的效果,不然这家货,有时候露出歉疚的眼神,让她也挺难受的。   “我觉得干些洒扫的粗活挺好的。”她像只快乐的小鸟,“可以给你弄点吃味甜的,弄点必须品。”   “以后,还是别冒险了。”他语气里充满着担忧,“万一被发现……”   心里也明白,若非她偷偷尽心照顾他,他此刻怕是早已经死了。   “好,我尽量争取光明正大。”颜水心琢磨着,“今天应该可以明正言顺,要到属于你的那份伙食了。”   这些天,靠着她偷吃饭,把她的那份伙食让给他,可太吊着个心了。   萧夜衡吃了米饭团裹腹,确实舒服多了。   颜水心拎着水桶,把牢栏边的二个空碗盛满水,一个递给他饮几口。另一个碗的水让他漱口。   至于她自己,则在牢外杂物房后的井边洗漱过了。   萧夜衡也不矫情,含了一口水,颜水心就拿了恭桶过来,揭开盖子,让他往里面吐。   她盯着他,见他安静地坐在床上,盯着大树叶上余的那点盐。   “要怎么漱口?”他不解。在安王府,他向来有专用的牙粉,与特制的洁刷。用盐……未曾试过。   她指了指那截十来公分的小枝条,“咬烂一头,沾上盐,当牙刷用。”   他依言。   洁牙之后,含水吐掉,整个人都清爽多了。   颜水心盖上恭桶,想端走。   “那个……”萧夜衡面上浮起不好意思的情绪。   她不解,“怎么了?”   “我想……”他动了动唇,终是涩于开口。   “你伤口疼?”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残肢上。   “不是。”他低首瞧了腰下一眼。   她立即就明白了,“原来王爷想拉屎。”   将桶的盖子再次拿开。   萧夜衡嘴角一抽,简直有一种想晕过去的冲动。   颜水心拍拍他的肩膀,“不用不好意思,人有三急,急屎急尿急屁。没有才是不正常。改天我放屁的时候,你别笑我就行啦。”   萧夜衡被她逗得笑出了声。   看着她阳光灿烂的笑颜,不禁晃了眼。   他坐在床沿,手撑着床板,单脚下地。   颜水心掺扶着他坐在恭桶上。   然后盯着他。   萧夜衡羞窘地别开脸,“别看。”   “好嘞。”她迅速打扫囚牢里的卫生,真不偷看。   萧夜衡却知道方才她服侍他洗漱,已经耽误了些时辰,不便再让她回避,以免影响她洒扫。   她将恭桶拿回囚牢之后,之前都是趁她不在,他费尽了力气,才坐恭桶上解决的。   现下,实在是憋不住了。   想到他再丢脸,再狼狈的样子,她都见过了。   也不差这么一回。   于是,颜水心听到了一串流畅的哗啦啦水声,潺潺流淌,声响都比普通人文雅多了。   不愧是受过皇家教育的王爷,拉粪都不一样。   萧夜衡解完了大小便,颜水心体贴地给他递来了几根硬的稻草,“王爷,要我帮你擦屁股吗”   这里的囚犯可没什么纸用。   连用柴枝都奢侈,只能用稻草了。   萧夜衡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螃蟹,实在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偏她似乎并不以为然,莫非是他矫情了?   他接过稻草,努力维持着镇定的嗓音,“我自己可以。”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等他擦完,将装垃圾的簸箕递到他跟前装、为了屁屁牺牲了的稻草。   萧夜衡深深觉得,本王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颜水心扶他躺回木板床,迅速做完洒扫的活计,工具放回杂物间,出门,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空气很沉闷,估计会下雨。   “那得在下雨前赶紧把柴劈了。”她飞快地跑去厨房外头的院子,劈了一大堆柴。   几颗雨飘飘荡荡落在了身上。   她想回牢里避雨,从后院的门进,路过厨房时,正好碰到牢头孙成带着两名狱卒进来。   她只得恭敬地站在一旁,低着头,“差爷。”   孙成的眼神透过敞开的厨门,扫了眼后院劈的柴,目光凌厉地落到她身上,“你倒是勤快。”   “能给机会让小的出牢门透口气儿,小的感激,自当勤快些。”颜水心装着柔顺地说。   孙成面色泰冰地开口,“你先前弄的抗过敏药,我吃了之后,确实红疹退了。想要些什么奖赏说吧。”   颜水心小心翼翼地进言,“能否让萧夜衡也得到正常的伙食?”   萧夜衡之前不被允许得到饭食,对于狱卒来说是一点小事,估计也没人记得他多少天没吃饭了。   但再偷偷的把她的饭让给他,会被发现的。   孙成挑了下锋利的眉毛,“老子还以为你会求着搬离五九十监室。没想到是这个。那残废用什么收买你的心了?”   颜水心斟酌着用句,“是这么回事,家师司马敬生前曾受过安王萧夜衡的恩惠,一直惦记着还。我做为师傅唯一的关门弟子,自是想着报答。”   本来想说家父的……   可原书写过,她爹礼部尚书与安王府没交情。推到那个挂了的师父身上,也没人考究。   孙成豪爽地笑了几声,“哈哈!你倒是个懂得感恩的。准了。”   “谢差爷……”她话音未落。   孙成犀利的视线色眯眯地在她娇好的身材上荡了个圈。   这女人虽然瘦,胸倒是大。   目光如毒蛇一般紧盯着她,意有所指,“老子给了你这个恩惠,你可也得懂得感恩,表示表示才好。”   颜水心浑身一凛,从他眼中的狼光,岂会看不出其所想。   这牢头太恶了,她治好了他的皮肤过敏,他竟然还起歪心思。   见过太多说错一句话的男囚被活活打死。女囚被打死了一个叫杨有兰的。其她的,全成了裤下臣。   实在不能得罪他。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了吗? 第16章 如履薄冰   但如果要她陪他睡,她宁可死。   孙成心忖着自己睡了牢里的二十九个女囚,包括死了的那一个。就差一个颜水心了,岂会放过?   见颜水心不说话,他凶恶地板起了脸,“怎么,那么不上道,是想吃鞭子?”   他身后的二名狱卒笑侃了起来,其中叫李典的说道,“头儿,您这鞭子可是喂了不少女人。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丑货了?”   另一名狱卒是王莫,也进言,“这丑货也不怕污了您的眼。”   “老子最讨厌女人不识相。”孙成神色狠厉,刚想发怒,颜水心已想出了对策,“小的当然懂得感恩了。您皮肤容易过敏,小的虽然治好了您这一次,难保您再碰到什么过敏源,又起疹子。给您开几副药方吃,虽不说将来一定不会过敏,起码不会像现在,随便碰点山果野草就起疹子。您看,这谢礼,您可还满意?”   孙成其实是想让她用身体抵,不过,她提的这茬,还真特娘的让他满意,“那便这样吧。”   这女人,越是抗拒,他越是有兴趣。   让她再蹦跶蹦跶。在这囚牢里,还没有哪个女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颜水心低着头,稍松了口气。   但心知,这牢头不会善罢干休,得想对策了。   孙成下命令,“一会儿,药方写下来,教王莫抓药。煎完药,你亲自给我送来。”   颜水心知道他是认为有了药方,就用不着她了,她连忙说,“差爷,这药方几天喝一帖,得视您的身体状况改善方子,也非一成不变。”   孙成一张国字脸上神色虽然不悦,瞧着她柔弱的样子,心下清楚,这娘们是想在治好他的易过敏体质之前,不想他碰。   有意思。   他等得。   “还有……”颜水心装出几分歉疚的样子,“虽然我医术不错。可是,习医的时候,药材都是死记硬背的。家父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得,我习的字儿不多。怕是有部份药名,能说不会写。”   原书中说这时代,用的是繁体字。   她一个现代人,连猜带蒙,认识的繁体字倒是有一部份,还真不怎么会写。   “那还不简单,找个会写的人写上。”孙成不觉得是问题 。   她连忙应下。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整个大地笼罩在阴霾的天色中。   雨落在地上溅起了一个一个的水花,很潮。   “赶紧去抓药。”孙成摆了摆手。   颜水心不想冒雨去监医室抓药,不然,她没穿肚兜,衣服湿了,会tu点的。   正在她发愁之际,狱卒王莫从橱柜拿了二把伞,递了一把给她。   这让她有一丝感激。   二人打着伞,一前一后走在厨房外头的空地上。   “差爷,您会写字吗?”她问前方的王莫。   “不会。牢里抓个犯人写吧。”王莫随口说,停步看了她一眼,“你也不必叫我差爷,叫我阿莫就行了。”   “这……”颜水心不想这么唤,感觉似乎太亲呢了,“还是叫您王哥。”   “无妨。”   二人先是去监医室取了笔墨纸砚,带着去了牢房。   王莫走过牢房中间长长的夹道,问了几名囚犯,都没人说识字。   颜水心便说,“不如让萧夜衡写吧。”   她是有私心的,自己不可能也不愿一直做粗使杂工,如果有可能……   想把萧夜衡调出牢房。   前提,她有本事呆在监医室做狱医。   “那残废倒是必然识字。”王莫言罢,兀自向最里头的五十九监室走去。   颜水心听到残废二字,相当不舒服,却乖顺地走在其后。   萧夜衡见王莫与颜水心一道前来,心下微沉,面上并无表情。   王莫见他坐在木板床上,讽刺地道,“你个残废还没死啊。气色倒是比之前好多了。”   见萧夜衡并不像别的囚犯般巴结他,心下一怒,嗤道,“你还是不是男人?听闻夜里都是颜水心睡地板,你睡床。连男人的风度都丢了?”   颜水心估计他是从之前来打赌的赵有顺及另一名叫不上名字的狱差那儿听来的。   毕竟,别人不知道她与萧夜衡晚上是怎么睡的。   萧夜衡眸色微眯,虽然身体虚弱,一种冷森如冰的气势却使他看来不怒而威。   王莫忽地有点心虚。   颜水心打圆场,“王哥,是我求着他睡床板的,听说这床板上睡过死人,我害怕。所以,我宁愿抱着褥子打地铺。”   不给他知道她与萧夜衡同眠,是因为牢头孙成对她有兴趣,把这事说出来,怕萧夜衡有麻烦。   萧夜衡却愠怒地扫了颜水心一眼。   她不承认与她同睡也罢,居然叫王莫王哥?   颜水心只觉得他的目光冰冷得如同地狱的冰窟,冻得她直打颤。   很快,萧夜衡便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忽然觉得,好不容易与他稍亲近一点的关系,又远了十万八千里。   真特么的愁人。   王莫倒是没说什么,“姓萧的,敢紧把头儿要的药方写出来。”   手里的笔墨纸砚就往他睡的床上放。   萧夜衡本来不想写,见颜水心投了个祈求的眼神过来,他还是执起方长的磨石不缓不慢地研墨。   “我念,你写。”颜水心开口说道,“黄芪六钱、党参八钱、当归三钱,川宆、肉桂各四钱……”   萧夜衡执起毛笔沾了墨汁,笔尖行云流水游走于宣纸之上,洋洋洒洒、几行字体便工整地显露出来。   颜水心光看他写字的动作,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难以掩饰的优雅贵气,分外迷人。   王莫等他一写完,扯过写了字的宣纸递到颜水心面前,“你看写得对不对?”   颜水心颔首,“对的。”   但见纸上的字迹一笔一画、劲挺有力,弧度却优美肆意、精妙绝伦,大有笔扫千军之势。   真是一手好字!   对于她这种连毛笔字都不怎么会写的人,挺崇拜能写出一手好字的老公。   她朝萧夜衡毫不费力地抛去一个媚眼。   萧夜衡半残的面孔无半分表情,微垂的眼睑,却挡不住他不甚自在的内心。   她这□□勾搭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王莫没注意二人的互动,拿着写好的药方出了囚牢,“我们去给头儿抓药。”   萧夜衡便猜到,那是治疗孙成肤疾的药方。   孙成是个极恶的人,刚想提醒她离其远一点。   却又想着,她一身医术已暴露,怕是会有很多人找上她。   他现下唯有早点好起来……   颜水心在监医室教王莫抓了方子上头孙成需要的药,趁其不备,偷藏了一些萧夜衡要用的药,折回厨房煎药。   顺便把王莫要用的治腿伤药也煎了。   厨房里,牢头孙成与几名狱卒围着饭桌正在赌骰子,押大小。   银子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毕竟,狱卒也出不去大牢四周高耸的围墙。   赌的都是些瓜子、花生、野果之类吃食。   狱卒李典面前堆了一大堆赢来的零嘴。   王莫把药方交给了孙成,孙成瞧了一眼,便收进怀。   少顷,颜水心端了煎好的药过来给孙成,“差爷,您的药好了,趁热喝。”   “可恶,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老输。”牢头孙成生气地道,“你说,这把买大还是买小?”   颜水心可不敢发表意见。   如果让孙成赢了,得罪了狱卒李典,她也没好果子吃。   “小的向来运气不佳,不敢乱猜。”她如是说。   孙成呸了一口,“原来是你这个灾星行霉运,害老子输。给我滚远一点!”   “是。”她要的就是这句话,刚想放下药碗走人。   “慢着。”孙成喝住她。问站在一旁不说话的王莫,“带她去抓药,她有没有搞鬼?”   “没有。”王莫摇头。   孙成指着颜水心手捧的药碗,“你喝一口药。”   估计对方是怕她下毒。颜水心是想下毒来着,可惜,知道孙成不会这么快信任她,又被盯着,暂不搞鬼。   她捧起药碗轻嗫了一口。   孙成见她喝了药没事,才接过她手里的药碗几口喝尽,放下碗,便厉喝,“臭娘们,如果这药没效果,老子还是容易皮肤过敏,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不会的。”她摇首。   一帮狱卒又围起桌子继续赌。   狱卒王莫倒是只在一旁看。   颜水心在厨房一隅看着药炉,炉子上的瓦罐里还煎着王莫的腿伤所需要的药。   王莫侧首看她一眼,炉火照映着她柔和的侧面,他竟然觉得她别有一番风情。   颜水心并未察觉他微变的眼神,煎完了药,稍凉便端给他喝。   “辛苦你了。”王莫接过碗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摸了一下她的手指。   颜水心面色一僵,见他端起药喝,看不出他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她赶紧收了碗,趁着其他人没注意,溜回了五十九囚牢。   在这牢里生存,真是如履薄冰啊。   萧夜衡坐在牢内的木板床上,眼角的余光见她进了牢室,装着目不斜视。   却忍不住偷偷打量她,见她衣着整齐,似乎没受伤,才稍安了心。   颜水心走到牢内一角的一堆干净稻草上坐下。   好一会儿后,萧夜衡见她一直沉默,率先询问,“狱卒可有为难你?” 第17章 +王爷想杀水心   颜水心见他主动开口,笑眯眯地问,“夫君可是在关心我?”   他脸色冷淡,不咸不淡地道,“自作多情。”   颜水心见他眸中的疏离之色,站起身走到床沿坐下,盯着他半残的面孔,忽而哀伤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下贱?”   “我不曾有此言,不必妄自菲薄。”   “是么。”她没忘记之前他听她叫王莫做王哥时的冷淡眼神,悠悠开口,“萧夜衡,你知道吗?我出身不差,再怎么样,没有做过牢里这么多粗活,更不曾舔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去讨好过谁。即使身陷囹圄,大不了我就在牢中混吃等死。可是……”   话峰一转,她盯着他的眼神多了一分深情,“我不想看着你死,我得设法让你慢慢好起来。所以,我费尽心机,在这死牢中艰难求存。什么王不王哥,我甚至叫杂役郑全做郑哥,不过是想少受皮肉之苦。我对他们没有半点感情,甚至希望他们都去死。一个个不过是大奸大恶之徒,牢里哪个女囚不是他们的裤下臣?唯我不是。我不想挨打□□,除了故做低微,还能如何?倘若哪天能翻身,我还不一个个把他们收拾了。所以,我不希望,在随时会丢命的艰难处境,你还误会我。”   萧夜衡独眸中闪过一缕深沉的痛楚,嘶哑呢喃,“对不起!”   聪明如他,又岂会不知,为了想办法给他弄水擦身,她才主动开口做杂役洒扫。为了给他弄吃的,她才会主动去厨房帮忙。为了得到刀片割去他的腐肉,为了给他弄到治伤的药,她冒尽了风险。   其实,连他都很佩服,她能做到那么多。   他只是一时吃醋,不想她叫别的男人为什么哥那么亲密。   吃醋……   对。   他回视着她满是痘痘的小脸,她不是说把他当夫婿么?   他亦……当她是妻子。   “不要道歉。”她叹然着摇头,“只要你明白,我不过是权宜之计。不让别人知道我们睡一起是因为……”   不想瞒她,她坦白说道,“牢头孙成摆明了想睡我,王莫似乎对我也有那么点意思。这里没有一个男人是干净的,我不知道还有多少男人觊觎我。”   自嘲一笑,“虽然我貌丑,终归是个二八芳华的女子。”   于古人来说,十五及笄,她这副身体也就十六岁,是最好不过的年纪了。   萧夜衡紧紧地握住拳头,浓眉深锁,“我护不了你。”但他决不允许有人侮辱他的女人!   她无所谓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   “所以,我只能杀了你。”他眼眸中忽然聚起一抹杀气,抬手掐住她的脖子,郑重吐字,“你死,总比你受尽凌,辱,自杀的强。”   她做为现代人,贞操看得不如古代女人重要,哪怕受辱,也不一定自杀好吧。   这男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颜水心的脖子被扼得喘不上气,“我不想死……”   “你只有死,才能少受折辱。”他虎口收紧力道,独眸有几许疯狂之色。   未出口的是,等她死了,他会下去陪她。   不会让她寂寞。   事态不在他的掌控,他恨自己无能,无力护她。舍不得她受一丝伤害。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她被掐得脖子都快断了,用力拍打着他的手腕,奈何,他的虎口就像铁钳子一样,箍得她动弹不得。   其实,以她的身手,他现在伤重,又虚弱,她未必打不过他。   那不就翻脸了   还是不要。翻脸一时爽,到时被活埋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颜水心坐于床沿的姿忽然猛地站起身,就蛮力朝他扑压下去。   萧夜衡被她撞得向后仰倒在床上,她马上对着他的唇重重吻了下去。   他僵了一瞬,唇上的触感实在太过柔软美好,让他眷恋不已,不由想要更多……   颜水心是卯足了劲地连啃带咬,又深情款款,总算让他疯狂的眸色渐渐宁和下来,扼住她颈部的大掌也渐渐松开。   好一会儿,她才退开,压在他身上,抬手轻抚他残缺的左颊,温存出声,“萧夜衡,我答应你,如果真到无可挽回的时刻,我一定自尽。现在,还不是时候。”   温柔的女声极致的诱惑,定定直视他,“我不但不会死,还会护你平安。”   萧夜衡的心被深深的触动了。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说会护他。尤其,他已成为这样一个不人不鬼、堪比怪物的残废。   见他眸中杀气尽退,她才撑着床板坐起身。   “我治好了牢头孙成的过敏红疹,他要赏我。那我便要了能让你正常得到用餐。”她淡淡地向他诉说,“没想到,他竟然让我感恩,隐喻之意,让我献身。我装着不明白,给他开了几帖让他不易过敏的药。”   萧夜衡敛眉,“只能拖一时。”   她试探性地问,“他很防着我,我煎的药,都让我先喝一口。我是否弄些药控制他?”   “没用。得灭口。”萧夜衡狠毒地道,“若不杀了他。一旦知道你下药,严刑逼供,也会逼你制出解药。”   颜水心也是这个意思,试探地让他说出来,证明他是关心她的。   “那得找个好时机。”她轻应着。   “吃晚饭了、都把碗伸出来!”杂役郑全大声喝着,拎着两大桶饭菜,用长的铁勺子依次给各间囚室的犯人打餐。   到五十九监室外头的时候,他笑对颜水心说,“你倒是有几分本事,让牢头允了萧夜衡断了的吃食。”   她面色微哂。   郑全一边往牢栏的两个空碗里打了二碗饭菜,状似好心地提醒,“颜水心,你可得离萧夜衡远一点。别看他是安王爷,他得罪了皇帝,即使在外头,都没人敢接近。这囚牢,可非刑部监狱,没什么王不王爷的,王八倒是有。哈哈哈!”   颜水心抿唇不言,郑全厉瞪她一眼,“不识相,早晚吃亏。”   等郑全拎着木桶一走,她把其中一碗饭递给萧夜衡,“王爷,吃饭。”   萧夜衡冷哼,“那杂役不是说了,叫你离我远一点。就不怕惹祸上身?”   颜水心从原书知道,他不但没得罪皇帝,他失去了一只左眼,与左脸毁容,都是几年前救皇帝光荣得来的。   只是,他毁容之后,不屑澄清任何谣言,又有晋王萧慎从中作梗,世人竟然以为皇帝不喜他,从而离他远远的。   “我才不怕。”她开始炮轰甜言蜜语,“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我罩你。就算你得罪了皇帝,我仍然是你的好妻子。”   萧夜衡听了分外感动,只是一张冷如寒霜的面庞并无半丝表情。   两人用餐后,颜水心走到牢栏边,瞧着没人从牢道过来,一脸凝肃地从袖袋中掏出一把各种各样的碎药。   他看着她拣药,心知她偷来给自己治腿伤的。   “今天偷药时太急了,来不及分拣,拿回来慢慢挑。”她把其中一部份药挑好了递给萧夜衡,“你先吃掉吧。”   萧夜衡也不问,一抓各色细碎的药草药根,放在嘴里直接嚼吞了。   她眨了眨眼,“王爷,你不问是什么药,就吃吗?”   “不是内服治腿伤的?”他神色泰然若水。   她摇首,“我瞧着你内力被什么药抑制住了,是治那个的。”   萧夜衡森若寒冰的眸光中难得地划过一抹不可置信,“我中的是化功散,你能配得出解药?” 第18章 王爷与初雪同住   “你刚才不是吃了么。”她不以为然。   萧夜衡内心万分激动。   化功散被称为无解之药,会使有武功的人在初期无法凝聚内力,时间长了,则化内力于无形,相当于一身内力都废了。   他立即试着气运丹田,源源不断的内力蓄涌凝蕴,形成一道道真气,在他的掌控下流向四肢百骸。   化功散的毒真的解了!   而且,他的内力并没有消失,真是个莫大的好消息。   颜水心看他有几丝兴奋的脸色,就知道她配出的药有效果。   萧夜衡赞许地盯着她,“你的医术竟如此了得。”   她微微一笑,“那是。”   他已经从狱卒的聊天中知晓她是药神司马敬的传人,便也没有多问。   颜水心把手里剩余的药放进墙角装了些许水的竹筒里,又捡起先前他刷过牙的那根木枝,弄掉他洁过牙的那头,将柴枝伸进竹筒里捣药。   萧夜衡觉得她真的是物尽其用,一不放一丝一毫可以利用的东西。   确实,牢里能弄到所需,不容易。   “你腿伤的敷药,需每天更换一次,连续七天。”她把药捣戳成泥汁之后,站起身走到床沿坐下,动作极轻地挽起他的左腿裤脚,露出他只剩半截的残肢。   “七天之后,隔三天换一次药便可。”她继续将残肢上缠绕的布条解下来。   看到他断肢上的伤口已经有生肉的趋势,目测是不会再发炎了。   萧夜衡看着她熟练地把断肢上干涸的药用指腹轻柔地弄掉,换上刚捣好的药泥,敷上。   她又将布条缠回了他新上了药的左腿断肢上,“这布条本该每天一换。可没有干净的换布,只有二天一换了。”   起身在牢里转了一圈,又去翻稻草。   萧夜衡看她的动作,问道,“你在找什么?”   “之前给你退烧敷额头的那块布哪去了?”她疑惑。   萧夜衡伸手进衣襟里拿了出来,“在这儿。”   她过去接过,忽尔调皮地问,“你知道这布是哪儿来的吗?”   他摇首。   她凑近他耳畔,“是本姑娘的肚兜。一分为二,一片给你当了缠腿的崩带,一片竟然被你贴身收着。你就那么喜欢我?”   萧夜衡虽然有过怀疑。   毕竟那布的质地格外柔软,一隅还绣着白色的梅花。   一被确定地说出来,他一张半残的面孔瞬间爆红。   “哈哈,王爷,你的脸怎么红得像猴子屁股!”她乐得捧腹大笑。   萧夜衡面色极为不自在,也只有她会这么揶愉他,“姑娘家说话,得文雅。”   她无辜地冲他眨眨眼,神色很是俏皮,“我不是嫁给你了吗?是妇道人家。王爷你有没有常识?”   是啊。她嫁给他了。嫁给了他这个比恶鬼还恐怖的残废!萧夜衡忽然猛地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里,歉疚地呢喃,“别怪我……”   这话真是没头没脑,颜水心觉得这货一会掐她、一会抱她,像神经病,“什么别怪你?”   他加紧了拥她的力道,“之前我差点杀了你……”   颜水心被他箍抱得身子勒痛,还是等着他说下去。   “之前,我毫无缚鸡之力,如今,我内力不再受控,情形便好多了。”他淡淡开口,“这不是普通的囚牢,亦非刑部监狱。晋王萧慎的势力日益增大,羽翼渐丰,有巨额来源不明的钱财招兵买马。数月之前,我受皇帝密令,查探晋王钱财的来路。折损了数名探子,才查到晋王集纠权贵弄出了致命死牢。牢里的囚犯每天死几个,死哪个,成为了权贵们重金押大小的乐子。而晋王作为最大的庄家,以此斩获钱银无数。”   颜水心看过原书,其实是知道这事的。只是,这牢里,估计没几个人知道。   如今,牢里三百个男囚,死的只剩二百一十个,女囚三十,还余二十八人。   她表现出刚知道的样子,“原来如此。那这囚牢里的人,最后会怎么样?”   “全部死完。”他唇里吐出了云淡风轻的四个字。   颜水心听罢,面色下沉,“有没有成功越狱的可能性?”   最近,偶尔会有囚犯越狱,可惜,尸体隔天就会被狱差巡逻时发现丢在牢外高围墙内的一隅。   萧夜衡摇首,“目前为止,没有。据我所查到的消息,从失踪名单上看,有真正十恶不赦的死囚,也有各种良家男女。想必,都是进了这死牢,统统有去无回。”   颜水心真是不寒而怵,“所以,你之前认为反正最后我也会死,不如索性杀了我,还少受些苦。”   他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应了一声,“嗯。”   “但是……”她推开他些许,装着十分深情地瞧着他半残的面容,缓缓放着彩虹屁,“不管前路有多么艰难,我都想跟你一起走下去。哪怕多一时、多半刻,与你相处,那便是偷来的时光……”   萧夜衡感动万分,冷漠如平湖的心犹如被人投了一颗石子,荡起了一圈一圈动容的涟漪。   凝注她深情的眼眸,他低首便印上了她的唇,轻吮,掠夺般地与她唇舌交缠……   颜水心被他吻得肺里的空气都快被抽光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吻她。   不知是为了将来不做花肥,还是真的有几分心动,她也回应着他的吻。   炙热的气息在囚室里蔓延,他的大掌抚进她的衣襟。   她身躯一僵,赶紧推开他,“不要……”   他猛地沉下峻容,目露危险的光芒,“你不愿意?”   她赶紧地赔笑脸,指了指自个,“王爷,您瞧,我起码几个月没洗澡了,身上都臭了。你身上虽然被我擦干净了。做为医者,深深清楚,身上太脏,污垢太多,同房的话容易使双方得一些滋生感染的病。您也不想我们在这么严峻的情况还生病吧?”   萧夜衡虽然不明白何为滋生感染,却也明白她的意思,面色稍微放缓。   颜水心却警告地道,“萧夜衡,你之前掐我,也是怕我以后死得太惨。这帐就算了。仅此一次,以后不许伤害我!”   他故作沉默,过了半晌,似是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他又岂会舍得伤她?伤她,比剜他的肉还痛。   她可是眼尖地看清楚了,“王爷,你真好!”   “吧卿!”她热情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还故意亲了个口水印。   他也不嫌脏,就顶着口水印,右腿弯曲,调整了一下半截左腿的位置,盘腿坐于床上。   颜水心见他将双掌向上搁置于膝盖处,似在打坐、还是练功?   她也就不打扰他了,拿起半块肚兜,准备明天早上洗了,然后与他腿上缠的‘崩带’换着绑。   接下来几天,颜水心都靠着偷药,为萧夜衡换治腿的伤药。   转眼间,便过去了五天。   这五天,她偶尔帮狱卒看病,经常被狱卒带去给牢里的牢犯看诊。   倒是忙了起来,也便理所当然地不做洒扫的粗活,而是变相地做起了狱里的专司大夫。   几乎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入监医室取药。   囚犯们提心吊胆在过每一天,深怕哪天死的就是自己。   牢里的人犯逐渐在减少……   又是一天,一大早的,一声尖叫响彻囚牢。   颜水心照例在萧夜衡的怀里醒来,已经习惯了这种尖锐的噪音。   方一抬首,她就看到一张布满疤痕的左脸,以及那假的左眼球。   要不是心里素质强大,胆小的还真能被吓死。   萧夜衡盯着她淡然若水的面色,通过那么多天,得出结论,她真的不怕他残废恐怖的脸。   一阵脚步声向着五十九囚室过来。   颜水心赶紧起身下地,拢了一下头发。   才站定,牢头孙成亲自带着一名女囚过来。   孙成打开没上锁的牢门,指了一下室内,“以后,她就住这儿了。”   颜水心定睛一看,那女囚竟然是原书的女主夏初雪。   这可是个娇娇的主,牢里姘头无数,跟她同住,可不会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收藏一个吧?多留言哦,么么。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本源勿忘 1瓶。 第19章 初雪对王爷好   “不方便吧?”颜水心拭探性地开口。   孙成板起一张严肃的国字脸,“本头有问你的意见吗?老子的安排,还没人敢废话!”   颜水心赶紧赔笑脸,“差爷,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夏姑娘身娇肉贵,您想必时常会与她幽会,她住这儿,恐会对您二位的隐私来说,不太便捷。您也不想在‘办事’的时候,被人参观吧?”   夏初雪闻言,有点想打退堂鼓,“我还是换一间囚室……”   孙成怒瞪她一眼,“换什么换!老子还就喜欢‘办事’被人参观。”一把捏起夏初雪的下巴,“你不是巴不得全大牢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么。怎么不乐意?”   “差爷,人家不是不乐意,人家怕羞。”夏初雪十足懂得讨好男人,小鸟依人般地投进孙成怀里。   孙成一脸的络腮胡,四十来岁,皮肤又晒得黝黑,与年轻貌美的夏初雪比起来,竟然十分像她父辈。   “好了好了。”孙成不耐烦却又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美人,你之前住人多的囚牢,死了人,你又害怕。爷调你单独住一间,你还是怕。若是放你进男囚室,你连皮都会被那些恶棍生啃喽。也就这间囚室……”   厉眸微瞟了眼坐在床上的萧夜衡,“一个残废,”扫向颜水心,“一个胆小鬼,有人陪你,又不会让你受委屈。多合适。”   萧夜衡眸光划过一道杀人般的锋芒,看孙成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孙成莫名地浑身一抖,向萧夜衡瞥过去,发现后者面无表情。   颜水心可不认为自己是胆小鬼。   胆小鬼能在这么恶劣的条件弄到萧夜衡的伙食与药?胆小鬼能天天出囚牢的门晃?   虽然她不是洒扫就是给人看病。总归比天天被关在牢里强。   忍一时,能保平安不亏。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夏初雪咬了咬唇,有些害怕地稍瞥萧夜衡恐怖如鬼魅的脸,畏惧溢于言表,“可是……”   孙成哪会看不出她的担忧,“行了,萧夜衡一个残废,你还担心他把你怎么着不成。”   “好吧。”夏初雪虽然有几分不甘心,还是同意了。   狱卒李典与王莫二人抬了一张木板床进监室,放在与萧夜衡床铺的正对面靠墙。   又有二名狱卒抬了一张梳妆台进来,与新搬的床铺平排靠墙摆放。   梳妆台上还有一应俱全的化妆品。   接着是木衣柜、水桶、恭桶、吃饭的碗筷……   不用说都知道这些全是夏初雪的“家当”。   坐牢还这么一应俱全,颜水心不得不感叹,夏初雪的女主光环,果然不一般。   等安排妥了这些,孙成又在夏初雪身上吃了一把豆腐,才哈哈大笑地带着一帮狱卒离开。   夏初雪的床上放了一床垫被及一床盖被,叠得很整齐。   “你,”初雪指了一下颜水心,习惯性地命令道,“把我的被子铺好。”   萧夜衡微眯了一下眸光,森寒的独眸中闪过一丝不悦。   夏初雪突然觉得全身发冷 ,怒气明显来自萧夜衡。难道他不喜欢她对颜水心下命令?   颜水心才懒得搭理姓夏的。帮她干一次活,可就有十次、一百次,“铺床叠被我不会。”   要不是不想得罪女主,对方这态度,说话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不会你不会学吗?”夏初雪美颜气鼓了。她跟别的女囚住一间囚室的时候,大家都知道牢头孙成对她好,都上赶着巴结她,给她当牛做马,哪会有人不听她的?可恶!   “学不会。”颜水心一摊手。   夏初雪刚想发怒,眼角的余光瞟见萧夜衡眸色更加不悦了,聪明如她,能猜出,萧夜衡是站在颜水心一边。   她要长时间使唤颜水心,有安王从中作梗,可就不好。   不知为什么,安王虽然毁容兼少了一截腿,还是有一种震摄人的迫力。   令她莫名地胆寒害怕……   夏初雪还想说什么,还未启唇,萧夜衡警告的眼神向她射过来,似乎她稍一说错话,项上人头就会不保,她吓得白了面色。   这男人,比她猜测中的还在乎颜水心!   睨了一眼颜水心一脸痘痘的面容,这么丑陋。安王竟然帮一个丑鬼,气死了!   转念一想。男人嘛,哪个不被她的美色所倾倒?就等着萧夜衡被自己迷住,成为她的傀儡。   颜水心觉得萧夜衡的眼神好凶,如杀人厉刀。这段时间,她可是听狱卒说起,夏初雪在这囚牢里,可是要风得雨,要雨得雨,倒是被他一记眼刀吓怕了。   囚室里一时间陷入沉默。   少顷,夏初雪款步轻移,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照着铜镜,仔细地上妆,描眉……   一张施了粉黛的面容变得更加美丽。   站起身,又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的美人虽然一身囚衣,却前T后翘,体态阿娜,一看就能勾死男人的魂魄。   萧夜衡那个残废,还不得眼睛都看直喽?   夏初雪转过身,向萧夜衡递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却发现他面色波澜不兴,连她的方向都没瞟过来一眼。   真是有些气恼。还没有她夏初雪勾不到的男人!不服的倔性冒了出来。   “安王爷,一会儿午膳,我会额外多分到一个鸡腿。”夏初雪深知,要摘取男人的心,得对他好,“初雪刚搬过来,也没什么您用得上的见面礼,一会儿的鸡腿,就让给您吃。”   萧夜衡抿唇不言,似在闭目养神。   夏初雪开心地道,“安王爷,不拒绝就是默认,你同意啦!”   就知道,没有男人能逃过她的魅力。   颜水心有点生气,这女人一来,眼神就像探囊中物一样的盯着萧夜衡,令她很不悦。   既然送牢友见面礼,怎么不送给她?   不过,既然萧夜衡都没说什么,她也不便多言。   过了一会儿,二名杂役分别拎着盛饭菜的木桶给囚犯们打餐。   其中的杂役郑全打到五十九囚室时,给牢里的颜水心、萧夜衡、夏初雪三人分别打了一碗饭菜。   只有夏初雪的碗里多了一个水煮鸡腿。   杂役郑全与颜水心也算稍熟,毕竟颜水心之前常在厨房做粗活,他讪笑着开口,“不好意思啊。这鸡腿是牢头吩咐,专门给夏姑娘加餐的。其他人都没有。”   “无妨。”颜水心并未介意,她端起一碗饭菜,走到萧夜衡坐的床边,递给他。   后者接过,用二根干净的硬稻草掰成两根竖条,充当筷子,开始速度不急不缓地进食。   夏初雪看着他那碗光是糙米饭盖着点水煮扁豆的极差伙食,以及那双稻草筷子……   真是寒酸。   她碗里的这个水煮鸡腿,倒显得高大珍贵极了。想必他很久没沾荤腥,闻肉味都得馋死。   夏初雪端着碗,款款走向他,用牢中自己独分到的竹筷夹起鸡腿,关心地启唇,“王爷,说好了的,鸡腿给您。” 第20章 王爷幼稚   距他约莫还有三步,萧夜衡森寒如冰的眸光射了过来,“滚!”   夏初雪何时被男人此般厉喝过,顿时委屈上心头,“您的鸡腿……之前默认收下的,”   “谁告诉你沉默便是认同?”萧夜衡神色划过一缕讥诮,“本王只是不屑搭理你。你的任何东西,本王都不会接受。”   “可是……”夏初雪脸色充满不甘心。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拒绝她!   尤其是这么个丑如恶鬼的东西。   萧夜衡抬起拿着稻草筷的那只手,稍比了一个距离,“不许接近本王三步之内,否则……”   未完的话充斥着浓浓的警告。   若非这囚室不够大,他连十步都不许她近!   夏初雪从他眼中扫见了一缕杀机。似乎,只要她靠近他,就会没命似的。   不甘与畏惧同时浮上她心头。   能够在牢里活得滋润,她也是个有些手段的女人。萧夜衡这种孤傲冷漠的男人,拿下,是需要时间的。   于是,她也不免强,默默地进食。   独吞鸡腿,丝毫没分半点给颜水心的意思。   这厢,颜水心还以为萧夜衡会吃夏初雪的鸡腿,毕竟美人相送,没几个男人能拒绝。   没想到,他竟然连美人近身都不许。   不过,莫名地就很满意萧夜衡的反应,吃起饭来,都觉得美味大口了些。   夏初雪见颜水心毫无形像地大口吃饭,一碗粗陋的饭菜竟然三两口吃光了。   真是上不得台面。   自己则故作动作典雅地细嚼慢咽,食不言,寝不语,认为自个吃饭都是道美丽的风景线。   可惜,萧夜衡根本没瞧过她半眼。   一股挫败感盈上心头,好气!   颜水心可没什么形象,这段时间在牢里,经常洒扫,给狱卒、牢犯看病、煎药什么的,有时候需要抢时间。   吃饭或干活,尽量速度快。   一会儿之后,狱卒李典过来,将夏初雪带走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才送回来,她还没歇呢,杂役郑全又过来把夏初雪带走了。   然后是别的狱卒。   一天下来,五六个男人把夏初雪带走又送回,每次回来,她身上被男人洗礼过的味道就重了些,搞得整间牢室都充斥着yin、糜的气味。   摆明了是去赔睡去了。   日上梢头,夏初雪这回是自己一个人走回的牢房,走路的步子都不稳,头发与衣着还有些凌乱,显然是玩过火了。   她脚步虚浮地走到自己的床前,看了眼坐在牢房一隅的颜水心。   又悄悄地瞟了眼正在对面床上闭目养神,盘腿端坐的萧夜衡。   终归是不敢再让颜水心铺被子。   咬着牙,万分委屈地自己将被褥展开,这种下人做的活,即使她不曾做过,看看也是会的。   铺好被子,脱了囚服外衣、外裤。   夏初雪是真想把里衫也全脱了。那样,就不信萧夜衡还能坐怀不乱?   有颜水心这个障碍物在,她终归是还稍微有点羞耻心,穿着里衫睡。   躺了一会儿,就在颜水心在观察夏初雪究竟睡了没?   夏初雪突然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穿鞋下地,摸黑向萧夜衡的方向走,“王爷,你睡了吗?我怕黑……”   今晚的月亮不知何时躲到了云层后,也就没有月光从墙面靠近天花板的小小气窗射进来。   囚室里伸手不见五指,确实怪吓人的。   夏初雪咬着唇,停在离萧夜衡的床三步开外,语气娇嗔,“王爷,人家好害怕……”   娇嗲带着暗示性的嗓音,要是一般男人,还不把她扛进被窝。   颜水心有点郁闷。   如果萧夜衡真的碰夏初雪,她一定跟他拜拜,哪怕今后真要被活埋,都不理他!   惊觉自己的想法,她吓一跳。怎么对萧夜衡生出占有欲了?   大约因为他是她名义上的老公吧。   萧夜衡眼眸都没睁开,盘腿坐着,正在凝神练功。   夏初雪可不知道他在干嘛,还只当他在发呆。   刚想继续向他迈进,一颗不知什么东西,精准无比地向她射过来,夏初雪被击中额头,当场血流如柱,晕了过去。   一直被无视的颜水心眸中闪过惊叹。   看到弹中夏初雪的东西落了地,原来是颗拇指大小的石子。   由于她一直盯着萧夜衡,还是清晰地瞧见那颗石子从他二指间弹射出,关键是,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能精准地打中目标。   好厉害啊!   这牢里的地面土与石板混合,弄到一些石子当暗器,再简单不过。   萧夜衡睁开独眸,就见颜水心一脸呆愣地盯着自己。   他虽然只剩下一只眼,内力高深,视线也比一般人清楚些。   不可否认,他喜欢她呆愣看着自己的神色,那样会让他觉得,她似乎是有一丝喜欢他的?   垂在左腿膝盖旁的手忍着触、摸残缺左脸的下意识动作。   心下又讽刺,颜水心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会喜欢他这么个残废?   她对他好,一定是同情心作祟。   毕竟,她是一个善良的人,不是么。   被萧夜衡贴上善良标签的颜水心从墙角一隅站起来,看都没看一头血的夏初雪。   她走到萧夜衡身边,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包大树叶裹的药泥,“刚琢磨着,夏初雪在,不方便帮你换药呢,你就帮了忙。”   萧夜衡收回在四肢百骸凝运的真气,瞧着她动作熟练地卷起他的左腿裤管,对着他的断肢感叹。   “你的伤好得真快啊。”颜水心叹道,“比一般人愈合的速度起码快了三倍。”   萧夜衡见她没有帮夏初雪看伤的意思,似乎,她也不是滥发同情心的人?   他开口道,“我是习武之人,有内功,自是比一般人愈合的快。”复又给了她一个夸奖的眼神,“这都归功于你,若非你解了我中的化功散,我的内力也不会发挥效用。”   颜水心也不邀功,小心地用指腹刮去他左腿断脚上干涸的药渍,他的伤口已经结痂,快好了,“你的腿伤,今天再敷最后一次药,便可以了。”   他微点个头,突然还有点舍不得这断腿这么快就好了。   因为,他喜欢看她为他上药,指腹时不时轻触他残肢亲近时刻。   把药泥敷到他长了新肉的断肢上,再用肚兜做的崩带给他缠裹好,颜水心的动作一气呵成,非常熟练。   她离得他很近,有时候,呼出来的气息都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脸。   萧夜衡一颗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似乎,她一离的近,他的心跳就会加速。   “好了。”她将他的左裤脚小心翼翼地放下,“记住啊,你的伤千万不能沾水。”   他微颔首,低头时,她恰好抬头看他,二人的唇就自然而然地贴到了一起。   颜水心触电般地弹开,于床沿站起身。   萧夜衡真舍不得刚才唇上触及的柔软,她的唇滑软,丁香小舌甘甜美味……   他是偿过不止一次的,“你就那么喜欢吻我?”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颜水心羞了个大窘,“我哪知道你正好会低头。”   萧夜衡沉下面色,“你亲就亲了,我又没怪你。敢做不敢认,那是小人行径……”   颜水心觉得会越描越黑,于是,索性就承认了,“我就是故意亲你的,行了吗?”   真是,有这么栽赃人的吗?   “我从不做吃亏的事。”萧夜衡突然展臂环住她的纤腰用力一带,一握上她的腰肢,才发觉,她的腰好细,不盈一握。   颜水心被他的力道带得旋转着、背向后跌在了床上,萧夜衡随之压上她柔软的娇躯,不由分说,以唇覆住她樱嫩的芳唇。   “唔……”颜水心瞪大眼睛,惊讶地瞪着他。   萧夜衡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湿、吻,才撑起身,由上而下,面对面,故作冷漠地道,“亲回去就罢。看在你我如此熟悉的份上,利息便不收了。”   颜水心觉得很无语,“幼稚!”   他唇里不悦地逸出一个字,尾音上翘,“嗯?”   颜水心大有一种要遭殃的错觉,赶紧换了个词儿,“成熟。王爷您的行为真是成熟四溅,一点儿小孩心性都没有。”   “是么。”他直勾勾盯着她,似要将她的容颜刻铭进心里。   她被他盯得发毛,轻轻伸手推他,“王爷,你别压着我,起来……”   他大掌轻抚上她的面颊,微带磁性的男性嗓音有几分暗哑,“叫夫君。” 第21章 +颜水心做的‘花肥’   颜水心有一种挖了个坑给自己跳的感觉,是谁之前非要叫他夫君来着?   他为毛不拒绝?   她视线专注地回视他认真的面庞,恶劣心起,“我才不叫夫君。”   他面色陡然下沉,神色布满暴戾恐怖,“你再说一遍?”莫非她不愿当他的妻子?   颜水心怕说错一个字,他又发神经要掐她,嘟嚷着道,“我现在喜欢叫你相公。”   “……”萧夜衡刚要被寒冰包裹的心骤然又被暖意侵袭,盯着她亮晶晶的目光,突然觉得他的王妃有点调皮啊?   “敢戏弄我,就不怕承担不起后果吗?”他语罢,向着心心念念的樱嫩红唇再一次的吻了上去。   颜水心又被吻住,想开口说别这样……   奈何唇才稍启,他的舌头便势如破竹地冲了进来,与她唇舌交缠。   她一动不敢动。   深怕点燃不该起的“火”。   可是,人非圣贤,被一个有好感的男人吻,这人特么还是你名义上的老公。   她还是忍不住回应了。   萧夜衡内心划过一缕激动,就在颜水心以为他会进一步的时候,他却停止了动作,躺在了她旁边。   “睡吧。”他伸手拉过被子,将她拥在怀里。   她眨了眨眼。   他不碰她?   萧夜衡就是再想,也不会在这种恶劣的情况夺取她的清白,如她所说,二人久未沐浴,若是行房,容易感染什么的。   何况,囚室里还躺着另一个人。   颜水心就靠在萧夜衡怀里,安稳地睡了一整夜。   萧夜衡可惨了,温香软玉在怀,却碰不得,压抑了一晚上的邪火。   第二天一大早,颜水心起床了之后,用竹筒打了水给萧夜衡洗脸漱口。   她也跟着洗漱完,地上躺了一夜的夏初雪便幽幽醒来了。   “痛死了。”夏初雪痛呼了一声,疑惑地道,“我为何会睡在地上?好冷。”冻得抖了下身子。   “谁知道啊。”颜水心无所谓地耸耸肩。   夏初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墙边梳妆台上的镜子看,立即尖叫起来,“啊!我的额头为什么破了、流血了!”   “你额头上的血不是早就凝固了么。有什么好叫的。”颜水心掏了掏耳朵。   夏初雪气愤地瞪着她,“一定是你,是你把我推倒,害我摔伤的是不是!”   “你受伤关我什么事?”颜水心不悦了,“你自己想想,我什么时候推过你?”   “不是你是谁”夏初雪分析着情况,“安王爷腿脚不便,下不了床。不可能是他。你一定是生气我之前让你给我铺床叠被,蓄意报复。”   “够了!”萧夜衡厉喝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夏初雪,“你的伤是本王打的。”   “不可能……”夏初雪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你……”   “有何不可能?”萧夜衡冷哼,“本王说过,不许你靠近三步之内。你昨晚逾矩了,自然要受到惩罚。”   夏初雪脸色惨白,想起来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打中?   是石头!   虽然不明白,为何乌漆抹黑的夜里,她会被轻易击中额头,可她这辈子即使在牢中,也没受过伤!   一时火上心头,“安王爷,你就不怕我向牢头告状,说你打伤我?他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萧夜衡面色讥诮地冷哼了一声,“你尽管去,看谁倒霉。”   夏初雪往牢外走了两步,不死心地回头瞧向萧夜衡面无表情的残颜,“如果你肯跟我服个软,我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滚!”萧夜衡厌恶地赏了她一个字。   “你会后悔的!”夏初雪匆匆跑出牢门,往两侧牢房中间的夹道另一头跑去。   颜水心有些担忧地看向萧夜衡,唇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虽然理智告诉她,得罪夏初雪是件坏事。可她喜欢萧夜衡的做风。   萧夜衡看出她在想什么,出声安抚,“不必担心,那贱女人还耐本王不何。”   她当然知道夏初雪是没办法,问题对方找牢头去了,“无妨,大不了一会牢头来了,敢为难你,我一刀杀了他!”   提到刀,颜水心在牢内地面的石板夹缝里,将先前给萧夜衡割腐肉的‘刀片’找了出来,小心地捏在手里,“这铁铲片做的刀太小了,一刀捅不死人,看来,我要找机会割牢头的脖子,一击致命。”   萧夜衡诧异地睨着她,“你不让本王向牢头低头,以化解丧命危机?”   颜水心知道,按原书所说,安王能活到被皇帝派的禁卫军解救。   只是不清楚,此前他过的是什么日子罢了。   “你是我夫君。我不会让你向人低头。”她深情款款地站在牢中央,隔着几米,凝望着床上盘腿端坐的他,“在牢中,我可以委屈求全,以免受皮肉之苦。但我,绝不忍心让你向人低三下   四。若真到那一步,我宁愿拼了!”   演得这么深情蜜意,安王得动容了吧?   不怪她见缝插针,实在是以后不想当花肥啊。   果然,萧夜衡看着眸色深情而坚定的小妻子,一颗心被感动盈得满满的,向她招了招手,“过来!”   颜水心屁颠屁颠地迈步向他走过去,才到床边,便被他一把扯坐于床沿,下一瞬他便紧紧地将她拥在了怀里,沙哑呢喃,“虽然我是一个……”微垂眼睑,眸中划过一缕自卑,“我萧夜衡护你一生!”   颜水心听了很感动。   从他怀里抬首,她瞧着他满是疤痕的残缺左脸,还有那只假的左眼球,她的手又轻触上他只有一截的左腿。   这是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   残缺的不紧是他的人,还有他的心。   估计他未完的话是虽然我是一个残废……   一抹心疼划过她心底,她唯有一点一点的用心治好他内心的伤残,可他肢体的残疾,只能一生如此了。   “虽然你是一个王爷,但你也是我相公。自然要护我一辈子了。”她装着听不懂前半句。   “若我不是王爷……”他担忧。   “我仍然是你的娘子。”她冲他眨眨眼,“就你现在的状况,倒不如不是王爷。”   萧夜衡想起世人都以为他得罪了皇帝,在牢外是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牢里,却成了寻他麻烦的理由,唯有她,从来不介意他任何。他一颗心忽然盈起了酸涩,“颜水心,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太好。” 这会打乱他的心。   她摇了摇头,继续放彩虹屁,“你是我夫君,我要把你捧在心尖上。”   萧夜衡感动得眸匡起了隐隐的雾气。   颜水心见此,心里忽然有点愧疚。似乎忽悠过火了。   可一想到原书中那段她这副身体的原主惨死的场面,那深刻的描写历历在目:   硕大的深坑中,劫后余生的几名囚犯哀嚎遍地,一铲一铲的冰冷泥土浇盖在他们身上。一道道不想死、求饶的嚎叫涕泪纵横。   其中,颜水心撕心裂肺的吼叫由为醒目:“我是安王妃,你们不可以活埋我!我跟安王拜过天地,是夫妻,有夫妻之名,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安王一定不会让我死的,我要见他、我要见安王!”   向坑中铲泥土的侍卫果然犹豫地停下了动作。   派人去向安王禀报。   颜水心目中透露出求生的渴望,出言威胁,“你们这些低等的侍卫,敢用土浇我。等一会儿,安王要是知道,一定活刮了你们。”   侍卫们露出些许畏惧的神色。   “安王妃,你向安王求求情,也饶了我们吧。求你了!”坑里余下的几人向她下跪。   “这……”颜水心有些犹豫,她现在自身难保,安王不一定卖她面子,却经不住苦求,“如果本王妃没事,那便向安王求求情。”   少顷,派去向安王通报的侍卫折回,“安王爷说了,他没有什么王妃。谁再吵,打死了再埋。”   “不!他不可能这么对我!”颜水心哭天抢地地痛嚎起来,“我是名正言顺的安王妃,他不会……”   可惜,她还没说完,其中一名侍卫抄起铲子向她兜头砸过去,颜水心瞬间被砸爆头,满头鲜血倒在坑里,不知死了没有。   “安王向来不近女色,还敢冒充安王妃,不是找死么。”其中一名侍卫冷笑。   泥土很快浇遍了坑里几人的身影,大坑中一双双手想向上爬,却没有一人能爬起来。   随着泥土填平大坑,带队路过的安王散发了他唯一的仁慈,“种上几株花,这些土壤有尸体供养分,一定开得艳丽。”   “是,安王。”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灌溉营养液2瓶。 第22章 王爷的麻烦来了   颜水心想起与她同名的原主下场,内心一阵后怕。   自个这副身体太瘦了,做花肥没营养的,还是换条欣欣向荣的康庄大道吧。   萧夜衡见她有些恍神,疑惑地问,“你在想什么?”   颜水心双臂环着她,柔顺地将脑袋靠在他胸前,自然不会说真话,“我在想,生命诚可贵,你我夫妻朝夕相处,也不知还余几天……”   至少,现下,他是承认她这个王妃的。   一定巴住不放。   “你放心,即便要丧命 ,也有本王陪你。”他勾起她的下巴,定定地凝视住她,“不寂寞的,不是么。”   她发挥最大的表演天赋,回视他的脸,想像成是在看一坨大大的、澄光闪闪的金子,那个爱呀,“王爷,我想跟你好好活着。”   萧夜衡目光如炬,阅人无数的他,自然读懂,她眸光里盛着对自己的喜爱之情。   几乎就想脱口问她:你是真心喜欢本王吗?   颜水心仿若在看金子,世人爱财,人恒有之,她当然不例外满眼真诚的喜欢。   如果不把他想像成财宝,她怕对他装出来的情意会漏馅。毕竟,安王是个极其精明的男人。   为了活命,别说装出爱他,就是牺牲色相,也认了。   萧夜衡一想到自身的残缺,想问出口的话又咽回了喉咙里,只闷闷出声,“好,我们一起活着。”   二人相拥了不到片刻,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从牢房夹道匆匆由远而近。   颜水心站起身,退离萧夜衡两步远,站于一侧。心知夏初雪去搬的救兵到了。   萧夜衡想到,那个该死的牢头与狱卒王莫打她的主意。目前让对方看到二人亲呢,确实不好。   等有机会弄死他们,就方便了。   牢头孙成带着两名不知名姓的狱卒走进五十九囚室,生气地叫嚣,“萧夜衡,你敢动夏初雪,你不知道她是本牢头的女人吗!”   夏初雪也跟在后头走进来,得意地看着萧夜衡。   那眼神似乎在说,叫你先前不服软,现在晚了!   颜水心袖子下的手中捏藏着铲片磨利而成的刀片,准备孙成一向萧夜衡动手,就割孙成的喉咙。   不知道是不是戏演过火了,明明不爱萧夜衡,她竟然舍不得他被牢头毒打。完全不曾思考,她如此护他的行为,代表着什么。   萧夜衡犀利的眸光朝牢头迸射过去,一个小小的牢头而已。若在外头,凭他敢不敬,早被他下令凌、迟处死了。   即便换作往常,身在囚牢,以他的脾性,绝对当场斩杀孙成。   可……   眼角的余光瞧见颜水心坚定的神色,似乎随时会为了他冲出去与牢头拼命。   若现下杀了牢头,免不了与所有狱卒拼杀,未必能分神保她不受伤。他是万万不愿看到她受伤的。   权衡了一下利弊,萧夜衡决定暂忍一时。   牢头孙成被萧夜衡的目光瞪得浑身寒毛竖起,莫名地恐惧,似乎与他作对等同入阎罗殿。   转念一想,萧夜衡不过是少了截腿的丑陋残废,一个捏在手里的蝼蚁而已,怕什么!   挺直了腰背,孙成语带威胁,“安王,你还真当在外面,人人要敬你十分。在牢里,得罪了本头,死了还得脱得皮。”   夏初雪仗孙成的势,出言喝道,“萧夜衡,你若是向本姑娘下跪认错,本姑娘还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话未说完,接收到萧夜衡如同看死人般的冰森眼神,她害怕地后退了两步。   就连孙成与二名狱卒都骇得全身发抖。   不知为何,或许是出于对危险的直觉,孙成就是不敢轻易动萧夜衡。若是别的犯人,早被他打死了,哪会费这般口舌。   萧夜衡面无表情地道,“孙牢头怎么不问问本王为何要动夏初雪?”   “为何?”孙成直觉地问。   夏初雪急急上前抓住孙成的胳膊,“成哥,你别听萧夜衡胡言……”   颜水心插话,“他都没说原由,你就心虚地断定他胡言?”   “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夏初雪冲她吼了一句,颤声解释,“成哥,那萧夜衡对您意见很大,提起您时,出言不驯。初雪做为您的女人,自然是偏帮着您的,没想到,他竟然拿石头砸我!”   孙成还来不及生气,萧夜衡笑了起来,那寒森的笑意不达眼底,“这烂货意图勾引本王,砸她个头破血流,算便宜她了。本王替你教训不安份的骚.蹄子,你不感激就算了,还要算帐?”   孙成听了,反手“啪”一声给了夏初雪一个耳光,“你这贱货,有本牢头跟那么多狱卒还满足不了你,竟然去勾引一个残废!”   夏初雪被打得跌趴在地,一张美丽的脸孔浮起了一道清晰的五指印,委屈得掉泪,“我没有、没有……”指着萧夜衡,“是他污诬赖我。”跪着挪到孙成脚边,泪眼婆婆,“成哥,你要相信我,萧夜衡貌丑如恶鬼,我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勾搭他?”   孙成见美人梨花带雨,心软了,“似乎有点道理。”   颜水心连忙解释,“想必你们也知道,晚昨夏初雪回到囚牢的时候,已经半夜了。萧夜衡都睡了,怎么可能跟她去聊牢头你的事。是她回来以后,想往萧夜衡的床上爬,才被砸破头晕了。她一大清早去找牢头你,早上亦无聊天的时间,从昨晚半夜到现在,都没机会说牢头你的坏话。”夏初雪是去陪狱卒睡的,他们当然清楚她什么时间回牢的。   萧夜衡投给颜水心一个赞赏的眼神,他的女人就是聪明,分析得如此有条理。   孙成眸中划过一道厉色,一脚就朝夏初雪踹过去,“好啊,夏初雪,你特娘的自己发lang,勾搭不成,还敢拿老子当枪使!老子有这么好骗?”   夏初雪被踹得腹部巨痛,面色惨白地哭道,“成哥,我没有,我没骗你……”   “还不老实!”孙成冷哼一声,“谁人不知安王根本不近女色,以他的秉性,若你没做过,他不至于栽赃你一个女人。牢里那么多女人,差不多都跟老子有一腿,都像你这样,老子不忙死!”   又是对着夏初雪几脚狠踹,夏初雪发出“啊啊啊”的痛苦惨叫声。   “倒是忘了,整间囚牢的女犯,老子还漏睡了一个。”孙成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向颜水心看过去,“快了,哈哈哈!”带着二名狱卒又出了囚牢。   萧夜衡气得面色铁青,若不将孙成碎尸万段,他的萧字就倒过来写!   颜水心见牢头等人走远,紧崩的神经则松了一口气,总算暂时不用拼命了。   可一想到孙成的话,那个漏睡的女人,唯有自己。麻烦是大了。   夏初雪找帮手报仇不成,蚀把米,抱着痛狠的肚子在地上哀叫,“颜水心,还不过来帮我看诊。”   颜水心冷淡地道,“关我屁事。”   “一个女人,说话如此粗鄙……”夏初雪蔑视了她一眼,还是软下语气,“你相当于牢里的监医,你不给我看病,谁看。”   对方不搭理她。   “大不了,我不再对付你们……”夏初雪话虽如此,心里恨不得扒了颜水心的皮。若非是她从中作梗,也许牢头会相信自己的话,也不用受这份罪了。   颜水心刚想说不救,萧夜衡嫌吵,广袖一掀,夏初雪的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凌空飞撞上了牢房的墙壁,重重地落摔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位亲说颜萧夫妇谐音元宵,好像是哎。元宵夫妻祝大家元宵欢乐,心想事成~! 第23章 本王是你夫君   “呕……”夏初雪呕了一大口鲜血出来,不敢置信地瞪着萧夜衡。这残废居然能隔空将她打飞,内力如此恐怖!   颜水心也惊得不行,这是第一次看到电视上那种牛掰的武功啊!抱他大腿。   萧夜衡对于二人的震惊,倒是不以为然。倒是颜水心眼里近乎崇拜的目光,让他俨如寒川的内心升起了几许愉悦。   心忖他一个残废,总算还有个优点,比方说,放眼天下,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颜水心又瞧向面色苍白如纸的夏初雪,看其样子伤得不轻。   要是照往常,看在‘室友’的份上,颜水心出于人道主义,或许会帮她看看伤。   但她勾引不成、栽赃萧夜衡,再治疗她,那就是脑子进水。   颜水心可不会犯傻。   夏初雪怨恨地瞪了眼颜水心,挣扎着爬起来,半跌半踉跄地爬回了自己的睡床。   颜水心觉得牢内地面夏初雪吐出来的血渍,太脏了。想了想,去提了一桶水,拿了抹布,准备搞卫生。   萧夜衡面无表情地看着颜水心,命令的语气,“让夏初雪做。”   她拿着抹布的手停顿了一下,扫了眼床上半死不活的夏初雪,“她下得来床吗?”   “下不来,那就死好了。”萧夜衡语气严寒得无半丝温度,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夏初雪经过方才,已清楚,萧夜衡即使断了腿,仍然有隔空杀人的能力。   她吓得不敢违背他的意思,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蹒跚地走到颜水心旁边,接过她手里的抹布,忍着脏腑的巨痛开始擦地。   颜水心也不是个喜欢做脏活的人,自然乐得清闲。   中午吃饭的时候,依然是杂役郑全打餐,这次是油放得极少的少黄瓜配糙米饭。   夏初雪盯着自己的饭菜,不满地问,“牢头吩咐过了,每餐我都有一道荤菜加餐,为什么这餐没有?”   郑全鄙视地道,“你连萧夜衡一个残废都想勾引,偏连个残废都看你不上眼。牢头道你太下贱,以后都不给你加餐。”   夏初雪激动得脸色白里发红,不加餐,她一个千金小姐,哪咽得下那些糙食,“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别人能吃,你还会饿死不成。”郑全也不再理会她,拎着打餐的木桶走了。   夏初雪生平头一次带伤自己清理地板,已经让她怨气横生,现在连加好菜的特权都没了。   要不是颜水心个贱人多事,她在牢里过得舒坦,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完全不曾反醒是自个先找事。一心想着找机会弄死颜水心。   现在她学乖了,不会把心里的怨气表现出来,免得萧夜衡再动手。   颜水心见夏初雪低着头默默吃饭,倒是看不见她的表情。心里清楚,这女人肯定记仇。   考虑着,要不要除掉她?   毕竟,夏初雪是原书的女主,被她针对,下场可不会好。   ……   牢犯们被关了很多天,都快闷疯了,一个个大吼大叫,怨气四射。   甚至在狱卒过来牢里提审犯人,打算打死几个平息愤怒的时候,有几名犯人与开门进囚牢的狱卒拼命。   狱卒差点被打死了,虽然打杀了几名闹事的犯人,但几乎所有囚犯不满孙成做牢头。   众怒难犯,为免再起事端,牢头孙成决定,按狱中规定办事。   每天犯人可以出到牢外的空地放风半个时辰,十天可洗一次澡,换一身干净的囚衣。   “锵……锵……锵!”狱卒李典一手拎着铜锣,一手拿着一头裹了布的木棒站在牢房夹道敲打,大声喝道,“放风的时辰到了,都给老子老实点,排队出去,放风期间不许打架,不许滋事,否则关禁闭事小,打死事大!”   另几名狱卒一一将牢房大门打开,大约活着的还余一百八十名男囚,二十八名女囚。   男囚犯出牢门,倒是恭顺地排队往牢外走,看到女囚犯出来,一个个往女囚身上伸出咸猪手。   数名女犯在夹道里左躲右闪,发出巨大的惊吓声,“啊啊啊!”   倒也有女犯不但不怕咸猪手,还朝男囚抛媚眼,瞬间惹得几名男囚心猿.意马,直道,“哥哥一会儿好好疼你!”   很快,数间牢房里的囚犯几乎走得一干二净,一名男囚趁没人注意,快速闪身进了没锁门的五十九囚室。   里头的萧夜衡盘腿坐于床上,夏初雪则在他对面的床榻上虚弱地躺着。   颜水心坐在萧夜衡旁边,看到进门的男囚竟然是原书的男主白锦川。   白锦川意外地瞧了颜水心一眼,开口道,“咦……颜水心不出去放风啊。”他的视线落在萧夜衡身上,虽然心里不屑对方是个残废,还是躬了一下身子,“给安王爷请安。”   萧夜衡当是没听见,面无表情。   颜水心倒是好奇,别的狱卒或囚犯根本不把安王放在眼里,白锦川似乎很懂‘礼貌’。   白锦川吃了个鳖,也不在意,他笑着向夏初雪走过去,才靠近,见她苍白的面色,关心地问,“雪儿,你怎么了?”   明显是来探望她的。   夏初雪挣扎着坐起身,欲言又止地瞥了瞥颜水心,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我……”   未语泪先流,那惹人怜爱的模样,真是把白锦川的心都快疼碎了,赶忙坐于床边抱住她,“川哥在这儿。别哭了。”   聪明如白锦川,哪会看不出来,她是受了颜水心的欺负,只是不想她说出口罢了。   夏初雪在他怀里默默垂泪,“川哥,雪儿的身子受伤了,好痛!”   “慢慢就会好的。”他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看情形,颜水心做为公认的监医,并未救她。   心下便生出一股不悦来。   “川哥,还是你对我好。”夏初雪咬着唇,泪眼婆婆。   白锦川看着她娇弱的样儿,心都痒了起来,他可是有一段时间没与她做过了。   太想了!   牢里大家都知道,除了丑陋的颜水心,没一个女囚是干净的。   以他挑剔的口味,还是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的夏初雪更适合躺于他的裤下。   “川哥太久没看到你了,”白锦川虽然急着想把夏初雪‘就地正法’,还是良好的修养让他不喜欢‘办事’的时候,旁边还有其他人,“我们去别处‘聊聊’。”   “好。”夏初雪正愁有萧夜衡在,不便向他告颜水心的状呢,机会不就来了。   白锦川一把打横将夏初雪抱起,向萧夜衡客套地道了句,“安王,在下便借初雪一会儿。”   在他的思维里,安王那个残废与貌美的夏初雪关在一间囚室,是个正常男人都会喜欢她。   他把人带走,自然得向他打招呼。   萧夜衡依然未发一言,摆明对方不值得他废话一个字。   白锦川讪讪地将人抱走,别的囚室暂时全部空了,他抱着夏初雪走进其中一间看起来干净的囚室内,迫不急待地将夏初雪放在床上就压上去。   夏初雪未及开口告状,白锦川已然让她无暇顾及。   凌乱的衣衫扔了一地。   ‘欢愉’才刚刚开始……   五十九囚室这边,颜水心拿起放在床下的竹筒递给萧夜衡,“王爷,你要不要喝点水?”   他接过,拔开竹筒上的塞子,饮了几口。   颜水心觉得他喝水的动作都很优雅,不愧是受过皇家教育的王爷,哪怕身有残缺,举手投足都有一种气势风采。   萧夜衡盖好竹筒的塞子递还给她,“难得放风,你不出去?”即便她想去,外头现在危险,他也不会允许。   颜水心接过竹筒放回他坐的床下一角,开口说,“那些男囚这么久未出牢,与女囚一道放风,怕是后者会被‘吃’得一干二净。于安全上来说,牢里还安全些。”   萧夜衡通过狱卒的喝声,清楚其余牢房几乎无人。   其余女囚不带脑子,看不清楚形势,出去被男囚白玩。颜水心倒是看得透彻。   他冷凝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充满赞赏。   颜水心则含情默默地回视他,“再则,我怕你一个人,万一有人找你麻烦,还是看着的好。”   他胸腔里滋溢出感动的氤蕴,似乎那筑得高高的心防瞬间崩塌与无形,只余淡淡的暖意,“本王有自保的能力。还可以护着你。”   颜水心投入他的怀抱,喃喃开口,“王爷,你真好!”   他已经习惯她偶尔的投怀送抱,自然地伸手圈住她,冰沉的嗓音中有几分疼惜,“本王是你的夫君。”   拜过天地,名正言顺。   颜水心想到自个这副身体的原主,到死都不被承认是安王妃,感觉自个能得到萧夜衡的承认,还是厉害的。   有点飘飘然啊。   当然,原主死前除了与萧夜衡拜过天地,扣他一顶绿帽搬离五十九囚室外,与萧夜衡也没什么交集。   她则是给王爷当了特级看护,后果自然不同。   相信将来离开囚牢,不用当花肥了。   颜水心刚想再放几个感动夫君的彩虹屁,还来不及开口,只见一名强壮的男囚带着两名喽啰走进五十九囚室。   她认得为首的强壮男囚,叫胜哥,当初还让一个叫小六的男囚跟班隔着牢栏制住她,胜哥还摸她。 第24章 王爷最英俊   男囚小六也跟在胜哥身后,另一人则是男囚阿旺,曾跪在地上舔水,令她记忆深刻。   “操!”胜哥呸了一口,盯着萧夜衡怀里的颜水心,愤怒地说道,“颜水心,好好的放风,你躲着不出去,居然还赖在一个残废怀里,害老子在外头白等了一会儿。还不快来陪爷,你特么地找死吗!”   萧夜衡森恶如冰的目光扫过去,自带压迫人心的威压气场,在场的几人瞬间觉得囚室里特别冷,有一种喘不过气儿来的瑟缩感。   胜哥忍着内心的恐惧感,壮着胆子喝道,“你这残废瞪什么瞪,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萧夜衡厉眸微眯,那眼神中迸射出来的目光,似在看一个死人。   “我夫君是全天下最英俊的男人,敢说他残废,你特么的找死!”颜水心撩起衣袖,像个泼妇似地朝胜哥冲过去,却被萧夜衡一把拽了回来。   她如此相护,萧夜衡内心感动不已,不过,这些酒囊饭袋,哪怕她过去打架,都没资格触到她!   而且,她这话,可是真心的?   胜哥看颜水心一个千金小姐,手无缚击之力,还逞强,就猖狂嘲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就你……”讽刺地笑道,“怕是过来给爷挠痒痒……”   话未说完,萧夜衡掌风一扫,胜哥胸口挨了一记,后退几步,躬身呕出一口鲜血。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萧夜衡,“全天下皆知你武功高强……可牢头不是说你中了化功散,怎么还有内力?”   “你傻吗?”回话的是颜水心,“本王妃不是监医吗?区区化功散,难道配不出解药?”   她也不知道化功散是个什么了不得的毒,放大话涨自己志气,灭他人威风就是了。   倒是不知道,原来她老公武功高强天下出了名啊?原书里没写的。   萧夜衡则完全信任颜水心的医术高超,因为,他这个濒死之人,不就是被她救了。   胜哥拭去嘴角的血渍,冷哼,“萧夜衡再厉害,也少了截腿,床都下不了,我看他耐我何!”朝后方的小六与阿旺挥了挥手,“你们先上!”   躲到二人后边,就怕再给掌风打中。   “胜哥,我不敢呐……”小六颤抖着。   阿旺是直接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上的话,老子要你命!”胜哥推了小六与阿旺各一把。   小六不得已往前冲,萧夜衡又是一记掌风挥出,小六连着后面的胜哥一并飞了出去,重重撞上牢栏,叠着跌回地上,挣扎了两下,二者都断了气。   阿旺方才则被推非但不往前0冲,反而还跪在地上,瞧着小六与胜哥的下场,惊呆了。   安王这也太恐怖了,凌空就可以杀人!   “敢觊觎本王的女人,全都该死!”萧夜衡再次抬掌,阿旺赶紧磕头,“王爷饶命!小的根本不敢对王妃有任何妄念,前来此,全是胜哥逼迫的,胜哥对小的非打即骂,连颜……早前,连王妃递给小的喝的水,都被胜哥打翻在地,让小的跪地舔喝。小的早已受够胜哥的欺凌,您杀了他,是有恩于小的。求王爷饶小的一命……”   “是么。”萧夜衡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倒是有一个可以不杀你的理由。”扫了一眼地上的二具尸首,“将他们弄去你那间牢房,弄成互殴的姿势,再弄两石头,把他们身上打烂。”   “小的立刻照办。”阿旺聪明地道,“狱卒问起来,小的就说他们是互殴致死。”   萧夜衡微一颔首,算是满意他的识相,“本王内力已经恢复。不该说的,不要多话,明白了吗?”   阿旺连连称是,背起地上小六的尸首,出了牢门,快步往牢房夹道的另一个方向而去,少许折返,弄走另一具胜哥的尸首前,还不忘用尸体的衣服把地面的血渍擦干净。   牢里又只剩颜水心与萧夜衡二人,后者见她有些发愣的面色,面色威严地道,“怎么,杀两个人而已,吓着你了?”他可不喜欢她怕他。   “……”颜水心这段时间虽然见多了莫名其妙就死了的牢犯尸首,活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当她面杀人。   有点害怕,但是,心里清楚,他的做法是对的。   “有王爷在,我不怕。”她投入萧夜衡的怀抱,彩虹屁就出来了一串,“王爷,你保护了我,怎么会吓着呢。王爷您英明神武,武功盖世……小人对您的景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萧夜衡这辈子吃得最多的就是马屁。悦耳的嗓音从她樱嫩的红唇逸出,他竟觉这是天下最动听的乐曲,再看她芳唇一开一合的,犹为诱人,不由低头覆上。   “唔……”颜水心被吻个正着,瞪大着双眼似在问他。   马屁不好吃吗?干嘛突然吻她?   萧夜衡吮着她的甘甜滋味,几乎沉醉得不想停下,见她快喘不过气了,才稍稍放开,“你总是喜欢吻本王。古人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本王不过是回礼。”   颜水心觉得他自己都够古早了,还称别人古人,“可是……”   这明明是非礼啊?   好像赖着做他的王妃,他吻她是天经地义的。不做王妃,会不会当花肥啊?   萧夜衡盯着她犹豫的神色,面色一沉,“怎么,你不喜欢本王的吻?”   他一向对她用‘我’来自称的。‘本王’都冒出来了,颜水心就算傻也知道他生气了,何况她聪明得很,“当然喜欢。”   “喜欢就再来一次。”他愉悦了神色。   “什么?”她还没明白他的话。   他环着她的后背压向自己,又一次吮上了她樱嫩的唇。   颜水心不敢推开他,免得他生气。   亲一个王爷,身份尊贵,嘴巴都要贵一点,好像是不吃亏哦。   于是,那就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   一排暂时无人的空牢其中一间,白锦川上完了夏初雪,捡起地上的衣服穿。   夏初雪也跟着戴整齐,刚才一直忙着亲热,终于有空向他告状,“川哥,颜水心那个贱人居然在牢头那说我坏话,害得我被萧夜衡打伤了。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她明知你是牢头的女人,为什么不自量力说你坏话?都说了些什么。”白锦川精得很,不会轻易被人当枪使。   “她……”夏初雪可不会告诉她,是自己勾搭萧夜衡失败,向牢头告状反而砸了自己的脚,“她就是仗着自个是狱里公认的监医,她相貌丑陋,嫉妒我的美貌,才想除掉我。”   “她看着没那么毒,还治好了数名囚犯的病……”白锦川提出疑问。   “人心不可貌相。实际上她就是那么狠。”初雪伸出手摇晃着白锦川的胳膊,“川哥哥,你向来最有主意。你帮我对付她,一定要弄死她!”   白锦川琢磨着,“要是以前,随便弄死她也无关紧要。现下这可不太好办。所有牢犯都知道她跟萧夜衡拜堂了。”   夏初雪不明白了,“萧夜衡不就一个残废安王,还得罪了皇帝,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干嘛对他这么恭敬,之前居然还向他行礼!”   白锦川走到牢栏边,思索该不该告诉她。   回首瞧了她一眼,才说,“萧夜衡不但没得罪皇帝,反而深受皇帝宠幸。那些安王得罪皇上的那些谣言,全是晋王弄出来的。个中曲折,我也就不多说了。总之,皇帝很多事都会听安王的。得罪安王,绝对没有好果子!”   夏初雪清楚,白锦川的父亲是丞相,他这么说,肯定是真的。   不由吓得面色发白,转念一想,满不在乎,“那是在外头。现下在大牢。你不是说了,这根本不是朝廷设的监狱,也不知是何人私设的大狱,竟有如此滔天权势。而且把安王关起来,显然就是跟安王有仇。安王在牢里等同蝼蚁。得罪他又如何!”   “白痴!”白锦川蔑视地瞟了她一眼,“做人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对他假意恭敬算什么。万一哪天出了牢房呢?”   “可我已经彻底得罪了安王……”夏初雪一想到自己先前嘴贱地让安王下跪,还想利用牢头教训他,就后悔不迭。   “事情究竟如何?”白锦川面色郑重,“你也清楚,牢里巴结我的犯人多了,甚至连狱卒都巴着我。就指了哪天万一出去了。我那个老爹丞相给予照拂。你跟安王结了点什么梁子。我还不是一问便知。你老实坦白,指不准我还能救你。”   夏初雪本来不愿说的,这才不甘心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白锦川摇首,“敢叫安王下跪,你死定了。照你所说,安王凌空给了你一掌,他功力已经恢复了。要杀你,易如反掌。估计你现在没死,也是安王留着你慢慢折磨。”   “那怎么办!”夏初雪吓得花容失色。   “还不简单。”白锦川眼里闪过一丝狠戾,“要么,你成为他的女人,或许他会放你一码。要么,他死了,便一了白了。至于我,你也不用指望了。牢头那个蠢货都不给你的下贱行为做出头鸟,本少爷又岂会当白痴。”   说罢,便抬步走出牢房。   夏初雪又气又怒地吼道,“白锦川,你睡了我,居然袖手旁观!”   白锦川刚走到牢外,听了,停步,“牢里的男人你起码睡了七八十号了。多我一个又何妨。”   夏初雪顿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热情献身全都喂了狗,亦无可奈何,只能浑身发抖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喜欢本书的话,一定要收藏一个哦?万一找不到我了,我会很伤心的~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 1瓶. 第25章 王爷表白   再气愤,她还是强撑着用颤巍巍的步子,往这间专门关男犯的囚室外走。   再不走的话,万一那些男犯放风回来,看到她这个大美人落单,她还不被生吞活剥了!   “我倒在外头找了一圈,怎么没看见你?原来躲在这儿!”一名年约五十、蓬头垢面的老男囚一间间的囚室找,突然寻到夏初雪,眼睛里充满狼光,扛起她,就丢回了牢里的床上。   夏初雪很不幸又被扑了。   ……   此时,一个时辰的放风结束,牢犯们被狱卒一一赶回了各自的囚室。   夏初雪被连着欺身,加之先前受了重伤,她已无力站起身,是在牢房的夹道爬着往五十九囚室而去。   路遇回牢的男犯伸出的咸猪手,好在狱卒施压,“再不安份回监室,大刑伺候!”   她这才得以顺利爬进了五十九囚室,一抬头,便见颜水心被安王萧夜衡吻得天翻地覆。   夏初雪顿时气得全身炸毛。   她被白锦川玩弄感情,被五旬的男囚给占了身子,凭什么颜水心这个丑八怪能得安王欢心,竟然还能保持纯洁之身,气死她了!   萧夜衡见颜水心快喘不过气儿了,总算松开她,旁若无人地道,“你先前说的可是真的?”   颜水心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眨了眨眼,“什么?”   “就是你对那个什么胜的说过的话。”   她一时不明所以,“那个胜哥,之前我跟他说过的话有好几句,您问的是哪句?”   他好言提醒,“就是你夸我的那句。”   颜水心一脸懵逼,“记不起来了……”   萧夜衡面色陡然下沉,语气中蕴含了十足的威胁意味,“需要本王帮你想吗?”   那恶寒却充满占有欲的眼神,仿佛在警告,不说就吃了你!   颜水心立即就想起来了,小心试探地问,“您说的是那句‘我夫君是全天下最英俊的男人’?”   萧夜衡几不可觉地点了点头。   “当然是真的。”颜水心莞尔,原来王爷喜欢听屁话,“王爷可不就天底下最俊了么。”   别说他左脸全是疤,连左眼珠都没了,确实有碍观瞻。   就算他没毁容,也不过是十分英俊,跟天下之最帅肯定当不起。   萧夜衡听了,布满阴霾的残颜生出了几许愉悦。   夏初雪可不干了,颤抖着站起身,怒瞪着颜水心,“你说谎简直眼睛都不眨,”又状似恭敬地看向萧夜衡,“王爷,虽然忠言逆耳,可初雪还是要说,颜水心是在说瞎话。您自个的容颜……”真是奇丑无比,“您自己有数。她这是给您灌迷汤。”   萧夜衡可不就是有数么,淡问颜水心,“你在给本王灌迷汤?”   “没有。”颜水心打死不承认,一脸真诚,“王爷,这每个人的眼光是不一样的。就算谁被誉为天下第一好看,另一个人也不一定认同。比方说……”   眸光在夏初雪身上溜了一圈,“夏姑娘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而我,牢犯狱卒都道我奇丑。王爷真认为我丑么?”   萧夜衡一听,顿觉有道理,抬手轻抚着颜水心满是痘痘的面庞,他真觉得水心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   这么说来,她夸他,是真心的。   如此一想,他的心情激动了起来。   “你不丑。”他为免她太傲娇,只是淡然地道,“还不难看。”   颜水心向来听说安王眼高于顶,得他这个答案,很满意了,“王爷真好。”   主动投入到他怀抱里,小脸贴着他平坦的胸前。   夏初雪见她一副撒娇送抱的浪、相,顿时气结。真不知姓颜的贱货给安王吃了什么迷药!   望着安王眼中化冰的温柔,她内心简直嫉妒坏了。   想起白锦川的话,要么杀安王,要么成为他的女人……前者,她是暂时没那个本事,后者,凭她的美貌,还不手到擒来?   萧夜衡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欢后的气味,瞪着夏初雪喝道, “臭死了,滚出去洗干净!”   夏初雪刚要爬回自己的床榻,闻言,哭着说道,“王爷,奴家实在是没力气爬了……”   “本王不介意‘帮你’。”萧夜衡抬袖一挥,夏初雪的身影又一次飞出了囚牢,吐血昏了过去。   此时,前边很远的一间牢房传来男囚阿旺的大叫声,“啊,死人了、死人了!”   颜水心走出牢房,在夹道上往前走一段,听见囚犯阿旺对狱卒说,小六不肯再做胜哥的跟班,胜哥不同意,二人起了矛盾互殴死了。   狱卒不疑有他,或许也懒得追究二人的真正死因,直接就将两具尸体拖走了事。   可见,这炼狱死几个、几十个人,根本没有人会在意。   其中一名狱卒赵有顺走到五十九囚室外的夹道,看到夏初雪昏倒在地,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颜水心自然不会把萧夜衡供出来,说了个真实的理由,“好不容易放风了嘛,夏姑娘貌美如花,身材窈窕,被别的男囚逮着给……您懂的。”   赵有顺当然是很相信这个理由,命令道,“你做为公认的监医,还不救她?”   “这种事给折腾的,怎么救。”颜水心摆摆手,“只能等她自然好了。”   “这风流快活的事,可不能漏了我。”赵有顺把夏初雪拎起来,掺扶着她带走了。   颜水心真是佩服女主的艳,福,不过,一点也不羡慕。   这牢里,想去睡个男人,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她自己则是得费心,怎么自保。   少顷,“锵锵锵……锵锵锵!”的敲锣声在夹道响起,狱卒大声喝,“所有人到牢外空地集合!牢头有训诫!”   囚犯们在狱卒的看管下再次鱼贯而出,向外头走。   颜水心看了萧夜衡一眼,他面无表情地道,“你去吧,注意安全。我一个残废不出现,牢头不会介意的。”   “你不是残废!”颜水心心酸地吼了一句。   他眼中划过一许自嘲,指了下自己缺了一截的左腿,“不是残废是什么?废物?”   她奔到他跟前,抬起素白的双手贴在他脸上。他坐在床上,她则面向他站在床前,猛地就低首吻住他的唇。   深深一吻,缱慻唇舌。   她才气息不吻地说道,“你是我的男人,全身上下、每一根手指、每一寸皮肤、每一根毛发……全部都是我的。我的男人是最好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不得他自贬自卑,一串动人的话就飙了出来。   萧夜衡何等聪明的人,看到她眸底真诚的眸光,愉悦地笑了,肯定地道,“颜水心,你喜欢我。”   “是么?”她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她不是只一直装着喜欢他,难道真的喜欢他了?   萧夜衡沉下面色,“难道你对本王虚情假意?”   她太过美好,年轻。而他却四肢不全、面貌残疾,他实在太怕她不喜欢他!   见他生气了,颜水心轻声解释,“王爷,我只知道我喜欢叫你相公、叫你夫君,喜欢你开心,你不开心,我就会跟着伤心。如果你痛,我的心就会比你更痛。还记得那次帮你割左腿的腐肉么?我的心在滴血。我不曾喜欢过哪个男人,不知道何为喜欢。那这样的我,王爷认为是喜欢你吗?”   萧夜衡愣住了。她的声音宛如天籁般悦耳动听,说出来的话,如潺潺水流淌进了他的心里,软化了他如冰川般冷硬的心。   他猛地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又是狠狠地低头吻了她,才道,“颜水心,你喜欢本王,你真的喜欢本王!”   颜水心整颗心就如灌了铅一般,很沉重。   刚才她说的话是认真的,真的很心疼萧夜衡。   其实,她知道什么是喜欢。   穿书之前,她谈过一段感情。男友赵慎对她百般疼爱,两人说好要结婚,要白头偕老。可是她保守了一点,婚前不肯与赵慎上床。   有一天,她去赵家别墅找赵慎。竟然看到他与她最好的闺蜜李向菱在滚床单。   那一刻,她的心碎了,只简单地含泪说了两个字:“分手”。   后来,无论赵慎如何恳求,说跟李向菱只是一时糊涂,只是玩弄其身体这话。   她不再给机会。在她的观念里,男人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她是发过誓,不会轻易喜欢任何男人。   所以,她忽略了自己的感情,以为对萧夜衡只是为了活命的演戏。   其实,不知不觉中,她早就被他吸引了。   否则,先前又怎么会为了他,差点与牢头拼命?   “怎么不说话?”萧夜衡见她有几分恍神。   她回过神,淡笑,“王爷目光如炬,竟然能看出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无妨。我不怪你。”他的心里甚至是开心的,“因为你不曾喜欢过别的男人。”   她以前是真的喜欢过赵慎。只不过,都过去了。颜水心当然不会傻得说出来,“那王爷喜欢我吗?”   “你说呢?”萧夜衡给了模棱两可的三个字。   “那就是不喜欢了。”颜水心挣开他的怀抱,脚步沉重地往牢外走。   萧夜衡见她失落的背影,那么纤美,那么孤独,突然心就如同被扼制般痛了起来,沉声开口,“颜水心,我……是喜欢你的。”   说罢,一张残缺的面容因首次向女子告白,而涩红了起来。   颜水心其实并不想听到他表白。   因为她这是穿书了呀,若能活着出去,不想一生留下,外面还有爱她的亲人。   若是有可能,她想回家。   转过身,见到萧夜衡的面色,她忽然甜甜地笑了起来,“王爷,你的脸红得好像猴子屁股。哈哈哈!”   “敢嘲笑本王,你可真够放肆的。”萧夜衡话虽如此,却无半丝责怪之意。   “囚犯都走光了,我去集合。一会儿就回来。”颜水心留下那么一句,就匆匆跑了。   萧夜衡从竖着的牢栏间隙看到她在夹道跑远的身影,独眸中闪过一许失望。   虽然他分析地认为她喜欢他。可她并没有亲口回应他的感情,不是么?   而且……   作者有话要说:  力荐我的接档文《嫁给尊上之后》文案:前面的八千九百九十九个新娘全都嗝屁魂灭,据说连血带皮地被凶残魔头吃了。   一个在众仙眼里低贱的半人半仙女,做为第九千个送入魔口。   云浅蓝:摆个什么姿势死得舒服点?   太曜:人人只道他是灭世狂魔,诸仙得而诛之。   唯有浅蓝用心温暖了他的暴戾。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不是行尸走肉,她就是他的命。(男女主双洁)   这本写完之后,就续档。宝贝们可以先收藏个吗? 第26章 王爷的担忧   她方才沉重的神色, 似乎有什么心事?   萧夜衡的心也跟着凝重起来。   ……   牢外的广阔空地上,一百多名男囚整齐列队,二十几名女囚则在右侧的最边上一排站着。   前后左右都有数名狱卒站岗看押。   囚犯队伍前方几米远, 是一个木头搭的方台,约三十米长宽, 牢头孙成站在方台中央,在他的旁边还有一个约二米高度, 横长两米的长方形木头刑架。   只见刑架上挂着六具尸首, 分别为五男一女。   每一具尸首用绳子举与头顶捆绑双手,垂挂着的尸身都被利箭射成了刺猬。   台下的牢犯见此情形,胆子小的叫得尖叫。   “闭嘴!”牢头孙成大喝了一声, 浑厚的中年嗓音格外响亮, “谁再喧哗, 拖出来杖毙!”   惊骇的囚犯们顿时白着一张脸, 无人敢出声。   也有胆子大的, 见习惯此景,不当一回事。   颜水心这段时间已经看多了狱卒从牢里拖走的尸首,加之她本身是医生,是以, 脸上倒无什么表情。   她站在竖列的女囚犯队伍最后,左边竖排是一队男囚。   本来她旁边的男囚是个不认识的老年牢犯,白锦川与那老年牢犯耳语了一句,二人便换了一个位置。   “好巧,没想到站个队伍, 也能比邻。”白锦川朝颜水心咧嘴一笑,笑容温文尔雅,一身囚衣难挡他斯文的俊气。   巧个屁,你这不是换过来的位置么。颜水心是知道白锦川在牢里深得部份囚犯的巴结,谁让那些人幻想着出去后,想得到他父亲白丞相的照拂呢。   不过,这些人,最后都是做花肥的料。   唯有她,正在努力改变命运。   颜水心并不理会白锦川,后者见那些女囚一个个被台上的尸首吓得花容失色,唯有颜水心一派淡然若水。   他不由得心中生起了几分欣赏,“你不怕死人?”   颜水心压低嗓音,“不想牢头抽你,就闭嘴。”   果然,牢头孙成见台下的白锦川还在说话,重着嗓音说,“白锦川,集会时间,请勿交头接耳。”   要是别的犯人,早拖出去仗毙了事,而白锦川却只得一句不痛不痒的警告。   颜水心觉得连牢头都被白锦川洗脑了。   “牢头说的是。”白锦川微笑着来了一句,便不说话了,而是给了颜水心一个兴趣盎然的眼神。   后者根本不予理会。   “大家看到了……”牢头孙成比了比架子上挂着的那一排被箭穿透的尸首,“这五男一女,他们早有预谋,早前就暗地里弄了很多柴木,结了梯子藏起来。趁此次放风,如愿用梯子翻出了四周的高高围墙。本头甚至不用派人抓他们。回头这些人就被墙外的伏手用箭射成了刺猬扔回了墙里,害得本头还得派人捡尸。”   浑浊的眼珠子放厉,“本头早就说过,不得越狱,即便能出囚牢周遭的围墙,外头天罗地网,没有人能活命。”   “可是牢头,最近死的人越来越多,三百号男囚,死得只剩一百五了。死亡过半。”一名男犯大着胆子说,“若我等不逃,岂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儿。”   “进了这里,还想出去?”牢头猖狂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们以为是刑部囚牢,还有刑满释放的一天?”   又一名约三十多岁的男囚大着胆子说,“早怀疑不是刑部囚牢,否则,岂会如此无法无天。我等会死,难道牢头你与一干狱卒就能活着?”   “敢诅咒我。”牢头孙成脸色一变,“来人,把这不知好歹的东西给老子一刀砍了!”   “是。”两名狱卒将那名三十多岁的男囚拖出队伍,那人还来不及求饶,就被砍了脑袋,血溅一地。   霎时,场上的所有囚犯再不敢妄言,甚至有部份人吓得瘫坐在地。   “死的全部都是你们这些囚犯。”牢头孙成满不在乎,“说明当差的不会有事。本次谁若敢不安份逃跑,那么,别说被外头的伏手射成刺猬,若被本头的人抓到,一样让你们不得好死!大声回答,听到了吗!”   唯唯诺诺的声音自场上的一百大几十名囚犯嘴里应声出来,“是……”   牢头孙成的目光落在女囚队伍最后一名的颜水心身上,“本头宣布,三天后,颜水心便上任牢内的正式监医。届时,谁若有病,可向值守狱卒申请向她看诊。”言罢,又富有深意地瞧了颜水心一眼,才道,“解散!”   约一百七八十名囚犯在狱卒的看守下,一一往牢里走。   “恭喜啊,马上就是正式监医了,到时可以搬去监医室住,你就可以不再住囚室里了。”囚犯阿旺向着颜水心道贺。   “监医的吃食、衣着、待遇与牢犯也完全两样呢,提前恭喜颜监医。”又两名曾被颜水心治好的囚犯向她拱了一下手。   颜水心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牢头之所以让她三天后才上任,这期间摆明了让她以身交换。   是祸不是福啊。   白锦川蓄意走到她旁边,与她并排而行,“不开心?”   若是换作夏初雪那□□,能搬离囚室,怕是任何代价都愿意付。   即便现下,夏初雪也成为了囚牢第一婊。   子。   颜水心快步往囚室里走,白锦川跟上去,笑着说,“这是一个好机会。不然,你以为在这种地方,你还能保持清白不成?本监唯一的雏子,若是献给牢头,从而成为监医,换取好点的生活,也算付出的代价稍有所值。”   颜水心抿着的唇里终于朝他吐出了一个字, “滚!”   “哟,脾性不小。”白锦川风流惯了,以前在外头的时候,就有不少相好,进了牢里,同样不缺女人。   凭他相貌堂堂,又贵为当朝丞相之子,哪个女人对他不是投怀送抱?也就颜水心不屑一顾。   他倒来了兴致,好心提议,“要不然,你将清白之身交给我,也省得便宜了牢头那个老男人。”   “无耻!”颜水心狠瞪了白锦川一眼。   牢里的牢犯之前分成了两大派系,一个是以胜哥为首,一则以白锦川为首。   如今胜哥死了,在囚犯当中,还没人敢惹白锦川。   颜水心也犯不着跟他硬拼,忍着甩他一巴掌的冲动,快步走了。   白锦川盯着她窈窕的背影,斯文的脸上闪过一缕趣味。   男囚阿旺走到他身旁,以只有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向他嘀咕了几句。   白锦川冷哼了一声,萧夜衡喜欢的女人,他最喜欢抢了,“你帮着萧夜衡处理了胜哥与小六的尸首,应该能得到萧夜衡的信任。以后,你就装着巴结萧夜衡,他与颜水心有什么风吹草动,向我汇报。”   “是。”阿旺听了,连忙点头。   在这牢房里,他需要一个靠山。萧夜衡是个断腿的残废,自然靠不住,白锦川再适合不过。   ……   颜水心走进五十九囚室里,见萧夜衡盘腿而坐,闭着眼睛,双手掌心向上,置于膝盖上。   自从他中的化功散解了毒之后,他最多的便是这个姿势。   她清楚,他是在练功。   萧夜衡正在修炼内功心法,听到脚步声,即使不睁开眼睛,也知道是颜水心回来了,“可有发生什么事?”   颜水心犹豫着,将牢头的话都说了出来。   萧夜衡独眸中闪过一道狠戾的光芒,“牢头孙成言外之意,是以晋升你为监医,挟恩想让你……”微眯起眼眸,“他这是在找死!”   颜水心没说,那个自命风流的白锦川似乎也对她有意思。   尽管他武功高强,毕竟,腿不方便……   而且,据原书所写,白锦川文武双全,有谋有略。   牢里盯着她的男人太多了。她也不想他过多担忧。   “我有法子将牢头的事拖一拖。”颜水心走到他面前,静静瞧着他,“答应我,非万不得已,别硬拼。”   很清楚,杀一个牢头不难。难的是,通过这段时间,她给狱卒与囚犯看病,所了解,狱卒里也不乏武功高强之人。   一个人再厉害,寡难敌众。   何况还有她……她的身手只干得过两三个身手一般的人,难保会拖累到他。杀牢头之前,得确保万全之策。   萧夜衡心中升起了一股憋火,“这该死的致命囚牢,若是本王能出去,一定将这死牢填平,一个活口也不留!”   果然,总有一天会发展到这里活下的人都得做花肥,颜水心想着,有些紧张地问,“那我呢?”   萧夜衡一把将她扯进怀里,轻咬着她小巧精致的耳垂,“为何还问这种白痴问题。你不是明白了本王的心意? ”   他呼在她耳旁的热气使她红了脸,她娇嗔,“人家想听你亲口说……”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萧夜衡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想着,他怎舍得伤她分毫?   颜水心吊着的一颗心放不回肚子里,却也不想逼他,只软软地道,“相信王爷舍不得我死。”   他抬手轻抚着她鬓边的发丝,“告诉我,你有何心事?”   “牢头训诫,你都知道了……”   他微眯起眸,似不满意她顾左右而言它,“除此,方才出牢之前,你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留言打的都是二分,阿红很感动,谢谢大家。收藏别忘了哦~ 第27章 夫君夫君夫君   不擅长表达, 其实,他只是关心她罢了。   颜水心惊于他心思的细腻,心想着, 总不可能告诉他,她穿书来的, 有可能的话很想回家。   若这么说,他一定会认为她瞎编, 或者即使相信。   他, 会挽留她吗?若是会……   她没办法答应留下。所以,还是不说的好。   “我怕我会被欺负。”颜水心找了个最容易让他相信,又不会惹他怀疑的理由。   萧夜衡果然不疑有它, 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我会护着你。”即使会拼上性命。   在心里补了一句。   颜水心将脑袋靠在他宽阔的肩膀, 闷闷地道, “王爷, 你真好。”   “本王真有那么好?”他问得随意。   “嗯。”她点头,“只有你,是真的想保护我。”而别的男人,太多想打她的主意。   萧夜衡莞尔, “傻瓜,你是本王的妻子。”一句话,已经解释了他的理由。   少顷,他又开口,“牢头今日之意, 怕是让你三天之内献身。此事,除了他死,没有第二条解决的行径。”   “以前我给他端的强身健体药,他都让我先喝一口。现下,他易过敏症也治好了,我没理由让他吃药。”颜水心想着,“药并非光是吃的,我可以制一些毒粉,毒死他。”   “只有你能进监医室拿药,那样其余狱卒容易怀疑到你身上。”萧夜衡微眯起眼,“还记得赵有顺那个狱卒吗?”   “他抱走了夏初雪……”   “本王不是指这个。”萧夜衡面色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还记得你帮本王治腿那一晚,赵有顺与其同僚打赌,你是否与本王同眠。赵有顺输了,把气撒在你身上。他想打你,还妄想让你用身子抵债。”   “原来那天晚上你没昏睡过去……”她恍然。   “那天,你聪明地躲过去了。若是他真敢对你……”萧夜衡咬牙说道,“即使本王当时化功散之毒未解,也绝对会与他拼命。”   她眸眶中盈着一许雾气。若非他把她看得很重,又岂会将此事记得如此清晰?   他向来不屑于撒谎,她绝对相信他所言的真实。   “为了你,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她伸手回拥着他。   “本王原想找机会暗杀他……”萧夜衡唇角浮起一丝令人头皮发麻的狠戾,“现下,是他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他将对付牢头的计划跟她说了一遍。   她很佩服他的聪明,觉得此计甚好,只不过需要一些布筹的时间。   一股不好闻的汗臭味萦绕在鼻间。颜水心细臭,是从自己身上发出来的,顿时一张满是痘痘的脸羞得通红。   她退离他的怀抱,歉意地说,“王爷,真是抱歉,我身上的臭味儿熏着你了。”   穿过来这么久,她从来没洗过澡,为了不想太多狱卒打她主意,甚至连身都不擦。   最多就是备些水,趁萧夜衡睡觉的时候,擦一擦隐私部位。   神服萧夜衡,天天晚上抱着她睡,居然不嫌她臭。   “胡说什么。”萧夜衡板起脸,“你身上哪有臭味,不过是一些汗香。”   “……”颜水心现在是相信,情人眼里出西施,臭的也能认成是香的。   “到用晚饭的时辰了,夏初雪这个时候还不见人影,也许今晚不回来了。我想一会儿准备些水擦个澡。”她不好意思地说,“还请王爷到时帮我看着点。”   再不小洗一下,她简直脏得快起虱子了。   牢房虽然三面是墙,但隔开夹道的那面墙却是粗的竖铁栏制成的,每根栏杆间都有十多公分的空隙。   谁一走过来,就可以看到囚室内的情景。   他不帮忙看着,万一有人走过来就麻烦了。   她不敢去外头的杂物间什么的擦身,怕被牢头或狱卒盯上。   萧夜衡闻言,头一次有女子提出这样的要求,虽然她是他的王妃,他面上有些窘迫,仍是点头答应。   吃过晚饭之后,颜水心装着洒扫,拎来了一桶水。   把牢房的铁门锁好之后,她看了看萧夜衡,“王爷……”   帮她看着有无人来,起码要到牢栏边上吧?坐床上不方便把风,是否要扶着他下床?   萧夜衡似是看出她所想,一个旋身,腾空而起,下一瞬已经跃到了牢栏旁边,单以右腿站定。   他很高,起码一米八以上,身姿清瘦挺拔。左腿裤管着地,似乎像是他的腿依然在,笔挺的身姿散发着尊崇得让人仰视的气势。   颜水心站的角度又正好只看见他英俊的右颊,不由得看痴了。   萧夜衡第一次看到她为自己的相貌着迷,一想到她看到的是自己未毁容的右脸,她一定喜欢俊逸的男子吧?   思及此,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调整站姿,蓄意用残毁的左颊也对着她。   颜水心看着他一半俊美,一半残缺的面容,视觉冲击很大,觉得这男人真是恶魔与天神的合并。   眸光依然定定地注视着他,不移分毫。   萧夜衡盯着她的表情,没等到她半分的嫌弃,无边沉坠的心似乎好受了些,“为何盯着本王?”他太无安全感,实在是自己的容貌着实丑陋的吓人。   她觉得这个时候只适合放彩虹屁,“觉得我夫君养眼啊。”   “嘴贫。”他似是责怪的字眼,面色却盈着愉悦。一颗坠进黑暗的心,因她一句话,仿佛又装回了胸腔里。   “你都不觉得我这满脸痘的王妃丑陋。”颜水心微微一笑,“妾身觉得王爷养眼,有何不可?”   萧夜衡对于她的言词,满意极了,朝她招了下手,“过来。”   她走到他跟前,有些羡慕地道,“王爷,你刚才会飞啊。”   “少见多怪。”萧夜衡并不觉得有什么,抬手轻抚着她的小脸,“轻功而已。你喜欢的话,可以学。”   “真的?”她眼睛一亮。学轻功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叫声夫君,便教你。”   她连忙欢乐地唤了一声,“夫君。”   “再唤一遍,听不清楚。”他得寸进尺。   “夫君夫君夫君夫君……”颜水心一连叫了N遍,萧夜衡听得满意,似连那残缺恐怖的左脸都柔和了起来。   “赶紧的……”他睨了一眼她拎来的水桶。   “哎!”她应了一声,走到水桶旁,手里拿着半块肚兜做的澡布踌躇。   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眨眨眼,“王爷,我要脱衣服洗澡了,你不许偷看。”   “本王何需偷看。”他面色泰然如水,“光明正大就行。”   颜水心在心里盘算着,这家伙受过皇家教育,就不信他真打算一直盯着。   “我开始脱啦!”她一本正经地解开裤腰带,裤子飕一下顺着腿滑到了地上。   “你!”他原以为她会撒娇求着不让他看,他再半推半就应了。没想到她直接脱……   颜水心那双笔直雪白的双腿暴露出来……萧夜衡自然懂得非礼勿视,虽然很想继续瞧,还是不自在地转过了身,专心地帮她盯着牢栏外的夹道……   堂堂王爷,沦为一个把风的小卒。   颜水心怕有人来,也就不浪费时间了,立即宽衣,用半块肚兜当成的澡布泡水,浸湿自己的身躯。   再用手搓掉身上的一层污垢、用桶里的水把污垢淋掉……   萧夜衡听着后头指腹搓过肌肤的声音,及淋水声,知道身后的人儿正未着寸缕地在沐浴……   一股热意上涌,他几乎克制不住想转身将她压住。   礼智告诉他,不急于一时,不能吓着她。   颜水心反复搓洗、再冲水两遍,她全身都洗得很干净了。用桶里仅余的一点水把‘澡布’洗净拧干,她擦拭起身体。   望着那穿了很久的脏衣服,真是想换身干净的衣服。   还没到监中规定可以换衣服的那天,不想真空。她只得将脏衣服穿回了身上,“王爷,我好了。”   萧夜衡转过身,便见她穿回了之前的脏衣,心下一阵内疚,“是我不好,连身干净的衣服都不能为你提供,还得冲冷水澡。”   她走到他身边,“无防。我很快就是监医了,到时待遇不同。可以有条件穿干净的衣服,烧热水洗澡了。”   “嗯。”他微颔首。   那么她就会搬离囚牢,他就不能时刻看到她了。虽然很舍不得,她能过得好一些,他还是为她高兴。   萧夜衡一个旋身,施展轻功坐回了床榻上。   颜水心洗澡弄了一地的水,本来还很不好意思,见他不说什么,想着反正地上的水一会儿就会沉淀到地下,也无所谓了。   “盘腿坐这儿,我现在教你修练内功心法。”他比了一下自己旁边的位置。   颜水心马上走过去,脱鞋上床,盘腿而坐。   “对于初学内功者而言,需凝神静气,意守丹田。”萧夜衡悉心解说,“你想像着,天地万物都是寂静的,精神集中于丹田处,用意念想像一股气通过章门穴……”   颜水心是优秀的医者,自然比一般人能融汇贯通,立即照做。   萧夜衡见她已凝神入定,惊于她的聪慧理解力,“你再想像,气运丹田,冲天柱脉。”   她摇了摇头,“做不到。”   “初学而已,你的理解力已非常人所及。”萧夜衡耐心指导,转眼便过了几个时辰。   颜水心实在坚持不住,倒头就调整姿势睡了过去。   萧夜衡刚想躺到她身边,忽然,两侧牢房中间的夹道似有一阵风掠过,紧接着,一道黑影出现在了牢房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  别忘了收藏哦~ 第28章 一石二鸟1   由于今夜月黑风高, 后半夜的月光躲到了云层后,视线所及,伸手不见五指。   萧夜衡看不清楚牢外之人的相貌, 却能感受到一股杀气。来者想杀人!   颜水心没睡安稳,似感觉到危险, 腾地从床上坐起了身,惊见牢外的黑影, 吓得脸色发。随即敛了神色, 静待黑影入牢,得设法将其制服。   萧夜衡见颜水心警觉冷静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若是一般女子, 早就吓得尖叫了吧。她真是与众不同。   那道黑影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正在开牢门的锁。   颜水心不由庆幸, 今晚睡前, 把牢门锁上了。   “吱呀……”一声, 牢门打开了。   萧夜衡手掌暗中凝蕴内力,只等着那人进门,便给予致命一击。现下出掌,会击中牢栏, 稍待。   即使夜再黑,还是能隐约见到人的影子。   突然,月光从云层后照了出来,透过牢内墙上的小小气窗射了进来。   一瞬间,萧夜衡与颜水心看到此人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手持一把长刀,黑布蒙面。   黑衣人亦瞧见牢内床板上竟然坐着未歇睡的两人,似乎感觉到了危险,下一瞬,人便消失在了夹道的另一头。   “居然走了。”颜水心眨眨眼,想下床查看。   萧夜衡扯住了她的胳膊,“我去看。”从床上一跃而起,身影已站于牢栏内,侧首瞧着外头长长空无一人的夹道。   似乎刚才的黑影只是幻觉。   颜水心走到他旁边,凝重地说,“王爷,看来,有人想要我们的命。”   “看身形是个男人。走路无声,武功应该很高。”萧夜衡瞧见夹道前方其余牢房的门有好几间是开着的,“他的目标并不止是我们。有人已经归天了。”   果然,没一会儿,一声声尖利的惨叫声不断地在前头几间囚牢内响起,“死人啦!孙海死了……”   “啊!有尸体……”   一时之间,夹道左右两侧一百多间囚室都闹轰起来,所有人在检查自己所在的囚室有无人死亡。   萧夜衡思索了一下,肯定地道,“刚才那人是杀手。每到夜里便潜伏出来杀人,白天则不会动手。”   颜水心联想到这段时间死的囚犯,全都是晚上死的。   除了白天越狱的,才会白天死。   “看样子,囚牢里这些待宰羔羊,也有买家出钱买我们俩的性命。”颜水心补了一句。   “本王死前,不会让你出事。”萧夜衡语气淡然无波。   颜水心听了却分外感动,“我也是。”   短短三个字,像是一道最甜的蜜,灌进了萧夜衡心里,明明该为处境担忧,他却觉得有她的心意,再艰难都甘愿。   牢头孙成带队检查各间囚室的伤亡,走到五十九囚室,见到萧夜衡居然单脚站在牢边,意外地道了一句,“安王爷竟然能下床了。你倒是命大,先前断腿烂了还能伤愈。”   似想到什么,气怒的眼神瞪向颜水心,“是你给安王医治的?”   “当然不是。”颜水心明知牢头不喜人医治安王,认了才是傻,“这阵子,我每次出入监医室,都有人看着。哪有机会拿药给安王治伤,他自己身体好,痊愈了罢了。”   牢头孙成与一干狱卒平日根本没注意安王一个残废的状况,也不在意他伤是否好了。   孙成只道,“颜水心,这牢里每晚都不太平。哪天半夜死了都不知道。做监医,搬离囚牢,可安全多了。”   “好啊。”颜水心点头,“那就谢过牢头了。”   “昨儿,本头说过,让你两日后上任。”孙成色眯眯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这话里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   摆明要她陪睡。她岂会不明白,“懂的。现下人家受了惊,您明儿抽空过来呀。”   牢头孙成听了,一张布满络腮胡的脸上浮起满意,色眯的眼直瞄她全身,“算你识相。明儿个,爷肯定好好‘疼’你。”   颜水心忍着恶心,装出一副娇羞样,“您到时候,可千万要一个人过来呀。”   “那当然。”牢头脸上满是色、yu,“一个雏,本头暂时还不想分人一杯羹。”   颜水心忍着揍孙成的冲动,脸上还得赔笑。   萧夜衡怒得脸色发黑,拳头紧握,额际的青筋因过度隐忍而暴跳起来。忍无可忍,他掌心凝运真气,就想给牢头致命一击。   颜水心及时握住他的手掌,默默地向他摇了一下头。   他暴怒的情绪就在她无声的安抚中平静下来。   等牢头带着一队狱卒走了,颜水心才开口,“现在不是杀牢头的时候。不差多等一天。”   萧夜衡一拳头挥在了粗壮的牢柱上,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渗到了地上,恨恨道,“是本王无能,让你受此般屈辱!”   颜水心抱住他的腰,抬首说,“王爷不要自责。明天的事,可全都靠你了。牢头会为他的言行付出代价。若方才便动手,那便是与所有狱卒为敌。你还带着个我,根本无法全身而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王爷,你不但不无能,你还是我的英雄!”   “真的?”他怒火沸腾的心似乎被浇熄了气焰。   “真的。”她郑重点头。   萧夜衡回拥住怀中的人儿,叹息了一声。   颜水心掏出一个纸包,里头有治伤的药粉,捉过他的大手,撒在了他渗血的指节上,“以后不许自残。”   听着她充满关心的话,感受着她的小手为自己包扎忙碌,萧夜衡内心分外舒畅。   “跟你说话呢!”她没得到回应,怒瞪他。   “知道了。”也就她敢凶他,奶凶奶凶的,像个小野猫。萧夜衡脸上洋溢起了浅浅的笑意。   两人回到木板床上睡觉,他只是抱着她,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第二天一大清早,夏初雪便在狱卒赵有顺的护送下回了五十九囚室。   夏初雪见颜水心竟然与萧夜衡睡在一张床上,顿时怒声, “你还真是银荡!”   仗着赵有顺撑腰,又听说牢头今天会来‘上’颜水心,一个残花败柳,相貌还丑陋,就不信安王还偏袒。   颜水心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动作优雅地打了个呵欠,“勾引我自己的夫君,有什么好荡的?”   夏初雪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你还真把自己当安王妃了?你与安王拜堂,不过是狱卒折辱你们。还好意思霸着安王妃的位置不放?”   “我就霸着。”颜水心扶萧夜衡坐起身,右手指腹轻摸了一下他满是疤痕的左脸,“不管怎么样,我与安王总归是拜过天地的,只要双方承认这门亲事,那便是夫妻。有些人,即使在天下人眼里成了亲,也指不准根本不当对方是夫妻。安王,你可有把我当你的王妃?”   “安王妃的位置非你非属。”萧夜衡配合地给了斩钉截铁的承诺。她的小手,摸得他的心都发痒了起来。真该死地想扑倒她,奈何不是时候。   夏初雪还想着勾引安王呢,听他这么一说,气得脸色发白,转而对赵有顺说,“顺爷,你说过会帮我教训安王与颜水心的,说话算数。”昨晚在床上,她可是把对方哄得心花怒放的。   赵有顺摆出一副大爷的派头,指着萧夜衡,“你还真以为你是外头那个呼风唤雨的安王?这囚牢有进无出,你只有等死的份!”   “还有你!”说这话的是夏初雪,指着颜水心喝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还没骂完,突然“啊”的惨叫了一声,“我的手指、我的手指!”   只见她用来指颜水心的右手食指竟然被萧夜衡以掌风切断了。   渗血的半截手指掉在地上,还反射性地颤弹了一下。   赵有顺大惊,抽出随身的佩刀就向萧夜衡砍过去,萧夜衡一手揽着颜水心的肩膀向后一倒,避过赵有顺的砍刀,另一手点了赵有顺的穴道,赵有顺顿时举着刀动弹不得。   “萧夜衡,你反了!”赵有顺大吼,“敢袭击狱差,你死定……”   萧夜衡懒得听他废话,抢了他手里的长刀扬起“一撇、一捺”的划痕,赵有顺的身体就被划了一个大叉叉,断成了两截整齐的尖‘U’形断落,鲜血喷溅了一地。   “啊!”夏初雪吓得花容失色,不住地惨叫起来。   萧夜衡利目一扫,眼中泛着杀人的戾气,“闭嘴!”   夏初雪连忙用缺了食指的手捂着嘴巴,再不敢发声。   “要不是留着你这贱人还有点利用价值,本王现在就杀了你。”萧夜衡冷哼着威胁。   夏初雪不想死地摇着头。   过了一小会儿,牢头孙成按昨日之约,走进五十九监室,“水心小乖乖,本大爷来上你了……”   人未到,声先至。   萧夜衡听到孙成的话,一只冷厉的独眸飙射出疯狂的杀气。   孙成一进五十九监室,看到地上赵有顺的尸首,一张国字脸充斥着惊骇,大喝着搬救兵,“来人!”   萧夜衡手里那把赵有顺的长刀飞掷过去,精准地插穿牢头孙成的脖子,孙成暴睁着眼珠子向后栽倒。   颜水心立即下床,将赵有顺的两截断尸搬到孙成旁边,让赵有顺的手执着孙成脖子上的刀柄。   作者有话要说:  加入书架的都是乖宝宝哦~ 第29章 一石二鸟2   再将孙成的随身佩刀抽出, 握其手里,刀刃插在赵有顺的两截断尸中间。   弄成二人互相残杀的情景。   这便是萧夜衡的计划,向赵有顺要算的帐, 他可一直记着。   牢头是早该死了。这两人算是死得其所。   萧夜衡充满杀气的眸光朝夏初雪迸射过去,“牢头与赵有顺是为了争抢你, 自相残杀殒命,听清楚了吗?”   后者骇得连连摆手, “不……不。这样我会成为众矢之的, 会没命的……”如此毒计,竟然将两人的干系摘了个干净。   “那你便现在死。”萧夜衡刚要扬起掌风,   夏初雪吓得尿了裤子, “我听话, 别杀我、别杀我!”   颜水心为免夏初雪耍花招, 从袖袋里掏出一颗药丸迫喂她吃下。   夏初雪惊骇地道, “你给我吃了什么?”   “五月断肠散。”颜水心微笑着说, “五个月以后,若是没有解药,就会肠穿肚烂,毒发身亡。”   “你……”夏初雪抓住她的手腕, “给我解药……”   “制毒的药丸都是我用偷来的药做的。解药还没偷制出来呢。”颜水心状似无奈地摊了摊手。   “什么!”夏初雪气愤地尖叫,复又道,“你马上就是正式的监医了,就可以随意在监医室配药。你到时立刻给我配解药!”   “决定权在我手里。那就要看你这几个月的表现了。”颜水心可一点儿也没愧疚。   牢里就是弱肉强食,刚才夏初雪带赵有顺来教训, 如果她与萧夜衡没有一点自保能力,早不知多惨了。   夏初雪再气愤,仍然无可奈何。   此时,一阵脚步声从牢房夹道由远而近,很快,狱卒王莫带着一队人马冲进了五十九囚室。   “刚才听到牢头大喝来人,他人呢……”王莫话未说完,竟然看到牢头孙成与狱卒赵有顺二人死状凄惨。   唰!一声,来的一队狱卒全都不约而同,戒备地抽出了随身的长刀。   “到底发生了何事?”王莫喝声问。   萧夜衡给夏初雪投递了一个狠戾的眼神,后者嗫喏地道,“是……”想说真话,可一想到萧夜衡高超的武功能杀人于咫尺,自己又身中剧毒,只得改而说,“赵有顺送我回牢,与我亲热。牢头过来看到了,非常生气,与他动起了手。没想到,二人竟然……竟然互殴砍杀致死。”   其中一名狱卒李典走到牢头与赵有顺的尸首旁边,见二人的死状,有些疑惑地说,“这二人死得有些蹊跷。以二人的武功,一人捅对方的脖子,一人把对方给划得齐整……”   狱卒王莫走上前,打断他的话,“有什么可蹊跷的。谁都知道夏初雪与其二人分别有一腿。”   李典腹诽着,包括你自己。   顿了一下,王莫继续说,“二人武功实属上乘。将对方一两招杀了,完全是可能的。再说了,这狱中,也无人有本事将其二人直接击杀。”   李典的目光在囚室内的萧夜衡身上扫过,见其盘腿坐于床上,手无寸铁。   这残废中了化功散,还少了截腿,怕是下床都囚难,断不会是他。   又瞧吓得已然尿裤子的夏初雪,以及低着头的颜水心。这两人手无缚击之力,更没那本事。   其余的狱卒也是这般想法。   颜水心帮腔说,“夏姑娘跟牢头、赵有顺关系匪浅,当然不会说谎了。”看王莫完全不想追究其二人的死因,怕是另有野心。   “那便定性了。”王莫挥了挥手,“牢头与赵有顺的死因便如夏初雪所言。将二人的尸首抬下去,找个地方好好的埋了。”   “是。”几名狱卒上前,其中二人抬走了牢头孙成的尸体。   两人则一人拎一截赵有顺的尸体走了。   地上一大滩血渍,空气中血腥味尤其严重,狱卒王莫说道,“一会儿,我会让杂役过来把地面收拾干净。”目光有几分不明意味地向颜水心望过去,“颜姑娘受惊了。”   “无妨。”颜水心面色淡然若水,“身为医者,尸体见多了。”   王莫面色悲伤地道,“牢头虽然已亡故,我等做为他的最好兄弟,当然是唯他的遗命是从。本来想让颜姑娘现在搬去监医室,牢头昨儿继然说让你三日后再搬,那便依言行事吧。还得委屈颜姑娘在此囚室多住一晚。”   “完全没问题,让您费心了。”为了生存,颜水心说话也格外客气。   据她所了解,王莫在狱卒中间很有威望,仅次于牢头。如果她没估计错,那么,新一任牢头便是王莫了。   王莫又瞥见夏初雪断了一根手指,“她是如何受的伤?”   夏初雪主动说,“被牢头砍的。”反正眼下,主动讨好安王与颜水心,才有利。便也不差胡说这一桩了。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还得劳烦颜监医给她弄点药。”王莫毕竟曾与夏初雪有过一腿,夏初雪又是大美人,自然是怜香惜玉的。   “那我得去监医室拿药。”颜水心询问,“要不要一个人去看着我取药?”   “不必了。”王莫摇头,“既然牢生前能升你为监医,说明是信任你的。你自由出入监医室即可。”   “多谢王头。”颜水心这下可开心了。   往天都是被人盯着拿药,她给萧夜衡治伤的药全是偷的。虽然萧夜衡的腿伤好了,所中的化功散也早被她按症状配出了解药。   能随意出入监医室,还是很开心的。她可以配出一些防身的药粉什么的。   颜水心离开监医室之后,王莫也带队离开,五十九囚室里,只剩下夏初雪与萧夜衡二人。   夏初雪从怀里掏出纱布,捂着剧痛少了一截食指的右手,恨得眼泪在眸眶中打转。   她要玩弄萧夜衡的感情,再趁他不备,杀了他!   颜水心去了没多久,就折回五十九囚室,杂役郑全已经在里头擦地板。   郑全有些羡慕地看向颜水心,“往天你还帮我做些粗活,明儿就是正式的监医了,比我这等杂役精贵多了。以后,还请颜监医多多照拂。”   “都是讨个生活,有何精不精贵的。毕竟以前共事一场,自是照拂些。”颜水心一边搭着郑全的话,一边给夏初雪清理伤口,在她的断肢上撒上治伤的药粉。   夏初雪盯着颜水心满是痘痘的脸孔,真是恨不得煽死这个丑八怪。   若不是她,安王也不会剁了自己的食指!   吃一堑长一智,没有万全的把握,她是再不会轻举妄动了。   颜水心给她包扎好之后,瞥了眼夏初雪ku,裆处的一片濡,“你去换洗一下吧。记得,伤到的手别沾水。”   在牢里,夏初雪还是有相对的自由,出去透个气什么的。凭她与一干狱卒睡出来的关系,完全没问题的。   夏初雪简直无地自容,沉默着刚转身要走。   颜水心压低声音在其耳旁交待,“记住,如果别人问起牢头与赵有顺的死因,不要乱说话,否则……”   “不会的。”夏初雪假意做出恭顺状。   颜水心看着夏初雪离开的背影,心知其恨毒了自己。   还好原书是本小黄文,原书女主除了睡,也没别的技能。   其实,也不想与夏初雪为敌的,对方处处找麻烦,无奈还击罢了。   囚室内的血渍很快被杂役郑全收拾干净。   夏初雪片刻便换了身囚衣折返。   午饭与晚饭,五十九囚室的萧夜衡、颜水心与夏初雪三人都吃得很顺当。   晚上,夏初雪假意对颜水心说,“姐姐,您放心,明儿等你上任监医搬走,我会代你好好照顾安王的。”   萧夜衡闭着眼睛,端坐在床榻上,听了对面说的话,不由皱起了眉头。   不是哪个女人想照顾他,他都会接受的。绝不会让夏初雪近身分毫。   不过,他倒想看看他的王妃是何反应。   颜水心面色难看,“安王不需你费心。不要叫我姐姐,我才十六岁,你已经十九了,你不会连数都不会算吧?”   夏初雪忍着断指的痛,美丽的脸上露出一朵苍白的笑容,“我叫你姐姐,是辈份上的事儿。你是安王承认的正妃,我……”   娇羞地往萧夜衡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也只能给安王做妾了。”   “你……”颜水心气结,面上却装着随意地问萧夜衡,“安王爷,你还要娶小妾吗?”   如果他敢娶小的,就去死好了。   萧夜衡睁开眼眸,给了颜水心一个稍安的眼神,“别多心。别说本王不会娶她人,夏初雪这种烂货,本王更不会看一眼。”   他的小妻子连安王都叫上了,不唤夫君,显然是生气了。   颜水心听得心花怒放,也不再开口。   夏初雪存心咯应姓颜的,“有道是日久生情。”抬起没受伤的手撩了一下头发,“颜水心,我可比你美多了。往后,你搬走了,这每一个漫漫长夜、每一个清晨黄昏,囚室里只有我与安王爷独处。你说,会发生一些什么?”   颜水心微眯起眼,“你存的心思,搁心里就好。说出来究竟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照例求个收藏,么么各位宝贝。 第30章 疯狂大洗1   这夏初雪的相貌确实漂亮。   不过, 若是自己脸上的痘好了,还是能比其胜一筹的。   “明人也就不说暗话了。”夏初雪一副很是坦白的模样,“你去当监医了, 生活吃用、睡居,都能得到极大改善。你不是自喻是安王妃吗?安王爷也承认与你的结姻关系。安王尚在此囚室吃糖咽菜, 睡榻脏污,你倒好, 马上一个人就享受去了。要我是你啊, 当然是做安王的糟糠之妻,留在这囚牢中,与安王共患难。”   颜水心这回是听明白了, 夏初雪这是嫉妒她马上去过比现下好数倍的日子。想让她留下受苦, 还挑拨她与安王的关系。   “你这坑挖得好。”颜水心对夏初雪一言, 很是赞赏, “我若推说不去做监医, 留下吃苦,那是傻缺才会干的事。”   毕竟,她由起初的部署做杂役粗活,用计为狱卒看病……全都是为了走出囚室的门做铺垫。   虽然做监医也离不开大牢的犯围, 总归不是囚犯能比的。   好不容易要达成心愿了,夏初雪三两句就想激得她自己掘坟?她早就决定好了,自己要过好日子,也得带上萧夜衡。   夏初雪直接说道,“你若去了, 那便是抛弃安王一个人,大难临头独飞。”假惺惺地向隔空有一定距离对榻上的萧夜衡说道,“安王爷,虽然雪儿说话不中听,却是事实。雪儿也只是不想安王妃弃你……”   “住口!”萧夜衡脸上浮现不耐烦之色,冰森的眸光甚至不屑睨夏初雪半眼,“本王与王妃如何,由得你过问?你那条贱命活腻了?”   “雪儿不敢。”夏初雪连忙瑟缩着身子,躲进被子里。   看颜水心的意思,肯定是要搬走的。反正到时只剩下她与安王孤男寡女,还怕勾不到他?   万籁寂静,只剩月光从小小的气窗照射进来,似乎连人的呼吸声都能听清楚。   颜水心想了想,实话实说,“夫君,我以前在尚书府虽然不受器重,爹娘偏心我姐姐。但是,我也不至于吃牢中这般苦。摆在眼前的机会,我是一定要搬离囚室的。”暂不说带上他一事,也只是想试试他。   萧夜衡沉默了一许,低沉的男性嗓音淡逸无澜,“本王也不会允许你留下。你在监医室,好生照顾自己。至于……”话峰一转,“夏初雪所言,你无需在意分毫。本王不会受她引诱。若她敢耍什么小聪明,本王灭了她。”   “你不生气?”颜水心觉得,他真好。不受夏初雪挑拨,还出言让她放心。   “不会。”萧夜衡的话是真心的,“你能吃住好一些,比本王自己如此,还开心。”   颜水心本来站在牢房一隅,听了他的话,三两步朝着他端坐的床榻跑过去,将他扑倒,“夫君!”   萧夜衡被她压在身下,直勾勾地瞧着身上的女子,喃声启唇,“心儿……”   颜水心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顿时觉得肉麻得紧,又有点稀奇。她冲他眨眨眼,“王爷,你猜得对,我喜欢你。”   但喜欢,未必是爱啊。   在萧夜衡心里,这便是两心相属,他一张半残半俊的面孔霎时浮起了淡淡的涩红,“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她连着说了三遍。   尽管是黑夜,萧夜衡的心从未像此刻般光亮、阳光灿烂,兴奋愉悦得如同得到了全天下!   真是从未想像过,他亦心仪的女子说……她喜欢他。   “我是个残废……”萧夜衡有些不放心地提醒她,就怕她忘记了此般重要的事。   “你不是。”她抬起右手,以压着他的姿势,轻抚着他布满伤疤的左颊,“在我心里,你是最完美的。”   “你亦同。”他也觉得,她虽然一脸的痘,却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   他伸手将她柔若无骨的娇躯拥在怀中,承受着她轻若羽毛的重量。   她真的太瘦了,在囚室里吃得太差。   她去了监医室后,希望能养出些肉来。   颜水心同样回拥着他劲瘦的身躯。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囚室里一天只有二餐,终归他的体魄不再像初见时那般骨瘦如柴。   等明天,她再给他一个惊喜,设法让他一道搬去监医室。   夏初雪挑拨不成,反而让两人的感情更加增进,真是气死她了!   此时,左右两侧长排牢房中间的夹道上一道黑影掠过,数间牢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啊!他疯了……疯了!”一声声惨叫从其余囚牢传出。   “你有病啊,别咬我……”   “啊,吃人了、杀人了!”男女的混叫声不绝于耳。   颜水心腾地从萧夜衡身上爬起,走到牢栏前往外看,只见数名囚犯从囚室里跑出来,四处乱窜,还有数名囚犯通红着眼珠,双手呈现爪状,对着其余囚犯又抓、又挠、又砍……   这还算轻的,还有几名囚犯貌态疯颠,手里不知哪来的砍刀,见人就砍。   经过昨夜那带杀气的黑影突现一事,颜水心一到晚上就会把牢门给锁好。   一名眼珠通红,拿着砍刀的男囚突然出现在五十九囚室外,吼一声如野兽般的嚎叫,拿起砍刀疯狂地砍牢柱。   颜水心惊了一瞬,还来不及反应,萧夜衡已飞身至她旁边,拥着她退离几步。   “啊!杀人了!救命啊!”夏初雪躲在自己的床榻上瑟瑟发抖。   “部份囚犯好像全疯了,见人就杀。”萧夜衡皱起眉头。   “是失去了神智,癫狂嗜血。”颜水心虽然做为医生,可是从未见过如此阵仗。这狗日的什么状况,原书没写啊。   那拿刀砍牢柱的男囚见牢里居然有三个人,兴奋得直嚎叫,砍牢柱的劲儿更用力了。   要不是牢柱是寒铁做的,怕是早就给砍开了。   这边的响动惊动了另外的颠囚,又有一人持刀朝这边冲过来,对着砍牢柱的那名囚犯就是一阵乱捅,后者倒地。   真的是见人就杀。   砍死了人的颠囚接替砍牢柱的位置,继续砍,突然就一侧刀砍断了牢门的锁链,疯冲进囚牢挥砍。   “啊啊啊!”夏初雪吓得骇叫不已。   萧夜衡是不会管其死活,怎奈他与颜水心正好是处在挡她前面的位置。   他拥着颜水心一个腾跃,翻至颠囚后方,抬手就掐断了颠囚的颈子。   颠囚手里的砍刀正好飞掷出去,插在了夏初雪脑袋旁的墙壁里,夏初雪吓得尖喊着晕了过去。   瞥见长长的夹道与各监囚室里的喊杀声更疯狂了,连大批的狱卒前来震压,一时也打不过疯颠的死囚,狱卒与皆犯皆死伤无数……   颜水心对萧夜衡指了一下刚死在囚室内的颠囚死体,“王爷,能将他弄出去么?”   她可是深刻记得其挥挥袍袖,就能将人打飞的功力。   萧夜衡果然袖摆一掀,颠囚的尸首就精准地从牢门飞出。   颜水心来不及佩服他武功高强,随手拿了一根夏初雪放在靠墙的梳妆台上的发带,跑到敞开的牢门前,关上牢门,用发带将牢门的一端系于牢柱上,“外面简直杀疯了,太危险了。还是牢里安全!”   虽然发带系牢门,根本一扯就断,但颠囚都失去理智,杀红了眼,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个问题。   她随手为昏倒在床上的夏初雪全身盖上被子,连半丝也不露。   倒不是要救夏初雪,是不想被她连累而已。   折回萧夜衡身边,颜水心又从与萧夜衡睡的榻上拿了床被褥,撑着萧夜衡走到阴暗的墙角,蹲下。被子罩住两人。   刚做完这些,便听外头有颠囚跑到门外的脚步。   夜黑,虽然借着月光,却视线昏暗。   颜水心拎起罩被一角,看到牢外一名颠囚提着滴血的长刀先是机械地往囚室里看了一眼,见里头无人之后,对着夹道上那具刚扔出去的尸体疯狂的乱剁,剁得血花四溅,肉躯稀八烂。   然后,那颠囚似砍够了,拖着滴血的长刀朝夹道的另一个方向跑了。   须臾,只见另一名双目通红的女囚拎刀挥舞着跑过来,同样往这间囚牢探,看到没人之后,如前一名颠囚一样,对着夹道的那具烂尸继续剁……   快成肉泥了。   如此反复,甚至有狱卒与颠囚时不时在牢门外拼杀,双双互砍而死。   很快,牢外的夹道堆积了如小山高的尸体。   萧夜衡自是也通过罩被一角的缝隙看到了夹道发生的一幕。   原本,他还想带颜水心拼杀出去,或是颠囚进牢一个,杀一个。   从未想过,像她这般……   带着他一道躲起来。   不得不说。   此计甚好。   外头的喊杀声持续了差不多一夜。   天将黎明,等疯杀声平静了好一会儿,颜水心才扔掉罩身的被子,深吸了一口气,侧首,“王爷,你还好吧?”   如厮境况,她竟然先关心自己,萧夜衡异常感动地颔首,“你呢?”   “还好。”她撑着墙壁站起身,又软着身跌下去,“蹲了一夜,就是脚麻了。”   萧夜衡接住她倒下的身躯,扶着她站起来,抬掌敷于她的后背。   一股暖流自他掌心渡过到她身上。她回首冲他眨眨眼,“这是?”   “本王给你渡一些真气,有助于缓解你的腿麻,以及……”他顿了一下,才说,“有助于你内功修为初期提升。”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等这本写完之后,阿红下一本就写《尊上的第九千任新娘》文案:前面的八千九百九十九个新娘全都嗝屁了,云浅蓝一个低贱的半人半仙凭什么得到凶残魔头太曜的宠爱?   太曜的古早前未婚妻灵韵仙子满脸不甘,势要取而代之。   云浅蓝点头,“灵韵仙子是公认的前T后翘、貌美如花、才华洋溢。确实是男人喜欢的类型。”   “知道本仙的优秀,你还敢霸着尊上夫人之位?”灵韵仙子怒喝未完,只见一道晃眼的利光飞过,霎时痛得厉声尖叫,“啊……我的脸!”   “觊觎本尊的夫人之位者,毁容。”太曜森寒如冰的话音才落,灵韵仙子的花容月貌已成为被割了面的丑八怪。   ******   太曜:人人只道他是灭世狂魔,诸仙得而诛之。   唯有浅蓝用心温暖了他的暴戾。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不是行尸走肉,她就是他的命。   (尊上这本男女主双洁。正式开文再放详细文案)   宝贝们,去阿红的预收文下收藏一个哦,点开我的作者专栏就能看到了。么么,拜托啦~ 第31章 就剩十一个了   “多谢夫君。”颜水心一高兴, 点起脚,在萧夜衡残缺的左脸印下一吻。   夏初雪从昏睡中醒过来,看到颜水心主动亲吻安王的一幕, 不屑地道,“大早上的好恩爱啊。可惜, 别忘了颜水心今天上任监医,安王爷, 以后, 只有咱俩在囚室里相依为命了。”   嘲疯着说完,她转过头,发现牢房外的夹道上竟然堆了小山高的尸首, 想起昨晚昏过去前的那一幕, 吓得放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   萧夜衡一个眼刀子射了过去。   夏初雪赶忙双手捂住嘴, 那缺了根食指, 缠着崩带的右手格外明显。   一道脚步声往五十九囚室这边靠近,狱卒王莫与李典绕过尸堆,出现在了牢房外。   “颜监医,你还活着, 太好了!”狱卒王莫解开绑着牢门与牢柱的发带,走进来,刚想握住颜水心的手,却被萧夜衡挡在面前隔开。   王莫自知失态,收敛了一下表情, 才对颜水心说,“有囚犯重伤,颜水心今儿正式上任监医,赶紧随我去看看伤患。”   颜水心提出早就设想好的条件,“我需要人帮忙打下手。我想让萧夜衡以后也跟着我住在监医室。”   王莫说,“我可以帮你。”   她摇首,“我只要萧夜衡。”   “若是我不同意呢?”王莫脸色浮上了恼意。   “那么,一日在牢中,我便不会再帮人看诊。而且,我也不会搬离五十九囚室。”颜水心走到萧夜衡身边,抬手捉握住他的大掌,轻声对他说,“王爷,昨晚我说自己去过好日子,其实是试探你的。想看看你什么反应。没想到,你竟然什么都为我好。其实,我不会抛下你的。谁都不知道还能活几日,我不想同你分开。根本不差能不能多过几天好日子。昨晚后来,本想跟你解释,如若不能一同搬去监医室,那一起留下。哪知,竟然有颠囚肆意杀人,根本来不及多言。现下,总算能告诉你,我的想法了。”   萧夜衡重重地将颜水心拥箍在怀里,向来冷冰的嗓音竟然有几分哽咽,“心儿!”   太感动,上天待他残忍,亦对他不薄。让心儿这么好的女子来到他身边。其实,他一刻也不想与她分开。   夏初雪面色郁结。   该死的颜水心,竟然哄得安王心花怒放。气死她了!   王莫瞧着相拥的二人,面色同样难看,“行吧。那安王以后便充当颜监医的助手。还请颜监医赶紧去救人。”   颜水心微笑着向夏初雪说,“不好意思啦,夏姑娘。我夫君以后就不可能单独与你住一间囚室了。”   反正牢头死了,昨晚死了那么多人,狱差一方势力肯定薄弱,她也不怕别的男人对自己与安王的关系再有异议。   兵来将当,水来土淹。   “哼。”夏初雪哼了声气儿,似想起什么,赶紧跑下床,抓住狱卒王莫的手,“王大哥,我不能一个人住这囚室……”胆怯地瞟一眼夹道里成堆的尸体,整个人吓得浑身发抖,“我不要一个人住,我害怕。”   王莫伸手掰开她的手,“夏姑娘,请自重。”   夏初雪有点生气,“王大哥,我们俩又不是没相好过。自什么重?”   王莫脸色很难堪,“以前的事,别提了。”   “你这是想提了裤子不认人?”夏初雪还想说什么,狱卒李典瞅着她前T后翘的身姿,主动开口,“不如,夏姑娘晚上同我一起睡?我提了裤子,帐还是认的。”   夏初雪原想一口答应,抬首悄瞥了眼萧夜衡,嗫喏地道,“我考虑一下吧。”   “颜监医,还请去看看伤患先。”王莫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颜水心说道,“安王与我一道去吧。”   萧夜衡颔首,又瞧了一眼自己少了一截的左腿,单腿跳出去,会不会太难看?   “还请差爷帮安王弄一根拐杖。”颜水心当然知道萧夜衡的难处,便如是说。   王莫当即下令,“我带颜监医去看伤患 。李典,你去给安王弄拐杖。”   “是。”李典转身离开。   颜水心与王莫先行。   夏初雪原本想跟上去,刚走到牢房门外,看到夹道上成堆的尸体,不敢跨过去,吓得缩回了牢里。   见萧夜衡还单脚稳当地站在牢中央,她脸上浮起自认为惹人怜爱的笑,“安王,现下只剩下你我……”   话还未说完,只其身影一闪,原地已无人。夏初雪只瞧见他身影飞快地消失在牢房夹道的另一头。   只余她一个人在五十九囚室里了。而且,外头全是被砍得稀巴烂的尸首。   “啊!”夏初雪吓得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声,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王莫等人听见,稍一回头,“莫非,夏姑娘遭遇了不测?”   “那差爷回去看看?”颜水心抬步继续往牢外走,根本不理会。   “不了。估计夏姑娘只是怕尸首而已。”王莫心想着,如果夏初雪真被躲在暗处的疯囚杀了,他单独过去,岂不是有危险?   一个女人,不值得他冒险。   长排的两侧牢房里,时不时横呈着几具死尸,有些被砍成了肉泥,有些缺肢断腿,幸运的只是被捅了一刀,能保持全尸。   囚室里、夹道上,到处都是死人,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王莫与颜水心走出大牢门外,见空地上此时或站或坐着七个人。   其中的白锦川、男囚阿旺、杂役赵柄与郑全、看哨岗的狱卒冯海,这五个人,颜水心认识。   一名面色苍白的女囚,颜水心见过,好像是叫宛娘?   另外一名不知名字的男囚躺在地上,似乎昏过去了。   重伤的哨卒冯海身上被砍了多刀,捂着肚子不停地哀嚎。   “好痛啊……痛死我了……”冯海躺在地上,一看到颜水心,马上祈求道,“颜监医救命……”   颜水心掠过他身边,先走到那个昏迷的男囚旁边,蹲下身,抬手为他把脉。   救急要紧,这个还能嚎的,没那么严重。   “如何?”王莫询问。   “失血过多,血都流干了。没救了。”颜水心叹了一口气。   随着她话落,昏迷的男囚呼吸也停了。   她又走回哨卒冯海旁边,为他诊脉,“伤势很重,死不了。赶紧抬去监医室,我给他配药。”   狱卒王莫当即下令,“那赶紧抬他去监医室……”   可在场的居然没有人动。   这就尴尬了。   颜水心环顾四望,也没看到其余人,“其他人呢?”   王莫面色难过地开口,“除了安王、夏初雪,与你方才见到的狱差李典,加上现下在场的几人,其余的囚犯与狱差,全部死光了。”   两行眼泪就从王莫脸上流了下来,不知是不是真伤心,“想我狱差六十余人,竟然死得余三。真是悲从中来。”   在场的几人脸色都格外沉重。   颜水心也没料到,这次竟然大洗牌,死了那么多狱卒与囚犯。她指了一下重伤的狱差冯海,“若以后还想我为其看诊,那就赶紧将冯海抬去监医室。”   “我先来。”王莫一边抬搬起冯海的肩,白锦川主动走过来,“我也帮忙。”   其余人闻言,全都上前要帮忙。   重伤的冯海便在大家的搬动下,被抬往了监医室。   颜水心环顾一圈,发现萧夜衡背靠着大牢外的墙面,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主动向他走过去,掺扶住他,“一道去。”   “不急着救人?”萧夜衡问。   “没你重要。”她如是说。   他内心又升腾起了感动的暖意。   狱卒李典此时拿着一根手腕粗的直圆木过来,递给萧夜衡,“你的拐杖。”   后者接过,发现木条的长度到他肩膀,他一手紧握着‘拐杖’代替左腿。   拐杖驻一步,他右腿就行一步。   如此,虽然辛苦些,倒也能走路。   这走姿,必然很难看,萧夜衡内心难受,表面上却淡然地看向颜水心,发现她只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并无它意后,他心里才好受了些。   三人一同去了监医室。   白锦川一个丞相家的公子哥,主动帮冯海清洗了伤口。颜水心配药制药,又给冯海包扎伤口。   弄完这些,全部汇集到监医室的众人沉默着,各有心思。   女囚夏初雪也被狱卒李典接了来。   她与女囚宛娘二人站在监医室一角。   重伤的狱卒冯海躺在监医室的单人床上,边上站了狱卒王莫、李典,杂役郑全与赵柄跟在二人后方。   白锦川靠着监医室的窗户,一派悠闲的模样。他身后的男囚阿旺竟然在帮他捏肩膀。   然后就是坐在椅子上的颜水心与萧夜衡了。   大牢里还活着的一共十一个人,都到齐了。   王莫主动开口了,“昨儿,我已通过所有狱卒的表决,上任新一任牢头。这事儿,狱卒冯海、李典可以做证。我认为,尽管死了那么多人,规矩王法不可废。你们所有人,都得听我的。”   “我同意。”狱卒李典与冯海异口同声。   “我反对!”白锦川讽笑着开口,“死得就剩十一人了,你狱卒一方,剩三个虾兵蟹将,这牢里有个狗屁的王法,还想在牢里继续称霸,省省吧。” 第32章 竟然是大盗   “那不如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王莫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率先举起了手,“同意的举手。”   “投票就投票,爷还怕你。”白锦川耻笑。   还是李典与冯海举手, 加王莫也就三票。   王莫的眼神瞪向杂役郑全与赵柄,“你们二人, 先前,我待你们可不薄, 还不举手?”   “你们还没被管烦?他是差, 你是苦役。”白锦川煽风点火,“难道你们还要弄个牢头管自己头上?”   杂役赵柄与郑全闻言,犹豫了一下, 纷纷向王莫说, “对不起, 头儿。”   王莫见二人都叛变, 脸色浮现愤怒, “你们两个!”   二人低下了头颅。   王莫问颜水心,“颜监医,你医术高明,以后, 大家看诊还要仰仗你。你有话语权,你说。”   “还用问?”颜水心淡笑着说,“谁喜欢被人管到头上?”   “那就是颜监医也不同意你做牢头了。”白锦川讨好地说,“牢头大家不承认,大家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 还得指望颜监医。她监医的地位,大家是认的。”   果然,为自己着想,大家同意他说的话。   颜水心无所谓地耸耸肩。   王莫可恼了,“本头要做老大,是你们想不听、就不听的吗!”一个手势,李典‘刷\'一声抽出随身的配刀,“不服从牢头者,想被砍吗!”   除了颜水心、白锦川与萧夜衡三人没反应,其余人吓得面色发白。   “好大的口气。”白锦川站在靠窗的位置,朝阿旺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向窗外弯腰,捡起地上事先放的捡来的二把长刀,一把递给白锦川,一把自己颤抖地拿在手里。   刀是已死的狱卒用过的。   “有刀就有话语权。”白锦川耻笑,“白某今天就看谁死!阿旺,拿出大家共同对付‘狱差’的证据。”   “是。”阿旺单手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这是白少爷让我悄悄去王莫的住室里偷来的监狱名册。王莫、李典、冯海,还有死去的牢头,根本不是狱卒,而是江洋大盗!”   “什么!”大伙儿闻言,脸上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杂役赵柄接过阿旺手里的册子,于众人面前书页向外展示。只见上头写着,孙成:江洋大盗,祖籍定州乌县坎山村,年四十有五,奸、杀妇女十人,与同伙劫银八千两,死刑犯。   王莫:江洋大盗,年二十有八,不识字,祖籍定州乌县王家村,与同伙劫银八千两,杀衙差两人,死刑犯。   冯海:江洋大盗,年二十有三,祖籍麟州远县长乐街大元胡同巷,与同伙劫银八千,杀一名衙差,死型犯。   就连李典也是劫犯同伙。   赵柄不快不慢的速度翻页,册子上记录着牢里每一个人的身份、年纪、地位,犯过何事。   记录了连已死的真正狱卒在内,近四百人的册子。   死了的人,名字后面打了把叉,一排排的叉打在每一个名字后头。   赵柄指着王莫等人,“好哇!王莫,你们一干江洋大盗,竟然冒充狱卒!那真正的狱卒呢?”   王莫满不在意地道,“也就我与已死的牢头、冯海、李典是冒充的。真狱卒昨儿不是全都为了制伏疯囚,拼杀死了。狱卒间也不全认识,我等被狱卒看押时,意外看到了名册,干掉四个,冒充上去,过些好日子,有何不可?”   “看看还有谁的身份是冒充的。”赵柄不停地翻册子。   颜水心直接提醒,“先看在场人的记录。余下的再慢慢看。”   萧夜衡:安王,二十有四,先帝第三子,皇帝胞弟。其五岁能文、七岁能武,十三岁与定远候之女谢思雅订亲,两人情投意合,羡煞世人。十九岁萧夜衡左面毁容,左眼缺失,惨糟谢思雅抛弃。安王对谢家女情深不悔,等待至今不婚。二十四岁时,被剁去左腿,投入死牢。   颜水心:芳龄十六,侍妾所出,礼部尚书颜卿的二庶女,其本人懦弱无能、胆小怕事,长期被长房所出的嫡女颜向菱欺压。   然后是丞相家的公子白锦川与广安候之女夏初雪有身份地位。   阿旺、宛娘、赵柄、郑全四人则是普通的良家村民。   萧夜衡的目光落在颜水心脸上,见她面无表情,不由得心下有几分失落。莫非她不介意他与谢思雅之事?他可以解释的……   “颜监医,你可不像懦弱无能之辈。”白锦川好奇的目光向她投过来,“大家的背景也都一清二楚了,颜监医可有何解释的”   “以前的懦弱是装出来的。至于其余的,你们是不早就知道了吗。”颜水心不想再提多的,以免多说多错。   “颜监医是已故药神司马敬的唯一亲传弟子。”王莫对大家说,“她也没害过谁。”   “王大哥,你这么说,可就偏心了……”夏初雪不赞同地道,“如今,牢里死了那么多人。谁知道谁是干净的?”   萧夜衡眸光向夏初雪瞪过去,“谁敢再说颜水心不是,本王杀了她!”   夏初雪瑟缩着垂下了头。   “也别逞能谁当不当牢头了。”颜水心说道,“昨晚死那么多人,指不准,什么时候就轮到我们了。大家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先把昨晚的事查清楚,以免再发生同样的事。”   王莫把佩刀擦回了刀鞘,“颜监医说的有理。”   一干人等都表示同意。   除了重伤的冯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到了大牢外头的空地,那里躺着几个七凌八落的囚犯尸首。   颜水心一一上前察看,又带着一票人往大牢走。   “啊啊……我害怕。可不可以不要进去……”夏初雪站在原地发抖。   “那你就在外头吧。”李典回了她一句。   夏初雪见大家伙儿都进了大牢,她一个人在外头,更害怕,也跟在后面。   颜水心大概察看了大几十具尸首,已经花费了快半天,实在无法将所有尸首看完,却已得出结论。随手指了指死相不同的几具死尸,“你们看,尸体表面红紫的尸首,全部都是昨晚发疯的颠囚。其余被砍死,则肤色不会发紫。”   白锦川出声问,“那他们怎么会突然发疯?”   “是中了会使人癫狂,失去理智的药。”颜水心还未说完,王莫对着杂役郑全与赵柄大喝一声,“饭菜、饮水都是你们负责的,是你们干的好事!”   郑全吓得咚一声跪在地上,“不是我,我没做过……”   “给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那么干啊。王头,你要相信我……”赵柄也跪地上。   “这回叫我头了。晚了!”王莫拔刀要杀人,白锦川拦住他,“你如此着急除掉他们,莫非你心虚不成?”   “你胡说什么!”王莫满脸愤怒,“除了在外头打劫了银子,在里头,我可没犯过事。”   “颜监医还没说完。”白锦川出言,“先听听她怎么说,别急着定罪。”   颜水心继续道,“照症状来看,这些颠囚不是食物中毒,而是以水融的方式循环了毒素。”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不明所以。   由白锦川询问,“听不明白……”   “简单来说。他们是通过行房中的毒。”颜水心补充,“通过行房时ti液的交、融,毒素蔓延至全身,毒涌上脑,就疯颠了。而且,这种毒很霸道,控制人的神经,让人有嗜血的狂躁。”   “奇欢疯尸散。”萧夜衡与白锦川几乎时同时说出了口。   “还是安王爷比我了解,你说。”白锦川比了个请的手势。   “几十年前,此毒是一个妄图颠覆朝廷的组织半月教所研发。当年,半月教圈养了一批毒人,专门试炼、研制各种毒,奇欢疯尸散便是其中最厉害的毒药。此毒是黑色的粉末状,不论男人或女人,吸入人体之后,会蛰伏在血液里二个时辰。二个时辰内,若不与人行房则慢慢会生病至死,若是行房,毒素便会顺着比平时迅速的气血涌急速度,蔓延至全身,毒素控脑,需要三天。三天左右便会狂性大发,杀人砍人之后,力竭而死。”萧夜衡面无表情地淡淡述说,“先帝认为此毒过于祸害苍生,从而下令灭了半月教,制此毒者一律处死。此毒已失传几十年,没想到,竟然在此牢重现。”   “这就对上了。”颜水心说道,“昨晚出事前的三天,狱里的牢犯全都放过风。”   王莫恍然,“我明白了,就是放风的那一个时辰,牢里的二十八个女犯都被男囚各拖到角落给……所以,侵、fan了女囚的男囚与二十八个女囚全都变成了砍人疯囚。”   萧夜衡冷声纠正,“是二十五个女囚。水心那天并未出去。”   “还有我……”夏初雪举手,“那天放风,我去了已故狱差赵有顺的睡房,我没被男囚欺身。”   “我那天见情况不对,出了牢就先趁乱躲起来了。”女囚宛娘也小声解释,又后怕地道,“还好躲过了一劫。”   颜水心点了一下,“我刚才点算过,发紫的男尸与女尸各二十五具。这些都是生前砍人的疯尸。他们为何中毒砍人,便对上号了。可惜了,砍死了百余号人。”   “求问安王,可听说此毒解药?”杂役郑全突然面色急切。   萧夜衡摇首,“先帝在世时,曾命朝廷的太医院最出色的御医研制此毒解药,可惜,失败了。只能将此毒全部销毁,列为禁、、药。”   “颜监医,你乃神医转世,你能否配出解药?”郑全希冀地看向颜水心。   后者摇了摇头,“给我戴再高的帽子也没用,配不出来。”水润的眸光在郑全脸上溜了一圈,肯定地道,“你生病了。”   “这三四天以来,我总是无原无故浑身无力,恶心呕吐。”郑全害怕地说,“我以前从不曾如此。”   颜水心走过去,示意他抬手。她以三指探上他脉门,断言,“你真的中了奇欢疯尸散。”   郑全白色惨白如纸,“颜监医,你一定要救救我!”   她摇首,“此毒,我闻所未闻,又哪配得出解药。”   郑全一个男子,竟然嚎啕大哭起来,“呜呜,我不想死……不想死……”   其余人全都面色难看,纷纷说,“颜监医,你也帮我看诊,看有没有中毒……”   九人全都朝她伸手。   颜水心却先帮萧夜衡把脉,“王爷没事。”   萧夜衡感动于她的行径。她在意他。   颜水心为所有人把过脉之后,才说道,“除了郑全之外,你们都没中毒。”   其余人刚要松口气,颜水心继续说,“但是……有两个人得了花柳病。”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宝贝们收藏一下哦,作者专栏也收个吧,么么哒 第33章 那个杀手是安王?   花柳便是古代人所说的xing病。   立即好几人都惊问, “是哪两个?”   颜水心面色淡然,“这是人的隐私。我不方便说出来,告诉你们有两个中招了, 是出于道义,提醒你们别再乱搞, 否则,之前有幸没被传染, 之后可就说不好了。”   一票男人除萧夜衡之外, 全都面如吃了糠般窘郁。   就连宛娘与夏初雪的面色也十分难堪。   白锦川急声,“颜监医,你还是说出来的好, 隐瞒着, 万一不慎再染上……”   “没有中招的, 如果管好下半身, 那就不会有事。管不好, 也是自找的。”颜水心不为所动,“中了招的两人,慢慢会有症状的,自求多福吧。”   夏初雪捏了捏衣摆, 欲言又止,却始终没开口。   王莫突然就狠甩了夏初雪一巴掌,“贱娘们,老子进了牢房以后,只睡过你一个女人, 如果被传染花柳,都是你害的。看老子不杀了你!”   愤怒地抽出随身配刀。   白锦川也满脸狠恼地瞪向夏初雪,“本少爷要不是看你是京城第一美人,也不会上你。同样进牢这几个月,就睡了你一个。若是害本少爷被传染,你就等死!”   其余几个男人之前睡了很多个女囚,也不能把责任全推到夏初雪身上,但也怒气冲冲的骂了几声。   白锦川见萧夜衡面无表情,“安王不担心?”   萧夜衡冷哼,“本王向来洁身自好。何须担心此等脏病。”   “说得好听,还不是在牢里,安王残废,没女囚喜欢……”李典刚接上话,颜水心厉眼刀子甩过去,“闭上你的狗嘴。安王才不是残废。嘴再贱,老娘剁了你!”   “你!”李典眼睛里冲出火光,“颜水心,别以为你会点医术了不起,你不是雏子吗?老子现在就先上你、再杀你……”   话音未落,李典突然“啊”一声惨叫,身体飞了出去,在地上呕了几口血,死了。   在场的人是清清楚楚地看到,是安王萧夜衡出的掌。   “颜水心是本王的女人,出言辱没者,死。”萧夜衡锋利的眼神扫过在场的人。   所有人如同进了森罗殿,吓得后退了几步。   王莫大惊失色,“一击致死,安王,你中的化功散解了!”   萧夜衡断腿之前,乃是整个凤祥国数一数二的高手。若是他的内力恢复,牢里根本无人是他的对手。   “他的武功早就恢复了。”白锦川朝颜水心看一眼,“不用猜都知道是颜监医给解的毒。前牢头孙成与赵有顺,可就是死在了安王手里。你们还真当这两人是互杀而死?”   杂役赵柄听到弟弟赵有顺的死亡真相,暗中握紧了拳头。   “白锦川,你胡说八道什么。”颜水心面露不悦。   “我可没胡说。”白锦川对男囚阿旺说,“把你看到的说出来。”   “之前,男犯胜哥带着小六想去睡颜水心,我亲眼看到二人被安王杀掉了。安王还命令我把二人的尸首弄成互殴致死的状况。”阿旺浑身颤抖的道,“我不得不从命,怕安王杀我。从没想到,安王的武功那么高。白少爷先前听狱卒说起牢头与赵有顺死状,便推断出也是安王所为。”   此时,夏初雪也出来愤怒地指责,“就是安王做的,他居然还将两人的死因推成是争抢我,让我背如此大的黑锅。更可气的,他以掌风划了我的食指。”   一脸的义愤填鹰,完全忘记了是她先找赵有顺去收拾安王与颜水心。   “是又如何。”萧夜衡满不在乎,也不屑解释,“不就是杀了四个人。再加两个零,本王也不在乎。”   白锦川大声指责,“安王,你终于承认了!奇欢疯尸散是你下的!”   “你瞎说什么。”萧夜衡皱起眉头。若是以往,他不见得愿意跟这帮饭桶废话。但现下,他不能莫名背罪,以免连累颜水心。   “疯囚就是再颠,也是被关在囚室里。”白锦川天色说道,“他们发狂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一道黑影从夹道飞过,先是劈开了各间囚室的牢门,顺手从怀里抱着的一捆佩刀,拿起刀从牢栏间隙丢进囚室,那些疯囚才有武器杀人。牢里有这么高武功的,非你萧夜衡。”   “非本王所为,本王何需承认。”萧夜衡冷然一笑,语带讽刺,“要说武功高强,你白锦川也有那个能力。怎么不说是你?”   “我做证,昨晚我一直跟白少爷在一起,肯定不是他。”阿旺连忙举手。   颜水心面色冷寒,“昨晚疯囚杀人之前,之后,我亦同萧夜衡在一起。不是萧夜衡做的,容不得任何人诬赖他。”   王莫看向夏初雪,“夏姑娘,你昨晚也在五十九囚室,安王夜里可有出去过?”   夏初雪想说没有,可今儿一早,白锦川找过她,让她一同逼死萧夜衡,她别说被萧夜衡砍了一根手指,记恨在心,就是情理上,她自然站在情人一边,“他出去过。”   “他没出去过,你说谎!”颜水心厉怒。   夏初雪也没反悔的路了,索性更为逼真的说,“初雪是个大家闺秀,我不敢,也怕说谎的。给疯尸之毒,肯定是萧夜衡所为。”   唰!一时之间,除颜水心与宛娘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拿刀指向萧夜衡。如今,几乎活着的人都捡了狱卒生前用过的刀防身。   王莫说道,“安王,任你武功再高,我与白公子等人联手,也能杀了你。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颜水心挡在一干人面前,“你们这些脑残,随便被人挑拨几句,就内讧。谁敢伤萧夜衡,别怪我不客气!”   就算她身手有所欠缺,手里可还藏着些暗中调配的毒药。   萧夜衡感动于她的保护。但他,要护着她!   “哟,谁怕……”杂役郑全才想戏言,白锦川给他使了一个眼神,“别吊以轻心,颜水心懂医,未必不会使毒。”   一干人这才敛了神色。   萧夜衡冷淡地撇起了唇角,“告诉你们,这就是晋王伙同朝廷要臣弄出来的亡命囚牢,给权贵们找乐子。牢里起先三百三十号人,现在只剩十个了。那给疯囚下毒的黑衣人肯定是杀手。权贵们花钱押谁死,牢里谁就会被杀。以本王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可能去充当那个杀手。何况,即使本王愿意进囚室杀几个人玩玩,也断不会砍了自己的左腿。尔等被‘有心人’利用,愚蠢之极!”   有心人明显指的白锦川。   闻言,王莫、赵柄、郑全手里的长刀调头转向白锦川。   白锦川脸愠怒,“他说什么,你们就信。本少爷贵为丞相之子,同样身份尊贵,谁又请得动本少爷当杀手。你们不要妄自揣测。”   王莫开口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必须把那个杀手找出来,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柄附和,“万一那个杀手又对我们下奇欢疯尸散……”   “对方没有那种毒了,估计用完了。”颜水心肯定地道,“如果还有,早设法给你们下了,哪会让你们现在一个个活蹦乱跳的。”   阿旺嗫喏地说,“小的说句公道话,那个杀手杀了以百计数的人,隐藏得太深了,他不是一般的厉害人物。王头说的对,在场的人全都有嫌疑。”   颜水心目光朝阿旺看过去,“包括你。”   “我没有、我没有。”阿旺一脸懦弱地摆手,“小的根本不会武功,进囚牢以来,一直被胜哥欺压,到他死后,小的跟着白少爷,才稍好了些。”   “你也说了,那人隐藏得极深。不是吗?”萧夜衡突然抬起手中当拐杖的木棍向阿旺兜头砸过去。   阿旺吓得惨叫一声,两手反射性地抱头,却没闪躲。   萧夜衡微眯起眼,在打到他之前,收了棍。   “不要瞎怀疑,不是他。”白锦川帮腔,“如果真是阿旺,以那杀手的武功,他刚才就会躲开棍击了。”   颜水心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溜了一圈,见宛娘一直低着头,询问,“宛娘可有什么高见?”   “小女只是一个普通村姑。”宛娘脸色畏惧地道,“我完全就是无辜被抓来的,我家里,上有瘫痪老父,失智老母,下有幼小弟妹,我完全不可能是坏人。”   “坏人,可不会写在脸上。”夏初雪哼道,“就是因为你家负担重,指不准会做出什么恶事。”   “我不敢的。”宛娘脸上流下了泪花,“我还想好好活着出去,照顾弟妹、父母。”   王莫分析了一下,“那名杀手弄死了那么多人,肯定料到我们会将其揪出来。指不准,躲在暗处,不一定在我们这群人里面。”   “有道理,也可能在躲着看我们自相残杀……”赵柄与郑全相继附和。   大伙儿的视线四处环顾,除了牢房夹道与囚室里到处是尸首,并未发现其他人。   颜水心沉吟了一下,开口问王莫,“你与前牢头孙成也算管理了大牢那么久,可发现有无越狱成功的可能性?”   王莫扯了一下衣襟,“我每天心惊肉跳的看着牢里死人,搞不好什么时候轮到自己,早就吓得想逃跑。可是……这几个月以来,越狱的犯人多达几十个,其中还包括江湖排名前十的高手贺进、贺宇兄弟,其二人身手了得,武功高强,我还暗中放水,让他们拿了木板做盾,持二把长刀,在夜黑风高潜逃。此两人也是本事大,冲出了大牢高墙外头的天罗地网包围的箭雨。其后三天没消息,就在我以为他们越狱成功时,二人一身泥巴,身中多刀,尸体被扔回了大牢高墙内。甚至有越狱的囚犯,逃后,只余一个脑袋被扔回来。数月分析下来,外头危险重重,任何人逃跑皆无生还的可能。要是能跑得掉,老子早跑了。”   “那我们,难道只有等死吗?”夏初雪脸色苍白如纸,“我不想死,我不要等着被杀……”   其实,颜水心早就想过逃,可是,她看过原书。   有一句话,很清楚地印在她脑海里:越狱者,死。   她除了知道现下过去,约三个月后,皇帝的禁卫军会破牢来救,其余情况,原书根本不做描述。   也就是说,她与萧夜衡还得在牢里撑个三个月。眼下杀手伺机杀人,怕是撑一个月都难。   “现在被囚于此,也暂无其它法子。”白锦川脸色恼红。   “既然暂时无法离开,那么……”颜水心瞥了眼地上到处横呈的肉堆,“牢里一百几十具尸体必须处理。不然,现下天热,很快会发臭,臭死人不说,如此多的尸首腐败,易感染温疫。火烧成灰最好。”   “牢里的储备木柴全都在厨房后院。”王莫说,“不够将上百死尸烧成灰。”   “那就挖个大坑,全部埋了。”颜水心拿起主意,“既然现在暂时找不出杀手,当务之急,处理死尸要紧。你们所有人都去挖坑,萧夜衡在一旁看着,以免谁是杀手,暗中偷袭。”   “凭什么让他看守?万一他心怀不轨?”白锦川不乐意。   “那你打得过本王吗?”萧夜衡眸色冷森,“不服者,本王现在就杀了他!”   要知道,以萧夜衡天下排名前列的武功,所有人加起来都未必杀得了他。   一干人等,一是畏惧萧夜衡,二则为了自己着想,也只能依颜水心的意思。   一帮人都跑去杂物间,拿了锄头,箩筐等工具,在大牢侧面的平地集合。   吭哧吭哧!   锄头挥舞,王莫、 白锦川、阿旺连同赵柄与郑全五个男人卖力挥锄头挖坑。   夏初雪、宛娘与颜水心三名女子则在一旁用铲子把男人们挖出来的土装进箩筐,往旁边的空地上倒。   萧夜衡在一旁监视,没人敢偷懒。   “心儿,你的活,我来帮你做。”萧夜衡撑着木拐杖,想接过颜水心的箩筐。   她摇首,“我来就可以。我没本事监视阻止人下暗手。还是你动作快。”   “可是……”萧夜衡还想说什么。   颜水心已经开始做活。   夏天热,太阳晒着,还得干活,一下就出了一身汗。   白锦川气愤地道,“还是冯海舒服,重伤躺在监医室休养,不用干这力气活。”   “他也不是动弹不得。让他撑着拐杖去做饭。”颜水心如是道。   夏初雪赶紧说,“不如我去做饭,”伸出少了食指,缠着崩带的右手,“我的手也好痛,快支持不住了。”   “那本王送你‘上路’如何?”萧夜衡一个眼刀子过去,后者立马怂了,“我还撑得住。”   如此,白天伤患冯海去做一日三餐,一票人顶着烈日,从早到晚的挖泥土。   挖了两天,挖出了第一个大深坑,便先将一部份尸首搬进坑中填土埋了。   之后,又花了四天另挖了二个大深坑,才将囚犯与狱卒的尸首加起来一百几十具,掩埋。   哪怕尸首都被埋了,大牢与空地上还是有股腐尸的恶臭,众人又齐力用桶打水,洒扫了两遍,牢里的环境才基本洁净了。   颜水心的活计,即使她坚持自己做,还是被萧夜衡抢做了大半。   这七天,未免被暗算,大家都是歇睡在一间大的囚室里,每相隔半米的距离,摆一张单人床,总共摆了十张。   每缝大伙儿睡觉,则由两人值守。以免中途被人暗算。   七天下来,居然一个人都没死。   又是一天清晨,颜水心在靠墙的床位上醒来,看到旁边隔了半米的床上睡着萧夜衡,他的床位过去,是另八张床。   萧夜衡让她睡在他与墙的中间,这样能最大限度地保障她的安全。   其实,她是理解他的心意的。   天光大亮,八人都醒了。   值守的是白锦川与郑全。白锦川打了个呵欠,“累死本少爷了,从未如此辛苦。居然看着人睡觉,安王倒罢,起码身份尊贵,你们这些小小的蟹兵,让本少爷守着味甜你们,你们简直死也是祖上积德了。”   “什么少不少爷的,呸!”王莫刚坐起身,就朝白锦川的方向吐了口唾沫,“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还敢耍丞相家公子的派头,你算个老几?有本事,你就别轮值守,一个人滚去别间睡觉。还不是怕死!”   “你……你你……反了!”白锦川指着他,气得发抖,“信不信,等本少爷出去了,扒你皮。”   “就怕你活不过明天。哈哈哈!”王莫以前还装着有点教养,自从被扒出是江洋大盗,再也没了半分装出来的客套。   白锦川刚要找王莫算帐,睡在中间位铺位上的宛娘突然弹坐起身,尖叫,“啊!”   “大清早的,鬼吼鬼叫什么?”白锦川怒视过去,这才发现伤刚好了一半的冯海居然悄悄爬进了宛娘的被窝。   王莫呸了一口,“兄弟,你太不像样子了,伤着还想搞女人。”   “王哥,我这也斋戒了多日了,往天,兄弟我可是天天抱着那些女囚去摇床。”冯海摸了一把宛娘那张秀气的脸,“老子实在忍不住了!”   “行啊。”白锦川是看戏了,“你不怕死就去弄。这娘们搞不好有脏病。”   “说到脏病……”王莫忽然想起来,“颜监医不是说,那两个人会陆续有症状吗?这九天过去了,老子天天盯着,怎么不见人找颜监医治花柳病?”   “就是被你盯着,那两人才不好意思嘛。”白锦川笑了起来。   “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生了花柳,害得老子以为是自己,白担心了这些日子。”王莫突然吼道,“都把衣服撩起来,看谁身上烂了。老子先来。”   说着,直接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只穿着裤子,裤脚也高撩起来,露出虽然有砍疤,却没异常的皮肤。   “撩就撩。”冯海也照他的做。   阿旺畏惧地脱了又穿回去。   白锦川不知从哪找了把扇子,大清早自命风流地轻煽着,“本少爷不脱。虽为男子,如此袒胸露背的行为,没修养。”   “切。”王莫与冯海笑了,相继说,“我看,生了花柳的就是你吧。”   白锦川生气,却不想背上那肮脏的名声,也脱了、穿回去。   萧夜衡与颜水心根本没与囚牢中的谁发生关系,二人自然不必参与。   只剩赵柄、郑全、宛娘及夏初雪了。   “老实交待,你们四人,哪两个有脏病?”冯海色眯的眼神在宛娘与夏初雪脸上溜一圈,“若这两个女的没病,还能用就方便了。”   四人全都低头不愿承认。   冯海直接伸手去脱宛娘的衣服,“让爷检查一下,是不是你?”   “不是不是不是,我真的没病。”宛娘拢着衣襟,不给他脱,“冯爷,我是女人,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脱我衣服,让我怎么做人?”   冯海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贱人!牢里的男人,你先前偿了也不下十个,装什么贞洁。再反抗,老子就地弄死你!”   宛娘屈辱地任他脱了衣裳,才露出肩膀,见所有男人,除了萧夜衡之外,都盯着她看,她呜咽着下床跑出了囚室。   “小娘们,别跑!”冯海追了出去。   隔壁囚室传来冯海撕裂衣服的声音,“大家放心,我检查过了,宛娘没生脏病。”   然后是一阵羞人的声音传来。   而白锦川等人所在的囚室,王莫让杂役郑全脱,其不肯。   白锦川大喝,“难道是你?”   杂役郑全想跑,白锦川拦住他,点了他的穴道,脱去其衣服。   只见郑全的身上皮肤竟然全是一种僵硬的褶皱。   白锦川打量着,“不是火烧的伤疤,不是刀剑砍的,赵柄,你身上的皮肤怎么回事?”   “天……天生的。”郑全牙齿打颤。   白锦川与王莫、赵柄都围过来看,纷纷下结论,“这不像天生的。”   萧夜衡也朝着郑全身上僵硬的褶皱皮肤看了一眼,眉宇微皱。   王莫朝颜水心这边说道,“颜监医,我看郑全身上的褶子倒像是试了什么毒药之类的,弄出来的。你看,是否如此?”   确是。颜水心知道,如果她回答是,郑全就没命了,索性道,“与我无关。”   想到郑全先前还与白锦川一干人等拿刀指着萧夜衡,她也没搭救的意思。   王莫得不到答案,不死心。白锦川肯定地道,“郑全这种身体褶子绝对是毒试多了搞出来的。”恍然大悟,“那奇欢疯尸散不就是半月教试毒弄出来的,好啊,郑全,你就是那个杀手!”   话落,眸中杀气尽现。   夏初雪与王莫也一副恨得要死的眼神瞪郑全。   如果不是他搞死那么多人,他们哪里需要去挖了七天的泥巴!   “不是我!”郑全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我武功低微,只是稍学过些拳脚。我是家境贫寒,去京城的大医馆做试药人,试毒试药挣钱,才搞出一身僵褶的皮肤。”   “撒谎,哪有那么巧,我看你就是幕后的杀手!”白锦川抽出捡来随身携带的长刀,架在了郑全的脖子上。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王莫也是这个意思。   “饶……”郑全刚想求饶,白锦川手起刀落,郑全的脑袋已与脖子分家。   血溅了一地。   “啊!”夏初雪吓得放声尖叫。   白锦川打量了一下这间染血的囚室,遗憾地道,“看样子,这里又住不成了。”   王莫的眼神微眯着瞧向夏初雪与瑟瑟发抖的赵柄,“剩你们没检查,是你二人得了花柳?”   “是……是。”夏初雪畏惧地直点头。   王莫撩开她的袖子,见她手上长了很多红点,“果然是你这贱货,睡了那么多男人,不得脏病才怪。”   赵柄不等王莫发话,自己掀开衣襟,胸前的皮肤也有大块红斑点。   “都是你个贱货,害惨我了!”赵柄气得甩了夏初雪的右脸一巴掌。   夏初雪捂着红肿的脸嘤嘤哭泣,“是你们非要碰我,我……我也不想的。”   “还有脸哭,为了吃香喝辣,你连那个四十多岁的死鬼牢头都勾。还主动勾那些狱卒,别唱不情愿了。”赵柄又是照着她左脸狠煽,这回,夏初雪两颊被打肿得对称了。   颜水心在一旁看着,觉得这事不能怪夏初雪,但这女人先前想栽赃萧夜衡是那个杀手,就气不打一处来。   看着她挨揍,真是激不起半丝怜悯。   “既然杀手郑全死了。以后,我们大家也不用挤在一间囚室窝着了。”白锦川打了个呵欠,走出囚室,“本少爷去挑一间舒服的狱卒住舍睡觉去。”   也只有这间最大的囚室里能放十来张单人床。分开住,这牢里现在只活着九个人,狱卒生前住的空房有的是。   阿旺已经投靠白锦川,连忙跟上,“白少爷,等等我。”   赵柄颤颤地向颜水心走,低首道,“颜监医,我这花柳病,可否医治?”   “不会治。我不是什么病都会看的。”颜水心摇首。   王莫拍了拍赵柄的肩膀,“得个花柳又如何,又不会死。忍着吧,万一能出去,去牢外找大夫治。”   赵柄心忖着也只能如此了,火大地将夏初雪拖走,边喝声,“害老子得花柳,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夏初雪是被边拖边惨叫,渐行渐远。   王莫诚心地朝颜水心一拱手,“多谢颜监医。”   颜水心不明所以,“谢从何来?”   王莫微笑着说,“你也知道,我之前与夏初雪有一腿。若非颜监医的出现,我肯定还继续与她勾搭,指不准就染病了。是颜监医……我便没再碰别的任何女囚。从而,也导致我躲过了染脏病。”   言下之意,仰慕颜水心,为她守身。   “找死!”萧夜衡眸中浮现冷厉之色,王莫连忙往站着的颜水心身后躲,“颜监医,你医术高明,遇事冷静。不像夏初雪那个贱娘们,上了榻只会叫,下了也只会叫。你虽然貌丑,魅力比她大多了。”   “你还敢废话!”萧夜衡抬起手掌,想将他打飞,奈何他躲在颜水心身后,怕伤着心上人,才没动手。   “安王,要守住一个女人的心,安王爷靠杀别的男人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就让颜监医心里只有你。”王莫说罢,朝颜水心投了暧昧的一眼,飞快地跑出了囚室。   囚室里只余萧夜衡与颜水心两人,除了隔壁时不时传来的冯海与宛娘搞出来的动静,这间囚室还算安静。   萧夜衡瞧着颜水心淡然如水的面容,一时不知说什么,随意道,“你治得好赵柄的花柳,却不想治疗他。”   她点头,“赵柄是赵有顺的哥哥,赵有顺死于你手里。我怎么可能救他,你要当心。”   “心儿,你在关心我。”萧夜衡抬手,想将她拥入怀里。   颜水心一想到名册里写着萧夜衡居然为前未婚妻谢思雅,守了五年不成亲。难道萧夜衡喜欢谢思雅?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心里便如堵得慌。   推开他的拥抱,抬步往囚室外走。   “心儿,你怎么了?”萧夜衡莫名其妙。这些天,她似乎对他很冷淡。他以为她是累着了。   “没怎么。”颜水心走到郑全缺了脑袋的尸首前停步,“他未必是杀手。”   萧夜衡若有所思,“白锦川不知是想逼出真正的杀手,还是真的天真的以为,那个人是郑全。”   颜水心说道,“之前,牢里每死一个人,就会记录,哪怕狱卒与男女囚犯加起来死了一百几十号,每一具尸体,我都基本拼凑回去了。也就是说,牢里所有人,死的与活的,一个都没少,完全对得上数。”   “换言之。”萧夜衡面色凝肃,“那个杀手,就在那七个人中间。”   “排除了你与我。”颜水心淡然,“这么相信我?”   “杀手出现之时,我们共同目睹。当然不会是你我。”萧夜衡想环住她的肩膀,“即便是你,我亦不在乎。”   颜水心稍一侧身,偏离他的怀抱,向厨房走,“当然不是我。我没那本事。”她一个现代人,还真没狠到一下弄死上百号人。   王莫、 赵柄、冯海,还有宛娘与夏初雪,加上白锦川与阿旺,这七个人,究竟谁是杀手?   要揪出来,可难了。   萧夜衡想的却是,心儿真的在疏远自己,不由心下一痛。   驻着直木拐杖跟在她身后。   颜水心见他默默地跟着,稍稍放慢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支持追更的宝贝们,爱你们~猜得出那个杀手是谁么? 第34章 心送的礼物   他的左腿膝盖以下少了一截, 一条右腿行步,另一条腿以拐杖代步,很是辛苦。   她想过去扶着他, 但又怕伤着他的自尊心。   毕竟,他终其一生, 少掉的那截腿也不会再回来。   想了想,她步出大牢之后, 路过空地, 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萧夜衡一直跟在她后头,见她在厨房的抽屉里找了几颗钉子,又去到后院, 才停下来。   颜水心看了一眼半山高的大柴堆, 拿起放在柴垛上的柴刀, 在柴堆里翻找了一会儿, 找到了一根大约二米多长、直径约六公分的直长木头, 执起木头竖起来,在萧夜衡腋下比划了一下。   将木头从他腋下六厘米高度的位置,用柴刀截断,砍得很仔细, 平截面尽量平整。   然后,将另一头多余的长木齐整地分成二十公分长的三截,切口或平整、或是斜的。   拿着柴刀,细细地将斜面切磨光整。   萧夜衡就站在一旁看,如此明显, 大约猜出她在做什么。不由心下很是动容。   白锦川与王莫此时也走了过来。   “哟,颜姑娘在劈柴啊。”王莫不明所以,开口说道,“这种力气活,让男人来做就行了。”   想拿她手里的柴刀,萧夜衡厉目一扫,声音沉寒如冰,“滚一边去!”   白锦川拿着折扇一派笑得自命风流,投给了王莫鄙视的一眼,“说你粗人,还抬举你了。简直白痴,颜水心那是在做拐杖呢,还劈柴。”   颜水心拿着那三截二十公分的短木头,其中一条两面切口平整的那根放在刚才及萧夜衡腋下的竖直木上,用钉子钉好,另外二根斜面的短木头则钉在与横短木头的侧面。如此,就形成了一个‘平’字形,只是‘平’字形,只是没有第二画长的那一横。   这样,拐杖就完成了,颜水心拿在手里比划一下重量,“这是花椒树的树干,虽然很常见,树干这么粗,说明有一定的树龄了。做成拐杖手感轻便,坚韧耐用,若是加以精心雕琢,还能卖几百个铜钱呢。”   将之递给萧夜衡,“拐杖横面可以撑着腋下,走路就方便多了。”   萧夜衡手里现有的拐杖,都是一根直长棍,他身体又重,弄断好几根了。接过颜水心做的新拐杖,不由眼神一亮,拿着就驻起来走了几步,夸赞,“果然平稳,没想到拐杖还能这样做,轻便实用多了。”   白锦川在一旁评价,“安王,你现在走路,可比先前好看。”   王莫连人家做什么都没看出来,脸上尴尬地笑,“颜监医,没想到,你手真巧。”   “没什么,我是医者,以前也上山采过药。”那是穿越前的事了。颜水心淡然说道,“弄些简易实用的玩意儿,再容易不过。”   萧夜衡深邃的眸光深深地落在她身上,“很喜欢。”   以后,他会好好保存这根拐杖,这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喜欢就好。”颜水心又开始在柴堆里寻找,找了一些竹子,都干掉了,“我要去弄一些生的竹子。”   “你找竹子做什么?”王莫好奇,“不如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颜水心总觉得那个杀手没死,怕危险,开口说,“王爷,我们一道去吧。”   “好。”就算她不说,萧夜衡也决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王莫看着颜水心的背影说,“颜监医除了长得难看了一点,心灵手巧,还会医术,一个女子,真是了不得。”   “她可不丑。”白锦川若有所思,“若是她一脸的痘痊愈,我敢肯她的相貌,不比夏初雪差。”   “有那么漂亮?”王莫不太相信,“夏初雪可是京城第一美人。”   “一个被男人玩坏了的货色而已。”白锦川耻笑,“叫她第一浪货还差不多。”   王莫投给了他鄙视的眼神,“白少爷,好说你也曾是夏初雪的入幕之宾。背后这么说她,真是条狗都不如。”   “你……”白锦川气得抽出随身佩刀,“找死!”   王莫亦抽出长刀,朝他砍过去,“老子自小学武功,还怕你不成。”   白锦川躲过,飞身而起,手里的长刀一个回马砍,王莫以刀隔开,二人就在后院打了几十个回合……   牢外的空地有一座几十米高的塔,颜水心以前只看到假狱卒冯海在塔顶的平台上放哨。   现下,她也照着旁边的简易竖的梯子爬了上去。   萧夜衡站在塔下,看着她上一字梯,这种梯子,就是两条藤蔓中间绑着木条,四肢健全的人走起来都很艰难,何况他这样的残废。   可她上去了,他不能不上。   他在塔下,一直看她两手抓着藤蔓两侧,一阶一阶地往上。   怕她掉下来,他便在下方随时准备接住她。   事实证明,她相当的小心,不多久,就爬到了木塔的顶端。   顶端是一个四平方米的木头平台,没有塔顶,平台四角各竖着根半人高的柱子,二条长藤连起四柱,就算一个简易的围栏了。   不能挡风,不能遮雨,围栏还不稳,站在上面得小心,不然掉下去都不知道。   萧夜衡见她在塔顶站稳了,他一个飞身,使用轻功踏阶而上,几个腾跃,就站在了她旁边。   位于几十米高的塔顶环顾,只见高高的围墙将大牢圈了起来,围墙外头环一圈五十米范围内都是平地,不管谁一出高墙,立马就会被发现。   平地过去,周围全是浓密的树林,据王莫所言,林子里四面八方埋伏了很多弓箭手,谁跳出牢围高墙,都会被射成刺猬。   而且,这一带沼泽很多,指不准一个不慎,就掉进沼泽,再也爬不起来了。   颜水心还想细细观察周遭的情况,一支飞箭突然远距离射了过来,由于隔得太远,她站的塔又高,那支箭只射到了塔的下方,就坠落。   又是几支长箭往这边射,茂密的林子里跑出二十余名身穿黑衣的弓箭手,往平地离牢墙近的这边跑,射的箭距离就近多了,有两支擦着颜水心的旁边过。   “以前冯海在塔上放哨,怎么没人放箭,为什么现在放?难道只能冯海放哨,还是什么起了变化?”颜水心还未疑疑惑完,箭飞更密集了。   “下塔。”萧夜衡刚想抱着颜水心飞下,她说,“再等一等。反正现在距离稍远,不易命中,让外头的伏手多射一点箭。”   萧夜衡大约明白了她的意思,微颔首,只是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如果被箭射中,会死的!   他那么护着她,颜水心忽然就很感动。就算萧夜衡爱过谢思雅,那是以前的事,她也不该计较的,不是么?   何况,她都没有问过他。   嗖!数支飞箭射了过来,外头的伏兵越来越近。   萧夜衡与颜水心在上头躲闪,也差点中标。   “快下去。”颜水心知道不能拖了,刚才亲眼看到他飞上塔,飞下去应该不难。   他反手拥住她,一个飞身,抱着她跃下木塔,衣袂翩飞……   颜水心在半空中,看着他一半残缺,一半却俊美的右脸,眸光深邃,气势高贵,莫明的迷人。   她不由看痴了。   直到脚落地,萧夜衡低首,瞧着她痴愣的眼神,低哑地启唇,“好看么?”   她下意识地颔首,发现是被他抱着的,连忙退开两步,玩味地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可不是么,她不会轻功,一阶一阶地爬下塔梯,速度慢,被射中可就惨了。   萧夜衡喉咙里逸出两个字,深深注视着她,眼神中充满占有欲,“允了。”   还活着的另外七人估计是发现了这边的情形,从狱卒住舍的方向跑出来,看到地上那么多箭,其中五人又躲了回去。   颜水心飞快地弯腰将那些弓箭手射来的箭矢收集起来。   虽说越狱者死,到了万不得已,她还是会偿试。   牢里的武器,除了狱卒用过的长刀,还有几把锄头柴刀,根本没别的。   近打还行,远距离,还是要靠弓箭。   她跟萧夜衡闲聊时知道,他射箭能百步穿杨。也就是一百步远以外射中杨柳的叶子,他有如此高明的箭法。   现在弄到了一堆箭矢,想法办搞一张躬,也许,以后能派上用场。   七人中只有白锦川与王莫往这边靠近,白锦川问,“发生了什么事?”   颜水心捡了一大抱箭矢,捡完才道,“如你所见,我刚上塔哨,就被射下来了。”   王莫面色很是急切,“怎么会这样?以前不管谁上塔哨,都未发生此事。”   “那只能说明现在不允许再上去了。”颜水心得出结论。   几人的面色很凝重。   白锦川有些恼怒地责备,“你上塔哨做什么?”   “被关了这么久,望风啊。”她其实是想看哪儿有竹子,再则观察一下牢外的情况。无所谓地摊摊手,也不多说。   萧夜衡主动将颜水心怀里的一堆箭矢抱过来。   他猜到她的意思了。   冒险弄到的这些箭矢有用。若是要逃,他可以远距离射死几个弓箭手。   只是,他方才在塔顶观察到,密林里起码有上百人伏潜,要冲出去,确实非死不可。   牢里的人,全部被困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是二合一的,今天的三章更新完毕了哦,明天继续更新。阿红尽量更快一些。大爱各位订阅的宝贝,亲个~ 第35章 茅厕后的暧昧   白锦川才不相信颜水心是望风, 瞟了一眼萧夜衡怀里的那堆箭矢,对颜水心说,“我看你骗箭倒是真的。”   “是又如何?”颜水心冷哼, “本姑娘不偷不抢,冒生命危险骗来的。有本事, 你也上去当靶子啊。”   “本少爷没那么无聊。”白锦川生气贵气,可不会涉险。   颜水心在白锦川与王莫身上扫一圈, 又瞧向前方在狱卒住舍门后探头探脑的五人, 大声说,“我很快会做一张弓出来,我的东西, 谁敢偷, 会遭天谴的。”   “哈哈哈!”王莫大声笑了起来, “颜监医, 你好歹也是尚书之女, 竟然相信天遣这种滑稽的事儿,骗骗小孩子还行。有点脑子的人,谁信啊。”   白锦川非一般聪明,倒是明白了她言下之意。   “信不信, 由你们。”颜水心可是警告过了的。   “看样子,咱们谁也离不开这囚牢。”白锦川若有所思,王莫倒是不介意,“大不了,在这儿养老。有吃有住, 还有女人……”   看向颜水心的目光里赤\裸裸地写着倾慕。   萧夜衡森寒的眸光射过去,王莫畏惧地躲到白锦川身后。   颜水心忽然想到什么,“想养老,怕是行不通。既然连塔哨都不让上了,估计也不会允许人出入,那牢里的食物,怎么解决?”   一阵沉默,谁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白锦川向着狱卒住舍的方向喝一声,“都给本少爷滚过来!”   阿旺、赵柄、冯海三人见没什么危险,朝这边走了过来。   宛娘与夏初雪也缩头缩脑地跟在后头。   五人在颜水心三步开外止步。   王莫对赵柄说,“你是杂役,负责洒扫做饭,最清楚牢里的吃食情况。现下如何?”   赵柄恭敬地回答,“以往,隔三到五天,会有一名哑巴推着板车,从牢墙上的一个方洞,递食粮、柴火进来。这九天下来,都是冯海在做饭,我不清楚厨房的余粮情况。”   “三五天会送食粮柴火?”冯海大惊失色,“九天下来,根本就没有人送半点东西!”   “什么!”好几人异口同声,每一个人脸色相当郁结气闷。   “快去那个递粮食进来的小洞看一看。”赵柄率先,余下八人跟在后面。   绕着厨房后院走了一圈,停在侧边的一面墙前,赵柄惊讶地指着高高的围墙半中间一个一米见方,明显是才堵上没几天的墙洞,“食粮、柴火就是从此处递进来的,这儿怎么填上了!”   “看样子,外头的人想饿死我们。”白锦川脸色如吃人般愤溉。   “太过份了,简直是谋杀!”王莫气得一拳头砸在墙上。   赵柄责备地道,“冯海,没人送食粮,你怎么不通知大家?难道你想饿死大家?”   冯海气愤地道,“前些天,你们在挖坑埋尸,老子可是带伤给你们这些大爷做饭。也没见谁嘉奖感谢一句,我哪知道牢里的吃粮得隔三岔五地送进来,还以为早就屯好的。压根没想过不够吃!”   “现在埋怨谁也没用了。”颜水心说,“赶紧去看一下,余下的粮食、柴火,还能吃用多久。”   一行人蜂蛹着往厨房而去,掀开庞大的木桶米缸,里头只有半缸米,估计就三十来斤。   厨房里还有一块腊肉,以及一堆放久了发黄的青菜。   “就这些食粮了?”白锦川不敢置信地问,“这么多人,这点东西吃不了几天。”   找遍了厨房也没看到别的粮食。   冯海郁闷地说,“只有这些了,我可没私藏。其它的,都进你们肚子里了!”   萧夜衡微眯起眼眸,视线在杂役赵柄身上溜了一许,“粮仓在哪?先前几百号人没死之前,庞大的耗食量,不可能粮食都放在厨房里。带路!”   赵柄不想说出来,“没……没……”   要撒谎没粮仓,其余人纷纷抽出长刀,指着他,“别想偷藏,快带路。”   面对众人的威胁,赵柄只得带领他们来到了厨房后面的一个矮间,推开门,“都在这儿了。”   里面大约还有一百七十斤米,一袋干的黄豆,九个南瓜,八块腊猪肉,三袋红署。   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就这么点?”白锦川非常不满意,他没做过饭,问赵柄,“九个人,这些东西能吃几天?”   “二十天来天。”杂役赵柄回答。   冯海赶紧说,“我可不愿意继续做饭了,每顿饭,你们都要用银针试毒,好像我要毒死你们似的。吃力不讨好。以后要吃饭,大家轮流做。”   王莫说,“做就做,只要你们不嫌难吃,老子承包了做饭的活也行。”   “我也原意全包厨务。”赵柄举手。   “那我也肯。”连向来懦弱的宛娘都如此表示。   夏初雪疑惑地瞧着这几人,“做九个人的饭菜,可不轻松,你们怎么抢着干?”   “那还不简单。”颜水心点出,“食粮有限,做饭的那个人,可以偷偷吃饱。”   “别想打这主意!”夏初雪可不同意,“谁做饭得有人监工,不许悄吃。”   “哼,难保监工的人当共犯。”白锦川十分不放心。   “主动做饭也不行,监工也不同意,你们想怎么样?”王莫不耐烦了。   “大伙一同吃饭,有人吃得多,有人吃得少,相当不公平。”宛娘说道,“你们几个男的一餐要吃三碗饭,我……我一碗就行了。”   冯海很生气,“吃多点也要计较,不如把食粮、柴火都分了!”   “同意分。”颜水心颔首,“厨房后头半院子的柴,大牢后方的空地上还有不少低矮的杂树,砍了也可以当柴烧,就算分开做饭,柴火也够了。”   一伙人又吵了一会儿,多数人深怕谁吃亏,最后,所有的食粮全都分了。   每人分到了二十二斤米,一块腊肉、一个南瓜、十斤红薯、二斤干黄豆,一大堆柴火。   还有油盐酱醋之类的调料,全都分了。   颜水心与萧夜衡住在监医室相连的房间,其余七人都选择住在狱卒住宿。   反正死了那么多人,狱卒住宿空的很,随便住。   各自的食粮,各自带走,柴火则是堆在离自己住处近的空地。   颜水心与萧夜衡把分到的东西连同箭矢都锁进了自己住的房间,落锁。   “心儿,你不是想找竹子吗?”萧夜衡说,“我知道哪儿有,一道去。”   杀手还未揪出,他是一刻也不会与她分开。   颜水心面露兴奋,拿了柴刀跟上,“我之前在塔哨上都没看到哪儿有,你知道就太好了。”   “那地方有些尴尬。”萧夜衡神色微窘,颜水心毫不在意,“有竹子就好,其余无所谓的。”   萧夜衡带着颜水心往杂物间后头的茅房走。   一股粪臭味飘荡在空气中,一排茅厕的门开着,里头是木庞桶坑上架着木板,木板中间有个洞。   人拉出来的废物,就是从那个洞进去的。   没瞄准的人很多,板面上很多泡‘黄金’,却没人洒扫了。   太脏了,所以,根本没什么人来解手。   估计大家都是弄了恭桶。   萧夜衡带着颜水心绕到茅房后头,只见那杂草丛生间,错落地长着六株竹子,不高,竹杆较粗。   一株野生的桑蚕树在草丛间随风摇曳,一枚枚红得发紫、小指头大,通体浮点的桑蚕果挂在枝杈间,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色泽可口。   “太好了,是桑蚕果!”颜水心好久没吃水果了,兴奋得在萧夜衡脸上‘吧卿’亲了一大口,“你怎么知道这儿有果子?”   萧夜衡愣愣地抚着她亲过的地方,半残的面颊不自然地涩红,“我只是以前听狱卒闲聊时说过,这儿长了几株竹子,没想到,还有颗桑蚕树。”   “这种果树就爱长在茅厕旁边。可惜,只有一株,结的果不多,也够吃几天了。”颜水心从怀里掏出一个随时准备装东西的空布袋,先是在草丛的杂树上摘了些树叶垫袋子,再一颗颗小心地摘熟透了的桑蚕果进袋。   萧夜衡也一言不发地帮她摘果子。   颜水心忍不住边摘边吃,味道酸酸甜甜的,滋润得很,吃起来太爽了!递了一颗到他嘴边,“你也吃。”   萧夜衡咬下她递来的果子,还故意含了一下她的手指。   温热的舌头包住了她纤细的指头,暧昧四溢,偏他还吸了两下。   颜水心闹了个大红脸,抽出指头,也未生气,“没洗的果子,吃两颗就行,一会洗了再好好饱餐。”   “你喜欢就好。”他对于这些果子,无所谓。   倒是她……身姿窈窕纤美,体态轻盈,皮肤在温暖的阳光下,白洁得晶莹,比果子可口。   而且,她脸上的痘痘似乎比先前淡小了很多,五官越发显得秀气。   他深邃的眸光都不由添了几许热度。   颜水心注意到他着火的眼神,出声提醒,“夫君,这是茅厕后头,不适宜发\chun。”   他面色微窘,稍敛心思,帮着她一道把整颗桑蚕树熟了的果子全摘了,只余十来颗青的果子留在树上。   一种暧昧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一股臭风从茅房那边吹来,两人才醒了神。 第36章 偷中窃   颜水心又让萧夜衡把六株竹子连根砍了, 除掉细枝杈,将六根竹子的竹杆用杂草间长的藤条捆好,萧夜衡便扛着一捆竹子与只提着大约三斤桑蚕果的颜水心一道折返。   她本来想帮他扛的, 毕竟他驻着拐杖,还要扛竹捆, 很吃力。他说这是男人的活,不许她做, 她拗不过, 便由他去了。   路过大牢外的空地的时候,白锦川看到,询问, “安王, 柴不是够烧?还砍竹子做什么?没想到牢里还有竹子。”   “我看他们刚从茅房后头过来, 估计是在那砍的。”王莫走到旁边接话。   “污秽地的竹子, 用来作何, 那多臭。”白锦川拿起折扇,摇煽着,好像真有多臭似的。   事实上,这些野生竹子长在后方, 风吹日晒,根本就不臭的。颜水心与萧夜衡不理会二人,往监医室的方向走。   “啊啊!”惨痛的呼叫声突然从监医室的方向传来。   听声音,是冯海。   颜水心、萧夜衡与白锦川、王莫四人朝着惨叫的声源赶,很快, 就看见冯海在监医室外头一边抓身上、一边大叫,“颜水心,你好毒,居然在粮袋上下毒!”   其身后房门开着,装在袋子里的红薯滚了一地,装米粮的袋子落在门口、还有一捆箭矢也散开了,冯海这是趁人不在,偷窃来了。   颜水心的视线从先前上了锁,此刻却敞开的房门收回来,冷哼“冯海,你趁我与萧夜衡不在,妄想偷我房里的东西,自作自受。”   萧夜衡把肩上扛着的竹捆扔在地上,眯眸。还是心儿聪明,提前做了防范。   冯海大力抓身上,挠出一道道血痕,越挠越痒,挠出血了还越发的痛,大声嚎叫,“颜监医,我错了。我不该来偷你的东西,以后都不敢了,饶了我吧!”   王莫见他如此惨况,心软地帮腔,“颜监医,你菩萨心肠,还是放过冯海吧。”   白锦川事不关己地摇着折扇,“冯海,你特娘的傻缺,偷谁的东西,也不能偷颜水心的啊。她早就提醒过你们,会遭‘天遣’的。”   王莫恍然,“原来之前,颜监医说的是这个意思。会下毒防备手脚不干净的人偷窃,还好我是老实人。”自夸一句后,转而问颜水心,“冯海会不会死啊。”   “死倒不会。”颜水心还是很善良的,“最多把身体抓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最后血肉都抓掉,变成个没皮肉的骨架。”   “那就是生不如死了。”王莫不寒而栗,“颜监医,冯海是我兄弟,我愿奉上一些口粮,可否放他一马。”   “多少?”颜水心感兴趣。   王莫伸出个指头,用食指比划了个一。   “十斤粮?”颜水心对于这个,还是很满意的,“十斤可以……”   话未说完,王莫摇首,“是一两米。”   “亏你说得出口,不干。”太抠了。   “每个人的口粮就够活二十天的,之后可没着落,少吃一两,已经很多了。”王莫对冯海说,“兄弟,我只能帮你这么多。”   冯海痒痛得受不了,连忙道,“我愿意给十斤米。”   “是么。”颜水心环顾了一圈,发现少了几个人,有种预感,“光你知道来偷我的,难道就没人偷你的?”   冯海心下一凛,“不可能、不可能。”拖着痒痛的身躯,“我带你去我房里拿粮……”   “要是你有粮换,我就饶你。”颜水心虽然非常不想饶过冯海,却忍不住十斤粮的诱惑。   等手里的粮吃完了,多十斤米,省着,饿着吃、可以多活十天呢。   一想到,皇帝的禁卫军要三个月才来营救,而眼下,她与萧夜衡只有二十天的口粮。   心里就惴惴不安起来。   白锦川、萧夜衡加上颜水心与王莫,一同去到冯海的狱卒住舍,只见房门虚掩着一条缝。   冯海疑惑,“我走之前,明明是锁着门的。”   房门一隅,坏了的锁被丢弃在地上,显然是被人撬了。   推开房门,里头除了衣柜、床、衣服被褥什么的,冯海发现,他堆放在房内床底下的粮全都没了。   冯海大声痛嚎,“我的大米呢、我的红薯呢、我的腊肉、我的黄豆哪去了?啊啊!是谁偷了我的东西、谁?”   颜水心很遗憾,“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别人也惦记着偷你的。”   “我的粮没了,我可怎么活!”冯海这回是痛心的在地上打滚。   王莫见状,黑着脸说,“是谁这么狠,竟然一口粮都没给冯海留。”   白锦川摇着折扇,“我先前见冯海从住宿出来,去到监医室偷窃也就一柱香时间。方才就我与王莫先是与安王、颜水心搭话,此期间又听到叫声去了监医室,刚好一柱香,冯海也不可能偷自己的东西。按时辰推算,我们五人没有偷窃时间。还有四个人没去。那三个都有偷窃的嫌疑。”   “宛娘、阿旺、赵柄、夏初雪。”王莫不解,“明明是四个人,怎么只有三人有嫌疑?”   “阿旺性子怯弱、又甘当我的随从,他没胆子偷窃,不是他。”白锦川现下可不想少了一个随从。有阿旺跟着,他什么活都不必做,还有人侍候。   “那另三人也不见得有胆子偷。你这么说,有失公允。”王莫生气。   “那就别查好了。”白锦川可不在意冯海是否饿死。   “查、查到底!”王莫当然照顾兄弟冯海。   王莫带着冯海踹开了嫌疑四人的房门,一间间的搜,根本没找到被偷的粮。   颜水心与萧夜衡不参与,在狱卒住舍楼外的空地上晒太阳。   听到那四人一个个在王莫的刀威下哭着嚷着没偷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冤枉的。   颜水心摇了摇头,“谁会把偷来的粮藏自己房里,这么愚蠢等着被捉。”   “那不如,我们去找。”萧夜衡建议。   “有道理。”颜水心同意,与萧夜衡各个房间、角落,甚至连牢里都找了一圈,没找到被偷的粮。   颜水心倒是找到了已死狱卒李典用过的鞭子,以及一根寒铁制的牙签。   其余人也想过了偷粮被藏起来的可能,全都分头去找,连茅房都没放过。   差不多掘地三尽,亦没找到。   “这牢房高墙内的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被偷的粮到底哪儿去了?”白锦川向来自栩聪明,还是猜不出来。   颜水心思忖,“还有一个地方没找。”   “哪儿?”一干人等异口同声。   “埋尸骨的地方。”她说罢,夏初雪不信,“那可是埋着以百计数的尸体,谁会把粮藏在那?”   颜水心却注意到赵柄低垂着头,眼神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   她几乎可以断定,判断无误。   萧夜衡也注意到赵柄的反应,如果是杂役赵柄偷的,他恐怕早就知道牢里余粮不多,吃不了多久。这厮故意装作不知,肯定暗中藏了不少粮。   “就去埋尸地找。”王莫咒了一声,“特奶奶的,现在一口粮,太重要了!”   赵柄莫名地颤抖了一下身子。他确实早发现外面送粮的哑巴不再送东西来,提早悄悄藏了两袋米在埋尸地。   就连冯海的粮也是他偷的。   就怕过段时间挨饿。   原以为,埋尸如此恐怖的地方,再也没人敢去,没想到,竟然被颜水心个贱货猜出来了!   思及此,赵柄低垂着的眼睑中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狠毒。   大伙儿前两天埋完尸填土之后,上头的土用木板压平过,此时,地面一如既往的平整,上头也没脚印,似乎没人来过。   “这土压得紧实,没有重新翻动过的痕迹。”白锦川断言,“粮应该没藏在此处。”   其余人也附和,不想再挖土看到那些被填埋的死尸。   萧夜衡眸色森冷地扫过除颜水心之外的七人,“这两天,你们有谁可曾来过这里?”   大家摇首。   萧夜衡便语气肯定地说,“被偷的粮就埋在这里。”指了一下前方的平土空地,“三个大坑,尸首填埋之后,本王曾在每个坑上顺手‘种’了几株野草,现在,其中两处的野草依然在,有一个坑上野草却不见了。说明有人动过土。土面平整,是动完之后,细心地又压平整了。”   赵柄闻言,骇得冷汗直冒。他藏粮时,根本没想到此,还以为几株草是土里本来就夹带的。   眼看要漏馅了……   王莫顺着萧夜衡的指点,挥起事先准备好的锄头,开挖。   土被挖刨开,很快就看到了几具腐败的死尸,恶臭四溢。   “没看到粮啊,猜错了吧。”王莫往萧夜衡的方向看。   萧夜衡看到其中一具腐尸拱起来,底下肯定藏着东西,“把那具尸首搬开。”   王莫怕尸首恶心,用锄头把尸体刨开,看到尸首下摆着一口大箱子。   众人凝神。   王莫打开箱子一看,只见偌大的箱子里头果然摆着几袋口粮。   冯海哭嚎着下去清点,“是,是我的粮,我的命、一样都没少!”   赵柄眼神中却闪过心虚以及意外。   箱子里不应该只有这些,明明还有他提前偷藏的二袋大米。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追更订阅哦,爱你们~ 第37章 都有私心   现下二袋大米不见了, 肯定是被谁发现后,拿走了!   赵柄却不敢把这事说出来,以免被发现是他偷了冯海分到的粮。   真是吃闷亏。   夏初雪站在旁边, 嫌尸臭,掩着鼻子说, “那窃贼可真聪明,把粮藏在这种地方, 真是打死都想不到。”   颜水心与萧夜衡看那口大箱子, 心忖着,里面应该不止这点东西。   白锦川率先开口,“箱子里的东西不对。”   冯海点了点, 不解地道, “我的粮一样没少啊。”   “冯海的粮加起来总共也不到四十斤, 你们看这大箱子, 起码可以装个一百五十斤。”白锦川一拢折扇, “谁会那么蠢,装那么点东西,弄个大箱子?要知道,这箱子是狱卒住舍的, 搬过来,显眼的很,被发现的机率也大。不会找个小点的装?”   男囚阿旺是明白了,“白少爷是说,里面还有其它粮食?”   “不错。”白锦川点头。   既然白锦川说出来了, 颜水心察看了一下箱子内侧的泥灰痕迹,“依我看,粮食是装到平箱盖口的位置,那么,还有一百斤粮。”   白锦川赞赏的眼神投了个给颜水心,“颜监医果然聪明。”   萧夜衡颔首,“本王也同意心儿说的。那么……”犀利的视线朝赵柄射过去,“能提前知道哑吧不再送粮过来,你做为厨房杂役,肯定是第一个发现的,在大家分粮之前,就藏了一百斤。”   “安王说的有道理。”白锦川手里的折扇指着赵柄,“说,那一百斤粮,你藏哪儿去了!”   阿旺、王莫手里的长刀也指向赵柄,后者道,“好你个赵柄,居然敢藏私,看老子不杀了你!”   说着,就挥刀朝赵柄砍,萧夜衡眼明手快地擒住王莫长刀的刀背,刀刃在离赵柄的脖子半寸停下。   赵柄吓得跌跪在地,面无血色。   王莫手里的刀动弹不得,生气地质问,“安王,你什么意思?”   萧夜衡凌厉的目光落在王莫身上,“问都没问清楚,你就急着杀人灭口,你心里有鬼?”   “我……我心里能有什么鬼?”王莫一脸坦荡,“我不过一时愤怒,生气赵柄竟然背着大家藏私罢了。”   “各位饶命!”赵柄跪地,颤抖地拱手,“我承认,我确实在分粮之前,藏了两袋米,加起来约莫一百斤。即使多一百斤,也是不够吃的。粮嘛,越多越好。我看到冯海出门了,便去偷他的粮。”   指了一下尸堆里的大箱子,“我全藏这儿了,我也不知道,那一百斤怎么没了……”   王莫喝一声, “明明是你转移了目标!”   “我要转移,就连冯海的粮也一并转移了,那一百斤,真不是我转走的。”赵柄牙都吓得在打颤。   “看样子,螳螂捕禅,黄雀在后。”萧夜衡显然认为赵柄没撒谎,“谁是那只黄雀?”   夏初雪不停地朝王莫看,似欲言又止。   颜水心问她,“你有何想说的?”   “难道你知道是谁转偷走了那一百斤粮?”白锦川安抚,“雪儿,说出来,白大哥给你做主。”   “是……是王莫。”夏初雪说,“我先前见王莫鬼鬼祟祟地扛了两袋东西进厨房,可我进厨房找了一圈,却没找着。”   “难怪王莫刚才想砍了赵柄。那样,一百斤藏粮就定然扣在赵柄头上了。不过,这黑锅,他背得也不冤枉。”白锦川一合折扇,愤怨地瞥着王莫与赵柄,“你们这两个狗东西,私心那么重,简直该杀!”   冯海抱着失而复得的粮从坑里出来,埋怨王莫,“兄弟,你太不够意思了,转移了一百斤粮,先前在颜监医那帮我求情,居然只肯出一两米。”   王莫面露尴尬,强行狡辩,“我是打算过几天再和你说的……”   “信你才怪。”冯海也不傻。   颜水心分析,“王莫做为狱里的二把手,自然清楚狱里的规则,哑吧不再往牢里送粮,他也留意到了。就在他想提前藏一点的时候,赵柄先动手了。而其人的余粮不多,总不能让大家一点没的分,这样,会立即为了抢粮互相残杀。于是,王莫就跟着,悄悄转移了赵柄提前藏的那一百斤粮。冯海的分粮留那,想让赵柄吞个哑吧亏,可惜,还是被揭出来了。”   “颜监医……”王莫不无遗憾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你猜得一点儿也不错。你实在太聪明了。可惜……”   最后还是要死。   “可惜什么?”颜水心倒想听听。   “可惜相貌丑了点。”王莫盯着她,“你脸上的痘好像消下去了不少,你的模样,没之前那么难看了……”   “好像是唉。”大伙的视线都往颜水心脸上看。   “别岔开话题,把土填回去。”颜水心指着被挖见天日的尸坑。   男囚阿旺主动拿起锄头填土,因为挖得不深,三两下就填埋回去了。   见大家不善地盯着他,眼神都能冒出自私鬼三个字,王莫摸了摸鼻子,“你们可别怨我啊,在场的谁没私心?”指了一下夏初雪,“就说她。既然早看到我偷藏粮食进厨房,她还进去找了一圈没找到,要是她找到了,还能把我供出来?”   夏初雪发挥大公无私的精神,“雪儿会的,大家同在一牢,雪儿心地善良,就算找到了粮,也会同你们分的。”   “马后炮,放得好听。”白锦川可是一点也不信。   倒也不争论这个,一行人从大牢后的空地浩浩荡荡回了厨房,去找那被私藏的一百斤粮。   阿旺与宛娘、冯海三人一进厨房就开始翻缸倒柜地找。   白锦川拿着折扇在一旁像个贵公子一样摇啊摇。   萧夜衡与颜水心站在旁边没动。   王莫询问,“既然颜监医这么聪明,可猜得出我把那一百斤粮藏哪儿了?”   颜水心说道,“夏初雪说找遍了都没有……那就在灶台下面。”   只见灶台上面架着两口炒菜的庞大铁锅,烧火的灶孔前面还堆着一些柴灰。   王莫神色一变,随即露出佩服的表情,“颜监医果然厉害。”   阿旺失声,“灶台下方,可是烧火用的,难道王头不怕藏的粮被烧了?”   “他当然不怕。”萧夜衡说道,“公用厨房,锅那么大,烧火特别费柴。柴粮都分了,灶火熄了。没人会来公用厨房浪费柴。灶下藏粮,是安全的。”   “安王真是甚知我心。”王莫点头。   “那可不一定,我过两天会用公用厨房。”颜水心如是说,王莫道,“过两天,我也将灶下的粮转移阵地了。”看着阿旺将灶底下的两袋粮用木棍刨了出来,他心无比的痛,“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阿旺高兴地掂了下两袋米的重量,“又可以多吃上一阵子了!”   “照例,这一百斤粮都平分了。”白锦川摇着折扇,指了下王莫、赵柄与冯海,“这三个私心重的贼没份儿。”   转峰一转,瞟了眼夏初雪,“至于你,虽然有私心,终归说出了粮在厨房。以功抵过,可以分到。”   “谢谢白大哥。”夏初雪激动得双眼泛泪。   其余人也不敢有意见,剩下的六人瓜分了一百斤粮。每人分到了十六斤六两。   冯海又给了颜水心十斤米,以抵偷窃的债,颜水心便给他解了痛痒的毒。   这回,是颜水心的食物最多了。   本来六人想把三个窃贼打个半死,奈何冯海与王莫武功高强,就连向来不露半□□手的赵柄,原来武功也不弱。   一时奈他们不何,便不了了之。   颜水心似想起什么,带着萧夜衡来到了厨房院篱笆外头较远的凹洼地处。   这里倾倒着整个牢房的生活垃圾。什么烂布、馊水,菜渣、剩饭……全都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味,但在阳光的爆晒下,基本水份都蒸干了。   颜水心是想起不知道牢里会断粮之前,大家吃的饭菜,总会剩了些倒掉。   也许,还能淘到一些东西。   她看到垃圾堆里有一些被晒干的米饭,想去捡。又怕萧夜衡嫌弃饭脏……   哪知,萧夜衡主动弯下腰,将那些看起来不错的干剩饭拾起来,放进随身的布袋子里。   夏初雪、宛娘、阿旺好奇二人来做什么,也跟了过来。   见此,夏初雪鄙夷地道,“这么恶心的剩饭,居然也捡……”   她还没说完,阿旺与宛娘已加入捡剩饭队伍,甚至连一些剩豆腐也捡了。   夏初雪也不拿乔了,干脆把剩渣先做一堆刨起来,打算回头再细挑。   颜水心与萧夜衡先到,捡了的是最好的剩饭干米粒。   加起来大约两斤重吧,能吃个一天。   其它的,实在太恶心了,二人也不抢了,转身离开,迅速去大牢唯一的水井边。   井底养着四尾鱼,每条约莫一斤左右。   王莫拿着一根细长的、一头削尖的木棍在往井里叉鱼。   “见者有份!”颜水心马上喊。   白锦川也跟了过来,“王莫,你太过份了,井里的鱼是大家的,你们居然偷偷来叉鱼!”   阿旺等人此时也跟了过来。   现下是哪里能搞到食物,就往哪里钻。 第38章 去真正的家求娶   一行人把王莫三人围在了中间。   王莫见不能不分, 只得道,“待我把三条鱼都叉起来,大家平分了总行了吧?”   夏初雪往井里看, “水里明明有四条鱼,为什么只分三条?你想霸占一条?再说了, 留一条鱼在水里,多脏啊。”   “你个愚妇, 这般没见识。”王莫不耐烦地解释, “这口井是牢里唯一的水源,要是谁起了坏心思,往井里投毒。大家都得死翘。留条活鱼在井里, 鱼没事, 说明水源没问题。嫌脏, 比被毒死的强!”   “必须留一条。没活鱼在井里, 不放心。”白锦川同意, 其余人也赞成。   于是,王莫费了点功夫,用简易的木叉,叉起了井里三条大些的鱼, 只余一条大约二指宽的小鱼在井水里养着。   三条鱼也不大,一条也就一斤的样子。   王莫刚要举事先备好的菜刀剁鱼,宛娘看不过去了,“先把鱼剖开再分吧。”   “老子又不是卖鱼的,抢劫倒是会, 杀鱼可不溜。”王莫哼了声。   “别看我……”白锦川摇头,“本少爷从不干这些下人的活。”   宛娘主动说,“奴家会。我来吧。”接过王莫手里的柴刀,在离井边较远的距离,用菜刀敲了几下鱼头,鱼不动了之后,把鱼鳞刮了,剖鱼腹,取出鱼内脏,再把一条鱼平均切成三段。   三条鱼,共切了九段。刚好每人分到一段。   “刀功不错啊。”赵柄夸了一句。   宛娘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这些粗活儿,奴家在家,是惯做了的。”   赵柄眼神色眯眯的,“小娘子,你不如跟我住……”   “不不不……”宛娘一想到他有花柳病,就害怕。   “你特么得了花柳,还好意思叫她跟你染病?”冯海提醒,“她可是牢里唯一能‘碰’的女人了。谁也别想独占她!”   “夏初雪得了脏病,不还有一个颜水……”赵柄见萧夜衡杀人般的眼神,连忙改口,“颜监医神圣不可侵犯。”   三个女人,染病一个,一个被安王保护得好好的。   那确实,目前只有一个宛娘可以随意上。   “那就让宛娘独住吧。”白锦川毫不在意,“谁想她的身子,夜里摸过去就是。”   于是,宛娘没跟人搭伙,白锦川与阿旺一道,王莫与冯海一起。   同得花柳的病友赵柄与夏初雪一块儿。   余下的颜水心与安王萧夜衡一道。九人便分成了五伙人吃住。   分鱼的时候,又吵了起来,拿了鱼头的那一段的人,觉得不公平,认为鱼肉少了。   颜水心连萧夜衡的份儿,主动要了两个鱼头,大家才没打起来。   其实,鱼头的一部份,也带了小截鱼肉,没什么亏的。何况,这部位可以做一道家喻户晓的名菜。   萧夜衡主动提着用草扎拎起来的两个鱼头往回走,颜水心跟在他旁边,“你不生气么?”   “何事?”   “我拿了两个没肉的鱼头。”   他侧首,森寒的眸光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温和,“无足挂齿,你喜欢便好。”   颜水心通过之前吃冯海做的大锅菜时,知道安王是能吃辣的,“我们不是分到了两勺坛腌的剁椒么?回头做一道美味。”   “好。”萧夜衡虽然嘴上应着,心里却不报希望。毕竟,她一个大家闺秀,哪会下厨?   而他堂堂一个王爷,在外头时,高高在上,养尊处优,从没做过饭。   虽然有暂时饿不死的米粮,以后用餐,可麻烦了。   回到监医室之后,萧夜衡把东西都锁进房间里,颜水心在两只木桶的手柄上各套上一根绳子,用一根木棍当扁担挑。   木桶牢里特别多,狱卒与牢犯们都得有桶洗澡。不可能每人备一个,排队用。木水桶也多达三十个。   太多又不能吃的东西,不用分,随便拿就是。   菜刀一共找到了五把,五拨人,刚好每人分了一把。   斧头、柴刀各两把,大家公用。   萧夜衡见颜水心挑着空桶要去担水,他接过她手里的‘扁担’,“本王挑就行,你在旁边跟着。”   危险没有解除,二人不宜分开。   她瞄了一眼他的腿,“可是……”   “就算本王残废了,挑个水还是可以的。”他眸光有些黯淡。缺了的那只左眼,断了的那截左腿,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唯有她,伴在他身侧。   颜水心知道他怕自己累,便也由着,“那你要是挑不动,别强撑着。”   他心头漾起感动,微点了下头。   两人回到井边,萧夜衡把两只桶放下,他虽没亲手从井里打过水,也看到下人做过。将井辘辘上盘绳而挂的木桶扔下井,系着绳子的桶坠井,浮在水面,水居然没浸进桶里。   他只得把木桶摇起来,继续扔。   同样拎着一只桶前来打水的宛娘见了,主动说道,“王爷,奴家帮您吧。打水这种粗活……”   她话未说完,只见萧夜衡聪明地扔桶时斜落,很快漫了一桶水,摇起、倒入自己带来的桶中。   待两桶水打完,也没理会宛娘的话。   宛娘虽然有些尴尬,还是有些好心地说,“王爷,之前的鱼段,我看您也拿的鱼头,宛娘的拿的是中间段肉多,回头宛娘跟你换……”   “不必。”萧夜衡总算给了她两个字,挑着水担往回走。   颜水心帮他调整了一下担水的姿势。他一手扶‘扁担’,一手驻拐,走路就方便多了。   “王爷腿脚不便,颜姑娘怎么能让他挑水呢?”宛娘责备,上前要帮萧夜衡,他森厉的眸光瞥过来,她莫名地不敢上前,只能杵在原地尬着。   颜水心似不经意地向身旁的男人说,“王爷,宛娘好像对你有意思啊?”   “何以见得?”   “她对你献殷勤,招呼都不跟我打一个。”   萧夜衡面无表情,淡然说,“本王对她没意思。”   “那就好。”二人刚回到监医室外头,王莫已经等候着了,面前摆了个装了石泥的箩筐。   “颜监医、安王,你们回来啦。”王莫主动开口,“那啥,公用厨房锅太大,烧火费柴,大家都在自己打小灶呢。其他人都是些贱命,白锦川身边也有个阿旺。二位养尊处优,想必不会打灶。我来帮忙。”   “不接受。”萧夜衡不会受其半丝恩惠。   “听到了吗?赶紧走你。”颜水心声音清脆。   “可是……”王莫眸光富有深意地瞧着她,“颜监医,接下来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即便做饭菜,也是个难事儿。你肯定做不来,不如与我一道儿……”   萧夜衡把两桶水放进监医室旁的杂物间,走出来见王莫竟然对水心纠缠,面色一沉,“不滚,是想受死吗?”   王莫其实武功很高,他认为自己不一定打不过萧夜衡,可对方身上就是有一种不怒自威,震摄人心的气势,非到万不得已,不敢动手,“是是。这就走。”   几步后,颜水心突然唤住他,“等一下。”   王莫目光泛着兴奋,回首,“颜监医答应同我一道了?”若是她肯,他会好好疼惜她一段时日的。   萧夜衡的面色却黑沉下来。他不会允许的!   颜水心指了一下王莫带来的一箩筐石头,“把你的东西拎走。”   “打灶要用的石头,我那够了,不要了。”就是不拿,跑了。   颜水心与萧夜衡默契地不动王莫的箩筐,二人一道另寻了个筐子,去牢外的空地找了些石头泥巴搬回来。   临时厨房决定在监医室相连的偏房。   颜水心让萧夜衡用柴刀背将筐里的石头敲成方块状。她再把较方的石头,糊着泥巴,相隔半米,砌了两个离地三十多公分,‘竖二’的形状,位于偏房的正中间,“这便是简易的石灶了,一个煮饭、一个烧菜。”   “如此简单……”萧夜衡还以为要弄一个公用厨房的那种灶台。   “能用就行,不讲究。”她环顾了一下没有家具的偏间,地面是硬泥,做厨房很合适。   “委屈你了。”他叹了口气儿。   “与王爷在一起,怎么都不委屈。”颜水心适时拍马屁。他的心,估计是她拍马搞来的。   萧夜衡定定地凝视着她,心里很是感动,“心儿……”   她被他瞧得心底发毛,赶紧找了一块木板,连同菜刀、筷子,刷洗干净,“我们准备做晚饭了。公用厨房唯一的砧板不知道谁拿走了,只能找木板代替。狱卒吃火锅的小铁锅,有十五个,熬汤的瓦罐三个,我们分到了一口铁锅,一个瓦罐。”   萧夜衡微颔首。这要是在外面,他府里的下人用的都比这强不知多少倍。   他主动去劈柴,等抱了劈细的柴回来时,发现颜水心已经用瓦罐淘好了米,两个鱼头也洗好了摆在盘子里。   两个简易灶,一个架了一口铁锅,一个架了一个瓦罐。   她有些为难地说,“我不会升火。”知道古代有火折子,相当于现代的打火机,以前看电视偶尔看到古装剧里一吹就燃火苗,可她没用过。   “本王会。”他把细木柴混了些干树叶放在其中一个灶下,吹燃分到的火折子,放进干树叶底下,火堆就燃起来了。   她眼睛发亮,神色崇拜,“看不出来,王爷还会升火。你真棒!”   “别老是夸我。”萧夜衡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本王会当真的。”   “本来就是。”她乐呵呵地倒了些油进洗净的锅里,一气呵成地炒菜。   分到的调料有少量盐、酱油、醋,一碗油及二勺剁辣椒。   她将调料用碗分装好,暂时靠墙放着。   “一会儿,等吃完了饭,记得把油、调料这些放进米缸里,盖上盖子。”她拿了公用厨房以前装米的大缸,代价是分出去了一两米。   萧夜衡不明白,“为何?”   “防老鼠啊。”她腾出几根烧燃的柴火放进瓦罐下的灶里,添柴。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很快,一顿饭就做好了。   颜水心抬手比划了一下刚出锅装盘的菜,“这是剁椒鱼头,家常名菜哦。”   盘子里的两个鱼头对半切开,成四半呈列在盘子里,上头覆盖着仅够用一次的剁椒。   空气中漂浮着煎鱼的鲜香与瓦罐米饭的浓浓香气。   虽然是很简单的饭菜,萧夜衡进了牢里之后,却从未吃过,先前冯海做的饭菜比猪食还难吃。   一时之间,他肚子里的馋虫都冒了出来。   但转念一想,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怎会这些活计?   颜水心忙活了一阵,就对上他探究的眼神,不太高兴地问,“王爷为何这般看我?”   “你真的是礼部尚书颜卿的女儿?”他问。   “是与不是,又如何?”   他深深地注视着她,“虽然你我已在牢中成了亲。羞辱般的婚礼,委屈你了。倘若我们有幸出牢,你是颜卿之女,我便去颜府提亲。若你不是,本王就去你真正的家求娶。”   作者有话要说:  24号的更新时间为晚上十一点,到时一万字掉落。写完这本之后,我下一本写《尊上的第九千任新娘》文案:前面的八千九百九十九个新娘全都嗝屁了,云浅蓝一个低贱的半人半仙凭什么得到凶残魔头太曜的宠爱?   太曜的古早前未婚妻灵韵仙子满脸不甘,势要取而代之。   云浅蓝点头,“灵韵仙子是公认的前T后翘、貌美如花、才华洋溢。确实是男人喜欢的类型。”   “知道本仙的优秀,你还敢霸着尊上夫人之位?”灵韵仙子怒喝未完,只见一道晃眼的利光飞过,霎时痛得厉声尖叫,“啊……我的脸!”   “觊觎本尊的夫人之位者,毁容。”太曜森寒如冰的话音才落,灵韵仙子的花容月貌已成为被割了面的丑八怪。   ******   太曜:人人只道他是灭世狂魔,诸仙得而诛之。   唯有浅蓝用心温暖了他的暴戾。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不是行尸走肉,她就是他的命。   (尊上一文男女主双洁。)   宝贝们点开专栏,收藏一下预收文哦。要是能连作者专栏也收个,就更好了。爱你们! 第39章 毁容断腿原由   颜水心感动得泪雾在眸眶中打转。   她真正的家……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虽然心仪安王, 可她在现代是独生女,父母已年届五十,她就是父母的全部, 若是失去了她,怕是父母会活不下去。   无论如何, 她还是超想回家的。   萧夜衡见她沉默而忧伤的神色,心下忽然就烫疼了起来, 展臂环过她的肩, “心儿,你怎么了?”   “王爷,你说, 我不见了, 我家里人会不会很着急?会不会发疯啊?尤其是我母亲……”一思及此, 她便悲从中来。眼泪如豆子般滴落。   从来, 一直就在逃避这个问题, 就怕心痛。   “肯定会的,颜卿会派人寻你。”萧夜衡将她拥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心儿, 本王会带你出牢,一定会让你活着出去。”   颜水心知道他误会了。她指的家人不是原身的亲属,却也无法解释,闷闷地开口,“那你呢?你贵为王爷, 恐怕全天下找你,都快找疯了。”   萧夜衡想了想,“除了皇帝,怕是没几个人会想着寻本王。”   “皇上要找你,那便是天下人要找你……”   “天子太忙。”萧夜衡神情静谧,“皇兄的后宫三宫六苑,朝务繁多,还得为人父,为人子,他几乎没有自己的时辰。虽然本王奉命查到了晋王携同权贵办此丧狂监牢,却还未来得及上报,便被害于此。本王的近卫即便要上奏,怕是难逃晋王毒手,所言到不了天听。天下之大,即使贵为帝王,要找一个人,大海捞针,亦太难。”   颜水心有些事情不明白,“虽然很多权贵富闲,喜欢以牢中囚犯押注,晋王借机敛财,为何要抓白锦川、夏初雪?还有我。都是朝臣子女,失踪了,毕竟会有人大动干戈寻找。”   萧夜衡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背,“不论是本王,亦或是牢中在外头未犯事,却有身份地位的人,是被排除异己。如果在外头,谁花重金想让一个人消失,晋王的组织不会拒绝。”   颜水心懂了,“也就是,外面有人想让我‘消失’,买通了晋王的组织。然后,我就被暗中捉进牢里等死了。”   他点头,“包括夏初雪、白锦川,肯定是得罪了人。否则,不会落于此地。可悲的是,牢内丧心病狂,外头的人却不得而知。”   颜水心也不知道自身的原主,得罪谁了,对方花大钱想弄死她。   结果是原主真死了,换成她来牢里受苦难。   “那……”颜水心看着他一半英俊,一半残缺的脸,“聪明如你,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陷害到你?”   萧夜衡悲伤的闭了闭独眸,面色闪过一瞬间的沉痛。   “不说也没事。”她体贴地道,“每一个人,总有自己的秘密。”   “本王没有什么是不能对你说的。”他凝视着她的眸光中充满着爱意,侃侃而谈,“圣上萧景排行老大,晋王萧慎排行第二,本王第三,老四乃是怀王萧承宇。圣上与本王同父同母,皆为施妃所出。   晋王为当今太后、曾经的梁妃亲子。萧承宇的生母只是冷宫里一个低贱的宫婢。本王两岁时,母亲施妃过世,先帝便将本王养在梁妃名下。自有记忆以来,梁妃格外地疼爱本王,时刻虚寒问暖,先帝赏下什么好的、贵重的东西,梁妃总是让本王先挑选,晋王曾多次在梁妃面前,抱怨梁妃对本王更像亲子。就连本王,也觉得梁妃不是亲母,却更亲。”   说着,他陷入了回忆中,“五年前,先帝病危,将几个皇子叫到病榻前,欲立长子萧景为帝。老四萧承宇不服,手持匕首挟持萧景,威胁先帝改遗诏,否则,杀萧景。先帝一生威赫,自是不肯受威胁,还扬言,萧景若死,则让本王继位。萧承宇当场气疯了,要杀萧景给先帝看。”   “就在老四萧承宇手里的匕首割进萧景的咽喉时,本王想起,有一次遇刺,萧景用命替本王挡了一刀,本王说过,一定会以命还恩。虽然本王自幼养在梁妃膝下,却与亲兄长萧景关系甚洽,受兄长诸多照拂。萧景说,他甘愿一死,让本王继位。”   “本王又何曾愿意看着萧景死在眼前?本王便同老四打商量,换个人质,代替萧景。老四萧承宇同意了,认为伤害本王,会使萧景终身难过。于是,本王代替长兄萧景,成了人质。”   说着,他笑了起来,笑意不达眼底,“老四萧承宇行事癫狂,他说本王是颗大的绊脚石,必除之。当着先帝与几位皇子的面,萧承宇剜了本王的左眼,毁了本王的左颊。先帝下令,当场将萧承宇击杀,之后,先帝便与世长辞,而长兄萧景继承皇帝之位。”   颜水心听到此,心都揪痛了起来,“你四弟萧承宇怎么可以这么做?”   “本王与长兄萧景也一直在想此事的缘由,在本王这次被害之前,一直以为老四当年是自己想当皇帝。”萧夜衡眸中泛起了嗜血的杀气,又隐现出无尽的苍桑,“现下看来,他不是为自己,他是为了晋王!是太后想让亲生儿子晋王当皇帝,暗中拢络了怀王萧承宇,为晋王谋事。”   颜水心几乎猜到了,“先帝择天下新主,必然以优选之,说明四皇子辅佐的晋王还欠缺火候。他若是为晋王,那么,害你的人是……当今太后?”   萧夜衡身躯一僵,眸中浮起隐隐的雾气,“是她。本王的养母,本王一直将她视做亲母。她说,她怜悯本王两岁丧母,她就是本王的生母,他对本王的慈爱,绝不会比晋王少分毫,甚至过之。二十四年呐!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让本王、当今圣上、让晋王萧慎,一直深信不疑。她从来都是宁静、慈和,与世无争的一个人。先帝在世时,都夸她贤良淑德、淡泊名利。”   眼中的沉痛,似乎深深地烙印进了他的心里,他紧握着拳头,语气哽咽地几乎说不下去,“本王被挖了左眼、毁了左脸的这五年来,太后日日以泪洗面,哭瞎了眼睛。经御医治疗,才免强能再见天日,却视力大不如前。本王便对她更为孝顺。”   “可新帝登基,反对势力众多,本王做为新帝唯一信任的同胞兄弟,本王虽面貌被毁,却雷厉风行,帮新帝扫除反对势力,并在朝中,担任要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微微地笑了起来,“这便是进一步祸患的起源了。”似是不在意地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左裤管,“有一天晚上,太后与本王像往常一样,偶尔小聚,共用晚膳。太后亲自为本王盛了一碗鸡汤,本王喝过之后,就昏倒了。当时,隐约中,看到太后也昏了,可本王醒来时,已经身在此死亡之牢,还被剁去了半截左腿,并未见太后。”   “你怀疑是太后给你下了毒?”颜水心提出疑问,“可是她也昏了,会不会她也被捉了?”   “按本王现在的思路,便是她所为。”萧夜衡眸光中充满冰冷,“太后所饮用的膳食,都有专人试过无毒,方才食用。以她掌管后宫多年,在后宫可以说一手遮天。有人想在她的膳食里下毒,几乎不可能。而本王,虽不从医,一般的毒也品得出来。她下的是无色无味的化功散添了迷、yao。她故意在本王面前也昏倒,是留条后路,装着亦被害罢了。或者,她想在本王至死前,都要留个好印像,毕竟,二十多年的母子一场,不是么。”   颜水心紧紧地攀着他的肩膀,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着他,眼泪簌簌往下落,“王爷,你真可怜。”损肢毁容不说,还被一直敬重的养母出卖,那是怎生的一种痛?   “本王不可怜。”他抬手,感觉被她环抱着,心头的痛都淡去了许多,轻抚去她脸上的泪珠,“虽然很痛。可本王现下觉得进了此牢也不坏。”   “你疯啦?”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若非如此,本王又怎么会遇见你?”他突然紧紧地箍着她,喃喃唤道,“心儿心儿……你是本王的命!”   “……”不要啊,王爷。颜水心是欲哭无泪,万一她哪天滚回二十一世纪了,他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还是他不要爱她,等她哪天不见了,便不会伤心了。   颜水心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无法诉诸于口。   转念又觉,想那么多做什么?依现下的情形看,未必撑得到禁卫军来救的那一天。   “安王爷,你在吗?”门外传来宛娘的声音,下一瞬,宛娘便往着冒炊烟的偏间而来,“颜监医,你在哭啊,是因为不会做饭愁的吗?我来帮你们。”   她身影才到门外,便见偏房中间的硬泥地上有两个简易灶,看制料,是石头与泥巴混成的。   灶火已息,瓦罐里闷着香喷喷的糙米饭,灶堆边还摆着一大盘撒了剁椒的鱼头,看着那色泽,似乎是厨子级别。   难道这两个出身高的人还会做饭?   又见颜水心不知羞耻地赖在萧夜衡怀里,顿时拉下脸。   颜水心稍退离萧夜衡的怀抱,淡瞥宛娘,“本姑娘只是被柴烟熏得眼睛不舒服而已。”   宛娘脸上挂着讨好的笑,“颜监医一看就不是个会做饭菜的人,奴家空得很,以后就帮您烧饭菜……”   颜水心指了一盘剁椒鱼头,“眼瞎吗?没看见菜烧好、饭也熟了。不劳烦你。”   “原来你会下厨,看样子,是奴家多事儿了。”宛娘面上很不好意思。   萧夜衡却不理会来人,兀自盛了两碗饭,将其中一碗递给颜水心。   颜水心接过,拿起筷子夹了点鱼肉到萧夜衡唇边,“王爷,您偿偿。我烧菜的手艺如何?”   萧夜衡张口吃下,动作优雅地咀嚼,点评,“鱼肉滑而鲜美,鱼头骨香而有嚼劲,剁椒入味,齿颊留香。比宫里的御厨手艺更胜一筹。”   宛娘不信,真有那么好吃?   颜水心傲娇了,把他说过的一句话还给他,“王爷,你别这么夸我,我会当真的。”   萧夜衡深情地注视着她,“本王说的是认真的。”偿了一口她煮的饭,“米虽然是糙米,色泽晶亮,分外好吃。”   “煮米的时候,稍泡一会儿就好了。”颜水心与他默契地用餐,似乎忘了门外还站着一个宛娘。   宛娘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喂食,心里很郁燥,面上却丝毫未显出来,主动附和着夸奖颜水心,“颜监医做的饭菜真是看着都让人胃口大动,不知宛娘有无幸偿偿……”   无人理会。   “那你们慢慢用膳,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定全力相助。”宛娘只好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虽然方才颜水心与萧夜衡说了一会儿话,饭菜放在火边,并没凉,热腾腾的瓦罐闷米饭,真是二人在牢中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顿了。   饭后,萧夜衡主动烧了点温水,用木脸盆装了洗碗。   哐啷!一声。他手滑,打烂了一个。   颜水心朝他看过去,后者面色微露尴尬,“本王从未洗过碗。”   “多烂几个碗也没事,牢里多着呢。”她撩起袖子,做为现代妞,家务没一样难得倒她,“我来洗。”   “以后这些事儿,都交给本王就行了。”他目露坚定,“不会,本王可以学。”   “什么是好男人、标准的好相公?”颜水心比划了一下萧夜衡,“这就是了。”   萧夜衡唇角勾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颜水心指挥,“洗好了之后,再用清水过滤一下就可以了。”   他依言,并且记着把油与调料、粮食都放进大米缸,盖上木盖。   只有捡来的干饭用袋子装着,用绳子挂在横梁下方。   颜水心打趣道,“王爷,你可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啊。”   “被环境逼的。”他无奈。往天,他吃的向来都是珍馐海味。   先前煮饭的时候,颜水心拿了一个大汤碗装了淘米水放在火堆边烘煨着。   现下,淘米水沉淀得差不多了。   萧夜衡问过她,她说淘米水的沉淀可以洗头发用。   颜水心娇羞地朝他抛个媚眼,“王爷,我好久没洗澡洗头了,要开始奢侈了,去公用厨房浪费柴火烧一大锅热水。”   他被挑得浑身一下激灵,随即面露歉疚,“这算什么奢侈,本王带你一道去烧水。”在牢里,他就算想为她提供好的生活,都不可能,只能尽力照拂些。   他出了门,用藤蔓扎了一大捆柴,拎在手里。   颜水心跟在后头,头痒,一挠头,三千青丝早就成坨垢在了头上。这起码几个月没洗头了,也亏得萧夜衡经常用深情的目光看她。   她自个都自嫌。   突然,颜水心的心碎了,指甲缝抓出的污垢里居然躺着一只虱子,不由惊呼,“啊啊,王爷,你头上长虱子了!先前在五十九囚室,我们天天睡一起,我长虱子了,你肯定也有。”   “本王知道。”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她好奇地问,“你也抓到了?”   “头发奇痒,便知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在谈论明天天气是否晴朗般淡然。   “那你还不叫嚷?”她一想到自己满头虱子,头皮发麻,“我要去弄死它们、淹死它们、杀个片甲不留!”   萧夜衡冷森无波的眸光里泛出了浅浅的笑意,于他而言,活着,有她在身边,便好。   颜水心怒冲冲地在监医室配出了灭虱子的药,捣鼓成药泥,再配了些药泥洗澡。再与安王一道去了厨房烧了一大锅热水。   冷水与热水各装了二桶。   萧夜衡不让她拎重物,他分两次拎着二桶水去了洗沐间。   一长排洗沐间的门,只有最左边的一间是闭着的,不知谁在里头洗澡,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萧夜衡将四桶水都放进最右边的间室里,安静地在外头等候,“心儿,等你洗好了,叫我。”   他也想好好洗个头澡。省些柴火,用她用过的洗澡水就成。   颜水心进了间室后,看到靠墙的角架上有一个木脸盆,也不知是哪个狱卒生前用过的。   她用桶倒了点热水,进脸盆。她先是把头发打湿,将药泥均匀地涂抹在头上,用半块肚兜当帕子包住头发,然后唤道,“王爷,快进来。”   萧夜衡迟疑了一下,她沐浴让他进去……莫非是要洗鸳鸯浴?   思及此,一张半残的面恐羞得通红。   她要如此,他还是依她的。   走进浴间,原以为会看到她衣衫半解,哪知,她衣着整齐,头上的湿发还包了半块……肚兜。   他心下略微有些失望,瞧着她愈发窈窕的身姿,心忖着,早晚,她会是他的女人。   颜水心朝他伸出手掌,“我的另外半块肚兜呢?”   他微窘地说,“以前给本王包扎腿用,就是本王的了。”   她倒觉得好笑,一块破布,至于么,“我又没说要回去,先拿来。”   他从袖袋里小心地拿出半块叠好的布巾,一角还绣着梅着,可不就是她的肚兜么。   颜水心一把抢过来,放在鼻子间闻了闻,“还洗干净了。”   “脏的带在身上不好。”怕保存不久,后半句没脸说,“自是要洗一下的。”   她稍一颔首,让他在角架前弯腰,“我帮你洗头,先湿敷药泥杀虱子,一柱香的时辰,虱子便可死净。”   他原想自己来,可是弯着腰,单腿驻着拐杖不方便,还是由着她了。   感受着她的小手在他头上淋水、敷药泥,动作又快又麻俐。估计是因为她是医者,偶尔会为病人做这些吧?   “可以了,我要脱衣服了,你去外边等我吧。”她挥挥手。   萧夜衡点头,脑袋上顶着她刚讨去的半块肚兜出了洗沐间。   王莫也拎着桶水过来洗澡,看到萧夜衡头上绣着梅花的帕子,哈哈大笑起来,“安王,你顶着女人的肚兜要走霉运的!”   萧夜衡不理他。倒是奇怪,他怎么一眼能看出这巾是肚兜,想当初,自己可是认不出来。   一想到王莫与夏初雪有一腿,女人见多了,估计认出不难。   颜水心关着门,脱了衣裳,在里头扯了截袖子当澡布,开始洗唰唰……   门外外头的王莫道了句,“守着谁呢?莫不是颜监医?”言罢,拎着水捅进了颜水心隔壁的澡间。   颜水心又搓又淋,好好的冲洗了个头澡。   太舒服了!   有美味的剁椒鱼头吃,畅快淋漓地洗了个热水头澡,今天是进了牢房以后最幸福的一天。   牢里有一间厢房是专门放干净的衣服浴巾的,牢里死了那么多人,有的是死人生前穿过的衣服。   颜水心早就拿了身死人衣服来换,不讲究,干净就好。她刚穿好衣服,突然一声大叫划破夜空。   “啊啊!奴家在洗澡,你出去、出去!”是最左边那间传来宛娘的喊叫。   “老子都跟你好了好几回了,装什么!”冯海的声音。   颜水心走出浴间,就听到最边上的浴间里传来羞人的男女声。   颜水心一边拧着湿发的水渍,一边说,“果然,还是王爷看在外头安全。”   萧夜衡一点儿也没有搭救宛娘的意思,只是向颜水心微点了个头。   “王爷,你快进去洗头洗澡吧,热水都快凉了。”颜水心指了一下还剩下的两桶干净的温水。   萧夜衡意外,“你不都用了?”   “两桶,我已经够用了。”她怎么也得给他留一半的。   萧夜衡面色感动,驻着拐杖进沐间,关上门,开始迅速洗澡洗头。   “王爷,要是需要帮忙,叫我一声。”颜水心就等在门口,用手指当梳子,抓顺着一头半湿的长发。   里头传来萧夜衡微嗯的声音。   颜水心估算了一下,到萧夜衡出来,估计花了十五分钟。   只见他神清气爽地换了一身干净的男囚服。   颜水心皱眉,“王爷,其实你可以换狱卒的服饰,省得天天胸口顶着个囚字。我是没办法,狱里没有女卒,男狱卒的衣服对我来说太大了,只能找囚衣穿。”   “你穿什么样的衣服,本王亦同。”他轻声解释。   颜水心觉得真是感动啊,“王爷,你不必如此……”   “患难与共。”他言简意赅。   冯海上完了宛娘,见颜水心与安王假情假意,一想到那被逼交出的十斤米,呸了一大口,“好一幅狗男女情深图!”   萧夜衡眸中厉光乍现,手心凝运真气,蓄势待发。   冯海见状,马上躲到刚洗完澡走出其中一间沐室的王莫身后,“头儿,咱们一起对付他!”   王莫刚要戒备,颜水心扯了一下萧夜衡的衣袖,“王爷,咱们何必跟一个不中用的阳伟计较呢,有失风度。”   萧夜衡微一顿,看着她调皮的模样,心生爱慕。   王莫脸色难看地问,“颜监医,你说谁杨痿?”   颜水心指了一下冯海,“他啊。我算了一下他跟宛娘‘办事’的时辰,瞧他还淋了个澡。刨去脱衣服、洗澡、穿衣,他估计连让你从一连贯数到一百、都坚持不到。”   见宛娘正好拢着衣服出来,笑着询问,“是吧,宛娘?”   后者脸红得像彩霞般跑开了。   冯海阴下神色,“颜水心,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这么快!”   王莫搭了一下冯海的肩膀,“兄弟,虽然咱们是江洋大盗,可干事儿敢做也敢认。颜监医推算得没错啊,你确实萎靡了点儿,不加把劲,将来讨个娘们回去,还不得给你绿帽罩上几千顶。”就是活不到那一天啊。   “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冯海气得跳脚,却无话反驳,只后悔不该在这个时候找宛娘。   弄了被嘲笑的把柄出来,郁得死。   一阵风一样的跑了。   王莫似认真地对颜水心说,“颜监医,你放心。我比冯海中用多了,绝不会让未来娘子有给我带戴绿帽的机会。”   眼神是饶富兴味地瞧着她,那想让她做娘子的意思昭然若揭。   萧夜衡手掌凝运起真气,向王莫挥出一道掌风。   王莫险险避过,“安王莫怒。锄头挥的好,也要墙角挖得倒,有本事,你就看好颜监医,别被我勾去了。”   话还没说完,又是几道掌风袭来,王莫狼狈地四处躲闪,闪着就纵轻功飞远了。   萧夜衡蹙着浓眉,瞥了眼王莫消失的背影,“人不可貌相。此人不是等闲良善,离他远一点。”   颜水心抱住他劲瘦的腰身,脑袋埋靠在他的肩膀上,“王爷放心,心儿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萧夜衡轻嗅着她发间传来的淡淡药香味儿,心里泛着满足,身体却升腾起了热意。   颜水心没注意到发热的眸光,牵着他的手往监医室的方向走。   偏间中央的灶里,柴火虽然已熄灭,却还燃着一堆红通的似碳的火种。   颜水心在不知哪个狱卒的房里搬了两张矮凳过来,与萧夜衡坐在火堆边,烘湿发。   夜色黑沉,明月如钩。   皎洁的月光浸洒着大地,给牢里的地面渡上了一层银光。   似乎,难得地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万字还差三千,过几小时补起来,宝贝们明早来看哦~ 第40章 实用的惊喜   颜水心透过敞开的门, 望着当空的明月,“月儿不管在哪里,都很美呢。王爷, 我好想吟诗啊,诗兴大发。”   “本王洗耳恭听。”萧夜衡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美丽的脸蛋, 轮廓绝美,双瞳晶亮动人。   她脸上的痘又消下去了好多, 怕是很快就会无痕迹。   她若恢复貌美, 在牢中,可不是一件好事。但,不管如何, 他都会好好护着她。   颜水心不知他所想, 走到门边, 一本正经地望月开吟, “床前明月光……”李白大仙啊, 我就借用一句。   “简明扼要,通俗易懂,甚好。”他评价。   “地上鞋两双,一对狗男女, 脱得精光光。”颜水心非常押韵地念完了后三句。   萧夜衡:“……”   颜水心回首问,“王爷,你怎么不点评了?”   如此淫、诗,他实在是……不知该作何反应?转念一想,萧夜衡瞬间明白了, “心儿,你是想晚上同本王……”鱼燕双飞?   光是想想,他整个人都激动得发抖。   颜水心倚在门边,靠着门框侧身站立,朝着右前方隔着空地很远的杂物间指了一下,“王爷,你看。”   萧夜衡走到她旁边,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杂物间侧墙外,夏初雪扒墙而站,后方的赵柄与她贴在一起……   夜黑风高,妖精打架啊!   颜水心看得津津有味,萧夜衡怒斥了一声,“果然是一对狗男女,得了花柳病还不忘风流快活。”赶紧将拉过她,迫她正视自己,“心儿,别看。”   “难得看到……”她别过脑袋还想继续瞧。   他双手伸到她背后,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脑袋压向自己,低首就啄住了她那令他朝思暮想的柔软绛唇。   甜!口齿清新。   或许与她总是用盐洁牙有关。   颜水心呆了一瞬,伸手回拥他。   少顷之后,萧夜衡一前一后走进与偏间相连的卧室。房里的氛围很是安静,连人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楚。   离二人拜堂已经多时,萧夜衡扳过颜水心的身躯,正面看着她,她脸上的痘已经极为淡化,一张小脸分外美丽,就连双瞳都晶亮灵动。   如此美好的女子,是他这个残废的妻啊!   他虽自卑,却从未想放开她。   她也只能属于他。   颜水心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呐呐地启唇,“王爷……”   “叫夫君。”他嗓音低沉沙哑。很喜欢听她软甜的嗓音这么唤他。   “夫君。”她第N次这么乖巧了。   萧夜衡抬手怜惜地轻抚着她柔顺的青丝,让青丝从他指缝间顺滑而过,“我们是时候圆房了。”   颜水心无奈地说,“我……”   他挑了一下浓黑的眉毛,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附唇在他耳畔说,“王爷,我真想成为你的人,可我来天葵了。”唉,来个姨妈,也得说得那么高深文气。   他暴红了脸,连忙起身,焦急地问,“那怎么办?你肚子疼不疼?”曾听皇兄说过,皇宫里有些妃子一来天葵容易肚子疼不说,脾气还大。   颜水心有点庆幸自己这副身躯没有痛经的毛病,不过,都几个月了,才来了一次,经期很不准时,“肚子倒是不疼。得找月事带来。”   “这东西怎么弄?”萧夜衡完全没经验。   颜水心搜刮了一下脑子里的知识,古代妇女这个时候怎么办?   基本都是缝一个比巴掌窄些的长布袋,里头塞干净的棉花,左右两侧弄一条系带,当卫生棉用。   这还得有条件的人家,没条件的,布袋里头装草木灰。   牢里棉被倒是有很多,里面的絮太脏旧了,怕感染。   想了一下,她准备拆一套干净的女囚衣服,用热水浸泡消毒,火烘干,剪出布片缝几个双层的袋子,里面装草木灰,以免泄露。   针线,牢里专门堆衣服的那个房间有。   萧夜衡听她一说,抱着她施展轻功去拿衣服与针线,然后又回到监医室偏间,重新吹燃尚未全灭的柴火堆。   烧热水、浸衣服剪布片、轰干。   非常的耐心,颜水心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不耐烦之色。   针线活他不会,只能她来做了。   忙活了两个小时,她总算弄出了六七个‘卫生巾’。洗净是可以重复用的,估计够应付了。   悉心地将火种用灰盖上,一是存着火种,二是避免起火、灾。   深夜,牢内的一隅,几株大树枝繁叶茂,在夜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婆婆树影映在地上,有一种万籁俱寂的静谧。   月光透过窗户照耀在窗台,陋室虽简,掩不住房内温馨的气氛。   偏间厨房相连的卧室床上,萧夜衡静静地拥着颜水心躺着,他抬手为她捻好被角。   鼻间是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儿,二人都洗了头澡,神清气爽,天知道他此刻是多么地想与她……   颜水心有点歉意,其实,杀手还未揪出来,随时可能出人命。在这可能没有明天的日子,她也希望与他做真正的夫妻。   来那个还同房,   易感染。   所以,暂时不行。   白天忙活了一阵子,她也是真累了,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萧夜衡在黑暗中侧身,用只余一只的独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面容。眼神中是狂涌的痴恋。   第二天清晨,颜水心醒来时,就对上了萧夜衡漆邃的眸子,她秀眉微蹙,“你没睡觉吗?”   天知道,心爱的女人在怀,却不能碰,他多辛苦,“睡了一会儿,醒了。”   她稍颔首,坐起身,“我去做早饭。”   “已经煮好了。”这间厢房一角,有一个小门,与偏间相连。他从小门过去,可以一边干活,一边看到她。   在视线范围,也不怕那个杀手突然冒出来。   颜水心闻到了一股米香,肯定地道,“你煮了粥。”   “本王不会下厨,想来只有粥是洗净米,多加些水煮就可以的。”   “夫君煮的,可是爱心粥呢。”颜水心奖励地在他布满疤痕的左颊亲了一下,下床往偏间做成的厨房去洗漱。   她似乎很喜欢亲他残缺的左脸,萧夜衡愣愣地抚着她亲过的地方,连自己都嫌的恐怖容颜,她却表现出欢喜。似乎是真的欢喜。   他胸腔里浮着满满的动容,不知不觉间,整颗心都被她灌满。   一顿早饭,三碗粥的量。颜水心喝了一碗就说饱了,强迫他喝了两碗。   粮太珍贵,二人是吃得锅底干净。   用过了早饭后,颜水心摆弄起萧夜衡先前砍来的六根粗竹,拿起柴刀劈竹片。   看电视里那些工匠弄,还是很容易的,真到她自我实践,手一打滑,差点削到手。   萧夜衡连忙捉起她的双手看,一脸关心,“有没有伤到?”   她轻轻地摇了摇首。   他主动拿起柴刀,神色心疼地说道,“你要弄什么,一旁指挥,本王来做。”   “我想把其中一根弄成长长的竹条子,另外五根,弄成拇指宽长的一个个的竹片子。”她比划着。他已经拿起柴刀,按她所说的做,一会儿功夫,地上多了十余根长竹条,以及一大堆竹片。   颜水心晶亮的眸子露出佩服的眼神看着他,“王爷,你怎么会做这些?”   “你说便会了。本王内力深厚,柴刀使力方便。”   说起内功,颜水心倒是抽空练了几次,效果甚微。眼下,她也没空练习,忙手头的活要紧,“竹条与竹片要用刀打磨光滑。”   他也不问她要做什么,花了差不多两天时间,才打磨好。   第三天,颜水心把十余根长竹条扎团成一个圆捆,一大堆竹片用布袋装起来,让萧夜衡抱了柴去公用厨房烧灶火。   她把一捆竹条与一堆竹片全倒进庞大的铁锅里,用沸水煮了几小时。   夏初雪迈着阿娜得摇曳生姿的脚步走进厨房,看到她居然在煮竹子,美丽的面庞露出嗤笑,“颜水心,你脑子……”坏了吧,后面的话看到萧夜衡阴沉的眼神,不敢说出来。   颜水心见她不继续说,也未搭腔。   “我以为你做吃的才来特地看看。”夏初雪自顾自地说,“浪费柴火煮竹子,简直闻所未闻!”转身去招呼大家来看稀奇。   这几天,牢里的九个人倒是相安无事。   每人还有点粮,闲也闲得慌,都跑到了厨房。   白锦川摇着折扇,品头论足,“颜监医,虽然牢里的柴火免强够烧,你这样浪费煮一大锅竹子,可不会过日子。”   冯海记仇,先前被说杨萎,到现在还不消气,“我看她成傻子了。”   宛娘一进公用厨房后,眼睛却只看萧夜衡,“安王爷,这几日过得可好?”   萧夜衡不理会她,凌厉的视线却射向冯海,“下半身管不住早谢,连你头上的那张嘴也管不好?”   “你!”冯海气绿脸。   “哈哈哈……”厨房里相继传来好几人的笑声。   冯海自知打不过安王,只得识相地闭嘴了。   王莫凑过头,往锅里在沸水中滚的竹子看,“看颜监医这架式,是要编箩筐?狱里不是筐子够用么?”   “你们管得着吗。”颜水心捞起煮好的竹子,对萧夜衡说,“竹片与竹条加热煮过之后,可以定型,防止水份蒸干后变形。”   他点了点头。   她微笑着问,“你都不问我拿来做什么?”是时候给王爷一个实用的惊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  24号欠的三千字总算补完了,25号晚上继续更新。我的接档文原书名《尊上的第九千个新娘》改成《嫁给尊上之后》了,简介也改成了:前面的八千九百九十九个新娘全都嗝屁魂灭,据说连血带皮地被凶残魔头吃了。   一个在众仙眼里低贱的半人半仙女,做为第九千个送入魔口。   云浅蓝:摆个什么姿势死得舒服点?   太曜:人人只道他是灭世狂魔,诸仙得而诛之。   唯有浅蓝用心温暖了他的暴戾。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不是行尸走肉,她就是他的命。   喜欢的宝贝戳专栏收藏一个哦。 第41章 他的假肢   萧夜衡宠溺地望着她, “你喜欢便好。”   颜水心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他很疼她呢。   此时,窗外的阳光从门窗里照射进厨房, 颜水心站在灶台前,正好沐浴在阳光里, 她的皮肤在阳光的照映下,竟然洁白得无丝毫瑕疵, 嫩得吹弹可破, 再看她秀美绝伦的轮廓,原本满是痘痘的脸已然将愈,只余淡淡的红痕, 鼻梁俏挺, 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 乌漆的双瞳晶亮灵动, 真真就是一个绝色的人儿!   一时间, 厨房里的六男个男人全都看痴了。   宛娘与夏初雪脸上不约而同地划过嫉妒的神色。   王莫痴盯着颜水心惊叹道,“颜监医,你脸上的痘一好,可真真是个美人。”   “可不是。”白锦川摇着折扇, “本少爷先前还以为你是个丑八怪,第一次看走眼。颜监医脸上那点痘印若再消掉,到时,估计更加绝色。”   不耻地向夏初雪瞟去眼,“烂货, 你京城第一美人的头衔,在颜水心面前,可不够看的。”   冯海这回可懊悔惨了,“先前,老子还是狱卒的时候,有几次本来想偿个颜水心的鲜,当时她头发酸臭,身材干扁,脸上的痘丑得膈应。加上狱里不缺女人,牢资一时大意,就放过她了,可恶!”   王莫的眼睛差点就粘在颜水心身上了,“颜监医的身段也养得窈窕玲珑,我当初怎么跟夏初雪搞一块儿,忘了这颗蒙尘的珍珠呢?”   “这个时候想弄颜水心,也不晚呐。”夏初雪语调阴阳怪气,巴不得唯一干净的颜水心一起当烂、货。   “还用你说。”白锦川自以为潇洒地关起手里的折扇。   萧夜衡听着这些人污言秽语,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正好颜水心挡在他面前,他弄死这些口贱!   恨自己腿脚不便,他驻着拐杖往旁边移一步,眸中杀气尽现,一道掌风打出。   王莫与白锦川堪堪接下一掌,霎时,强劲的真气四飙,厨房灶台上的碗筷碎落在地,就连在场的另外几人,全都被震得后退了数步。   几个男人倒是站稳了,夏初雪与宛娘两个弱女子趔趄了几步,跌坐在地。   就连颜水心也站不稳地抚着墙壁,萧夜衡转过身,担忧走过去扶住她,“心儿,你没事吧?”   她面色苍白地摇了摇首。   萧夜衡森寒的眸光在厨房里扫了一圈,明明是六月天,气候炎热,众人却觉得兜头的凉气罩身,浑身颤抖。   一时间,竟然谁也不敢与萧夜衡正面冲突。   白锦川咧开阿谀奉承的笑容,“安王爷的王妃,谁敢动?大家伙儿不过是开个玩笑。”   “可不是。”王莫帮腔,“就算挖墙角,也得颜监医同意不是?”   颜水心见萧夜衡再次凝运了真气于掌心,明显要打杀。这个时候,这帮人肯定会联手,她怕他吃亏,连忙说,“王爷,我的竹条竹片煮好了,你帮我盛起来。”   萧夜衡知道她的担忧,他也怕无法分神护着她。因此,暂忍一气,回头再找机会收拾他们!   将灶火熄了,萧夜衡用铲子舀起锅里的竹子,待稍凉才装进了布袋里。   赵柄一直站在王莫背后,眸光恨恨地朝萧夜衡瞥去一眼,又装着若无奇事地低下头。   颜水心留意到他的眼神,顿时沉下眸色。这人恐怕会对萧夜衡不利。   萧夜衡一边驻着拐杖,一边拎着一大布袋熟竹往监医室的方向迈步,颜水心乖巧地跟在后头。   宛娘一番好心地追上去,“安王爷,奴家帮你拿吧。”   并未得到感谢,反而是一个杀气十足的眼神将她吓退。   宛娘不干心地站在原地咬着唇,“我想帮安王挑水,他不肯,帮他拎东西也不要。颜水心看着他腿残,还不帮忙,他还要将那女人护在心上。是个什么道理?”   白锦川摇着折扇走在她旁边,解惑,“这你就不懂了吧。安王向来心高气傲,他少了只眼,毁了左脸、缺了截腿而已,又不是瘫痪了动弹不得。他做为男人的尊严,不想让心仪的女子干重活,不想被人当成残废。而本少爷则不同。本少爷就享受奴役女人,让女人伺候。”   折扇挑起宛娘的下巴,“你老是往安王跟前凑,人家半个眼神都没给你。不如跟了本少爷,本少爷还会疼惜你几分。”   宛娘见安王走远了,也不管他听没听见,大声说道,“奴家不要,奴家已经有心上人了。”   冯海走过来,一把推开白锦川,“可不是。宛娘早就心仪于我,白少爷不要痴心妄想了。”   “你凑什么热闹。”白锦川嗤笑了一声,“白痴,宛娘的心上人是萧夜衡。”   “哈哈哈,那个残废。”冯海一脸的不信,“你说宛娘喜欢你,老子还信个半分。萧夜衡那么丑陋,哪个女子会真心喜欢他?”   宛娘见安王走得影儿都没了,也不敢得罪冯海,嘤一声,“哎呀,冯爷,人家是女子,怎么好意思说这个。”   打着马虎眼,糊弄过去。   ……   萧夜衡走到监医室门口的空地上,便将布袋里的竹条与竹片都倒了出来。   颜水心从室内拿了柴刀与狱卒李典生前用过的鞭子,又搬了二张椅子出来,扶他坐在椅子上,询问,“王爷,你会做射弓吗?咱们那么多箭矢,可不能缺弓。”   有百步穿杨箭术的人,一般对弓箭都很喜爱,指不准会亲手做也不一定。   萧夜衡将手里的拐杖靠在椅子旁,点头,“会。”   她捡起竹条中较粗的那根递给他,“这竹子做一张弓如何?”   萧夜衡接过,目测着,“很合适。”   “那劳烦王爷了。竹条只有十根,一根给你做弓,可得一次性做好。余下的九根长竹条,我也是紧着用的。”   他颔首。   白锦川与王莫两人居然不怕死地跟了过来,由王莫讪笑着开口,“安王大人不计小人过,想必忘了方才的事儿。你要做弓啊,可也没有适合的弦。”   颜水心把狱卒李典用过的鞭子上缠绕当装饰的一圈苎麻丝取下来,捋直,递给萧夜衡。   王莫不太甘心地道,“这圈苎麻丝用来做弓弦倒是正合适”   萧夜衡接过苎麻丝线,放在煮熟的长竹条上量了一下,用柴刀剁取了大约三指宽、一米长度的竹条,在两头中间各割了一个凹槽,再将竹条以拱形弯曲,两头的凹槽绑上丝线连接,一张简易的竹弓便做成了。   王莫郁气,“没早想到去把鞭子上的苎麻丝扣下来,真是失策。”   “就是。”白锦川摇开折扇,眼馋地看着萧夜衡手里的弓,“安王,不如你的弓与那堆箭矢都给我好了。我拿一斤米同你换。”   萧夜衡随手取了地上的一根柴枝,瞄准白锦川搭弓射箭,柴枝飞疾而出,命中白锦川头顶的发簪。   簪子断落在地,白锦川一头固定好的头发顿时披散开来,长发飘飘,气质风雅。   颜水心瞟去一眼,这厮不愧是原书男主,挺帅的。   但其差点得了花柳……又成为一只嫖虫了。   白锦川吓得面如土色,颤抖地抬手抚着头顶,“安王真是好箭法,一根木柴也能百发百中,要是换成真的箭矢,不得了。不换就不换嘛,用不着生气。”   萧夜衡充耳未闻,兀自抚、、摸着手里的竹弓,“粗糙了点,还能用。”   颜水心第一次看到萧夜衡射箭,如此高明的箭法,她大写的:服。   瞧着白锦川一身狱卒的衣鉓,抖得像个筛子,而萧夜衡虽一身囚衣,却气势尊贵,上位者的威慑一览无疑。   白锦川还是无法与安王相比较。男人的魅力,很多时候,不光看外表。   白锦川见颜水心打量他,马上露出个迷死京城一干良家少妇的□□,“颜监医,莫非安王不堪入目,你厌烦了他,看上本少爷了?”   说完这话,不待萧夜衡反应,白锦川已聪明地往王莫身后躲。   颜水心无所谓地摊摊手,“我从来没拿正眼看过安王。”   萧夜衡霎时阴了脸色,四周的气温似乎瞬间结冰。   王莫给颜水心竖起一个大拇指,“女英雄,当初,老子耀武扬威,冒充狱卒的时候,都不太敢拿安王的残废开涮。你厉害。”   白锦川见色起义,“颜监医,本少爷想来是打不过安王,但你肯琵琶抱我,我与王莫或许可以一道对付安王?若是侥幸胜了,我二人不知道怎么分你。”   萧夜衡一道雷厉的掌风扫过去,王莫与白锦川一直蓄势待逃,双双飞速跳开,身上的狱卒服饰还是被强劲的真气刮出一道裂痕。   一阵尘土飞扬,两人如一道风般跑了。   萧夜衡腿脚不便,也没单腿跳着去追。   王莫与白锦川躲在杂物间的墙旁,远远地瞧着监医室门口,想看颜水心倒大霉,再去呵护佳人,捡现成的。   颜水心故意忽略萧夜衡黑沉的面色,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那两大骚\货怎么跑了?我还没跟他们说完呢。虽然我不曾拿正眼看过安王,却是一直拿心在看他。” 第42章 宛娘真的爱安王   萧夜衡听了她的话, 滔天怒焰瞬间散尽,无奈而又溺宠地道了声,“心儿!”   “怎么了, 夫君?”她似是不解。   “你刚才故意的。”萧夜衡几乎可以肯定,她就是逗他发火。害他差点以为她心里没他, 整颗心都快碎了。   她一脸的无辜,“没有哦。”动手从剩余煮过的九根长竹条中取了几根, 开始手动编织, 起底……工序熟练且齐整。   萧夜衡起初以为她是要编一个箩筐,可是,那筐子的底部为免太窄了?   白锦川与王莫二人, 迟迟等不到颜水心被打, 安王还一副含情脉脉盯着她的模样。顿时仗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颜水心一边编竹条, 一边交待安王用先前捡到的铁牙签, 把煮过的一块块的竹片全都从侧面中间穿一个洞。   萧夜衡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只照她的话做。   一个下午过去,除去吃饭的功夫,颜水心一直在编‘筐’,编成了一个与腿般粗的竖筒形。   先前分柴时, 她特地留了一截直径十公分的长直木头。   木头这两天也晒干了,她取了一长截,两边的切口用柴刀磨平,打磨木头柱体,一边的平面安上一个用木头削好的假脚板, 钉上钉子。   一截木头做的假脚便做好了。   把编好的长筒竹筐套进假脚上,脚板的那一截是横面的,技巧性地接着折竹片过去继续编拢,锁口。   整条木头做的假脚便装在了大小刚好的长竹筐套里。   竹筐的竖体比假脚的顶平面高出二十公分,颜水心在平面上放了两个装了棉花絮的干净布包,边角以针线固定。再从假脚底部缠绕套着绳子至筐顶,绳子留有很长。   做完这些,已是傍晚。   萧夜衡已穿完一大堆竹片的孔,一直留心她做的东西,内心早已震惊不已。她竟然在做义肢!   颜水心拿起做好的假肢走到他面前,“王爷,我帮你试一下吧?”   说着,已拿着假肢走到他面前,蹲在他跟前,撩起他的裤脚,先是在他只剩一截的左腿上虚缠几圈布,以免假肢磨损到他的断肢。   再将他的一截左腿塞进竹编筒,示意他站起。   他的左腿断肢刚好抵在木柱撑着、垫了棉絮的布包上,竹筐套上他的腿部一截。   她再把从筐底延伸上来的长绳环绕他的左腿绑两圈,再往上缠上他的腰,再绑好。   把他的左腿裤脚放下,给他左腿的假脚板穿上鞋袜。   霎时,萧夜衡便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气宇轩昂地站在那里。   王莫与白锦川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宛娘、赵柄、夏初雪,就连冯海与阿旺也过来看稀奇。   大家稍早前已经看到,假脚是颜水心做的了。   纷纷不可思议地发出啧啧声,“安王居然有义肢了,看着还满对称。”   “可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腿没断呢。”   “假的脚板也跟真脚一样大,好细致。”   夏初雪酸溜溜地说,“这假脚还不一定能走路呢。”   萧夜衡当场走了两步,除了步伐稍有些跛,有裤管鞋袜盖着,还真看不出他是个少了截腿的残废。   “真能走路啊。”白锦川有些羡慕,“安王,不得不说,你在狱中娶了一个心灵手巧的美人,真是走了狗屎运。”   “再像,假肢也变不成真的。”冯海嗤了声,可不会奉承说他阳,痿的颜水心好手艺。   萧夜衡却分外的激动,不靠拐杖,能双腿走路,他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了,没想到,心儿竟然能做出假肢,如此的聪慧!   左腿断肢抵着柔软的棉絮布包,行走时虽然半截腿的断面要承受重力,有棉絮缓冲,他并不觉得痛。   “记得你根本没量过,本王的缺的一截腿有多长,做出来的左腿假肢穿戴好,与我的右腿长度刚好一致,为何如此契合?”萧夜衡问出心中的疑问。   颜水心戏谑一笑,“王爷,你我同床共眠了几个月,你哪哪儿有多长、多大,我又岂会不知?”   萧夜衡面色瞬间暴红,她这话真是太得他心,也太意喻深重了。当着那么多的人,是在宣告她属于他?开心。   果然,王莫气愤地道,“颜监医,你与萧夜衡已经圆房了?不然怎么会知道他那儿多大?”   颜水心真就是指的萧夜衡的假腿啊,都想哪儿去了?看到其余几人皆是一副了然的面色,顿时也羞红了脸。   不过,也不想解释,她至今仍是老处、女。   宛娘站在几个人里,清晰地看到萧夜衡瞧颜水心的神色时,那充满爱慕的眸光。   她立即恼上心头,趁着大家在,开口,“我想搬到监医室住……”   萧夜衡皱眉,“本王不许。”   宛娘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咬着唇伤心地说,“安王爷,小女子心仪你已久,这些日子以来,一想到你,便茶饭不思,以泪洗面。”   萧夜衡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哦?本王倒不知,这副鬼样子,还有女人心仪。我们可不熟,因何?”   宛娘鼓起勇气隔着几米远,情真意切微抬首看着他,“在牢中,身陷囹圄,宛娘见了太多衣冠禽兽。甚至连……”泪水滑落面颊,“宛娘的清白也在牢中被夺,我一介弱女子,被摧残失贞,原本无颜苟活。可是,我上有瘫父、病母,下有幼小的弟妹要养,我实在不能就这么死了。”   环顾在场的白锦川、王莫、冯海,甚至连赵柄都睨一眼,怨愤地道,“牢里的男人,一个个色中恶、鬼,没一个好东西!”再次深情注视萧夜衡,“只有安王爷你,是正人君子,从不曾多看,或者伤害任何一个女子。王爷的人品,宛娘敬服,倾慕。宛娘愿意终身侍候安王爷,哪怕为妾为婢,也心甘情愿!”   被骂的男人,一个个脸色难看,被慕的萧夜衡面无表情,“说完了吗?”   颜水心此时摆了个‘S’形的POSS悠闲地倚在监医室的门边,津津有味地围观。   宛娘侧首看了颜水心一眼,突然对萧夜衡跪下,“安王,颜监医是尚书之女,出身高,她在狱中这般环境,定然很辛苦,奴愿意为婢子,好好地伺候她,给她端茶倒水、洗衣叠被。就算为了她,您也应该收下奴婢。”   白锦川率先鼓起了掌,对冯海说,“你果然杨萎啊,你独搞了好些天的女人,当众想爬安王的床呢。”   冯海丢不起这个脸,上前就踹了宛娘一脚,“贱妇,老子还不够你的胃口吗?”   “就是想冯爷死心,我才当众说的。”宛娘被踹倒在地,不依不挠,“颜监医聪慧绝伦奴佩服,奴知道安王已心仪她。若是我此刻再不说心里话,随着二人感情加深,我以后怕是再难有机会侍奉安王。”   颜水心似笑非笑地来了一句,“感动。”朝萧夜衡丢了一道眼神,“安王,你艳福不浅呐。”   萧夜衡眉头微蹙,询问,“你怎么说?”   颜水心不明白,“关我什么事?”   “留不留下宛娘当丫鬟,你可以决定。”萧夜衡就是纯粹问问,他可不要多一个人夹在中间碍眼。   “关我屁事。”颜水心摆摆手,“你的事,你拿主意就好。”   宛娘连忙在地上朝着萧夜衡磕头,“安王,奴做习惯了粗活,定然可以好生照顾您与颜监医。况且,奴虽家境贫苦,却出身良家……”   萧夜衡微眯独眸,若有所思,“本王在想,你怎么不将这番表白放到白锦川身上?”   “我?”白锦川摇着折扇,“说起来是伤心呢。宛娘一个小小的贫家女,竟然看不上如此风度翩翩的本少爷。”   “宛娘只爱安王。”神情坚定。   “如你所说的理由。”萧夜衡指了一下向来没什么存在感的阿旺,“此人虽然性子懦弱,长相不差。本王颜毁、少眸、断腿,他四肢健全,比本王可雅观多了。你怎么不爱阿旺?”下了决断,“因为阿旺与你一样贫穷。你宛娘不过想攀个高枝,找个男人给你养家糊口。若是将来出了囚牢,你怕是没机会勾搭本王,是以,抢先在牢里下手。至于你不勾白锦川,是因为他进牢前满天下的红颜之己,不知多少外室养着。你一介蒲柳之姿,他未必愿意当你家的冤大头。”   宛娘被拆穿心思,面色极为难看,急急解释,“安王,不是这样。奴是真的爱您……”   “够了!”萧夜衡喝断她的话,“本王不需要你、或其她女人的倾慕。不喜欢谁来打扰本王与心儿的二人生活,即便牢中艰苦,本王也会好生照顾心儿,不需你多事。”   颜水心听了,真的好遗憾。一面是高兴萧夜衡对她心无旁鹜,另一面,却想他接受宛娘,虽才想到这儿,心就痛。   也比她夹在将来可能回现代,与留下之间,苦恼的好。   “原来宛娘是想安王养她全家啊。”白锦川啧了声,“姿色不够,又是烂货。安王猜得很对,玩她一下可以,永久养她全家,免谈。”   冯海恶狠地煽了宛娘一巴掌,“跟了老子,还不安份。让你下老子的面子犯贱,这回被嫌了吧。”   宛娘承受着周遭鄙视的目光,心里怨愤,突然尖声指责了起来,“安王爷只道宛娘心思重,我承认我看上你的权势,盼着有一天,出了牢之后,可以过上等人的富贵生活,盼着安王给我担家里所有重担。这对一个堂堂王爷而言,不是轻而易举吗?难道颜水心的心思就不重了?难道她不是看上安王的权势地位?” 第43章 不做安王妃承诺书   一番指责, 使得气氛僵凝了一瞬。   在场的人目光都落到了颜水心身上。   夏初雪一脸正义地帮腔,“安王,我们做为局外人, 也说句公道话。您的模样,自个心里有数。还记得雪儿与你同住五十九囚室时, 也试图引诱你吧。当时,我不过是气愤, 所有男人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唯独安王你例外,不甘心地想征服罢了。既然安王不受雪儿诱惑,雪儿也是个实诚的人。这段时日以来, 便也不再试图接近您。”   淡扫了眼颜水心, “颜监医虽然对安王您诸多照顾, 难免就没抱着与宛娘一样的心思。”   “我全家可没谁要萧夜衡养。”颜水心为自己辩解, “何况, 我是礼部尚书之女,万一哪天能出囚室,我若嫁谁,对方的身份也不会太差。”   萧夜衡厉眸一眯, 眸色浮起危险的警告,“心儿,你还想嫁别人?”   “没有没有。”颜水心摇头,“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我不是已经在牢里与你拜堂了么。”   萧夜衡这才缓下面色。   白锦川掺合进来,“本少爷也说句公道话, 颜水心虽然是尚书之女,不过是个侍妾所出的庶女,嫁一般的朝臣权贵还可以。安王贵为天子胞弟,所娶妃子必然得是朝臣贵胄嫡女,一个庶女是万万配不上的。”   夏初雪与白锦川一唱一喝地接话,“雪儿进牢前听说,颜水心在颜尚书府并不受宠,若非她在牢里结识安王,根本没有机会去高嫁安王爷这样的权贵。”   王莫好奇地问颜水心,“所以,颜监医对安王萧夜衡也是报了将来出去,高嫁于他的目的?不然,以安王的残疾,谁会看得上他?”   “言之凿凿,似乎很有道理。”颜水心品评,笑问萧夜衡,“安王爷怎么看?”   萧夜衡深深地注视着颜水心,“不管外人如何道,本王相信你的真心。”   白锦川潇洒地摇开折扇,摇头晃脑,“安王何必自欺欺人,大家都给你剖开事实了,难道你真相信颜水心喜欢你少了截腿,没了只眼睛,就连你的相貌,都只剩半张脸能看。女人见到你,不叫鬼都不错了!”   萧夜衡面色陡然下沉,却明白,白锦川说的是事实。可一想到心儿对他的感情是假的,他的心就万分疼痛,“心儿,本王还是信你的。”   若她对他只是虚情假意,他便杀了所有人,再与她同归于尽!   颜水心明白,若是她不解释,所有人认为她虚情假意也便罢,她怕萧夜衡不放心。   宛娘见她沉默,阴毒地笑了,“奴就说吧,颜监医与奴一样……”   “收起你丑陋的嘴脸,你不配于我相比较。”颜水心冷然说道,“撇开别的不谈,若我颜水心有何负担,从不会加诸于别人身上,只会自己解决。”   起初,她是为了将来出牢能活命,才巴结照顾萧夜衡,把对他的欣赏挂在嘴边,死赖着安王妃名衔。   可谁不想活命?她的做法无可厚非。   随着时日长久,她演出了真情。   到现下,她已经真的爱上了安王。   宛娘脸色尴尬,愤言,“颜监医说得好听,人嘴两张皮,我也可以说,我只是倾慕安王,不带别的目的,甜言蜜语谁人不会?”   “这倒简单,我的真心可以写在纸上。虽然我没有必要跟你们掰扯,为了证明我没什么目的,也给安王面子,我还是写一下好了。当然,没请你们看热闹。”颜水心说罢,转身进了监医室。   监医室的看诊间里,有一张大的长方桌,上面有用来开药方的笔墨纸砚。   颜水心从抽屉里拿了本里面原有的医书,翻开,上面全部是繁体字。   医书里主要说的是行医的故事,没什么实质性的指导内容。   窗户是开着的,大家在外头看到她在里头一边研墨,一边翻看医书。   尽管颜水心这般说,却没人离开,都长着脖子,八卦着。   宛娘嘲讽道,“颜监医该不是要写张药方表真心?”   “我看她是要给自己开个方子吃了,然后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安王信她的虚情假意。”夏初雪不怀好意。   “闭嘴!”萧夜衡厉目扫过去,二者立即噤若寒蝉。   颜水心倒是很大方,“你们也知道,本姑娘在尚书府不受宠,虽然我聪慧灵秀,偶尔能出口成诗。会说不代表会写,尚书府未请夫子教我学识,我会写字,都是我母亲教的。但,当时学会了,长久不写,自然部份字忘了写法。为免写错,我只能对照书上的字下笔。”   这是在原书看过的情节。能合理化地解释了她这个现代人,不太会写繁体字。   话落,她已研完了墨,拿起毛笔写字。不会的字照书,总没错。   “心儿,本王信你的真心,你不必写什么。”萧夜衡心疼。   “要的。”颜水心才拿毛笔写了第一个字,写得又难看,又大个,写不完要表达的全部文字啊。   想了想,她将毛笔拿倒一头沾墨,像拿圆珠笔写字一样,就方便,字小,还好看。   大伙儿好奇地看着她竟然这般执笔,且书写的模样有一种端庄典雅、宁静怡人的气质。   一时之间,六个男人看呆了。   洋洋洒洒几大行,颜水心抬起右手大拇指,沾了一点墙上的灰,用拇指上的灰尘在纸上的签名处按了一个手印。   拿起写好的纸笺吹了吹半干的墨迹,才走到门外,递给萧夜衡。   白锦川快一步,率先抢了纸笺,“本少爷倒是好奇,颜监医写的什么,竟然能洗脱你攀权附贵的嫌疑。”仔细一看,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向颜水心瞧过去,“看样子,你对安王是真心的,无关他的身份地位。”   “怎么可能。”夏初雪满面的不相信,凑过来看。   萧夜衡一道掌风挥开她,夺过白锦川手里的纸笺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本人礼部尚书之女颜水心,若有幸出牢之承诺书。   一,绝对不于世俗之礼去嫁安王,不高攀做世人眼中的安王妃妾。   二,不拿安王钱财、物品分毫。   三,不让己身所需赡养的负担,添加半分给安王。   四,本人与安王牢中已成亲,不需公诸于众,愿与安王行夫妻之礼,只做安王的女人,不背叛于他。   五,安王有了我之后,不可碰别的女人,否则一拍两散。若厌弃于我,本人绝不强留于他身边,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六,本人对安王绝无加害之心。   以上,颜水心亲笔,在她的大名上,还摁着个手印。   边上的几人也围过来看,全都震惊了。   萧夜衡一看完,立即揉碎纸笺,以内力化碎,撒于半空。   碎纸片飘飘洒洒落下,萧夜衡握紧了拳头,目光又是愤怒又是心疼,“颜水心,你怎能如此!”她这是写得明白,出牢后与他最多私下往来。不娶她,他还能娶谁!   水心淡然道,“只想王爷放心,我无不轨之意。”只是想活着,仅此而已。   白锦川对颜水心刮目相看,“本少爷有过无数女人,不是财贪就是贪势,或是风流相中本少爷的人。”睨一眼安王萧夜衡,“颜监医的承诺书,白某佩服。安王容毁,你愿意跟他,却不图财势相貌,对他,还真是真心。”   王莫不识字,问道,“颜监医究竟写了什么?”   白锦川复述了一遍。王莫羡慕地道,“一个女子在世,名节为重,哪个女子不想着攀一个好夫婿?颜监医竟然可以不做安王妃,只能说,太蠢。”   其余几人是不得不相信颜水心不是图权势了。   颜水心也无奈啊。这样,对她与安王都好。安王现在对她死心踏地,她当初的目的,只是想存活,哪知道他会看上她?   天天演着喜欢他,她要是突然说不爱他,耍他的。他还不得疯了?   一想到他当初,杀点掐死她,她就心有余悸。   原书的安王,可不是什么好人。   何况,她是假戏真做,真喜欢他了。   但人的一生,不光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她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现代疼爱她的父母,要想办法回现代的。   安王想碰她,认为与她的感情水到渠成。她现在骑虎难下,拒绝也不是,不拒绝,到时她万一哪天消失了,他可怎么办?   宛娘弄这么一出,倒让她以后不用嫁给安王了,甚好、甚好。   若是出了囚牢,两人不住一起,不成亲,将来,感情也会慢慢淡化吧。   “本王不同意!”萧夜衡怒火中烧,三两步迈着稍跛的步子走到颜水心面前,猛地将她箍在怀里,恶狠狠道,“出牢之后,本王会立刻向皇上请旨,将你赐婚于我。你休想逃,本王的王妃,本王的身家财产,本王的一切,全是你的,统统是你的,你不得拒绝,否则,本王诛你全家!”   “……”操!这她还怎么跑路?颜水心僵着身躯,骨头都被他用力抱疼了。她本意是跟他划清界线,但不想他认为她欺骗他的感情,才愿意私下对他赔睡的。   夏初雪嫉妒地道,“这是欲擒故纵,颜水心想让安王更怜悯她。 ”   白锦川收起折扇,“那夏姑娘就错了。刚才那份按了指印的承诺书,哪个女人敢写?谁能料到安王会撕,若是收下了,她一生都做不了安王妃,还只能是安王的女人。其次,不写那份承诺,以她与安王的感情,她出牢可就是安王妃。”   “足以证明,颜监医的真心啊。”王莫遗憾地道,“可怜本头仰慕颜监医,却不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晚上十二点也更不了,要迟几小时去了。宝贝们明天早上再来看。 第44章 都怪颜水心   杀人般的眸光从萧夜衡瞳仁中迸射出来, 王莫吓得以为自己已经被杀死了,顿时住了嘴,内心却忖, 安王一个残废,气势可真骇人。   宛娘从跪着的姿势站起身, 恨恨地偷瞥着颜水心,本来是自个想委身安王, 竟然让姓颜的贱货与安王感情更进一步, 躁闷死她了!   颜水心见大伙儿还干愣着,想起白锦川与王莫,刚才也算帮了自己说话, 难得善意地说, “我看你们这几天也挺闲, 还有心思看热闹。指不准发生些什么, 以后少吃得空, 注意安全,都散了吧。”   夏初雪讽哼了声,“牢里还能发生什么,那个杀手都死了。要你多事?”   颜水心不以为意, “让你们当心,还是我错了。那随你们。”   “贱娘们,跟老子走,看老子不弄死你!”冯海扣住宛娘的手腕,将她拖走。后者求饶, 却无人相救,只得被拖远。   眼看着几人要四下散去,一直安静躲于王莫身后的赵柄,袖袋中紧握着一把匕首,悄悄向萧夜衡所站的位置靠近。   此刻这残废双臂拥着颜水心,正巧后背对着他。   赵柄装成随着往回走的几人挪步,待离萧夜衡仅剩三步远,霎时亮出匕首,就快步朝萧夜衡的后背捅去。   颜水心先前在公用厨房时就留意到赵柄看萧夜衡的眼神不对,一直留心这货,眼看他冲刺过来,她马上推开萧夜衡,大喝一声,“王爷,小心!”   萧夜衡纹丝不动,一手依然拥着颜水心,一手凝运真气,袖袍向后一掀。   强劲的真气立即将赵柄的身躯向后震飞了十数米,重重跌落在地,匕首也震得离了手。   赵柄趴在地上‘哇’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刚要走的一群人立时围了过来,夏初雪不敢置信地惊呼,“天呐,赵柄怎么可以刺杀安王?”   王莫给了夏初雪一个白痴的眼神,“安王杀了他弟弟赵有顺,这是报仇来了。”   “萧夜衡……杀弟之仇,不共戴天!”赵柄一直隐藏的恨意露了出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白锦川摇着折扇,啧啧地憾道,“赵柄啊赵柄,你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悄悄从背后捅人都没成功。安王心狠毒辣,对于一个要刺杀他的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你死定了!”   果然,随着他话落,萧夜衡转过身,袍袖一掀,赵柄落于地上的匕首被真气扫弹起来,锋刃扎中赵柄的脖子,赵柄暴睁着眼眸,连喊叫都来不及,就张着嘴巴,咽了气。   几个男人除了阿旺哪一个不是杀多了人?见赵柄死了,也没什么表情。   夏初雪与宛娘吓得想尖叫,双双自我捂嘴,不敢发出声音。男囚阿旺一脸害怕地躲在白锦川身后。   颜水心面色淡然地仔细看了一下萧夜衡,关心叮嘱,,“王爷,你可得好好保重。”   “放心,就算为了你,本王也不会死。”他眸光深情,几乎要将她烙刻进骨子里。   颜水心回视着他,神色温和,心情却很沉重。求你,别再喜欢我了。万一哪天我走了……   萧夜衡重重地又将她揽在怀里,低首询问,“心儿,你说,出牢之后,你是不是想远离我?否则,何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写承诺书,而不私下同本王表达心意。你就是当众不想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王爷英明。颜水心佩服他的聪颖,嘴上却道,“夫君多虑了。我怎么会想远离你?天天赖在你怀里都来不及。”   萧夜衡这才稍放下了心。   二者旁若无人,若是以往,向来不近女色的安王竟然对一个女子千万般好。另外几人还是非常爱八卦的。   现下,为了看热闹,都快过了晚膳时辰了,填饱肚子要紧。   突然,夏初雪惊骇地指着天空,“那是什么!”   只见一轮明月,竟然如同血色一般红亮。   “是血月!”白锦川面色胚变,“血月从来向征着不祥之兆。”   就连萧夜衡也皱起了浓黑的眉头,其余人闻言,全都面露惧色。   “听说,凡逢血月,必然祸栽连连,该不会我们有□□烦吧?”夏初雪整个人瑟瑟发抖。   颜水心倒不在意,以科学来解释,“大家有注意到刚才傍晚的晚霞吗?如一片无边无际的红色被褥笼罩着天幕,是红霞未退尽,月亮就升起了,晚霞的余光映着月亮,才会使月光看起来像血色。”   萧夜衡点了点头,“心儿所言,本王赞同。自然情形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另外几人还来不及说什么,忽见狱卒住舍的方向上空竖飘着三道浓烟。   白锦川闲暇地道,“是谁这么快就跑回去做晚膳了?本少爷的肚子都饿了。”   阿旺狗腿地走到他身后,为他捏肩膀,“小的这就去给白少爷做晚膳。”   宛娘疑惑地说,“大家伙儿不全都在这么,哪有人去做晚膳?”   “不好,是起火了!”王莫扔下一句,赶紧往狱卒住舍的方向跑。   “我的粮还在住舍里!”宛娘也惊吓地叫了一声,紧随其后。   其余白锦川、阿旺、冯海连同夏初雪的粮全都在那边呢,瞬时所有人脸色大变,都往着火的方向而去。   萧夜衡凝眉,“狱卒住舍那儿现下根本没人,怎么会着火?莫非谁没盖好灶里的火种?也不对,三道浓烟,是从不同的房间冒出来的,有古怪。”   “我们过去看看。”颜水心与萧夜衡将做好的弓与一大堆竹片全搬进当厨房用的监医室偏房,弄了些毒防人偷窃之后,才锁上门,与萧夜衡一同去了狱卒住舍。   萧夜衡虽然戴着假左肢,走路速度不快,起初甚至有些不稳。   颜水心扶着他步行,走了一截路之后,他才习惯起来,以左腿断处抵着假肢用力,较稳地前行。   “若是一般人,佩戴假肢走路,估计得磨合一段时间才能走稳,王爷直接就能走了,好厉害。”她真诚夸赞。   他不觉得有什么,“本王内力深厚,平衡能力比一般人强许多,自然适应快。”   言谈间,已来到一排狱卒住舍的空地前。   先跑的几人纷纷担着水桶从井里挑水救火。   索性火势不大,狱卒住舍做的厨房里,又有平时备用的几桶水,很快,三个着火点的火便被浇灭。   颜水心看到三个着火点都是中间隔了厢房的厨房,王莫等几人的暂住点都是一楼的狱卒厢房。   都是一间当睡房,隔壁一间当厨房,这样的居住模式。   “哎呀我的米!”夏初雪跑进其中一间厨房嚎啕大哭。   宛娘与冯海也跑进另一间厨房,其中的冯海吼声雷大,“我与宛娘的米粮全被烧了!”   向来风流倜傥的白锦川第一次折扇扔在一边,愣愣地站在自己的厨房里发呆,“本少爷的米粮怎么会被烧没?到底因何!”   夏初雪瑟缩着身子大喊,“三间厨房同时放米粮的地方起火,肯定是血月不祥,这里冤魂太多,鬼魅作祟!”   王莫跑进自己未起火的厨房,发现存粮安在,松了一口气,“老子的粮没被烧就好。”   阿旺从自个的厢房出来,“还好我聪明,粮如此珍贵,没藏在厨房,放睡榻下面,我的粮也没事。”   颜水心从三间敞开的厨房门看进去,只见了三堆被火烧过之后的粮食灰烬。   “呜呜……”夏初雪痛哭流涕,“口粮没了,我接下来吃什么呀。”   “老子没粮可怎么活!”冯海通红着眼睛,怒甩了宛娘一巴掌,“贱货,要不是你勾引安王,害得老子在那看热闹没在住舍。若是在住舍,起火了也能第一时间发现灭火,粮也不会损失,都是你害的!”   宛娘被打得摔倒在地,脸上浮现出一道清晰的五指印,委屈地道,“要怪也是怪颜水心,若不是她写什么承诺书,我们也不会这么晚回来。”   萧夜衡愠怒,“心儿当时说过,没请你们看热闹。是你们自己赖着不走。”   宛娘没形像地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粮没了,这不是逼死我们吗!”   “痛哭有什么用?”颜水心哼了声,冰声提醒,“照你们往我头上怪的逻辑,怎么不说,我写完了承诺书还过了一会儿,赵柄又刺杀萧夜衡,那会子都没起火,那时你们回住舍也来得及。难道你们要怪那个死人赵柄刺杀耽误时辰?自己看热闹出了事,怨不得谁,但我没欠你们什么!出于人道主义提醒,还有一个人有现成的粮。”   也就不去抢了,否则,饿肚子的几个人马上会联合起来,抢粮。加上一个王莫若帮兄弟冯海,萧夜衡武功再高,应付起来也吃力。   大家都是聪明人,在各自厨房的白锦川与夏初雪腾地跑出厨房,往已死的赵柄房里跑。   宛娘冯海在同一间厨房,由于与赵柄的房间打隔壁,很快也到了赵柄房里。   四人争抢着赵柄的余粮,白锦川与冯海打得如火如荼,宛娘与夏初雪趁二人干架的间隙,从柜里翻出粮食,一人刨一堆,用布袋装好,想开溜。   作者有话要说:  很感动留言多了起来,阿红没时间每条留言都回,但每条留言都认真看过了哦。宝贝们多留言,爱你们。么么哒 第45章 懒得取名   白锦川与冯海见状停下打斗, 异口同声地喝一声,“站住!”   二名女子都扛着袋子止步。   “把粮拿过来!”白锦川朝夏初雪伸手,冯海则过去揪住宛娘。   “是我先拿到的, 不给不给!”宛娘趴在地上,紧紧地将半袋粮护在身下。   夏初雪被白锦川逼得一步步后退, 转身就跑到空地上站着的萧夜衡与颜水心身后躲着。   “过来!”白锦川追出来,“把粮交出来!”   “我不。”夏初雪面露恳求, “白少爷, 看在我们相好一场,我也不祈求一人要这粮,我们平分了吧。”   萧夜衡手掌凝运真气对着夏初雪与白锦川分别挥一掌, 由于无杀机, 二人只被震退几步, “滚开!”   他是不会让这二人靠近的。省得背后捅人。   白锦川堪堪站稳, 只得绕过去找夏初雪。   夏初雪不敢再躲萧夜衡与颜水心身后, 这回跑王莫背后藏起来,“王哥救命!看在你我终归好过的份儿上,当初我也把你侍候得那么满意,你帮帮我。”   王莫还未做反应, 白锦川冷哼,“哼,你得了花柳,求一个江洋大盗,以为他会帮你?”   “这你就说错了。”王莫双手交叉环于胸前, 傲慢地道,“江洋大盗又如何?老子不也是男人?玩过的女人相求,她也没把病传给我,你欺负弱女子,这闲事,本大爷还真就管了!”   宛娘闻言,咬了抢粮的冯海一口,也匆匆跑躲到王莫身后,焦急畏惧地道,“王大哥,你也帮帮我。夏初雪得脏病,她以后不能侍候你了。我可以,我一定使出浑身解数,让您满意。”   她抢到的点粮也吃不了几天,王莫有粮,巴着他,还能少挨饿几日。   王莫犹豫,宛娘的模样儿挺清秀的,他还没玩过,“让我想一想……”   “求你了,王大哥。”宛娘流着眼泪说,“冯海他根本不是人,天天虐待我,你是英雄好汉,宛娘早就心悦于你,对于一个喜欢你的女人,难道你不心动吗?”   王莫瞟了萧夜衡一眼,对宛娘说,“你先前才说爱慕安王。”   “我不也承认,只喜欢他的权势地位,出去后一家能有个好的活头。”宛娘说,“安王如此丑陋,我会真心喜欢他,那就是眼瞎了。王大哥你不同,长得好看,武功又高,宛娘是真心喜欢你的。”   “劳资长那么大还真没被哪个女人示爱过。”王莫哈哈大笑起来,豪气地拍拍胸脯,“好,本爷今天就护你了。”   冯海抽出长刀,指着王莫,“兄弟一场,你别多管闲事,否则,别怪我手里的刀不认人。”   白锦川也摇着折扇,怒气开口,“王莫,我若与冯海联手,你可打不过。想清楚,是不是要拼命去护那两个表子。”   王莫虽有点害怕,下的承诺也不反悔,“你俩要打败我,必然也得受伤。到时,三败惧伤,便宜了谁?”   不约而同都朝安王萧夜衡看过去,沉默不言。   王莫继续游说,“到时,让安王捡了便宜,我等三人焉有命在?不如让夏初雪与宛娘把粮同你们平分了。你们也有点骨气,别欺弱女,如何?”   冯海盘算了一下,“那便如此。”   “同意了。”白锦川摇着折扇,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王莫对宛娘与夏初雪说,“还不快把粮拿出来分。”   “可是……”夏初雪还不甘愿。王莫可就恼了,“不分,爷可不护你了。”   夏初雪这才把手里紧抓的半袋粮摆了出来,宛娘如是。   赵柄的余粮一共只有二十斤米,四斤红薯。   白锦川皱眉,“怎么只有这么一点?”   颜水心觉得不对劲,“缺了十八斤米,一块腊肉、一个南瓜,二斤黄豆。这几天就算他食量再大,其它都吃完,米应该不止剩二十斤。估计还有八斤米不见了。”   夏初雪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赵柄生前是做杂役苦力的,向来饭量大,也许那八斤也被他吃了呢?”   颜水心还是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我按饭量大的算,才是余八斤,不然,多剩更多都有可能。”   冯海琢磨着,“如果谁要偷赵柄的余粮,那肯定全拿了,不可能就弄个八斤走。那就是赵柄饭量奇大,像个饭桶一样的吃多了。”   白锦川与王莫进赵柄生前用过的厨房与房间搜了一遍,道什么粮也没找着。   于是,此二人加上宛娘与夏初雪,平分赵柄的余粮,一人分到了五斤米,及一斤红薯。   按正常人的饭量,这四人,每人能吃个五天。如果省着吃,不吃饱,八到十天也饿不死。   王莫疑惑地对颜水心说,“颜监医,三间厨房放粮的位置着火,火起的蹊跷,你向来聪明,可能推断出是谁纵火?”   阿旺也畏畏缩缩地道,“难道除了我们几个,还有人藏在暗处?”   颜水心凝眉,“应该没有。我们生存的这段时间,除我们自己弄的炊烟之外,没别的火,就算那人准备了干粮,饮水、拉撒这些,总会漏出端倪,我们先前到处找到,牢里确实除我们之外,没其他人了。最主要的,死的尸首与活的是对得上号的,那个人也不可能有伪装在暗处,而不被发现的可能。”   萧夜衡接话,“换言之,纵火的人,就隐藏在我们当中。”   王莫没想通,“可是,刚才大家全部都在监医室那边。”   颜水心的目光落在夏初雪身上,“虽然大家先前都聚在那边看热闹,夏姑娘是来得最晚的一个。”   夏初雪气愤地道,“颜水心,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纵火吗?我会蠢到烧自己的口粮?”   “这话,可是你自己讲的。”颜水心冷笑,“若非心虚,你那么激动干嘛?”   “快被你冤枉了,我岂能不激动?”夏初雪义愤填鹰。   颜水心挑了挑眉毛,“哦?我冤枉你什么了。”   夏初雪才想到,对方就说了一句她最后到。一时语塞,“反正不是我,我以人格发誓。”   这回是王莫笑了,“夏姑娘,你还有何人格可言?在床上,你也是人格担保喜欢前牢头孙成的。”   夏初雪面色不好看,“王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是无辜的,你可得帮我。”   “先查看现场吧。”白锦川决定,“必须搞清楚,这三个中间隔了厢房的厨房里头的火,是怎么在同一时辰烧起来的。”   一行人先到宛娘与冯海共用的第一间厨房查看,简易土灶、水桶、柜子这些,倒没什么可疑。   角落的木缸装着粮食,连粮带缸的烧成了灰,就连土丕墙也熏得漆黑。   到白锦川的厨房,粮是放在柜子里,也连粮带柜烧焦了。夏初雪的临时厨房则粮放在角落的竹筐里,同样烧个干净。   三间隔了厢房的临时厨房,有一个共通点,火灭得及时,没蔓延到全部狱卒住舍。   白锦川越看越觉得诡异,“三处厨房同时着火,就算夏初雪晚到看热闹,也已经在监医室前的空地上与大伙儿一起待了好一会儿了,火是大家看到才烧起来的,她怎么可能有能力分身纵火?”   其余人也觉得不可能。   颜水心走到白锦川的厨房里那堆粮食灰烬前,捡起一些灰烬在鼻端前嗅了嗅,“原来如此。”   王莫赶紧问,“颜监医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反问,“你们不知道?”   其余人摇头,只有萧夜衡闻出,“粮食的灰烬里,有磷粉的气味。据本王所知,此物遇到一定的热度,会自动起火。”   白锦川潇洒地摇着折扇,“本少爷也听说过,磷粉遇热起火,但那起码得大中午的热气。起火时辰是傍晚,太阳都下山了,凉快,磷粉根本不会在这个时辰点自燃。”   “就算粮里有磷粉,起火的原因也说不通。”其余人相继如此道。   夏初雪琢磨着,“唯有可能是鬼魅做祟……”   颜水心一个穿越者,也不能说完全不信鬼神之所,但谁也没见过鬼不是?“这事儿,不是鬼做的,哪只鬼傍晚出得来?”   王莫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夏初雪,“夏姑娘,你一再把这事儿往鬼神上引导,难道真是你纵的火?”   “绝对没有。”夏初雪脸上落下两行泪,痛心万分,“我的粮,可也被烧了!我烧自己的粮,那不是等着饿死么。”   “如此说来,夏初雪的嫌疑,也可以排除。”白锦川帮腔,扫了萧夜衡、颜水心与王莫三人一眼,意有所指,“尤其那些,粮没被烧的,嫌疑最大。”   此言一出,被烧粮的四人,全都杀气腾腾地瞪着没被烧粮的。   “老子可不会烧粮这么浪费。”王莫不耐烦地说,“老子要搞,也是把你们的粮都偷了,烧粮算个什么下作事。”   颜水心面色淡然,一一剖析,“粮灰烬里,除了磷粉还有沙。如果我没猜错,堆粮上方的横梁上,有一个漏斗,漏斗里装着沙,沙上放着火折子。漏沙需要要一定的时间。就是你们在看热闹那一阵。等沙漏完,火折子从漏斗中掉落,正好落在事先被撒了磷粉的粮食、或粮柜上。虽然火折子有盖子,还是比普通物事热,遇磷粉则燃烧起来。三个厨房藏粮的上方,有三个漏斗,都如此,算计好沙漏时辰,那么,三个厨房的藏粮便如我们所见的,同时着火。”   白锦川一展轻功,飞身上房梁,果然从房梁上拿了一个沙漏下来。   王莫与冯海也去另二间厨房的梁上取了沙漏。由王莫说道, “颜监医,你也太聪明了!还真是如此。”   冯海则说,“横梁很大,壁又高,放沙漏的位置,若不是贴墙壁看,以眼睛所看位置,还真是发现不了沙漏的存在。”   萧夜衡欣赏地看着颜水心,“除了心儿,怕是没人堪得破此事。”   颜水心不居功,“布设此局的人,也非一般心机。”   大家伙儿的眼神全都瞪向夏初雪。   “臭娘们,你竟然敢烧老子的粮,看我不杀了你!”冯海愤怒抽刀。   白锦川也气得够呛,“夏姑娘,再怎么样,我们相好一场,你忍心饿死我?”   夏初雪连忙摆手,激动得涕泪纵横,“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房梁那么高,我不会武功,沙漏根本放不上去。我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动机。何况,我再怎么样,也不会烧自己的口粮。”   “说起来,夏初雪除了晚到监医室门口,也没人亲眼看到她设局纵火。”白锦川提出疑点。   夏初雪立即点头,“晚到的,不止我,还有赵柄。”似恍然大悟,“是赵柄设局放的火。我与他恩爱时,他曾说要刺杀安王萧夜衡,可能一去不回。所以,想拉几个垫背的,饿死几个算几个。我之所以去晚了看热闹,是上了回茅房,正好看到赵柄从白少爷的厨房出来,我起初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赵柄让我不要把看到他进过白少爷的厨房一事说出来。还逼我发誓,若说出来,天打五雷轰。现在想来,是赵柄纵的火。他同你们关系都不好,武功又不错,有动机,也有能力这么做。”   “你现在说出来,就不怕雷轰了?”白锦川嗤问。   “都快没命了,我不得不说。”夏初雪低着首。   颜水心微微一笑,“夏姑娘高明,把责任都往赵柄那个死人身上推,他也没办法跳起来指责你说谎不是?”   夏初雪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无辜的模样,“颜监医,虽然我勾引过你的心上人安王,可毕竟没成功。你也不用公报私仇,什么罪名都往我身上栽啊?雪儿出身候门,自幼饱读诗书,别说害人了,就是杀鸡,我都不敢啊。”   那可怜的样儿,任是谁看了,都免不了相信她所言。   说罢,夏初雪撩起两边裤脚,露出白皙的大腿,腿上因花柳病而长了一片红点,但膝盖上却明显的淤青,“这是赵柄先前逼我发誓,迫我跪在地上时,弄出来的淤痕。” 第46章 步步杀机1   瞧着明恍恍的伤口, 众人几乎都相信了夏初雪的话,一时都恨咒赵柄,死都不让人安生。   王莫不赞同地道, “颜监医,你向来是大度的人, 可不能公报私仇。”   颜水心却觉得夏初雪没有那么简单,“萧夜衡根本没看夏初雪一眼, 我何来报什么仇。你们不要被她的表像蒙蔽了。”   “心儿, 随他们信否,我们走。”萧夜衡牵起她的手,出了厨房门走了。   夏初雪看着二人离去, 一副大松一口气的模样儿, 可怜兮兮地道, “总算不用被颜监医针对了, 吓死我了。”妩媚地朝王莫抛个暧昧的眼神, “王大哥,真是谢谢你了,若不是你。今儿个,雪儿非得被冤死。若非雪儿得了……还真会对你继续以身相许。”   “你不能许, 我能啊。”宛娘脸上挂起秀美的笑容,上前就的挽住王莫的胳膊,“王哥也好久没近女色了吧?为那颜水心守什么身呢?她又不拿正眼看你。宛娘才是能让你快活的人,走,我们去房里‘谈谈心’……”   “有道理。”王莫点头, “不过,若非为颜监医守了段时间的身,”瞥夏初雪一眼,“搞不好就被她传染脏病了。”   夏初雪面色难看地瞪着这对狗男女出了厨房之后,又进了宛娘的厢房。   隔壁很快传来羞人的声音。   阿旺要走,夏初雪拉住他,“旺哥,咱们俩也培养培养感情……”   “还是不要了。我怕得病。”阿旺抽回手,慑弱地跟在白锦川身后走了。   夏初雪一个人站在厨房里,原本美丽的面庞露出一抹阴毒的笑容。   ……   颜水心与萧夜衡二人并排往监医室的方向走,二人的身影在月光的照映下,地上拉起了两道长长的影子。   晚风轻拂,明月如皎。   夜色的静谧掩不住颜水心内心的担忧,“王爷,你说,纵火的人到底是不是夏初雪?”   “明面的证据不是她。但……”萧夜衡微眯起眼眸,“人不可貌相,若真是夏初雪,那她就非一般的心机深重了。”   “夏初雪不会武功……”   “未必。”萧夜衡若有所思,“江湖上有一种会使气脉逆行的内功心法,练此功者,可隐藏武功。就算把脉,都看不出来。”   “如果夏初雪会武功,那火就是她纵的。”颜水心可以肯定,“赵柄死前想刺杀你,他没有心思去搞三个漏斗漏沙那么麻烦的工序。而是会把全副心神放在如何取你性命上。看热闹时,只有夏初雪与赵柄来迟,只有此二人有机会趁大家不在,布这个局。夏初雪把纵火的事赖在赵柄身上,根本是死无对证。她膝盖上的伤,搞不好是她为防事情败漏,故意自己提前弄青膝盖,来当证据洗脱嫌疑。就连她自己的粮,也是故意一道烧掉,加重洗脱嫌疑的证据。”   萧夜衡眸光闪过一道深沉,“极有可能。若真是如此,牢里可就麻烦大了。”   颜水心懂,“纵火烧掉四人的粮,四人没粮吃,显然要去抢其他人的。那便会乱,搞不好为了抢粮,还会杀人。”   “而你我,粮食最多,怀壁其罪。”萧夜衡点出。   颜水心似又想起什么,“今天,我想继续定夏初雪的纵火罪,白锦川表现得兴趣缺缺,王莫却直接为夏初雪帮腔,显然,他们不愿意看到夏初雪出事。”   “如此,这几人会联合起来对付你我。”萧夜衡面色担忧,“我们得当心了。若有机会,弄死他们。”   她微点了个头。   回到监医室偏间之后,萧夜衡动手开始烧灶火,淘米,煮饭。   他将挂在墙壁上的半截腊猪肉拿下来,割了一半,用菜刀在洗净的木板上切成片。   二人只一人分到一块腊猪肉,每天只一顿腊肉,省着炒,也只有两餐的肉量了。   这些天,在他的要求下,颜水心只得指导他做饭、炒菜,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通过几天的实践,已然会做饭菜。   地上放着一大堆拇指长、二指宽的竹片。这些竹片先前煮过了,每片还从侧面的中间与横面用铁牙签各穿了一个洞。   颜水心拿起缝衣服的线几股搓成一股,从竹片侧中间横竖的洞穿过去,一个个竹片连起来。   萧夜衡一边炒菜,一边看着她,“心儿,你是要做竹凉席么?天气热了,做个竹席甚好,只是竹片可能不够。”   “当然不是。”她摇了摇头,“牢里一共这么几株竹子,都被我们砍了,当然是物尽其用。做凉席太浪费,我做马夹。”   他一时没听明白。   “就是你们说的无袖褂子。”她解释,“牢里另六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煮过的竹片做出来的马夹,还是很结实的。万一被捅,一般的刀与剑都捅不进,还可以防箭矢。”可以当成防弹衣用了。   他不可置信地瞧着她,目露佩服,“心儿,你可真聪明。”   她笑笑,“被环境逼出来的。”   “你做件马夹也好,如此,于安全上,大大有利。”萧夜衡以为是给她自己做马夹。   每个竹片,颜水心都用线穿成横与竖的长排,一大堆竹片连接穿上去,就有点像块竹布的造型了。   她拿起来,在萧夜衡身上比划了一下。   他僵住,意外地道,“心儿……你,是给我做马甲?”   “先做你的,再做我的。”她也不啰嗦,瞧了眼大堆的竹片,“我算过的,应该差不多够。”   他感动地点了点头。她可真好。他该如何爱她呢?   晚餐是安王做的爱心爆炒腊猪肉,还有瓦罐闷米饭,二人用膳,吃得很满足。   门外突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外面在做什么?”颜水心往门外走,萧夜衡先她一步。   二人走到门边,只见空地上,冯海在拖赵柄的尸首。   颜水心给了冯海一道赞赏的目光,“不错啊,还知道把尸首拖去掩埋。”   冯海给了她一道白痴的眼神,把尸体扛到背上踏入夜色中。   颜水心被鄙视了,莫名看向萧夜衡,“王爷,我说错了么?”   “之前死的一百几十具尸首,大家怕发瘟疫,埋了。可郑全的尸首,在大牢囚室里好些天了,腐烂了根本没人管。”萧夜衡面色温和地看着她,淡笑着问,“心儿觉得,冯海有那么好心吗?”   “没有。”她叨咕,“那他带走赵柄的尸首做什么?”   萧夜衡面无表情地给出答案,“他粮不是只能吃五天么。有备无患。”   颜水心瞪大了眼睛,无法以现代人的角度去理解,“你是说,冯海准备吃人肉?”   他面无表情的颔首,“一个江洋大盗,长期被朝廷通缉,朝不保夕,指不准以前就吃过了也不一定。”   她风中凌乱。不会吧?不是吧?很难吃吧。   疑惑在心头。   不再去想,继续回偏间做竹马夹到半夜,第一件才做了一半,还想继续,萧夜衡不许她熬夜,只得去睡了。  ,   二人才刚在床上趟下,房间里乌漆抹黑的,伸手只隐约可见五指。   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紧闭的窗外,在漆黑的夜里格外骇人。   萧夜衡腾地坐起身,喝了句,“谁!”   颜水心也连忙起来,吹燃火折子,点起了蜡烛。   之前分到了两截蜡烛,一直没舍得用。   “我去看一下。”萧夜衡一手拿一把狱卒的长刀,一手掌着蜡烛,往门外而去。   那道黑影在他开门之前就消失了。   颜水心走到他身后,“王爷,刚才是谁在外头?”   萧夜衡拿蜡烛照了一下四周,“趁我们出来前就走了。没看到是谁,总归来者不善。”   “会不会是那个杀手?”颜水心忧愁。   “是个男的。”萧夜衡掌着蜡烛往窗外的地上照,只见两个清晰的脚印在地上,位置正好是刚才黑影站的方向。   颜水心注意到,“这脚印的大小,鞋底的纹路,好像跟冯海的脚印一样。”   萧夜衡去看先前冯海拖赵柄尸体所站的位置,“是一样的脚印。莫非刚才的黑影是冯海?”   颜水心也在两处脚印来回察看,才点头,“确实是他。”   “冯海这个恶人,敢半夜出现在我们窗外居心叵测,改明儿收拾他!”萧夜衡恶狠狠地咬牙,眸光里尽漏杀气。   “嗯。”颜水心故意道,“我们的粮全都下了毒,谁吃谁死,只有我们吃,提前解毒,才没事。亏得他聪明不偷粮。”   一道身影隐藏在暗处,面色阴沉地听着,眼中泛着死一样的宁寂。如同一道影子般,无声无息。   颜水心与萧夜衡折回室内,闩上门。   “王爷,刚才那道脚印根本不是冯海的。”颜水心压低声音说,“我觉得刚才的黑影没有走,才故意说是他。虽然鞋底的花纹、大小,与冯海的脚印相同。但窗外那个黑影的脚印深度,比冯海的浅多了。而且鞋印前头深,后跟浅。说明是有人踩着与冯海的鞋底花纹一样的鞋子,冒充他。”   “本王也发现了。”萧夜衡眸色深邃,“冯海牛高马大,若是他站在窗外,应该是到这个位置。”随手比划了一下窗框,“而刚才的黑影,没那么高。”   颜水心明白了,“看来,对方是想借王爷你的手,杀了冯海。” 第47章 杀安王   “借本王的刀杀人, 岂有那么容易。”萧夜衡不以为然,路过房内的老旧圆桌前时,滴了一滴蜡油于桌面, 再将蜡烛按在刚滴出的软蜡上,烛稳, 才与她一道折返。   二人站于床沿,他深邃的眸光盯着她, “心儿, 你来……那个,肚子会疼么?”   她摇首,“不疼。”   他本来是想问她, 天葵过了没?   今儿还看她晾了月事带在房内一隅, 线条绑着挂在钉子上。   若是明天没有换洗, 那便是过了吧。   夜夜与她同床共枕, 天知道他忍得多辛苦。   颜水心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让他坐于床沿,轻声说,“王爷,刚才见你不脱义肢便躺下, 不如取下来吧,那样睡得舒服些。”   他微一颔首。其实,也想取下来,只是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这般,才直接睡下的。   义肢连着竹竖筐装木假肢的系带, 一直从他左大腿绑到了他的腰上。她一圈圈解开,再连同假肢一并,放在边上,再脱去鞋袜,扶他上床躺下。   挽起他的左裤脚,见他只到膝盖处的左腿残肢因佩戴假肢走路,而磨得腿有些红,她轻轻抚着,温柔地问,“疼不疼?”   他摇首,盯着她过份美丽的小脸,忽略她面颊上残留的半丝痘印,从她灵动的眸子里只看到疼惜,丝毫不见厌恶。   感动的情绪氤氲在他胸腔里,低哑地启唇,“心儿……”   她定定地注视着他半残半英俊的面颊,瞧着他比一般人眼瞳还白的左义眼,“这个可以拿下来么?晚上睡觉还戴着假眼球,不舒服吧?”   他身躯一僵,其实,以前他睡觉时,是不佩戴假眸的,怕吓到她,才一直不取下来。   颜水心则是怕伤到他的心,才一直没提。何况,以前她与他感情也不如现下好,自是不方便说。   眼下,是有资格说了。   他沉默了一下,想着,她得与他过一生,总不能一直不在她面前卸假眸。   可是,一想到她会畏惧,会害怕,他的心就如同被箍扼住般,痛楚不已。若是她真的会嫌弃他,他一定会生不如死,一定会愤怒,想杀人。   他甚至怕忍不住,会与她同归于尽!   整颗心都崩得紧紧的,萧夜衡神情却淡逸无澜,抬手探入左眼眶,一颗假眼球便被抠了出来。   颜水心面无表情地拿起他手心的义眼,眼球的材质是暖白玉,白色的圆球体表面还有一圈小一些的黑色石圆圈,与人的瞳孔很接近。   以萧夜衡的地位,在外面的时候,要找到一块天然掺着黑石质地的暖白玉,并不难。然后能工巧匠打造成眼球的造型即可。   别人的残缺,不宜过多关注。   她也仅是看了一眼,便从怀里取了半块自个洗净的肚兜布片,将义眼包起来,放到床头,以让他明天早上醒来时方便取用。   萧夜衡盯着她,她就像没看到他的残缺般,面色平静宁和,   “心儿,你看着我。”他出声。   她微抬首,“嗯?”   他指了指自己空洞洞的左眼窟窿,“本王以前自己照镜子时,都嫌恶心难看,为何你没反应?”   “就这?”她嗤之以鼻,“我是个医者,什么奇奇怪怪的死人或长相没见过?你这还算好的了。以前我接诊过几例特殊病例,有个男人天生生下来就无四肢,可他努力的活着,靠用嘴叼笔,写得一手好字,还出了书。还有一个女的,没有双臂,用脚写字,做家务,常人能干的活,她也能,还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还有个男的,五官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眼睛也瞎了,每天顶着两个空洞的眼窟窿生活,就靠摸索着画画,后来成为了一个画家。这些是成功的,不成功的,受了伤,少了胳膊就自杀,结果,伤心的是真的爱他的家人。”   定定地看着他,声音温存似水,“夫君,虽然你很不幸,可是,你还有爱你的皇兄,还有我。我相信,皇帝也每天都希望你开开心心的。至于我……”顿了一下,正视他,有些娇羞地道,“我不能失去你。”   “心儿……”他感动得无以复加。   她抬手,以指腹磨沙着他残缺的左颊,“以后别说你的脸难看这种话。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眼里,你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子。”   他一把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瘦削的肩膀,哽咽呢喃,“心儿……我的妻。”   “王爷,心儿不怕你。”她伸手拍磨着他的后背,睁眼说瞎话,“你想啊,牢里死那么多人,那么多恶心的尸体,我何曾皱过眉,你的相貌,在我心里,已经很英俊了。”右脸确实很帅的。   不过,她虽然不是颜狗,但帅哥,也是会欣赏的。比他帅的,这天下,怕是有好多好多人。   他只剩一只的右瞳里隐起了浅浅的雾气,只在心中暗暗发誓,定然一生用命护着她。   从袖袋里拿出一颗小石子,他凝运真气弹射而出,击中桌上燃着火的蜡烛芯子,烛火熄灭。   二人一夜相拥而眠,虽然不做那档子事,两颗心却是紧挨着的。   第二天一大早,颜水心从睡梦中醒来,刚睁开眼,就对上了萧夜衡惊艳的眸光。   “心儿,你好美!”他痴痴地凝视着她,哑声赞叹。   “真的吗?”她疑惑,以往,也不见他这么入迷的眼神啊。   身上只着中衣,穿好囚衣外衫下床,她走到当厨房用的偏间,对着角落的一桶水照了照。   只见水中的影子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鼻梁秀挺,一双眼眸灵气十足,真真一个绝色美人!   而且,细看,她脸上的痘痘已经完全好了,前些天痘愈的红痕都好得未在脸上留下半丝痕迹,肌肤吹弹可破,如凝脂一般嫩滑。   颜水心自己都看愣了,指了指水桶里的影子,“那……那是我吗?”   萧夜衡已佩戴好义肢假眼,衣着整齐地来到她身后,双臂环住她,“是,是本王的心儿,天下无双的大美人。”   她转过身,在他跟前转了一圈,“王爷,我的身材好吗?”   他盯着她玲珑有、致的娇躯,双腿修长,纤腰不盈一握,胸却有点大,不由炙热了眸眶,“顶好。”   颜水心看到他痴迷的眼神,忍不住在他残缺的左颊亲了一口,“王爷,好高兴,我变漂亮了。女为悦己者容,谁也不想做丑八怪。”随即,想到什么,“在牢里,美色恐怕不是好事。”   可她也不可能去毁容,想特意扮丑,都没化妆品。   “无妨。”萧夜衡在她樱嫩的绛唇印下一吻,“谁敢打你的主意,本王灭了他!”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王爷生起气来,好可爱。”   他稍一愣,“那是你从未见过本王真正发火。”   “真发火会怎么样?”   “很简单,死人。”   她浑不在意,反正不死她就行,与他一起做了早饭吃,她就又开始在偏间当成的厨房里做竹马甲。   下午,烈日高照,外头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颜水心在做竹马甲的手势一顿,连忙把做了一半的竹马甲放到睡觉的房间里收起来。   ‘防弹衣’这事,可不好让外人知道。   “颜监医,你在啊。”宛娘、冯海、白锦川连同夏初雪四人走到偏间外头的空地止步,说话的是宛娘。   见到颜水心的一刹那,四人同时眼露惊艳。   只见站在偏间门口的颜水心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美丽绝伦的脸上,皮肤白嫩得竟然连半个痘印也没留下,一身囚衣却身段格外的窈窕。   白锦川看痴了,“向来丑陋的颜监医,脸上的痘好了,竟然是此等绝色,是本少爷先前看走了眼。”   冯海笑对夏初雪说,“夏姑娘,你这京城第一美人浪得虚名,简直连颜监医的一半姿色都不如。”   夏初雪眼眸中充满嫉妒,恨不得划花颜水心的脸。这贱人一直丑下去不好吗?凭什么长得比她美?   颜水心对于四人的反应,倒是无所谓。因为她的样貌与现代一模一样,只不过是现下的身躯年轻了十岁而已。在现代时,就习惯了上街回头率百分之九十八。   总有几个人是对美女免疫的。   宛娘倒是羡慕地说,“难怪安王不拿正眼瞧我,原来早知晓颜监医是如此美人。宛娘倒也输得心服口服。”   萧夜衡不悦地问,“你们来做什么?”   宛娘一副热心的语气,不敢面对恐怖的萧夜衡,却对颜水心说,“我们是来探望颜监医的,同在囚牢,大家也算是邻居。”   冯海从拎着的竹篮里拿出一块烘得半干的腊肉,大约三四斤,“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颜水心皱眉,“你们哪来的肉?”粮那么紧缺,这几个货有那么好心?   “是用米同阿旺换来的。”冯海如是解释。   夏初雪帮腔说,“所谓礼尚往来,安王爷与颜监医都是有教养的人,我们给你二人腊肉,你们也得回我们部份粮食做谢礼。”   萧夜衡冷然一笑,“想得到是美。我看,这腊肉是赵柄的肉吧。用火烘干了,也剩不了多少,你们可得省着吃。”   冯海脸色大变,见被拆穿,也不掩饰了,“萧夜衡,整个囚室,就你与颜监医的口粮多。你们起码还剩四五十斤粮吧。今儿个,不拿个二十斤出来,别怪我们不客气!”   白锦川一收手里摇着的折肩,盛气凌人地道,“安王,若是识相的,立刻交粮。否则,一但开打,你能全身而退,怎么不想想颜水心?”   “你们敢威胁本王?活得不耐烦了!”萧夜衡手中凝运真气,朝白锦川轰出一掌。   白锦川一个腾跃躲过,抽出随身的佩刀朝萧夜衡砍过来。   冯海也操着长刀,直刺萧夜衡,后者拿起事先备好的长刀,与前二者招式凌厉,陷入恶战。   夏初雪与宛娘早就跑到一边的墙后面躲着。   颜水心也拿起先前捡来的狱卒长刀,准备帮萧夜衡砍人。初雪从手提的篮子里拿出一张网,与宛娘一道,张开,朝着颜水心盖过去。   颜水心闪躲不开,只能用刀劈开大网,网被劈成两半散落,她准备先收拾夏初雪与宛娘,却被一个蒙面人从后面点住了穴道。   下一瞬,蒙面人扛起颜水心,飞步疾出,往大牢的另一个方向而去。   萧夜衡看了,目眦欲裂,痛心地喊了声,“心儿!”   本来,以他的武功,白锦川与冯海就算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惜,他瞎了一只眼,视力虽然依旧好,却比不得有二只眼睛的时候。   少了一截左腿,动起手来,成了行动不变的累赘。即使他武功高强,依然只是堪堪胜过二人,分\身无暇。   眼看颜水心被人劫走,他周身爆发出惊人的强大内力,白锦川与冯海被震得后退数步,双双受伤吐血。   萧夜衡想向颜水心被劫的方向追,王莫持长刀加入战局,大喝,“杀了萧夜衡!” 第48章 心儿受折   有王莫这个高手帮忙, 冯海与白锦川顿时大受鼓舞,纷纷持着长刀,与王莫组成一个三角阵, 手里的长刀从三个方向兜头朝被困于中间的萧夜衡劈下去。   萧夜衡手持长刀横置于头顶,阻隔刀劈, 运用内力,向上一纵, 离地百尺, 冲出重围,转瞬间手里甩出三道暗器朝三人射过去。   “小心!”白锦川低喝一声,与王莫一道侧身躲过暗器。   冯海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眼看暗器直击他面门, 王莫飞掷出手里的长刀从冯海面前飞过, 暗器击穿刀刃, 卡在锋刃上与长刀一同落地。   三人只见那三枚暗器竟然是萧夜衡与颜水心之前弄到的箭矢的箭头。   “兄弟, 多谢救命之恩!”冯海一脸感激地看了眼王莫。王莫倒不是真心想救他,而是这个时候冯海不能死,除非三人联手才打得过萧夜衡,若少一个, 死的可就是他们了!   虽如此想,王莫出口的却是,“兄弟之间,何足言谢。”   冯海似想到什么,冲着躲在墙后的夏初雪与宛娘喝了一声, “快去,毁掉萧夜衡在房里的弓箭与箭矢!”   “把他们的粮都抢了!”白锦川也交待。   宛娘与夏初雪刚猫着身子准备从监医室侧墙后探身出来,萧夜衡一道强劲的真气打过去,二人动作快地缩回了墙后,真气击中墙面,打出一道深嵌入墙的五指印。   萧夜衡不恋战,心心念念去救颜水心,三人再一次协力共同对付萧夜衡,拌住他,一时间,杀得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   颜水心被一个黑衣蒙面人扛着,飞掠过大牢的空地,眼看着是往囚牢的方向。   趁着萧夜衡那边没注意看,转了个弯,绕一圈,竟然躲到了反方向的茅厕后方的空地。   空地上杂草丛生间长着低矮的树木,颜水心被蒙面人放在其中一株较粗的树干前坐下。   黑衣人站着,身量不是很高,居高临下,痴痴看着颜水心绝美的面庞,眼睛里充满着惊艳。   这地方,颜水心先前与萧夜衡在这儿砍过竹子,还摘到了两三斤桑蚕果,还记得二人捧着碗吃洗净的桑蚕果,直道人间美味,当时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啊。   还留有十余颗青的果子在树上没摘,此刻,青的果子倒是熟了。   蒙面人转身从树上摘下十颗桑蚕果,自己揭开蒙面的布巾吃了两颗,又回身面对着颜水心,俯身递了一颗到她唇边。   颜水心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只有嘴能说话。   刚才看到他摘果子,没放毒,她便乖乖地吃掉他递来的八颗桑蚕果。   没洗呢,不知道会不会拉肚子?   蒙面人没想到她那么听话,竟然乖乖吃了,满意地点点头。   日头高照,天气炎热。   颜水心却觉得浑身发冷,因为看到蒙面人眼中的欲.wang。   下一瞬,蒙面人突然扯开她的衣襟,她雪白的香肩暴露于空气中。   他刚要解自己的衣带,颜水心突然柔声说道,“阿旺,你别这样……”   蒙面人一愣,意外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是我?”一出声,果然是阿旺的声音。   她面色淡然地说,“冯海、王莫、白锦川、宛娘与夏初雪,都在监医室那边对付萧夜衡,牢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只有你不在场。除了你,还能是谁?”   阿旺索性扯下蒙面的布巾,露出一张畏缩却年轻的脸庞,“颜监医,让你知道是我也罢。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这样,我们都记住彼此。”   颜水心内心升起几分害怕,面色却依旧平静,“阿旺,你本性纯良,为何要这般做个恶人?”   “这丧尽天良的囚牢,好人也能给逼疯!”阿旺突然激动起来,眼泪就从眸眶里冒了出来,哭着说道,“颜监医,你知道吗?我林家家境殷实。我林旺在家排行第五,上有四个姐姐。虽谈不上多富裕,从小到大,爹娘最是疼我。可为何,我会突然被捉进囚牢?我从一个好人家的儿郎,进了囚牢之后,百般受辱,夹缝求存。我给囚犯胜哥捏肩垂背,饭菜被他抢了,忍饥受饿,其余人时不时踹我两脚。我若反抗,只会陷入更凄惨的境地。”   “因此,我学会了逆来顺受。”阿旺的眼神突然升起了一道快意,“胜哥死了,我多开心。那些欺负过我的囚犯,全死了,我高兴。”语气又变得低落了起来,“我原以为,在牢中,剩我们这些活着的,当互相照拂,这些天毕竟也相安无事。”   语气一转,他眼神中充满了暴怒,“昨天,夏初雪、宛娘、冯海与白锦川的粮被烧了之后。宛娘为了粮,去陪王莫。我在隔壁厢房,听着动静,难免热血澎湃。之后,宛娘进了我房里,说要陪我,换半斤粮食就可。我自是难以推却。没想到……”   眼泪汇成了一道河流,痛苦地看着她,“颜监医,我不行。”   “我竟然起不来。”他哭得笑了起来,“然后,你知道吗?夏初雪、冯海与白锦川竟然进房里看我的笑话。说我不是男人!他们落井下石,把我的头按在地上踩。当着我的面,抢分了我所有的粮!”   他失魂落魄,“我一口吃的都没了。从昨儿,饿到现下,就吃了刚才的两颗桑蚕果。可我竟然不觉得饿。但我知道,我就快饿死了。”   颜水心好心出主意,“你会武功,可以反抗,我会帮你把你的粮抢回来。”   他摇首,“我不懂武功,这段时日以来,我对白锦川阿谀奉承,谄媚之极,为的就是让他教我习武,我只学会了点穴。不管是我,还是你,都打不过他们。”   “萧夜衡可以。”她连忙加一个人。   “不。”林旺可怜地看着她,“颜监医,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萧夜衡的,我昨晚听到白锦川他们商议,要联合起来杀了萧夜衡,你的心上人怕是此刻……已经死了。”   “不会的!”颜水心急了,脸色大变,“萧夜衡不会死,他绝对不会死!”   “现实总是让人难以接受的,不是么。”林旺伸手颤抖地抚上她绝色的面颊,声音充满迷恋,“颜监医,你知道吗?我暗恋你很久了。牢里的女人一个个又浪又下作。只有你,聪慧纯洁,举世无双。可我卑微无用,在强大的安王面前,哪敢觊觎你半分?安王被围攻,给了我机会劫走你。”   “你大可不必这么做……”   “要的。”林旺俯身,脸离她的面颊越来越近,眼帘中满是兴奋,“颜监医,昨夜我才陷入被抢粮、无能的悲哀中。今儿个,我躲在暗处见到你,发现你脸上的痘痘彻底好了之后,竟然如此绝色。我有感觉了!”   膜拜般地眼神几乎将她吞吃入腹,“饿死前,只有你,能让我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我给你二十斤粮!”她马上开口谈条件。   刚要亲到她的脸,他嘲讽地笑了,“你以为,他们还会留粮渣给你?就算会,我觉得,没有什么比得到你,更重要。”   他的手覆于她身上,颜水心僵着身,几乎快急哭了,动之以情,“阿旺,我做杂役时,曾经给你递了一碗水。为此,我还被胜哥轻薄了。我是有恩于你的,你岂能恩将仇报?”   “我已报恩。那八颗桑蚕果,便是还你当日,一水之恩。别再试图说什么打动我,我今天,非要得到你!”他快速将自己的衣衫脱去,扑来。   颜水心这段时间也在向萧夜衡学习武功,每天都抽几小时练内功心法。   虽然内力微弱,但也不是没有。   阿旺也是初学者,点穴的功力不稳,她需要点时间冲开穴道。   一边稳住他,一边反复以真气冲开穴道好几次,却总是差了些火候,“阿旺,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害你进囚牢的吗?若你放过我,那我告诉你。”其实她也不知道。只晓得,他肯定在外面得罪了人,有人出钱给晋王组织买他的命,他就被关来了。   阿旺伸手继续解她衣衫的动作一顿,“反正都要死了,不知道也罢。”   “可你碰不了我。”她突然眸中浮现厉色,“我给自己的内衫下了毒。萧夜衡事先吃过解药,他碰我没事。但外人若碰我,那么,三个时辰,就会暴毙。”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快活三个时辰那么长,足够了。”他扯了一截袖子捏成团塞进她嘴里,不想再听她说话。   颜水心靠着树干,闭着眼睛,状似不再反抗。   阿旺觉得她这个姿势不太方便‘办事’,于是,将她的身躯提起,这个动作,使得颜水心微弱的内力,终于冲开了被点住的穴道……   而此时,监医室外头的空地上,萧夜衡被三大高手围攻,转瞬间已拼杀了百余招,四人皆挂了彩。   或许是太过担心颜水心,萧夜衡突然从袖袋中摸出扎于布包上的三枚银针,插于头顶三个穴位,瞬间内力大增,爆发出最大的潜能。   “萧夜衡,你疯了,你这样容易走火入魔,重伤的!”白锦川面色丕变,迅速向后躲闪。   萧夜衡手里的长刀蓄起真气,一道环形飞波、排山倒海,白锦川与冯海、王莫三人纷纷向后震飞出去,吐血重伤。   由于白锦川先跑了一段距离,受真气的浪击最小,也是伤势最轻的一个。   三人不再恋战,爬起来就跑。   萧夜衡本想去追,一想到颜水心,立刻向着先前蒙面人劫走颜水心的方向追去。   几乎把大牢翻找个遍,竟然没有看到颜水心的身影。   那几个逃跑的,他往东找,他们就往西去,避免撞上丧命。   遍寻不着颜水心,萧夜衡发出悲痛之极的仰天长啸,“心儿,你在哪!”   “我在这儿……”颜水心的声音很微弱,像一道呓语般,几不可闻。   或许是隔得不远,萧夜衡却凭着强大的内力听到了,下一瞬,便飞身而至茅房后头的空地。   只见颜水心衣衫不整,香肩外露,肩上多处淤青的伤痕,奄奄一息地背靠在一株树干前。   萧夜衡向来寒森无波的神色充满惊骇,万般痛楚,她竟然重伤至此,“心儿,你怎么了?”   他纵轻功飞奔至她身边,俯下身,颤抖地抬手为她拢上衣襟。   她凌乱的衣着、身上的伤痕,极有可能已被男人凌、辱。   一思极此,他至痛地呕出一口鲜血,一行清泪从独眸滑落,沙哑启唇,“心儿,是我不好……没能好好保护你。”   颜水心震惊了。就算他断腿腐烂,痛到极致,都不曾皱过眉头的安王,原以为他是铁打的,竟然会哭。   他的泪,是为她而流。   她心下酸涩,眼中雾气弥漫,“你曾经说过,我只有死,才能少受折辱。预味甜言可真准呐。”伤心地闭上眼眸,“如今,我……聪明如你,又岂会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他又岂会不懂,言下之意是她已经失身,突然就将她狠狠抱在怀里,“我不许、我不准!”嘶哑地吼道,“心儿,我不管阿旺对你做了什么,我都不在意!”   他倒是聪明,直接就猜出是阿旺劫走了她。水心愣了一下,试探性地道,“可是你当初说,杀了我,总比我受尽凌、辱再自杀的强。现在,我是该自裁了?”   “不许、不许、不准、不准!”萧夜衡猛地吻住她的唇,“心儿,即便你被……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纯洁、最好的。”   相较于他的激动,她可是平静多了,“你不在意吗?”   “本王在意。可本王更爱你。即便在意,也是恨自己没能保护好你。”他嘶哑地红了眸眶,诚心诚挚,“心儿,本王不会嫌你失身,本王一定会待你更好、若是可以活着,本王一定会加十倍、百倍地疼惜你……”   她非常满意他的反应,心下却轻飘飘地虚了起来,“那……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会原谅我吗?” 第49章   “不管你做错了什么, 本王都不会计较的。”他痛苦地再次落泪。   颜水心伸手接住他晶莹的泪珠,顿时觉得玩大发了,可咋办呀, “我我我……”   “你如何?”深怕听到让他更痛苦的事,哪知奄奄一息的她突然腾地坐起身, 像个没事人似的道,“我根本没失清白, 阿旺点了我的穴道, 亦图对我不轨,结果,他三脚猫点穴手法, 我用你教我的内力, 冲开穴道, 把他爆奏一顿, 他被我打成猪头, 逃跑了。”   “那你的衣裳为何不整?”他疑惑。   “我能动弹前,衣服是被他扯开露了肩膀,不过,最多就是如此了。”她也不好说, 阿旺还摸了她,“然后,我打跑了他,拢好了衣襟,我想起你之前想杀我, 我就扯开衣服,装着已被欺负,试试你的反应?”小小声地嘀咕,“哪里知道,人家没事时,你怕我受、辱,想杀我,你以为我真被……你却对我那么好。男人心,海底针呐。”   他稍一怔,随即眼中冒出狂喜,“心儿,你没事,太好了!可你肩上的淤青……”   “揍阿旺时,他也打我,被他弄伤的。”她如是道。   他重重地拥住她,如释重负,喃喃低语,“你没事就好,若你真的出了事,本王会一生内疚。我其实那次,根本不想真的杀你,我只是自卑,不但怕保护不了你,更怕你将来哪天离开我。”   “不会的。”她启唇,“你不怪我刚才骗你?”   他紧紧箍着她,环住她的纤腰不肯放手,“当然怪,敢戏耍本王,岂能饶你?”   她一点也不怕他威胁,吸着鼻子,将脑袋靠在他厚实的肩膀,闷闷地说,“是你自己说的,不管我做什么都不怪我。”   他一噎,抬手轻抚着她长长散发背上的青丝,“不怪你欺瞒,但你让本王担心,该罚!”抬掌高高举起,落于她臀部时,却轻得像在抚。   “夫君别生气,大不了,我补偿你。”   他眸光佯装愠怒地盯着她绝美的脸蛋,“怎么补偿?”   “我那个已经过了。”她轻轻在他耳畔说道,“在床上好好侍候你,如何?”   他半残半俊的面色微红,拿乔,“看你表现。”   突然想到她肩膀上的伤,掀开她的衣襟,瞪着雪白的肌肤上那几处淤青,眸中涌现愧疚之色,“是本王无能,害得你……”   “别这么说。”她以一指点上他的嘴唇,“阿旺趁我不备点了我的穴道,若不是你教我的内功,我根本冲不开穴道,就会真出事。严格说起来,我能逃过一劫,都是你的功劳。”   “心儿,你可真会帮本王找借口。”   “实话嘛。”   他愤怒地起誓,“本王一定要将阿旺碎尸万段!”   她也不为阿旺求情,只关心地打量着他,外观看不出什么,她揭他的衣服看找。   却发现他胸膛中了一道镶嵌入肉的掌印,“王爷,你受伤了。”   “围攻本王的三个人,也重伤。”他刚解释,突然又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颜水心连忙帮他把脉,大惊失色,“天呐,你的真气在逆行,而且脏腑受到重创。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方式激发潜能?”   他虚弱地靠着她,“头顶有三根银针。”   她让他靠在树干上,拨开他头顶的头发,一根一根把那三根银针□□。   他面色苍白如纸,血色全无。她立即从袖袋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两颗药丸喂到他嘴边,“夫君,你快把药吃了。这是我自己研究的治伤药,口服治内伤,药丸捣成泥可以外敷。”   蠕唇的动作,他都做得极为艰难,脏腑痛得像在火烧,还未把药含进嘴,他便昏了过去。   “王爷!”颜水心吓得面无血色,连忙把药丸含进自己嘴里,对着他的唇印了上去,把药渡给他。   用舌头把药顶进他喉咙,迫他吞了药。   她刚想退开,他却突然环住她的腰身,与她唇舌勾、缠。   “你……”颜水心瞪大眼退开,“你装昏!”   “被耍的感觉好不好?”他好整以暇。   她气呼呼地道,“急死个人,心跳都快停了。”   “现在设身处地了解本王方才的心情了?”   “哼。”她假装不理他。却知,他重伤是真的。   他盘腿而坐,催动内力,使药效挥发,脏腑的疼痛轻多了,“心儿,你研制的治伤药,效果神奇。”   “当然,我是神医嘛。”她臭屁。   一股臭风又吹过来了,茅厕后面虽然隐蔽。这里不适合他养伤,她说道,“萧夜衡,我们另外找个地方。你还能站起来吗?”   吃力地将他扶起,他将身体的部份重量靠在她身上,才被她掺扶着绕过茅厕。   “心儿,白锦川等人也知道本王受了重伤,怕是不宜露面。”他有些担忧,“可能他们会趁此机会,寻到本王,取本王的命 。”   “我会保护你。”她坚定地道,“牢房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们纯心找我们,也不会找不到。”颜水心想了一下,“我们就回监医室。我实在担心我的粮食。”   他动容地侧首睨了她一眼。只听清楚了第一句。她说会保护他呢。虽然不太相信,心里却暖洋洋的。   怕什么来什么,二人才走到狱卒住舍前方的空地,白锦川、王莫与冯海突然从拐脚处跑出来,手中长刀挥舞,拦住二人去路。   萧夜衡原本病怏怏地挂在颜水心身上,在三人出现之前,立刻站稳身躯,背挺得笔直。   白锦川嗤道,“安王,你还没死?”   “你死本王都不会死。”萧夜衡神色冷若冰霜,负手而立,像是未受半点伤一般,气势凛冽。   “我们一道杀了他!”王莫建议。   冯海说,“可是,我们也受了伤,他好像看起来无事,万一打不过……”   “他逆施行针,肯定伤重,逞能罢了。”王莫细细打量萧夜衡,“若是此时不出手,待他康复,我们可就没机会了!”   萧夜衡不由得赞赏王莫的眼力,面上却嗤笑,“你们大可试试,看本王不取你们狗命。若非要护着心儿,本王可就动手了。”   他脏腑剧痛,真气逆流,根本不能动用武力,若是强行运功,怕会立刻吐血而亡。   颜水心冷笑着说,“逆行施针而已,在本神医眼里,简直不值一提。想想,他当初左腿伤口腐烂,我没用药就治好了他。他现下根本就没事,你们若是想送命,我倒是欢迎。”不用药是不可能的,大话先掰着。   冯海等人听了,犹豫着。   颜水心见夏初雪躲在其中一间狱卒住舍的窗后,监狱里厢房只要是正间的窗户都是一样的高度,夏初雪的身高与昨夜出现在监医室厢房窗外、与冒充冯海的黑影一样高度,忽然明白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你说什么?”冯海不懂。   白锦川与王莫则未露出诧异的神色,似乎明白颜水心所言。   颜水心询问冯海,“你昨晚半夜去过我的睡房外吗?”   “老子昨晚在宛娘床上,哪有空去?”   颜水心思了一下,“那就对了。昨晚有人偷了你的鞋子,冒充你来刺杀萧夜衡,想借他的手杀了你。好在萧夜衡未上当。”   “老子就说,一早起来,鞋子不见了,临时找了双狱卒以前穿过的将就。”冯海恍然,“特奶奶的,是谁冒充老子?”   “出来吧。”颜水心指了下狱卒住舍的其中一间房,“夏姑娘既然敢做,又何必不敢当?”   夏初雪千娇百媚地从住舍门后走出,一改往日懦弱的形像,“颜水心,你真是跟猴子一样的精,我藏得那么深,都被你发现了?”   颜水心倒是有点佩服夏初雪,“你倒是个狠角色,安王剁了你一根手指,你不露馅,天天装得跟个白痴一样,实际上却想暗中弄死狱里的所有人,我没说错吧?”   夏初雪挑眉,“何以见得?”   “就凭你纵火烧了白锦川、冯海、宛娘,包括你自己的粮。”说话的是萧夜衡,“若非如此,牢里的粮还够吃,哪会乱?只有乱了,才会死人。”   “夏初雪,纵火真是你干的?”冯海愤怒滔天,“可你当时说是赵柄干的,你膝盖都青了。烧你自己的粮,你有病吧?”   “赵柄生前的粮被你们瓜分前,不是无原无故少了八斤吗?”颜水心点出,“她偷藏的,也够她吃个十来天了。”   “哈哈哈。颜监医果然聪明。”夏初雪也不瞒了,“烧自己的粮,打青自己的膝盖,才能取信你们这些笨蛋啊!”环顾一圈,“可惜了,骗不了安王与颜水心。晋王殿下可是说了,只要我把你们全杀了,我可就是高贵的晋王妃了!”   “你……”王莫忽道,“你是那个放奇欢疯尸散,一夜间害死了一百多人的杀手?”   夏初雪不以为然,指着白锦川,“他是晋王座下的一条走狗,深得晋王信任。他这是进牢里历炼来了,还要同我比谁杀的人多呢。我只是在囚犯放风的时候,下了奇欢疯尸散,等他\她们毒发的时候,白少爷穿着夜行衣,飞影一过,开牢门、每间牢里扔长刀,那些手无寸铁的颠囚才有武.器造成那么大的杀伤力,牢里的人差不多死光。”   浪笑着朝白锦川飞一媚眼,“白少爷,我暴露了,你也别独善其身呐。咱俩一起把这些人都杀光!”   白锦川神色暴怒,“你这贱妇,竟然把我抖出来!”   “你当初都敢深夜悄悄潜到五十九囚室外,想暗杀安王,怎么就敢做不敢认?”夏初雪开始还笑嘻嘻的,陡然脸色一变,“什么贱妇?本姑娘是未来的晋王妃,你既投靠了晋王,那便得对我这个未来的晋王妃恭恭敬敬。”   “你想嫁给晋王,简直是做春秋大梦。该去撒泡尿照照镜子……哈哈哈!”白锦川一阵狂笑。   夏初雪可不是个冲动的性子,“白锦川,我知道你先前对付安王的时候,让王莫与冯海冲在前头,自己明哲保身,只受了轻伤。别废话,我们先联手,把牢里的其他人全杀了!”   “好主意!”白锦川一收折扇,抽出长佩刀。   重伤的王莫与冯海后退一步,先后说,“你们利用我!”   “敢利用老子!”   迷雾算是拨开了一半,颜水心未想通,王莫先前为什么不愿揭穿夏初雪纵火的事。王莫也有问题。   眼下,颜水心没的选择,开口说,“冯海、王莫,吓白那两个贱人把你们耍得团团转,你们的脑袋,可真是屎糊的!”   二者果然抽刀,与白锦川、夏初雪打成一片。   夏初雪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运真气,软剑变直利,游走在王莫与冯海的刀锋间。   白锦川只是受轻伤,夏初雪的武功平平,冯海与王莫这二个高手受了重伤。   一时之间,后二者竟然打不过前两者。   安王萧夜衡从袖袋里滑下两个箭头,刚想凝运真气打出去。   颜水心握住他的手掌,无声无息地冲他摇头,并夺了他手里的两个寒铁箭头。   箭头还是她从弄来的箭矢上取下来,给他当暗器用的。   他这个时候不可以运功,不然气血逆行,会受更重的伤,会没命的。   还是她来。   颜水心是初学的习武者,内功又差又浅,好在穿越以前学过柔道与跆拳道,身手不错。   她没本事同时发射二个箭头,瞄准白锦川,运用浅薄的内力、加上眼力,手中一个箭头飞出,击中白锦川的脖子。   本想一击必杀的。   奈何她功力不够,箭头镶嵌进白锦川的脖子,不够深,又没扎中大动脉,白锦川受重创未死,杀人般的怒焰朝她射过来。   只要他敢冲过来,萧夜衡准备不顾一切,运真气杀了他。   白锦川畏惧于萧夜衡,捂着脖子,衡量了一下,跑了。   颜水心几乎是紧接着第二发箭头就去打夏初雪,后者晃动闪避,却仍打中了肩膀。   夏初雪捂着受伤的肩,“颜水心,你在旁暗算,算什么好人?”   颜水心向着监医室的方向瞥去一眼,只见那边当厨房的偏间与药房冒出了烈火浓烟,“你烧了药房,烧了我的粮,就不算恶人?”   “呵呵呵……”夏初雪突然奸诈地笑了起来,“颜水心,我知道你在食粮上下了毒,之前,我也就不趁机偷你的粮了,一把火烧了,饿死你与萧夜衡。还有监医室的药,也一并烧了,看安王的重伤,拿什么治疗。”   “我们就等着给他们收尸。”白锦川与夏初雪对视一眼,双双闪离,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冯海已重伤,不支倒地,虚弱地说,“颜监医,我不该为了抢粮……对付安王。你救救我。”   王莫也捂着胸口,痛苦地说,“颜监医,给我一些伤药。”   颜水心只剩怀里一瓷瓶治伤的药了,这是留给萧夜衡的,不可能拿出来,“药是没了。不过……”话峰一转,“为了避免你们痛苦,我可以送你们上路。”   抽出安王佩在腰间的长刀,准备砍了两人。   王莫倒是小看颜水心了,这女人竟然会一点内功。思索了一下,带着冯海,几个起跃,身影已经在一丈开外。   都是高手啊!   颜水心脸色非常难看,走回萧夜衡身边,“王爷,你要快点好起来,只有你,打得过他们。”   “不能再让他们连成沟壑。”萧夜衡微眯眼,“即便本王养好伤,也得将此四人分为二派击毙。”   “我们去找点东西吧。”颜水心扶着他走到监医室外的空地,药间与厨房已经烈火熊熊,中间的厢房倒是暂未烧到,看样子,厨房里的粮食与药房里的药,一样也抢救不到了。   倒是中间的厢房……   颜水心让萧夜衡站定,“王爷,你等着,我去拿点东西。”   快步走到厢房前,推门而入,从床底下的泥地里刨出一个极小的包袱,又拿起做到一半的竹马甲针线,立即往回跑。   火已经从两边朝厢房蔓延过来了,木梁都着了火,房顶随时会塌。   才转身,就看到萧夜衡站在她身后,她诧异地问,“王爷,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你在外头等着。”   “要生一生起,要死,一道。”他拉着她的小手,往外跑。   二人刚出到外头的空地,‘轰’一声巨响,背后着火的监医室全塌了! 第50章   炽热的火浪涌开来, 萧夜衡忙用身体挡着颜水心,以免她被火浪波及。   又往前跑了点距离,到了安全的地方, 颜水心才停下脚步,这才发现萧夜衡头发都被烫焦了部份, 再看他的后背,被星星点点的火焰灼出几个洞。   想到刚才他故意跑在她后方, 是怕火熏烧到她吧?   颜水心顿时充满了感动, 连忙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焦急地道,“王爷, 你没事吧?”   “无碍。”他摇首, 盯着她关心急切的小模样儿, 心里像吃了蜜似的。   她有点自责, “都是我不好, 就不该进厢房去。”   “本王这不是没事么。”萧夜衡不以为意,“何况,你冒险进厢房,一定有你的理由。”   再三确认他只是头发与衣服被溅出来的火星溅到, 且火星太小,自动灭了,人没事,她便稍放心了。抱着怀里的重要包袱与竹马夹,四下环顾, “监医室烧了,大牢太阴暗,不利于养伤。狱卒住舍那边,夏初雪他们在,过去万一被他们看出你暂时不能动武,又被他们攻击,不安全。我们住……大牢的狱卒值班室吧。”   微微一笑,“想当初,我还在那偷了把瓜子儿给你吃呢。”   萧夜衡看着她强装出来的笑颜,柴粮全部被烧了,不用猜都知道她很伤心,只是不在他面前悲伤。   就如他,被老四萧承宇挖眼毁容,被太后养母设计剁了左腿,提起来都无悲无喜,就像诉说着别人的事。   有时候,悲痛到了一定的程度,就麻木了。   “心儿决定住哪儿,便住哪。”萧夜衡强撑着身体,忍着脏腑的剧痛,与她一道走往狱卒值班室。   他想帮她拿竹马夹、帮她拿包袱,可重伤保持着不昏倒,已经耗尽了他最大的心力,实在无力再帮她拿东西。   狱卒值班室的厅里放着两张大桌子,四张椅子,还有一个相连的房间,里头有床,是以前狱卒做休息用的。   颜水心把扶萧夜衡到连间的床上,扶他躺下。   萧夜衡再也支撑不住,沾床就昏了过去。   颜水心吓得连忙伸手探他鼻息,没死,她稍松了口气,给他吃了两颗药,把竹马夹与小包袱放在他旁边。   躲在大牢的正门后面,朝着狱卒住舍的方向张望。   公用厨房在狱卒住舍边上,而牢里唯一的水源,在公用厨房后院。   没有水,会渴死。   颜水心想了想,她得冒险去打一些饮用水。可萧夜衡重伤昏迷,让他一个人单独呆着不安全。   得设个机关。   哪里有设机关的工具呢?   走到值班室隔壁的一间刑、讯室。   里面有个早已熄灭的火盆,上头还有专门给犯人烙印的烙铁,架犯人的木架,还有几把长刀、一捆绳子、以及枷锁。   一袋碳放在角落,别的东西没了。   她把绳子系在刀柄上,搭过牢门上方的横梁,另一藏在门背后,再横过门框,石压一头,做了几个明晃晃的陷阱。   另几把刀也技巧性的横在牢道各处,只要有人进来,不小心踩动到绳子,刀就会落下来。   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威慑,以免另几个人趁她不在,来偷袭。   弄完这些,她才小心地步出大牢,偷偷摸摸往院井的方向而去。   等她一走远,阿旺从暗处走出来,想进牢,看到陷阱之后,犹豫了一下,才跟在颜水心后头。   颜水心路过狱卒住舍,突然听到一楼的其中一间厢房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悄上二楼,趴在楼板上,找了条疑往下偷窥。   隔音效果不好,下方的谈话都听得清。   楼下的厢房里,夏初雪格外气愤,“安王与颜水心那俩个白痴,着那么大火还跑回监医室厢房,怎么出来早了一步?稍晚一点,就葬身火海了。”   白锦川若有所思,“你说,颜水心从火场拿出来的小包袱里装着什么?”   “我又没有透视上,哪会知晓?”   白锦川又道,“她还抱了堆竹片,那些废物也值得她冒险抢救?”   “我之前进监医室房间就看过了,是几大块小竹片拼成的竹布,大约是拿来做凉席的吧所以,当时我没动这些破玩意儿。”夏初雪讥屑地说,“早知道她会冒险拿这些竹片,我就一并先烧了。”   “他们早晚是个死。等他们饿得没力气了,我们再去偷袭。”白锦川盘算着,“本少爷何时与你比赛杀人过,满嘴胡言乱语。而且,你我之前,杀人一事,根本没什么干系,说得好像我们是一伙似的。”   夏初雪媚笑一声,“我那不是拉个帮手,又怕你拒绝么。”   “你何时知道我是晋王派来历炼的?”白锦川似没想通,“本少爷记得,没露过马脚。”   “从你杀了郑全,还冤枉他是那个杀手之时,我就怀疑你了。”夏初雪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你故意说那个杀手死了,就是想放松大家的警惕,一个个杀人。”   “晋王果真没白疼你,你倒是有几分小心思。”白锦川也不装糊涂了,“就你,千人睡,万人枕,你真以为出去能做晋王妃?”   夏初雪奸戾地笑了起来,话锋一尖,“等你们都死了,我出去把花柳治好,谁会知道我在牢里这么浪?别忘了,有些事情,掌握在我手里。”   白锦川恍然,“原来那个人是你。”   夏初雪抬手抚着白锦川潇洒的俊脸,语吐芳气,“白少爷,你真是好狠的心,想当初,我们在牢外就暗通款曲,致命囚牢此次的规则,你早已掌握,却不告诉我。你真是好狠的心呐。”   “你不是中途知道了么?”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也不怕她的花柳,一手伸进她的衣裳里……   她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黯然,“其实,我的初、次是给了晋王。后来,被他逮到与你有染,他才狠心把我弄进这死牢的。他说让我在这牢中自生自灭,我也一度消沉,为了好生活,才与那么多狱卒有一腿。奇欢疯尸散与一柄软剑,是晋王给我的唯一赠品。我以为这两样东西都没用,直到囚犯放风之前,我从牢头孙成那知道了这次致命游戏的规则。我才发觉,晋王给我的毒药,是有用处的。放风那天,就给他们用上了。等了三天,颠囚毒性发作,你还帮我给他们刀,让一干囚犯狱卒团灭。你说,这一百几十条人命的奖赏,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你说呢?”白锦川单手挑起她的下巴,要是照往常,可就亲下去了。如今这贱人有脏病,可惜了,不能沾。   “白少爷,我可是忘不了,你一早就知道牢里的规则,居然一直瞒着我。”夏初抬手就要甩他巴掌。   白锦川眼明手快地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打到,“贱人,本少爷的脸,是你能打的?”   啪!一声,白锦川反手甩了夏初雪一个耳刮子,“我就说,我对晋王一直鞠躬尽瘁,怎么会被弄到这鬼地方来,九死一生。原来是睡了你惹出的祸子。”   “你!”夏初雪恶狠地瞪着他,“我还不是因为你才被扔进来的!”   “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成为最后的赢家。”白锦川冰冷地睨着她,“夏姑娘,本少爷向来多情,对你还是怜惜的。只怪这次规则残忍,你可别怨本少爷提起裤子不认人。”   “那我可就先不认你了。”夏初雪看着他缠了布带止血的脖子,“你受了伤,而我,烧监医室之前,偷了一包金创药。这药还是前任监医黄大夫配的,内服可治伤,我一直未取。药就自个用,不给你了。”   往怀里一摸,神色大变,“我的药呢?”   白锦川指尖夹起一包药,“你是说这个吗?哈哈哈……你以为本少爷还会抱你这个肮脏的人?刚才搂着你,不过是偷你身上的药罢了。”   夏初雪过去抢,他旋个身,潇洒地倚靠在窗前,“你武功低下,抢不到的,何必白费功夫。”   突然,一道身影从梁上飞下,掠窗而出,白锦川手里的药包就不见了,定睛一看,王莫拿着金创药包,站在外头的空地上,喃喃自语,“偷听了那么久,总算弄到了有用的药。”朝着白锦川一拱手,“谢了!”   “王莫!”白锦川气得咬牙。   “哈哈。”夏初雪讽刺地瞅了眼白锦川,“让你抢我的药,这下,我俩都没的用了。”好在她肩膀上的伤之前已洒了药粉。   冯海站到王莫身边,抽刀,“大家都受了伤,白少爷是要现在干架?”   双方僵持着。   阿旺跟在颜水心后头,她走得快,不见人之后,看到宛娘在一间厢房偷听,他也如此。   见白锦川等人有开打的阵仗,他与宛娘一溜烟地跑了。   二楼一阵脚步声响起,很快,颜水心的身影从二楼下,远远地绕过这几人,跑向了大牢的方向。   很显然,颜水心刚才趴在二楼的楼板上偷听。   “看样子,牢里有生存规则这事,大家全都知道了。”白锦川视线瞄了眼颜水心跑远的背影。 第51章   “什么狗屁的生存规则?”冯海呸了一声, “倒是说给爷爷听啊。”   白锦川可没那么好心,多一个人知道,多一道竞争, “你问王莫。他当初不想揭夏初雪纵火一事,显然不想这事这么快就暴露出来, 以免让其他人戒备、抢功。显然,他是知晓的。”   王莫是不会说的, 就不承认, “老子怎么会知道?要打就打!”   “不打。”白锦川轻摇着折扇,“我等都受了伤,我们四个打个渔死网破, 好便宜安王吗?”   觉得有道理, 王莫与冯海二人的长刀不再对着白锦川与夏初雪, 四散开来。   颜水心装着跑向大牢的方向, 实际暗中躲在杂物房后头, 等没人注意,在杂物间里拿了只水桶,又悄悄折了回来。路过听到几人的对话,也不多蘑菇, 飞快地去厨房后的井边,先俯在井沿,看到井水里的那条鱼还活着,才迅速打了半桶水往回走。   打多了怕拎起来走路太慢被追杀,半桶就快多了。   折回大牢之后, 她小心地通过自己布设的陷阱,回了狱卒值班室相连的里间。   萧夜衡依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她伸手为他解开腰腿上的缠带,取下假肢,又为他盖上被子。   六月天很炎热,被子只盖到他腰上。   值班室的厅里与里间都有窗户,两扇窗都是长方形的石板做的,区别于普通纸窗,估计就是为了防人偷袭。   要开窗,便要推开被插销闩着的石板。   不想让另几个人知道萧夜衡的情况,她选择不开窗户。   值班室里也不暗,因为阳光从窗缝隙射了进来。   她得好好消化刚才听来的消息。这该死的囚牢,还有什么狗屁规则?   这项规则看起来,目前只有王莫、夏初雪与白锦川知道。   真是一件让人郁闷的事。   她起身,走到石窗前站着,透过窗缝,看着远处塌在烈火中、却依旧在燃烧的监医室,眼泪湿了眸眶。   好心痛!   那里有她与萧夜衡生活的记忆,有吃剩的四十八斤粮。有她与萧夜衡一起打的灶……   一起烤的红薯,才吃了一半,另一半都还没吃完呢。   还有半块腊肉,她的菜刀、柴刀、准备的几身干净囚衣……   被该死的夏初雪,一把火,通通烧没了!   之前在萧夜衡面前不哭还笑,不过是不想他难受罢了。   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从值班室的厅里搬了张椅子走回萧夜衡躺着的床边,把椅子放在床沿坐下。   她静静地守着萧夜衡。   希望他能早一点好起来。   取过放在他身边的包袱摊开,里面是用六斤米煮熟做成的十二个饭饼。   饭并晒成了干,易保存。   还有一包用布块包着的一斤重的黄豆。   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就这点干粮,还是她想着随时会越、狱,提前准备的。   怕人发现,才在之前监医室的厢房床底下挖了个坑,又土埋了起来。   没想到,就派上保命的用场了。   若是没这点口粮,她与萧夜衡马上就会饿死。   大牢狱卒值班室适合临时住,不过,环境没狱卒住舍那边好,离唯一的水井也远,打水不方便。   所以,这里之前才没人住。   颜水心把隔壁刑、讯室的那袋碳与刑烙用的火盆、烙铁,搬到值班室厅里,将两张大长桌移开。   准备这里就当临时厨房了。   天气热,大牢里之前各人的柴木够烧,这袋子碳才没被人拿走。   看得出来,刑讯室里别的匕首等武、器,还是被人提前捡走过的。   到了晚上,颜水心饿了,想吃点干饭饼,想了想,口粮珍贵,还是不吃了。   到了晚上十点左右,她给萧夜衡把了脉,知道他快醒了。   于是,她才从他袖袋里取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竹筒,里面有火折子。   随意进了一长排囚室的其中一间牢房,捡了三个囚犯用过的碗,从里面抱了堆干稻草回值班室厅里,火折子点燃稻草于火盆里,将碳烧燃,升了一盆炭火。   在封闭的环境烧炭,会一氧化碳中毒的,她把里间与值班室的门开着,虽然风吹不进来,空气倒是流通着。   因为敞开的值班室门连着二米的大牢走道,拐个弯,是一长排大牢,每间大牢的墙面顶部,有一扇小小的气窗。   加起来有一百多个气窗呢,闷不死人。   她将捡来的三个碗,从拎来的半桶水里,倒了些水进第一个碗,洗碗。   用过的水反复洗第二、三个碗。   尽量省着水用。   再将其中两个碗放在炭火盆的灰烬边,让燃烧的炭火烘烤着碗。   拿了两个米饭饼,分别放在二个碗里,再兑上水。   等火把碗里的水与饭烤热,水泡软了干米饭,就可以吃了。   余下的那个碗,专门用来喝水。   萧夜衡是被一阵米饭的香味饿醒的。他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室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虽然饿得手脚无力,原本的重伤,却稍好了些。   这都要归功于心儿的治伤药丸。   第一眼便寻找颜水心,看到她在外间的狱卒值班室忙碌,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哪儿来的炭火盆、米饭?口粮不是全被烧了吗?   颜水心听到动静,马上走到床边,“王爷,你醒啦。”   他微点了一下头,拐杖也葬身在了火海里,想把假肢绑回左腿上,不戴无法走路。   颜水心却没让他现下戴回假肢的意思,“王爷,我扶你走吧。”   他犹豫了一下,稍点了头。   不得已,一边重量依偎着她,一边单右腿走路,在她的掺扶下,坐到了火盆前的椅子上。   热乎乎的米饭就烤在炭火盆边上,此时,泡着饭的水都开了。   颜水心用当包袱的那块布折叠起来,包住二个烤热的饭碗,放到火盆边的地上,“等凉一些,就可以吃了。”   萧夜衡透过窗缝,看到外头月色深沉,已经半夜了,“心儿,你吃过晚饭了么?”   没有啊。她心里这么想,脑袋却点了点,“吃了的。”   “监医室厨房的粮都烧光了,我们哪儿来的米饭?”他疑惑地问。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监医室床底下的地下埋着个包袱,若我们要逃跑,就得带上。”她看向他,“你没去翻过是什么?”   他摇头,心疼地瞧着她,“原来,你冒险进厢房,是为了拿这个。当初看你弄的饭饼,以为也放在厨房里被烧了。”   她无奈,“还好藏在厢房床底下,不然真没了。”忧心地看着他,“你的伤起码要养个七八天,我们手里这十二个饭饼干,按吃饱算,只能过三天。可怎么办?”   “三天后,本王的伤也好了近一半,吃完就去抢。”萧夜衡如是道。   “怕是其他人的粮也吃不了多久。”   他沉默。   牢里处处弥漫着死气,似乎不给人一线生机。   颜水心当初与萧夜衡分到了几十斤粮,没想过去种红薯、种粮什么的,就是怕被抢。种出来的东西,如果种点红薯,估计苗没长大,就被人偷吃了。   现在被一把火烧了,唯一的幸运,就是当初她与萧夜衡顿顿吃饱,并不省口粮,多吃了几口。   如果真到三天后,等她抢救出来的这六斤米饭捏的干饼吃完了,是轮到她与萧夜衡去抢了。   颜水心把打水时偷听到夏初雪与白锦川谈话的内容说了一遍。   萧夜衡心疼地道,“心儿,以后别冒险打水了。”瞅了眼靠墙放的半桶水,“用完之后,我来想办法。”   “我要跟你一道。”她说,“我再也不想跟你分开半刻了。”   “好。”他动容地点了点头。   此时,两碗热水泡米饭也稍凉了,颜水心用硬稻草节做筷子,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饭干是软了,就是味道淡了点,一点盐啊、酱啊都没有。   见萧夜衡没动,她询问,“夫君,你怎么不吃?”   他面色微窘,“浑身无力,怕端起碗撒了。”从未想过,堂堂安王,竟然怕撒了一碗水泡饭。   而这点粮食,还是心儿冒着火灼的生命危险抢救出来的。   颜水心想先吃了再喂他,可想到半夜了,他晚饭都没吃,便与他一人一口,分享自己碗里的温水泡饭。   萧夜衡躺靠在坐椅上,就任她一口一口地喂着,再简单不过的粗食,他觉得无比美味。   他的那一碗饭,二人也分享了。她本想让他多吃点,他不同意,两人才分食得较均匀。   瞥及桌案上摊着的十个饭饼,萧夜衡突然皱起了眉头,“心儿,你之前根本没吃过晚饭!”   “为什么这么说?”   他微眯眸仁,“你说一共只有十二个饭饼,看份量,刚才你煮了两个。如果你晚膳真的吃过了,桌上应该只余九个,而不是十个。所以,你晚膳是饿着肚子等我。”   这男人太聪明,被发现了,她也无法否认,“粮不够,少吃一顿没什么。”   他热泪涌上眸眶,心疼地注视她,“心儿,你这样,我好心痛。我宁愿不吃,也不想你饿着。”   她也很感动,无奈,只能妥协商量,余粮吃完之前,二人都顿顿吃饱。   后半夜有点凉,颜水心坐在火盆边烤火,一点睡意也无。   萧夜衡想盘腿坐于椅子上,椅子却不够宽,想坐在地上,颜水心却给他又搬了张椅子过来拼接。   他坐在二张面对拼接的椅子上,就能盘腿而坐了。   闭上独眸,静气凝神,让真气游走于四肢百骸,使伤好得更快些。   颜水心下午的时候便就着窗缝进来的光线,用针线缝了会儿竹马夹,现在想继续做,光火盆的光线又不够。   不想坏了眼睛,她抚着竹马夹,没继续针线。很庆幸,还好之前只是几块竹布,让夏初雪以为这是做凉席的。   要是知道是做‘防弹衣’的,还不给抢走了。   她起身到内室去转了一圈,拿出床底下的一个木脸盆,也不知道是哪个狱卒生前用来洗脸、或洗脚的?   不过,她早先在盆里头装了七两浸水黄豆,已经泡了差不多十二个小时了。   萧夜衡任体内的真气循环一小周天之后,睁开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的举动,“是洗豆子么?”   她一副神秘的表情,“豆芽你知道吧?”   “吃过。”   “黄豆泡够时间了,我准备发豆芽。”她冲他眨眨眼,“没有菜,我们总得弄点蔬菜不是?”   他疑惑,“心儿,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会?”   “我是天仙嘛哈哈。”她开玩笑。发豆芽这么简单的事,以前的初中生物课堂还教过呢。   “你是本王的仙子。”他一本正经地说。   颜水心笑得更开心了,“多谢夫君夸奖。”手里忙碌着把那块包袱布撕成两半,一半放在木脸盆底,把浸好的黄豆均匀放在布上,再盖上另半块布,“这样,每天早晚淋一点水,放在阴凉处,快的话,三天就能吃上发出来的豆芽了。”   他眸光温和地凝注着她,眼里充满了深深的爱意。   第二天,萧夜衡养伤,颜水心继续做热水泡饭,还把余下的三两黄豆分成很多份,一餐用碳火烤几个,碳烤黄豆,当是加菜。   闲时就做竹马夹,终于做好了萧夜衡的那件。   高兴地让他脱了外衫试穿,发现正合适,她就让他穿在里面。   傍晚,白锦川悄悄靠近大牢的狱卒值班室外墙,颜水心悄悄推开一半窗户,手里的一柄长刀直接朝白锦川掷过去。   白锦川差点被击中,骇得退开数步,一时分不清,刀是颜水心掷的,还是萧夜衡?   若是后者,难道萧夜衡伤得真不重?不敢冒然去杀大牢里的人。   夏初雪也在外头徘徊了一阵子,不甘心地撤退了。   三天后,颜水心与萧夜衡的米饭干与三两黄豆都吃光了,只有一脸盆豆芽。   好在,她把自己的竹马甲也做好了,穿在外衫里面。   而萧夜衡的伤,也好了六成。他再动武,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那半桶饮用水,也耗尽。   未免饿死,两人决定出去抢劫。   萧夜衡步伐稳健地与颜水心并肩而行,二人走到狱卒住舍外头的空地。   不知哪儿来的一支飞箭偷袭,萧夜衡面不改色地以手抓住箭矢,取下寒铁箭头备用。   放暗箭的夏初雪见此,吓得面如土色,一溜烟逃了。   萧夜衡不放心颜水心,也没去追。   二人在狱卒住舍的各间房晃了一圈,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找到半颗粮,倒是找着了一截蜡烛。   另几人远远地看到萧夜衡出牢,知道他会来算帐,早就先一步拿了余粮跑得没了影。   颜水心想起唯一的井里还有一条活鱼,朝公用厨房后的水井过去,发现那尾二指宽的活鱼竟然不见了。   不知道谁捉去吃了。   打了桶井水,仔细辨别,发现水里没毒之后,她提了桶水去公用洗澡间,洗头冲澡。   大夏天的,三天没洗,可脏死她了。   萧夜衡把风,她也不怕人偷袭。   等她洗完了澡,用布擦得湿发半干,她又用木柴做扁担,找了二只牢里很多的空桶,担了两桶水,返回大牢值班室。   不让萧夜衡帮着挑水,是他受着伤,怕加重他的伤势,也怕别人偷袭时,来不及做反应。   夜幕降临,没有饭吃了,颜水心拿出发好的豆芽,拨了一大半,用碗在炭盆上加水煮了一会儿,与萧夜衡分吃了。   算是过了一餐。   她催促萧夜衡用其中一桶水去洗澡。   萧夜衡依言,去其中一间囚室洗了澡。为了安全,二人不便分开,期间,颜水心就背对着他,站在囚室里,听着背后哗啦啦的水声,想入非非。   两人折回值班室的里间。   颜水心从后方将脸靠在他肩上,“夫君,你伤好一点了吗?”   他轻嗯了一声。   “那你能动吗?”   他转过身,展臂环住她,“能。”   “你不问我为何让你去洗澡?”   他面色一僵,在烛火的摇曳下看着她美绝尘寰的脸,“你……”   “我们成亲很久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她面色羞红。   他语气激动,试探性地问,“心儿,你同意……”   她点了点头。   明天还有最后一顿豆芽,吃完就什么粮也没了。   指不准,两人得饿死。   还有,那什么该死的囚牢规则也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   她之前还差点被阿旺给欺负了。   她的清白,只能交付给萧夜衡,那还等什么?   等两人死了再惋惜?还不如珍惜当下。   萧夜衡低首吻住颜水心的唇,拥着她倒向了值班室里间唯一的床。   夜风从窗缝灌进来,吹得烛火时明时灭,却迎难而上,烈炽燃烧,热意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牢外的树哑迎着猛烈突至的暴风雨洗礼,树藤缠着树干飘飘荡荡,摇摆紧缠,似乎本该是合为一起,升华起舞,于云雨中颠覆…… 第52章   一夜缠.绵, 萧夜衡与颜水心到天明才睡去……   阳光照射着大地,晴空万里。   数千名禁卫军突然杀光了大牢外四面八方埋伏的弓箭手,喊杀声震天。   颜水心分外兴奋地观察外头的状况, 竟然发现是皇帝亲自带队,来营救安王了。   牢内的地上, 白锦川、宛娘、夏初雪、阿旺,连同冯海与王莫, 六人跪在地上, 被禁卫军分别拿刀抵着脖子。   颜水心站在安王萧夜衡身边,皇帝萧景一个箭步冲过来,抱住安王, 痛哭流涕, “三皇弟, 你受苦受罪了, 朕已经知悉此致命囚牢丧尽天良、无法无天。查清了太后与晋王的阴谋, 定会让他们为你填命。”   “多谢皇兄关心。”相较于皇帝萧景的激动,萧夜衡面无表情。   皇帝收敛了一下表情,威慑地扫视地上跪成一排的六个囚犯,“这些活囚如何处置, 都依三皇弟所言。”   安王面无表情地挥挥手:“挖个大坑,都埋了吧。”   颜水心连忙举手,“不能埋我。我这几个月以来,对安王掏心掏肺,上陪吃, 下赔睡。再怎么样,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本王何时要埋你?除你之外,其余人全充当花肥。”安王展臂,将颜水心圈在怀里。   “王爷,你真好。”颜水心将头依靠在他怀里,“出牢之后,我们怎么办?”   “本王立刻向皇兄请旨,为你我赐婚。以后,你就是本王的安王妃。”   “可是……”   “本王说了,若敢反对,诛你全家。”   “那我就嫁啦。”她无奈笑起来,随安王一道在不远处的客栈吃了顿珍馐美味,乘坐四抬八稳的软轿回京……   “啊!”突然两声惨痛的尖叫划破长空。   颜水心正坐在软轿里吃东西呢,顿时被尖叫声惊醒。她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萧夜衡睡在旁边,二人还在狱卒值班室的里间歇睡,“我的软轿呢、我的鸡腿呢?”   萧夜衡坐起身,面露不解地看着她,“什么软轿……鸡腿?”   “刚才没有禁卫军杀光外面的弓箭手,冲进来救我们吗?”   他摇首。   颜水心这才垮下小脸,原来刚才,是事后累及,做的美梦。手托着腮,“王爷,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皇帝带人来救我们了,然后,我们两个在回京的轿子里吃红烧猪蹄、人参炖鸡、酱爆蛙腿……”看样子,是做梦都想出去大块朵颐啊。   萧夜衡眼帘里蓄起了一丝愧疚,“对不起,心儿,让你跟着本王吃苦受罪。若能出去,本王一定好好补偿你。”   “多谢王爷。”她就不客气了。   挪身下床,她刚站起身,就腿软地差点栽倒,还是萧夜衡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她才堪堪站稳。   萧夜衡瞥了眼床上的luo,红,她的清白已经给了他。   她彻底是他的了!   他向来波澜不兴的半残面孔浮起了深深的满足。   颜水心捡起地上的衣服穿,看到自己胳膊上都是青紫的痕迹,不由瞪了眼始作俑者。   萧夜衡主动为她系上衣带,展臂从后方环拥着她,低沉的男性嗓音格外温柔,“心儿,本王会负责的。”   她没好气地哼了哼,“只是负责吗?”   “本王心悦于你。”他抬起手轻抚着她搭散于背上的长长青丝,承诺,“今生,本王非你不娶。”   她身躯僵硬了一下,转过身看他,“王爷,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   他猛地拉下脸色,“怎么,你不愿意?”   颜水心是想,她在古代就一直与他谈着男女朋友,不真正结婚,哪天她回了现代,他总得再娶一个。   现在……   通过昨晚,她也知道,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难怪他之前,偶尔会脸红。   她总不能拍拍屁股说要走人吧?   “当然愿意,不然人家又岂会委身于你?”她主动回拥住他。现在不好伤他的心。以后的事,将来再说吧。   萧夜衡不知为什么,虽然得到了心儿,心里还是不踏实,似乎会随时失去她似的。   明明,她的心里只有他,她的身子也只是他的而已。   说不上来的担忧,萧夜衡选择忽略,选择以后对她更好,让她离不开他。   萧夜衡把昨夜雨云时取下的义眼戴回左眸眶的窟窿里,左腿也佩戴好假肢,给假脚穿好鞋袜,放下左裤管,整好衣衫,就像个未断腿的人。   颜水心也穿好了衣服,适应了一下‘办事’过度的腿软后遗症,还是能勉力虚软地走路。   “心儿,要么你再睡一会儿吧。昨晚整夜操劳,今儿一早到现在,才睡了二个时辰,辛苦你了。”他习惯性地抱住她,疼惜地道,“我做点吃的,弄好就唤你。”   “睡不着了。”她从他怀中抬首,轻问,“你呢?你更累,还是我做吃的,你去睡。”   “我无碍。”他目光灼灼地注视她,“习武之人,精力旺盛。”   她笑得羞涩。   总感觉,二人发生了关系之后,心里上更亲密了。   萧夜衡掺扶着颜水心走到狱卒值班室,他推开了石窗。   窗外根本不如颜水心梦中的艳阳高照,而是暴雨才停,地面湿漉漉一片,树枝被吹打得东倒西歪,已被昨夜的暴风雨征服。   颜水心觉得还真应景,她昨夜也被他征服了。   她又向大牢中央、几十米高的木塔看去,只见阿旺与宛娘双手被绳子绑住举过头顶,绳子系在塔顶面的围栏上,长长的绳子吊着两人的身躯在风中摇晃。   无数根箭矢扎在阿旺身上,宛娘身上也扎了三支箭,二人却半丝反应也无,目测,应该是死了。   离得远,也是盯了好几眼,才看清挂的是谁。   颜水心想起刚才吵醒她梦境的两道惨叫,估计就是阿旺与宛娘临死前发出来的。   萧夜衡仅是看了那两具尸首一眼,神色漠然道,“便宜阿旺了。被箭射死,可比被本王碎尸万段舒服多了。”   “死都死了,他生前想欺负我的帐,就消了吧。”她说。   他未置一词,动手麻俐地升炭火,用碗架在木碳上,将还剩下的唯一一把豆芽兑水,在碗里煮了。   二人坐在炭火边,等着吃最后的一丁点食物。   吃完,可就什么吃粮也没了。   萧夜衡坐在椅子上,伸手揽过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她想起身,“王爷,你的腿……”   他不许她动,下巴抵在她肩颈处,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香味,“你这点羽毛般的重量,对本王无碍。”   颜水心便静静地坐在他怀里,享受温馨的时刻。   就算宛娘与阿旺死了,也省不出多少点口粮。牢里肯定会继续死人。   能多与他呆在一起一刻,便是一刻了。   萧夜衡也差不多的想法,搂着她的力道,几乎想将她嵌进自己的血肉。   像他这般残缺恐怖如恶鬼之人,是何其有幸,能得到她这般美好的女子!   他唯有以命对她珍视之。   一会儿之后,一碗水煮豆芽菜就熟了。两人都想对方多吃点,又都不肯,只得对半分食了。   昨晚二人可是费了大力气,尤其萧夜衡辛苦,多喝了些菜汤,倒也稍能裹腹。   突然,牢外冒出滚滚浓烟,牢墙外侧环一圈堆满了柴木,木上浇油,柴木瞬间爆燃,连大牢的墙面都开始发烫。   “萧夜衡、颜水心,你们俩不是喜欢躲在囚牢里吗?烧死你们!”夏初雪阴毒的声音从外头的空地传来。   “房顶、墙面都堆了柴。”白锦川的声音也传过来,“你俩在风流快活,居然没发现。要不是昨夜下雨,雨现下才停,本少爷早就点火了。”   王莫的声音有些遗憾,“虽然柴湿,浇了油,还是照样烧起来了。颜监医,你恐怕得香消玉殒了。”   “大牢每间的小小气窗,可通不过人。”夏初雪手里张弓拉箭,对准值班室的石窗,“牢房大门烧焦了,没人冲得出来。你们若是敢从窗户跑,我就把你们射成刺猬!”   颜水心有点郁闷,夏初雪手里的那把弓,还是萧夜衡做的,定是这贱人当初烧监医室前,抢走了。   “看是谁变成刺猬!”萧夜衡手里一枚箭头弹射出去,夏初雪闪躲不及,白锦川手里的长刀为她挡下。   萧夜衡拿起颜水心之前的包袱布叠好,对颜水心说,“心儿,我们不能呆在这,等大火再烧大一点,就出不去了。本王拆一扇石窗挡箭,你跟在后头,从窗户飞身出去。”   她微一点头。   只见萧夜衡手持一把长刀在窗框一刀砍下石窗连接处,下一瞬便一手用布包着被烧得火烫的石窗隔热,一手执长刀,从窗洞飞身出去。   颜水心拿起事先捡来的狱卒长刀,紧随其后,稳稳站于离牢外数步的空地上。   几乎是同时,夏初雪手里三箭齐发,却射中萧夜衡隔挡的石板窗。   白锦川与王莫同时则面掷长刀,被萧夜衡另一手执的长刀挥舞打落。   一时之前,萧夜衡与白锦川、王莫、夏初雪三人混战,招招直取对方要害,打得难分难解。 第53章 装死成赢家   冯海手执长刀准备加入白锦川三人的阵营, 颜水心握刀拦住他,“冯海,你傻吗?这个时候还帮他们。只要我与萧夜衡一死, 他们三个立即就会杀了你。”   “怎么可能?”冯海不信,“我与王莫是好兄弟, 一起抢劫,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即便白锦川与夏初雪心怀不轨, 王莫也不会对我不利。”   王莫闻言,脸色闪过一丝愧疚。   颜水心神情严肃地说,“还记得我们偷听到白锦川与夏初雪谈话, 你曾问牢里的生存规则是什么?连你的好兄弟王莫都不肯告诉你?”   冯海拿刀要与颜水心开战的姿势一顿。   后者自知打不过他, 采取分化策略, “我一弱女子, 你慢点与我动手, 我就告诉你。”   冯海一时也不管另四人杀得刀光剑影,站在与颜水心五步开外收刀,“你倒是说,敢忽悠老子, 老子……”   颜水心打断他的话,“这是晋王伙同权贵暗中打造的致命囚牢,设了暗庄,供外头的那些有钱没处去的富人与贵胄消遣押注。外头的庄家也有本牢内成员的名册,哪个成员被押的注越多, 死得越快。现在,就剩我们几个了。”   “不是废话,大家老早知道了。”冯海不耐烦,“你在拖延时间?”   颜水心语气淡然继续说,“牢里的致命游戏每届为期半年,规则分为二十种,每种皆不同,权贵们出钱买,哪项收钱最多,便是它。上一轮只有五十人,让他们自相残杀,那些人不肯,反而联手对抗,可惜是以卵击石,最后时辰一到,他们全被牢外伏击的弓箭手团灭。而我们这一轮,每一个人都可以充当杀手,杀一个人,可获得二两黄金做为奖励,杀得越多,奖得越多。杀超过一百人,奖金翻倍。所以,夏初雪那个大赢家,一次以奇欢疯尸散弄死了一百几十人。”   冯海诧异不已,似想到什么,“难怪王莫与牢头生前总是无原无故打死囚犯,死他们手里的起码几十号,老子还当他们疯了,原来是为了赏金。”   颜水心讽刺地说,“牢头孙成死的蹊跷,狱卒李典生前不是看出来了?王莫不想规则漏出去,少一个知情人竞争也好,不许人多查牢头的死因,所以,即便李典当初提出疑问,他也压下去了。我估计孙成当初一当上牢头,就拿到了规则手册,与王莫关系好,同他说了,就是不告诉你罢了。”   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以及一叠画扔给冯海,“这册子,我与萧夜衡先前搜狱卒住舍找粮食,在夏初雪房里发现的,我悄悄收了起来,连安王都没告诉。估计夏初雪就是陪牢头睡觉时发现了它。至于这些画,记录着牢里发生的事,谁杀了多少个人。”   冯海一张张阅览过画页,果然上面画着近段时间发生的事,而那本规矩册不但记录着上轮囚犯的惨况,更有此轮的要则,“我们这些人,按规则,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出去!活着的那个,不但可以拿到所杀人数的赏金,额外再赏三千两黄金!”   “对啊。”颜水心摊摊手,“你说,我们这么多人,只能活一个。安王萧夜衡武功高强,是夏初雪、白锦川、王莫三人最大的威胁,夏初雪纵火烧粮,为的就是逼我们大乱,自相残杀,坐收渔翁之利,王莫与白锦川不想揭穿她是纵火之人,显然也是想携手对付安王。他们三个早就达成共识,瞒着你。你说,安王若死,下一个,他们要杀的是谁?”   萧夜衡一边恶斗,一边聆听着颜水心与冯海的对话,心下一凛。   昨天搜住舍的时候,他看到心儿拿了一本册子与数页纸画,她也没给他看的意思,兀自收了起来。他未曾多问,只以为是寻常书籍。   原来竟然是牢中的致命守则!   难怪,她昨夜要献身于他,想必是知道命难久矣。他又岂会眼睁睁看她死?   冯海操起长刀,就往王莫砍过去,“你瞒得我好苦,你这兄弟,不要也罢!”   颜水心捡起地上的画纸,出声问打做一团的五人,“这记录杀人的画是谁画的?还满逼真的,纸页右下角还有半朵桃花暗号,是晋王的人吧,白锦川大师画的?他能从头到尾知道规则,说明他就是画手。”   “你倒是聪明。”白锦川讽刺,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有冯海这个高手帮着萧夜衡,白锦川、夏初雪与王莫三人渐渐不敌。   颜水心倒是空下来了,拿起手里的长刀瞄准夏初雪,准备掷过去。   后者发现,连忙躲开。   她又瞄准王莫,王莫也迅速变化走姿。   白锦川发现颜水心准备朝他扔刀的时候,光顾着躲她的刀,萧夜衡一个横劈,白锦川的脑袋与脖子分了家,一颗头颅滚到了颜水心脚边,张大着嘴,死不瞑目。   夏初雪见状,转身就跑,萧夜衡手里的长刀飞掷过去,刀刃从背后将她整个人刺穿,冒出胸前。夏初雪来不及厉呼,就倒地身亡,击起一地灰尘。   冯海与王莫势均力敌,后者要防颜水心暗算,一分神,胸口就被砍了一刀。   “兄弟,有话好好说。”王莫捂着流血的胸口,“颜水心武功奇差,我们联手把萧夜衡杀了。能出去的,必然是你我之一……”   “可惜,我不信任你。囚牢规则这么大的事,你都一直瞒着我,把我当傻子!”冯海眼眶杀得通红,“我粮被烧,即便差点饿死,老子吃赵柄的肉,宁愿冒险去抢萧夜衡,可曾打过你半分粮的主意?”   王莫招招格挡,也赢不过对方。阴着脸不答话。   “我欲伤颜水心,她反嘲我‘办事’快,你做为兄弟,帮着外人嘲我,可曾想过我心里难受?”冯海再问。   “我……”王莫寒着面不吭声。   “想当初,你、我、牢头孙成,是过命兄弟,大家拜过把子,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冯海喝声,“我与牢头孙成都识字,而你王莫只是个文盲。牢头当初掌管全狱,把规则告诉了你。那是真把你当兄弟。他那人心机没你深,定是你拦着他,不许告诉我。”   “……”王莫依旧不言。看样子,对方说准了。   “在你准备将我不知不觉杀了,我凭什么还要与你联手?”冯海满脸被兄弟背叛的痛怒,拿起刀对着王莫步步杀逼。   王莫只得招招反杀,“兄弟,你中了颜水心的挑唆。本来,我与你等联手,肯定能杀了萧夜衡,现在,白锦川与夏初雪死了,我们根本打不过萧夜衡。”   “那又如何?她说的是实话,而你这个该杀千刀的兄弟,老子送你下地狱!”王莫拔地而起,举刀照着王莫的脑袋劈,王莫险险闪开,待后者一落地,手里的长刀一个回马劈,眼看刀就要插中冯海的脖子。   王莫却突然倒地,抽搐了一下,死了。   冯海劫后余生,定睛一看,只见王莫的后颈被一把匕首插穿,那把匕首还是当初赵柄用来刺杀萧夜衡的,后来就不见了,原来是萧夜衡拿去了。   萧夜衡正收回掷匕首的手势,冯海清楚,是安王救了自己一命。   天空阴霾,大牢空地上横七竖八着白锦川、夏初雪、王莫三具尸首。   萧夜衡负手而立,站在颜水心身旁,眸色如冰地瞥一眼冯海,声音冷寒,“就剩你了,动手吧。”   冯海一手紧握着拳头,一手持刀指着萧夜衡。   杀气一触即发。   半晌,冯海猖狂地笑了起来,一敛神,哼道,“安王,我自知不是你对手,也定然不会枉送性命。这大牢,也不是只有自相残杀一条路可走。牢里没粮了,我先前看到夏初雪与白锦川那两死货生前就把大家伙儿剩的一点余粮全烧了,井也填平。相信他们是认定,今儿就只活得一个离开囚牢。牢里无吃无喝,留下也是个死。还不如越、狱。”   话落,冯海提刀,身影几个纵腾起跃,就到了高高的牢墙边。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捡起一根木棍靠墙,展轻功踩上木棍借力,身影飞攀过高耸的牢墙,消失在牢外。   颜水心与萧夜衡的目光自然追随冯海看过去,稍一分神的功夫,三支箭矢飞过。   原本该射中萧夜衡胸口的两支箭竟然没插、进去,反而第三支箭扎进了他的手臂。   “王爷!”颜水心焦急地惊喊了一声。   又是几支箭矢飞过来,萧夜衡抱着颜水心几个闪纵,转瞬间便到了射箭来源处。   宛娘躲在树后,刚要继续搭箭,萧夜衡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弓箭,挥出一掌,宛娘被击中,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颜水心惊讶,“宛娘,你不是早就挂在塔下,身体被牢外的飞箭射穿,死了吗?”   一抬首,看向木塔下方挂着的两具尸首,竟然只余阿旺一人。   当然不相信宛娘是诈尸了,肯定地道,“你装死。”   宛娘从地上爬了起来,显然没受什么伤,扯开衣襟,里面是一块木板上扎着三枝断箭,木板用绳子系在腰上,竖在衣襟里,她低头一咬木板上连着的另一头系带,插着箭的木板竖起来,箭从衣襟口子冒出,看着就像是胸前被插着三支横箭。   她一把拿开插箭的木板丢于地上,答非所问,“颜监医,当初阿旺劫走你,夏初雪在监医室放火,我可是悄悄跟上了阿旺。我原本是想看一看阿旺是否乃一个隐藏武功的高手,若是,我便追随他。结果,发现他几乎没什么武功,奇烂的点穴手法还是白锦川教的。自从之前听到夏初雪与白锦川谈话,知道囚牢还有活命规则一事,我就时常偷听二人所言,发现居然只有一个人能活命。而白锦川竟然暗中将囚牢里发生的事画了下来!”   宛娘说到这,阴狠笃定地道,“我也不图杀一人得二两黄金了,必然只能我活到最后,得取赏赐。我的武功还是在外头陪男人睡觉学来的。自知不是你们的对手,只有等你们自相残杀,死光了,我才能笑到最后。所以,白锦川与夏初雪这两个恶人绑了我与阿旺挂于木塔下方,可怜的阿旺还真被牢外的飞箭射死了。而我,于半空中旋身,让阿旺的身体替我挡了牢外的飞箭。我再把木板上插的三支飞箭竖贴于身,看起来,就像我也中箭而亡。果然,一装死,你们便自相残杀,我只等着黄雀在后。”   颜水心有一点不解,“你双手被吊在半空,是怎么解开的绳子?”   宛娘手里亮出薄刀片,“这刀片,还是我拆了一把狱卒长刀的锋刃磨出来的,割断吊住我双手的竖绳,我再双腿攀住阿旺的尸首,以免从高空坠落,手里的刀片划断绑着我手的绳子,我再使轻功攀木塔下地,偷捡夏初雪的弓箭,暗算萧夜衡。”   这回,换她不解,“为何,射中安王胸口的两支箭扎不进他的肉身?”   “因为他有金钟罩护体啊。”颜水心才不告诉她,她与萧夜衡都穿了竹马夹。箭头穿不过煮过的竹片。   萧夜衡一手拔出扎中胳膊的箭,颜水心赶忙撕开他伤口处的衣裳,从自己口袋的瓷瓶里倒了颗药丸出来捏碎,撒在他的箭伤上。   有他盯着宛娘,她也不怕对方偷袭。   “给他上药有什么用?”宛娘哈哈大笑起来,“射中他的箭,我在箭头上涂了奇欢疯尸散,萧夜衡从此以后可就不能与你风流快活了,否则,就会变成之前那些颠囚。就算他不与女人合欢,他也会慢慢的病死。”   颜水心气得身体发抖,不相信,“你哪来的奇欢疯尸散?”   “当初,我与夏初雪同关在一间囚室,我虽然不知道她藏了一包什么药粉,但肯定是什么阴毒的玩意儿,我悄悄地偷了点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我知道这囚牢天天死人不正常,”宛娘嗤笑着道,“为了活命,我只得隐藏实力,不管谁欺负我,我都顺受着。果然是对的,你们千防万猜,没一个人把我算在里面。”狠毒地瞪着萧夜衡,“你这个残废,当初若是接受我的求爱,或许,我还会放你一马。如今,等着受死吧!” 第54章 本王从没爱过你   萧夜衡伤口的奇欢疯尸散毒素扩散, 他连忙封住胳膊几处穴道,加之他先前伤重未愈,一时竟觉身体奇重, 差点儿趔趄站不稳。   宛娘等的就是这个时刻,系在腰后的长刀抽出, 就往萧夜衡捅去。   颜水心挡在萧夜衡跟前,宛娘手里的刀捅不进颜水心的胸口, 后者的刀却抹了她的脖子。   “你……你……”宛娘不可置信地瞪着颜水心, 倒地,绝了生息。   至死都猜不透,为何连颜水心一个武功低微的女人也刀枪不入。   虽然心儿也穿了竹马夹, 刀砍不进, 她挡在自己面前, 萧夜衡却万分感动。   颜水心三指探上萧夜衡的脉门, 发现他不但伤重, 还真的中了奇欢疯尸散的毒,毒愫已经扩散进他的血脉。   以后,他的身体肯定会很差。他不但不能再与女子行房,甚至 ……影响生育能力。   他终其一生, 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眼泪从颜水心眸眶滑落,如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   萧夜衡心疼地抬手拭去她面上的泪水,“心儿,你怎么了?”   “王爷, 我解不了你中的毒,别说牢里的药已被烧光,就是有药,我也无计可施。”颜水心恨自己,医术不精,只能看着爱人被毒愫折磨。   “这有什么关系。”萧夜衡安抚地说,“此毒解不了,大不了不行房,身体弱一些,以本王的武功,死不了。”   “真的吗?”她抬首,痛心地凝视着他。   “真的。”他伸手拥住她纤弱的娇躯,埋首靠在她瘦削的肩膀。这是最后一次与她这般亲密了,往后,她余生,必会恨透了他。   颜水心亦回揽着他劲瘦的腰身,突然想到什么,她走过去检查其余人的尸首,确定阿旺、王莫、宛娘、白锦川连同夏初雪是真的死了。   只有冯海是越狱的,不知道他跑脱了吗?   她是希望他逃掉的,如果他成功了,她与萧夜衡也可以一试。   才这么想着,她走上木塔的梯子,往塔上爬,才到一半,站得高,远眺看到冯海周身中了几十支箭,死在了牢外大约五十米的空地处。   飕!一支飞箭从牢外射过来,从颜水心旁边擦过。她赶忙边攀边跃下梯子,好不容易站稳。   外头的箭倒是没再射进来,萧夜衡面色冰冷地睨着她,语带讥诮,“你是上去找死吗?”   他从没这个态度对她说话,颜水心一时不解,“只是看看冯海怎么样了,他已死。看样子,不管谁出去,都躲不过箭雨。”   她跑到公用厨房后面的井前,发现牢里唯一的一口水井果然被填平了。又跑到各间狱卒住舍搜,只发现一堆新的粮食灰烬,半颗粮都没见着。   “看样子,夏初雪等人真算计好,今天只许一个活口出牢,牢里粮与饮水一丁点也没了。”她犯愁,一转过身,才发现萧夜衡一脸冰森地瞪着她,“蠢货!现在牢里只有你我二人,该是你死的时候了!”   她诧异地瞧着他,“你想杀我?”   萧夜衡手里持着长刀向她逼近,眸中杀气乍现,“既然越狱没有生还的可能,那么,就按牢里的规则玩下去。你死了,本王就是唯一的活口,大可领了三千两黄金赏钱。当然,本王不在意区区三千两黄金。但是,离开这儿,太诱人了!反之,你若杀了本王,也能离开。”   颜水心愣在当场,伤心地望着他,“萧夜衡,你说过,你爱我,你会用命护着我。”   “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尚书庶女,身份低贱,本王不过在牢中无聊,好心陪你玩玩罢了。”他盯着她的神情充满了玩味轻浮,“而你,却当了真。”独眸上下打量着她窈窕的身躯 ,“还傻得把清白给了本王。本王倒是乐得享用,说起来,你的滋味儿……倒是好极。你费尽心机保有的清白毁在本王手上,可真是愚蠢到了极致!”   颜水心的泪水又一次弥漫上眼眸,哑声问道,“你真的不爱我吗?”   “本王又岂会爱你?”他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仰天大笑起来,笑容里隐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悲哀,“本王的心早就死了,连我的养母那么仁慈的女人,都只不过是个表像,而你又算什么?你也不过贪图本王的身份而已。否则,又岂会看上我这个残废?”他的心似乎被扯破了巨大的口子,好痛。   颜水心听着他口吐伤人之语,神色悲愤,“既然不爱我,为何要碰我?为何在chuang上那么热切?”   “对于男人来说,鱼水之、欢,与情爱是两码事。”他蔑视地瞅着她,身躯因隐忍着什么,而在发抖,“你这般的美丽女子,试问哪会男人会拒绝?”   她深深注视着他森寒的半残面孔,突然说,“我不后悔跟了你。”   他心中隐过一丝动容,面上却半分不显,硬逼自己说,“一个女人而已,本王出去之后,要多少、有多少!”   她沉默着,一阵凉风吹过,吹拂着她长长的青丝,衣袂随风飘舞,她眉目是那般绝色。   萧夜衡一手紧紧捏握成拳,一手持刀指着她,几握不住。   半晌,她声音轻柔地道,“安王既然说从不爱我,那么,你爱谁?”似乎想到了一个名字,“爱你的前未婚妻、定远候之女谢思雅吗?也是了。你十三岁便与她定亲,虽说五年前,你受伤后与她解除了婚约,毕竟,五年来,你进牢之前,一直为她守身、一直为她不娶。”   未料到她竟然会这般说,萧夜衡捏握拳头的指节‘咯嚓咯嚓’作响,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他闭了闭独眸,喝声,“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我不问,又怎么能死得明白呢?”颜水心一颗心脏沉甸甸的痛,突然眸中闪现厉色,“安王既然不曾爱过我,要杀我,那还废话做什么?还不动手!”   萧夜衡胸腔不知道是重伤剧痛,还是因伤她而痛碎,狠道,“那可是你自己找死,本王这便砍了你!”   他手中的长刀对准她优美白皙的颈项展劈横向一挥。   眼看着她就要像白锦川一般人头落地。   她手里同样拿着刀,却没有因为要自保而反砍向他。她亭亭玉立地站着,握着刀柄的纤手却半丝没有动作。这样也好,也许她死了,就可以回现代见爸爸妈妈了。   萧夜衡手里的刀刃离她的脖子只差一片纸薄的距离停下,“你当真不怕死?”   “外界只道安王向来心狠手辣。”她不但不避,脖子反而朝刀刃主动割过去,“从来不知,安王杀一个人,废话连篇,却迟迟不动手。”   他怕手里的刀锋割到她,在她主动喂刀之前,刀向旁侧移开,收回长刀。   颜水心看着他隐忍晦暗的神色,呵呵地笑了起来,“怎么,安王说得狠戾,临了却下不了手?”   她转身走过狱卒住舍前的空地,往大牢的方向走去。   大牢主要是石砌材质,先前被夏初雪等人环牢放柴木浇油燃烧,柴火烧尽之后,牢墙虽然被熏的漆黑,却没半分倒塌之势。   萧夜衡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喝声问,“你要去哪?”   “自杀啊。”她边走边答,“这牢房才着过火,虽然火灭了,牢里肯定很烫,我进去估计会被蒸焦。死相会难看些。”   像是说着事不干己的话。   萧夜衡突然扔了手中的长刀,发出‘哐啷’声响,他猛地从后方展劈箍住她,嘶哑地道,“不许,本王不许你死!”   她也没真要死。又不确定死了能回现代,万一烟消云烟了,那不就惨大发了?   吓吓他罢了。   她僵着不动,冷声说,“我死了,王爷不就能出去了?”   “若没有你,本王活着,还有何意义!”他独眸中涌出泪光,总算口吐真言,悲伤地道,“心儿,本王从来没爱过谢思雅,没有什么为她守身五年,没有什么为她不娶。她只不过是先帝当初为本王指婚的妻子。本王毁容之后,她惊吓嫌弃,本王便与她解除了婚约,与她再无干系。本王活到现在,爱过的人,只有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只有你、只会是你!”   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刚才为何这般伤我?”   “想刺激你杀了本王。”他满脸痛楚,“只能活一个,本王便选择是你。”   她苦笑,“我就猜到,你是这个意思。”微抬首注视着他,“要是刚才我真气得杀了你,你岂不是要背负一个负心汉的罪名,死得冤,还要遭我恨?”   他低首,眼泪从独眸中滑下来,嗓音充满低落,“只要你能好好活着,本王……认了。”   她后退一步,手里的长刀突然抵住他的脖子,“那你便去死吧!”   他一动不动,只是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她,像是要将她烙进自己的灵魂,声淡无波,“能死在你手里,是本王之幸。可惜,你的眼里没有杀气,你下不了手。”   颜水心一把扔了手里的刀,抬起纤长的素手抚上他满是疤痕的左颊,“萧夜衡,你知道吗?我刚才好心痛,可不管如何,我都不想伤你半分。也许,这就是爱极吧。但我好想学你一般,说重话气你,假意说什么不爱你。” 第55章   “不!”他突然暴吼一声, “心儿,你不能如此,哪怕你只是假意说心里没本王, 本王的心都痛得在滴血!”   “所以啊。推己渡人,你刚才的行为, 难道我的心就不滴血吗?”   萧夜衡紧紧地用双臂箍住她,沙嘎地呢喃, “对不起, 心儿!”   “松手。”颜水心冷淡地推开他,“有些事情做了,不是一句歉意就可以被谅解。我颜水心不过是一个区区尚书庶女, 身份低微, 配不上安王。”   她转身往公用厨房的方向走, 他跟在后面, 痛苦地道, “心儿,本王不该自以为是地为你好。本王从不曾在乎过你的身份。”   看着她孤傲单薄的背影,他的心剧痛,“我连命都可以给你, 又岂会在乎你是何人之女。”   她依旧不理他,他忽然呕出一口鲜血,沉重的身躯摔倒在地。她总算回过头,三两步跑到他身边,扶起他, “王爷,你怎么样了?”   他嘴角渗着血,定定地注视着她担忧的面容,痛楚地说,“心儿,你听本王说。若是其他人,囚牢规则活到最后,或许还能活命。可本王是被太后与晋王合谋,砍了腿扔进来的,断不会再给本王生机,不会让本王有命出去扳倒他们。所以,你只有杀了我,才可以离开。”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她抬手拭去他嘴角的血渍,泪水潺潺滴落,学着古人文绉绉地说,“心儿已经是你的人,是你说过,要负责的。生,我们一起生,死,我们便一起死。”   她的泪滴落在他脸上,烫疼了他的心,他瞧着她坚定的神色,心知她是不会改变主意了,无比凝重地点了点头。   “本王一吐血,你就不呕气了。”他唇角扯开一朵苍白的笑痕。   “还笑。”她嗔了他一眼,扶他靠住杂物间的侧墙。   她去捡了先前那支扎中他胳膊的箭矢,从怀里掏出半块肚兜片覆盖沾了毒的箭头擦拭,再把箭扔了,“王爷,虽然我现在无法解你中的毒,但我们出去之后,细心研究,还是有半丝机会的。我先把毒汁保存起来,将来研究备用。”   她再把肚兜片叠好,塞进一个手指大小的竹筒,盖上塞子,收入袖袋。这样,是以防沾到水,遭毁坏。   他瞧着她镇定的神色,似乎两人真能出去似的,不甚在意地道,“先前本王被毒箭射中胳膊,原本想将胳膊砍了。反正,本王肢体不全,再少条胳膊也没什么。”   “千万别。牢里没药了,我瓷瓶里的药只剩下两颗了,磨成粉,也不够份量给碗大的断伤止血。你要真那么做了,早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本王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砍。”萧夜衡遗憾地盯着颜水心绝色的容颜,“昨儿才偿到了滋味儿……以后都不能行房,美人在前,却碰不得。简直比死还难受。”   “起码你还活着,能看到我。”颜水心把瓷瓶里的最后二颗伤药喂入他嘴里,“死了,可就看不到我了。”   他将珍贵的唯一两颗药丸吞下,“因此,本王要好好活着陪你。”   她俯身在他额上印下一吻,“本来想亲你的嘴的,你嘴上有毒血,不能我也中毒,改了个地方。”   他抬袖擦干净唇角的血渍,“现在可以了。”   她瞧着他半残半俊的容颜,酸楚一笑,“留着以后亲。”   “那,本王记着。”他认真地颔首。   颜水心先前去了公用厨房后院,井已经被填平,上面还压着巨石。她想把石头搬开,把填井的土重新挖出来取水喝。   可萧夜衡受了重伤,根本无力帮忙。   六月天,非常热,她与萧夜衡渴得嘴唇发干,而且两人早上每人只吃过半碗豆芽菜,先前一番杀人恶战下来,早就消耗殆尽,饥肠辘辘,她一个人怕是没办法搬开巨石,进而去挖出底下填埋的土。   即使能,牢里不能再多呆,也不想白花那力气。   她想了想,便放弃了那口井,转而在大牢各处找雨水。   昨晚下了场大雨,虽然地面早被晒干了,也许还有什么地方存了些水也不一定。   果然,她在狱卒住舍旁的空地上发现了一只被丢弃的瓷碗。   碗缺了一角,朝天放着,里头估计淋了雨水,被太阳蒸发了,也还剩下两口。   她忙拿起来,端到萧夜衡旁边,“王爷,你喝点水吧。”   萧夜衡又岂会不知道这点雨水的珍贵,摇了摇头。   她迫着他喝,他执拗着,与她一人饮了一口。   最后一点儿雨水也没了。   大牢里,没水没粮……眼看到了傍晚。   她与萧夜衡都饿了一天了。又渴又饿,怎么办?   颜水心瞅了眼地上的几具尸首,无奈地问萧夜衡,“王爷,难道咱们真的沦落到要吃同类吗?”   他反问,“你吃吗?”   她摇头,“宁可饿死,也不吃人肉。”   “那本王也不吃。”言下之意,她吃,他才吃。   其实,颜水心与萧夜衡也好些天没吃过盐了。人体长期缺盐份也不行。   他的伤必须出牢,她才能用药设法研究。   不论从哪方向考虑,出牢势在必行。   傍晚了,漫天晚霞时而像飞舞的彩带,时而像奔腾的骏马,时而如硕大的棉絮……漫天绚烂,多彩多姿,似乎丝豪不知某间吃人囚牢里,关着两个即将饿死的人。   颜水心从狱卒住舍那边拿了张椅子给萧夜衡坐,与他具体商议,“王爷,你说,我们俩有没有办法冲出牢外的箭网?”   他叹息,“若是以往,本王未受伤,也许可以冒险一试,那也是九死一生。现下,本王伤重,全身无力,走路都困难。是决计不可能了。”   “那么,就让我做最后的赢家吧。”   他眼神一亮,“心儿,你同意取本王首级?”   “想得美。”颜水心冷哼,“干嘛那么老实。牢里又没有别人了,弄具尸首烧焦代替你,又有谁知道你没死?”   “可外头的弓箭手会清场点算。”   “这次死的人多,目前加起来三百二十八具尸体,基本都埋在大牢后的空地下,埋尸有先后,死的早的,几个月下来变成了白骨了。其余腐臭难当。”颜水心思忖着,“就算他们想点算尸首,挖不了几具,就会放弃了。”   萧夜衡同意,“那便依你所言,你装成最后的赢家出去,本王在囚牢中躲起来。要找个绝对没人找得到的地方。水井、囚牢中任何住舍怕是不行,等本轮致命规则结束,下一批人会被抓进来,怕是所有房舍会被恢复。”   颜水心想了想,“茅房那里恶臭难当,根本没人愿意去,有办法了!”   她去到一长排茅厕门口,每间都是地面上放着大约一点五个平方大小的木圆桶,高度约五十公分,桶上的平面架着木板,中间有个洞,黄金就是从洞里下去。   挑一间茅房,她搬了里面的大木桶出来,从杂物间拿起锄头,在原本放木桶的地方开挖,挖了一个小时,天黑下来了。   她歇了一会儿。   萧夜衡内力催化服下的药丸,身体稍恢复了一许,便拿起锄头继续挖。   颜水心饿得全身无力,喉咙渴得快冒烟了,囚牢里半滴水粮都没有。   真是快撑不下去。   看到几只飞鸟停在牢房空地的一株树枝上,颜水心连忙捡了牢里唯一的那把弓,又从夏初雪生前住过的房里拿来几支箭。   大晚上的,她可不会射箭。射出去也瞄不准。   弓箭都交给萧夜衡,并将他叫到离树二三十米的地方,指了指树上的鸟。   他明白她的意思,拉弓射箭,瞄准树哑上的三只鸟,三箭齐发。   三只鸟同时中箭,坠落下地。   其余几只飞鸟则受惊飞走。   “王爷,你太棒了!”颜水心高兴地得萧夜衡脸上亲了一口。   他一愣,面颊浮起不自然的羞红,“拙略小技,不值一提。”   她兴奋地去捡了三只被箭矢扎穿的鸟,徒手拔毛,用以前给萧夜衡割过腐肉的刀划剖鸟腹、去内脏。   砍了厨房里的木桌椅当柴烧,升火。   三只被处理好的鸟架在火堆上烤。   两人饿得眼冒金星,盯着烤鸟差点儿没流口水。   过了一会儿,鸟就烤好了,每只大约三四两重,对于鸟类来说,还是很肥的。   颜水心与萧夜衡每人一只,吃个半饱。虽然没盐,味道很淡,有吃的就满足了。   余下的一只烤鸟,颜水心用树叶包了,给萧夜衡留着。   她在背风的杂物室侧墙放了个六个木桶,每个桶上搭了个木架,架子上用树藤绑了几把刀,刃朝下。   萧夜衡在旁边看,“心儿,你这是……”   “黎明会有雾气,遇冷刀凝结成露水。”颜水心解释,“这个地方,背光阴暗,是最能尽可能多的搞到露水的地方了。”   萧夜衡佩服地盯着她,“本王都想不出这法子弄水,心儿真聪明。”   “要做安王妃嘛,哪能是个蠢蛋?”她微笑以对。   二人继续去其中一间茅厕里挖土,歇歇挖挖一整夜,总算挖了个一个平方宽,大约二米深的坑。   还在大牢空地上准备了一大堆木柴,牢里的几具尸首都搬到柴堆边待烧。   天色大亮,第一缕阳光透过黑夜,迎来了清晨。   颜水心与萧夜衡并排走去杂物间侧墙,发现六个木桶里都有一些露水,全倒在一个桶里,有半桶。   两人早就渴死了,每人喝了一大碗解渴。   萧夜衡拿出唯一的一只烧鸟,准备与颜水心分食,她却摇了摇头,“我马上就出去,就有吃的了。而你,只能靠着这点口粮,不知能撑多久,我才能返回来救你。”   “无妨,回不来,本王也不会怪你。”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情深似海,深怕少看了一眼。   接下来,颜水心去了已死的牢头孙成的房里,找了纸墨,端祥着白锦川生前画过的画,画上的情景就是写着牢里发生的事,只有几张,内容是到宛娘与阿旺被吊于塔顶,白锦川等人在与萧夜衡恶战。   之后,白锦川死了,也不可能继续再画。   估计牢里以前发生的事的绘图,都已经被白锦川交出去了。   颜水心想了想,执笔,在洁白的画纸上绘出一直没人管的郑全的尸首为已被埋,宛娘没死,来个大反转,坐收渔利,杀了萧夜衡与颜水心,并一把火烧尸,忐忑不敢胡乱出去,怕死领不到赏金,犹豫一晚,终是渴饿得受不了,只能出牢的余下‘故事’。   萧夜衡看着她故意把画绘得很丑,字也写得难看。   实际上,先前看过她写的承诺书,她的字是十分优秀的。   想到她准备冒充宛娘。   宛娘只是一个粗陋女子,识字已难得,作画水平能让人看懂就不错。   心儿是故意丑化她绘的画与字。   颜水心把绘好的纸页递给萧夜衡,“王爷,你看怎么样?”   “郑全的尸首,实际上没埋,来充一个数。但他顶别的尸首,不能充当本王。”萧夜衡想了想,拿了把狱卒长刀去柴堆前,瞧着几具尸首,选择了王莫的尸身,挖他一只左眼,剁其半条左腿,再毁其左颊。   那剁下的半解左腿拿去埋尸地掩了。   几具尸首堆于柴火之上,颜水心还从夏初雪的房里搜来了余下的一些磷粉,洒在柴堆上的各具尸首上助燃。   萧夜衡手里的火折子吹燃,扔进柴堆。   大堆的柴烧燃起宛娘、夏初雪、白锦川、郑全、王莫、阿旺六具尸首……   熊熊烈火中,很快飘散起了肉香。   牢里树少,也没什么鸟类再飞过来。没法射鸟了。颜水心闭了闭眼,用长刀削下白锦川尸体上一块烧熟的肉,用树叶包好,递给萧夜衡。   他接过。   明白她的意思,若是她出牢之后,久不回,他可以撑久一些。   两人沉默着走到挖好了坑的那间茅厕前,颜水心双目通红,指着里头挖好的泥坑,“王爷,你进去吧。”   里面她先放了那珍贵的半桶露水,及一张矮椅子、一把防身的长刀。   一根空心的竹棍在坑内斜插、入土,另一端从茅厕外的草丛中伸出来,隐蔽在外头的杂草丛中,用来填土之后,保持坑里的空气流通。   牢里早就没竹子了,这截长竹还是这些天新长出来,颜水心砍了,拼凑的。   萧夜衡进了约二米深的土坑,将手里的那只烤鸟递给她,“心儿,你吃。”   她摇头,“王爷,你留着。”   他坚持。   “你再执拗,我就不出去了。”她笑容悲凉 ,“咱俩一起饿死得了。”   他无奈。只得将手里的一包烤鸟肉与一包同类的肉放在坑内备用。   萧夜衡撑着地面,跃身下二米深的坑里。   颜水心拿起一块木板刚要盖上坑面。   “等一下,心儿!”他突然出声。   “怎么了?”她问。   “你低头,本王想亲一下你。”萧夜衡站在坑里的椅子上,朝她招手。   颜水心将木盖子先放在一边,红着眼眶俯身,环住他的颈项,主动吻上他的嘴唇,泪水滑落眸眶。   萧夜衡深深吮吻着她,几乎是啃咬着,一行清泪同样从独眸滚落。   也许,这一别,会是永别。   他心爱的女子啊,他一定要再见到她!   少顷,颜水心让他坐回坑里的矮椅上,一狠心,在坑的一米半处盖上木板,上面的半米坑回填部份先前挖出来的土。   弄走多余的土,挖了些同色的硬地面敷上,踩紧。   装成没人动过地面的样子,把那移走的茅厕木庞桶移回坑上。   谁都不知道下面的坑里,藏着个萧夜衡。   “王爷,我走了。”颜水心站在茅房的恭桶外,痛心地承诺,“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如果外前的弓箭手清场、发现了你,你跟他们拼了,不要不抵抗。心儿若是活着,一定会找最好的机会回来救你!”   “心儿,最后一个赢家,也未必真正能活。要防他们杀你。你要挑时机逃走。”萧夜衡急切的声音隐隐传来。   “心儿明白,王爷保重!”颜水心转身离开。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大牢的空地上,捡起那把唯一的弓箭,用箭矢穿透那叠白锦川与自己各作了几张的绘画,登上木塔的一半,搭弓、射箭。   串着绘纸的箭矢飞射出高高的牢墙,落在了牢外的空地上。   数支箭从牢外各个方向射过来,欲杀攀塔之人。她赶忙跃下塔,唯今,也只能等待了。   抓起一把灰,把脸抹脏,免得被外头进来的人起坏心思。   那些绘图宣告本轮囚牢致命游戏已经结束,唯一赢家只余‘宛娘’,相信很快会有人进牢接应。   颜水心紧张惆怅啊,还有两个月,才到原书写的皇帝派禁卫军来救的时间。   那个时候,她与萧夜衡怕是早饿死了。   就算偶尔射到飞鸟不饿死,萧夜衡身上的奇欢疯尸散毒愫,在牢里没药,多拖一下,多危险一天。   别说两个月,没药给他压制体内的毒愫,就算他武功高强,怕是一个月就会死。   于是,她与他必须提前出牢。   冲不破外头的天罗箭网,那她先出去,让外面的人以为牢里除了她,没有其他活口,箭网就会撤了。   萧夜衡才有一线生机。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剧情没有按原书写的走,但颜水心别无选择。   艳阳高照,暴晒的太阳似乎根本不知道牢内才发生过的腥风血雨,依旧晒得金光万缕。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颜水心听到高高的牢墙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   那整齐的列队,由远而近,起码上百人。   不用出去看,都知道大队人马包围了囚牢。   砰!砰!砰!   牢墙被撞击的声音连续。   轰一声巨响,墙围突然破了一个大洞。   颜水心看到高墙之外,一辆板车上绑着一头镶铁的巨木,几名蒙面黑衣人推板车,让板车上的巨木撞击牢墙,以让墙体破更大的洞。   待破出个大门宽的墙洞,为首的一名黑衣人一扬手,一大队持刀黑衣人从破洞冲进大牢,外头还留有弓箭手,拉弓戒备。   颜水心低着头,站在牢房外头的空地上,装出一副怯弱的模样。   一队黑衣人停在她三步开外,为手的黑衣人手里拿着绘纸,打量她,“你就是宛娘?”   冒牌货颜水心连忙点头。   那名黑衣人下令,“抬起头来。”   颜水心头发凌乱,五官脏污,掩去了绝世容颜,晶亮的眸光也尽量显出畏惧,敛住锋芒。   一排黑衣人都在打量她,其中一人说,“一个不中用的女人,竟也夺得此次魁首。”   “牢里这些女人,还不都是睡出来的。倒是可惜了那个颜水心,只睡了安王一个男人就死了。”另一名黑衣人搭话。   为首的黑衣男人喝一声,“休得多言。能击败那么多对手,成为唯一的活口,这女人不简单。”一挥手,“去,把安王的尸首找出来。上头交待过,绝不能让安王活着出去。”   几名黑衣人从大火中拨出一具焦尸,“头儿,安王的尸首找到了。”   为首的黑衣人微眯起眼睛,打量半晌,看不出真伪。   他的视线落在颜水心脸上,“牢里真的没其他活口了?”   她摇了摇头,“奴在画上,绘得很清楚了。”   “清点囚牢所有的尸首。勿必不可少一人。”为首的黑衣男人再次下令。   其余黑衣人迅速执行命令去了。   颜水心在一旁干站着,小心翼翼地问黑衣人首领,“爷,奴成为了唯一的活口,什么时候可以去领赏?”   “不急。”他凶恶的眼神射过来,“若是其余人真死光了,自然少不了你的赏。若是还有人活着,你立刻就得受死!”   “绝对不会有别的活人。”颜水心垂着脑袋,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有人找到萧夜衡。   一队蒙面黑衣人去搜茅房,连茅坑都一间间找过去。   萧夜衡在地底的深坑里,凝心静气,竖耳聆听。他内功深厚,听力比一般人好,勉强听得清外头的响动。 第56章   “把牢房翻个底儿朝天, 也绝不许见到一只活的苍蝇。”听得人如此喝令。   他紧崩着心弦,听着人挪开头顶上方的庞大木桶。   有个声粗的男人拿刀刺地面。   萧夜衡在地面下方半米的洞里,握紧了手里的长刀, 准备开杀。   兴许是觉得晦气,另一声音年轻的人喝道, “臭死了,谁会躲在这, 地面土色与别的茅坑一致, 肯定没人动土。”   “头儿让掘地三尺地察看,不可放过一处。有何办法。”声粗的人接话,“老子倒是肚子疼, 想拉泡屎。”踩上木庞桶蹲下解决……   “你个懒人屎尿多的玩意儿!白长一把年纪。”声音年轻的蒙面人被熏跑了。   解决完的声粗男人刚要继续掘地, 只听外头带队的人喝道, “都找过了, 这里没活口, 去别处搜!”   声粗的男人也赶紧跟着跑了。   地底深坑中的萧夜衡这才稍松了口气。   ……   颜水心站在大牢外的空地,听着各黑衣人向头领汇报,说是茅房那边无活口之后。   她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为首的黑衣人在等待的过程 中,打量着颜水心窈窕的的身材, 突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她抬头,“你身段倒是顶好。跟爷去杂物房,爷好好疼你一次。”   颜水心真想一刀捅死他,可打不过上百的带刀黑衣人啊, 面露媚笑,“宛娘反正已千人枕、万人压。不差多陪爷您一回,可是,赵柄生前得了花柳病,奴被迫陪了他一回,不知道奴有没有染上花柳。”   为首的男人一听,皱眉眼露鄙夷,“你个烂货,本头倒是差点忘了这茬。”   “宛娘实不敢将花柳传给爷您。”她嗫喏着。   对方才没继续打她的主意。   宛娘是睡了不少男人,不过,她颜水心只睡了安王一个,是不会告诉这个色yu、熏心的男人。   “牢后空地埋的尸首实在太多了,埋得又深,三百多具,又臭又烂,一翻动,腐肉就脱了,腐汁溅人身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一名黑衣蒙面人匆匆来禀报,“我等实在点不清楚,是否还有其他活口。”   为首的黑衣人微眯起凶恶的眸光,瞪向颜水心,“贱人,死人数目可对?”   颜水心心里郁闷,她一个现代人,从没被人喊过贱人。   可能是牢里开荤杀过人,她真想一刀砍死这黑衣人首脑。   这个时候不是搞对抗的时候。等安王出去了,到时,把这人揪出来,斩成碎沫!   斟酌着语气,颜水心小心翼翼地说,“爷,您就是不相信我,也得相信白锦川白少爷啊。他生前绘的图,死人数目是对得上的。然后,等他们死了,扣除冯海在牢外的尸首,这大火上烧着的尸体数目是够的,确实没其他活人了。”   黑衣人首领眼中闪过疑惑,“你为何放火烧尸?为掩盖安王没死?”   颜水心真想给他竖个大拇指,嘴上却惊呼,“爷,您可别冤枉我。”指了指那具被烧得黑焦的尸体,“安王不是躺那了吗?”   其实六具焦尸中,郑全的尸首死了多日,焦着血肉。细看也知道不是新死的。不过,这帮人的目的只重点在安王,对于四肢健全的焦尸根本不多看。冒充安王的王莫尸体,少了一截腿,才单独被提了出来。   “烧焦变碳了,谁知是不是安王?”为首的黑衣人首脑再次疑惑。   “那本来就是。”颜水心似不满又不敢对抗,以宛娘的身份说,“牢里发生的事,想必你从白锦川生前的绘纸了解清楚了。安王居然拒绝我的献身,我虽然出自寒门,却也傲气。被拒简直奇耻大辱,我与安王大仇不共戴天!颜监医生前曾说尸首最好烧了,不行也得埋了,以免引发瘟疫。这大夏天的,死肉烂得快,我当然烧了。再加上烧着的这些尸体数目对得上,我也不可能凭空变一个死人出来啊。”   “似乎有点道理。”为首的黑衣人抽刀,以锋刃抵着她的脖子,“既然昨日已成赢家,为何今日才出牢?”   颜水心做出一副浑身发抖的害怕样,“我不是怕你们言而无信,不但不给赏金,还杀人吗。你看,您现在就想杀我……”   为首的黑衣人衡量着,收回长刀,“算你有道理。赏金不会少你。”   颜水心蒙混过关,刚要松一口气,一名黑衣人突然上前,低声对首领说,“头儿,安王的焦尸不对。”   “怎么不对?”   “安王的尸首虽然烧焦成碳,一碰就脱落,只剩个骨架。从肉质看不出是否其人。但是……”指了指焦尸左腿断骨的切口,“切久伤好的断骨尤其像安王,还抵着假肢走路,骨头的切口会圆糙些,这副尸首的左腿断骨尖利,显然是新切出来的。”   随着黑衣下属话落,首领猛地抽刀朝颜水心劈头斩下,“好啊,你竟敢拿尸首冒充安王,受死!”   颜水心躲过挥砍,连声解释,“绝对没有。那就是安王,他的左腿断口之所以是新切的,是我砍的。证据在这儿!”   连忙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摊开,只见里面是油纸包着的一截二指宽度的腿肘。   安王说外面外都是些老手,新尸体的断口骗不过,要多做准备。   于是,她多割了那尸的一块皮肤,取一小截腿,皮肤缝合在腿断口,处理过,充当一截愈合了之后又被砍的肉。   截肉早已腐烂变色,一眼看去,一边断口像是以前愈合过一般。   若是拿起这截细看,还是看得出来的。   赌的就是他们不细看。   随着油纸包一摊开,浓烈的腐臭飘散在空气中,几名黑衣人差点作呕。   颜水心神色变、态痴迷地拿起断肘在唇边亲一口,“安王的身体呢,天子胞弟,贵气四溅。宛娘岂能让他全烧了,我只是想剁个半解残肢回去做纪念,每天亲个几十遍,爷,您不会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成全吧?”   她也不想这么恶心吓人,为了活命,特么的拼了!   “老子看这贱货在囚牢里发疯了。”为首的黑衣人忍受不了她恶心的行为,掀起蒙面布巾的一角干呕了几声,露出了小半张脸。   颜水心不痕迹地把他的半张轮廓记下,低眉顺眼。   为首的黑衣人似乎相信了那是安王的断肢,呸了声,“还好老子没睡你个恶心的女人。”   颜水心面色装着懦弱,心里并没因躲过一劫而松懈,,“不能陪爷您,是宛娘的损失。”装作珍惜地把一小截腿肘包回油纸,小心翼翼地用布包上,收回怀里。油纸还是在牢头房里找到的呢。   黑衣人首领挥了挥手,“带宛娘去领赏。”   颜水心这才跟在四个蒙面人后头,从牢墙的破洞步出。   远远地,她听到黑衣人首领下令,“把大牢的地面浇一层油,一把火烧了,一只苍蝇都不许留!”   “是。”数名黑衣人应声。   她回首,看到一队黑衣人在搬事先放在板车上的大坛子,每个坛子倒出来全是油,拆封往牢里浇。   如果油烧大牢,萧夜衡就算深埋在半米深的地洞里,也被热气烤熟了,哪还有命在?   拳头捏握得死死的,颜水心几乎忍不住冲回去救萧夜衡。   瞥着牢外那一圈弓箭手,牢内那一队队持刀的凶神恶煞。   她可不是神仙,能以一挡百。她估计几个人都杀不过。现下冲过去,也只有白白牺牲。   沉默地跟着四个持长刀的黑衣人走过牢外一百余米的空地,进入了茂密深林里。   看这四人的脚步身形、是男人。   一株株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几乎将正午的阳光格挡在外。   山风吹来,竟然拂出一阵凉爽。   “爷,你们要带我去哪儿领赏啊?”颜水心故意发问。如果真要带她去拿赏钱,一两个人就够带路了,哪要四个?   估计是黑衣首领认为四个人足够杀她了吧?   “少废话,跟着就是。”其中一名黑衣人喝声。   “爷,三千多两黄金,宛娘一个人花不完的。也不敢一人独自携带,怕被抢。”颜水心蓄意试探,“不如,拿了赏之后,我把金子分你们一半,你们护送我回家?”   四个男人有三个没做声,还有一个讽刺地瞧了她一眼,“啰嗦什么,把嘴闭上!”   颜水心思忖着。如果她真能领赏,三千多两黄金的一半,那是一般人几辈子都赚不来的,她大方分一半,谁会不动心?   只能说明,她根本领不到赏钱,这几个人是来送她归西的。   想也知道晋王不会允许活口把牢里的事情外泄。估计这些知情的下属,怕是也受了下毒之类的控制。   眼看着进密林越来越深,颜水心却发愁,怎么一下杀四个带刀的黑衣人。   看这几人的脚步,武功都不弱。   “要不是这贱娘们可能染了花柳,还那么恶心,老子倒是想就地快活一番。”其中一名黑衣人如是道。   “瞎想什么,这轮规则马上就完了,到时拿了赏钱,还怕没女人?”另一人接话。 第57章 险中求生   颜水心默听着。   腹诽, 难道不是她成为唯一的活口,规则就结束了?这几人真当她傻,以为她听不出来他们想要她命。   他们可能以为她乖乖等着领赏呢。   眼尖地发现一条蛇盘在前面的树上, 颜水心凭着微弱的内力手里射出一颗石子,打中蛇腹, 蛇掉落下来,缠住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脖子。   颜水心庆幸没有人搜她的身, 赵柄生前用过的匕首, 她藏在袖袋里。   握起匕首,从后方直接抹了一名黑衣人的脖子。   另两名黑衣人不知情,上前查看被蛇缠的同撩, 她又一刀扎进其中一人的后颈。   手中匕首飞掷过去, 第三个黑衣人颈部被扎穿。   一时不备的三名黑衣人来不及反应, 就不可置信地暴睁着眼眸, 归了西。   第四名黑衣人见状, 连忙掏出竹筒,准备发射求救讯号。   颜水心清楚,只有一次机会弄死对方,否则, 很可能死的是她。当即,她一个纵身腾空朝他飞扑过去,将他撞倒在地,她压按着他,抢抓他手里的信号筒, 对方立刻抽刀欲斩她,她唇里咬叼起一块薄铁刃对着他的颈子一划过,他喉咙被割断,诧异地瞪着眼珠,手里刚抽、出的刀刃离她头顶半指的距离,就闭了眼。   她推开他死还握刀的手,松了一大口气,总算暂时解除了死亡危机。将叼在嘴里的薄铁片取下来,二指夹在指缝间。   这铁片还是当初在牢里用生锈的铲片磨出来,给萧夜衡的左腿腐伤当手术刀用的。   纪念价值都有,肯定不可能丢。   她迅速在四具黑衣人的尸首上分别摸索。出了囚牢,可是离不开粮食、钱。   好在她从每人身上各搜到了一块大的肉干烙面饼,闻着肉香,是猪肉做的。还好不是人肉,她不吃同类。   还搜到加起来四锭大概是五两一个的银元宝,以及十枚铜钱,羊皮水壶一个。   就几口羊皮水壶里的水,先把嘴搓洗一遍,之前亲了腐肉,太恶心了。   洗了嘴饮完水,再狼吞虎咽地吃掉一个烙肉饼。实打实的猪肉面饼,有盐份,虽然硬了点,吃着香,好久没偿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她又迅速脱下自己的囚衣囚裤外衫,连着衣服里那个王莫的一截腿肘一并,在树下挖个坑埋了,填土,盖树叶。以免被人发现牢里的那具缺腿焦尸不是安王。   地上其中一具尸首的身高与萧夜衡相近,她把他的衣裤、蒙面布巾,鞋袜脱下来,绑在自己腰身上。   她再穿上另一具较矮的黑衣尸首的衣饰,把三个干饼与银子塞进衣袖与裤袋,再腰上绑上一个水壶及佩一把长刀。   信号筒也收了。   黑色布巾蒙面,发型理一下,十足就是那一帮凶恶黑衣人的打扮。   费力把这四具死尸拖进一旁的灌木丛,用杂草掩盖,折回来,把地上的血迹用泥巴烂草盖了。   这样,是为防这四个人迟迟不回,有人来寻他们。   一时找不到尸首,可以拖延一些时间。   做完这些,她立马转身,朝牢房的方向撒腿狂奔。   希望还来得及,她得去救萧夜衡!   不然,整个牢房要是真的起了油火,萧夜衡肯定会被困死在地洞里。   由于没走太远,她很快就跑回了离大牢五十米开外的空地大树后。   瞧见高耸的牢房墙外,依旧围了一圈警、戒的弓箭手,五十几架板车在侧墙的空地上停着,只有五架板车上堆满了装油的坛子。   估计其余五十来架板车上的油坛都已经搬进牢里了。   佩长刀的黑衣蒙面人正在继续搬运油坛,可想而知,等搬完,肯定就会破坛点火。   颜水心不能跑过五十米空地,接近囚牢,被发现可就惨了。   绕到大牢高墙的另一个方向,有树草挡着,只有三十来米就能接近牢墙,于是她往着那边悄无声息地跑过去。   所有的弓箭手都是搭弓戒备大牢里,也没人注意后方。   她俯猫着身跑,发现一名弓箭手正转头往她的方向看,她快一步藏身在前方一米的大石后,矮着身体,屏着呼吸,就怕被发现。   等对方环顾一眼,没发现她。   她又站起身,快步朝牢房高墙的方向跑几步,还差十米就到牢墙了,另两名弓箭手同时转过头,正好诧异地看到她。   颜水心眼神一点都不惊慌,装作刚理了一下裤头,走到二人身边,压低嗓音,以沉闷得雌雄莫辨的嗓音开口,“实在憋不住,刚才去撒了泡尿,兄弟可别向头儿告状。”   反正蒙着面,不扯她蒙面的布巾,对方也不知道她是谁。   两名弓箭手拉弓的手早就酸了,被太阳晒得头脑发晕,候了那么久,早就尿急了。   听得‘他’这么说,其中一人道,“我也去撒尿泡。”   颜水心微点个头,昂首阔步,腰佩长刀,故意以男人的稳重脚步,走到其中一辆装满油坛的板车前,两手搬起一大坛油,跟在其余几名佩刀黑衣人身后,进了牢墙的大破洞。   牢内的空地像列阵一样,摆了多坛油灌,狱卒住舍、烧过的大牢、监医室,全都重新摆上油坛,这架式,简直是不可错过地再烧一遍。   十名黑衣带刀蒙面人站在空地中央,前方还有那个为首的领头人在指挥,“牢后埋尸地、茅房、杂物间……每一处都要放油坛,等所有坛子都放好,统一打破,我等撤出、立刻点火!”   “是。”一队队黑衣人执行命令。   颜水心刚要混在几个黑衣人中间走往狱卒住舍,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指着颜水心,“站住!”   她顿时心下一个激灵。   难道被发现了?这要是被拆穿,可就死定了!   内心恐惧,她黑布蒙面,低垂的眼睑却敛着锋芒,努力模仿黑衣人眼神,不卑不亢。在她旁边站的一名黑衣男人以为是叫他,出声恭敬地询问,“头儿有何吩咐?”   黑衣人首领浑厚的男声下令,“就差杂物房那边没有放油坛了。”指着与颜水心一排搬油坛的几人,“你们几个,去杂物房放坛。”   “是。”几个黑衣人应声。   颜水心这才提心吊胆地跟着几人往杂物房的方向而去。   等离开了黑衣人首领的视线范围,她也不敢喘气,故意走在一排黑衣人的最后面,等他们都进了杂物房,她趁人没注意,迅速往茅厕那边跑。   茅房那边的地上几乎摆满了油坛,有一名黑衣人正在点算,看到她,喝道,“这边坛子够数了,烧起来,就算掘地三尺的老鼠也别想活,去其他地方摆。”   “是。”颜水心压低声音恭敬点头,抱着油坛,转个弯看着是去了别的地方。   其实,她根本没走,等那名在茅房点算的黑衣人不注意,她放下坛子,迅速跑进其中一间茅厕内。   探头,等那名黑衣人再看过来时,缩着。   他转头看别处时,她又闪身进另一间。   惊心动魄几次,她终于跑进了萧夜衡藏地洞的那间茅房。   只见里面的地上,装‘黄金’的庞大木桶被挪开了,挖洞填土的地面有刀插的捅痕,难道萧夜衡已经出事了?   她吓得脸色发白,细看那大庞桶,只被挪开一半,地上刀捅的痕迹也不深。   应该没人发现下面的地洞。   这茅厕的门先前本来是虚掩着的,她悄悄关紧,栓上木插销。   轻轻地抽出长刀,尽量不发声地用长刀雕挖先前填了土的洞坑。   这茅房里,三面墙都挨了一圈油坛,烧起来可不得了。   她必须在外头的人破坛之前,把萧夜衡救出来。   萧夜衡躲在土下的洞里,她其实想喊他,他要是听见了,也会往上顶木盖,把土弄松,她就好挖多了。   可是,就怕声音稍大,就会被外面的黑衣人发现。   她根本不敢出声。   躲在地洞里的萧夜衡听到上方有人在掘洞顶的土,一时之间厉眸中杀气毕现,手里悄悄握刀,准备等对方一揭洞顶的木盖,就劈死对方。   颜水心挖了一会儿,把土往旁边的地上刨放,总算看到了洞顶的木盖板。   她刚要伸手揭盖,突然想到,之前与萧夜衡约好,她来救他,就发声。   现在不敢发声,尤其她穿着黑衣、黑布蒙面,他会不会以为是别人?   掀了盖子,万一他错砍了她,可就死得冤了。   颜水心稍一思索,把手里那块用布包着的利刀片从盖板一角塞、插下去。   萧夜衡在洞中伸手不见五指,听到木盖一角有动静,他定睛细看,似乎是刀片的形状。   这刀片太熟了,是心儿给他割腐肉的那片铲片。   难道上方的人是心儿?   他伸手把刀片拿下来,意思是清楚上方的人身份了。还好心儿聪明,递了个暗号进来。不然,万一被他误杀,他无法想像那个后果。   颜水心见洞里的人接了刀片,她才扯下蒙面的布,放心地揭开盖子。   面色苍白如纸的萧夜衡站在地洞里,半残半俊的面孔充满激动,独眸盈着热泪看向她,动容地无声唤道,“心儿!”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颜水心的胸腔中也浮满了酸涩。   他一个重伤的人,被埋在地洞里,她不来救,他也根本冲不破上方的填土与大庞桶‘黄金’,只有等死的份儿。他是有多信任她,才乖乖地呆在这样一个茅厕下方的地洞里,默默等待,将生死都交到了她手中。   她不会让他失望的!   抬起素白的小手,将他拉出洞坑,于地面上站稳,她解开衣襟,把缠绑在身上的黑色衣裤,蒙面布巾、鞋袜取下来递给他,无声地说道,“换上。”   他看懂了她的口型,非常意外她哪儿来的这衣衫,不是询问的时候,立马照做。   还会有人进茅房破油坛,不能让人发现这儿有地洞,不然清查人手,就麻烦了。   趁着他换衣服的功夫,她将地洞里的长佩刀拿起来。   她之前无法带二把刀,只能腰间佩一柄,还好这狱卒长刀,与一队蒙面人的佩刀款式一样。   迅速将盖子盖回去,把挖出来的土全部刨回坑里,与萧夜衡合力,装‘黄金’的大木庞桶搬回去,盖住下方的新土。   这样,没人搬动这个桶,也就发现不了下方的暗道了。   “破油坛!”外头有男声大喝,牢内各处的油坛发出‘哐啷哐啷’连续被敲破的声音。   这是马上要纵火了,必须立即离开!   颜水心给已经穿上一身黑衣的萧夜衡蒙上遮脸的布巾,把狱卒佩刀戴在他身上。   打量他,从鞋袜与发型,都与外面的黑衣人装扮一致,才拉开茅房门,二人走出。   外面早就在的一名带刀黑衣人奇怪地盯着二名‘同僚’,“你二人为何在里头?什么时候进去的?”   “你没注意,刚进去的。”萧夜衡镇定接话,抽出长刀,敲破茅房里的油坛,“别啰嗦了,赶紧破坛,万一没赶及出去,头儿就下命令纵火,可就没命了。”   性命要紧,那名黑衣人也来不及多怀疑,立即一道敲破外面放满的油坛。   颜水心也抽刀帮忙。   萧夜衡一边‘干活’,一边偷瞄着颜水心,他先前不是不知道外面这些走卒在做什么,可他伤重无力从洞里爬起来不说,也杀不过数量众多的黑衣死卫。   原以为会殒命于此,她却突然从天而降,救他来了。   治好了他左腿的腐伤,让他在牢里能吃到热饭,加上这次……   她救了他三次了。   “敲完了、全部撤退,一百数声之后,点火!”一道男声从大牢空地的方向传来,马上有声音一停一顿地接数,“一、二、三、四……”   等数到八十的时候,茅房那块的油坛总算全部被打破了。   黑衣人为免脚底踩油,拿了一块木板垫在地上站着,对二名‘同撩’道,“赶紧走,牢里遍地是油,再不出去,一点火,烧得渣子都不可能剩。”   一个纵身起跃,往牢外的方向飞去。   颜水心见没其他人了,问萧夜衡,“王爷,你现在能动轻功吗?”   “尚可。”他捂着剧痛的胸口,颔首。   “你走路的姿势容易被人发现端倪,不能与外面的黑衣人队伍集合。”她望一眼最近的牢墙方向,“牢外到处都有弓箭手,我们从牢墙外伏手少的地方走。”   他点头。   颜水心捡起刚走的黑衣人用过的那块木板,与萧夜衡跑到离得近的牢墙边,她把木板一头架在墙上,另一头用石头挡住,放稳。   此时,牢外的数声已上九十,“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   还有两秒钟,就点火了!牢内遍地是油,这爆燃起来,肯定没命!   颜水心不会轻功,一时急了,看一眼萧夜衡,“要不然,你先出去。”   萧夜衡不由分说,揽住她的腰身,施展轻功,借靠墙的木板一纵,二人的身影飞出高耸的牢墙。   同一时间,“一百”的大喝起一落,有人朝遍地浇油的大牢扔了一个火把。   一瞬间,爆响伴着火光冲天。   漫天大火,冲破云宵!   萧夜衡揽着颜水心停在牢墙外二三十米处站定,又抱着她纵轻功,继续飞出三十米。   围牢的一圈弓箭手早就退到离牢墙五六十米开外的安全地带。   看到二人飞出来,是同撩打扮,没有射箭。   只全都盯着二人。   一名弓箭手警惕地发问,“你是何人,轻功如此高,以前怎么没见过?为何不去主队,从这个方向飞出?”   萧夜衡松开颜水心,刚想着胡编一下,又清楚,一个不慎,必然漏馅。   还未及开口,又几名带刀蒙面黑衣人狼狈地从牢墙方向跑过来,边跑相继怒骂,“老子再飞慢一步,可不就成烧鸡了!”   “头儿太过份了,要不是我轻功好,跑得快,这会儿……”   “操、他、娘的,差点烧死!”   一票弓箭手的注意力又被那几人吸引,先前发问的弓箭手怒瞪那几名蒙面人,“你们找死?居然敢在背后对头儿不满?”   “你特娘的在外头躲清闲,老子一干兄弟搬了一天的油,还差点没命,埋怨几声怎么了?”   “我一票兄弟,一天拉弓戒备,暴晒一天,哪门子的清闲?”   颜水心与萧夜衡趁这票人在争执,一个闪身,悄悄跑进了深林里。   那名向萧夜衡发问的弓箭手回头一找,微眯眼,“刚才飞出来的两人呢?”   其余人面面相觑,都说没注意。   此时,黑衣人首领那边大喝,“所有人过来集合,点算人数!”   “兴许是去集合了吧。”有人这么说,那有疑问的弓箭手也不再多说,与大队人马一块去集合了。   弓箭手、持刀蒙面人,加起来数百人在火光冲天的大牢墙外几十米整齐列队。   黑衣人首领眉眼严肃地站在前方,询问一旁点算的下属,“人数可对?”   “对是对了。”同样黑衣蒙面的下属说道,“但是,去杀宛娘的四人还没回来。”   黑衣人首领看了看傍晚的天色,突然语态严肃,“这个时辰未归,他们出事了。兴许宛娘那贱货逃了。”   “四面八方全是荒山险要,杀人沼泽四伏,她也跑不远。”下属进言。   “全力搜捕,格杀勿论,死要见死!”   随着首领下令,所有黑衣人立即出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读者亲封狐狸说烧的新伤与旧伤不同,感谢指出。我写前还记得,写时一下忘了。阿红写的书肯定合逻辑,偶有一点失误的,要是不符合常理,欢迎宝贝们提出来。若是些小细节,就不较真了。么么,爱你们 第58章 绝顶聪明   稍早半刻, 颜水心与萧夜衡趁一帮弓箭手没注意跑进了深林,突然萧夜衡止步,揭开蒙面的布巾, 呕出一口血。   她压低声音惊吓地出声,“王爷……”连忙伸手探上他的脉博, 发现他脏腑伤势严重,加上奇欢疯尸散的毒因他刚才使了轻功, 蔓延到全身, 他能保持不昏倒就不错了。   “心儿,你走吧。”萧夜衡扶着一旁的树干,面色惨白得几近透明, “再与本王一道, 只会连累你。”   “我不走, 冒着性命危险去救你, 不是这个时候同你分道扬镖。”她皱眉, 赶紧尊下身,刨泥巴把他吐出来的血埋了,再均匀撒上烂树叶。   以免被人发现血渍。   他指着左前方的小路,“据本王之前在牢内塔顶观察, 那边的小路,应该能下山。你趁他们没发现,立即快步往山下跑,能快他们一步逃掉。”捂着据痛的胸口,说话都吃力, “本王伤重,已无力走动,你留下,也只是多死一个人。”   “那就一起留下。”她目光艰定。   远远地,听到空地那边黑衣人首领下令要捕杀‘宛娘’。   “遭了。”萧夜衡拧眉,推她,“你快走、来不及了!”   “我不会抛下你。”她说话声音很轻。   眼看数百名黑衣人全都提刀即将散开,因夜里视物不清,点火把耽误一许。   颜水心带着一个走路都吃力的萧夜衡,根本逃不快。   她皱紧眉头,心生一计,在萧夜衡耳旁轻语几句。   二人立马调头往大牢的方向回走。   她几乎是掺扶着他,他才能趔趄慢行。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月亮被掩在云层后,除了大牢在漫天火光中,能照映到一旁的空地,其余地方,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二人绕到大牢背面三十米处的凹地,那有个巨石。   颜水心先前潜进牢去救萧夜衡时,还藏在那过。   估计这巨石,还是之前弓箭手为了近距离朝牢中射箭而弄出来的,正好派上用场。   在搜捕的几百名黑衣人行动散开前,颜水心扶着萧夜衡险险蹲藏到了巨石后头。   大批人马每个人手里都举着火把,一手执刀,朝四面八方搜寻,谁也没想到,二人竟然躲在背后的原地。   这些人先前集合是在离牢空地五十米,她就是赌他们向外扩散,不会搜自以为在他们视线范围内、离牢的三十米处。   等有数名黑衣人朝巨石前方二十米走过时,颜水心与萧夜衡蹲贴着巨石挪步转,确保没人看到他们。   等几百号黑衣人都举着火把向外围搜远了,两人也完全不敢吊心轻心。   因为前方三五十米,那个黑衣人首领就站在牢外,身后还跟着十个佩刀黑衣守卫。   这架式,根本未加入搜山队伍。   其中一名黑衣下属不知从哪搬来一张椅子,给黑衣人首领坐。   黑衣人首领落坐,半眯着眼似在等待搜山结果。   好在他坐的方向,是侧对着这边。   颜水心祈祷对方千万别好看过来,不然的话,万一怀疑巨石后有人,过来查可就麻烦了。   萧夜衡现在不宜再动武,否则,加重内伤,怕有生命危险。   她一个人绝对打不过十一个人。受死的份儿。   那名黑衣首领环顾四周,看到那块巨石,指了一下,“那边可看过?”   石后的二人双双吊起了胆。   黑衣下属道,“大牢点火前,弓箭手曾伏在那边,集合前看过无人。”   黑衣首领还未及多说,一名黑衣人突然从林子里窜出来,上前禀道,“报!头,在前边林子里发现了四人的尸首。”   “走,去看看!”黑衣首领带队离开。   等人都走远了,颜水心总算轻吁一口气,“吓死姑奶奶我了。”   萧夜衡心疼地看着她,“心儿,是本王无能……”   “别这么说。”她抬手点上他的唇,“王爷,说句实在话,你很能干了。在牢里,虽然我能耍点小聪明,到后期,要不是你罩着我,我早被人轮煎了。而且,不是你打死了牢里那几个高手,我根本不可能做最后的赢家,也就出不来,更没有后面设计把你也弄出来。简单来说,都是你的功牢。”   “心儿!”他紧紧抱住她,心里清楚,她不过是安慰。这么好的女子,他萧夜衡何其有幸得到她!   颜水心沉思,“他们已经发现了那四具尸首,有两具衣服被我拿了,肯定会想到,我冒充他们的人,而且活着的是两个人,不然不需要二身衣服。真后悔没把那四具尸首剥光,但当时我怕大牢烧起来,没那个时间。”   “你做得够好了。”萧夜衡目光欣赏地看着她,“本王还从没见过你这般聪明的女子。”   “他们会不会猜到我是抢衣服回牢救你,掉头回来找?”她担忧。   “起码会猜到还有个囚犯活着。因为‘宛娘’一个人逃,不需要两身衣服,而牢外当时无其余活口,那就是‘宛娘’找了身衣服、回牢救人。”萧夜衡微思,“附近,只有大牢外空地多,他们人数众多,肯定马上搜回来、扯下蒙面的黑布点数,看是谁冒充。”   “那怎么办?”她急坏了。   萧夜衡看向正朝四面八方由远而近的火把,“他们回来了。”自嘲一笑,“估计葬身火海,也比被他们捉到好。”   颜水心走动几步,环顾了一眼烧了半天、火势渐弱的大牢,高耸的牢墙被烧塌了一处,里面是一块空地。   其实,就算浇油烧大牢,牢里空地那么宽,建筑材质都是石泥、浇的油烧完了,火也就灭了。   但这帮人在牢墙内外还弄了很多柴火一并烧,火势才那么持久。   即使这样,还是有个口子的柴燃光,看到里面一大片熄了火的空地。   “有了,多谢王爷提醒,我们回牢里。”颜水心去前面十几步的草丛拔了一根藤条,断成四截,捡了四块石头折回,分别用藤条把石块绑在她与萧夜衡的鞋底。   萧夜衡佩服地看着她,“果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走。”她扶着他从熄了火的缺口进了大牢里。   隔着脚底的石块,都能感觉到地面很烫。   她望了眼四周燃火的大牢,这处缺口熄了火,也必须点起来。她抽出长刀,把别处在燃的几根大木头往这缺口一堵。   这缺口重新着起了火。   从外边看,牢火虽弱,从未熄过。   她则掺扶着萧夜衡继续走到牢内更空的地面,那的地面不怎么热,估计熄火较久了。   很快,牢外响起了黑衣首领的声音,“去那块巨石后面搜,指不准两人就躲在后面。”   牢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跑去先前二人藏身的巨石后绕一圈,折回复命,“头儿,那边没有。”   “本头总觉得宛娘偷衣服是折回牢里救人。而且,冒充我们的人,已将人救出。你们这些废物,竟然一点都没察觉!”黑衣首领大怒,“全都摘掉蒙面布巾!”   颜水心能想像数百人齐齐扯下蒙脸的黑布。   “怎么会没有!”牢外黑衣首领的声音很愤怒。   有人进言,“头儿,指不准,宛娘与要救的人都被烧死了。”   “真如此就好了。”那领头人险然不信,“有这般心机,又岂会那么容易死。”   “头儿,有新发现!”又一人由远而近,似奉上一物,“这截断肢在四人死的较远处填埋,被几只老鼠挖出来了!”   黑衣首领如临大敌,“宛娘那个贱货装着亲这残截,根本是让本头确信安王已死,她扔了这断截,恰恰说明,她要救的人是安王、安王没死!”   “头儿,那怎么办?”   “区区一个宛娘倒还罢,要是安王没死,一但让他重回京城,追究起来,晋王会遭殃。晋王曾下令,安王必须死,若他活着,你我一干人等,统统人头落地!”   事态严重,一名弓箭手的声音,“头儿,我想起来了,刚着火时,有个身形瘦高的男人带着一人飞过高墙,一高一矮都着我们的人衣饰,轻功极高,不像我们的人。属下刚想深究,他们就不见了。”   “饭桶,这几个时辰过去了,他们肯定跑远了,还不快去追!”黑衣首领喝令,“往山下去追,他们要吃要喝,无水粮,渡不了日。”   瞥一眼虽然火弱,仍然环牢燃烧的大牢,怎么也想不到,要追杀的二人竟然就近在咫尺。   “是!”一干黑衣人迅速执行命令。   颜水心与萧夜衡在牢内空地站着,听到外头的人都跑远了,仍过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   那个她添了木头的破口又熄了火,她又去添了根燃柴,郁闷地道,“该死的老鼠,王莫的那断截我都埋了,居然给刨出来,害你没死的事暴露了。”   “天意。”萧夜衡无奈,“只能说运气不好。”   颜水心折回萧夜衡身边,叹息,“王爷,没想到,我们又回牢里了。”   萧夜衡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背,低首瞧着她的眼神充满深沉的爱意,嗓音低沉,“跟你在一起,不管何处,都是家。” 第59章   “没想到, 不近女色的安王,也会说情话。”她呵呵笑出了声。很想仰天大笑来着,虽然那帮恶煞没影了, 还是心虚不敢大声来着。   他的手细细描抚过她的眉眼,一想到与她翻覆云雨, 目光充满欲望,哑声, “心儿……”   “王爷, 别动欲。”她无奈,“别忘了你身中的毒,不可以行房。”   他黯下眸色。   她将脑袋贴靠在他厚实的肩膀, 心疼地启唇, “夫君, 心儿发誓, 一但有条件, 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解除你所中的毒。”   他是真的想治好,若一生都碰不了心儿,他得多痛苦,却也心知, 这种毒,根本没有解药,“尽力便好。”   “眼下,我们得好好补充体力。”她从袖袋中摸出两张面粉烙猪肉饼,递了一张给他, “王爷,你吃。”   现下半夜了,还是早晨吃过一只烧鸟,他确实饿坏了。见她手里还有,便接过了一张饼,“你哪儿来的?”   她一边吃饼,一边解下系在腰间的水壶喝水,“就是杀了那四个想干掉我的黑衣人,抢来的,一共四张饼 ,我当时极饿就吃了一个。剩的三个,我们一人一个。留下一个,明天再吃。”   “那四个人,怎么杀的?”萧夜衡的心都提了起来,“你有没有受伤?”   她摇头,“我就是运气好,偷袭的。”把过程说了一遍,语气平静。   他却心疼害怕得沉下了脸色。   “我们都会无漾的。”她坚定地看着他,递给他羊皮水壶。   他接过,只稍饮了一口,不多喝。   两人吃过东西,相依偎着在空地坐着入睡。   地面微热,躺着怕烧焦头发。   一夜过去,第二天黎明,大牢的火烧彻底熄灭了,地面也恢复冷凉。   颜水心与萧夜衡猜想着那几百号黑衣人搜过附近的山,不会再回来了。   两人才步出处处是残檐断壁的大牢,往下山的方向而去。   好在萧夜衡经过一晚的休养,走路是没问题了。   顺着那条可能是下山的路,却越走、林子越深。   茂密的古木参天,到处是丛生的杂草,像是无人的荒山。   走了两小时,颜水心疑惑停步,“王爷,我们会不会走错了方向?”   “有可能。”他颔首,“若是带错了路,心儿别怨我。”   “不怨。”她指着林中的一株树上有个三角形标记,“这林子太大,就算是那帮黑衣人,也容易迷路,这应该是他们的路线标志。”   他微一颔首,二人顺着标记走。   果然发现隔个百余米,树干上就有同样的记号。   找了四个,却再也寻不到,颜水心焦急不已,脚下突然踏进了烂泥,刚要抬脚,却发现身体缓慢往下陷,“王爷,别过来,这是沼泽!”   “心儿别动,挣扎,只会陷得更快!”萧夜衡迅速在旁边的大树上扯了两根长藤,绞在一起,一拉,觉得韧度够,到沼泽旁,甩出藤蔓一头给颜水心。   她已陷了半个身进沼滩里,立即抓住萧夜衡甩过来的长藤。   他抓紧藤蔓一头,总算将她拉救上硬地。   颜水心长吐一口气,看着萧夜衡激动地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你就是本王的命,本王岂能不救?”他紧紧将她的身躯箍抱在怀里,丝毫不嫌她下半身的裤子全沾了泥巴。   她吸了吸鼻子,其实陷在泥沼里,她有办法出来。   扯开腰带与衣服,结成长绳,绑住腰配的长刀手柄,刀一头掷出去,腾空卡住泥泽不远处的V型树干,技巧性晃‘绳’,把刀卡在树凹处,她就可以借力,顺‘绳’爬出去了。   但她想萧夜衡信心足一些,故意等他救的。   萧夜衡想到以心儿的聪明,定然有办法自救,敛眉,“心儿,你蓄意等本王救,对么?”   她才不承认,“人家刚才可是吓死了。”   他虽然心中笃定,却也明白,她是想让他觉得,她也欠他。   感动于她的心思,他不再纠结。   毕竟,她与他,本就是一体的。   颜水心环顾几乎连正午的阳光都只渗得进丝缕的密林,“王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别无退路,继续前行。”他启唇。   颜水心也清楚,如果走错路,可能前方更无人烟、更危险。   但是,萧夜衡伤重,走路都勉强。   四面八方的,两人根本没办法胡乱再去找方向。   经过这么一来,两人各捡了一根长木棍,先戳地面,看是否是硬地,才敢前行,免得又掉进沼泽。   果然,这方法起码避开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沼泽。   林子里蚊虫还特别多。   两人身上都给咬起了疱。   到中午,二人是又累又饿。   头顶的树木枝繁叶茂,丝丝阳光依旧毒辣如火。   “歇一会儿吧。”颜水心背靠着一株大树,累得满头大汁、靠住树干。   萧夜衡突然拔刀朝颜水心刺过去,她受惊,瞪大着眼却不动。   “为何不闪?”萧夜衡疑惑。   “因为我相信王爷不会伤害我。”她话未说完,发现他手里的长刀是刺中她头顶蜿蜒在树干上的一条蛇。   那条蛇腹被刺穿,被穿在刀刃上,扭曲着挣扎。   “啊!”她最怕蛇了,吓脸色惨白,“扔远一点! ”   萧夜衡走出五步开外,握长刀的手势一抛,蛇上半空,他一个横砍,长蛇变成两截落地,二截蛇躯在地上蜿蜒狂扭,好一会儿才止了动静。   她看着那与树干差不多颜色的蛇尸,真是累得大意了。   还好萧夜衡眼尖,那是剧毒蛇,被咬到可就惨了。   死倒不至于,毒蛇出没,附近必有药草。   颜水心在附近仔细找了一圈,果然在草丛中发现可以治蛇毒的几株药,拔了,收进袖袋备用。   二人分食了唯一的一块猪肉面饼,羊皮水壶里的水也喝完了。   身在林中,能吃的东西找得见,不至于饿死。   看一眼地上的蛇尸,颜水心真想升火烤蛇肉吃。   可是,不能升火,不然柴堆冒烟,万一把那些黑衣人引来就麻烦了。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继续赶路。   路过一处水滩,渴极的两人想喝水。   看到几只山鼠在水边,却过而不饮水,清楚水质有问题,不能饮。   只能路过。   又走了大约一百米,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很浅的水滩,颜水心看到一只兔子在喝水。   动物能分辨水有无毒。   于是,二人蹲在水滩边,喝了个水饱,颜水心还把干涸的羊皮水袋装满了水。   “算你走运,不能升火,不然把你捉了烤来吃。”颜水心眼馋地看着那只喝水的兔子。   兔子受惊,撒起四条腿跑了。   萧夜衡莞尔,很想说,抓了它烤兔子肉,可惜,不能任性。   绝不能冒再被发现的风险。   颜水心把裤子上的泥巴洗掉,萧夜衡不让她穿湿裤,她便脱了,放在能照到阳光的石头上晒。   反正二人之前都发生过最亲密的事了,他不避嫌。   她的衣服稍长,能盖到一半大腿,也不怕他看。   她的双腿笔直修长,肤色雪白。   他眸光发热,未免起‘火’,侧过首,非礼勿视。   她倒是大方得很,还有心思调侃他。   下午一两点左右,阳光很晒,等了差不多两小时,裤子干了,她穿回身上。   是时候准备下一餐了。   人这种高级动物,就是奇怪,一餐不吃饿得慌。   水滩里没鱼,二人运气还算好。   颜水心在水滩边不远的几株树干上发现了能吃的蘑菇,她连忙摘采,扬声,“王爷,我们不用挨饿了。”   他在水滩边回应,“小心是否有毒……”   “这是平菇,我认得。”她把平菇都摘完,脱了外衫包起来,走到他旁边,在水滩里洗了,与他分吃。   生特别难吃,这种情况,有食物就不错了,不挑。   没有选择地继续上路,深林里虽然危险,宝藏不少,颜水心找到了一株小指粗的人参,还有治伤药材。   两者,她都强迫萧夜衡吃了。这样,他脏腑的伤势能好些。   不知不觉,天色黑了下来。   万籁俱寂,山风呼啸,远处还传来一声狼嚎。   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氛围蔓延开来……   颜水心是现代人,真没一个人在深山荒野过夜的经验。最多是与几个熟人在野外郊游,不是这环境啊。   还好,萧夜衡在旁边,消减了她内心的恐惧。   二人不约而同选择了在一颗大树的三岔粗树干间,抱树坐着睡觉。   “王爷,有你在,我不害怕。”她靠在他身上,睁眼闭眼,都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身后的男躯温热,呼起起伏,让她觉得安全。   “嗯,你睡,本王看着你。”他抬手抚着她鬓边散落的一缕青丝。   “你的脏腑还痛吗?”她关心地问。   “吃了你摘的伤药,好多了。”   走了一天山路,特别累,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好在没有狼过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深林,鸟儿在枝头鸣唱,松鼠树上啃松果,似乎,万物都变得生机勃勃。   颜水心一个晚上坐靠在萧夜衡怀里睡,伸个懒腰,身体都僵了。   发现被什么抵着,身后的萧夜衡哑声,“心儿,别动。”   她红了脸。   他中了毒,不宜‘办事’,不然,荒林无人,真是可以那什么的。   他抱着她,一纵轻功,从树上跃下。   突然下坠,她搂着他的脖子差点惊呼,“王爷,你能动内力了?”   “本王好些了,下树内力稍动即可,无碍。”   “那就好。”她又一次例行公事般地为他把脉,发现他脏腑的内伤是好多了,可惜,奇欢疯尸散的毒性却越重了。   两人寻了些野果吃,还有草根……   能吃的种类不少。   也做着那三角形记号,万一给黑衣人发现,肯定认为是同撩所为,还可以避免走回头路,又走了一天。   二人总算从树林走到了一条不规则的山路上,明示这条路是人为开拓出来,经常有人踩踏的。   离有人烟的地方近了!   两人对视一眼,格外兴奋,沿着山路走了一会儿,听得前方有脚步声往这边走来。   两人迅速躲进一旁的灌木丛。   只见两名黑衣带刀大汉从前边几步的山路走过,其中一人抱怨道,“头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让咱们兄弟继续搜山,这都三天了,安王与那宛娘早不知道跑哪去了,哪会在山里。”   “所以,头儿三天前就传讯把主力都撤往山下城门了,就算安王与宛娘跑得再快,也不可能离开拢季城,他们肯定还困在城里。”   “那也说不准,这三天,拢季城家家户户都被头儿带人搜遍了,连安王的鬼影子都没见着。”   “那两人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真飞了,我等可就没命了。继续去搜山。”   两名黑衣大汉边闲聊,边往深林处找,东埋西怨,很怕在山里丢命。   颜水心与萧夜衡倒是从二人的对话里,得到了不少讯息。   山下的城里已经搜过,她与萧夜衡再潜进城,稍安全。   山上大约还有几十黑衣人在找,四面八方分布各处,如无头苍蝇乱寻。   三天下来,也懈怠了。   颜水心与萧夜衡等二人走远,从灌木丛出来,并排往山下走去。   走到半山腰,发现一个带刀黑衣人迎面走来。 第60章   对方又是蒙着脸的, 估计是做恶,还胆大包天追杀一个王爷,不远处有民居, 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旁边没有灌木,没处躲。   萧夜衡与颜水心早已黑巾蒙面, 不慌。   一个而已,实在不行, 杀了就是。不过, 真杀了,对方到时间不归队,两人的行踪也暴露了。   要是被确定行踪范围, 再来个地毯式搜查, 就麻烦了。   最好能蒙混过去。   “兄弟, 你上山啊。我二人在山上寻了那两人三天, 累了, 下山补充食粮。”萧夜衡主动开口,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休息,抬起左手在额际抓痒,实则是掩盖左眸眶的假眼。   颜水心瞧着他的举动, 倒是觉得他这颗假眼不太要紧。因为太逼真了,以王爷的权势弄到的假眼、举国上下找不出第二颗更像的。他要是再稍眯一点眼皮,让假眼被人见的珠围再小些,就跟真的一样了。   不在他一米范围内盯着很仔细看,还是不容易发现的, 不然,早就被人看出来了。   但他佩假脚、走姿微跛,绝对不能让对方看到他走路。   颜水心也歇坐在一边。   那名黑衣人眼神疲惫,一路走来,也碰到过另一名下山的同撩,并未多想,寒喧一句就走了。   颜水心见他远去的背影,低声以只有二人听见的嗓音羡慕地道,“王爷,你看,他真走运。”   “确实。”不用死,是行了大运。   “所以说,古人有言,好奇心害死人,是有道理的。”颜水心感慨,“想你我费尽心机才得以暂且活命,对方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简直是同人不同命嘛。”   萧夜衡眸中浮起愧疚,“心儿,是本王连累你……”   “不许说这话。”她横他一眼,他这才沉默不言。却更加地愧疚难安。   等回了京,必然尽最大的努力补偿她。   …………晋江首发,谢绝转载…………   眼前又一名黑衣蒙面人气势汹汹地上山,手里的长刀不时挥砍路旁的杂草,一看就是个煞神。   颜水心手里悄悄握住刀柄,随时抽刀砍人。   一堆黑衣人,她倒是干不过。就一个落单的犬,又有萧夜衡在侧,自信十招之内,就能叫对方人头落地。武力值□□,就是帅。   那名黑衣人看到二人,恶声打招呼,“你们哪个分队的?”   “王虎那一队的。”萧夜衡接话。   这还是前几天躲在牢外的大石后,听搜山的黑衣队有人这么唤同撩,拿来用用。   黑衣恶煞再问,“沼泽那边你们搜过了吗?”   “没有。”萧夜衡怎么可能告诉他,那里没人,而在跟前。   “原来竟搜过了,那我便不再白费气力,不去沼泽,往东边山林去即可。”恶煞自言自语地叨咕着,上山的脚步越来越快。   “哎……”颜水心压低嗓音唤他,“你听错了,沼泽没搜,你去呀。”当然要去白费功夫。   对方装着没听见,跑没了影。   她这还严阵以待,准备取他狗命呢,这特么一个个走宏图大运啊,眼睁睁不用死。   “深山老林,豺狼四伏,沼泽吞命,这些人根本不愿意冒险。”萧夜衡嗤道,“一共只留几十人搜山,短时辰碰到四个,都徘徊在附近躲懒。”   “要我,我也不全力去搜啊。装个样子得了,无头苍蝇,哪找得见。”颜水心微笑,感觉穿来古代入乡随俗,说话越来越有古人味了,“这对我们俩来说,是好事。”   二人稍作休息,也不躲藏了,大摇大摆地沿着土泥巴路下山,来到了山脚下。   山下近处全是田地,农人正在田里辛勤劳作,庄稼长得正茂。   颜水心看到一块搭了木架的黄瓜地里,一条条青色的黄瓜长得水灵灵的挂在藤叶间,两个蒙面的黑衣人正明目张胆地在偷黄瓜,手里拿着吃还不够,衣服还装一兜。   远处一名相貌稍俊,身高大约一米七八的庄稼汉看到,敢怒不敢言。   显然恨极了这些抢贼。   颜水心与萧夜衡见此,也进了一旁的玉米地,一为掩藏萧夜衡微跛的脚步,二则,两人好久没吃到蔬菜了,再简单不过的果蔬,都非常想咬几口。   那偷黄瓜的两人远看过来,一副遇到同好的眼神。   颜水心与萧夜衡也不怕他们,二个而已,干得掉。   大不了干掉就跑。   不过,好歹是明抢,不光彩的事,那两人各摘了一兜满满的黄瓜,顺着另一条小路上山了,也没过来招呼的意思。   颜水心与萧夜衡这几天本来就没吃饱,一人啃了一个生玉米,又走往对面几十步远的黄瓜地里,每人连吃了四个黄瓜。   总算肚子稍饱了。   二人走过岔路口,见那个庄稼汉扔旧满脸心疼地伸长脖子看被偷的果蔬地,其衣着上好几个补丁,显然家境很不宽裕。颜水心低声问,“黄瓜与玉米地是你的?”   他点了点头。   颜水心之前杀四个黑衣人的时候,搜到了四锭银子与十枚铜板。她想了想,趁庄稼汉没注意,往边上的草里扔了干草串着的十个铜钱,对庄稼汉说,“你钱掉了。”   刚才看到附近能吃的食粮地,红薯地被翻了,瓜藤上一半空当当的,基本附近作物,明显少了快一半,估计都是那些黑衣人干的。   小偷也是偷,这还抢的。   颜水心不想加重普通农人的负担,别人抢的她管不了,与萧夜衡摘的这些,按这个时代的物价,十个铜板足够了。   可别的黑衣人都抢,她与萧夜衡不能好心付帐,免得无端引起猜疑。   就当是别人掉的钱吧。   说完,她与萧夜衡就走了。   那庄稼汉捡起铜钱串数了数,十枚呢,赶紧唤了声,“爷,这钱……”   “可能是老天看你惨,补给你的吧,收着就是。”颜水心回头凶瞪一眼,对方吓得低头不敢多看。   然后,颜水心与萧夜衡沿着乡间小路进了一个叫叶家的村子,可能是这些天,黑衣人在这边明着小抢的,附近的村民看到二人的装扮,不是躲起来,就是低着头不敢多瞧。   一时间,颜水心留意着,没人注意到萧夜衡稍跛。有看过来的人,二人就停步亮刀,对方就跑了。   进了村后,泥巴路变成了一块块拼接的青石板地,村子中央还有一个凉亭。   很多麻布粗衣的村民老老少少聚集在凉亭里磕牙。   说的是对这突然出现的几十个黑衣人怨气冲天,这些人把庄稼地都当自家的摘,一文钱不给不说,偶有人进村民家要酒喝,一个个杀气腾腾的,没人敢不给啊。   然后又聊起城里年过六旬的赵员外强抢了黄家的独生女儿才年芳十六的黄月娘为妻,黄家老两口去告官,被县太爷打了顿板子撵出来了,说是黄家老头偷了赵员外的钱,是黄老头签了契约,以女儿抵债。   黄家老俩口四处喊冤,说他没偷过赵员外的钱,县太爷被赵员外收买,天道不公。黄家老两口五天前在衙门外的树上,趁后半夜没人注意时吊颈死了。   一时间,民怨四起,几乎所有人都相信黄老头的清白,都道县太爷贪污,赵员外老畜生。   黄月娘闻爹娘死讯,一刀捅死了赵员外逃跑了,官府正在通缉黄月娘。   还有几个烈性的村民直说,要是见了黄月娘,必悄悄收留之,其余人则不同意说,会惹祸上身。   赵员外死了,他几个儿子可是城里的恶霸,杀父之仇,肯定要寻仇的。   大伙儿又没人敢说收留的话了。   颜水心与萧夜衡站在一幢土坯房侧面,悄听着村民谈天论地,又谈到如今最近的拢季城戒严,说是出了一男一女两个江洋大盗,画了像,男的腿被砍了一截,左脸都是刀疤,说是与官兵恶斗时,毁的。女的就是一个卖骚的贱货。   官府还搞了两张画像给叶家村,颜水心眼尖地看到,那画像上的女子是宛娘的容貌,男的则与萧夜衡相似。   萧夜衡显然也看到画像。   这下麻烦了。   显而易见,当地衙门已听晋王号令,说是捉大盗,实则挂羊头卖狗肉,实捉她与安王。   居然把她与安王萧夜衡栽赃成江洋大盗,太可恨了!   不过,好在没有连萧夜衡左眼是假的也布告进去,估计是怕特征全符合安王,会引起朝廷注意。所以,只弄了部份特征,画像与安王只有三分像。两个江洋大盗画像中女的叫宛娘,一个贫家女,估计晋王一方认为这没必要换名姓。男的化了个名叫宗寒。   拢季城戒严,进城松,出城却查得格外严。   萧夜衡内伤太重,颜水心决定找个地方先住几天,等他伤好再做打算。   不能单独住,免得生火做饭引来怀疑。   她准备冒充黄月娘,找个村民家先住下。筛选了一遍从聊天中已知的村民信息,她准备去村东头的李有柱家住。   这家人口简单,除了李有柱之外,还有个摔伤了腿的老母亲,家贫没钱医治。   李有柱有个出嫁的妹妹,当初因为李家欠了邻村田家的钱,把十五岁的妹妹李有云嫁给了田家三十岁的光棍。   而李有云在田家过得并不好,因着她的境遇,李有柱与老母特别为黄月娘鸣不平。   住在李家,再合适不过。   这村子虽然叫叶家村,村名的姓氏只有一半姓叶,其余是杂合各种姓氏。   把这个想法跟萧夜衡一说,他不同意,因为李有柱是个光棍。可萧夜衡毁左脸,断腿的特征特别明显,他心知,被人看到,一抓一个准。   无奈之下,还是同意了心儿的提议。不管怎么说,找个地方先把内伤养好,是上策。   李家在村东头第一家,有个泥巴墙大院子,门前有颗大槐树。   很好找。   颜水心与萧夜衡一路走来,都是亮刀恐吓,不让村民看。   两个人装着从村东头出村的路离开。   村民远远地见两个恶煞走了,松了一口气儿。   颜水心与萧夜衡走了出村的路,趁人没注意折回,翻墙躲进了李家的院子里。   一进院子,发现偌大的院子里,一边土地种了白菜大蒜,另一边养了十几只土鸡。   这房子目测是三个房间,一个堂屋的那种,旁边还有一间单独造的厨房及杂物间。   其中一个房间里从窗户望进去,发现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躺在床上呻、吟,这大概就是李有柱他娘。   另外两个房间,一间锁着,还有一间门敞着。   锁着的那间,估计就是出嫁的李有云以前住的,另一间不用猜,也知道是李有柱的卧房。   颜水心与萧夜衡对视了一眼,准备进锁着的房间。   其实,古代的锁要开不难,只不过,手头没有工具。   颜水心看到李有云的房门外有块活动的青石板,在现代,有部份人喜欢把家门钥匙放在地毯下面。   也许这家也是呢?   她伸手进石板下面一摸索,果然发现有颗钥匙,取出对着锁一开,真的开了房门。   两人悄无声息地进了房间,发现里面床、衣柜、梳妆台、桌椅齐全,这房间前后都有窗户,阳光从纸糊的窗透进来,光线特别好。   有梳妆台,是个李有云的房间没错了。只是光凸凸的床板,上面没有被褥,显示房间的主人很久没在家了。   颜水心轻轻拉开柜门,看到柜子里摆着叠好的铺盖,还有几身破旧的女衫。   太好了!   别人家,她喜欢。   她身上与萧夜衡一身黑衣服太打眼了,坏人穿的那种款,得换下来。   而且,两人好几天没洗澡了,一身臭汗。   颜水心赶紧脱了黑色的外衫,鞋袜。在床底下找着了一双女款旧布鞋,光着脚穿进去,把黑衣藏进床底。   她身上是一身由白发黄的中衣。就是古代的长衣、长裤,里衫上都印着个囚字。   好讨厌。   她把衣服全脱了,也不避讳萧夜衡,找了一身柜子里的女衫先换上。   萧夜衡定定地看着她,皮肤真白、身段一顶一的好……   一想到那晚多次与她欢爱,他独眸又着火了,闭了闭眼,不敢多看。现下,可是不能行房的。   颜水心换好了衣服,听到院门有动静,然后响起了脚步声,显然是有人回来了。   隔壁房间传来一道中年妇女的扬声厚嗓,“柱儿,是你回来了吗?”   “娘,是儿。”一道年轻的男性嗓音应话。   颜水心从微敞的门缝看到他,发现竟然是先前她给了十个铜板的那个男人。   他背着竹篓回来,里装满了玉米、黄瓜。 第61章   他将竹篓背进厨房放着, 又用木瓢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喝,走出来到院子一山堆高的柴垛前,脱了外衣, 光膀子拎起斧头劈柴。   颜水心觉得,她与萧夜衡一道露面的话, 一男一女,太打眼了, 难保不会想到是那两个‘江洋大盗’。还是让萧夜衡藏在房间里, 不露面的好。   是时候她出马表演了。   她拉开房门,走到院子里,清嗓子唤了句, “李大哥!”   李有柱只听见身后一道清柔的女声, 转过身, 便看到一个极为年轻的女子身姿阿娜地站在院子里, 她有一双格外灵动的眸子, 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容貌,一头及腰长发束于身后,有几缕凌乱地散于胸前,气质优雅柔弱, 一看就不像坏人。   只是,对方竟然不问自取,穿着自己妹妹的衣服,显然也未经同意,进过妹子出嫁前住的房间了。   顿时, 心生恼意,有几分不善地问,“你是?怎的穿我妹子的衣衫?”   “黄月娘。”颜水心唇里吐出三个字,也看懂李有柱生气了。其实,她也不想乱动人衣服,总不能穿囚衣或恶人同款黑衣出来吧?   不能吓人不是。   一路都冒充两个人了。装成宛娘,要带萧夜衡逃出牢,只能以宛娘反杀的身份,当成唯一活口。   还是被人发现安王没死。   二则,要是告诉李有柱,她就是被通缉的大盗,他不去举报,也会把人撵走。   “你怎么会在我家里?”李有柱大惊,黄月娘的事,城里到村都传遍了。   看到院门还敞着,他怕人发现,赶紧去把门关上。   颜水心从他的举动,知道这是个善良的农人,无心举报黄月娘。心里评估着,主动开口,“是有云让我来找你的。”   李有柱把手里的长斧头放回柴垛上,走到她跟前再停步,一张憨厚的俊脸上浮现疑惑,“你认识我妹子?”   “以前不认识,前两天逃亡时,有云到拢季城买东西,我被赵家人追捕,躲进了一条巷子。有云在巷口,赵家抓牙问她,有没有看到我?有云明知我藏身处,却指了另一个方向。我感谢她的时候,她得知我遭遇,心生怜悯,便说,我若走头无路,可以去找她哥哥李有柱,到她娘家躲几天。”颜水心说着,眉目愁绪满布,泫然欲泣,“李大哥,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衣衫也破了不能穿,这才不得已换了有云的衣衫。还请李大哥别见怪,收留我几天。”   说着,奉上了一锭五两的银子,“月娘不会白吃白住,请李大哥收下。”   李有柱看了那锭白花花的银子,家里缺钱,很想收下,一想到黄月娘的境遇,很是同情,“黄姑娘,既然是我妹子让你来找我的,她的承诺,等同于我。她的几身旧衣,你不嫌,穿就是。若是不嫌寒舍粗陋,你尽管住下。”   颜水心压根不认识什么李有云,编的,不说是她让来的,李有柱怕是没那么爽快收留。   所以,善意的谎言,不膈应人。   再则,她觉得,她与安王在这住几天,将来安王回京之后,也可派人来送银钱,帮李有柱一把,是不会吃亏的。   颜水心听李有柱这么说,也就把银子收进袖袋。   坦白说,她与安王暂时也很缺钱。   萧夜衡说过,他进牢前的势力,不在拢季城范围。而拢季城的县太爷乃晋王侧妃之父杨德。   当初他曾奇怪,一个偏远锤地带的县官之女,怎就成了晋王侧妃,身份上远远不匹配。   如今出牢后,明白大牢所建的位置,山高皇帝远,这里的县太爷等同于土皇帝。   晋王萧慎要拉拢杨德,当然得提拔其女的地位。   因此,拢季城已被晋王控制,安王要得到救援,必须离开此势力范围。   在这之前,需要银子。   李有柱见黄月娘把银子收好了,倒也不后悔,人家一个孤女逃亡,可要缺钱的。   萧夜衡站在右边的房间内窗边,从窗缝看着颜水心‘演戏’,直接三言两语就糊弄得对方收留一个陌生人,真是非一般能耐。他的心儿真是太聪慧了!   “柱儿,你是不是在跟人说话?为娘听不清楚。”中间的房间里传出来一道中年女声。   颜水心看向李有柱,眼中的疑惑写着:这么大声听不见?   他解释,“家母先天一只耳朵聋,另一只耳朵,听力也不好,要站在她面前,很大声说话,她才听得见。稍远便不行。”   “原来如此。”她点头。   李有柱推开中间虚掩的房间,只见房里是硬泥地面,靠墙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里面连柜子都没有,只有几个箱子装东西。一个大约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躺在床上轻声地申吟着,“哎……哎,痛……”   中年妇女看到亲儿领了个姑娘进房,不明地问,“柱儿,她是谁?”   “李大娘好。”颜水心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特意把声音放大。   她从村民口中得知,这李有柱他娘也姓李,叫李翠。点名说李翠摔断腿没钱治可怜。   李翠微点头。   李有柱走到她身边,把刚才黄月娘说过的话对母亲说了一遍。   “既然你都同意收留她几天,那为娘也无意见。”李翠是盘算着,她腿摔折了,得留钱看诊,又碰上黑衣人摘地里的粮,实在是口粮紧,养不起多一张嘴。只是儿女答应的事,她一个做母亲的,断不会让儿女失信。   颜水心看得出这李翠也不是坏人,只怕是担心多一个负担,她虽然现在境况不好,也不会让人吃亏的,询问,“李大娘,您是不是腿受伤了?”   她轻嘶了一声,眼角的皱纹都跟着抽痛,“去田里干活,摔下田梗,腿折了。这都十天了,越发的痛。村里没有大夫,最近的也在拢季城,去镇上请来,要半两银子,还得药钱,没个三两,怕是怕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腿残废喽。可惜家里只有一两银子。”   她刚才听说这姑娘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自家这么困难,又收留她。总不能不借个二两出来吧?   颜水心当然懂她的意思,还没动作,李有柱先一步说,“娘,今天儿子碰到两个黑衣人,摘吃了二个玉米,八个黄瓜,给了十个铜板。”掏出一串草串的铜钱。   “那帮恶煞光会抢,还能有给钱的?”   “那人是装着说我掉的钱,其实,儿子压根没带钱出门。而且,他指的地方,儿子原先看过,根本没有钱在那。就是他吃了付的。”   李翠寻思,“碰着个有良心的,你可不能把这事儿说出去,不然,别人都抢,就他付钱,怕是会被同伙排挤。”   “儿子省得。”   颜水心在一旁听着,感觉这对母子还是明白人。   李翠见儿子东说西扯的,就是不提借钱的事,也就同黄月娘开口了,“黄姑娘,能否借……”   颜水心不是不想借,而是她能解决李大娘的伤,“大娘,我会医术。您的腿伤能给我看看吗?”   李翠闻言,一张布了皱纹的脸明显不太相信,“你一个姑娘家,怎的会医术?”   颜水心知道冒充的黄月娘家贫穷,自然不可能懂医,胡诌,“我有一个未婚夫,从小一起长大,他爹娘送他去学医,他回来就教我。没想到,我竟被赵员外抢了去,如今,连爹娘也去了。呜呜呜……”   说着,装出伤心状,可是没眼泪啊。   一想到萧夜衡的伤,她就心疼得自然而然地真哭了。   李翠忙劝,“黄姑娘别伤心,大娘实在看不得你哭。”   “你父母的尸骨,我听说镇上的一些好心人已凑钱埋了。黄姑娘节哀。”李有柱也道。   颜水心吸了吸鼻子,“我爹娘向来疼我,不管多难,我一定会好好活着。”这是实话,她现代的父母,确实超疼爱她。   李翠很是欣赏,“是个好丫头。那,大娘的腿伤,劳烦你了。”把裤脚绾到了膝盖,露出一截皮肤干涩松弛,却红肿的老高的小腿。   颜水心看了,“你这伤再不治,可得截肢了。”   李翠母子吓得面如土色,接连害怕地问,“那可如何是好?”   “我娘还有救吗?”李有柱拳头握起,“都是我无能,请个大夫的钱都拿不出。”   颜水心安抚,“李大哥不必惊慌,现在治疗,还来得及。我先把大娘的断骨接上,你找个硬东西,给大娘咬着。”   李有柱去拿了一块巴掌大的平滑薄木板过来,给母亲咬上。   颜水心手探上李翠的腿骨,两手技巧性地一接握,只听得“咯嚓”一声,后者脱节的断骨复位。   “唔!”咬着木块的李翠痛得脸色发白,李有柱见母亲痛得直冒虚汗,有些忐忑,就怕黄月娘医术不精。   哪知,李翠取下嘴里的木块,一双浑浊的眼眸惊奇地看向颜水心,伸了下接好的右腿,“黄丫头,你真是了得。我腿竟不痛了。就是肿得难受。”   从对方的称呼,从姑娘变丫头,颜水心就知道对方是喜欢自己些了,“大娘,你的腿伤肿得时间长了,我开个药方,去城里买药,给您捣了敷上。”   “那得多少钱呀?”李翠怕花钱,“能不敷药吗?”   “必须上药,不然,万一有后遗症……就是将来如果动不动腿疼,就麻烦了。我配些省钱的药材,一两银子不到即可。”颜水心坚持,李有柱也说,“娘,这点药钱不能省。我们家有现成的钱。”   “那好吧。”李翠点头。   颜水心明知故问,“大娘,您先前问我借什么?”   “没什么。”对方给她看诊,配药,省不少钱。且也需要钱,李翠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   李有柱想起一事,“黄姑娘,那个……我家没人识字儿,没有笔墨。可否,你说方子,我背记下来……”   颜水心也得进城给萧夜衡弄治伤的药,自然不能说,“我要开的方子有点复杂,字意多,我怕你弄错。再则,我也想进城买些东西。”看了看外头快暗下来的天色,“明早上,我们一道去。”   “那就有劳黄姑娘了。”李有柱与其母满眼感激。   李翠腿不疼了,想下地,“我去做晚饭……”   “李大娘,您的腿骨需要很多天愈合,十天内,绝不能下地。不然,愈合不好,以后有苦头吃了。”颜水心交待,对方赶紧称是,李有柱让母亲躺着,自己去厨房做饭。   萧夜衡在隔壁房间,以他深厚的内力,自然听得清楚刚才房间里的人说话。   心想,暂住这儿几天,她对李家母子有恩,对方会客气多了。   李有柱进厨房淘米,颜水心看他往锅里放的米量,三个人吃是够了,但还有个李家母子不知道的萧夜衡呢。   于是,她尴尬地开口,“李大哥,能不能多煮点饭?菜也多炒一些。月娘自小饭量奇大,不吃个三碗,吃不饱。”   “无妨。”李有柱有些疑惑,她看着那么瘦,能吃三碗吗?想到村里二百多斤的大胖妞叶花能吃四碗,也就释然了。   颜水心也不想当个饭桶。她一碗就行,但另外两碗,是给萧夜衡吃的。   如果让李家母子知道萧夜衡也躲家里,就算对方同意隐瞒,也怕露馅。毕竟,那帮黑衣人精明着。   黄月娘则不同,县太爷迫于舆论压力,已经撤销了对黄月娘的海捕文书,只有赵家人还在抓她。   赵家人也没本事通天,只要藏起她不说,李家对外也不会畏缩害怕。   颜水心也不好做个闲人,看到李有柱淘好了米,主动帮忙,“李大哥,菜,我来炒吧。”   “你会吗?”他看着她气质出众的,真不像个贫家姑娘 。   “月娘家穷,自小到大都做家事,自然是会的。”她答,“今晚做什么菜?”   李有柱取下挂在墙上的一块腊兔肉,“这个吧。兔肉是我上回在山上打的,吃不完,腊干了。再炒一盆玉米、黄瓜。我再去园子里摘点青菜。”   “好。”她把腊兔肉洗了,动手切。   等李有柱去院里的井边洗好了青菜回来,看到‘黄月娘’正在动作娴熟地炒菜,便知晓,她确实是做家务的熟手。贫家女有气质的,也不是没有。   颜水心炒菜没放辣椒,因为萧夜衡与李大娘都带伤,伤愈前吃辣不好,也交待李有柱暂不放辣。   对方满口答应。   李有柱看着她忙碌,时不时抬袖子擦一下汗,那神态,相当的迷人。   他活了二十三年,还没娶上媳妇儿,这么个单身女子在自己家,一时看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红的作品不会虐女主,男主就不一定了。哈哈。爱你们 第62章 一起洗   颜水心察觉一道打量的视线, 转身回过头看他。   李有柱盯着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瞧,那被抢去的不算嫁,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只道,“黄姑娘, 你脸上很脏,我去打盆水给你洗洗……”   “哎, 不用。”她这么说, “不劳烦李大哥。”很清楚,在古代帮未婚女子打洗脸水这种事,是很亲密的人才能做的。   李有柱也明白这点, “那好吧。”   萧夜衡站在靠近厨房的厢房内窗边, 房间离厨房门侧过去只隔了不到十米, 听见二人谈话, 不喜欢李有柱瞎热心。   厨房内有一桌二椅, 估计是李家母子两人坐的。   菜上桌,一盘爆炒兔肉、青炒玉米粒、葱爆黄瓜,加上一碗青菜。   这伙食,颜水心不用问都知道, 在古代农村算吃得好了。   而且她也好久没吃过饭了,这几天只吃山果生蘑菇的,馋死饭菜了。   今中午啃的一个生玉米与四个黄瓜早消化了。   这会儿,饿得要死。   这家的主人没开动,她也不好先吃。   “黄姑娘, 你先吃饭。”李有柱说着,从厨房靠墙的柜子里拿了一个大碗,先盛上饭,再将桌上的菜一样夹两筷子,“我去给我娘送饭。”   “好。”颜水心也不推脱,看到碗柜里的旧碗比较多,拿了两个碗去盛饭。一个碗里装了满满一大碗饭压实了,像普通饭碗的二碗量,她也每个菜盘夹一筷子菜。   另一个碗只是普通的饭量,先放桌上。   等李有柱端着碗进了他娘的房间里,她立马端起装好饭菜的碗,拿了双筷子,后脚走出厨房,溜进了萧夜衡所在的房间里。   她把饭碗与筷子塞在萧夜衡手上,示意他吃,她又出门,顺手虚掩上房门,进了厨房里。   等李有柱回来的时候,看到各盘里的菜少了些,‘黄月娘’正坐在桌前,拿着筷子在吃饭。   她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狼吞虎咽的模样。   李有柱的饭也盛好了在桌上,“黄姑娘,你吃慢点儿,别噎着,够吃的。”   她点了点头,装出来的急吞,才改了正常速度。   李有柱夹了一筷子腊兔肉,一咀嚼,顿时赞不绝口,“真好吃,黄姑娘,你做菜的手艺就跟拢季城的厨子似的。有一回,我在一间饭管吃了一次饭,那儿的菜,还没你做的好吃。”   她神色如水,“还行吧。”可不会说你喜欢就好,这种话是对萧夜衡说的。   “是真好吃。”李有柱继续道,“我做的饭菜难下咽,你炒的青菜、玉米都特香。”   “多谢夸奖。”一顿饭,下来,李有柱与他娘都各添了一碗饭。   不过,这顿煮的米多,够吃。   但按量来算,她是真的吃了三碗。李有柱很惊奇,她那么小的身板,挺能吃的。   颜水心饭后洗碗,李有柱赶紧抢着做,“黄姑娘,这些事我来就成。”   她也不是个勤快的人,由他去,却不太好意思地道,“李大哥,我能烧水洗个澡吗?得废些柴火。”多天没洗澡,身上实在是粘脏得难受。   “当然行。”李有柱说,“黄姑娘救了我娘,就是我家的恩人。别说些柴木,只要李家有的,你尽管取。你就睡有云出嫁前的房间,挨着厨房第一间就是,衣柜里有铺盖。”又为难道,“有云穿过的旧衣,委屈你换穿了。”   “无妨,我已经很满意了。”她拎着木桶要去院子的井里提水。   李有柱连忙指了指厨房一角的大水缸,“缸里的水是满的。提水是粗活,我来便成。”   “那多谢了。”她也不再客气,烧了一锅热水。   李有柱不知从哪弄来一个半人高的大澡桶,放在院子里,“黄姑娘,这是我妹子出嫁前用的,你将就着用。家里没有专门洗澡的地儿,家里人平时都是在自己房间洗的。”说着,他拎了桶井水把桶洗了一遍,水在院子的地里浇菜。   “太感谢了。”颜水心开口。澡桶这种东西,一般人也不要别人用过的。但她与萧夜衡在牢里这么恶劣的环境都生存过来了,暂时没条件,也不瞎讲究了。   “以后不许再说见外的话,你可是我李家的恩人。”李有柱怕她扛澡桶吃力,于是端着大桶往李有云的房间走。   颜水心赶忙扬声,“搬进我房间,可别摔着!”   其实是提醒房里的萧夜衡提前躲。   李有柱却听得红了耳根子,还从没有女子叮嘱他当心,莫非黄姑娘对他有意思?转念想到她有未婚夫,人家应该只是好心而已。   推开房门,颜水心看到房里无人,才松了口气。   李有柱把澡桶放进去,原本想帮她拎几桶洗澡水,想到这事儿过于亲密,男女有别,还是任她自己来吧。   就出去了。   颜水心提了几桶水,倒进大澡桶里,留一桶开水一会儿慢慢掺,又拿了个木脸盆进房,才闩上房门。   她在房里环顾一圈,抬头看梁上没有,也不知萧夜衡藏哪儿去了?   俯身看床下没人,只有一个带盖的恭桶。   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看到萧夜衡半蹲坐在柜子里,腿因为左假肢而无法完全蹲下,她顿时心酸不已,泪水弥漫上了眸眶。   萧夜衡走出衣柜,站起身,低首看着她,柔声问,“心儿,怎么了?”   “我没事儿。”她吸了吸鼻子,“就是心里难受。我能在这房院里走来走去,你却只能藏着。”   他低叹了声,“茅坑下的地洞,本王都进过。这柜子还算好了。于本王而言,能活着看到你,已是上天恩赐。”   若是没有她,他肯定会死在大牢里。   “安王能屈能伸,品质可贵。”她依偎进他怀里。   二人的声音都极小,不让外头的人听见。   萧夜衡眸中闪过一道狠戾的光芒,“回京之后,本王一定要将晋王千刀万刮!”   她见他没提起太后养母,也不多问,“所以,你的命可得好好留着。”   他抬手拭去她脸上的脏污,看着她绝美的容颜,出言提醒,“心儿,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拢季城官府通缉的女人是宛娘与本王,女的模样也是宛娘。其实,你可以撇下本王,独自回京。你回京,不要独自上路,找个商队搭伙,于安全有保障。”   她摇头,“你现在内伤严重,又中了毒。随时会昏倒,身边需要人照顾。我不想离开,也不想同你分开。”   他感动地将她搂在怀里,“本王的爱妃!”   “王爷,也不是非我回去不可。”颜水心想了想,“找个人回京城报信,说你在拢季城,派大部队来救你。”   “本王随身的信物早在进牢前就没了。”萧夜衡皱眉,“看样子,只能写亲笔信。而且,信也只能换个方式下笔,以免被人看出是为安王带信。”   “李家人不识字,我略看了一下,这家没有笔墨,明早我去城里买。”   他颔首,“水快凉了,你沐浴吧。”   她伸手解开他胸前的衣襟,轻声,“一起洗。”   他目光火热地盯着她,“心儿,别诱惑本王,你知道的,本王现下不能……”   她若执意,他估计是宁可变成疯子也要碰她。   “你想哪儿去了。”她娇羞地嗔他一眼,“我们就是一块儿洗个澡,什么也不做。”   她从袖袋里拿出几个从厨房拿来的皂荚,放在澡桶的木耳帽上。古代穷人就是用这玩意儿挤汁当香皂。富人则用香胰子,李家看情况是买不起的。   把自己以前的囚衣撕了块布下来,分出一点水洗一遍,当成澡布。   她搬了张椅子放在澡桶旁边,让萧夜衡坐下,又脱下他的假肢,看到他左腿的断口都被磨得肿大了一圈,不由得分外心疼。   萧夜衡注视着她疼惜的眼神,低声,“本王不疼。”   被活切了腿的痛都受过,这点小肿,委实不算什么。   颜水心把他衣服脱光,扶着他踩上椅子踏进装了大半热水的浴桶。   萧夜衡泡在水里,太久没泡过热水澡了,他舒服得轻吁了一口气。   颜水心站在澡桶外,用热水浇过他的颈背,纤巧的小手按上他的头、肩背,力道适中的帮他按摩。   水蒸气氤氲,房间里飘荡着薄雾。   萧夜衡这些天,全靠毅力走陡峭的林间山路,对于寻常人或许没什么,他左腿有一截是佩假肢而行,却吃力多了,即使用木棍当拐,也摔了多次,着实累坏了。   泡着温热的水,心儿还在给他捏按舒身,他真是觉得非常放松,启唇说道,“心儿,你也进来。不然,水会凉的。”   “我先帮你按一会儿。”颜水心瞥了眼旁边的一桶开水,“凉了掺点开水进去就好了。”   滚开的水总是凉得慢。   他又催了两句,她不听,只得由她了。   有妻如此,他萧夜衡大幸!   与她在一起,他甚至连二人的性命都无法保障,他心下又万分愧疚。不知该如何补偿她?   颜水心给他按摩了一会儿,缓慢加了一半的热水,保持着水温。   见他全身不再僵硬,松活了许多。   她才退尽衣衫,也步入桶里。   他转过身,双手放在她肩膀上捏按,“心儿,本王也帮你放松。”   “嗯。”她泡着舒服的热水,觉得挺享受的。   离上次泡澡,快半年了吧?   在现代,她很少泡澡,都是洗淋浴。到了古代这五个月,也没那条件。   以后回京了,有安王罩着,估计天天可以洗贵妃浴。   那双大手在她身上按摩,她觉得神经都松活了。   想她颜水心一个现代人,居然能让王爷侍候,真是暗爽。   萧夜衡添了一次桶里已经变温的水,便挤了皂荚汁往她身上涂。   两人互相为对方洗,连头发一道洗了。   等水全凉了,才洗好。   颜水心把早从柜子里拿的一身李有云的干净旧衣穿上。   萧夜衡却只能穿之前的脏衣。天热,那身黑衣外衫就不穿了,只着了囚服中衣。   颜水心知道洗完澡穿脏的衣服不舒服。也不能去拿李有柱的衣服来给他穿,不想暴露她住的房里还藏了个男人。   心里盘算着明早去城里,一定要给他买两身干净的衣服。   他左腿残断处都肿了,颜水心暂没让他再戴假肢,而是把假肢藏到了衣柜下面。   高高的衣柜有四个木角撑地,底面离地十多公分,藏那也没人看见。   颜水心刚想扶萧夜衡去床上坐下,他一把搂过她的身躯,低首就吻住她樱嫩的红唇。   刚才沐浴时,天知道多想要她!   几控不住。   颜水心不回应他的吻,他毒未解,绝对不能行房。于是,轻推他,“王爷,这几天山林行路,太辛苦,你去床上休息一会儿吧。”   他只得点头。   她掺扶着他,他则一腿行走,另一边身体以她为支撑,艰难地行到了床上才坐下。   颜水心把柜子里的被褥拿过来,在床上铺好,他坐的地方,稍挪一下,垫被与盖的,不影响展开。   柜子里还有一方蚊帐,找了下支帐的木头,靠在墙角。   是李有柱说的,李家有的,她可取用。她也不是个坏人,不会拿人什么宝贝,如果这家有的话。   普通东西总可以借用一番。   夏夜蚊子多,她与萧夜衡身上之前在山里被蚊子咬了很多疱,不想喂蚊子了,便将蚊帐用木棍支了起来。   蚊帐放下是最常见的长方形的,线眼细密,放下帐帘,颜水心站在床边,看不清楚里面的人。   她让他拉盖高些被子再看,就更看不清了。   也就不想萧夜衡再躲进柜子这么委屈了,呆床帐里就行。   她把萧夜衡的鞋与黑衣外衫都藏好,才拉开了房门。   在院子里编竹筐的李有柱听她开了房门。心道这澡她是洗了半个时辰,也不多想。   因为他妹妹李有云以前泡澡也很久。   李有柱朝门响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名身段极为窈窕的女子拎了桶水出来,她眉眼格外好看,皮肤比雪还白,他一个粗人也不懂形容,只觉得她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先前她脸上脏,不太看得清容貌,没想到洗净了,他连眼都挪不开了。   颜水心见李有柱痴盯着自己的目光,心想着还好萧夜衡躺在床上,没瞧见,不然非得吃醋不可。   她不悦的眼神投过去,李有柱回神,心知盯着人太无礼,脸上浮现歉意走过来,“黄姑娘,我帮你倒水。”   颜水心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来。”她与萧夜衡的洗澡水脏得很,不好意思麻烦人家。   自己拎捅按李有柱指的地方去院角倒。   李有柱站在门外,朝房里睨一眼,只见支着蚊帐的床上似乎是被褥隆长地摆着,也不多心。   毕竟,他一个农夫也不可能想到,一个大姑娘住的房里,竟然藏着个活生生的男人。   他似想到什么,转身去了杂物间。   颜水心几个来回,倒完水,她还把澡桶洗了一遍。   倒是萧夜衡,趁她在房里时,以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交待,“粗活让李有柱做。”   她点头。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今夜没有月光,还下起了小雨。   颜水心拿了一碗水进房,是要给萧夜衡喝的,刚要关门。   李有柱从杂物房回来,拿来了一盏油灯,站在门外,“黄姑娘,这油灯给你。”   见她手上的水碗,也只当她是自己要喝。   她接过,“李大哥早点睡吧,明早天不亮,我们就进城。”   他应着,转身往自己的房里去了。   颜水心闩上门,掌着灯,把油灯放在桌上吹灭,摸黑才走到床边,就被床上的男人抱了个满怀。 第63章 不能没有你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男性气息, 颜水心不用看都知道是萧夜衡。   他环着她,压住,伸手轻抚着她绝美的脸蛋, 哑声深情地唤着,“心儿, 本王的心儿……”   她环拥住他的腰背,在心里叹息, 这个男人真不知道有多爱她!   甚至有一种感觉, 如果她死了,他一定活不下去。   隔壁房间住着半聋的李大娘,再过去是李有柱的房间。   不管这个房间发生了什么动静, 隔壁的李大娘都不会听见。李有柱隔得远更听不见。   黑灯瞎火, 被褥温暖, 夜里分外的静谧, 他与她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两人又洗了澡, 一身清爽。这个时候,真的很适合做一些爱做的事。   萧夜衡的吻如雨点般落在她的眉、秀挺的鼻梁、樱嫩的朱唇,光洁的颈项……   半晌,他翻身躺在她身旁, 不能再进一步。   他怕变成牢里那些颠囚,连自我意识都没有,只余嗜血到疯狂sha人。   颜水心真是恨毒了宛娘,居然在箭上抹了毒。   这特么的,只能盖着棉被纯聊天啊。   可怜萧夜衡, 自那晚与她缠、绵过后,就不能再行房。   好生气!   颜水心也无可奈何,只能安静地躺在萧夜衡怀里,听着他粗重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稳。   “王爷,你以后还是别亲我了。”她轻声开口。   不然起了火不能继续,梵心。   他在黑暗中沉下眉眼,大手抚着她长长青丝的动作一顿,“你不喜欢?”   “不是。”她闷闷地道,“我怕你难受。”   “已经不能与你欢爱,若是连亲你都不行,本王会更痛苦。”他痛楚酸涩地闭了闭独眸,声音无比低落。   颜水心一听就心软了,“那随你吧。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罢了。”   “心儿,你真好。”他紧紧地抱着她,一生一世绝不会放开。   即便他知道,像他这样的残废,根本配不上美好的她。可是,失去她,他一定会死,他别无选择。   粗陋的木板床,旧糙的棉被。   环境并不好,却是两个人几个月以来,睡过最舒适的了。   两人盖着被子相拥在一起,两颗心亦紧贴。   可能是这几天深山老林艰步太辛苦,没过多久,二人便一同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黎明将至,颜水心被公鸡的啼鸣声吵醒。她睁开眼,看到外头的天色蒙蒙亮,估计是早上五点左右吧。   昨晚睡得早,估计睡了有十个小时。   一觉好眠啊。   昏暗中,一只独眸深灼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永远都看不够。她从一个温暖坚硬的怀里抬起首,就对上了萧夜衡烫人的视线。   心下一暖。她微撑起身,在他布满疤痕的左脸上印一吻,“夫君,早安。”   “早。”萧夜衡眼神充满爱意,鼻间深嗅着她肌肤散发的自然芬芳,总觉得她好香,好闻、好可口,“心儿,昨晚睡得好么?”   “嗯。”她问,“你呢?”   “约莫是长久以来,睡得最安心的一个晚上了吧。”他气色非常好,连日的疲惫困倦一扫而空。   颜水心感被什么抵住,怕又起火浇不灭,赶紧下床,“夫君,我得进城一趟,你好好照顾自己。虽然衙差与那帮黑衣凶煞不知道你在这,总归,还是要小心为上。”   “你也注意安全。”萧夜衡不放心地盯嘱她,“记住,你的安危,比本王的命还重要。”   毫不掩饰的炽浓爱恋,让颜水心一颗平静如水的心盛满了感动,“好,我们都要平安。”   此时,一道脚步声从厨房那边走来,二人立即噤了声。   很快,房门被叩响,李有柱的声音传来,“黄姑娘,你睡醒了吗?”   颜水心穿好衣衫,把床帐放下来,才去打开房门,“李大哥起得真早。”   “真是抱歉,大清早的吵着你了。”李有柱说,“坐牛车去拢季城,得半个时辰,若是走路,得一两个时辰。我想早点进城给我娘买到药,早回,她的伤耽误得太久了。”   “李大哥孝顺。”她是真心的夸人。   天色灰雾蒙蒙的,东方仅露出鱼肚白,大清早的,光线还有点黑。   李有柱站在房门口,看到房里落下的蚊帐,也看不到里面有人,只道,“黄姑娘,早饭我已经煮好了。煮了些粥,配咸菜,我们快吃几口,就出门。”   她点头,跟着他进了厨房后,看到他居然将她的洗脸水准备好了,她不好意思地道,“李大哥,你别这么客气。”   “我只是想节约时间。”话虽如此,他是想为她做些什么,又不想她拒绝。   颜水心也不多说,算了下时间,她似担忧地问,“李大哥,我们进城,最快也得傍晚才回得来吧?那中午大娘吃什么?”   李有柱说,“杂物间里放着六个馒头,还是昨儿个邻居狗蛋他娘做的,给咱送来。狗蛋他爹去镇上做工,十来天才回一次,他家重劳力不在,我有时会帮他家砍捆柴什么的。他们也便会回些小礼。我拿俩馒头给娘当中饭。”   颜水心听了,不忘萧夜衡的份儿,“那我可以也吃两个吗?”   “那当然行。”李有柱去了一趟杂物房,把六个馒头都拿来了,给了颜水心四个,“我娘只吃两个就够了,剩下的都给你,要是不够,回头我们再在镇上买。”   她道了谢,趁他去给李大娘送早饭的功夫,把四个馒头与两碗粥端进了萧夜衡所在的房间里。   这样,萧夜衡早上喝二碗粥,午饭吃四个馒头,也能对付过去。   又把昨天的水碗与饭碗收出来,在李有柱回来前,把碗洗好,放回碗柜。   这倒是提醒了她,得买些面粉回来,做些烙饼什么的,万一她有事出门,不能饿着藏起来的安王。   颜水心快速吃了早饭,回房间在柜子里找了块旧围巾在头与脖子上搭绕一圈,这样,头与脸都遮住了,对着梳妆台上的一面铜镜照了照,一身破旧的衣衫,就是个普通的村姑。   萧夜衡撩开床帐,无声地冲她招手。他现在没佩假肢、没有拐杖,不想能随意使用轻功,以免伤势加重。   单脚跳去她面前,太难看。只能让她过来了。   颜水心走到床边,他坐直身,猛烈地抱住她,紧圈住。水心不停地朝敞开的房间门看,就怕在院子里的李有柱看见。   “夫君,我很快回来。”她出言安抚这个抱着她不肯撒手的男人。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   他深邃的独眸中充斥着浓浓的不舍,“我也去。”   “不行啊。”她压低声音。他出去,目标太明眼,还是在别人家悄悄休养安全。   “黄姑娘,我准备好了,可以走了吗?”李有柱在院外朝这边唤。   “来了!”她应一声,俯身,深深在萧夜衡唇上吸一个吻,“我早去早回。”   他重重地又吮一遍她的唇,才万分不舍地松手,“本王在这等你。”   李有柱见‘黄月娘’拿个围巾的功夫,迟迟不出来,朝她房间迈步。   颜水心在他走到房门口前,就快速出门,把门锁上,“走吧。”如果真有事,萧夜衡可以从后窗出房间的。   李有柱不疑有它,因为他妹子有云以前出个门,也磨磨蹭蹭的。与她一并朝院外走。   颜水心路过院子时,拿了一个放在柴垛边的竹背篓,里面是空的,可以装不少东西,“我想买些东西。”   李有柱主动接过背篓,“我来吧。”   她也不跟他抢。   李有柱同他娘打了一声招呼,天才灰亮,与‘月娘’一道出了门。   萧夜衡单右脚稳稳地站在房间内窗前,从虚掩的窗户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虽然明知心儿不会多看别的男人一眼,他心里还是涌出一股酸意。   低首瞥了眼自己少了一截的左腿,恨透了行动不便。   抬起左手摸上满是疤痕的左颊,恨透了这丑陋的左脸。厌恶死了那颗看着再真,实际却是假的左眼珠。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已经关上的院门,犀利的视线似乎能穿透院门看到颜水心离开的背影。   心好痛。   萧夜衡的心像是缺了一角,低沉酸涩地呢喃,“心儿,你什么时候回来?为何你刚出门,本王就像与你分别了几个春秋那么久?”   习惯了与她形影不离,习惯了她的陪伴啊。   这种感觉让他无比依恋、狂爱。竟受不得一刻与她分别之苦。   ……   李家在村东头,去拢季城不用路过村民聚居的村舍。   这也是颜水心选择暂住他家的原因。   出了门之后拐个弯有两条路,一条是能行马车的大路,还有一条蜿蜒只能人走的小路。   李有柱站在岔路口,指了一下大路旁的一根银杏树,“那里一会儿,叶老头会赶着牛车等,晨出晚归。村里的人可以坐牛车去城里往返,一趟四个铜钱。大路不翻山,沿山脚走,绕路稍远。”又看了一眼另一条小路,“这条路去拢季城,要翻两坐大山,还得走很长的小道,比大路近一些,只能靠两条腿走了。”   他有些歉意地看向‘黄月娘’,“黄姑娘,让村里人知道你的身份,会有麻烦。怕是坐车不便。”   “没事儿,我们走着去。”她丝毫不在意,率先迈上田间小路。   天稍亮,一路过去是种满庄稼的农田,才夏天,不是秋收,田里也没人。   路不分岔,颜水心走在前面,也不怕错道。   李有柱背着竹篓跟在后头,瞧着她窈窕有致的背影,一想到她绝美的容颜,心里不禁渐渐升起了爱慕之意。   走了一会儿,到上山的岔路,一个四十来岁的樵夫挑着一担柴下山,正好撞见二人,见颜水心穿着李有云的衣服,又头脸包着围巾,打了声招呼,“有云回来了。这么早,是进城买货?”   颜水心马上反应过来,对方认错人了,只微点了头。   李有柱开腔说,“叶石叔,我娘腿摔了,妹子有云回来看看。我俩进城给娘买药。”其实,他带过信给有云的婆家,都十来天了,妹妹都没回来。妹夫倒是拖人带了句,说他别妄想借钱。他一气之下,也就不再与妹夫来往。   被称作叶石的樵夫催促了两人一句“赶紧”去,就挑着柴走远了。   李有柱带着‘黄月娘’翻了两座大山,想歇一下,他一个糙汉是没什么,倒是她一个姑娘家,怕是吃不消。   颜水心也不休息。进大牢到现在,地狱般的艰难淌过来,她已炼就了一身吃苦耐劳。这点山路真不算什么。   何况,她放心不下别人家里的萧夜衡,得快去快回。   脚程快,颜水心大约估计了一下,一个半小时,就走到了拢季城门外头。   大概是早上七点吧,各色要进城卖货或买东西的人排起了长队,有序地进城。   城门守卫时不时抽查进城的人,看到一个走路稍跛的中年男人,立马大声喝道,“你,出来!”   “差爷,什么事?”那男人战战兢兢地从队伍挪出,站在一边,一脸畏惧。   那守卫拿起一张男性画像对比了一下,一挥手,“走。”   那男人才又一脸吓白地进了城。   守卫又指着另一个白纱蒙面的年轻女子,“你,过来,把面巾扯下!”   那女子主动走过去,摘下面巾,露出一张麻子配上大黄龅牙的脸,主动抛一媚眼,嗲声,“差爷看上奴家了?奴家别说过来,跟您回去也行。”   守卫被这丑极的货色激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把推开她,“滚滚滚!”   颜水心在路上就往脸上抹了些黄土混的泥巴水,涂均匀,脸上看着不脏,却黄黄的。 第64章   加上她一身村姑旧衣的打扮, 倒是一点儿也不引人注意。   专挑腿与脸有问题的男人与长得稍像宛娘的女子阻拦,要抓谁不言而喻。   颜水心与李有柱一前一后随着队伍进了城,倒是与大多数人一样, 没人查,运气不错。   拢季城街上人来人往, 店铺林立,建筑物以两三层的高度居多, 各种小贩的吆喝声不断。   街上还时不时穿梭一些轮廓深邃、身材高大的男男女女。   颜水心想起, 原书带过一句,这一带靠近关外,有很多关外的蛮野异族会来拢季城行商。   估计就是这些吧。   “黄姑娘, 我知道城东有家药铺, 价格公道, 我们去那买药吧。”李有柱主动提议。   她点个头, 跟在后面。   一会儿之后, 两人来到了一家名叫同生堂的药铺门前,前方一百米就是东城门。   东城门紧闭,各色百姓聚集在门前,嚷着要出城, 官兵严词喝令,不放任何人出去。   颜水心与李有柱走进同生堂药铺。   一个中年男掌柜站在药铺柜台内,他后方还有个与墙壁同高的壁柜,全是嵌着一个个大小相同的抽屉,显然全部是装药的。   那名掌柜见二人粗布麻衣, 衣服上还有补丁,也不拿狗眼瞧人,“二位想买点什么?”   李有柱看向‘黄月娘’,她开口报出李大娘的腿伤所需的药材,“三七、乳香、川穹……这些药材都有吗?”   “本店的药还齐全。您说的都是治跌打损伤、活血消肿的药,都有。”   颜水心在牢里的监医室找过到几本医书,多数是写行医故事,其中一本上面画着各种药材,她从而得知这个时代的药名与现代并不全完一样,基本已清楚现代的哪些中药对这个时代来说是什么。   至于要更精湛的全面了解,还是回京后,等萧夜衡有钱了再买医书。   现在穷得不能乱花一个铜板。   治疗萧夜衡内伤的药,她得配。更主要的,还是弄药压制他所中的毒。   颜水心准备分为四次购买,在这买了四分之一。   李大娘的药则一次买齐。   付帐的时候,掌柜的把药包成了一大包与一小包。   “多少钱?”李有柱询问。   掌柜迅速拨着算盘,加完各种药的重量总数后说道,“一两半银子。”   李有柱家里一共就一两零四百文,还有黑衣人买黄瓜玉米给的十文,都带出来了,还是差九十文钱啊。他刚想厚着脸皮问能不能便宜点,又心知买药是不还价的。颜水心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递了过去,“您找钱时,兑散一些吧。”   “好嘞。”掌柜的找给她三两银子加上五串用红绳系成圈的铜钱。   颜水心清楚一两银子等于一千个铜板。接过三锭一两的银子,一个个铜板的数,一串一百个,五串对数。   太穷了,不能被少找钱。不管别人看她小不小气,钱货两清是基础。   “小姑娘,你买的两包药,可不是同种用法。”掌柜的好心地指了下那包大的,“那是外敷断腿淤肿的,另一包是内服的伤药。”   “我晓得。”她点头,故意说,“两包药分别是什么价钱?”   “大包的一两银子,小包的四百文。”   她又买了一个捣药的药杵与一卷崩带,花了一百文,东西都放进李有柱的背篓,似不经意地问,“掌柜的,东城门发生了什么事?那么多人聚集。”   掌柜的叹道,“自从前些天出了一男一女两个江洋大盗,东城门立马严加挨个盘查出东城的人。昨儿就突然封城了,好多人在城内外做买卖的,就进不来、出不去。尤其卖一些吃食的亏本。作孽哦。”   她装作好奇,“为何封东城门?”   “一般人是不知道。我们开药铺的消息灵通。”掌柜的神秘兮兮地道,“据我那在衙门当差的舅子说,东门是唯一能离开此地,前往京城的道路。上头估计那两大盗会往京城方向逃窜,可不就把东城门给封闭了。那么多天了,搞不好人早就跑了。”   “原来如此,多谢掌柜。”她装着恍然。心里却一万匹草泥马路过。   她还想着买笔墨,让萧夜衡写封信。花钱找人带去京城,然后在拢季城等待救援呢。   这下好了,连别人也去不了了。笔墨钱也省了。   不过,现在六月了。这东城门也封不了多久。古人特别注重科考。九月就是秋闱了,这里离京城路途遥远。   上千里吧,有些贫寒举子是走路去的。   这儿的县太爷再横,也不敢耽误当地举子考试,到时还是得乖乖开东门。   两人出了药铺,李有柱担心地问,“黄姑娘,你受伤了吗?”不然不需要另外买药。   她微点头。其实她没事,萧夜衡的药,就当是她的心受伤吧。   “李大哥,你急着给大娘治腿伤,不如,你先回去吧。”她可没忘记,他天不亮就起来,是担心他娘。   “那你呢?”   “我还要再去买点东西。”   “我同你一道去。”李有柱一点儿也不放心。   “我自己去就行了。我可能要耽搁半天呢,李大娘的伤耽搁不得,我的那包药,你别动。你把大娘的药拿回去。里面是十小包分开的药,你取一包捣碎了,敷在大娘的腿伤处就行。”她交待。   李有柱犹豫,“可是你怎么回家?”   是回他家。颜水心不让他跟着,李有柱只能将母亲买药的一两银子强行塞给她。担心母亲的伤,他还是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颜水心又跑了三家药店,花了五两银子,把剩下的药分三次买得基本齐。   不在一家药店购买,是怕买的药材引人注意。   毕竟,奇欢疯尸散的毒当初是晋王给夏初雪的。她要买的是压制这种毒的药,一家买齐,万一被看出来,就麻烦了。她还刻意多买一两样便宜药材,混淆视听。   可惜,压毒的药最后还差一味七星草。这药生长在极寒处的悬崖绝壁,不易找。   不是没货,有一家药铺的后仓里有,但药贵到要一百五十两银子一株。   颜水心从黑衣尸首上搜来的四锭五两的银子与十个铜板,现在用得一共只有十三两多三百五十个铜钱了,哪来的一百五十两?   她借着买药的功夫,借茅房,进了那家药铺的后院查看。   原本想偷药的。药仓门外守着四个伙计,她也不是没办法弄昏这些人,而是听到有一个伙计说,千万要看好药仓,不然药丢了,老板会让他们赔,要养老小、赔不起的。   颜水心不是圣母,实在没办法,为了萧夜衡,也要偷的。   但是,弄昏四个人,似乎很麻烦。可以另辟途径。   自古,有一个地方,是很有钱的。   颜水心花了一两银子买了些磨好的药粉,自配迷、药,听到路人在聊柳树街开了多间青楼,怡红院的头牌红玉姑娘那叫一个国色天香什么的。   她向路人问了柳树街的位置,转悠一圈,悄悄从后巷翻墙潜进了怡红院。   大白天的,后院环境花红柳绿,环境好,还有六个看守的龟公守在一间房前打着呵欠。   前方一幢三层的楼房造型雅致,估计那就是青楼的主楼,看外观就能猜到里面装修很好。   院子里晒着很多姑娘的衣服、绣帕。   颜水心没心思逛主楼,只觉得后院其中一间厢房看门的竟然有六个人,里面估计有大量财物。   借一棵屋边的大树,悄悄爬上房顶,她趴在房檐边,趁没风的时候,纸包的药粉从六个龟公头上的房顶撒下。   等六个人都昏倒了。   她马上从房顶先跳攀到一旁的大树上,再滑下地。有了微薄的内力后,攀爬什么的,事半功备。跳跃的程度也比一般人高很多。   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房,发现房间里布置得很豪华,好几个高大的花瓶摆在墙角,木桌椅家具一看就是很值钱。   她环顾一眼,见床上躺着一个卸了妆正在睡觉,相貌上乘的中年妇女。   再看木制衣帽架上挂着的那种大红镶黑的衣服款式。不用猜了,这女人是这家妓院的老鸨。   颜水心指间弹了点药粉进女人鼻腔,让她睡得更沉。   她开始飞速在房间里翻找,发现柜子里有很多值钱的首饰。拉开一个抽屉,里头装了金锭、银钱、银票、珍珠、玉……加起来乱七八遭的一抽屉。   这有点像是这妓院昨天挣来,还没来得及点算。   怎么感觉就是她弄走一小部份,老鸨也未必会发现?   颜水心不想把事情搞大,迅速拿了几张银票,几锭黄金、白银、碎银。   在袖袋、怀里分别藏好。   药效下得不重,龟公与老鸨很快会醒来,她不耽搁半刻,立即翻窗而出。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老鸨卧房的大门被大力推开,一名龟公骇道,“秦嬷嬷,不好了!您快看有没有丢财物!”   跑远的颜水心从来时的路翻墙而出。   大白天的,青楼是夜生活,基本都在睡觉,警惕性低,肯定没想到贼会白天来。   即便对方开青楼,钱来的快,颜水心也不想偷。大不了,让萧夜衡将来还给人家? 第65章   颜水心不由在心中叹息:萧夜衡, 为了你,我这个现代受过高等教育的医才都变成真正的江洋大盗了。   她从后巷出来,转了一圈去了柳树街怡红院正门斜对面摆的一个水饺摊。   这条街可能青楼多的原故, 都是些年轻女子,也花得起钱。   各种卖糖葫芦、胭脂水粉、小吃的摊子特别多。   青楼白天虽然不营业, 摊位是要月租钱的,小贩都出摊。   路上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颜水心就在水饺摊旁摆的桌椅, 挑了个位置坐下, 叫一碗猪肉饺子。   摊贩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长得一般,皮肤黝黑, 他扫一眼颜水心身上的补丁, 出声提醒, “姑娘, 二十文钱一碗。”   颜水心微笑, “大哥看我是吃不起的人吗?”   年轻摊贩歉意的笑笑,“多虑了,做生意的,来往都是客。小本买卖, 也绝无瞧不起人的心思。只是,平时这水饺才十文钱一碗。平日里菜粮都是京城方向,定州玥城那边运过来的多。昨儿个,县太爷下令封东城门抓江洋大盗,定州那边运过来的粮物进不了城。其它东西不紧急, 暂未涨价,食粮却是首当其冲。我今儿去采买,发现面粉、猪肉全都滚了一翻,做出的水饺不得不跟着涨价。”   颜水心先前才买了些药,没买别的,没想到粮食类涨这么快,“如此,我们这些平头平姓,只能更苦了。水饺端上来吧,就冲着小哥这么耐心告知,我也吃一碗。”   “好嘞!”年轻摊贩一边下锅煮饺子,一边说,“还是对面怡红院客似云来,老鸨秦秀嬷嬷赚钱快,听说昨儿个,里面的头牌红玉姑娘头一次接客,就进帐了三百两银子,有那么多姑娘给她赚钱,还有酒水钱,她一天的进帐,可不得七八百两银子。”   颜水心不说怡红院的进帐在这基础还得翻一倍,她是亲眼看到秦秀抽屉里的钱的。突然觉得这社会很真实,一点儿穿书的感觉都没有。就像她是到了另一个历史上不知名的朝代。以前看的小说里,动不动青楼歌妓一晚卖个千两或万两黄金什么的。   跟这小哥聊天,据他所说,怡红院已经是附近几个城最大、最好、也最贵的妓院了。三百两银子买走头牌红玉的初夜,也已经是差不多天价。   她想多打听一下物价工钱这类的费用,方便更好地融入古代社会,“小哥,你出摊一个月挣多少?”   “我啊,运气好,也有点关系。盘了个好摊位,一个月能赚上五六两净利。偶尔还有怡红院的姑娘给几个赏钱,一个月能有差不多九到十两吧。”他说着,脸上有几分自豪,“别的摊贩,一个月也就赚二两。”   “那若是做工的工钱呢?”   “我一表兄在帮刘家大户扛重货,一个月也不过一两半银子。刘家签了卖身契约的丫鬟没工钱,生死都由主家定,只是进府做工的,一个普通丫鬟、小厮月钱是六七百个铜板,高等奴仆有个一二两。别的大户人家也差不多。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年轻摊贩看她好几个补丁的衣服,“你是想找活儿干?”   颜水心淡然一笑,虽然一脸的脏污,双眼却璀璨如天上的太阳,年轻摊贩一时看呆了。他怎么觉得怡红院里最美的红玉姑娘都没她好看?   此时,一名穿着大红绣花华服的中年妇女带着一帮打手气势汹汹地出了怡红院大门。   年轻摊贩指了下,小声对颜水心说,“那就是怡红院的秦秀嬷嬷。”   颜水心当然认得她,刚偷了对方银票加黄金白银,加起来四百八十两。怎么会不认得?   如果只是拿点零头几十两的,对方不一定能发现钱少了。拿了这么多,不知道才怪。   她也不怕这些人。   任谁也想不到看起来不起眼,看起来无任何武力值的她,会是那个盗贼,还敢在眼前大摇大摆地吃饺子。   这票妓院里的打手龟公,又不是官府,无权搜平民的身。   秦秀出门匆忙,妆都来不及画,走了几步,又停下。   “嬷嬷?”一名打手差点撞上她。老板被盗大约四百多两钱银,在整个怡红院都搜了,也没找出个可疑的人,这是准备去报官呢。   秦秀怒板着一张半老徐娘的脸往回走。   “不报官了?”另一名打手看不明白老板的意思。   秦秀气得皱纹都多了两条,“今儿失窃的事,就当没发生,谁也不许多嚼舌头根子。一会儿多请几个武功高的打手,今天的事绝对不许再发生!”   “是。”   秦秀又带着一帮人风风火火回了怡红院。   颜水心当然知道秦秀为什么不报官,因为这儿的县太爷大贪,一但报官,怡红院日进斗金的事就瞒不住,毕竟她偷的钱才大约是对方一天进帐的三分之一。那再扣掉三分之一酒水成本好了,这妓院净利一天也有五百两以上。   这在当下,可是非常让人眼红的利润了。五百两银子,估计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   到时,怕是孝敬给县太爷的钱,比被盗的四百八十两,不知要多出多少。   秦秀权衡利弊,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颜水心默默地吃着水饺,味道还不错。   摊摆的年轻小伙见她进食的动作格外优雅,虽然脸上脏兮兮的,却难掩轮廓秀美绝伦,顿时心噗通一跳。想到她未回答的问题,及忙道,“姑娘,你若是要找活干,不如帮我看摊子,我一个月给你一两月银,如何?”要是她能为自己干活,指不准有机会娶她做娘子。前提是,她还未嫁人。   “多谢美意。”颜水心连水饺汤都喝光,放下碗,随口胡诌,“我得回家帮爹娘种地。”   秦秀迈进妓院大门的身躯突然倒回来,走到颜水心身边,眯眼打量,“姑娘面生得很,你是哪里人,在这儿做什么?”   颜水心就是想看看,没拿秦秀的大把财物,对方会不会像自己料想中的大事化小,才坐这吃东西。   也不可能怀疑她是贼,不然,早派人抓她了,“叶家村的,吃饺子。”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串铜钱,一个个珍惜不舍地数了二十个放在桌上。   秦秀生就一双利眼,从来就能发掘出蒙尘的珍珠,这姑娘衣着破旧,脸上脏污,一洗干净绝对是个美人胚子,“这饺子有什么好吃的?不如跟大姐我进里面坐坐,我让大厨给你做山珍海味,以后,还有数不尽的钱财。”指了指怡红院的大门。   越看她越满意,这丫头出来卖,绝对能帮她挣大钱啊。   摆摊的年轻小伙精得很,哪会看不出秦秀的意思,趁收铜钱碗筷的功夫,提醒颜水心,“妹子,你不是说你两个大哥在前边等你吗?赶紧去吧。”   这秦秀摆明拐骗良家少女,他不便明着与其做对,能帮的只有此了。   聪明如颜水心从秦秀话里也听出来她的意思,这老女人居然想骗她去卖?   太可恶了!   颜水心根本没什么两个哥哥等她,好心的摊主是叫她快逃离秦秀的诱骗呢,装着畏惧地看了眼秦秀,“我知道怡红院不是好地方,我不去。”匆匆就走了。   “可惜了,人家不愿。”秦秀遗憾地看着她跑走的背影,“看她穿得寒酸,想给她指条来钱快的康庄大道而已。”   颜水心走远了,听到对方的话,跑得更快了。不问自‘借’了人家一笔钱,心虚。   在周边稍打听了一下秦秀的人品。   在这个时代来说,这老鸨也不能算个坏人,对于正经人家的女子,她不会逼良为娼,但那种被家人卖进青楼的,她就会使些手段。   她也不计较对方想诱骗她了,以后会让萧夜衡还钱。   因为回京后,她这个尚书府的庶女没钱,他有。   抬头看看天色,太阳火辣辣的,估计是中午二点左右。   有钱了,她去为自己与萧夜衡各买了两身质料普通的现成新衣及各买了一双鞋。   又挑了几盒胭脂水粉,她的相貌实在太美了,不喜欢老往脸上抹泥灰,那就画丑一些,免得太打眼。   给李翠也买了一套新衣,去菜场那买了五十斤米,十斤面粉,三斤猪肉。   食粮的价格较平时都翻了倍,其余的没涨钱,颜水心还是省着花,挑那种便宜又可用的。   运气好的是,在一家书肆买到了一张羊皮地图。   按地图上标的看,拢季城离凤祥国真如她估计的那样,有一千三百多公里。   如果去京城,路上食宿费都要花不少。   傍晚的时候,颜水心又去把暂放在一家药铺的几包药拿了,连一百五十两一株的七星草也买了。这才带齐了暂时要的东西,往叶家村而去。   前方的西城门正在关闭,颜水心身上背着个包袱,手里拎着两个布袋连忙跑过去,喊道,“等一等,我要出城!”   “接到县令通知,今日酉时开始全城封闭,所有人不得出入,时辰到了!”一名衙差不耐烦地挥赶她,“滚开,若是阻挡官差执行公务,小心将你当大盗抓起来!”   颜水心觉得自己是良民,“差爷,我是叶家村的,今儿一早进城买米粮,家里没吃的了。我娘也病了,差爷让我出去吧。不然,我一家都挨饿。”   说着,她识相地掏出一串铜板塞到他手里。   对方掂量了一下重量,有一百个铜钱那么多,赶得上几天的工钱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走!”   她连忙拎着布袋跑出去。   后面有几人又哭又求的,衙差就是不为所动。   颜水心觉得,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地的县太爷贪,手下当差的也跟着不干净。   西城门关上,有些人住在城外,不能回家,隔着厚重的城门传来被困在里面的百姓哭声。   颜水心觉得好险,还好她出来了。不然,萧夜衡没她送饭,没她带药回去,他可怎么办?   她现在顾自己老公都难,没有多余的同情心。   看着漫天的夕阳,霞光万丈,傍晚的天色很美。   颜水心拎着六十多斤重的东西,却发愁了。   要走一个半到两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叶家村,而且,她今天几乎在城内晃了一天,还得带这么重的东西,肯定能累死。   城外的大道上起初还有一些人走,随着她走上岔路回叶家村的小道,就一个人烟也没看到了。   吭哧吭哧,负重走了一段,就累惨了。   她实在走不动了,独自一个人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   天色黑了下来,脚下的路看不清,颜水心突然有点后悔,没买个灯笼。   摸黑回去,非得摔跤不可。   而且,山林里几声不明鸟类的啼叫,在夜里让人毛骨耸然。颜水心环顾沿山脚的羊肠小路一圈,看到路边的树在黑夜中只看余一道道黑影,像鬼一样的矗立,好吓人!   之前从大牢出来走了几天山路,还在深山老林过夜,她都不怕,那是因为有萧夜衡在身边,莫名地就安心。   现在只有她孤身一个人,心理上特别恐惧,尤其路过一处路边的孤坟,坟上在还跳着蓝白的磷火,隐约间竟然看到一个鬼飘荡在坟上,她脸色发白。   这里离叶家村还要翻两座大山,再下山走一段才到,离得还远。   她返城倒还快多了。进不了城,也可以在城外的客栈住。   一想到萧夜衡清晨的交待,让她早去早回,他等着她。   闭了闭眼,颜水心大着胆子继续朝叶家村走,路过坟边,发现坟上飘着的不是鬼,而是插的木棍上系着几条白色的长纸。   转个弯往前又走了不到十米,颜水心看到前方三十米外站着一道颀长的黑影。   在黑暗中看不清长相像,却绝对是个人形。   阴森森的荒山小路突然出现个黑影,不会真见鬼了吧?胆子都在往外冒寒气。   她头皮发麻,正考虑着要不要拔腿就跑,一道低沉悦耳,却满含思念的男性嗓音沙哑地唤了声,“心儿!”   是萧夜衡!   这么黑的夜里,这么难走的山路,他左残肢因佩戴假肢还肿着,他竟然走那么远来接她!   好感动。   颜水心一瞬间热泪盈眶,迈开步伐向着萧夜衡奔过去。   他亦上前几步,将她拥进怀里紧圈住,像是寻回了失落的宝贝,如释重负般,满足地呢喃,“心儿,本王的心儿……” 第66章   颜水心靠在萧夜衡怀里, 心疼地问,“你怎么来了?你还受着重伤。”   “本王没事。”他低首,定定地盯着她, “李有柱中午就返回了,你没回, 本王坐立难安,实在担心, 就出来寻你了。有村民正好走去拢季城, 本王悄跟在后头,不会走错路。”   以他的脚程,中午从李有柱家出发, 两个小时就能到达城西门, 现在都晚上七八点了, 她心疼得秀气的眉毛都快皱出纹路了, “这么说, 你已经等了我快二个时辰了。”   他点头,“本王是在城西过来的岔路那等的,有黑衣人在前方搜查,本王只好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你。又不想走远, ”指了一下旁边的灌木丛,“便在这儿候着。”   她抬手以三指探上他的脉博,心疼万分,“还说没事,你的内伤又加重了。而且……”   他中的毒已经走遍他全身, 他怕是……   隐隐的雾气袭上她的眼帘,他以为她是心疼他的伤,不在意地淡笑,“有心儿在,本王死不了。”动手取过她身上背上的包袱,又拎起她手里的两个布袋,“本王来拿。”   负重的颜水心顿时变得无事一身轻,极力克制内心的情绪,装作轻松地说,“还是我也拎一点吧?”   他不让,她只好空手。她想到,他一定没吃晚饭的,连忙从袖袋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两个凉掉的猪肉包,“王爷,这是我给你带的零食,你快吃。”   举着包子喂到他嘴边,他咬了一口,“你呢?”   “我吃过了。”她抚了一下微鼓的小腹,“晚膳我在拢季城吃了一碗蛋炒饭。”这是真的,“现在一点儿也不饿。”   萧夜衡腾出一手,抚了下她的腹部,确实是进过食的,而他,中午吃了四个馒头之后,还未用膳的。他真的饿了,几大口就消灭了她手中的包子。   她又从另一边袖袋中掏出一包油纸包的米糕,与他分吃了。   其实,今天她看到好多小吃,很想每一样都买点,不敢乱花钱,就没多买。   二人一道去往叶家村的方向。   今晚明月当空,月光浸洒着大地,万籁俱静,两人并排而行的影子在山道上拉得老长。   有他在旁,颜水心再也不怕夜里黑。   萧夜衡一直怕她出事,与她在一起,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古代农村没什么夜生活,村民睡得早,走走停停,两三个小时之后,颜水心与萧夜衡回到了叶家村,途中一个人都没碰到。   李有柱家在村东头,进村的第一家。与村民集居的地方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除非是白天耕作,路过这去田地里,一般也没人往这来。   萧夜衡将包袱与两个布袋放在李有柱家的院门外,他向颜水心微颔个首,绕到院墙后方,施展轻功跃墙而入。   颜水心站在院门外,刚一叩门,却发现门是没闩的。   “是黄姑娘回来了吗?”李有柱闻声,快步走过来拉开门,果然看到她了。   “是我。”颜水心微微一笑,“李大哥还没睡啊?”   李有柱微有些俊朗的脸上浮起歉意,“黄姑娘,真是对不起,我今儿上午,就不该扔下你一个人回来的。万一你不认得路,或是出点什么事……我真会一辈子内疚。”   “李大哥言重了,我不是回来了么。”颜水心拎起包袱,指了下地上的两个布袋,“李大哥,麻烦你拎去厨房,里面是五十斤米与七斤面,还有三斤猪肉。天热,麻烦你用盐腌一下猪肉,以免坏了。”   “黄姑娘这是做什么!”李有柱大惊,一脸不赞同地道,“你买这些,可太破费了。”   她不甚在意地摇首,“我总不能在你家白吃白住。”   “这……”他不知如何接话,只道,“一直叫你黄姑娘太见外,可否叫你一声月娘?”   “当然。”颜水心想着,怎么叫也不是我的名字啊。可惜,颜水心这名字,应当在牢里死了被划去了。真要告诉他,只会带来危险。   李有柱关上院门,把东西拎去厨房。虽然不知道月娘拎进房间的包袱里装了什么,肯定是她自己的东西。   颜水心进了厢房之后,已从后窗潜进房的萧夜衡一把将她拥住,炽热的吻落在她颈项间,一路向下……   “夫君……”她推拒,“我出了一身汗,都没洗澡。”   “心儿的汗都是甜的。”他的吻继续在她洁白的肌肤洗礼。   “……”颜水心无奈任他亲。   一阵脚步声响起,李有柱叩响房门,“月娘,你睡了吗?”   隔着一扇门,萧夜衡吻住颜水心的嘴,她想回话,嘴被堵着,出不了声。   “月娘……”门外的李有柱似乎有什么事。   颜水心贝齿轻咬一口萧夜衡伸进她嘴里的舌头,又舍不得咬痛他,他气势凶猛地回吮过来,她只得被迫与他唇舌纠缠。   李有柱见房里的月娘不出声,还以为她睡了,便离开了。   好一会儿后,颜水心几乎被萧夜衡洗礼了一遍,就差实质的一步,他才松开她。   颜水心走到桌前,取了火折子,把油灯点起来,让萧夜衡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她解开他的外衫,再解开系带,取下他的假肢。   他的外衫还是好多天没洗的黑衣,里衫是汗臭的囚衣。   她将手里的包袱放在桌上,先是拿开一套中年女衫,再将两身新衣递给他,“王爷,给你买的。”   萧夜衡瞥一眼那套中年女衫,估计她是给李翠买的。她送给他的礼物,不妨硬他面露惊喜,他伸手接过,是两身质料普通的男衫,单脚稳稳地站起,在身前比划,“心儿,你买的衣服,看着好合身。不过,本王没洗澡,出了汗,舍不得穿。”   以往,在城京,也有些女子想送他东西或衣物,他直接回绝了。   颜水心无奈,“就是料子太差。还望王爷别嫌弃。”   萧夜衡摆弄着他的两身新衣,就连内衫与短裤也有,心儿真是设想周到,“怎么会嫌弃,心儿为本王买的,在本王眼里,就是全天下最好的。”随即问,“心儿,那你的呢?”   “我也有。”她拿出另一块布包的两身女衫,两双一大一小的布鞋。大双的味甜递给他,“王爷,你的新鞋。”小的那双是她的,“我们有新衣服,新鞋子了。”   萧夜衡看摸了下她新衫的质料,还没他的好,瞬间知道她是真的太爱他,“心儿,以后,你买的衣服,质料不许比本王的差。”   他是想说,她的衣服要比他好,怕她不肯。   颜水心也不应,蹲在他跟前,挽起他的裤脚,伸手抚着他的左腿残肢,那断口比昨天肿得大多了。   都是因为佩假肢去接她,走了太多路磨的。   她心疼的表情,使萧夜衡内心怜惜不已,“心儿不哭,本王不疼。”   “王爷,我去给你弄药。”包袱里有四包药,是给他治内伤与压制毒的。颜水心解开四个纸包,分别取了一些里面的药,用房间里的水碗装了,出门去了厨房。   萧夜衡看到四包药的外壳纸包,不是同一家药铺的,就知道她是分四家买的。   估计是怕他中的奇欢疯尸散之毒,如果去一家配药,万一被看出来,会引祸。分开买就没人知道了。   多么聪明的女子!她是他的妻,名副其实的妻。   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心里就升出一阵浓烈的满足感。   颜水心在厨房里找了个瓦罐洗净装药添水,找了个炉子放柴点火,瓦罐放上去,煎药。   她又烧了灶火,用木瓢舀了水缸里的半缸水进大锅里,烧一锅热水。   李有柱睡不着,起身看厨房里有亮光,便走了过去,“月娘,你还没睡?刚才我去找你,怎么没应声?”   “抱歉,李大哥。”她不能说刚才被萧夜衡吻得出不了声,“月娘太累了,不小心打了个盹,没听到。”   “没关系。”李有柱面上满是难过,“月娘,你别怪我。我今早不是存心丢下你……”   “李大哥怎么还提这事?我不怪你。”他又不是她什么人,没义务等她。她挥手,“夜深了,你赶快去睡吧。”   “你是烧水洗澡吧?”他转开话题,看了锅里的水,“我帮你提水。你去沐浴,药炉我帮你看着。”   她也由着他了。先一步回房,让萧夜衡躲上床,收起不该让李有柱看到的。   颜水心与萧夜衡又在房里洗了个鸳鸯浴。   这回,两人都穿上了新衣、新鞋。再也不用穿别人的了。   颜水心一身娥黄色的新衣裙,身材婀娜,明眸皓齿,萧夜衡一时看呆了。   她也看着他换上了一身新的男款蓝衫,长身玉立,魅力凭添几许。   萧夜衡从梳妆台上的铜镜里看到自己的衣着,“心儿真有眼光,很合身,好看。”   两人相拥在一起,内心都感慨万千。   连一身新衫,都如此珍贵不易。   颜水心把之前与萧夜衡穿过的黑衣、囚内衫、鞋,弄成团,趁李有柱不注意,带进厨房的灶火里烧了。   这些东西万一被黑衣人找到,会有□□烦,烧了是最干净的。   牢里带出来的,只有两把长刀、一个羊皮水壶与竹马甲了。   刀已经被她之前悄悄藏到山里,挖坑埋了,其余的两样无碍。   颜水心把换下来的李有云的旧衫拿到厨房,用余下的热水洗了,在院子里的长竹晒竿上晾起来。   李有柱从敞开的厨房门,看着一身新衫,美丽无比的她,眼睛都无法挪开。   天上的仙女,都没她漂亮吧。   而且,她很善良,住在他家,却还买了食粮。   颜水心回房间,想拎桶去倒洗澡水,发现萧夜衡先一步拎桶,把洗澡水从后窗倒了出去。   也好,有个体贴的老公,她都不用干重活了。   “月娘,药煎好了。”李有柱看着炉火,等到她说的,四碗水煎成了一碗水,便小心地将药用碗盛起来,送到她房门口。   颜水心见萧夜衡还没躺回床上,她连房走到门口,只让门打开一条缝,接过李有柱手里的药碗,“多谢李大哥。”   还好他站的方位,从门缝是看不到萧夜衡的。   李有柱关心地问,“月娘,你伤要紧吗?”   “是先前我不肯嫁给赵员外,在赵家被打的。还好,我杀了赵员外跑了,这些天,一直在逃命,没机会治伤,现下能休养几天了。”颜水心按黄月娘的遭遇,随口掰一个理由。   她没受伤,是给萧夜衡治疗内伤的药。   “吃这药能好吗?”李有柱很是焦急。   “多谢黄大哥,我已抓了五天的药,吃完内伤就复原了。”确实,五天后,萧夜衡的内伤就康复了,颜水心神情难掩疲惫。   李有柱也知道她今天往返拢季城,累极了,便交待她好好休息,就勿自睡去了。   颜水心关好房门,将用毛巾托着、以免烫手的药碗,端到桌上,闻嗅,又稍偿,确认药没问题之后,冲萧夜衡招了招手,“夫君,过来喝药。”   萧夜衡见她细致的举动,心下动容,走过来端着药碗就口,才抿一口,皱眉,“烫。”   她连忙接过碗,嘟起嘴,对着浓黑的药汁吹得微凉,“可以了。”   萧夜衡又喝了一口,放到一边,“太苦了。”   “良药苦口,你内伤严重,必须喝。”颜水心想告诫他,药来之不易,不能任性。一想到他拖着重伤的残躯走了几个小时山路去接她,她的心就软了,不忍责备他半分,“夫君,你要怎么样才肯喝?”   “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喝。”   “小意思。”她觉得被他亲了不知多少次了,不差那么一次,“喝完就给你亲。”   他眼眸闪过一道幽邃,“你说的,不许反悔。”   “反悔是小狗。”   萧夜衡端起药碗,也不怕苦了,仰头一饮而尽。他哪会不知道,以现下她与他被亡命追杀、弄到药太不易了。   他就是想索个吻罢了。   刚要过来抱住他,颜水心稍一推开,他不悦,“心儿,你反悔了?”   “你才喝了治内伤的药。”她在四包摊开的药包里,又取出十几味药,放进今天买了让李有柱带回来的药杵,捣碎成泥,“我得弄压制你身上毒愫的药。”   他安静地在一旁候着,“心儿,辛苦你了。”   她摇头,“夫君,你一定要好好的。”   “有你在,本王自然会好。”   颜水心看着他一半残缺,一半俊美的脸,一想到先前在路上,她帮他把脉的结果,她突然泪如雨下。   她坐在桌前捣药,却突然哭了。萧夜衡拉了张椅子,坐在她身旁,心疼不已,“心儿,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因为他清楚,她捣的其中一味药七星草,得一百五十两银子一株,她一共只有二十两,不可能买得起。   他眼眸中忽现狠戾,咬牙道,“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本王一定杀了他!”   颜水心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总是先想到她。可她怎么说得出口,他的伤会好,可毒愫已经走遍他全身,就算将来毒解了,他以后再也没有生育能力了!   古人崇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就算是普通人,也无法接受不能做父亲,何况他是堂堂一个王爷。   他要是知道这事,不知道得多伤心啊?   萧夜衡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她的泪却越来越多,“心儿,本王的心儿,告诉本王,你怎么了?你这样,本王好怕。真的好怕你是不是受到了伤害?”   他甚至在想,为弄买药的钱,她难道为了他做下什么傻事?   颜水心摇首,一脸痛苦地注视着他,艰难启唇,“我没事,有事的是你。”   “不就是中个毒,本王能有什么事?” 第67章   想到中毒后不能行房, 萧夜衡也是万般难受,“回京后,本王定广招天下名医, 看是否能解了这奇欢疯尸散。”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到时, 本王就又能与心儿共赴云雨。”   “不是这个。”她将药杵放回桌上,起身坐在他的大腿上, 脑袋轻靠着他厚实的肩膀, “只要能与王爷在一起,即便不行房,心儿也是开心的。”   萧夜衡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心儿, 那告诉本王, 到底怎么了?”   颜水心不想瞒他, 实在提不起勇气把他再也不能做父亲的事说出来, 转移话题,“王爷,我买的药,二十两银子远远不够, 想必你看出来了吧。”   “七星草一株就得一百五十两。加上别的药,虽然本王并不太了解药的价钱,起码再多个十余两。”   她从袖袋里拿出几张银票与几锭黄金、白银放在桌上,还有三串铜板。   萧夜衡惊讶地瞥一眼,加起来是三百三十四两, 还多三百个铜钱,“心儿,你哪来这么多钱?”   她故意垮着小脸道,“我偷来的。王爷深明大义,该不会把我抓起来牢底坐穿吧?”   他环拥着她柔若无骨的娇躯,“小笨蛋,谁告诉你本王深明大义的?”大手在她身上摸,检查她是否有受伤,确定她没事,他才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本王,本王感动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抓你。倒你是,去哪偷这么多?过程是不是很危险?”   一连几个问题,他越想越后怕。   有这么多钱的富户,绝对请了很多护院,风险太大。   颜水心把弄到钱的事说了一遍。   “你啊,谁都没想到有人大白天上青楼偷钱。”他只疼惜地道了句,“心儿,以后别为本王冒险了。”   她不答应,“若是没钱买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伤重却无力,只能看着你所中的毒恶化。在心儿眼里,没什么比你的安危更重要。”   萧夜衡感动不已,斩钉截铁,“心儿,本王发誓,此生定不负你!”   “心儿亦是。”她回应着他。   他不能生育,她一定会对他更好。   萧夜衡突然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上嘴里,他知道,是所中的毒发作了,全身顿时无力。   为免她担心,他闭了一下独眸,忍着恶心,将血强行咽回了肚子里。   颜水心见他脸色苍白,只能加速捣药,等完全捣碎之后,她将药捏成一个个的小药丸,先喂他吃掉一颗。   去厨房拿了个盘子回来放在房里的桌上,其余十颗药丸摊在盘子里,等它自然干燥。   三天吃一颗,可以吃一个月。   这药也只能压制毒发,却不能解除毒性。   只希望,能拖到回京,再研究解药。   萧夜衡吃了药,感觉好多了。若非心儿,他怕是连活着出囚牢都做不到。   后半夜,二人躺在床上,颜水心沾了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萧夜衡将她圈在怀里,内心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他总觉得心儿刚才哭,是有关他的身体状况,她不肯说,他也不好逼她。   一觉好眠,天光大亮。大颜水心是被亲醒的,不可言说处。   真是差一点擦枪走火。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夫君,你大清早的干嘛呢?”   他好整以暇地开口,“是你昨晚答应我的。”   她窘了半晌。   看看外头太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户照进来,整个房间都特别敞亮。   她看过,李家的三间房,这一间无论是光线、大小,都是最好的。可见李有云在李家人心中位置很重,这一家,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   颜水心穿好衣衫,走到窗前站着,从窗缝看出去,厨房顶的烟囱冒着炊烟,她真是好饿了。   大约早上□□点了吧。   李有柱进进出出地在厨房忙活,是个勤快的人。   她思想神游,想到的却是两个字:下面。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实在更不出来,明晚再更新。宝贝们晚安 第68章 怀孕了?   原来萧夜衡昨晚喝药时要求的竟然是这个, 而且他也具体这么做了。   颜水心一脸的窘迫,与萧夜衡当然是亲密无间。   带了个小的布包走出房间门,李有柱从厨房出来, 连忙冲她打招呼,“月娘起了。早膳的粥已经煮好, 你去吃点。”   她微点个头,先去了隔壁李翠的房间里, 只见李翠坐在床上, 腿上的骨折处敷着药缠上了崩带。   “李大娘,你伤好些了吗?”颜水心关怀地询问。   “好多了。”李翠布了皱纹的面孔和颜悦色,“多亏了月娘开的药, 柱儿买药回来之后, 按你说的方法捣碎给我敷上了。昨儿夜里都不痛, 效果真是好啊。”   “那就好。”颜水心走过去帮李翠把脉, “您再休养个九天才能下床。免得没愈合好, 以后吃苦头。”   “晓得了。”李翠不住点头,炯炯有神的眸光落在她一身新衣上,“月娘穿一身新裳可真好看,之前穿有云的旧衣, 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颜水心将怀里的小布包递给李翠,“李大娘,住您家,也没什么礼物给您,这是买给您的新衣服, 看合身不?”   李翠接过布包,发现里面竟然是套新衣服,连忙道,“月娘,这使不得。你帮我看诊,我还没付银子呢。”   “大娘太见外了。”颜水心微微一笑,“你喜欢就好。”   “怎的不喜欢?”李翠满脸的感动,“家穷,我都三年没穿过新衣服了。”拿着新衣不住地抚摸,“昨晚听柱儿说,你还买了四十斤米,七斤面粉,三斤猪肉来,实在是太破费了。”   颜水心其实买了十斤面粉,不过,藏的三斤,她准备与那七斤一起做面饼时,那三斤悄着给萧夜衡,“现在都一口锅里吃饭,就不那么见外了。”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李翠看‘黄月娘’的眼神,是越来越喜欢。柱儿二十有三了都未娶,要是她能留在李家就好了。   这么想着,李翠的态度更热情了。   颜水心去厨房里舀了一锅粥,端去了房间,与萧夜衡分了吃。   李有柱还只当她一个姑娘家害羞。   厨房的灶上煮了一大锅竹片,颜水心问道,“李大哥,这是做什么?”   李有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不,天儿热嘛。我是准备编一些竹凉席到城里去卖,能换些铜板。”   颜水心想到她与萧夜衡的竹马甲,还缺了袖子与裤子,想把缺的也编上,于是问李有柱买一堆煮过的竹片。对方愣是不肯收钱,说是不值什么钱,她也就没硬塞了。   今天的太阳很舒适,她想多陪着萧夜衡,所以,编竹裤的时候,她是搬到房间里弄的。   “李家的在吗?”院门外一个中年妇女在敲门。   李有柱在院子里动作麻俐地编凉席,去开门,“阿花嫂啊?什么事情?”   “大白天的,你家闩什么院门?”那叫阿花嫂的妇女脸色很臭。   “现在那帮黑衣人时不时在村里晃,有几家不闩门?”李有柱想着,关键,月娘在他家,不能让外人瞧见。   “行了,我也不跟你蘑菇这事儿了。”阿花嫂一脸精明地说道,“那些黑衣人把地里的粮都霍霍了快一半,我家粮不够吃。你们家就娘儿俩在,也吃不了多少。问你们家借个三十斤米,过些天还你就是。”   李有柱讽笑,“你当我傻啊?村里昨儿傍晚回村的人说拢季城现在封城了,粮价涨得凶。城里的食材昨儿就翻了一个个儿。现在,原本一斤米四文钱的,村里有余粮的,都卖到十二文钱一斤米。别的全部照翻,你问我借贵米,以后城门解封,粮降价按四文一斤的赔我?吞我双倍,你粮心被狗吃了?”   “你……”阿花嫂气红了一张发黄的脸,“都一个村的,你不借就算了,犯得着这么寒碜人么。”   “你也知道一个村的,还来占我家便宜?哪凉快滚哪去,不够吃按市价去买!”李有柱‘砰’一声,把院门关了。   阿花嫂骂咧着走了。   颜水心在房间里用线穿竹片,从窗缝望出去,“李大哥为人还不错,是个拎得清的。”   萧夜衡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板着张脸,“李大哥,叫得那么亲密!”   她侧首,瞥着他不悦的神色,笑了,“闻闻,什么味儿?好酸啊。”   萧夜衡一愣,明过过来她的意思,马上反驳,“本王才没吃醋。”   “好,你没吃醋。”她莞尔一笑。   他扳过她的身子,“心儿,本王不许你夸别人。他有什么拎得清的,这个时期,谁家也不会白让人占便宜。还有,不许叫他李大哥。”   “住别人家里,是基本礼貌,我总不能连名带姓叫他?”她一脸的无辜,“或者,我叫他有柱?”   “你敢。”他阴着脸。   “好啦。”她腾出一只手,抚了一下他残缺的左颊,“不管怎么样,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够了吧?”   “这还差不多。”他盯着她如画的眉目,慧黠灵动的眼神,心中无数次赞叹她的美貌与智慧。   正午的阳光高照,李有柱看了看天色,走到颜水心所在的房门口,“月娘,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吧。猪肉留个一斤,到时候来烙面饼。”   “好嘞。”李有柱隔着房间的门,听着她动人的嗓音,心头都冒着热气儿。   有个年轻的女子在家里,真好。   最好,是他媳妇儿。   李有柱一餐饭都做得美滋滋的,尽量不让‘月娘’干活儿。   午饭吃的炒猪肉,炖萝卜、炒青菜,还有一个蛋汤。   颜水心依旧是偷端了饭菜去给房里的萧夜衡吃。   午饭之后,萧夜衡坐在房内窗前,享受着太阳光的照射。   颜水心看着他连晒阳光,都只能隔着一层窗纸,心里很难受。回京后,或是他的人接应到了,他就能光明正大了。   她从后方连人带椅背地环住他,轻声问,“夫君,你喜欢孩子吗?”   萧夜衡身躯一僵,“心儿,为何如此发问?”一想到自己的身体,声音有几分颤抖,“是不是本王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   眼泪顺着她白皙的面颊滑落,她真的很无奈,聪明如他真是猜得准,“当然不是。”   无法承认这么残忍的事实,她改而说,“你中毒之前,那天晚上,我们缠,绵了一宿,加起来有五次。”在他耳旁吹气,“你觉得,会不会我肚子里已经有宝宝了?”   他震惊上眼帘,猛地转身,深邃的独眸惊奇地盯着她,看到她的泪,烫疼了心脏,“心儿,难道你怀孕了?”   她在他转身前就已将泪拭去,连声否认,“没有。”低落地一思索,“那晚,我是安全期。那时,我月信刚走不久,不易怀孕……”   “何为安全期?”   她尽量以他能听得懂的话解释,“孩子的组成初期,是要男女行房,男的精水、女的卵、子,结合起来组成一个胚胎,就是孩子最初的形成。每个女人,一般一个月只排一个卵、子。按生理上算,我们同房那晚,不是我卵子排出的时日。也就是说,我基本不会因此怀孕。”   萧夜衡本来就懂这事,更是大致听明白了,“基本,也就是还有可能。”   “有些女人会即兴排、卵。”她说,“这种情况很少,个例。”   “那晚,你很兴奋。”他抬手轻抚着她长长的青丝,“万一,正好中标了呢?”   “这……”颜水心劝他,“你不要报任何希望,不然,万一没怀孕,我压力很大的。”   “好,本王不报希望 。”萧夜衡话虽如此,心底却滋生出无限的希冀。   颜水心猛地想到一点,“夫君,这么说,你想要孩子?”   他将她拥在怀里,低沉的嗓音分外迷人,“本王其实不喜欢孩子。但是,我很渴望与你生一个宝宝。不论男女,只要是我们的孩子就好。”   她的泪水再次滑落,“王爷,那晚我不会怀孕的。”   可这是他唯一做父亲的机会了。   “无妨。”他以唇吻去她脸上的泪水,珍惜地道,“大不了,等本王中的毒解了之后,本王努力一些,我们终归是会有宝宝的。”   不会了、不会了、不会了!她在心里哭着呐喊,实在不忍心揭发,只哽咽着点头,“好。”   萧夜衡伸出右手大掌贴上她的小腹,“心儿,本王觉得,你肚子里有宝宝了。”   她无可奈何,抬手为自己把脉,“没有,王爷自我心理暗示太严重了。”   他独眸露出失望之色,她不忍地加了句,“那晚到现在才不到十天,神仙也不可能现在把得出喜脉。这个时候,就算有孕,精水与卵、子也刚结合,要等它长大些,才能以脉像看出来,至少得一两个月吧。”   “那本王再等一个月,就可以感知宝宝了。”萧夜衡看着颜水心的眸光,分外柔和,“心儿,你以后不要干活了,有事让李有柱做,再不济,本王来做。你就安心地养胎。”又皱眉,“这院落太粗陋,不适合养胎。可回京的路途,太遥远,不利于孕妇长途奔波。”   颜水心哭笑不得,严声纠正,“王爷,我没怀孕、没怀孕、没怀孕!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早知道不谈这事了。宁愿到时真有了再告诉他,也不想再过一个月没怀上,而让他从喜悦到失落。   “行行。”他连忙安抚,“心儿别激动。”   她要再做竹裤,他不让,说他来。   她只能从旁教他,由他来动手。   然后,颜水心就看到堂堂一个王爷,只剩一只眼睛,手拿着针线在窗前串竹片。   为了那极小极小的有孕可能。为了萧夜衡唯一做父亲的希望,她真的不再干活了。   李有柱手艺差,做的饭菜也能入口。   昨天封城,颜水心琢磨着,城内外肯定又要大肆搜查了。   果然,傍晚的时候,李有柱匆匆敲响了颜水心的房门,“月娘,大批官差挨家挨户地搜查江洋大盗!你看,你要不要躲起来?”   “什么躲起来!”砰!一声巨响,房门被官差一脚踹开,为首的大喝一声,十余名佩刀衙差跟进了院子。   李有柱顿时吓得浑身发抖,“差……差爷,你们怎么没敲门就进来了?”   “放肆!”为首的官差厉声,“你窝藏钦犯,还敢在本头面前废话!”   李有柱吓得跪在地上,“差爷,这罪名小的可担当不起啊。”   一把推开李有柱,踹开颜水心所在的房间门。   颜水心就站在里面,还好萧夜衡提前躲起来了。   她用昨天买的化妆品,化了个妆,眉画粗,嘴画稍大,皮肤也涂微黄,原本的绝色姿容变得普通。   为首的官差打量了她一眼,“你是何人?”   李有柱连忙说道,“她是小人的表妹杨……”   官差打断他的话,指着颜水心,“你来说!”让另一名官差把李有柱带下去,另行问话。   颜水心低着头,嗫喏地道,“小女子杨茹,是远山县人士,李有柱是我表哥。我这次是回来看我姨妈的。”   她早就想到封城,肯定会再次大搜查。就事先与李有柱套好了话。不能冒充李有云,因为李有云嫁在隔壁村,万一这票官差正好搜过去就会出漏子。   杨茹是李有柱的表妹,远山县出了拢季城东还很远,冒充她没问题。   “抬起头来!”官差摊开一张宛娘的画像,对比着颜水心的相貌查看,发现一点儿也不像。   另一名衙差过来向头儿禀报,得到的回话与颜水心说的一致。   为首的官差微眯起眼,“那你藏躲什么?”   “小女子已在远山县成亲,丈夫经常家暴,我被打怕了,是躲来的。”颜水心瞎掰扯,撩衣袖露出一截红了的手腕,“这是我丈夫打的。我怕差爷们搜查时,把我在这儿的事说出去,会被丈夫抓回去继续打。 ”这青痕还是前晚萧夜衡一时激动弄出来的,虽然不能行最后一步,两在在一起时,还是不妨碍撩火。   前晚还只是红痕,久了就有点青了,跟打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我等忙着捉钦犯,哪有空嘴碎你一个村姑的芝麻绿豆事儿。”为首的官差扫了眼她手上的青痕,赠了她一个白痴的眼神,大手一挥,“仔细搜查,绝不能放过任何藏人之处。”   “是!”十余名官差开始翻箱倒柜的搜。   颜水心与萧夜衡的一丁点衣物,药材,早就一个包袱打好,让萧夜衡拎着从后窗出去,与他本人一道藏到房顶上了。   李家的房顶很宽,瓦也是盖的较平的,顶面趴着躲一个人,没什么问题。   倒是隔壁传来李翠的大嚎声,“差爷,我们都是良民,你们仔细着翻,可别把我的东西翻坏喽!”   李有柱被带回院里,为首的官差问,“隔壁住着什么人?”   “是我娘。”李有柱恭顺答话。   十八名官差翻查了一会儿,一个个回禀无要找的人。   为首的警告,“绝不可窝藏钦犯,否则,全家同罪,知道吗!”   “是是,小人绝对不敢。”李有柱也是因为月娘不是官府要抓的人,只是赵家要找,才敢收留的。   为首的官差又将一男一女两张画像在李有柱眼前亮相,“看清楚,要是看到这两个人,立即向府衙禀报,有重赏。”   “小人一定会的。”李有柱唯唯喏喏。   好不容易请走了一票官差,李有柱大喘一口气,关心地询问颜水心,“月娘,吓着你了。”   颜水心摇首,“我没事。”   “这帮人真是无法无天了。”李有柱怨道,“抓大盗就抓,搞得扰民,真是可恨。”   她默着不语。   “也不知道那被通缉的是不是恶人。往天真出现十恶不赦、连杀十八人的江洋大盗,都没见衙门这么上心。”   颜水心不便多说,只说去休息一下,就回了房间。   才一关上门,萧夜衡就拎着个包袱从后窗进房。   二人沉默着相拥在一起。   其实,眼下境况还算好。不管是官差也罢、黑衣人也好。他们都是漫无目的的找人,尤其李家被这两帮人各搜过一次,还算安全。   两个人又在李家一共住了四天。   李有柱都会向颜水心说起外面发生的事,或许是想找话与她聊天。   她也乐得听。   县太爷封城一事,引起了粮价上涨,古代穷,甚至很多人没什么积蓄。   而且,冤枉抓了一批跛子与像宛娘的良家少女。   尤其城里有一批秀才要通过拢季城东门去京城参加科举考试,这些有可能是未来的官。再不放行,会影响科考。   县太爷也不顶不住压力,决定于封城门第五天全部放行,只是出城东门一律严加盘查。   第五天傍晚,颜水心在李家厨房做烙面饼。   七斤面粉是李有柱和的面,另偷藏的三斤面粉则是萧夜衡和的。   她之前买的三斤猪肉,吃了二斤。特意留的一斤,放了很多萝卜丝与一斤快风干的猪肉切沫,一张张添了烙饼子。   她在烙,李有柱在院子里编竹席,倒也不知道她烙了多少。   十斤面粉,烙了七十张罗卜丝猪肉大饼。每张饼的猪肉少得可怜,基本罗卜丝居多。   藏了三十张饼。   原本打算偷着给萧夜衡在房间里慢慢吃。当天晚上,萧夜衡却吐出了一口黑血。   颜水心为他把脉,却发现他中的毒更严重了。   找人送信去京城,有一千三百多公里,就算骑快马都得二十来天。何况,她没钱买马让人骑去,只能雇佣人租马匹。不管再快,往返来到拢季城,都得耽误两个月。   萧夜衡所中的毒有压不住的趋势,再严重下去,指不准会发生些什么。   城门已解封,颜水心决定明早就带着萧夜衡离开叶家村,前往京城。   找人送信,让京城方面的人来路上某个地点接应,两不误。   一早就出门的李有柱去外面卖凉席回来,傍晚时回到了李家,他看了眼‘黄月娘’所在的厢房,欲言又止。转身进了厨房烧晚饭。   颜水心见他回来了,也进了厨房,对着正在烧灶火的李有柱喊了声,“李大哥,我……”   李有柱回首,目光发亮地看着她,“月娘,何事?”   她与萧夜衡商量过,与其找不认识的人送信,不如让李有柱找个可靠的。   “我想找人送信去京城。”她直接说出目的,“食宿费与酬劳我出。李大哥能寻到合适的人吗?”   李有柱有些为难,“妹子,这时候去京城,可是严查的。若非特殊情况,没人往那边去。”不解地看着她,“京城天高地远的,你带信去做甚?就算有人愿意,这节骨眼儿冒险,食宿加酬劳也得四十两银子。”   “有些私事,必须得办的。”她说,“这笔银子,我拿得出来。”   李有柱意外,“你哪来那么多钱?”   她淡笑,“李大哥别问那么多。只回答你能找到人不?”   “我倒是有一个人选。”李有柱想了想,“在拢季城,有个叫司昌的中年男人,为人实诚,几十年下来专门替人带讯跑腿,嘴也严实,只要出得起价钱,他办事还牢靠的。”   官差肯定能想到萧夜衡会找人送信去京城,这种人怕是早被衙门打过招呼了,民不与官斗。她敢说,信真让司昌带,信肯定会落官差手里。   她摇头,“不能这种专业的人带。要不起眼的老实人。”   “那我有一个同伴叶栓正缺钱,他没银子娶媳妇儿,说是只要能弄到钱,啥活都肯干。”   “李大哥帮我问他,能不能跑一趟京城。”   “成。”他满口答应。   “还有一事。明天清早,我就得走了。多谢李大哥这些天的照顾,月娘铭记于心。”   李有柱不舍地盯着她,冲动地捉住她的小手,满眼炽热,“月娘,你不能留下来吗?”   颜水心尴尬地抽回手,“不能。”   “我喜欢你!”李有柱有几分英俊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仰慕的神色,“月娘,我不想你走。”因为他知道,她一走,就不会再回李家了。   萧夜衡在靠近厨房的厢房里,听心儿与李有柱的声音,不真切。   几天下来,从李有柱看心儿的眼神,他一个男人太清楚对方在想什么。   有时,他恨不得挖了李有柱的双眼!   李翠下不了床,萧夜衡无声无息地走到厨房外的侧墙聆听厨房里二人的交谈。   当听到李有柱说喜欢颜水心,还想她留下,萧夜衡顿时气得额际青筋暴跳,拳头紧握。   一个农夫,身份低下,他也不放在眼里。可心儿几次赞赏李有柱为人。   他就危机感浓烈。毕竟,李有柱再怎么样,长得不差,四肢还健全。   不像他,除了王爷身份,一个毁容的残废,真没什么拿得出手。   门敞开的厨房里,颜水心嗓音宁和,“李大哥,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以后,会遇到一个很好的女子。”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李有柱穷追不舍。   “在我心里,只把你当成朋友。”颜水心笑笑,“而且,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在你危难的时刻,他都不知在何方。”李有柱满眼不赞同,“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颜水心也不好说萧夜衡一直在他家里藏着,为了让他死心,下一剂猛药,“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一女不侍二夫,我到死,都不会改变心意。”其实这是屁话,骗编古人的。   以她的想法,萧夜衡要是不变心,她才一直爱他。但凡他看上别的女人,她一定送上一个‘滚’字,再深的爱,也经不起背叛。   门外侧墙边的萧夜衡听了分外动容,李有柱连声表示,“月娘,我不介意你不是清白身。”   “我心里只有他。”颜水心面色郑重,“李大哥真把我当朋友,那就不要勉强我。”   李有柱神情痛苦地凝视她,“好。那月娘可否告诉我,你的真名?”   颜水心顿时心跳漏一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今儿,拢季城解封,我进城卖凉席,看到一个年轻女子被一帮家丁扣押,向围观的人打听之下,才知道那女子是黄月娘。”李有柱定定地盯着她,“我再三问知情的人,说那女子确实是杀了赵员外的黄月娘,你不是。” 第69章   颜水心敛眉, “事已至此,那我便不否认了,我确实不是黄月娘。但我的真名,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以免惹上杀身之祸。”   李有柱微一思索, “其实,我有两次, 听到你房间里似乎有男人的声音, 仔细一听,又无人。”   打量着她格外窈窕的身姿,“你怎么可能每餐吃得下三碗饭?”恍然大悟, 几乎是确定的语气, “你的房间里藏了个男人。”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 那不瞒你。”说话的是萧夜衡, 他身影一闪, 下一瞬已进了厨房,一瞬间,厨房里的气温都似乎变得凉森。   李有柱本来只是怀疑,看到他左颊毁容, 步伐微跛,霎时明白了,视线在二人身上瞥一圈,“你们是衙差与那帮黑衣人要找的那一男一女。”   颜水心叹息,“李大哥, 你又何苦把这事说出来?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吗。”   萧夜衡眸中杀气腾腾,“既如此,那便受死吧!”   手中凝运真气,眼看要挥掌,李有柱连忙跪地,“安王饶命!我若有心出卖你们,今儿个在镇上就通知衙差了。若给衙差提供有用消息,赏银十两起步。若是直接协助抓到,赏银三两百。小的绝无心挣那昧着良心的银子。”   萧夜衡挑了一下浓黑的眉宇,“说说,怎么看出我是安王?”   “能让衙差与那帮黑衣人连日衣不解带地寻找,县太爷甚至下令封城。普通的江洋大盗根本不可能如此劳师动众。再则……”李有柱偷瞥着萧夜衡的相貌,“当今安王左眼乃是义眼,左颊毁容,细看之下,您分外符合。衙差要抓的人虽然不提义眼,想必是不想让朝廷知道他们在抓你。”   “是个机灵的,足可让你死得更快。”   “安王爷,如今您正是用人之际,小的愿意亲自前往京城为您送信。”李有柱自告奋勇,“还请您给小的一条生路。”   萧夜衡思量着,“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你老母亲当如何?”   “她的腿伤也好了大半,驻拐杖能下地。我当告知她,与朋友出远门做一趟生意。二三个月会返回。母亲能照顾自己。”   萧夜衡向颜水心看过去,“心儿,你认为呢?”   李有柱听他唤‘月娘’为心儿。原来,她竟然是叫心儿么?   颜水心从袖代的纸包里掏出一颗药丸喂李有柱吃下,声音淡然如水,“这是慢性穿肠散,两个月后会毒发,到时你可在京城安王府拿解药。解药普天之下,只有我有。若是你生背叛之心,那么,会肠穿肚烂而死。”   李有柱苦笑,“你放心,我绝不会当叛徒。”   其实,他自愿去京城送信,也是知道她将往那去,他想多见见她罢了。或者,可以帮帮她。   颜水心从袖袋里取出四锭十两的银子递给李有柱,“这是送信的酬劳。若是你将这差事办好了,将来安王必会重赏你。反之,那帮衙差与黑衣人背着朝廷捉拿安王,你以为真会让一个知晓此事的人活着?”   李有柱闻言,惊出一身冷汗。不由庆幸自己善良,否则,真去衙门通风报信,怕是没命了,“我知晓了。”   “安王明天也会出东城门。”颜水心思了下,“那边盘查太严,还请李大哥帮个忙。”   “月……只要我能做到,义不容辞。”李有柱心知自己根本无法同安王相比较,也不敢痴心妄想了,只能在心里默默喜欢着。   “我叫颜水心。”她无奈道,“安王安危干系重大。给你下药,也是万不得已,还请勿怪。”   “我明白的。”李有柱内心有些酸涩,“总算知道妹子的真名了。”   “行了,去准备一下。”萧夜衡不悦地打断二人的话。不喜欢他与心儿多做接触。   当天晚上,萧夜衡把一封亲笔信笺交给了李有柱。李有柱与颜水心一同去向李翠告别。李翠是非常不舍,说想让她做儿媳妇,被她婉拒了。   李有柱给母亲留了一锭十两的银子,说是月娘给的,只让她别多话,千万不能把‘月娘’在家住过的事说出去。   至于萧夜衡,从头到尾,不让李翠知晓。   萧夜衡让李有柱去村里租一辆牛车,再说好到时牛车对方怎么个取回法。   休息一晚,大约凌晨四点,由李有柱赶车,萧颜二人乘坐,带着包袱,前往拢季城的方向。   从村道拐上官道的岔路前,萧夜衡藏于牛车底,颜水心用绳子贴着他与车底横系一道,免得他攀不稳掉下去。又不让人看见系绳。   牛车上外人看来,只有颜水心与李有柱二人。   早晨六点,进城的西门已经大开,进城的百姓络绎不绝,时不时掺杂一辆马车。   李有柱下牛车,牵着牛拖的板车,混在进城的百姓里。   他一手的粗茧、皮肤晒得黝黑,那一身粗布麻衣的打扮,一看就是本地人。   守西城门的官差看到他,刚要拦他的牛车,李有柱连忙向前边已进了城的一个村民吆喝了声,“狗蛋她娘,你也进城啊。早知道你带孩子,我就稍你一段。”以此转移官兵的注意力。   前边一个布巾包头,牵着一个七八岁娃子的妇女转过头,看到他,挥手,“柱儿啊。你也来城里……”   守城的一队官兵,其中一人原本要查牛车的,见车上只坐了一个明显不是宛娘的女子,牛车光凸凸的,也无什可查,于是喝道,“这儿不是你们闲聊的地,赶紧走!”   “哎哎!”李有柱哈巴地应声,连忙牵着牛车进了西城大门。   直到混在百姓中走了一截,看不到守西门的官兵了,李有柱才大松了一口气儿。   “柱儿!”一名妇女牵着一个娃子,拍了李有柱肩膀一下。   李有柱憨笑,“婶子。”摸了摸她牵的男娃的脸,“狗蛋也来了。”这二人是同村的邻居。   狗蛋娘看了眼坐在牛车上的颜水心,“她是谁?柱儿你怎么牵着村里叶老头的牛车?”   “帮一个卖凉席的友人租的,他要牛车拉货。”李有柱说出事先想好的借口,指了一下车上的颜水心,“这位姑娘是顺路的,我收几个铜板,让她搭车。”   “这样啊……”   “婶子,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李有柱从怀里摸出五个铜板递给狗蛋,“拿去买包子。”   “谢李哥。”狗蛋很高兴。   李有柱不好意思地对狗蛋娘说道,“婶子,我车上拉了个姑娘,回村,你可谁都别说,交待狗蛋也别说。人家未婚的姑娘,虽说搭个车,被有心人嚼舌头可不好。我要出趟远门,有远山县的老板订了多副凉席,家里老母亲有,还请婶子多照顾些。”   说着,摸出二十个铜板。   狗蛋他娘推辞不过就收了,连连应是。   人来人往的拢季城里,李有柱将牛车赶去了离城东城门近的一处行舍开了个一楼的房间。   颜水心打量行舍,其实就是古代的低档客栈。客栈不是每个人都住得起的,行舍环境差,食宿相对来说便宜,很多脚夫都喜欢住。   一般情况赶牛车的只舍得住行舍。   为免引人注意,在这儿暂落脚再合适不过了。   牛车一牵到行舍后院,趁四下无人,颜水心解了板车底下的绳子,让萧夜衡出来,三人进了一楼刚开好的房间。   李有柱说道,“西门好进,去京城的东门可难出,我去打探一下城东门的情况。”   “我也去。”颜水心看了眼萧夜衡,“夫君,你在这里等。”   他微点了一下头。   颜水心与李有柱出了房间,来来行舍前厅。   行舍老板看到颜水心,笑说,“小娘子,你相公可疼你了。他说啊,要不是因为你,他可舍不得开一个独间,住大通铺就行了。”   李有柱回应,“那是,怎么也不能委屈了我娘子。”   在外人前,与颜姑娘装一下夫妻,避人耳目,他还是很开心的。   外面一队官差气势汹汹地路过,颜水心担忧地问,“衙门的人还在搜城啊?这么多天的,真是怪吓人的。”   “小娘子放心,我这儿今早上刚彻底搜过,暂时不会再来。”行舍老板安抚,“我也希望他们别搜了,惊扰我的客人,我这生意咋做啊。”   颜水心上妆时特意把自己化丑,所以她衣着普通,样貌也不引人注意。   与李有柱又与行舍老板闲聊几句,二人去了街上。   这是个小巷子里,出巷拐个弯,就是大街了,走几步就到东城门。   两人出了巷口,发现出东城门的人排起了长队,官差一个一个的盘查。   颜水心在大街上的一个首饰摊前,装着拿一支款式简朴的木簪子看,摆摊的小贩马上热情地道,“小娘子,这是紫檀木簪,质料好,便宜,五百个铜钱就行了。”   李有柱拿过颜水心手里的木簪子瞧,不高兴地看向摊贩,“你这人做生意咋怎么不实诚呢,这明明是梨花木,屁的紫檀。真当我们好糊弄。”   摊贩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也不恼,“是是是,是我记错了,梨花木。这簪子五十个铜板就行。”   “二十个。”李有柱还价。   “那太少了,本钱都不够……”   “爱卖就卖,不卖拉倒。”李有柱装着砍价,颜水心一直是留意着东城门方向。   两人也不是真心买东西。   “行,今儿亏本卖了。”摊贩将木簪子用块小布包起来递给颜水心,她接过,刚要付钱。   李有柱已率先掏出了二十个铜板。   “小哥可真疼你娘子。”摊贩做成了生意,笑眯眯的。   直接误会二人是夫妻。   颜水心也不多解释。   “对了,这出个东城门,队伍咋那么慢?”李有柱问得似不经意。   “作孽的,这么多天下来,又是封城,又是十里八村挨家挨户搜,城里也翻个底儿朝天,说是抓大盗,连个盗影都没有。”摊贩满腹怨言,“搞得有些人不出门,生意都不好做了。昨儿好不容易城门解封吧。西、南、北门还好,进出容易。出个东城门,坐马车的,车内外翻遍。要是坐个牛车,还要查你车底有无藏人。”   颜水心看过地图,去京城,必须走东城门。所以,不严才怪。   李有柱与颜水心装着在附近买东西,观察怎么藏人出城安全。   跛的、面瘫的、眼睛有问题的,甭管像不像,一律抓起来再说。   这才一会儿功夫,东城门又抓了疑似大盗的两女三男。   “你们不能抢我的钱啊,我没有银子做路费去赶考,几位爷行行好吧!”前方的画摊上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叫喊声。   “不交保护费还想在这儿摆摊,给我打!”一名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一挥手,后面的几个打手直接就砸了那名年轻男子的画摊。   旁边有多名路人围观,却都不敢伸出援手。   那名年轻男子的画摊被砸了个稀巴烂,摆摊的收入也被抢了。   其余摊贩只好乖乖奉上保护费。   颜水心通过围观的路人窃窃私语,得知摆画摊的年轻小伙子叫叶永安,是个秀才,家境贫寒,没有钱去京城考科举。   大家都道叶永安人品好,正直善良,才华颇高,要是去京城,一定能中举,因路费折损,可惜了一个人才。   颜水心让李有柱去前面的小吃摊喝碗豆腐脑,她悄悄跟上了收拾画摊回家的叶永安。   萧夜衡亲笔写的信有二封。一封给了李有柱,另一封,她觉得叶永安适合带去。   这种信不是写救安王,而是无关风月的提了些友人寒暄,思及相会的地名,加上了暗号,是带给安王府产业下的总管的。   就是被人看了信,也猜不出名堂。只能希望收信的总管能聪明点。   信不能送去安王府,估计府里的护卫总管早被盯上了。   送去给皇帝,一般人见不到皇帝的面。   她也不告诉李有柱,另请叶永安也带信去京。多一个人,多道保障。   只给了叶永安二十两银子,食宿足够。给李有柱四十两,是加上跑腿的酬劳的。   颜水心千交万代叶永安不得把帮她带信的事说出去,只让其悄悄行事。   对方满口答应。   然后,她去打听到的一家卖□□的铺子看了看,发现□□假得不得了,戴脸上一下能看出来,反而打眼。   给萧夜衡改头换面的想法,也泡汤了。   折回东城门内五十余米的一家小吃摊,与李有柱一道继续观察。   李有柱也不问她刚才做什么去了。   过了两个小时,颜水心发现叶永安拿着包袱快步往东城门而去。   他是当地秀才,上京赶考,守城官差很快放行。   颜水心没想到叶永安这么快就去京城了,希望信早些送到。   观察了半天,与李有柱得出结论,查得太严,萧夜衡怕是没办法悄悄混出城。   快到午饭时间了,两人往行舍走,颜水心从袖袋里掏出二十个铜板给李有柱,“这是买木簪子的钱。”   李有柱死不肯收,她没办法,只得作罢。   回行舍,让伙计送饭,在房间里与萧夜衡一道用餐。   后半天,颜水心与李有柱继续去东城门附近转悠,接触了几个附近每天进出东城门的人。颜水心总算想出了一个捎带萧夜衡出城的办法。   李有柱退了行舍的房,去买了很多扎好成捆的稻草,往牛车装了一整车,牵着牛车排上了出城东门的队伍。   颜水心走在李有柱旁边,等候东城门的官差一个个检查。   排在前面的是两个汉子推一辆托着棺材的板车,板车旁边还有五个披麻戴孝,哭丧的人。   “你们七个抬起头来!”守东城门的官差喝了一句。   推板车的两人与披麻戴孝的五人抬头。   模样没问题 ,为首的官差朝下属下令,“开棺!”   “不能开棺啊!”其中一名戴孝的女子哭道,“差爷,我父亲前些天进城看病,昨儿得肺痨死了,这是回村埋葬的。我们都是良民,绝无您要找的人。”   “江洋大盗也会说是良民。”为首的官差不理会她,一挥手,“掀棺材盖!”   “我父亲死都不得安宁,我跟你们拼了!”女子哭喊着不让官差动手揭盖,另几个男人也阻挠官差检查。   一时之间,推搡混打了起来。   官兵几十人,连女子在内的五个百姓很快被制伏。   “越不让查,越有古怪!”为首的官兵刀架在那名女子脖子上,“若是从棺材里查出什么不该有的人,你全家都得死!”   很快,棺材盖打开了,几名官差怕肺痨传染,捂着脸,凑近棺材一看,里面躺着一具年约六旬、穿寿衣的老年男人尸首。   “就说没有别人,只有我父亲的亡体。”女子哭喊,“你们打扰亡者安宁,不怕他晚上来找你们吗!”   一队官兵顿时浑身寒颤。   “去看看,尸首底下有无藏人,棺材有无夹层!”为首的官差不死心。   下属照做,细查过后,才回禀,“没有。”   颜水心低着头,站在后方瞧着眼前的一幕,差点冒冷汗。她还真想把萧夜衡藏在运尸的棺材里的。   前方运棺的板车被放出城。   “轮到你们了。”另一名官差向装了一牛车稻草的李有柱招手,“出城干什么!”   “去帮我姑姑家干活,她家田不够肥,我弄些稻草烧灰,肥田。”李有柱恭顺地答。   官差视线瞄向他旁边的颜水心,“她是何人?”   “她是我新娶的媳妇儿,这不,我要去省亲,她非黏着我。”李有柱干巴巴解释。   官差又看向他一车稻草,“这么大一车,装得满满的,我看里面藏人了吧!”   说得真准。李有柱吓得差点跪了,硬撑着才没软倒。   两名官差抽刀向着扎好的稻草堆里一阵乱捅。   李有柱心下大骇,面上却唯唯喏喏。颜水心装着吓坏地说,“差爷,我与相公绝对不敢藏人,要不,您们把稻草全部散开检查,以证我俩的清白。”   真散开可就完了。   萧夜衡就藏在稻草堆中间。   刀捅是不怕,因为他身上穿了竹马甲,连新做好的竹袖、竹裤都穿上了。   原本想解开稻草捆绳的一名官差闻言,想到这捆绳要是松开了,那不搞得满地都是稻草?收拾起来多麻烦。   于是,他跳到板车上,从高高的草堆从上往下捅,抽刀,也未发现异常,才摆手,“放行!   ”   “多谢差爷!”李有柱连忙牵着牛车,与颜水心出了拢季城东门。   走远了的颜水心回头瞧见,一个妇女推着板车,上面放的夜香庞桶。   官差都拿棍子在捅里搅。   真是不放过一丁点可能。   又走了一段路,李有柱驾着牛车拐上无人的小道,才白着脸色吁口气儿,敬佩地看着颜水心,“颜姑娘,要不是你聪明,让官差散开一车稻草,他们反而不想做白工。不然,安王怕是会给发现了。”   “真是惊险。”颜水心也后怕,真给发现,那么多官差,插翅都难飞。与李有柱连忙解开一车捆好的稻草,藏草堆里,呼吸可不好受。   果然,萧夜衡呼吸不畅,脸色有些紫绀,一吸到新鲜空气,才慢慢恢复过来。   颜水心扶萧夜衡从牛车上坐起,她对李有柱说,“李大哥,你独自上路去京城送信吧。与我们在一起,反倒危险。”   “我不怕……”李有柱还想说什么。   “我与安王要躲避追杀,脚程慢。能否得到接应,就看你了。”她交待,“你把一车稻草到附近有草堆的田里倒掉,牛车放到与叶老头指定的地点,让他取回。你自己找个商队拼行程,别走错了道。”   “我晓得了。”李有柱点了点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又对萧夜衡说,“安王,保重。”   便驾牛车远去。   颜水心将脑袋靠在萧夜衡肩膀上,激动而又开心地道,“王爷,我们总算离开拢季城了。”   他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轻应了一声,“嗯。”   他一度以为会被发现,做好了拼命的准备。真没想到能安然出来。   都是心儿的功劳。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不更了,下一章明天晚上更。 第70章   颜水心上下查看着他身上有无伤痕, 当看到他大腿处的裤子被划破,撩起裤管看,穿的竹裤上有刀痕。   还好, 事先有准备,他穿了竹片缝的衣裤, ‘刀枪不入’。   不然的话,就被长刀切进肉了。   清楚她的担忧, 萧夜衡主动开口, “本王无恙。”   她微一颔首,从包袱里拿出事先买的羊皮地图,规划了一下去京城的路线, 扶着他往小道上走。   不敢走官道, 怕人多, 他佩假肢走路跛, 面部毁容, 特征明显,万一被人去拢季城告状就麻烦了。   毕竟,三百两白银的赏金,一般人一辈子都赚不来。   萧夜衡改为牵着她, “心儿,本王的内伤已经全愈,不用掺扶。”心疼地瞥了她一眼,“倒是你,极有可能已有身孕, 得小心些。”   “说了我没怀孕!”颜水心很生气,“不要把我当孕妇对待,你这样,我压力真的好大好大!万一我没怀上,你岂不是气死?”   “不会、不会。”萧夜衡连忙安抚她,“心儿不动怒,乖。是本王不好,没怀就没怀。”   话虽如此,他却想到,皇兄曾向他抱怨皇嫂怀孕之后,脾气大。   心儿这么大火气,还不是有孕?   也光想想,他不敢说出来凭添她的压力了。   颜水心这才脸色好了一些,随口问,“王爷,送信的人为什么一定要送去京城?别的地方不行吗?要是近一些,我们也很快能得到接应。”   萧夜衡思量着,“本王的主要势力在京师,若是送去六百里、或八百里处的近范围,那儿的领头人不一定看得懂本王信中所指,权力也不够大,调动不了多少人马。其次,本王一失踪,晋王有太后支持,权势滔天,若非京师那边出大兵力前来接应本王,其余接应的人手,怕是半途就会被晋王铲除。如此,反而暴露本王的行踪。要么不接应,一接应,必得万无一失。”   她算是懂了,“确实。要是送得近,估计对方还要去京城请示,那更慢了。直接送信去京城还快。”   “本王也是这般想。”   她信心十足,“王爷,除了李有柱,你给我的第二封信,我给了上京赶考的秀才叶永安。我们一定会得救的。”   他伸手环住她的肩膀,“心儿,其实本王觉得,我们现下的境况,比在牢里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虽然在牢中,脑袋时刻别在裤腰带上,能与夫君生死与共,也是心儿的福气。”   他动情地承诺,“回京之后,本王一定十倍、百倍地补偿你所受过的苦。”   她微笑地冲他眨眨眼,“那你多给我点钱?”   在古代,原身是个不受宠的尚书庶女,肯定很穷。搞点儿钱,才能过好日子。   “你说的是什么傻话……”   她皱眉,“你不愿意?”   “心儿误解了。”他深深地凝注着她绝美的侧颜,“别说给你钱,本王的一切,都是你的。”   “好。我就不客气地收了。”   “哈哈!”他愉悦地笑了,就喜欢心儿不做作。   她指了指前边路上的一颗凸石,“王爷,看路。”   他走得更小心了,但是竹裤厚重,走起路来实在不舒服,而且,竹袖弯起手肘来,也相当不舒服。   于是,他脱下竹裤,取下了两只心儿做的可拆卸式的竹袖,收入包袱,只在衣衫里着了竹马甲。   两人走得很慢,走走停停,累了就在路边找个石头坐下喝口羊皮水壶里的水,吃块烙饼。   从李有柱家带出来的三十块烙萝卜丝猪肉面饼,可以够吃几天的。   路上碰到人,萧夜衡就提前躲起来。   等路人过了,他再出来与她同行。   过了两个小时,前面有两条岔路,颜水心又拿出地图来看,“应该走右边的小道,就靠近官道了。小路翻山越岭,我们走起来太辛苦了。前边拐个弯,有一家有朋客栈,我们去住一晚。”   萧夜衡同意,“你怎么知道有客栈?地图上没写。”   “在城里打听的。附近城镇的情况,我也打听了一些。”   “心儿真聪慧。”   二人同行,果然,走上右边的小路,行走了三百余米,就看到了一家名为有朋的客栈。   照例是萧夜衡躲起来,颜水心独自出面,去开了一间一楼的厢房。   客栈的环境很简朴,是木制结构,环境就跟电视上看到的差不多。   一楼是大堂,后院后厨,也有柴房与几间客房,二楼以上都是房间。   这里离拢季城近,很多来拢季城做买卖的客商来不及进城,都会歇脚住一晚。   掌柜的当她开一楼的房间是为了省钱,其实,她是为了方便萧夜衡偷进来,毕竟,他腿脚不方便。   可能是赶路消耗体力,她肚子又饿了。   快半夜了,客栈的住客有些人在客栈一楼大堂吃宵夜。   颜水心让人炒了两个小菜,叫了一大钵饭,让小二送去房里,与萧夜衡在房间里饱餐一顿。   她又数了二十个铜板给小二,让他送热水进客房准备沐浴。   只要小二出现时,萧夜衡就藏在床帐内被褥里。   不让外人看见。   洗过鸳鸯热水澡,颜水心与萧夜衡累得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两人在一张床上也是搂在一起的。   第二天清早,早饭后,颜水心去退房,萧夜衡偷藏在客栈外不远处,准备与她一道继续上路。   哪知,她才退完房,还没踏出客栈的门,一队官兵包围客栈。   一名为首的捕头喝道,“所有人,不许动,接受盘查!”   颜水心顿时心跳加速,妈的,快了一步。   还好萧夜衡先出了客栈,不然就被瓮中捉鳖了!   客栈掌柜是个年约三十的少妇,不是电视里龙门客栈的风骚老板娘,而是姿色普通的妇人,她连忙迎出来,“差爷,这是怎么了?不是昨儿傍晚才搜过吗?”   颜水心想着,还好我半夜才投宿。   “那一男一女江洋大盗迟迟捉不到,会危害百姓。我等奉命捉拿!”为首的捕头铁面无私地道,“尤其重点盘查一男一女。”对着一帮部下一挥手,“你们去仔细搜!”   “是!”一票官差开始挨个房间的细查。   客栈大堂的食客一个个噤若寒蝉。   为首的捕头走到一男一女的桌前,见两人低着头,厉声,“抬起头来。”   男的是个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公子,左脸上有几道疤,女的二十来岁姿色上乘。   “男的脸上有疤,这对男女一并抓起来!”捕头威风一喝,两名手下就将正在用餐的一男一女扣押了。   “差爷,我犯了何罪?为何捉我!”男的右半张俊秀的脸蛋血色全无,左脸的疤都吓抖了。   “脸上有疤,走路还跛!”那捕头面色兴奋,“你就是那江洋大盗!”   “冤枉啊。”那男子连忙说,“我是拢季城赵员外的小儿子赵发财,我爹娶黄月娘那事儿,可是远近驰名,我哪会是江洋大盗?”   跟赵发财一道的女子也说,“我……我不认识他!”   赵发财恨声,“秀婵,我们都好过多少回了,还敢说不认识我?在床上可叫得亲热。”   “你犯了大事儿,我当然不认得你。”叫秀婵的女子忙着撇清关系。   捕头盯着赵发财左面的疤痕与跛左腿,“你的脸跟腿怎么回事?”   赵发财怯弱地说,“是我跟拢季城县太爷的小妾柳美娥通奸,被县太爷划花了我的脸,还让人把我打瘸了。那柳美娥也被卖进青楼。我就喜欢偷人、妻妾,拢季城里不敢玩,才跑城外来偷腥。”   “原来你就是那色棍赵发财,你爹赵员外强娶人黄月娘嫩妻,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捕头显然是知道这事的,气得吹胡子瞪眼,“害老子还以为捉到了上头要的大盗。”   “既然不是小的,您就放过我吧。”   “老子也不管你是不是好鸟,浪费老子的时辰,”捕头费了白工,刚要让手下狠揍一顿赵发财。   赵发财忙拿出一张银票递上,“请各位差爷喝个茶。”   捕头接过看着银票数额,“这还差不多。”   又有好几个人,包括客栈掌柜都来证明此人是赵发财,又有人证明与赵发财在一块的是附近村里的有夫之妇秀婵。   捕头便不再抓二人。   颜水心一直低着头站在柜台边,尽量不想惹眼。   一队衙差搜过每间客房,无所获之后,原本要撤。那捕头的视线落在颜水心身上,“你是何人?面生得很。”   “小的杨茹,是远山县人士,来拢季城省亲,准备返家。”颜水心按住店时的登记,冒充李有柱的表妹。   那捕头打量着她,“家里是做什么的?”   “普通农耕人家。”   捕头打量着她,忽然出声,“你不是杨茹,杨茹本头认得,不是你这个模样!”   颜水心吓得心脏快爆了,却镇定地道,“差爷,我怎么不是杨茹?这名字常见,同名同姓的肯定不少,奴家嫁给了远山县坞里村的杨彪。或许您认识的是另一个杨茹。”   先前为了应付搜查叶家村的官差,她向李有柱打听了不少杨茹的事。   这捕头指不准是试探她。但她要是露出破绽,肯定会被抓的。   这段时间,衙差可是抓了不少可疑人物。   “是么。”果然,捕头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你倒是说说,坞里村有何特征?里正杨松可安好?”   “坞里村的村子中央有一口水井。”颜水心一脸坦然,随即露出疑惑的神色,“里正不是杨松,是杨树,差爷您是不是记错了?”   这回是断定,不是这捕头记错,他就是存心试探的。要是她不纠正里正不是杨松,肯定被抓。   杨茹的事情,她就知道这么多,再试她可就露馅了。   捕头不耐烦跟个村姑废话,怒道,“滚一边去,别打扰老子抓人!”   “是是。”颜水心从他不解释,就知道,她险过了试探的关。   客栈里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被捕头诈出了可疑,被逮捕了。   等一票官差离开,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客栈老板娘对着客人们一通安抚,颜水心赶紧也背着包袱离开了。   萧夜衡躲在离客栈三十米的一处土坡灌木后,手紧紧捏握成拳头,手心的掐痕深青。   久久不见颜水心出来,差点要冲进客栈。却知,以心儿的聪明,也许能安然无事。   看到一票官差走远,捉了一个不是心儿的女人之后,他才稍松了心弦。   颜水心往大路朝东走了三十米,也不知道萧夜衡藏哪儿了?   萧夜衡等她靠近,以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轻唤,“心儿!”   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他,又瞧见刚才的那帮官兵也往这边来,装作没听到,继续走。   麻烦大了。   那票官差要是走过来,难保不发现灌木丛后的萧夜衡。   她甚至盘算着,与萧夜衡把那帮人干掉。   可加起来五十个,不一定是对手。   就在她发愁的时候,那帮官差岔上了另一条她与萧夜衡昨晚走过的小道,估计从那往回搜。   她不禁庆幸,两人昨晚就走过了那条路,不然,真是直接杠上了。   观察四周无人。萧夜衡闪身上大路,揽着颜水心,施展轻功,在官道上飞弛。   很长一段距离之后,察觉前方有一阵马蹄声。   萧夜衡立即揽抱着颜水心纵身一跃,飞进了一旁的山林。   眼看着下方一队官差骑马扬鞭路过山下的官道。   那阵仗,一看就是捉拿二人的。   萧夜衡与颜水心在山林里暂歇,出了拢季城,排查太密集了!   两人决定重新规划去京城的路线。   萧夜衡舍不得心上人走远路,一定要买一辆马车。   颜水心也怕赶路时别人看到萧夜衡的相貌,让他藏着坐马车,再合适不过。她当初从妓院偷钱时,算过所拿金额足够一路食宿与买马车的钱。   直线行走,要一百里开外才有集镇。但换个朝南的方向的话,十里就有一个树坡镇。   买了马车后行程也会变快,为了避开密集的排查,两人决定绕行二百里。   之后是涂州涂振国大将军的势力范围。   涂振国向来与晋王不合,也许在那,能得到救援。   萧夜衡不朝东往京城,而是施展轻功带着颜水心朝南去树坡镇。 第71章   同一时间, 京城皇宫   皇帝萧景带着一行人前往太后所住的坤宁宫。   寝殿里太后梁庆珍半躺在雕凤敞床,一张慈祥的老脸很苍白,不住地咳嗽。   老太监刘福在一旁侍候, 担忧地道:“太后主子,您可千万要保重凤体, 您这日夜忧思安王,眼睛都哭瞎了, 可如何是好啊?”   “衡儿一日不归, 当母后的心痛啊!”梁庆珍老泪纵横,“衡儿那孩子孝顺,哀家一向当他是亲骨肉。为何失踪的不是哀家这把老骨头, 而是衡儿那么好的孩子!”   一帮奴才在旁伤心涰泣。   刘福看向寝殿门外, 一名身穿龙袍, 年约三十, 气势威仪的男子站在外头, 后方还跟着一票带刀侍卫。   “奴才等,叩见皇上!”刘福率一干太监宫女向皇帝请安。   梁庆珍视线模糊地看向门外,“是皇帝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给太后请安。”萧景威严地走进殿内,向梁庆珍微一躬身。   “快免礼、免礼。”梁庆珍虚扶他一把, 内心却相当不悦。皇帝登基后一直尊称她为母后,自从安王失踪,皇帝竟然连母后都不叫了。终归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坐靠在床头,太后微仰首,视线径直‘看’着皇帝, “景儿啊,可有衡儿的消息?”   皇帝萧景失望地摇了摇头。   太后梁庆珍询问,“有还是没有?”   萧景意外,“太后,你的眼睛?”   “安王失踪,太后日夜以泪洗面,已经生生哭瞎了眼睛……呜呜……”回话的是老太监刘福,说着,他便与几个宫女太监一并哭了起来。   “皇帝面前,不得喧哗!”太后皱眉,一票奴才止了哭声。   萧景瞧着太后慈祥温和的老脸,心忖着:不就是你示意他们这么说的,装什么?   太后等了又等,居然不见皇帝关心她的眼睛,不由心思微沉。   萧景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除了忧愁,不见其它,掂量了一下,才道,“夜衡失踪数月,音讯全无。朕已下令禁卫军、各地府衙全力寻找安王,若是寻到安王者,重赏黄金千两、良田千顷,为官者,官位连升三级。可惜,凤祥国的国土都快翻遍了,仍不见夜衡踪影。”   “衡儿……我的衡儿啊。”太后老泪纵横,“也不知他现在可安好?”   “安王在京中有几大要职在身,他向来公事严明,尤其对我这个兄长,绝不可能不打招呼便人间蒸发。”皇帝操心了数月,眉目疲惫,神情担忧不已,“他一定是被劫持了,甚至……遇害了。”   梁庆珍闻言,几乎昏死过去,双手大力不受控地拍打着盖在腿上的被褥,“衡儿啊,母后的衡儿绝对不会有事的!”   萧景微敛着眼睛,看着太后激动的脸色,语气平静,“太后放心,朕也绝对不会允许安王出事。他可是朕唯一的胞弟,没有他,朕当年也坐不上这皇位。”   “那是,皇帝当加派人手寻衡儿。”   “不用你说,朕也会的。”萧景微讽了声,“倒是太后的眼睛,朕会找最好的御医给你医治。”   “有劳皇帝了。”梁庆珍虚弱地靠着床头,太监刘福贴心地给她身后塞上一个枕头,“哀家乏了。”   “那朕就不打扰太后休息。”皇帝萧景带一干侍卫离开坤宁宫。   晋王萧慎等一行人走远了,这才从寝殿侧门走进太后寝殿,一挥手,一干太监宫女全退下。   “狗皇帝,来看母后居然带那么多带刀侍卫,好像母后会杀了他似的!”晋王萧慎一张阴毒的脸充满怒气,尤其不满皇帝萧景的行径。   “他是已故的施妃肚子里出来的,又不是你母后的儿子,他的作派,不奇怪。”太后梁庆珍一改温和慈爱的表相,面色犀利,“他已怀疑安王的失踪与哀家有关,苦于没有证据,哀家这太后之位才坐得稳。绝不可让安王回京,否则……”   晋王萧慎连忙点头,“儿子明白。岳父势力范围,拢季城那边,不论城内外,已严加搜查。”   “不光是那边,其它区域,也绝不可放过。”   “母后放心,儿臣已部署妥当,定不会出差池。”   梁庆珍眉头深锁,“你让哀家怎么放心?你不是说了,你携那几位一同打造的大牢,位于边境,天高皇帝远,固若金汤。里面的人只进不出,安王是怎么插了翅膀飞出来的!”   “是一个叫宛娘的女子那儿,出了疏漏。具体事宜,已向您禀报过。”晋王拳头紧握,“母后放心,无论如何,儿臣也会在安王回京之前,弄到他的尸首。这京师,有我没他!”   “皇帝派遣出去搜寻安王的人马,哀家会尽量帮你阻截。”太后眼眸涌现恶毒的光芒,“皇帝失了安王,如同失了一臂。奇欢疯尸散之毒,是时候给皇帝,还有那票拥戴他的大臣偿一偿了。”   “可是,因安王失踪,这些人全都加强了警惕……”   “不管用什么法子,守株待兔,总能见缝插针。”太后炯利的眼神坚定,“安王失踪,皇帝若再出事情,皇帝后嗣最大的皇子也就四岁。这天下可就是你的了!”   晋王萧慎一脸的贪欲,“儿臣这就去安排。”   ……   另一边,萧夜衡施展轻功带着颜水心到了树坡镇外,他容貌打眼,不宜出现在人前,便在镇外一处破庙藏起来等候。   颜水心独自去了镇上买马车。   镇子很小,总共两条长街。建筑是白墙灰瓦,靠近镇边缘,甚至还有黄泥屋舍。   今天恰逢集市,附近村寨的人都来赶集,人流甚密,倒是热闹。   沿街两边不但商铺成排,在街道两侧,卖各种杂货的小贩热情吆喝。   颜水心向路人打探,到了最热闹的市集,这里有个地方专门卖牲口,几个商贩从别处牵来了几匹马在树下栓着出售,却没有卖马车厢的地方。   “姑娘,买匹马吧。”一名商贩见她来回看,连忙指着栓在树下的四匹马说,“一百五十两一匹,任挑。”   “一百五十两?”颜水心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像有钱人吗?你这价开得太高了。”   中年马贩看着她普通的衣着质料,“一百二十两,不二价。”   “别家开价一百两,我估计八十两就能成交。”其实别家也开一百二十两的价。颜水心胡诌的,打量了一下他的马,“你这马也没什么优势,我是拿来拉马车的,怕你的马都跑不动。”   “怎么会。”马贩一拍马屁股,马儿仰天长啸了一声,“听听,这马儿声音多洪亮,保准能吃苦。”   “八十两我就挑一匹。”她往别处走,“我去别家看看。”   “姑娘,慢些。”中年马贩是个汉子,叫住她,“九十两银子这价钱是不可能的,除非是老马,活不了几年的又有什用?我这马儿刚三岁,正是使役最好的年龄,贵有贵的道理。这样吧,九十五两,我卖一匹。”   “最多九十两。”颜水心还价。   她可不富裕,多剩几个钱,就能多省点钱在路上吃好点,住好一点。   “九十两在涂州碰上甩卖可能买得到。”中年马贩也想做这一笔生意,“可是,我这些马就是从二百里外的涂州进过来的,我总得挣些银子,食宿费也得花钱。”   颜水心也不废话了,“你卖就卖,我还得省点钱做别的花销,再贵,买不起。我给的价,你多少有的挣了。”   “行行行。”中年商贩说,“这地方穷,买得起马的人不多。我这也好些天没开张了,要不是住附近的村里,有老小要顾,也懒得在这穷镇营生。”   颜水心指着其中一匹马上的马鞍,“鞍送我。”   “你给个一百两,我还送你。这么便宜,送不起。你实在要,一百个铜板,成本价了。”   颜水心也知道对方不会再便宜了,于是同意,开始挑选马匹。加起来要跑跑停停一千多公里呢,得好好选。   “姑娘,大叔我就给你推荐这一匹马吧。”中年大汉指着那匹白马,“这马健实,毛色光亮,日跑百里不在话下。”   “您就省点心,我不要歪瓜劣枣。你说的这匹……”颜水心凑近了看,闻了一下马身上的味,“头与屁股不整齐,骨骼不够健壮,马蹄还有损伤,身上还有淡淡的药味儿。怕是前不久这马才生过一场病。”   马贩没想到她是个行家,“你这目光倒精准,行行,你自己挑。”   颜水心挑了一匹高大的棕色马,“这马身强体健,虽然品质不优,却是你这四匹马中最好的一匹了,代步拉个马车倒是合适。”   “真那么优质的马,进价太高,买不起啊,够用就成。”中年马贩解下她看中的马匹,把套马头的缰绳递给她,“真是最好的被你买了。”   颜水心付清钱,接过缰绳牵在手里,“大叔,问一下,哪儿能买到马车厢?”   “这镇上没卖的。”马贩指了一下前边的路口,“前边巷口的豆腐铺转个弯,那条巷子都是卖旧货的商家,还有很多当铺,你去问问有没有旧的马车厢。”   “多谢了。”颜水心牵着马匹,去那巷子里挨个旧货铺的问,有一家铺子有个很旧,漆都掉光了的车厢卖。   但开价九十八两银子,颜水心嫌贵,再添一点,都能买个新的了。   凑巧有个来买东西的大婶看她问车厢,说她上工的东家有个旧车厢不要了,准备贱价卖给旧货铺,只要五十两。   颜水心见这大婶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环,旁边有摊贩还跟她打招呼,应该不是坏人,且就在前面,跟着去了。   那是一户高门大院,奴仆成群。   颜水心直接跟去了后院一个杂物间,里面堆着一个很旧,不掉漆,内里布置舒适的马车厢。   车厢是木制结构的长方形,厢内的地面是红漆木板,要是铺上被子,还能当成床睡。后半靠近厢墙的位置摆了张包了垫褥的长椅,椅子靠背后面还可以放行李。   厢身侧面从木墙上伸出一块六十厘米长宽的正方形木板,可以在上面放茶杯或吃的东西,不用的时候,折叠起来贴在墙上,不占地方。   两边都有车窗,还挂着帘子。只不过帘子旧得褪色了。   颜水心分外满意,连忙付了五十两将它买下来。   大婶乐呵呵地接了银子,还好心地让下人帮她把马车厢套到了她买的马匹上,“姑娘也是个实诚的人,五十两银子你买了个实惠。要是卖到旧货铺,他们那些黑心的,开的价低到我不想卖。”   “大婶是这东家的奶娘吧。”颜水心也与她聊着家常。   “姑娘可真聪明。”大婶打量着她,“我看你这模样长得好看,买得起马车,家也不那么穷吧?我们少爷正准备讨个媳妇儿……”   颜水心估计对方想牵红线,连忙说,“我已经成亲了。”   “那挺好。”   “大婶,我不会驾马车,您能不能派一个车夫送我一程。我要去涂州省亲,去市集另外找车夫又怕人不实诚。路上我包食宿,工钱还给双倍。”颜水心装着发愁的样子。   那大婶一听,似乎对条件很满意,“我儿子徐闯会驾马车,不如让他帮你?”   “当然好。”颜水心又从怀里掏出半两银子递给她,“这是定金,我还要去买些东西,你让你儿子准备一下,回头在镇外的破庙外汇合。”   大婶说了他儿子的相貌,她随意编了个涂州长平街小四巷的地址,以免被当成坏人。   于是,交易是达成了。   虽然往南不是京城方向,离拢季城近,排查不严,但还是有官兵在搜查。   专门针对一男一女当重点。   她不会驾古代的马车,萧夜衡的相貌不宜在外露脸当车夫。   那么,找个车夫,二男一女,避耳目,再适合不过。   颜水心牵着马车走在镇道上,去买了袋米,调料少量、两个架锅的铁角架,又买了几块腊肉,三个碗等东西。   看到镇上有些女子长得很高大。   估计是靠近关外的原故,有外族血统。   她心生一计,还按萧夜衡的身量买了两套女衫,头饰。包括一个送的斗笠。   自己又买了身丫鬟衣着穿上。   看到路边有卖包子的,要了二十个热腾腾的包子,颜水心这才牵着马车出了镇子,走到了破庙前。   一个大约二十几岁、长相平凡的年轻男子已经背着个小包袱等在那了。   男子一看到她,马上拱手,“是杨姑娘吗?小的徐闯。”   颜水心的名字,在牢册中已该死亡,她不敢用真名,就化名当成李有柱的表妹杨茹,“是。我是远山县人士,夫君杨彪经常打我,不给饭吃。我便出来找了活儿干,专门伺候我家小姐。小姐……叶宁。小姐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不喜说话。你有什么事儿,同我说便成。”   “好嘞。”徐闯满口答应。   萧夜衡躲在破庙里,起初看到一个男人等在外头,心生警惕。   焦灼地等待中,总算看到心儿牵了马车返回,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颜水心让徐闯牵马车等在外头,她独自拎了个小包袱进了破庙,走到庙后的院子,才想找萧夜衡,却突然被人一把紧抱住。   熟悉的拥抱,那颈项边温热的男性气息,无一不诉说的抱着她的男人是萧夜衡。   “夫君,我回来了。”她微仰首,深情地盯着他半残缺的面孔,“回到你身边。”   “心儿!”萧夜衡箍紧她,独眸中的爱意烫得灼人,“本王好担心你。”   “就是去买个东西,没事儿的。”她在镇上也碰到了官兵,只不过,他们要抓的人是宛娘的容貌。   她真的是一万个庆幸,当初冒充宛娘出牢。   不然的话,萧夜衡不能露面,她再不能,两人可就得喝西北风了。   从包袱里拿出油纸包的二十个肉包子,他吃了六个,她吃了三个。   将余下的包起来,她指了下包袱里的女装,微歉意地道,“王爷,要委屈你了。”   萧夜衡先前听到她与徐闯在破庙外说话,她称自己为小姐,又看到女装,立马明白,心儿是要他男扮女装。   他二话不说地解了身上的衣服,穿起了她新买的合身女裙。   颜水心小心地看着他换女衫的举动,“让你装女人,王爷不生气?”   “你都能装成丫鬟,本王扮个女装又何妨?”萧夜衡定定地瞧着她一副丫鬟打扮,却掩不住贵气,“何况,本王的样貌太惹眼,附近还是有排查的官兵,女装掩人耳目再好不过。”   她再次感慨,他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等他换好女衫,她又拿出之前买的化妆品,给他化了个大浓妆,脸上的粉厚得可以涂墙,连他左颊的疤都给盖了。   再给他罩上一顶白色的斗笠,轻纱遮面,保证谁都不认识他。   颜水心打量着他一身绫罗女衫,个子高挑,风一吹,笠纱随风飘荡,真有那么一丝绝代佳人的味道。   “我还真想扮个相公,你当娘子。”颜水心微笑,“可惜,我得省钱,不能再破费去买适合我穿的男衫了。”   “刚才那么盯着本王,是本王俊吗?”   “是你美。”她乐了,收拾好包袱,与萧夜衡一道出了破庙。   徐冯见‘杨茹’扶着一位个子高挑的佳人出来,看不见其相貌,拱手,“这是叶小姐吧,小人徐闯,是杨姑娘雇佣来的车夫,见过小姐。”   萧夜衡微一颔首。   颜水心扶着萧夜衡踩上车沿,进了马车厢。   “徐大哥,把你的包袱给我吧,背在身上难受,一并放车厢里。”她掀开厚重的车帘子。   “多谢了。”徐闯将包袱递给她,反正里面也没什么财物。   颜水心将他的包袱放在马车坐椅的靠背后,她又把萧夜衡之前穿过的两身男衫包进徐闯的包袱。   萧夜衡知道她是为了应付官兵搜查。   马车里不能同时出现两个包袱的男装。   他还看到椅背后放满了锅碗、食粮与被褥。   心知,这是为了路上找不到投宿时,在郊外也能有热饭吃,马车厢内能投宿。心儿真是心细如尘。   萧夜衡不禁万般庆幸能得她心仪。打量着车厢的环境,肯定是大户人家用过的二手货,但胜在实用。以目前的情形,他不会嫌任何物什。只要与心儿不分开便好。   “驾!”徐闯坐在马车外扬鞭,向着涂州的方向驶官道而去。   路遇一伙官兵,或许是认为江洋大盗根本不可能弃朝东的京城方向,去往南。也或许是因为认为其没钱买马车。   也可能多日来的盘查,官兵一无所获,也累了,居然不拦马车。   颜水心便上徐闯驾车与一队官兵错身而过。她一边与驾车的徐闯聊磕,编一些自己与‘小姐’的趣事。   “徐大哥,你就叫我小茹吧。”颜水心思量,“看这些官兵总是捉盗的,为免多生事端,你就暂当叶家的家丁,别说是半途雇来的。”   “好嘞。”徐闯拿钱办事的人,无伤大雅的事,自然东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况,双份儿的工钱呢,“前边就出了树坡镇,到小牙乡的地界,再行个一百七十里,就能到涂州。”   颜水心是知道的,还是道,“多谢徐小哥告知。”   前方大路上两排木栅栏设卡,一队官兵拦道。   有几个步行的男女与一辆马车正在接受盘查,无可疑才放行。   “徐小哥,待会儿你打点一下,别惊着我家‘小姐’。”颜水心连忙给了徐闯三两银子。   徐冯应声,“是。”   他驾马车靠近关卡,为首的官差手势示意停下。他立马勒紧缰绳。   “马车里是何人,要去往何处?”为首的官差厉问。   徐闯按‘杨茹’所说的答,“是涂州小四巷的叶家小姐,到树坡镇省亲,现在回涂州。”   颜水心才不敢对徐闯说是从拢季城来的,大牢在那边,会查死。   为首的官差要掀车厢帘子,徐闯连忙把三两银子递给他,“差爷,我家小姐身子娇弱,还请您别吓着她。”   官兵收了银子,撩开帘子的动作都温柔了些。   只见车厢里一个满脸浓妆的丑女人两手拎着绣帕半遮面,另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倒是好看。   这年头,小姐的相貌不如丫鬟的多的是。   “车厢后头放着什么?”官兵询问。   “是些吃的米粮、衣裳。”颜水心连忙答。   “打开后厢门看看!”官差下令。毕竟,得以防藏人。   徐闯连忙下马车,照做。   官差看了一下,就是些锅碗、米袋,水坛,还有几个包袱,摊开包袱一看,一个包袱里装了四身男衫,另二个包袱里分别装的是女衫。   对应车里的一男二女,三个包袱,倒是对上了。   又见徐闯虽然恭敬,却一脸坦然。   一个家丁驾车载着两个女人,绝不是他们要逮的人。   也不多说什么了,挥手放行。   颜水心与萧夜衡就在官差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坐马车走了。   待一走远,徐冯肉疼地道,“杨小姐姐,您出手太大方了,刚才托我给那些兵差三两银子太多了。咱又不是恶人,就算不给钱,也能过关卡的。”   颜水心可不能让官差细盯萧夜衡的容貌看,粉的厚度扑得就算能挡他左脸的疤,他的左眸是经不起细瞧的。   要是告诉徐闯,她与萧夜衡就是被通缉的人,还不给吓尿?   三两银子重厚,才能让官差少些戒备啊。   “小姐不受惊要紧。”颜水心承诺,“按我说的做,别多事。等到了涂州,我不但给你双倍工钱,还会给赏钱。”   “哎!”徐闯这回可高兴了。要是能多个一二两的赏钱,岂不是一个月的工钱都出来了。   颜水心又把放在徐闯包袱里的萧夜衡的两身男衫拿出来单独放一个包袱。   徐闯偶尔也会帮人赶车去涂州做营生,熟悉路况。   知道哪儿能投宿,入了夜便找了家客栈歇息。   萧夜衡一身女裙,又戴着斗笠,走路故意特别慢,步伐摇曳生姿的,又被颜水心扶着,也就没人看得出他其实跛。   开了两个房间,徐闯一个,颜水心与萧夜衡一个。   颜水心让徐闯自己去客栈大堂吃饭,他的餐费控制在四十个铜板一餐。这个钱可以炒一荤一素两个菜加饭的。   一般帮人赶车,也就二十个铜板的餐费。   她算给的多了。   没办法,得让徐闯打掩护。虽然他不知情,其实还是有风险的。   一但被捉,他也完了。   对人好点儿,没错。   她与萧夜衡一个房间,则可以大口吃肉大口吃饭。   晚上,萧夜衡抱着颜水心在床上,心疼地问,“心儿,你累不?明天你让徐闯驾车尽量慢着点儿。”   他是担心她,万一有孕,车马颠簸,会受不了。   “还好。”她伸手为他把脉,皱眉,“你中的毒更深了。每次你一用内功,毒愫就会加深,以后,尽量别动内力。”   他颔首,“我这身体,拖累你了。”   “别这么说。”她闷闷地抱着他,“如果我中毒了,你会说是我拖累你吗?”   他以一指点上她的唇,“不许你这么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永远都不是本王的拖累。”   “心儿亦同。”   客栈的饭菜香,被褥也很干净,两颗心在一起,二人睡得很沉。   有被堵在拢季城外的客栈里搜查的经验。   颜水心特地问过客栈老板,官兵何时搜过店。   对方说前天下午。   于是,天不亮,颜水心就结了帐,与萧夜衡乘马车,让徐闯驾车离开。   官道上才拐了个弯,颜水心撩开车厢后窗的帘子,发现一队官兵进店搜查。   这次,完美地避开了被堵在客栈内的惊险。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比走路可快数倍。   颜水心在车厢地面铺了被褥,坐累了还可以躺着,舒服多了。   “徐小哥,驾车稳着些、慢着些。我们家小姐身子骨差,不能颠簸。”颜水心扬声交待。   “没问题。”徐闯应声。   小牙乡的地界很长一段没有食宿。颜水心就吩咐徐闯,拿起两个角架架两口锅,一个煮饭、一个炒菜吃。   夜里颜水心与萧夜衡睡在马车上,徐闯在外头打地铺。   一路伙食好,也没苦着。   马车慢悠悠地走了四天,进了涂州地界之后,居然没有官差抓‘江洋大盗’,一路畅行无阻。   进了涂州城,百姓安居乐业,城市古色古香,繁华喧闹。   涂振国大将军的府邸位于一条次要繁华的大街上,门前两座狮子镇守。朱红的高门,朱漆匾额上阔气地金漆写着……涂将军府。   将军府的斜对面有家客栈,颜水心让车夫徐闯去问了住宿价格。   太贵了,住不起。   于是,改而到旁边也提供住宿的民宅去开房,便宜多了。   颜水心先前付了半两银子的定金给徐闯的母亲,又把余下的车钱结清,再赏三两银子。   徐冯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颜水心财力有限,本来省着花钱,涂州城看着安全。涂将军向来与晋王政见不合,如果他愿意派重兵送安王回京。   那么,她与萧夜衡的苦日子就结束了。   现在住的民宅类似现代的民宿,只不过环境差多了。   房间也是隔成一个个的单间按多少钱一晚收钱,租给往来的客人。   颜水心与萧夜衡住在临街二楼,斜对面就是涂将军府。两人站在窗前,从虚掩的窗户往外看,街上熙来攘往,偶有卖货郎挑担子沿路吆喝。   一阵马蹄声响起,一名威风凛凛的中年男人身披铠甲骑战马,携一队兵卫而来。   萧夜衡对颜水心说,“兵队为首的中年男人就是涂振国。”   她微颔首。   只见涂振国在将军府前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看门的守卫向他一躬身,立即去牵套马的缰绳。   涂振国站在将军府门口迟迟不进去,似在等待什么。   不一会儿,一名士兵匆匆前来禀报,“参见将军。”   “可有安王的讯息?”涂振国声音洪亮。   隔了条街,斜对角。   颜水心与萧夜衡都微听得见他的声音。   “没有。”那名卫兵说,“属下已派人到处寻找,都无所获。”   “据朝廷那边派来的人说,皇上忧心安王,连月来茶饭不思。本将亦全力寻安王,可惜,如同大海捞针。”涂振国大声感慨,“本将多想为皇上分忧,多想寻获安王护送回朝。”   听到这样的义正严词。   萧夜衡与颜水心受苦多日,几乎有种冲动跑出去。   但二人沉得住气。   “心儿,你怎么看?”萧夜衡问她。   颜水心皱眉,“看涂将军一脸正义的样子,他又与晋王不合,理论上可以信任。”   “实际上呢?”   “他有必要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说想护送你回京吗?”她觉得不对头,“如果涂振国被晋王收买了,那我们找他,可就撞他手上了。”   萧夜衡眸光微敛,“涂振国是一方大将,打过几场胜仗,功在朝廷。父皇生前极为器重他,以为本王对他的了解,此人心高气傲,不可能被晋王收买。但他方才的作派,似有欲盖弥章之嫌。”   “如果他真心帮朝廷寻你,我们不能错过。”颜水心思量着,“要么,我去想办法试试他?”   “不可。此敏感时期,若他真听晋王号令,太危险了。”他拥着她,“若是对方用你做要挟,本王不战而降。”   “你……”她气呼呼地瞪着他。   他珍惜地在她额上印一吻,“所以,心儿,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是本王的命。”   她盯着一身女装,满脸厚妆的他,“王爷,你这身打扮亲我,好奇怪……”   “该罚!”他佯装奋怒,“本王赐吻,岂可嫌弃。”   “不嫌。赶了几天路也累,我们先歇一晚,打探一下消息。”颜水心盯着他被她画出来的烈艳红唇,对着房里桌上的铜镜擦去额上的口红印,出房间让民宿老板娘送饭菜到房里。   与萧夜衡吃过午饭,睡了一下午。   她才在他千叮咛万嘱咐之下,出了民宅的门。   就算不打听,路人都三不五时地聚在一起,说涂振国特别想寻到安王获朝廷封赏。   走路闲逛,在衙门边的张榜区,看到布告,寻回安王居然可以获黄金千两,良田千顷。当官的重赏之下官位还可以连跳三级!   可想而知,皇帝有多看中安王。民间都很多人在自发地找安王下落。   她热血沸腾、气势汹汹地准备回京领重赏!   又被奢望打回现实,眼下还是保命要紧。   寻思着,怎么探清楚涂振国可不可信呢? 第72章 王爷独自回京   在外头逛有个屁用, 其实,她想进将军府看看,要是能偷听到涂振国与亲信交谈, 是最好不过。   虽然,真的很危险。   可一但错过涂振国, 明显的,他绝不可能是晋王党羽, 萧夜衡说再行五百里, 他没把握有可靠的人能送其回京。即使有,护送的人马不足,也会被晋王一锅端了。   颜水心真不想老鼠过境一样, 随时给抓到拍死。   太渴望涂振国派重兵护送了。派个N万大军过来当保镖, 就算晋王再牛逼, 也不敢调遣一倍半人数起步干仗啊。   同等人数不一定干的过, 对方必须超出人马。   好, 去将军府。   颜水心装着路人,绕将军府行一圈,发现将军府院墙里时不时传出重兵脚步。   也就是说,你不管挑哪个地点翻墙进去, 都会马上被发现。   暗的不行,来明的。   当听到墙内有一个中年的男性声音交待,“去倚红楼请梅雪姑娘过来,晚上,将军要她作陪。”   “是, 周总管。”   颜水心觉得,是将军府的总管在吩咐下人。   那机会来了!   看到将军府里出来的丫鬟衣着与她身上这一身很像。   冒充将军府的下人,衣服都不用换了。   她立马去街上问路,得知倚红楼的方向,就快步走过去。   不敢用跑的。万一怀孕了……   傍晚,青楼也开始营业了。   倚红楼张灯结彩,从敞开的大门望进去,楼内大堂里一桌桌酒客欣赏着台上的歌舞表演,纸醉金迷,踏进门的嫖、客人数众多。   有两个龟公守门。   颜水心走过去,对他们说,“请梅雪姑娘晚上去涂将军府做陪。奴婢小霜,是周总管让来沿途侍候梅雪姑娘的。一会儿,周总管会另外派人来。”   两个龟公客气地请她进门,其中一个说,“梅雪姑娘在后院的小楼第一间。”   “多谢。”颜水心大摇大摆地进了青楼。   然后去了后院的小楼,第一间房,找到一个美艳的青楼女子,禀明来意。   对方分外开心,高高兴兴地差遣了婢女打扮,吩咐人在前院门外备轿。   颜水心等在房门外,不一会儿,果然将军府来人请梅雪姑娘。   她装成梅雪的婢女,说会通知小姐。   很快,梅雪打扮好了,颜水心扶着她步出青楼大门,上了豪华的软轿。   将军府的两名家丁看到颜水心,也只以为她是梅雪的婢女。   颜水心还吩咐四个抬轿夫,“都抬稳着点儿,别颠着姑娘。”   四名轿夫连连应是。   将军府的家丁见她这么照顾梅雪,更直接认为是其婢女了。   “起轿!”一名家丁喝了句,四名轿夫抬着梅雪去往将军府……侧门。   一个去陪=,睡的□□,是不可以走正门的。   颜水心走在软轿旁,堂堂正正地进了将军府后门。   一进后院,绕过几幢房子,便看到假山嶙峋,花木扶疏,建筑处处彰显富贵,像个贪官,不像个将军的宅邸。   两名家丁直接将梅雪带去了一间客房,说将军一会儿就到。   让颜水心在外面等。   不用想,等一下将军进房,马上会跟梅雪颠鸾倒凤,也不会找到有用的价值。   她连忙捂住肚子,一脸苦相地对两个家丁说,“我想上茅房……”   其中一名家丁指了指右边的小道,“拐过去五幢房子,再左转,有个矮房,那是下人的茅房。”   “多谢。”她低着头恭敬地走了。   一票巡逻的士兵路过,看到她才跟府里的下人搭了话,不认为有异。   颜水心提着胆子与一票士兵擦身而过。想着,要么去将军办公的书房看看?   对方批示的公文,也能看出其人品吧。   正要愁着怎么去书房呢,一个打扮富贵的中年女人怒气冲冲地指着一名家丁问,“涂振国在哪?”   “回夫人,将军在书房。”一名家丁回话。   那满头金钗银饰的女人闻言,抬脚就走。颜水心跟在后面。   那女人转头瞪着她,“你是哪个奴婢,跟着本夫人做什?”   “将军让奴婢照顾夫人。”颜水心撒谎。   “涂振国那厮,是让你看着本夫人吧。他又背着我把梅雪那贱妓接进府里快活。气死我了,我跟他拼了!”中年妇女快速奔进一个有十五个士兵在外看守的书房。   中年妇女奔进去,颜水心跟在后面一道进去。   一票士兵还以为她是夫人的丫鬟,没人拦。   颜水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书房有外间,摆着茶桌,软椅,靠墙还有几个书架。   中年妇女直接冲进了里间,冲里间在桌案后写毛笔字的中年男人嘶吼,“涂振国,你又把□□接进府,将我置于何地!”   “你来发什么疯?不就一个女人,本将玩玩还不行吗!”中年男人声音愤怒。   颜水心听出来,这声音就是故意在街上听过的涂振国的嗓门。   “我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中年妇女很快就掀了桌子上的茶具,与涂振国撕打起来。   颜水心站在外间,躲在书架后。听着里间的动静。   “你这个泼妇!就你的德行,要不是你父亲是兵部尚书,本将休了你!”涂振国愤怒不已。   “你休啊、休啊!看我两个儿子不收拾你。”   中年妇女的话音一落,涂振国痛喊了一声,“疯妇,你竟敢咬我。本将这就去睡梅雪,还要把她娶进府当小妾!”   里间的涂振国一身华服便衣怒冲冲迈步到外间,直接开门出去。   “你敢!”中年妇女跟着跑了出去。   俨然忘了她还带了一个丫鬟进来。   颜水心见外间的门半敞,外面守卫会看见里面的动静的,她趁没人往门里看,马上闪身进了书房里间。   地面一片狼藉,散着什么乱七八遭的公文,是写着时下兵力部署什么的。   颜水心在书房里环顾一圈,拉开抽屉,都是些叠整齐的公文。   她抽了一本折子看,发现是要上奏给皇帝弹劾孟飞的。来不及都看。   她又瞧见桌上有一个毛笔筒。刚才将军夫人掀桌,笔筒居然稳稳地在桌上没掉。有古怪!   抬手拿笔筒,拿不起来,左转不行,右转。   桌顶面弹响了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她再次拉开抽屉,发现一堆整齐的公文折子里,上面多了一封信。   连忙拆信看,竟然是一一列数涂振国贪污罪状的。还有一个梨形的暗号。   谁敢给涂振国去这么一封信?   明显是晋王威胁涂振国,目的呢?颜水心猜测,是要涂振国帮忙抓安王。   抬手一摸抽屉上方桌面下方,有一个暗格。显然,这信就是藏暗格里,笔筒是开关。   她把信又放回暗格里,开关拧回原位。拉开另一个抽屉,发现里面有三块雕工极为精美,一看就价值不翡的碧绿玉佩,还有一个巴掌宽的锦盒,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张人pi面具!   三块玉与锦盒一并拿了收入袖袋。不拿不行,涂振国的人很快会发现她一路冒充进将军府。   总得有所图?那就图财。   如果拿走了信,知道对方清楚他的罪行,岂不是要满城通缉?   只是图财,失窃不多,将军府估计追究的力度轻多了。   颜水心捡起地上被将军夫人摔碎的茶杯碎瓷片。   几个士兵见她没及时出来,进书房门察看,就看到她在捡碎片。   颜水心恭顺地解释,“刚才夫人让奴婢收拾一下。”   几名士兵看到凌乱的书房,地上溅了许多茶水,其中一人道,“用手捡碎片这么蠢,去拿扫把来。”   “是。”颜水心恭敬地往书房外走,刚要踏出书房门。   一名士兵突然喝道,“等一等!”   颜水心吓得脸色发青,难道被发现了?只能止步。准备拼命了。   要是她死了,萧夜衡可怎么办?   “连水桶抹布一并拿来。”那名士名继续交待,“地面的茶水收拾干净。”   “是。”颜水心装作唯诺地应声,直到走远了,转了个弯,才发现自己腿抖。   一路朝着将军府侧门外头走,府里家丁奴婢多,也没人管她。   这将军府很大,要不是她强行记着路,差点走不出去。   好在,总算没走错,回到了将军府侧门。   那儿有两个士兵看守,拦住她,“出去做什?”   她道了句,“梅雪姑娘不需要奴婢伺候,她让奴先回去。”   两个守卫有印像,放行。   颜水心的身影很快没入大街。她立即拐了几道弯,在一家成衣铺花了三十秒的时间,买下一身合适的男衫成衣,她拿在怀里,从后门进了暂住的民宅。   萧夜衡见她迟迟不归,急得不行,等到她终于回来,深锁的眉头立即舒缓。   “王爷,涂振国不可靠,我偷了将军府的东西,赶紧走。”颜水心拿起行李,拉着萧夜衡出门。   两人的行李不用收拾,就两个随时扎好的包袱。其它都放在马车上。   这是最快节约逃跑时间,不然收拾个半天,黄花菜都凉了。   扶萧夜衡进停在后院的马车厢里。   颜水心立马退房,多给了些银子,交待老板娘,说是她是傍晚退的房。   然后进马车厢里,把刚买的男衫穿上,头发扎成男士发型。   从树坡镇过来的四天,她都向徐闯学习了驾马车的方法,她天姿聪明,很快掌握,自己在路上也驾过一段,已经会了。   颜水心女扮男装驾着马车,直奔出涂州城的大门。   如果没估计错,就算涂振国认为她只是偷窃,对方也会很快派人搜查。   她故意把自己画丑,出入将军府,总是低着头不引人注意,但也难保不被揪出来。   还是早走为妙。   一个窃贼嘛,抓一阵,抓不到就算了。   好在,涂州是个大城,城门是半夜十二点才关的。   她驾着马车,赶在晚上十二点前出了城。   出城之后,城外的官道,由于是半夜,路上静悄悄的,也没什么人。   萧夜衡撩开马车厢的帘子,“心儿,本王来驾车,你休息。”   她就坐在旁边,让他驾马车。   说起萧夜衡,文武双全,又善于骑射,有百步穿杨之技,相当优秀了。   颜水心叹了口气,“王爷,其实是我连累你了。如果不是顾着我,你完全可以骑快马回京。   ”   “本王的相貌,若是没你打掩护,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查出来。”   “现在不一样了。”颜水心从袖袋中摸出一个锦盒打开,“这里面是一张ren皮面具,我看过了,是真正的人脸皮做的,保证逼真。如果你易容,骑快马回京,脚程就快多了,心儿随后。”   她不能骑马,怕万一怀孕,颠簸着肚子里的孩子,就麻烦了。这可是萧夜衡做父亲的最后希望。   “本王不走。”萧夜衡摇首,“我要跟你在一起。”   颜水心力劝,“你中的毒越来越深,路上耗时越久,对你越危险。而且,晋王的人马要抓的人是你与宛娘的容貌,我独行,还是相对安全的。你赶紧回宫,找御医联合诊治,你中的毒还有一线希望。你在京城等我,我保证,我会慢慢坐马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不更了。 第73章   “你不用再劝了。”萧夜衡侧首, 深深地注视了她一眼,“父皇在世时,曾命大批御医试着解奇欢疯尸散之毒, 大批御医都研究不出解药。本王回去也是空等。再则,有了人pi面具, 本王易了容,即便跟你在一起, 也相对安全。你有可能怀有身孕, 本王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丢下你的。”   “可是……”颜水心还想说什么,萧夜衡一边驾车,一边瞥着她, 独眸中深情无限, “即使中毒越深, 回京去等待, 与现下在路上耽搁没有区别。”   他唇角澜起了一丝苦涩, “倘若本王中的毒真的无法解,本王宁愿跟你在一起,在有生之年,与你多相处一些时日。”   颜水心听罢, 热泪盈眶,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将脑袋靠在他厚实的肩膀,“夫君,你一定要好起来。如果你死了, 心儿绝不独活。”   在古代,她本来就没什么留恋,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萧夜衡,她还真不如给自己一根绳子上吊。就是不知道挂了,能不能回现代?   即便回去了,她也不会结婚,照顾父母终老,在怀念萧夜衡的眷恋中渡过余生。   萧夜衡能感受到她情真意切的心意。那是对他赤luo裸的爱恋,他不由得叹息,“心儿,能得你厚爱,是本王一生之幸!”   “那我们就好好在一起。”回不去,她定会珍惜眼前人。   ……   涂将军府,涂振国出了书房之后,快步去客房,怒气冲冲想去睡在客房等候的梅雪姑娘。   将军夫人曲娴在庭院中拉扯住他,“姓涂的,你居然想当我面去找梅雪那个□□,你把我置于何地!”   “你这个泼妇,不休你,算老子大发慈悲!”   “我跟你拼了!”曲娴对着涂振国又抓又挠。   涂振国恶怒地扬起巴掌,想打她。   “我爹是兵部尚书,想当年,你涂振国不过是芝麻小将,要不是我父亲提拔,你还不知道在哪!”曲娴昂起脸,“你打啊,你打啊!”   涂振国收起巴掌,咬牙,“泼妇,你爹六十好几了,要不是念在先皇对他器重,晋王一派拦着不让皇帝心腹上位,皇上早让他告老归田了。你等着,你爹一但退下来,老子就休了你!”   “行啊,到时候,我让我两个儿子不认你。”   涂振国气愤不已。   终归是被发妻绊着,很大一会儿才到了客房门口。   青楼女子梅雪在客房里等候,听到将军的声音,马上打开房门,朝涂振国抛媚眼,“爱郎!”   曲娴气疯了,马上奔过去煽骚蹄子。梅雪也不是吃素的,与曲娴打做一团。   涂振国头疼不已,一个是他疼爱的年轻女子,意娶为妾,一个是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的发妻,一挥手,“拉开她们!”   两个家丁一人一个,扯开二人。   其中一名家丁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梅雪姑娘,你的侍婢去茅房很久未归。”   “什么侍婢?”梅雪不明白。   “就是与你一同来的那个小霜。”家丁也是觉得不对劲才禀的。   “不是将军派来照顾我的吗?”梅雪疑惑。   “本将未曾派遣。”涂振国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肃了眉。   曲娴也突然想起,“之前跟我进书房的那个婢女还没出来。”恐惧地看向涂振国,“她说是将军你派来侍候我的,该不会是冒充的吧?”   “你婢女那么多,本将用得着多此一举吗?”涂振国脸色发白,“遭了!”   书房里还藏有晋王给他的威胁信。   立马掉头去书房,好在书桌暗格里的信笺没丢失。倒是失窃了三块名贵的玉佩与一张人PI面具。只要写有他把柄的信还在,丢失些财物倒无关紧要。   守卫禀报说跟着夫人进书房的婢女去拿洒扫工具未归!   一通彻查,涂振国总算搞清楚有一个叫小霜的女人先是冒充将军府的婢女去侍候梅雪,混进了将军府,又利用曲娴混进了书房。   涂振国寻思着,“这小贼胆色过人,心思缜密。也许那小霜的名字,也是假的。”   将军府失窃,做了冤大头的将军夫人曲娴与倚红楼的梅雪姑娘全都吓得低头不吭声。   “来人,模拟小霜的画像,发通缉令,全城搜捕,把她揪出来!”涂振国下令。   “是。”一干兵卫立即去执行。   “涂将军何事动怒?”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出现。   涂振国立即挥退所有人,一拱手,“戴统领。方才府中失窃,本将下令捉贼而已。”   心里却愠恼,以他一个堂堂将军,居然需要对晋王手下的一条狗点头哈腰,要不是有罪证在晋王手中,他才不屑与晋王为伍。   “不管发生什么事,还请涂将军谨记,捉拿安王为第一要务。”   “那是自然。”涂振国受胁迫,为了前途,“本将已放出风声,必会护安王回京,一但他找上来,本将立即取安王首级,回京献给晋王。”   只是他不知道,安王不但不会来,还走远了。   ……   萧夜衡驾车赶了半夜的路,才将马车停在一个官道岔过去的小路上歇息。   颜水心已经在马车厢木板地面铺的被褥上睡着了。   看了看天色,黎明时分。   萧夜衡从坐椅后的行李中取了一个角架,在小路旁的草地上架了一口小铁锅,从周围的山树捡了些干燥的柴木,升火,用锅熬粥。   颜水心睡了一觉,是被一阵米香味饿醒的,撩开车帘子一看,萧夜衡在几米开外的草地上煮了一锅……青菜粥?   她走过去,不解地问,“夫君,粥里哪来的菜?”   “本王在旁边的山里摘了些野菜焯过水,切细了匀在粥里。”说起来,辨别野菜,还是她教的。他的心儿好像什么都会。   颜水心弄了些车厢后的坛子里的水洗漱,吃了两碗热腾腾的野菜粥,“夫君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被环境逼的,心儿喜欢便好。”他将她吃剩的一大锅粥都吃入腹。   两人计划着接下来的路线。   从拢季城出来之后为了躲避密集的盘查,她与萧夜衡放弃了往东去京城的方向,朝南去了涂州。   现在是在涂州城外八十多里。   再走就离京城越来越远了。两人拿出地图。决定在前边的澜安城转个弯,斜向左,走个‘﹥’形状的路线,直竖直向东,慢慢回归往京城的方向。   颜水心把昨天在将军府偷东西的事,同他说了一遍。萧夜衡皱眉,“心儿,以后再不要冒险了,万一你出事……”   “你会不战而降,我知道了。”她连忙应声。   萧夜衡笃定,“涂振国为了前途,肯定会听晋王号令,我们不找他支援是对的。否则,人头怕是送他手上了。”   “嗯。”她点头,“所以,一路上不能轻易相信人,我们要加倍小心。”   萧夜衡已穿回男装,刚要拿起人PI面具佩戴,颜水心阻止他,“夫君,稍等一下。这面具的模样,涂振国指不准会派人画下来,进而查到你头上,我来改一下。”   她烧了锅热水,在旁边的树木上折了些筷子细长的棍子搭成蒸架放在锅里的水面上两公分,在人PI面具内面用细刀割一道口子,塞了些药泥进去,再用针线从内部别针把口子缝上。外部看着没有针脚。   再将□□小心地在蒸架上摊开,用水蒸汽蒸软之后拿起来,趁热扁状柔捏,中间微弧度的鼓起。   稍凉之后,戴到萧夜衡脸上,黏好边角。   只见他立即就变成了一个脸蛋稍圆的年轻公子。   她指了指草地旁边的水塘,“夫君,你去照一下。”   萧夜衡走到水塘边一看,分外惊讶,“本王昨晚细看过这面皮,明明是张方脸,心儿巧手,竟然变成圆脸了!”   “现在就算涂振国张榜贴画抓方脸,也逮不到你头上。”颜水心站了起来,“咱们要上路了。”   萧夜衡佩服地瞅了一眼爱妻,内心叹服,“有这张人皮假脸,之后的路,就安全多了。”   “我以后穿男装。将军府要抓个女丫鬟,我也能撇开。”   他微笑着点头,开始收拾锅碗,不让她干活。   颜水心就在一旁等着,他还真拿她当个孕妇了。   她心里有压力,就怕没怀上。   一会儿之后,萧夜衡充当车夫,颜水心坐在车厢里。两人朝着澜安城进发。   颜水心从袖袋里摸出三块将军府里偷来的玉佩,玉佩通体碧绿,雕刻着麒麟,在玉佩的背面,还分别刻着个‘涂’字。   雕麒麟的花纹是常见,但涂字,可太让人联想到涂大将军了。   经过一个小镇,她买了块磨石与磨刀,让萧夜衡把三块玉上的‘涂’字磨掉了。   由于玉佩有损,价值低了很多,去当铺卖掉了一块玉佩,得银二百两。   进了澜安城之后,又分别找了两家当铺,将剩下的两块玉佩分别卖了。又卖得四百两银子。   颜水心从拢季城青楼偷来的四百八十多两银子,加上之前黑衣尸体上摸来的二十两,给萧夜衡买制药的其中一味七星草就花了一百五十两,给了李有柱四十两、叶永安二十两,买马匹九十两,旧车厢五十两。   路上雇佣车夫,还在树坡镇给了官差三两银子打赏。   大头就花了三百五六十两,还要买衣服、买粮、食宿各种开支,颜水心就剩七十多两银子了。   省着花,两个人有马车代步回京,没问题。   但还是穷啊。   卖了三块玉佩共得六百两银子。   加起来,又有六百七十两,那就富裕多了。   颜水心觉得去将军府搞一趟,即使冒了险,也是合算的买卖。   澜安城的张榜区,果然在捉偷窃涂将军府的女贼,以及捉拿那ren皮面具原脸的画像。   不过,颜水心当时故意给自己画了个丑妆,又总是低着头,画像里的女人跟她不太像。   她又穿着男装,还改了萧夜衡所戴的人pi面具的相貌,没人认得出二人。   澜安城不是涂州,抓贼就是张了榜,几乎没人搜查。   两人在澜安城买了些干菜肉饼,及风餐路宿能用到的米粮,未投宿,出城向左转道行往京城方向。   途中,萧夜衡每三天吃一颗颜水心配的药丸。耐何还是震不住毒性,又吐了一次血。   颜水心急在心里,只能让萧夜衡驾马车,尽快赶路。   萧夜衡能当车夫,没人认得出他,只要不走路,也没人知道他走姿跛,她也放心多了。   三天后,岔上了回京的主干道,排查‘江洋大盗’又开始严格了。   但不在晋王的岳父拢季城县太爷的势力范围,又离那边很远,不是每个地方的官都会听晋王的。   晋王的人马漫无目的的搜查,也等同大海捞针。   在官道,碰到十几波搜查的官兵,由于萧夜衡充当车夫,又易了容,颜水心也是一副年轻公子打扮,根本没怀疑两人。   于是,接下来的二十多天,两人有马车代步赶往京城,有惊无险,顺利通行。   沿途也不是没有可信的官,萧夜衡认为贸然出面,让地方官派人护送,反而会被晋王当成靶子打。   两人有钱有车马,自行回京,更安全。   眼看离京城只有六十几里地。   查找安王的人马一批又一批。时不时有一队官兵经过。   萧夜衡都分不清,哪些是晋王的人,哪些是皇帝或自己的人马。   索性也就不出面。   宽阔的官道旁有一处硬泥平地,一简易的棚子搭设,有两名小贩搭灶台,做买卖。棚子边上还竖着卖牌子:面条茶水。   萧夜衡与颜水心正好饿了,决定停下吃一碗面再走。   别看只是个简陋摊位,摆的四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偶有路人过来吃茶点。   萧夜衡把套马的缰绳系在路边的大树干上,马儿低头吃起了路梗边的杂草。   他刚要下马车去茶棚,颜水心从马车厢里出来,制止他,“我去。”   这里排查更严了,走路跛的,都看到有人被抓了。   他佩着假肢,再小心地走,都避免不了跛。她下马车去茶棚叫了两碗牛肉面,还另付了点钱,多加肉。   交待摊贩一会儿送到马车那儿,折回。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摊贩端来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碗里还插着筷子。   颜水心与萧夜衡就坐在马车厢前面的木制车沿大口吃面。味道不错,多加了钱,牛肉的份量也多。   一边吸溜溜地吃着,茶棚里的一桌客人也在聊天。   其中一个汉子说道,“你们知道不?礼部尚书颜卿的次女颜水心失踪了六个月,一个多月前,丞相次子白锦书求取颜水心。颜尚书推说次女找不到,白锦书说可以等,颜尚书便高高兴兴地答应,只等找到颜水心,就让她与白锦书完婚。”   “这名满京城的事,哪会不知道?白锦书虽说是白丞相次子,可他可不像名字那样是个斯文人,其天天又赌又嫖,妾室取了十八房,还打死了八个。孩子不知道是五个还是六个来着。前两天听说白锦书还染了花柳。颜卿把女儿许配给他,简直是推进火坑。”   “颜水心失踪那么久了,指不准早死了,颜卿收个为数不少的聘礼,还是赚了。”   一桌人谈笑风声,萧夜衡却听得怒火滔天,手里的筷子‘啪’一声捏断了!   一路听了不少消息,颜卿个老匹夫,从来不派人找心儿就罢了,竟然将心儿许给白锦书那种人渣!   看他回京不剥了颜卿的皮。微侧首看向颜水心,一想到颜卿是她父亲。   心儿也许不想看到颜卿被扒皮,反正,他不会让那老东西好过!   白锦书……弄死就是。   颜水心没料到原主都失中踪了,原主的父亲颜卿还将她许人了。这下……看向萧夜衡恼怒的神色?不知道谁要遭殃?   茶摊老板看到萧夜衡的筷子断了,连忙过来给他换了一双,还歉意地道,“这筷子怎的这般不禁用。”   “没关系。”说话的是颜水心。   茶摊老板又返回棚子里,对那桌客人说,“我听了个消息,颜卿的妾室裴玉自从颜水心失踪之后,忧思过度,病倒了。裴玉就是颜水心的生母。颜卿将颜水心许给白锦书之后,裴玉活生生气死了,尸体直接被拉到城外埋了,坟包墓碑都没有一个。”   “有人好奇,真的假的?”   “我有亲戚在颜府做事传出来的,当然真的。”茶摊老板长吁一声,“可怜那裴玉,女儿失踪临死都见不到一面,还那颜卿可真够绝情的。”   颜水心在原书看过,说是尚书府人人欺压原主,其母性子懦弱,也跟着受欺。   没想到,原主的母亲竟然死了。   萧夜衡也意外,岳母过世,颜卿此等薄情寡义之徒,不配为心儿的父亲!他抬手捉握住她的小手,疼惜地道,“心儿,本王在你身边。”   不想她承受丧母之痛,却无可奈何。   颜水心不是原主,其实不怎么伤心,但也情绪低落,“我没事。”   她的故做坚强更让萧夜衡更是心疼,压低声音,以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一回京,本王会让人将岳母风光大葬,会让欺压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岳母是裴玉。   其实,她想说,她不是他以为的那个颜水心。   但为裴玉厚葬是必须的,她占了人家的身体,也想为原主做些事,微颔首,“好。”   官道上响起一阵马蹄声,一队官兵起码二百多人。   萧夜衡眸中闪过一缕幽光,颜水心注意到他往为首的官兵多看了两眼,低声问,“怎么了?”   “为首的唐东进是本王的得力助手。”   她特别高兴,小声说,“那来的岂不是你的人马?”   他微颔首。 第74章   颜水心真想冲唐东进招手:嘿!你们王爷在这儿!赶紧护送回京!   但一路上碰到太多腌臜事, 就连功在朝廷、道貌岸然的涂大将军都被晋王控制了。安王的得力助手,也一丝丝的可能有问题。   赌不起啊。   六十多里地,半天就到京城了, 要么自己回去算了。   颜水心低头大口地吃着面,嘴上可没露半点风。   唐东进率领六名侍卫下马, 朝着茶棚过来,其余人在官道上原地待命。   “哎哟, 差爷, 有何吩咐?”茶棚老板连忙迎了出来。   唐东进摊开一张萧夜衡的画像,在各桌食客面前晃一圈,“可见过安王?”   “没有啊。”茶棚老板遗憾地道, “要是我知道安王的下落, 早就领赏去了, 赏黄金千两, 良田千顷。还用得着在这儿苦哈哈地摆摊嘛。”   其余食客也纷纷附和, “就是,真知道安王在哪儿,谁不贪那几十辈子都挣不来的赏钱呐。”   “找了很多像安王的人,全都不是。”   唐东进闻言, 面露失望疲惫,“但愿安王无恙,哪怕要我的命去换,我也愿意。”   “唐统领真是忠心耿耿,若安王知晓你的心意, 他日定会对你加以重用。”茶摊老板拍马屁。   唐东进神色悲伤,“其余无妨,只要安王平安归来。”   “其他一些官兵,高高在上,唐统领平易近人,不愧是安王的左右手,您是好人啊。”有食客夸赞。   唐东进说道,“还请大家多留意,只要有安王的线索,不论真假,哪怕疑似,也可来报告。”   茶棚里的食客都应着是。   “唐统领,听说前几日兵部侍郎左川、军机大臣刘喻、秦朗都尉突然发疯,砍死了上百人,还有部份官员也突然疯了,被囚起来,这是真的吗?”茶棚老板给唐东进等人各奉上一碗茶,小心翼翼地问。   一干食客全都伸长了脖子等答案。   颜水心与萧夜衡非常意外。疯了乱砍人,不就是奇欢疯尸散的症状?   唐东进眼眸中浮现严肃之色,“此乃朝廷要务,不可妄议,以免惹祸上身,尔等明白了吗?”   “是是。”茶棚老板连忙点头。   大家清楚,唐统领没否认,那就是真的了。   萧夜衡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唐东进等人喝完了茶,付了几个铜板,便往官道上走,路过颜水心乘坐的马车旁时,停下,往车橼上坐着的萧夜衡看一眼,“你是何人?从哪里来、去往何处?”   萧夜衡易了容,对方自然认不出。他没答话。   颜水心清楚,唐东进肯定听得出萧夜衡的声音,于是指了下萧夜衡,主动说,“差爷,这是小人的兄长夜寒,他是个哑吧,我与兄长从余米镇过来,去往俐县。”   既然安王不主动认唐东进这个得力助手,她一路行来,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暂且隐瞒身份吧。   余米镇不是拢季城的方向,俐县离京城三十里。   撇开安王逃回来的路线。   唐东进仔细看一眼夜寒,见对方低着头,看着唯唯诺诺,他却总觉得此人在掩藏锋芒。京师附近,也不乏藏龙卧虎之辈。   倒是夜寒的‘弟弟’,一眼就看出颜水心女扮男装,也不揭穿,吩咐,“若有安王音讯,立刻去安王府通知。”   “是。”颜水心应声。   唐东进率六名侍卫上马,带一票官差骑马远去。   颜水心把吃面的碗退了,看到茶棚边上堆着上好的草料,买了些草料喂马儿吃饱,才继续上路。   萧夜衡驾车,她则坐在他旁边。   官道宽敞平坦,离京城近,路是越来越好了。   “王爷,那个唐东进看起来不像坏人,他喝碗劣质茶水居然给钱。不像会被收买的那种。”颜水心表达自己的意见。   “本王失踪半年,朝堂已经乱了。”萧夜衡独眸中划过一缕担忧,“左川、刘喻是皇兄的爱将,秦郎深受本王器重。加上另外还有部份官员疯,估计都是皇帝与本王的心腹。晋王有太后支持,皇兄一但离了本王的势力,与晋王怕是平分秋色。加上皇兄派重兵出去寻本王,那便给了晋王可趁之机。晋王此举明显在清除障碍,唯今之际,也只希望皇帝没中毒。”   颜水心沉默了一许,“唐东进没中毒。”   “他只是一个禁卫军分支统领。晋王未必会视他为眼中钉。”萧夜衡面无表情,“但是,他上有老、下有小。本王不在京师的半年,本王的亲信,怕是被晋王除了大半了。”   颜水心马上就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晋王极有可能用唐东进的家人威胁他?”   他微颔首,一边驾马车看路,侧首深深地注视了她一眼,“有这个可能。不管是与否,本王都绝不能让你涉险。”   她点头。   马车只走了十里地,萧夜衡突然勒紧缰绳,跳下地,扶着树干不停地呕鲜血。   颜水心连忙走到他身边,看到他吐的血竟然是黑青色的,顿时脸色发白,抬手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   原本想安抚他,哪知他猛然转过身,眸色通红,杀气毕现!   她吓一跳,“王爷!”   萧夜衡连忙控制住心绪,歉意地看着她,“心儿,本王……控制不住……”好想杀人!   颜水心抬手为他把脉,发现他的脉像紊乱,体内真气乱窜。   他中的毒已经入脑。   怕是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跟牢里那些疯囚一样,见人就砍。   “回京。”她拉着他的手上马车。   以她的医术、手里的钱银,根本不够将毒愫研究透,而且,毒的组成,有些成份,她看不出来。   在拢季城所配的药,三天一颗,够吃一个月,也只能暂时压毒,不治本。   如今,快四十天过去了,她已经重新配了一次药,但药效甚微。   先帝曾下令让太医院研究解药,虽然没制出来,还是有部份资料的。她去接着研发。   瞥一眼萧夜衡吐在路边的黑血,太显眼。万一被搜查的人发现,会有麻、烦。   她又跳下马车,捧了几把泥,把黑血盖住。   才继续向京城方向赶。   短短又行二十里,离京城还有三十里,却碰到了四个官兵设的关卡。   盘查越来越严格了。   前面的关卡排着长长的队伍,有步行的、牵牛马的、乘马车的……   上千米的长龙。   几个男女往回走,骂骂咧咧的,“搞什么鬼?不就是去个京城,居然所有人搜身不说,不论男女都得捏脸,就怕什么易容术,这简直荒谬!”   “还好是男女分开搜身,不然,可有损清誉。”   “我认得前边带队的官兵,是晋王的人,说是力寻安王回京。这扰民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造……”反字有一名大汉未出口。   旁边同行的捂住他的嘴,“小心祸从口出。这还算松和了,进出京城,查得更严。那些改头换面、女扮男装易装癖的,统统给抓了,说是京城的牢房都快装不下了。京师现在是多事之秋,还出了乱砍人的疯子,还是别去了。”   颜水心与萧夜衡听着路边怨声载道,民愤四起。   老远的看到官差叫了十几个女人,排队过关的女子,让女人搜其身。男的则由男人搜身。   倒也不是查财物,是捏脸,是否有毁容及肢体断残。   不用说了,二人肯定过不去这关。   进京的城门查得更严,更进不去。   原本自己回京的打算,只能搁置了。   萧夜衡从颜水心手里接过套马的缰绳,不排队,往左边的岔路行驶。   待离得远了,他才无奈地道,“唯今之际,只能去冷月山庄了。”   她点头。   李有柱与叶永安两封信送出去,如果顺利送到,一封的地点是在离京五百里地的锦县接应。另一封信,是距京师三十五里的冷月山庄。   萧夜衡观察了一下附近,几乎都是晋王的人马。   左边小道前行,不时有人在路边喝茶,步行。   萧夜衡看出来,那些人全是练家子。   颜水心低声附在他耳边说,“王爷,我看,冷月山庄也不安全。这么多人在这盯梢。”   唐东进率二百多人马往这边的岔路过来,明显是前往前方五里开外的冷月山庄。   这么说,那里接应的为首者,就是此人。   萧夜衡心思一凛。选择不信任。   唐东进看到这两兄弟的马车,居然前往冷月山庄的路线,难道……   刚要怀疑什么,那辆马车向另一条岔道。   才想起,那扮男装的女子说是要往俐县去,不就是那个方向。   随即带队错身而过。   萧夜衡只能赶着马车一路去了俐县。   一路上,都是搜找安王的人马,倒是没人再捉宛娘。   进了俐县之后,萧夜衡将马车驶进一家客栈,开了个房间。店小二才领二人进客栈房间,萧夜衡就昏了过去。   店小二大惊,“这位公子怎么了?”   颜水心随口胡诌,“我兄弟父亲刚病逝,忧思过度,才昏了过去。”   “那小的去请一个大夫来。”   “不用了,我略懂医术。”颜水心淡然道,“他休息会儿就没事了,还请小哥帮我扶他上床。”   店小二掺扶着萧夜衡到客房里的床上躺下,又去打了壶热水过来。 第75章 被捉了   颜水心向店小二打听了如今的情形, 京郊四十里,尤其冷月山庄,做为晋王着重严寻安王的范围。附近的人怕惹事, 都不敢去那了。   而且,皇帝与安王府的人马与晋王的人手不相上下。   她给了三十个铜板打赏店小二。   “多谢。有何吩咐, 尽管唤我便是。”店小二这才出了房间,还不忘将门关好。   拖了一张椅子到床边, 颜水心守着昏睡的萧夜衡。   帮他把脉, 他中的毒越来越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失控,不能再拖了!   再艰难, 都得立马回安王府。   ……   皇宫, 承乾殿   庞大的御案桌上左侧堆了整齐的一叠奏折, 中间则摆了一个长方形的精致木盒。   不论是谁, 都会以为里头装着稀世珍宝。   皇帝萧景打开盒子, 里头装的是陈旧的弹弓、一柄木剑、一大一小两个泥人……等小玩意儿。   太监林德站在一旁,忧心忡忡,“皇上,你又在思念安王了。”   萧景拿起那弹弓在手里把玩着, “这是朕与安王曾经一块儿打鸟时做的。”又取出那把木剑,“这是安王亲手磨刻送给朕的生辰礼物。”   将二者放回盒子里,拿起那一大一小两个泥人,“朕年长安王六岁,这泥人还是夜衡五岁时捏的, 当年,他送给还是皇子的朕时,说大的泥人是朕,小的是他。朕当年还嫌它丑呢。”   林德挑好听的说,“五岁能将泥人捏成这般,安王大才了。”   “可不是。”皇帝看着两个手工粗糙的泥人,像是透过其看到他与安王幼时,“安王是朕唯一同父同母的胞弟,母妃病逝前,朕答应过,护夜衡一生。他失踪半年,朕倾尽全力,却找不到他。林德,你说,朕是不是愧对母妃,愧为兄长?”   “皇上,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长,很多事,也不是您愿意的。”林德跪下,“安王殿下若知道您这般自责,定会难过的,还请您保重龙体。”   此时,禁卫军统领齐辉匆匆进来,单膝跪地,“启禀皇上,晋王派遣了大批人马在京师附近四十里以内搜寻安王,过路进京不论男女,分开搜身。极度扰民,现在百姓怨声载道。”   砰!一声,皇帝愤怒地一拍御案桌,神色冷酷,“晋王越来越放肆了,说是寻三皇弟回京,若是三皇弟真落他手里,焉有命在?齐辉,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盯紧晋王人马,不管如何,绝不能让安王落在晋王手里!”   “是!”齐辉领命离去。   皇帝萧景颓然地坐回了御案桌后的雕龙敞椅上,“是朕无用,连三皇弟都护不住。”   林德刚想劝慰什么,皇帝抬手,制止他,“前几天朕与安王的心腹一大批人中了奇欢疯尸散,就连朕,都无法幸免。御医已经看过,就算朕不与后妃行房,怕是要不了多久,也会发疯。你说,介时,这天下,当如何?”   “皇上,奴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太监,天下大事,不敢置喙。”   “你自幼追随朕,不光有主仆情宜。”皇帝苦笑,“当年若非安王,朕已死在老四萧承宇手中了。当年,父皇在世时也说过,朕与安王,不论哪个登基,都是属意。朕所中之毒已无解,倘若安王无恙,朕便将这天下还给他。而今,安王生死未卜,朕的皇长子也不过四岁。只待朕一疯,天下就是晋王的了。难怪朕中毒之后,晋王越发不把朕放在眼里!”   呕一声,皇帝猛地吐了一口黑血出来。   “皇上保重!”林德焦急不已,“传太医……”   “不必。”皇帝一挥手,“太医联合会诊已无解,朕不能让晋王知晓,朕中的毒又加重了。去歇息会儿便好。”   “是。”林德眼眶含泪,恨不得代皇帝受过。   ……   晋王府雕梁画栋,花木精贵,后院的一处名贵盆栽前,晋王萧慎正拿着把剪刀在裁剪盆栽过于茂盛的枝叶。   “树的枝叶太盛了,就该剪掉它,是也不是?”萧慎微眯着三角眼,修剪枝叶的动作很是娴熟。   侍卫杨朝候于旁侧,心知主子意有所指。   皇帝与安王势力太盛,主子出手把其势力都弄掉,最近疯的那些大臣可见一斑,“是。”   晋王萧慎将剪刀递给杨朝,看着那被修了一半的树貌盆栽,“如今,半碧江山都快是本王的了。皇帝中毒,就算不行房,也等不了几天。等他疯了,本王便顺应民意登基。”三角眼一眯,“绝不可让安王回京,否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万一天子下诏传位给安王,本王的算盘可就落空了。”   安王在牢里中毒一事,画手白锦川当时已死,他并不知情。   “主子放心,戴统领已带足人马埋伏在冷月山庄。唐东进乃安王力将,其在京郊四晃,安王若一出现,必会与唐东进会合,只要其一露面,必会死得无声无息。”杨朝禀报近况。   “皇帝中毒,不足为惧。”晋王一脸的阴毒,“派人将皇帝中了奇欢疯尸散的消息散布出去,天子大势已去,届时,归顺本王的人会更多。”   “是。”   “老三还以为弄两个小卒送信到京师给外围管事,本王就发现不了,诸不知,所有拢季城方向来的人,全逃不出本王掌控。锦县第一封信的地点,本王下重兵,他居然不出现。”晋王语气很是不满。   接着,杨朝代为说道,“离京四十里地全被主子您派人严管,逼也要逼安王出现在冷月山庄。”   晋王抽起林朝的佩刀,横劈一刀砍断盆栽,“本王这回要将皇帝与安王连根拔起!”   ……   离京城四十里地的俐县悦来客栈,颜水心站在二楼一间客房的窗前,因着临街,她看到街上不时有兵队搜查。   有晋王、安王、皇帝的人马。   若是家丁侍卫,衣着就能看出来。但要是禁卫军一类,就分辨不出其听令于谁。   就像萧夜衡说的,失踪半年,会改变的事情太多了。   比如说,他并不相信助手唐东进。   现在,安王中的毒拖不得,马上就得回京。换装易容是冲不过晋王关卡的,那么,设法把皇帝与真正忠于安王的人马引出来。   床榻上的萧夜衡突然转醒,独眸通红,一跃而起,手心凝运的真气不受控制地挥发出数掌。   一个个掌印深嵌入墙壁里,若是打在人身上,就直接将人打死了!   颜水心大惊,连忙呼喊了一声,“夫君!”   柔软好听得似天籁的女性嗓音充满焦急,如一道清泉涌入萧夜衡的心田,陡然失控的他眼里浮现了一丝清明,朝颜水心绝美的脸蛋看过去,“心儿?”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萧夜衡看着墙上数道掌印,神色大骇,忙奔到她旁边,上下打量,“心儿,你有没有事,本王有没有伤到你?”   “我没事。”她摇头,惊魂未定。   要不是站在窗前,而是守在床边的话,她就被他误杀了!   “对不起心儿,本王难以自控……”他满脸担忧,“方才甚至理智全无。”   她将窗户关上,安抚他,“没事的,我们回安王府,召所有御医会诊,你会好起来的……”   萧夜衡摇首,低喃,“本王不会再好了。若是那帮御医真的有办法,左川、刘喻等那些疯了的大臣也不会被关起来。这说明,朝廷也束手无策。”   “还有我呢。”颜水心搂住他劲瘦的腰身,“加上我,还是有一线希望……”   “心儿,本王刚才差点就杀了你。”他痛苦地抬手轻抚着她的脸蛋,“难道你不怕本王吗?”   她将脸埋靠在他平坦结实的胸前,“我永远都不会怕你。”   “心儿……本王的心儿!”萧夜衡喉咙里吐出疯狂深重的爱恋,须臾才叹道,“牢里那些中毒的男女,一行房就发疯。原来,不行房,也会慢慢变疯。”   颜水心眸眶中掉出豆大的泪珠。他珍惜地拭去她脸上的泪,忽然问,“告诉本王,我是不是再也没有生育能力了?”   “怎么会?”她到现在都不忍心告诉他这么残忍的事。   “本王不光吐的血是黑青色,就连精水也是。”萧夜衡自嘲地笑笑,“说明精水都被毒死完了,即使不是医者,也清楚,以后,我是不可能再做父亲了。”   她身体一僵,“王爷,你中毒之前,那晚,我们缠、绵了五次。你不是一路都把我当个孕妇般小心对待吗?也许,我已经有了呢?”   其实,她现在只要为自己把一下脉,就能诊出到底有没有身孕。   但她不敢,好怕没怀上。   值得庆幸的是,她的月信到现在都没来。可她这副身体,几个月才来次姨妈。   根本不能充作怀孕的理由,况且,她每天胃口很好,一点想吐的感觉都没有。   萧夜衡绝望的眸色忽然涌现出希望,“心儿,那你……”小心地问,“这个时候,足够时日诊出是否有孕了吧?”   “嗯。”她闷闷地点头。   “这是本王唯一做父亲的机会了,所以,就连一向聪明勇敢如你,这些天都不敢为自己诊脉。”他的语气是肯定的。   她眼里再次涌现泪花,“萧夜衡,你说我要是没怀上,怎么办?”   萧夜衡独眸中亦涌出一行清泪,嗓音微哑,“心儿,是本王无能。肢体残缺也便罢,竟然想要个你我的孩子都不行。即便你没有身孕,怪我、不怪你。”   她瞧着他绝望的眼神,伸手要替自己把脉,他制止她的动作,“本王也怕……”   颜水心怎么会不明白,如果不宣布结果,他就还存着希望,也捶下手,“那过几天再号脉。”   “我有东西给你。”萧夜衡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若是本王疯了,你就离得远远的,回皇宫找皇兄,他会帮你。”   她接过信,“我要是离远了,让晋王的人马找到、杀了你吗?”   “总比本王错手误杀你强。”他仔细叮嘱,“乖,心儿听话。晋王的人马不抓‘宛娘’了,你独身,可无恙。”   她撕了信封,想看信的内容。   他拦着,“到了京城再看。”   “偏不。”她倒要看看,有什么东西,萧夜衡是不方便亲口告她,要用写的。   他想夺信,颜水心一把推开他,从信封里拿出纸笺浏览,一看完,她火大地瞪着他,“萧夜衡,你怎能如此!”   竟然是遗书!   他在遗书里说会在天上守着她,让皇帝把他名下的财产都给她。   字句是让她动容得心酸心痛,“你打算真的疯了,就自尽吗。”   萧夜衡痛苦地红了眼眸,“你不肯离我而去,我怕疯了伤到你,那便在保有最后一丝理智的时候,自我了结。”   “那我就跟着你去了。”她定定地看着他,突然悲凄地说,“萧夜衡,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穿越来的现代人,一缕幽魂占据了颜水心的身体。按文明程度来算,估计是离现在一千多年之后。如果死了,你我在黄泉也不可能相见,你只有活着,我们才能在一起。”   萧夜衡震惊了,随即了然。   礼部尚书之女颜水心不受宠,怎么可能会医术?若真有那番遇神医的奇遇,也不会像她这般医术娴熟。   何况,在牢里与一路行来,她表现出的卓绝智慧,加上她什么都会。   根本不可能是一个深闺庶女。   “那你……本名叫什么?在未来住在何处?”他震惊过后,轻声问。   “我的名字也叫颜水心,出自中医世家,我爸开医院的,我妈是企业老总。按你们这儿的话来说,我父亲开了个大医馆,母亲是会做生意的那种富商头头。”   “女子行商?”他不解。   “在我那个世界,男女平等,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一夫一妻,男人不可以多娶,否则为律法所不容。若是找小三,就是外面有女人,会被人鄙视。”她又说了她在现代的家庭住址,“你问这个做什么?”   “本王说过,要去你真正的家提亲。”他将她拥入怀里。   “可惜,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如果知晓,你会走吗?”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会。她在现代是独生女,父母失去她,怕是活不下去。   萧夜衡虽然不能离开他,终归是一命。她爸妈,是两条命。   两害相权。取其轻。不是么。   可她不敢说会回去,他中毒太深,再刺激他,怕是马上会疯,也不愿骗他,“反正我回不去,问这个没有意义。”   “有。本王不许你回去,你要永远留在本王身边!”萧夜衡重重地紧箍住她,“没了你,本王立刻会死、死不瞑目!”   颜水心拍抚着他的后背,调侃气氛,“王爷,我差不多是你们所说的借尸还魂了。这副身体的原主死了,我才穿来的,你不把我当妖怪?”   “胡说什么。”萧夜衡轻咬她樱嫩的唇瓣一口,“你若是妖怪,本王就是妖夫。但心儿,此事你切不可向第三人提起,不然,指不准真有人找借口,将你当怪物除了。”   “知道了。”她也是有把握,以她与萧夜衡之间的深厚感情,才敢说的。   他忽然一皱眉,“裴玉不是本王的岳母,你在未来的父母才是。”   “我占人体身,还是要去给裴玉立碑的。”她轻笑着摸了一把他的脸,“夫君,我爸妈,就是你们所说的爹娘,他们要是知道女婿是个王爷,一定很开心。”   “不嫌本王肢体残缺,容貌丑陋吗?”   “我在家里是小霸王,他们不敢嫌。而且,我爸妈一向爱我所爱。他们也会喜欢你的。”颜水心想到,“我失踪了这么久,“爸妈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们一定会好好的。”他紧紧地圈着她,几乎想将她嵌入骨髓,再也不分开,“心儿,你记住,不论何时、何地,本王永永远远都无法同你分开。”   “好。”她从他怀中抬首,“那也请王爷就算真的疯了,也不要自我了结。哪怕你是个疯子,我也照样爱你,好吗?”   萧夜衡独眸中再次滑落一行清泪,哽咽,“好。”   “就算你不可避免你会疯,我也一定会保重自己,不会被你伤到。”她加了一句。   他将下巴抵在她薄削的肩膀,得她,是他一生之幸。   颜水心从袖袋中取出火折子,当着他的面烧了那封遗书。   “心儿!”他想阻止,她却不让,将燃烧的遗书仍进桌上的空碗,直到燃成灰烬,她启唇,“我不要你死后的财产。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存在这个世间,遗书无用,不如烧了。”   若她是图财,一刀杀了他,拿遗书去继承他的遗产不就好?她是真的爱他啊,不为他的权势,不为他的钱。   萧夜衡内心动容得有如排江倒海,唯今只有一个信念:活着照顾她。   两人接下来聊了一下她在现代的事,又研究出了怎么回京的方式。   飞鸽传书怕是行不通,这个时期,鸽子怕是一进宫墙,就会被打下来。   那就找人去皇宫附近放风筝。   萧夜衡幼时与皇帝曾一道去东郊皇家猎场守猎,两人遇刺客,当初约定好出一个断翅鹰形暗号,表示有难。   这事儿,两人绝对忠心的近卫知情。   第二,找人去皇宫与安王府附近画断翅鹰形图。   等忠心于安王与皇帝的近卫发现,调兵前来营救。   萧夜衡所中的毒不能再拖了,两人也不愿意分开,怕再见不到面。   于是,交待店小二不要让人进两人的客房,二人乘马车上街。   每个城镇,总有些苦力、或是跑腿的聚集在一处等活计。   打听到此处,颜水心找了五个边上店家说的可靠苦力,说是她嫁进富家,一直不孕,在皇宫与安王府附近画断翅鹰图,去皇宫附近放有此图的风筝,会怀上男子嗣。   又交待了一番,细操作。   给了部分定金,余下的,办完事再约好地点结帐,并且不许泄露此事。   酬金丰富,每人十两银子,相当于五六个月工钱,即使京城盘查森严,找安王而已,与百姓无关,这么点小事,五个人非常愿意接这趟活,立马就出发。   冷月山庄明显不能去,皇家狩猎场离此地只有六里地,现在只希望皇帝与萧夜衡的心腹聪明一点儿,知道两人在哪儿等了。   颜水心与萧夜衡办完了这些事,原本想驾马车回悦来客栈,结果,前边街上有一队官兵竟然搜查时要捏脸。   这么个搜法,都是晋王的人马。   边上有一民居的大门敞开着,萧夜衡为躲避追查,将马车驶进开着大门的院子。   里面一个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妇人抱着个两三岁的小女娃对两人说道,“你们是我相公生前的友人吗?”   “是的。”萧夜衡随即点头。   这么说来,这是个年轻的寡妇了。对方还误会他的身份了。   “奴家季方氏,我相公季岩已逝,你们还托讯来探望我们,真是有善心啊。”季方氏感慨。   萧夜衡瞧了眼她怀里的女娃,顺着她的话扯,“这便是季岩兄的女儿吧?”   季方氏误会了萧夜衡的身份,对怀中的小女娃说,“豆豆,快叫平叔。”   “平叔。”小女娃乖巧地唤了声。   只见小娃儿皮肤粉嫩,两个眼睛圆骨碌的,表情天真无邪,分外可爱。   自从那夜得到心儿之后,萧夜衡一直非常想与她生一个小宝宝。如今看到别人的孩儿这般玉雪可爱,不由更想做父亲。   如今,他已没了生育能力,看来,做父亲,只是一个奢望的梦想。   “嗯。”他轻应了一声。一向心硬,对于他人子嗣,他也谈不上喜欢。   颜水心倒是非常喜欢这个小孩子,“豆豆真乖。”从怀中掏出一锭五两的白银给季方氏,“一点心意,还望嫂子莫推辞。”   一路花了太多钱,也不宽裕,还要留钱自己花,只能给出这么多了。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五两银子是差不多三个月的工钱,季方氏连连摆手,“太多了,使不得。”   “你一个女人要独自抚养孩子,不容易。”颜水心将银锭强塞给她。就当是进来避难的酬劳吧。   季方氏手头拮据,推不了,就收下了,请两人进屋,“我去给你们倒茶水。”   外头搜查的官兵还在拦街,两人也便同意。   颜水心怕季方式口中的‘平叔’会来,说道,“嫂子,其实我兄长不是平叔,他名夜寒。与季岩乃旧识,听闻您家遭了难,才特来探望。我叫夜心。”真实身份不能露面,总在冒充别人。   “无妨,你们有这番心意,我已万分感动。”季方氏所言是真的,别的亲戚都怕被她一个寡妇连累,倒是相公生前的友人雪中送碳,实属难得。   果然,很快,一个叫平叔的男人买了一堆食粮前来。   颜水心与萧夜衡跟那人打过招呼,互不认识,也话不多。   ……   皇宫御书房,批了半天奏折的皇帝萧景去御花园透口气。   太监林德带着几个侍卫小心地候在侧。   随意走着,忽然看到宫墙外边几个风筝在半天高飞翔。   林德皱眉,“何人如此放肆,竟然敢在皇宫附近放风筝。”   旁侧的小太监禀报,“是几个平头百姓,放了好一会儿了。小的这就去将他们赶走。”   “等等。”林德心软,“既然主子们不发话,也随他们去。”   “是。”小太监说,“雪妃娘娘很喜欢其中一个风筝上的断翅鹰图。还让宫里的奴才们照着画呢。”   离得太远,皇帝看不清风筝上的画样,闻言,却神色紧绷。   断翅的鹰图!   那不是当年与三皇弟在皇家狩猎场遇刺时,二人曾画起过此图样。说是遇了险,可以此为暗号求救。   萧景心思活络,这会不会是安王命人所为?   一想到三皇弟夜衡还在人世,他便激动不已。   走近了,皇帝萧景看着那断翅的鹰在天空中飞翔。琢磨着,夜衡现在会在哪儿呢?   当初谈起这暗号的地点是在离京三十六里的皇家狩猎场。   就是那了!   萧景热血澎湃,立即亲自召集大队人马前往。   安王府附近出现了几个断翅鹰形图,看着像是孩童不懂事画上去的。唐东进带人去了冷月山庄。   安王近卫方毅见此,心思一转,同样带领大批侍卫前往皇家狩猎场。   ……   俐县,萧夜衡与颜水心在季方氏家呆了快一天,直到外面的官兵散去,两人才告辞。   “二位恩人慢走。”季方氏报着女儿在门口相送。   “回去吧,嫂子。”颜水心坐在马车厢的外橼,朝她挥手。   萧夜衡驾马车行驶在大街上。   傍晚,街上依然热闹非凡,各种小贩的吆喝声不断。   “客官,要住店吗?”甚至有小二站在客栈前揽客。   萧夜衡摇头,“在前边悦来客栈已开好了房间。”   “那儿啊,唐统领正带了人在搜查呢。”小二哥随口来了句。   “可是唐东进?”萧夜衡立即问。   “除了他还能是谁,京城禁卫军分支统领只有他姓唐。”   萧夜衡脸色微变,姓唐的折回来寻自己与心儿,肯定是怀疑什么了。   而且,他发疯时在客栈厢房里打出了很多嵌在墙壁上的掌印。唐东进如果归顺了晋王,肯定会捉拿两人。   前边五十余米就是悦来客栈,外头没看到半个官兵。   看来,唐东进准备请君入瓮。   于是,萧夜衡二话不说,掉转马头,朝另一条岔道驾马疾驰。   一名士兵在客栈门后盯梢,连忙向大堂里坐着的唐东进禀报,“头儿,那辆马车没回客栈,向右边的岔道去了。”   “追!”唐东进大手一挥,一出客栈,几个起跃,坐上了旁边巷子停的马匹,快马加鞭。   大队人马随后,在街上横冲直撞,哪怕撞翻了行人也未停下。   萧夜衡驾马车疾驰,手中的鞭子大力甩在马臀背,马儿吃痛,以着前所未有的快速奔跑,一路出了俐县,向六里外的皇家狩猎场驶去。   后方远处,唐东进带领数百人追赶,“驾、驾!”   “心儿,那姓唐的肯定被晋王收买了,否则不会追我们。”萧夜衡面色冷若寒霜,“若本王归京,定将叛徒千刀万刮!”   “王爷,小心前面的凸石。”颜水心交待。   大路两边不时有百姓、马车。   萧夜衡一路大喝,“让开、快让开!”小心地勒紧套马缰绳,微撇方向,让马车轮子避开凸石。   行人纷纷避让。   马车跑得再快,也不如马匹轻装上阵跑得猛。   远处那数百人的追兵距离萧夜衡所驾的马车越来越近,甚至展开,三面包抄。   萧夜衡被逼无奈,只能驾车朝一个方向跑。   马车太颠簸了,颜水心的肚子隐隐作痛。她一探上自己的脉门,发现竟然怀孕了!   “王爷,你要当爹了。”她在他耳旁道出喜讯。   萧夜衡闻言,浑身一僵,随即狂喜在心中爆开,多想搂着心儿,向全天下宣布:他萧夜衡将与至爱的女人有孩子!   可惜,二人命在旦夕。孩子也不一定有机会来到世上。   孕妇不宜车马颠簸。他想放慢速度,追兵却越来越近。   颜水心从袖中甩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断翅鹰形图,带着颗石头一起扔,石头压着图纸被甩上路边树干的枝哑间。   回首一看,追兵并没注意她的举动,数百人骑马,紧于其后。   又是一阵狂奔,前边竟然是一处断崖。   萧夜衡不得不勒紧套马的缰绳,“吁!”   马蹄在断崖边缘高扬前蹄,堪堪站停,好险!   二人才下马车,向旁边走了没几步,一票官兵包围过来,为首的唐东进讽刺道,“安王爷,好久不见!” 第76章 天子落泪   “你怎么知道是本王?”   “一, 茶棚外碰到时,你不说话,是怕我听出声音。二, 有客商曾在金州城见过你,说明你是拢季城方向过来。三, 有人举报你左腿跛,而且不是哑吧。四, 你原本前往京城方向, 查得严,不敢让官兵搜,说明你易了容。五, 我总觉得你很眼熟, 气质出众高冷。想来想去, 除了追随八年的安王殿下您, 不做第二人选。五个理由, 安王殿下是否觉得够?”   萧夜衡被识穿,一把揭了脸上的人Pi面具,露出一张半残半俊的脸,“也就晋王的人知道本王左腿有恙。唐东进, 本王向来待你不薄。既然你已追随本王七年,何不回头是岸?萧慎只不过是个小人,你以为你跟着他,能有好下场?”   “安王果然目光如炬,知道本统领已投靠晋王。”唐东进不为所动, “若是以前,我或许不会背叛你。可如今,你与皇帝的党羽被除接近半数,其次,就连皇帝也中了奇欢疯尸散。识时务者为俊杰,还请安王殿下恕罪。念在安王殿下曾经的赏识,属下定然保你一具全尸。”一挥手,“上!”   数百名官兵齐上阵,杀气冲天。   萧夜衡抽出腰间的配刀,与冲过来的官兵杀成一片。   颜水心趁刚才萧夜衡与唐东进说话的功夫,在马车里找出事先备好的毒药粉,朝着就近的官兵扬手一撒。顺便将一圈绳子揣进宽大的袖袋,以备不时之需。   数十名官兵中毒,全身发软。   这些毒粉可是她花了银子买药,自己配出来的,为的就是万一被逮住,好派上用场。   一瞬间,萧夜衡手持长刀,一个环劈,前方五人每人颈项皆裂出一道血口,栽倒身亡。   中毒的数十人深身抽搐,软倒在地,同样没了生息。   唐东进见此,大喝一声,“屏住呼吸、小心中毒!”   颜水心手里的毒粉继续挥撒,笑道,“不呼吸可没用,沾到了,照死!”   她与萧夜衡事先吃过解药才没事。   素手一扬,手里的毒粉继续飘撒,顺风的方向,飘的更远。   又有几十名官兵中毒身亡。   唐东进命人后退,出盾牌,呈一面墙挡着。   颜水心微笑,“几百人还怕我两人,放心,毒药我用完了。”   唐东进闻言,手势怒气一挥,“上,把这贱女人的狗头取下来!”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叛徒,败类!”萧夜衡手心凝运真气,手里的长刀砍下数个头颅,“本王的王妃是你能出言不逊的?本王要诛你九族!”   安王向来不打诳语,唐东进大骇,“不想死的,快、快杀了他!”   数百名官兵齐上,颜水心从袖袋里又掏出一包毒粉扬洒。又有数十名官兵中毒,软倒。   唐东进气愤,“你不是说毒用完了?”   “是啊,这不是毒,只是软骨散。”她没骗人的。   “你!”唐东进气结,“好个牙尖嘴利的刁民,弄死她!”   数人向颜水心进攻,她抽出腰间的一柄软剑,这还是夏初雪以前用过的,凝运微弱的真气,软剑呈笔直状,拼力砍杀。   可惜,官兵人数实在太多,似乎杀不完似的。   萧夜衡与颜水心二人恶战起来处于下风。   唐东进坐在高头大马上,一伸手,一旁的兵卫奉上弓箭。他拉弓搭箭,瞄准颜水心,箭矢疾出。   颜水心被高手缠住,根本无暇顾及飞来的箭矢。   萧夜衡砍掉一个兵卫的头颅,杀战过来,未经大脑便挡在颜水心面前,“小心!”   箭射中了他的胳膊,鲜血潺潺流出。   “夫君!”颜水心焦急地喊了声,三面涌来的官兵数柄长刀劈过来。萧夜衡手持刀将数柄长刀斩断。跃起一个横身旋踢,十余名官兵被踹飞出去。   唐东进身后的一排弓箭手放箭,围攻的官兵立刻后退。   密集的箭雨朝萧夜衡与颜水心射过来,悬崖边是一大片平地,唯一的障碍物是马车。   两人只好闪身躲于马车厢后。   马车三面都被扎成了刺猬。马儿长啸一声,中了无数支箭的它悲惨倒地。   颜水心看着这匹马闭上了眼睛,它拉着车厢带着她与萧夜衡行驶了一千三百多公里。   经常日夜兼程、任劳任怨。   而且它极为乖顺,有好几次,她都取下套马车厢的绳撵,骑着它自由漫步。   还想给它养老呢,虽然它只是牲口,她却很是喜欢,没想到它就这么惨死了。   颜水心气得红了眼眶,“唐东进,我要你五马分尸!”   萧夜衡将她圈在怀里,就怕箭雨伤到她。   车厢是木质结构,箭雨都被车厢的另一面挡住了。   “王爷,你的伤……”她看着他身上多了好几道刀伤,胳膊中的箭也在往外冒着黑青色的血。   他是穿着竹马甲的,可惜,箭扎中的是没保护的地方。   萧夜衡一把将插在胳膊中的箭□□,黑青的血立即喷涌四溅。   颜水心将早已备好的金疮药撒在他伤口,为他止血。   他伤口的血不再冒了。   有弓箭手见正面射箭不中,改到了侧面,萧夜衡拔下几根箭矢,到了侧面的弓箭手被他掷出的箭矢射中死了。   “你们以为能躲在车厢后多久?”唐东进见此,箭上穿起一圈事先备好的固体松油膏,点火发射。   另几名弓箭手照做,插着松油膏的箭射中车厢,整个车厢迅速燃烧了起来,车厢内有米粮、油。   霎时浓烟滚滚,车厢爆燃。   萧夜衡蓄起最强劲的真气向车厢挥过去,燃火的厢体朝着唐东进一行人飞过去,数名官兵倒地。   “废物,区区两个人而已,给本统领杀了他们、重赏!”唐东进喝声。   “冲啊!”数百名官兵蜂涌过来,刀光血影,喊杀声震天。   萧夜衡被迫再次应战,想找机会带心儿冲出重围,却被包围得水泄不通。   弓箭手射不准,怕误伤自己人,一时犹豫不绝。   颜水心提起软剑,身姿柔韧地在一片血光中拼杀。   不知不觉,身上被划了两道血痕,还好都险险避开,伤很浅。   萧夜衡身上多处受伤,拼杀间,却还将颜水心护于身后。   唐东进提起长剑,凌空跃起,踩数名官兵头顶,飞杀过来,萧夜衡跟着腾空,与其在半空杀得昏天暗地。   颜水心被数百名官兵包围,执剑拼博间,小腹隐隐作痛,忽然矮身、长剑插于地上。   孩子……遭了,动了胎气!   眼看她要被几刀劈死,萧夜衡分神,挥出一道掌风,逼退朝她砍的几名官兵。   唐东进趁他分神,,挥刀就劈向他的肩膀,那力道,足以将他整条胳膊剁下来。   哪知,他肩如磐石,竟然砍不动!唐东进意外。   萧夜衡唇角浮起冷笑。心儿做的竹马甲果然是刀枪不入。   他手里的刀同样捅穿唐东进的胸膛,后者像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转瞬,颜水心已被包围的官兵逼退到悬崖边,她小腹痛,已不宜动真气,为躲避几名官兵同时砍过来的六刀,她身躯向后一闪,却跌落悬崖。   萧夜衡目眦欲裂,悲痛欲绝地暴吼一声,“心儿!”   他周身散发出强大的真气,围困他的数名官兵统统被震飞出去。   同一时间,一阵地动山摇的马蹄声响起,皇帝萧景亲自带万余重兵前来,看到萧夜衡,高兴而又激动地长喊了一声,“三皇弟!”   萧夜衡独眸通红,充耳未闻,一只假的眼珠子不知何时掉落,左眸眶是森寒的窟窿洞,半张布满疤痕的脸犹如嗜血恶鬼。他手里的长刀滴着血,谁挡他,杀谁。   那令人极为恐怖的气势,比阎罗更骇人!   一时间,包围他的官兵吓得一步步后退。   唐东进胸口中刀,就剩一口气躺在地上。   他带来的五百名兵卫死得只剩下三百人,见皇帝带领重兵赶到,全都畏惧得不敢再战。   萧夜衡的心似乎破了一个大大的血洞,无尽的痛楚向他四肢百骸蔓延,痛得将他淹没窒息。   心儿掉下悬崖了……心儿死了……   他最爱的心儿还怀着孩子。他刚知道做父亲的喜讯。她怎可以死,怎么可以!   一行痛悲到麻木的清泪滑下他俊美的右脸。   他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到悬崖边,凝望了一眼那见不到底的深渊,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心儿,不怕。本王来陪你了!”   “三皇弟!”皇帝萧景早就发现他不对劲,施展轻功从马背上飞起,几个纵跃来到悬崖边,双手抱住刚跃起的萧夜衡,带着他往后退离崖边。   “不要管我、我要去陪心儿、我要去陪她!”萧夜衡声嘶力竭地狂吼,大力挣开他。   皇帝萧景一摆手,数名禁卫全部上前团抱住萧夜衡,奈何后者力大无穷,十几人都抱不住。   萧景怎么可能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去死,下令,“打昏他。”   数名禁卫军高手围住他,其中一人找机会一掌从后颈劈晕了萧夜衡。   萧景环顾了一眼现场惨烈的状况,官兵死尸横七竖八、二百余具,昏过去的萧夜衡被二名禁卫军掺扶,其身上也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伤口。   加之先前在远处看到唐东进与安王激战。   萧景是个聪明人,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狠瞪一眼在场活着的三百余名官兵,“你等投靠了晋王,统统死罪!”   三百余名官兵持刀与皇帝对峙。   皇帝萧景身后是万余铁骑,“朕此次率领一万精兵,你们还想找死?”   对方碾压性地人多,三百余名叛兵瑟瑟发抖。   萧景的目光落在堪堪站起来的唐东进身上,“安王待你厚重,你就是这般回报他的?”   “良禽择木而栖。”唐东进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渍,“皇帝,你已经中了毒,要不了几天就会变成疯子。这天下,是晋王的,我等岂能不听从于未来的君主?”   “朕会在发疯之前,下诏传位于安王。”萧景冷笑,“绝不会让老二萧慎那个狼子野心的东西得逞。”   “皇上怕是要失望了。”唐东进指了一下萧夜衡,“你看看安王伤口渗出来的血色,黑青的。我等的刀上并未淬毒,而且,方才他眼眸是通红的血色,他这症状是中了奇欢疯尸散,而且已有些时日。指不准,他现在已经疯了。皇帝还是退位给晋王,指不准晋王念在兄弟一场,饶你不死。”   三皇弟竟然中毒了!皇帝萧景万分震惊,看着萧夜衡浑身被黑青色的血染透,眼眸弥漫上痛楚,“朕的天下,是安王五年前用一只左眼、一边左脸给朕换来的。这大好江山,给谁都不会给晋王。来人,将唐东进一干人等,就地诛杀!”   唐东进捂着剧痛的伤口欲率兵迎战。   皇帝严声出口,“就地投降者,不诛连亲人,若加反抗,诛连九族!”   三百余名兵卫面面相觑,最后几乎绝大部份人扔了刀,跪地伏首。   唐东进想到刚才安王说要灭他九族,率小部份兵卫拼杀,结果,全部被杀。   那些降了的兵卫,倒是皇帝念他们有良心,往开一面,死罪难逃,活着贬为罪奴,充为朝廷矿场的终身劳工。   萧景走到崖边,瞥了眼万丈深渊,夜衡口中那个叫心儿的人怕是粉身碎骨了。   但还是吩咐人下崖搜寻。   再让人备一辆马车,将萧夜衡送回安王府,命最好的太医诊治。得到的结果,安王果然中毒已深。   这天下,将要易主,痛。   安王失踪前,左腿明明完好,如今,其左腿竟然少了半截。   萧景痛心疾首,堂堂天子,满面爬泪。   他又害了三皇弟,若非夜衡助他稳住江山,也不会被晋王视为眼中钉,也不会在失左眸、毁左脸之后,又失去一截左腿。   三皇弟,朕欠你的,该如何偿还?   ……   颜水心被逼落悬崖之后,身体迅速往下坠,几丛柔韧的杂草混细小杂枝缓冲了她下坠的力道。   她保持着最清醒的头脑,想抓住什么,坠了几百米之后,她终于抓紧了一截横生长出陡壁的树干。 第77章   树干只有她手腕那么细, 颜水心还来不及喘半口气,啪!一声,树干挂不住人, 断裂。   她吓得心跳差点停了,连忙伸脚点住崖壁的一处凸起, 身体挪贴住壁岩,减轻枝干承重, 这才没继续断杆。   她抓的已经是这棵树最粗的杆, 都断了。而且,崖壁的凸起处很滑,她几乎点不住。   往下一望, 光凸凸的崖壁似乎不见底, 没再有半棵树, 也无借力点。   颜水心感觉姿势吃力, 马上要摔死了。   可一想到萧夜衡在崖顶还生死未卜。她告诉自己, 再艰难也不能死。   她脑袋转动,环顾一圈,总算发现斜上方两米处有一棵干比碗口还粗的树,有了!   一手抓断裂的枝干, 她吃力地腾出另一手从袖袋中摸出一卷绳子,单手将绳子一头系在自己腋下一圈,抖开长绳,绳子另一头是带个钩子的,她用力将带钩的一头朝斜上方的粗树杆扔上去, 高抛过树干,垂下一截,她技巧性地用力甩绳,钩子勾住了垂下的绳体,呈了个勾结状。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抓的这条枝干彻底断裂了,她再一次自由落体,发出反射性地惨叫,“啊!”   大约一百米多后,系在她腋下的长绳拉得最崩直了,从半壁的粗树干将她悬挂在半空,随着风吹摇荡。   惊魂未定,她向下望,发现还有五六十米才到崖底。   不由庆幸,她临时起意,从马车上拿了这捆绳子。因为当时想着,悬崖嘛,万一绳子有用。   还真是救了她一命。   上面的树干足够粗,她被吊着,想歇口气儿。   或许是她坠落的力道震动了崖壁上的碎石,两三个比拳头还大的石头伴着一阵尘土从半壁掉落,直砸她头顶。   要不是她适时仰头看,迅速脚用力一蹬崖壁,身子随着绳子向外荡出十几米,让石头从她荡出的空隙落下去,她差点就脑袋开花了。   不安全。   颜水心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阴暗下来。   高得看不到头的崖顶平面,光凸凸的,她想上去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有往下了。   环顾着力点,她看到左侧横过去五六米处的半壁有个凹石,她连忙荡绳过去,发现荡过去之后,竟然还差五十厘米才踩得到石头,半空垂直的绳子不够长。   无奈,低首瞧着绑在腋下勒得她发痛的绳子,这一圈环身的绳子展开倒是超过五十厘米。   她把绳头的活结长出来的一部份先系在自己右手腕上,再一拉,环身的一圈崩开,她又往下坠了差不多六七十厘米。   这回,绳子是系在她手腕的,她呈了个单右手举起被吊在半空的姿势。   连贯动作,这回再脚踢崖壁荡过去,总算站在了凸起的凹石上。   “妈的!”颜水心咒了一句,从腰侧的短刀鞘里摸出一把时时备用的匕首,她凝运微弱的真气,向着几十米上方扔掷,匕首的锋刃顺利斩断了半空垂直的绳子。   再一次感谢萧夜衡,要不是他教她内力,普通人抛刀根本断不了绳,必须运真气。   几十米长绳坠落下来,另一端系着她的手腕,她倒是轻易的收了几十米的绳子另一头,在脚下大约只有三十厘米宽的凹石绑一圈,拉紧。   她主动拽紧手腕上绑的绳子向下跳。   变成绳子一头系在凹石上,她坠落几十米,另一头系着她的右手腕。   由于她左手拉着绳子绑腕的上方,缓冲了她右手腕受到的坠冲力。   向下望,这回离地面只有十来米了。   下方凸石、矮木很多。   颜水心解开绑着手腕的绳子,脚踩着岩壁的一处深刻石缝,整个人像个蜘蛛侠一样攀在岩壁,又伸脚到下面横生的树枝上。   矮身抓树枝,再向下。直到离地两三米的时候,她施展微弱的内力,脚点岩壁,一个旋身,姿态优美地落地。   “呼……”总算踩到地面了,居然没摔死。   她很是庆幸。及目望去,一大片杂草丛生,远处有很多大树。   附近找了一圈,在十米外的草丛里捡回了她刚才掷向半空割绳的匕首,插回刀鞘里。   小腹一直隐隐作痛,颜水心脸色苍白如纸,搭上自己的脉博。   是肚子里的宝宝也受惊了。   但他/她是个坚强的孩子,并没有离开的征兆。   颜水心走到三四十米外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休息,顺便掏出常备的一小瓶金创药往自己身上的两处刀伤止血。   不敢离崖底下近,怕上面掉东西下来砸到。   盘腿而坐,她气运丹田,凝运内力在周身走一圈,整个人果然舒服多了。   学武功什么的,真的太有用。   可惜,以武学修为来说,她很清楚,在这个时代,她还是只菜鸟。   就是靠结合现代学的柔道、跆拳道才能免强打那么五六个人。   加上用毒,倒是能弄死一批。   等肚子不痛了,她才起来小心地走路。   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是牢里带出来、夏初雪用过的软剑。她捡起来,插回腰间像腰带的软鞘里。   不得不说,这软剑满好的,又能当装饰腰带,还能砍人。   唯一的不好,是使用起来,剑直得靠内力。   而且,夏初雪生前说过,这剑是晋王送给她的。颜水心不喜欢晋王的东西,但暂时不能乱花钱买合手的剑,回京之后把它当了,就有钱了。   就着落日辨别了一下方向,朝东吧,回京城。   她走入了杂草丛生的林子。   没一会儿,天色暗了下来。   不知明的虫鸟叫声在夜里特别吓人。   她路过一棵大松树时,用匕首在树干上刮了很多带松脂的木片下来,用缠树的藤条绑了一小捆,等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她就取出随身的火折子,取一片松脂木片用藤绑在五十厘米长的木棍上,点燃。   带脂的木片,比普通柴木燃烧持久多了。   简易的火把,就做成了。   她也不想摸黑走路。可是,一个,她担心萧夜衡,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伸手抚摸着小腹,她轻喃,“宝宝,你爹爹一定会没事的,对么?”   入乡随俗。就按古人的称呼让孩子叫爹吧。   独自一个人在崖底黑林里,她也害怕。   忍着快涌出眸眶的眼泪,她告诉自己,要壮胆,不怕。   现在还有肚子里的宝宝陪她呢。   嘶嘶……   几声诡异的声音在前边的杂草中突然响起。   颜水心手里的火把一照,发现前面竟然有两条手臂粗、卷在一起的毒蛇。   蛇是在□□。   那么大,咬人一口,绝对致命。   她连忙轻手轻脚的向旁边跑远,好在那两条大蛇没追上来。   折了根一米几的直长木棍,在木棍的底端用匕首削去留了一个U形叉。   万一再碰到蛇,也可以用上。   果然,手里的长棍先行拍打杂草罐木,又惊走了好几条蛇。   最怕蛇了,她头皮发麻。   没有必要,她也不杀蛇。   走了不知多久,她饿了。袖袋里摸出一张干菜肉饼啃,配着腰间挂的羊皮水壶里的凉开水饮一口。   饼省着,能吃个两顿。   因为她与萧夜衡几乎一路难逃,所以,野外生存的简单东西,她都随身备着。   走走停停,她实在累了,就用匕首在附近的灌木丛里搞一堆杂草柴木,烧燃。   后半夜冷,有火烤不错。   她在火堆边垫了些干草,就地躺下睡觉。   没睡一夜,两个小时火灭了就冷醒了,继续翻不高的小山、越岭。   今夜有星,北斗七星的方向可辨位,多读了点书,即使在夜里也不会迷失方向。   脚下的土地变得湿润,前面有一条流动的小溪。   前两天离京城近之后,她买了一副京城地图,附近的主要山脉河流都标得很清楚。   溪流汇大江。   按坠崖地点在皇家狩猎场不远,她走了一路的方向。如果没猜错,溪水会汇进冷月山庄二里外的渭河。   她在溪边走了一阵,如果岸边不能走,就绕远一些,再走回来。   果然,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看到了一条几十米宽的河。   她会游泳,水性很好。   坦白说,给她一根大木头,她能顺水漂流很远也不会死。   但怀孕了,游泳是个力气活,水冷,能不下水,就不下。   回头看了一眼一百米外的林子里有竹。难道要自己扎一个竹筏?   她本来动了胎气,走路都是个极限了,再卖力扎筏,怕流产。   这附近几里就有很多村落,也许等一等,会有渔船经过呢?   想到这儿,她就在河边视野好的地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一边把最后剩的半块饼啃了,一边等,一边练功。   因为她发现,修炼内力,对腹中的宝宝好。   大夏天的,清晨仍然很凉。   内力还能驱寒。   大约过了三小时,在她几乎想放弃等待的时候,前边的河道拐弯处终于出现了一条渔船。   颜水心连忙双手举过头顶挥,呐喊道,“哎!这里这里!”   那条渔船上的人看到,划桨驶了过来。   颜水心从袖袋里取出一块帕子撕做两半,把身上两处昨天被划破的衣服口子拧起来绑住。   她的伤口很浅,昨天上了药之后已经好多了,衣服划口扎起来,是怕明显的刀伤吓到百姓。   只不过,渗血的衣襟是掩藏不住的。   一条不大的渔船驶过来,船上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与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俩人长相平凡,肤色黝黑,看着像是父子。 第78章 他的狂只有她能安抚   “小少年,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这一带岸上草丛里毒蛇鼠蚁太多,除了极少时打渔的船从河道路过,可没人敢在这儿呆着啊。”说话的是那个中年男人。   颜水心现在仍是男装打扮, 不过,脸上故意画丑的妆早在遇水洗脸时卸了, 装着情绪低落地说道,“原本我是租了一艘船过来郊游的, 也怪我糊涂, 竟让那船家先回去了。于是,剩我一人,踌躇莫展。大叔, 能否载我到附近的村镇巷口, 我愿奉上酬金。”   船上的年轻的小伙子将船靠岸, “上来吧。算你运气好, 碰上我们了。按这天候, 过一会儿就要下大雨了。”   “多谢小哥。”颜水心踏脚上船,那年轻小伙还扶了‘他’一把。   触手却觉得‘他’的胳膊好细,隔着衣服都感觉得柔软,年轻小伙不由呆了一瞬, 看着颜水心绝色的眉目,他脸红了起来。   “就送你到俐县旁边的何家屯吧。”中年男人也多瞧了颜水心几眼,说道,“到那儿,水路得行十几里。送你过去, 耽误我们上工,收个一两银子便成。”   “好的。”颜水心赶忙从袖袋中掏出一锭碎银递给他。   中年男人接过收进袖袋,“如此,我们也没白来这趟。”   年轻小伙忙说,“爹,你怎么收人家一两银子那么多?都赶上半个月工钱了。一百个铜板就行了,多的找给他!”   中年男人瞪儿子一眼,“找什么?要不是我们,他不知道还得在这呆多久。指不准就饿死了。”   颜水心在郊外,饿死倒不至于,她会设点小陷阱打猎,还能做叉子在河浅水处扎鱼。   要是不碰到这两个人,最多就是再等别人的船。   不喜欢中年男人难听的话,“大叔,咒人死不好吧?”   中年男人也知说错话,“我们乡下人,直白了些,请别见怪。”   颜水心想着他可侮辱乡下人了,不再开口,年轻小伙见父亲不肯少收钱,也无奈只能坐在船头,却忍不住不时瞟着颜水心。   一会儿之后,船到了何家屯靠岸,颜水心迈步上了陆地。   年轻小伙盯着他清隽的背影回不了神。   “看什么,那个女人不适合做你媳妇。”中年男人怒骂了声。   “她是女的?”年轻小伙一脸讶异。   “当然是。”中年男人说,“她肤色细腻,也没喉结。”   “爹,我喜欢她,你刚才怎么就不能对人客气点儿?”   “少同她扯上关系。一个女子,一身是干涸的血渍在那光鸟拉屎的地方。你信她是郊游?离她近了,别命丢了都不知道。我们赚一票,见好就收了。”   年轻小伙是个听话的,应了声,“是。”   颜水心听到后方二人的对话,也不在意。   确实,离她近,怕是指不准什么时候掉脑袋。   何家屯是个上千户人的大村,村外的大路旁边有几家人开茶水铺,有裁缝店,还有脚舍,供路过去京城的人歇脚。   阴暗的天空电闪雷鸣,‘哗啦啦……’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颜水心身上的衣服沾了很多血,看到一家裁缝店里挂着几身新的男衫,连忙走了进去。   “哎哟,公子,你衣服上怎么那么多血渍?”店里的中年妇女问道。   “哦,不小心摔下路梗了。”颜水心撒个谎,指了下墙上挂的其中一身成衣,“老板娘,你这衣服卖吗?”   “当然卖了。”老板娘也不开价,“不是什么好料子,三百文一身。”   “给我一套吧。”   “好勒。”老板娘取下颜水心要的型号。   颜水心去边上隔出来的更衣室换了干净的男衫,重新束好了发,付了钱之后,站在店门口看着瓢泼大雨,“没伞啊,想去边上脚舍暂歇。”   为了肚子里的宝宝着想,一次不宜走太多路。   “就歇我家吧,我这铺子后院也有两间多出来的客房。价钱便宜,三十文钱一晚,还比脚舍人杂的清静。”老板娘很会做生意。   “那吃的……”   “我做就是,家里有菜,吃的价钱也实惠。”   颜水心觉得还不错,就在裁缝铺暂时歇下了。   等雨停后,她在边上的脚舍打听到朝廷已经向各城镇、乃至村,下发布告,安王已经自行回京。   还有京城过来的人看到皇帝派人将萧夜衡护送进了安王府。   这么说来,颜水心推测到,在她坠崖后,皇帝及时赶到,救了萧夜衡。   那她就放心了。   晋王在各地设的关卡,也不可能再逮着人,全都撤了。   如今,进京的路恢复畅通。   大家都在唏嘘,寻找安王的重赏,居然无人领到,人自个回去的,可惜了。   何家屯离京城也就四十里路左右,她想马上回京城见萧夜衡,但她的肚子又隐隐痛了起来。   一想到腹中的宝宝是萧夜衡唯一的后嗣,她就格外小心。   这屯子里没有药店,要去五里外的俐县买,她出了点银子,让裁缝店的老板娘找人帮她买安胎药。也不怕老板娘知道她女扮男装。反正晋王的人估计以为她落崖,没人逮捕她了。裁缝店老板娘还热心地把她原本沾血的衣服洗好了,又将破口缝了两棵竹绣。   颜水心一天煎一副安胎药吃。   安全起见,她在何家屯何裁缝家住了三天,每天吃好喝好。   直到把肚子里的宝宝养壮了,才结帐,搭了辆过路的客商马车回京。   清早出发的,中午的时候,马车就进了京城大门,停在一处客栈门前。   颜水心与搭车的另几人一道下了马车,她付了自己的车费之后,才正视起京城大街来。   宽敞的道路两旁店肆林立,楼阁飞檐,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热情地吆喝,街道四通八达地延伸,正午的烈日炙烤着大地,却仍挡不住熙来攘往的人流,果真不愧是天子脚下,处处热闹繁华,欣欣向荣!   走在人潮中,颜水心时不时听到路人谈论当今皇帝萧景连同一批大臣中了奇欢疯尸散之毒。很多人关心这天下以后会如何。   但更多的人照样过日子,因为皇帝要是倒了,总有人会上位。   颜水心觉得皇帝中毒这种事,肯定得瞒着,被捅出来,定是晋王干的好事。   从拢季城一千三百多公里开外就天天想着回京,如今真站在京师的土地上,她突然又觉得没什么归属感。   她不是古代人,这副身体的原生家庭,对原主又奇差。   礼部尚书颜卿家,她不打算认。   一个身穿华丽翠绿色锦衫,头戴数枚闪光金饰的女子从前边走过来,她顶着一张瓜子脸,弯眉大眼,容貌上乘,这不是她在现代的前闺蜜李向菱吗!   她旁边还有一个丫鬟在打扇子。   颜水心在现代谈了一个男朋友叫赵慎,因为婚前她不肯与赵慎睡觉,有一天竟然捉到了闺蜜李向菱与赵慎滚床单。   她果断与这两人分道扬镖,后来狗男女结婚了,她很长时间才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   再后来就穿来了。   “看什么看!我们家小姐乃是礼部尚书颜大人的嫡女,是你一个平民百姓能直视的?”翠衫女子身旁的丫鬟呵斥了颜水心一句。   颜水心为图方便,一身男装,估计对方误会她是色狼了。   但小丫鬟说的那瓜子脸女人的身份,竟然是她这副身体原主的姐姐!   礼部尚书颜卿有二个女儿,长女颜向菱,乃原配夫人所出。   次女颜水心,是小妾裴玉的女儿。   颜水心想到裴玉死了,心下微沉。   “觊觎本姑娘美貌的登徒子也不是一个两个了。”颜向菱眼神中闪过一缕自傲,“绿儿,你也就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那呵斥颜水心的小丫鬟应了声是。   颜水心道了句,“原来是颜尚书家的嫡女,失敬。”   颜向菱打量了‘他’一身粗衫男装,肯定是个穷光蛋,不屑地哼了声,“本小姐身份尊贵,再盯着我看,让人挖了你的眼!”   边上有几个人驻足看戏。   颜水心突然发现两件事,同父异母的长姐颜向菱居然认不出她这个妹妹。   也是,以前的颜水心性格懦弱,还满脸的痘痘,她现在痘好了,容貌倾城,即使男装也分外清绝好看。对方认不出来也正常 。   第二点,颜向菱不是现代的渣前闺蜜李向菱,因为后者特别喜欢男人多看她、撩她,还装出一副小白兔的样子,不是高傲性格。   搞清楚情况之后,颜水心站到了一旁不挡道。   颜向菱昂着下巴进了一旁的胭脂店,“也只有珍宝斋的脂胭配得上本小姐享用了。”   丫鬟绿儿跟在后头,“小姐当心台阶。”   颜水心撤回目光,迈步去往安王府的方向,路过应天府衙门外,见张榜区贴着告示广聘名医,若是能解奇欢疯尸散之毒者,赏黄金八两百、良田八百顷,不论是否为平民百姓,加官进爵。   一大票路人围观告示,其中有人说,“这毒当年先帝在世时,曾让太医院研究了一阵,都得不出解药,而且,当今天子也下令太医院的所有御医联合会诊,根本束手无策。这才不得已向民间张贴布告。”   有人接话茬,“民间医术最好的大夫这几天塞选进宫了一百多人,全都灰头丧脸的出来了。现在皇帝下令,若无十足把握者,不可轻易揭榜,否则重打三十大板。今天听说还没哪个大夫敢去解毒呢。”   颜水心遗憾,她医术不精,也弄不出奇欢疯尸散的解药。   否则,可以拿大赏不说,萧夜衡这一路也不必吃那么多苦。   情绪低落了一许,她调整心情,做为一个孕妇,要保持开心。   安王府离这儿比较远,颜水心雇佣了一顶四人抬的轿子乘坐,被抬到了安王府门前。   付钱之后,让轿夫先离开。   安王府坐落在京城次一级繁华路段,围墙似乎长得看不到尽头,朱漆的大门两侧各有一座高大的石狮矗立,安王府三个字在牌匾上气派万千,大门两侧看守的佩刀侍卫雄赳赳、气昂昂,一看就知道府邸的主人格外尊贵。   颜水心踏上安王府台阶,其中一名侍卫伸手阻拦,“安王府重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我叫颜水心,找萧夜衡。”她道明来意。   侍卫一脸严肃地喝道,“大胆刁民,王爷的名讳岂容你直呼!”   颜水心很生气,难道萧夜衡没事先通知侍卫,她来要顺利放行的吗?一想到他中毒已深,怕是会出别的变故。   思及此,她心下万分焦急,“我跟安王不是一般的熟,可否让我见他一面?”   “去去去。”侍卫赶苍蝇似的挥手,“我们王爷现在不见客。”   颜水心退而求其次,“那我找方毅,告诉他,安王所中的毒我有办法压制。”   方毅是萧夜衡信得过的心腹,也是安王府总管。   侍卫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眼,见其虽然一身粗布男衫,却眉目清秀之极,而且此人气质出尘,一看就非池中物。   又听‘他’说能压制安王所中的毒,马上客气了很多,“我这便去通知方总管。”   不一会儿,一个大约二十几岁,相貌中上,却神色老成的年轻男人从王府大门内走出,他打量了颜水心一眼,此人长相真是悦目,“你说的可是真的?”   颜水心瞧着他的相貌,及头顶绾发别的一根雕竹玉贊子,肯定他就是方毅,明白他所指,“毒能压,暂不能解。”   “哦?”方毅眼中升起一缕希望,谨惕地道,“我如何相信你的善意?” 现如今,三天内,有两拨人刺杀安王,不得不谨慎。宁可错过,绝不能再让王爷涉险。   “儿时頻淋雹风雨,成年常遭冰雪霜,苦辣多多品生味,冷暖悠悠体炎凉。”颜水心面色淡然地问,“方毅,我这诗可好?”   方毅闻言,突然回想起几年前,有一次安王在书房内就写了这首诗,还道了同样的一句,“方毅,本王这诗可好?”   “甚好,王爷才情颇高,属下佩服。”犹记得当年,他是那么答的。   “若是有人吟这诗,这般同你说话,那便是本王信得过的人。”萧夜衡言罢,烧了刚写的诗。不论人生如何多折,他从来不会表露于外人前。   “是。”他恭谨地记下,心中感慨安王幼年丧母,后来容貌残毁,确实命运多牟。   颜水心看着方毅微恍神的模样,也不催。   方毅从记忆中回过神,连忙向颜水心比了个请的手势,“颜公子,这边请!”   一身男装的颜水心跟着方毅进了安王府。   安王府雕梁画栋、琉璃飞盏,一座座亭台楼榭大气磅礴,庭院占地宽广,各种名贵的花木整齐排列,修剪得当,巡逻的侍卫不时穿梭,处处彰显着主人的无比尊贵。   方毅将颜水心带到了安王府偌大的主厅,考究的红木桌椅四平八稳,墙上字画名贵,角落的盆栽典雅……无一不充斥的奢华感。   “颜公子请坐。”方毅也只以为‘他’是男人,朝一排椅子的其中一张,比了个请的手势。   颜水心不客气地坐下了,“萧夜衡怎么样了?”   对于其直呼王爷名讳,方毅虽然不悦,却也未加置喙,“王爷中毒已深,晋王早已暗中命人将消息散步出去,不是秘密。”   “他人在哪?”她直接问。   “在听雨轩。”   颜水心从以前与萧夜衡聊天中知道安王府里分为很多个小院落,比如浮云筑之类的。他则常住在王府里的听雨轩。   萧夜衡以前在牢里时,还给她画过王府的地形图。   她抬步就往大厅侧门去了后院,就算没谁带路,依着曾经看过的王府地形图,对比各小筑的名字,她很快进了听雨轩院落内。   无心欣赏院内花木扶疏的优美景致,她朝着左侧的一间厢房抬步。   方毅见‘他’在王府行走如同自己家,心里诧异,又想到‘他’是王爷的亲信,便了然。在其推开左侧第一间厢房门之前,拦住,“颜公子,请等一等!”   颜水心不解地看向他,“什么事?”   方毅脸上范起忧愁,“你既是医者,那便做好心里准备。”   此时,房间里传来一声野獸般的嘶吼声,那声音像是里面关了一只癫狂的困兽。   颜水心听得出,这是萧夜衡的声音,难道他,疯了吗?   一着急,她一把推开厢房的门,只见萧夜衡衣衫褴褛,还是穿着与她分别前的那身蓝衫没换过,他身上有多处结了痂的伤口从破烂的衣服里露出。   三条四指粗的锁链从墙的三个角延伸出来,将他除断了一截的左腿之外的另三肢,将他的两只手腕与右脚腕拷起来,呈现个少了一撇的大字形锁住。   他蓬头垢面,左眼眶的义眼不知哪去了,只余空空的左眶窟窿洞,右边独眸通红如血,他看到人打开厢房的门,嘴里发出怒吼声,咆哮着朝门口的人冲过来,因被锁着无法前行,极粗的锁链因蛮力被拉扯出来一段。   两只手腕与右脚腕被勒出深深的血痕。   颜水心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方毅见‘他’悲痛之极的泪水,对王爷的关心不像是装出来的,遂痛心地解释,“四天前,安王被皇上救回府,经御医诊治,王爷中毒起码已经一个多月,若是常人,恐怕早就疯了,不知何人配药,一直压制毒性。御医说,若是那高人一直配药,也许王爷不会疯。可王爷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瞬间就疯颠了。皇上言,也许是那个叫心儿的坠崖,王爷受不了打击才一下疯了。”   “四天前,属下也随皇上一道赶到,我亲眼看着安王不顾一切要跳崖,说是他的心儿在下面,要去陪。”   方毅说着,眼眶湿润了,“安王向来对女人不假辞色,我不知道那个叫心儿或新儿的人是男是女,只知道为了那个人,王爷可以不要命。”   颜水心听了,感动得难以复加,她定定地看着萧夜衡如野兽般暴躁的模样,痛心不已,“你为什么这么傻,心儿何德何能,得你厚爱?”   她的话是对疯颠的萧夜衡说的。   方毅却格外震惊,“原来你就是心儿,皇上派人在崖下找了你三四天都无所获。”盯着她一身男装,无喉结,肤色特别嫩,恍然道,“你是女子!如此说来,安王中的毒,是你帮他压制的。””   她微颔首,“我三天前已经从崖下走水路到了何家屯。有要事耽搁,现在才赶来。”   方毅向后方招了下手,让护卫去通知皇帝,说人已找到了。   颜水心向颠狂中的萧夜衡走过去。   方毅焦急地伸手拦住她,“颜姑娘,请别靠近安王,四天前,王爷从昏睡中醒了之后就突然变得疯颠嗜血,照顾他的几个府丁被他直接狂暴杀死,肢体都撕断成数截。他毫无理智,见人就杀,还好他手里没刀,不然,后果更严重。府里几百个高手都制不住安王,被打死了八个。皇上前来探望,见此,万般无奈只得派人向安王发射了几支淬了迷,药的箭,这才制住了安王。”   “那他的吃喝呢?”颜水心看到一地乱七八遭的碗盘,里面的饭菜都馊了。   “我等试图喂王爷进食,奈何他见东西就拍、见人就挥咬,王爷就算被锁,只要有人一靠近,一身深厚的内力也能将人震飞。”方毅满脸难过,“他已经……快四天没吃喝了。”   颜水心看着萧夜衡癫狂的神色,嘴唇却是干裂的,泪水再次滑落。   “虽然四天水米未进,王爷却一样颠蛮之极,这种状态,怕是会持续到他力竭而……死。”方毅忽然朝颜水心双膝跪下,“颜姑娘,求你救救王爷!只要你能救他,你让属下做什么都可以。”   “我是他的女人,我比你更心痛!”颜水心捂着嘴,哭得泪眼模糊,身怀有孕,怕伤着宝宝,却也不敢冒然接近萧夜衡。   方毅很震惊,但一想到若非男女情爱,王爷理智尚存时,又怎么会愿意为她死。   地上躺着件被刀劈成两半的竹马甲,颜水心马上明白,“有人刺杀他。”   方毅点头,“三天前,府内一票侍卫叛变,我等尽全力平叛,没想到,还是有人接近被锁的安王,一刀朝他肩膀砍下。就在我等以为王爷受重创时,王爷一身内力反将偷袭之人震飞出去。王爷无恙,我等这才知晓他穿了护甲。还有个大夫说能治王爷的伤,没想到,是想下毒,还好,我让别的御医检查其煎的药汤,才发现问题。”   “竹马甲是我亲手做的。”颜水心微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里面的竹甲,“他与我各一件。”   方毅看到她身上的竹甲与地上王爷那件被劈成两半落掉在地上的竹甲一样,这才彻底相信她真是与王爷亲密无间的人。   不然王爷又岂会穿她制的衣衫?   萧夜衡依旧暴躁地嘶吼,疯狂的眼神无半丝人的理智。   颜水心又想到了当初在牢里,那一百多个颠囚,也是这么吓人。   “颜姑娘,你说怎么办?再这么下去,王爷真会死的。”   颜水心抬起衣袖,拭去脸上的泪水,清了清嗓音,温柔地朝萧夜衡唤了一声,“夫君,心儿来到你身边了。夫君、夫君夫君……”   随着她的呼喊,挥动着粗铁链咆哮的萧夜衡,奇迹般地放缓了张牙舞爪的动作。   方毅见此,吃惊不已。   皇帝萧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外,方毅刚想参见,萧景挥了一下手,示意其噤声。   颜水心又对着萧夜衡说,“夫君,你想我吗?心儿想抱抱你,好不好?”   萧夜衡慢慢安静下来。   “夫君,我过来了。你不可以伤害我。”她一步步朝着他走。   方毅佩服她的胆大,却也深深为她担忧。   王爷力大无穷,若是一个不慎将她撕了……后果不堪设想。   可王爷多日未进水米,若再无人靠他,他不是渴死、就是饿死。   正犹豫间,见颜水心已进了厢房一半。   “夫君,你还记得我告诉你的那个好消息吗?”她的步伐很慢,似怕惊着心上珍宝,如天籁般的女音格外的动听悦耳。   此时的萧夜衡其实是无任何理智的,那熟悉得打从灵魂深处让他炽爱的嗓音却似有无形的力量,能抚平他的疯躁。   他呆若木鸡,细细聆听着那温柔的语调。   皇帝萧景看着那道奔向三皇弟的纤细身影,不由为其捏一把冷汗。坦白说,连他贵为天子,都不敢在这个时候靠近夜衡。   方毅同样紧张得心都快跳出喉咙了。做为王爷的助手,他自然不希望王爷用命去护的女子有事。   萧夜衡还听到了靠近的脚步,那轻盈的步履,似无声,又那么熟悉。   他似乎经常听到。   颜水心终于走到萧夜衡面前,伸出细瘦的双臂将萧夜衡劲瘦的腰身圈在怀里,她不敢太大的动作,似怕惊着他。   方毅真怕颜水心被主子的内力震飞,皇帝萧景额际滑落一颗受怕的冷汗。   往常,接近安王的人早飞了。   颜水心也深深明白自己对萧夜衡的不同,更加没想到,他疯颠至此,却仍旧不会伤害她。   这个男人,究竟有多爱她!   萧夜衡无意识地嗅到了一阵好闻的芳香,那柔软的女躯紧贴着他,他一定时常这般拥抱。   一手捏着一颗先准备好的药丸含进嘴里,颜水心一手环着萧夜衡的背部,一手摁着他的后颈,迫他低首,她点起脚,主动凑唇吻上他的嘴。   她吮着他的唇,舌头顶开他的牙关,将药丸渡到他嘴里。   滚烫的泪水自她洁白的面颊滑落,她头上的发簪没系稳掉落,一头青丝倾泻而下,衬着她如画的眉目更绝美得不可方物!   伊人梨花带雨,身姿窈窕,那动情的眉眼更是让人痴迷。   皇帝萧景与方毅不由得看痴了。   二人是绝对的见多识广,竟从未见此人间绝色。   颜水心与萧夜衡的吻混着药味与泪水的咸味,富含着深沉的痛楚。萧夜衡血红的眸色似乎多了一瞬间的清明。   久久,久久……   一吻几乎要天荒地老,颜水心直到再也点不住脚,才欲退开。   萧夜衡一急,低首继续索吻,他双手被铁链绑住,想拥她都不能,似乎,这是他本能地无比喜欢的事。   她才又凑上去。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夫君,你吃点东西好不好?”   一旁的皇帝萧景听了,马上摆手让方毅去拿吃的。   后者会意,轻手轻脚地离开。   萧夜衡的注意力似乎全部在颜水心身上,根本无所察觉旁边的人。   方毅很快端了个托盘返回,托盘上摆着两大碗肉粥及一碗温水,颜水心伸手接过,她用勺子舀了一勺肉粥递到萧夜衡唇边,“夫君,乖,张嘴。”   萧夜衡似乎未闻,但当她将粥勺塞进他嘴里,或许是饿狠了,他本能地吞咽。   颜水心又喂一勺过去,他快速吃下,两大碗粥三两下就吃光了。   她再喂萧夜衡喝了足足一大碗水。   这才不让他继续吃,因为饿久了的人,一次不宜爆饮爆食,以免对肠胃不好。   萧夜衡已经连续四天没合眼了,或许是有她在身边格外安心,他渐渐地闭上独眸,头靠在她肩膀上睡了过去。   方毅将碗收了,递给门外的下人。   颜水心怕吵醒小夜衡,小声问皇帝,“可否解开拷着我夫君的锁链?”   就算皇帝不同意,她也绝对不会再让萧夜衡如头兽般被锁着。心痛死她了!   皇帝萧景也是怕萧夜衡不停地杀人,才无可奈何锁着他,见其安静下来,立即颔首。   方毅拿起钥匙朝萧夜衡走近,提着心将钥匙插、进萧夜衡腕上的锁孔。   萧夜衡陡然睁开通红的血眸,眸中涌现杀人的暴戾。   方毅吓得跌坐在地。   颜水心连忙轻轻拍抚着萧夜衡的后背,轻声呢喃,“夫君,心儿在,不可以伤人哦。”   萧夜衡再次安静下来。   她见方毅不停地坐在地上发抖,她自己捡起钥匙给萧夜衡打开锁拷。   后者奇迹般地非常配合。   方毅内心流出一道伤心泪。他与安王一起长大,情谊不说比兄弟,绝对非一般的主仆。王爷这是嫌弃他,给了他一万点雷雨暴击啊。   皇帝萧景也深受打击,三皇弟不是最敬爱他这个兄长吗   为何,只有那个叫心儿的女人能安抚他?   萧景一想到自己很快也会变成三皇弟这般颠狂恐怖样,顿时不寒而栗。不禁想到,若是他也疯了,可有人能抚平他的疯躁?   怕是没有。他就在彻底疯之前,自我来一刀吧。   这个房间里很多馊了的食物,打翻在地,味道不好闻。萧夜衡身上其实还有大小便失禁。   方毅立马亲自收拾地面,还把地擦了几遍。   颜水心命人打了几桶凉水过来,准备给萧夜衡洗澡。   这个时候用热水,怕是会加重他的颠狂。冷水倒是能物理降温。   萧夜衡或许是身体已到疲累到极限。   倒也配和地让她为他沐浴。   萧景与方毅在旁边尽力帮忙。心里惊奇,她竟然不嫌安王一身脏臭。   颜水心将萧夜衡从头到脚洗干净,为他换上一身洁净的白色中衣之后,才掺扶着他到床上躺下。   她这个时候才有心思打量这间超大的厢房。   四周的墙壁全是上等檀木精雕而成,四爪金莽的图案在房内四角的汉白玉立柱上栩栩如生,精心刺绣的八开扇屏风富贵逼人,墙上挂的名家山水画大气磅礴。   安王府据说是整个凤祥国除皇宫之外,最气派的府邸。   颜水心觉得一点儿也没错,真真是奢华富丽!   皇帝萧景与方毅退出房间,颜水心与萧夜衡一块儿躺在雕纹大床上,闭眼沉睡。   她的心,痛得似乎睡梦中都满是淋漓的血痕。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里心儿念的那句诗出自《七律?一生》。另外,安王就疯这么一下下。 第79章   一觉好眠, 颜水心是被吻醒的。   雨点般的吻落在她身上,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不用猜都知道始作俑者是萧夜衡。   窗外黎明的曙光渗进庞大的房间, 她看清了萧夜衡那张半残半俊的脸。   还有他那仅余窟窿洞的左眸眶。   颜水心整颗心都拧痛了,她的男人何其凄惨。   察觉到他要做最后一步, 她伸手点了他的昏穴。   “对不起。”她轻喃着。   她早已经是他的人,不是不愿意给他。而是……   他虽然服了她配的药丸, 但情绪仍旧会不稳, 很容易失控。她现在身怀有孕,绝对受不起摧残。   其次,彻底解毒之前, 他绝对不能行房, 否则只会加深毒愫。   她搂着他翻个身, 让他仰面朝上躺着, 她则起床穿衣, 为他盖好薄被。   夏天炎热,褥子也不需要太厚。   穿好鞋,打开厢房的门,皇帝萧景略显单薄的身影站在黎明的阳光之中, 他转过身,唇角勾起微笑,“颜姑娘,早安。”   颜水心看着他一身被雾气浸湿的龙袍,肯定地道, “皇上,您一晚上都守在外面?”   萧景微一颔首,英俊的脸上满是愧疚,“母妃在世时,朕曾答应好好照顾夜衡。如今,他却……是朕没有尽好一个做兄长的义务。”   颜水心也不认为皇帝萧景无错,安王要不是为萧景巩固江山,哪会被晋王视为眼中钉?但这个时代,她不能责备天子。   是以,不吭声。   皇帝萧景微叹一声,“三皇弟这半年,应该与你相处时日良多吧?否则,他不会只认你。”   “除了四……五天前我坠崖,其余时间,我与安王形影不离。”颜水心不认为有什么好瞒的。   “那你可清楚,他的腿是怎么被剁的?”萧景一脸急切,“还有这半年,你们究竟发生了何事?”   “是太后在化功散里添了迷。药,形成了无毒之毒。萧夜衡与太后一道用过晚膳之后,便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左腿膝盖以下,就被剁了。”颜水心才说罢,萧景一脸的气愤,“可恶的梁庆珍,三皇弟两岁便被过继给她名下抚养,夜衡一向视她为生母。她竟然这般恶毒!夜衡得多伤心……”   “残害我与安王的人是幕后的晋王与太后,那么,皇上如今拿他们有办法吗?”她询问。   萧景摇首,“朕与三皇弟的心腹大臣中了奇欢疯尸散,折损良多,如今,就连朕也中了此毒。”苦笑道,“晋王与太后在父皇还在位时,就大权在握,不怕你笑朕无能。而今,朕是自身难保。这几日,朕越发的难以自控情绪,怕是要不了几天,也会变得疯颠嗜血,毫无理智。除非朕与安王能解毒,否则,怕是奈那二人不何。”   颜水心内心也升起一股无力感,“皇上曾命安王调查晋王不明来源的巨额款项,安王查到晋王伙同权贵私设大牢,以牢中囚犯谁死押注敛财。像我这样,是被人排除异己,向晋王组织花重金,被扔进牢的。”   “此乃绝命要事,三皇弟告诉你,说明将你视为最亲近的人。”萧景怒目,“晋王着实该死,朕饶不了他!”   颜水心便大牢里以及牢外逃亡发生的事都向皇帝说了一遍。她原本不想说得太详细,但他问得仔细,她只好知无不言。   当然,她并未以萧夜衡的救命恩人自居,而是偏向于说安王一路照顾她。   说了一会儿后两人分别去用早饭,然后又在大厅里继续说。   直到中午,颜水心才把一路的事都说完了。   萧景是个明白人,“颜姑娘,若非是你解了三皇弟中的化功散,一路对他多加照拂,他怕是无命回京城。至于大将军涂振国,朕这就下旨解除他的职务!朕就不相信,他还能反了不成!”   说着,站起身,对着颜水心一鞠躬。   颜水心连忙扶起他,“皇上,使不得!”   萧景摇头,“你受得起。朕不是以皇帝的身份对你鞠躬,而是以夜衡的兄长,对你表达谢意。”眼中满是悲伤,“如今,朕也快疯了,夜衡他往后,就托付给颜姑娘了。”   “皇上此话言重了。”颜水心抚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我是安王的女人,已怀了他的孩子。关于萧夜衡的一切,做什么,都是份内之事。”   萧景龙颜大悦,“三皇弟有后了!那真是太好了!”真是比当初他自己做父亲更高兴。随又问,“三皇弟知道这事吗?”   她颔首。   王府总管方毅不是外人,二人谈话,他也旁听了。   方毅不由佩服颜水心数次能拯救王爷于危难,同时高兴得想哭。   因为御医说过,但凡中了奇欢疯尸散者,不会再有生育能力。他以为安王绝后了,没想到,王爷竟然在中毒之前碰了颜姑娘,颜姑娘还怀孕了。   真是大喜啊!   方毅一时涕泪纵横。   “不好了,安王又疯了!”一名侍卫匆匆来报。   颜水心与皇帝连忙往听雨轩的方向跑,方毅快步跟上。   只见听雨斩院子里,萧夜衡踢飞数名侍卫,眼见又要大开杀戒,一道纤柔的身影奔入他怀里。   他立刻拥紧怀中的佳人,狠狠地箍着不放手。   皇帝萧景一扬手,一大票鼻青眼肿的侍卫狼狈退下。   “夫君,心儿在你身边,一直都在。”颜水心在他怀中温柔的出声。   萧夜衡眸光呆滞,眸色已由通红变成正常的黑白,似乎并无理智,但他却不再伤人。   “我们去那坐一会儿,好不好?”颜水心改而拉起萧夜衡的手,走到院子里的一张石桌前坐下。   方毅立即差人给萧夜衡备膳食。   颜水心就坐在石桌前,又一次当着皇帝的面喂萧夜衡吃饱。   皇帝很是惊奇,“颜姑娘,夜衡这般安静,你给他吃的药,果然有奇效。想必刚才,他是找不到你才发怒的。”   “嗯,我配的药可以压制他体内的毒愫。”   皇帝萧景开口,“可否多配一些药丸,朕与安王手下的将臣疯了太多人,各个颠狂嗜血……”   “我怀有身孕,不便太过操劳。”颜水心想了想,“我愿奉上药方。请皇上命太医制药便可。药制好后,得让人检查过,以免被人动了手脚。”   “有劳颜姑娘了。”皇帝感慨,他手底下的那些太医拿朝廷俸禄,却一个个束手无策。   好不容易有个太医刘己能制出压毒之药的苗头,刘己却莫名其妙掉进河里死了。   说是不慎坠河,哪有这么巧?肯定是晋王派人除掉他了。   皇帝思及此,立刻下令,“一干人等,不得将颜水心能制药的事,泄露半分,否则,诛九族!”   “是。”方毅马上吩咐下去。   颜水心觉得诛九族这事儿过了吧?一想到,如果皇帝再疯了,那江山就完了。她现在还算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等下人端来笔墨,她迅速将药方写好,皇帝的随侍太监林德取了,递呈给皇帝。   皇帝萧景以为像颜水心这般的绝世佳人,必能写一手好字……哪知,那狗爬屎一样的字,实在是他毕生看过最丑的字了。   颜水心就不是个写毛笔字的古人,看皇帝的表情,真想跟他比试写钢笔字!   可素,这时代,连钢笔都没有。   萧景一脸正色,“颜姑娘,你放心,朕会下旨,奖赏颜尚书。让你家族荣耀。”虽然颜卿那人不成气候,有女如此,也算他有福气。   等等……奖励颜尚书是个什么鬼?颜水心当场说,“皇上,万万不可。我不是尚书颜卿的女儿。我乃已故药神司马敬的唯一关门弟子。说是关门弟子,其实,我是他的……私生女,我随母姓。”   反正司马敬孑然一身,死去无子无女。   她来冒充一下,也没什么。   总比去认什么狗屁颜卿当爹的强。   “原来你只是跟颜卿的女儿同名同姓。”皇帝不疑有它,“朕就说,据朕所查,颜卿之女颜水心性格懦弱,大字不识一个,怎会有如此了得的医术。”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颜水心腹诽完,惭愧道,“皇上谬赞,我学艺不精,只能压毒。”   皇帝萧景差人将药方让太医下去制药,保密不得方子外泄,才道,“颜姑娘,你就不能试着配出解药吗?”   “我试一下吧。”她加了一句,“请皇上不要抱希望,毕竟,那么多太医都配不出来,我肯定也不行。”   “朕即刻命人将所有关于此毒的研究全都送到……”萧景见夜衡圈抱着颜水心,让她坐在其大腿上,轻咳一声,“夜衡想必不能与你分离片刻,你便与他同住。就送到听雨轩吧。”   “还是单独给我弄一间研药房,就在睡房隔壁。”   “还不去办?”皇帝萧景瞥了眼身后站候的太监林德。   林德领命,“是。”   大概几个小时,研药房就设出来了,几面靠墙的药柜是各种小抽屉做的,各式药材、捣药杵、炼丹炉、应有尽有。   其中一个书架上不但有关于奇欢疯尸散的典籍、手抄记录,还有很多失传的药书。   颜水心马上进研药房,开始翻阅典籍。   萧夜衡就像个大尾巴,她走到哪儿,他跟到哪。   一天过去,颜水心捣鼓了一堆药泥出来,皇帝萧景一直未离安王府,一则是想多些时间陪安王,另则,他实在心急如梵地想得到解药。   她给出的药方配出来的压毒之药,那些疯臣吃了,一个个全都安静下来。   就连他服了药,将疯暴的情绪都平坦许多。   相信,她一定能制出解药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完了,半夜12点也不更了。明天再更新。 第80章   萧景看到颜水心捣弄出来的药泥, 马上激动地走进研药房,问,“颜姑娘, 这就是解药吗?”   “我只是试配,不一定有用。”她用一个半圆的勺子从捣药杵里舀了一平勺的药泥, “一人吃这个份量。”   萧景听了,接过她手中的勺子要吃。   颜水心连忙出声, “皇上请稍等!”   “何事?”   “皇上乃万金之躯, 这药效果如何,尚未可知。不如您安排两个中了毒的大臣味甜过来试药。等毒解了,您再服用。”   萧景觉得深有道理, 只是方才一时难以克制对解毒的渴望, 一沉喝, “来人, 传朕口谕, 安排左川、刘喻、秦朗过来安王府,就说朕请了医师随时照料,家人不得跟从。”   “是。”门外的侍卫领命前去。   颜水心觉得皇帝倒是很聪明,知道不能说找人当小白鼠, 以免遭其家人反对。这个说法倒是不错。   一个多小时之后,三个服了压毒之药的疯臣被带到研药房隔壁的三张椅子坐下,三人的双手都被分别手腕朝上绑在椅子扶手上,以免突然发疯。   侍卫喂三人吃了解毒药,皇帝、颜水心, 以及尚似无神智的萧夜衡在一边看情况。   三人吃完了药依然没动静,仍旧是表情呆滞地坐着。   颜水心过去对着三人望、闻、切脉,问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让他们张嘴。”   几个侍卫恭敬照做。   她看到三个人的舌头都是呈现紫绀色,最终的结果被断定解药一点用都没有。   萧景安慰,“颜姑娘不必灰心,再试一试,或许行。”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谱。   萧夜衡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从颜水心周身散发的低落情绪,感受到她不开心,展臂环住她。   “三皇弟似乎比别的大臣情况好许多,稍有意识。”萧景评价。   “那是因为你们才吃了一次压毒之药,他一路每隔三天吃一次。也许……”她脑海中灵感一闪,“我得从压毒方面入手。”   随后,她又钻进研药房三天三夜。   不停捣药、配药、拆解分析药方……   就连吃喝都是匆忙之极。因有身孕,她免强让自己晚上睡八个小时。   能躺着看书就尽量不坐。   能坐着配药就不站。   第四天,颜水心亲自熬了三碗药端给那三个大臣饮用。   皇帝萧景几乎也变成了颜水心的尾巴,与萧夜衡一样守着她。   只不过后者就在她身后半米距离内,他则在几步远。   皇帝见颜水心终于大功告成,心都提得半天高。   三个大臣各服了药,不但没见一丝好转,反而重新变得疯暴了起来,怒嚎着要杀人。   皇帝吓一跳,“这……这怎么回事,反倒严重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颜水心不能靠近他们三个,怀孕怕被打伤。   皇帝萧景满脸的失望之色,“看来,颜姑娘贵为药神传人,也不行。”大叹一声,“朕撑不了几天了,江山将亡啊!”   侧首痛惜地注视了萧夜衡一眼,“三皇弟这个样子,朕若是疯了,不知何人能照顾他?晋王又岂会让他活着?”   颜水心不吭声。   “这样吧,颜姑娘,你也不必再制药了。”皇帝微思,“朕会派最精锐、最忠心的将领率兵保护夜衡,你随侍。朕给的金银,定会保夜衡荣华富贵下半身无虞,你跟着他,也能享福。”   “我不走。”   “放肆!”皇帝大喝一声。   颜水心没被吓着,神色淡然如水。   萧夜衡见皇帝对心儿凶,冲过去就要打皇帝。   后者连忙叫,“护驾!”   几个侍卫挡在皇帝跟前,准备赤手肉博,也不敢对皇帝最爱的弟弟动刀。   颜水心拉住萧夜衡,双手拥住他,这才止了他的暴躁。   皇帝萧景一脸伤心地瞪着萧夜衡,“三皇弟,朕待你等同一人,你岂能欲伤朕?”   一个理智近无的人根本无法回答他。   萧景见他茫然的神色,那缺了一只的左眸、残缺的左颊,还有……配着竹框套木头假肢的左腿……   他无法再责怪,反而痛心疾首,眼眸赤红,“三皇弟,是朕的错,是朕没有保护好你,才害你变成如今的模样。”   “皇上勿动怒,否则,只会加深毒愫。”颜水心提醒。   萧景神色稍缓,“也罢,太医说朕这是疯颠前兆,越来越易怒了。颜姑娘,你当知,朕的安排,若你不走,夜衡也不会走。”   她反问,“皇上以为您若真疯了,以晋王的势力,就算您派遣再重的兵,安王又能活多久?”   他沉默不言。心知是死路一条。   颜水心转身回了研药房,萧夜衡像道影子般尾随。   萧景深重地叹了一口气,“回宫。朕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   比如,在疯之前,如何安排自己的子嗣及女人。   务必要保子女及几个重要的妃子不被杀害,次要的妃嫔,只能给钱银遣散听天由命了。   皇帝走了,放弃她能配出解药的希望了。颜水心的压力倒是小多了。她继续改进、研配药方。   手抄里有三十多种已知记录的毒,余下八种,太医联合会诊的记录都辨不出来。   之前,她亲自分析出的八种毒,细查之下,发现里面错了一味三虫草。   她将从牢里带出来,伤了萧夜衡的那支箭头上淬的毒,已分成第三批用药水化开。   这是最后一点毒了。   看那药水中的毒色,青绿的。水散发的气味好闻,用木签点了,细闻,却是恶臭的。   在一本江湖上失传几十年,此刻却在研药里书架上躺着的药典里找到错的那味药。   能肯定,原来搞错的那味药真的不是三虫草。   是西域的一种毒虫,幼蛴吐出的毒液,解毒的方法以田三膝、木清香、茜草……加佐以香附子十种药。   她手中迅速找出十种药所需的份量,让下人混一起煮熬成汁。   继续研翻之前的配药,优化之后,等汁熬好了,点一滴倒进之前的药糊里。   将一锅药糊放进炼丹炉蒸,一天之后,放了模具的炉子里出了几盘一颗颗手指大小,圆圆的药丸。   待药丸稍凉之后,她全都装进一个个的药瓶里。   走出研药房,迎上外头刺眼的光线。精致华丽的庭院草木随风轻摇,荡出几许悠适。   “我这次进房里几天了?”她询问。   身后形影不离的萧夜衡理智尚薄弱得几无,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一旁站候的下人回道,“颜姑娘在研药房里呆了十天了。”   “这么久了。”她低喃,掏出瓶子里的药,取出一颗,转身塞到萧夜衡嘴里,“夫君,这药,咱也不找人试了。你直接吃了吧,因为再解不了毒,压毒的药你不能再吃,否则身体会垮,我也黔驴技穷,无可奈何了。”   身穿龙袍的皇帝萧景从安王府大厅的方向走来,才进听雨轩,就看到了萧夜衡被颜水心喂了一颗药,“竟不找人试吃了。也好。”   “皇上来了。”她微一颔首,“恕颜水心有孕在身,不能行大礼。”   “无碍。”萧景一脸悲伤地看着萧夜衡呆滞的神色,对颜水心说,“朕昨夜已疯颠了,要不是雪妃命人给朕服了你配的压毒之药,朕现下已理智尽失。朕的子嗣,妃嫔,过一会儿便会离宫,朕会安排他们远走高飞。夜衡也马上得走。朕是来看他最后一眼,若是朕再疯,已安排亲信,直接取朕首级。朕堂堂天子,不想做一辈子的疯子。”   颜水心把药丸递给皇帝萧景一颗,“既然皇上都准备……这药丸就吃了吧。”   萧景看了眼吃了药丸后仍无反应的萧夜衡,将药丸放进自个嘴里吞了,“无效也罢,死之前,不差多吃颗药。”   颜水心又去了隔壁房间喂那三个试药的大臣各吃一颗。   萧景在外头的院子里看着最疼爱的弟弟萧夜衡对她跟进跟出,叹息,“三皇弟倒是真爱惨了颜姑娘。朕有些羡慕。”他的一生,没有真爱过哪个女人。   自从皇后病死之后,他再未立后,进宫的妃嫔,有些出自选秀,还有一部份,是为了平衡朝政大权所娶。没有一个是他真心喜爱的。   颜水心走出房门,萧景方要催促她带夜衡走,她却突然昏了过去。   萧夜衡在她身的,双手接住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一脸焦急之色。   皇帝向身后一直跟着的御医李木招手。   李木会意地上前欲查看颜水心的情况,哪知萧夜衡凶狠地冲他一瞪眼,后者吓得不敢动弹。   突然,萧夜衡独眸一翻,也昏了过去。   安王府总管方毅就近照看着二人,过去眼明手快的接住两人。   皇帝的侍卫也过去掺扶,将萧夜衡与颜水心一道抬入厢房,让二人在床上分两头对脚躺着。   由于颜水心是孕妇,御医李木立即隔了块白色的绸布替她把脉,“颜姑娘只是操劳过度昏倒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何?”萧景是真的紧张。他欠夜衡的太多,但凡中了奇欢疯尸散毒愫的人,即使治愈合后都不可能再有后嗣,她怀的是夜衡唯一的孩子,绝对不可以有事!   他真后悔,不该让颜水心这般劳累的,若有个万一,怎么对得起夜衡?   可她是唯一有希望研究出解药的人,他……心中不免报着最后一丝希望,就由她去了。   啪!一声,方毅赏了自己一大耳刮子,脸上浮现出一道清晰的五指印,“都是属下的错,没有照顾好颜姑娘。属下劝过几次,她说想救王爷,便没继续阻拦。”   “皇上、方总管放心。”李木说,“颜姑娘这脉像虽然动了胎气,但这些天,她有在吃保胎药,就按她开的方子,继续吃一副,好好将养,就无碍了。”   “孩子没事便好。”萧景松了一口气,“那三皇弟如何了?”   李木到另一头,为萧夜衡把脉,眸色突然大惊。   皇帝见其神情,忧心忡忡地问,“如何?”   李木一沉思,随即肯定,转身向皇帝一拱手,“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安王中的奇欢疯尸散之毒解了!因解药与毒性相冲,安王身体一时无法承受才昏倒的,醒了虽会虚弱些,但将养些时日,便会好起来了。”   皇帝原本坐在房内的一张椅子上,闻言,惊站起来,“真的?”   “千真万确。”李木躬身。   “太好了!”皇帝萧景兴奋不已,就连总管方毅与一干忠心的下人都面露喜悦。   “快,给朕把脉,看朕中的毒解了吗?”萧景伸出手。   李木号脉之后,给了肯定的语气,“皇上中的毒也解了。”   萧景向着床上躺着的颜水心看过去,“药神之女,真乃神人啊。”   不放心,又招了几个御医号诊,得到的结果都一样。   萧景原以为自己会疯,会死,就连一干后妃与十个孩子也会在哪天死在晋王手里,没想到,他中的毒居然解了。   天下仍然是他萧景的。   看向床上昏迷的萧夜衡,还有三皇弟共享。   因为他的江山,是夜衡一身极度残忍的残毁换来的。   没有他,萧景深知自己早就死在老四萧承宇手中了。   很快,皇帝萧景与吃了解药的三个大臣也昏了过去。   总管方毅连忙安排几人分别住一间客房,皇帝住的那些是最豪华的。   第二天清早,颜水心睁开眼睛。   一动,旁边有一双男人的腿。手摸上去,那人的腿有一截是空的。   除了她最爱的那个男人,也没谁了。   坐起身,果然发现萧夜衡躺在另一头,正在沉睡。   她是被尿憋醒的,发现身上仍然是昏过去之前穿的衣服,嘴里有股药味,品那余韵,显然是有人喂她吃了安胎药。   床底下有夜壶,她一向不喜欢在房里拉。因为会让房里出现股味道,虽然用药、熏香什么的可以除味,还是不喜欢。   脑海中一恍然,难怪古人那么喜欢用熏香,原来是因为去屎尿的骚味。   夜壶是干净的,就让它保持整洁吧。   颜水心打开房门,发现总管方毅候在外头。   “颜姑娘早。”方毅投给她一个崇拜的眼神。她研制出解药救了皇帝、安王,以及二人的一干心腹大臣,简直是凤祥国的救星、大大的功臣!   她微点个头,走过长长的曲幽回廊,向房子后面的茅厕走去。   方毅看着她走的方向,大致猜到她去干嘛,只交待,“颜姑娘,早膳在大厅备好了,您一会去吃些。”   她手抬起挥过头顶,示意知道了。   安王府的茅厕各院都有,她去的是一处外观是个精致的木制结构房子,里面铺着干净的大理石,恭桶干净得散发香味。   说是这坑只给萧夜衡用,她是个例能分享。   一想起牢里的那恶臭到没人去,宁愿撒野的脏,颜水心觉得安王府的茅厕像天堂。   解好手之后,她回了一趟房间,发现萧夜衡还在睡,于是去了大厅吃早饭。   燕窝粥、紫饼糕、人参鸡汤、鲍鱼、翅肚……   摆在桌上,道道色香味俱全,香飘满室。   看天色,她怕是从昨天下午昏到现在,中间就吃了点安胎药,实在饿狠了,开始风卷残云地扫荡桌上的食物。   真好吃,安王府的大厨手艺果然高超。   “圣旨到!”皇帝跟前侍候的太监林德手里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布卷,带着两个小太监前来,林德肃容启声,“颜水心接旨!”   颜水心做为一个现代人,上不跪天、下不跪地,最讨厌下跪了,不能触怒古代人所说的天威,只好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药神之徒颜水心医术惊世,秀外慧中,拯救朝廷大计于危难。特赐封颜水心为升平郡主,指婚配安王。特赏升平郡主府邸一座、黄金八百两、良田千顷、珍珠十串、玛瑙十箱、翡翠五十枚、玉如意两柄、红珊瑚一树……” 第81章   颜水心听着那长长的赏赐礼单, 听得是眼冒金光,口水都差点馋一地。   古代男尊女卑,等级森严, 王公贵族就是高人一等。如果可以,她也想站在上面朝下看, 不想可怜巴巴仰头瞧。   郡主什么的,身份尊贵, 她最喜欢了!   还有大豪宅, 那么多钱财田地,做个包租婆都够她爽一辈子了。   内心辣个激动啊,翻江倒海的沸腾。   太监林德念完圣旨, 一脸谄媚地笑, 嗓音很细尖, “升平郡主, 奴才这厢给您道喜了。”   颜水心笑意拳拳, “林公公客气了。”从袖袋里摸出一张银票递给林德,“这是给您的茶钱。”   林德接过,眼角的余光瞥一眼银票上的数额,好家伙, 银子足有一百两之多。   升平郡主真是大方。   看来,即便不受封,她也是个有钱人。也是,药神徒弟,岂是泛泛之辈。诛不知她的钱是卖涂将军府的玉佩得来的。   “那奴才就谢郡主了。”林德对她一鞠躬, “城内有两座豪邸,一是荣华公主住过的公主府,可惜,荣华公主幼年早逝,因病故去。二是大贪官刘仲敏建造的府园,刘仲敏贪污罪被叛处极刑之后,府邸便空了出来,城外还有几处宅院,是皇帝预建,专门准备赏给有功之臣的。这些地方,您可以亲自去看看,挑一处做为郡主府。”   颜水心笑问,“林公公,您觉着哪一处好?”   “您若不介意公主仙逝,老奴觉得荣华公主的府邸最好,用料都是最上等的材料,且地处京城次二级地带,离安王府不远。市价上也是价钱最高的,当然,公主府无人有资格竞买。说明皇上看重您,连公主府都让您挑了。”   颜水心没进安王府前,在街上就把当今皇家的成员打听得差不多清楚了。这种消息,花点小钱,多的是人乐意告诉你。   荣华公主乃当今圣上长女,皇后嫡出。公主出生后极受宠爱,皇上特地命人为她建造了府邸,也方便皇后带她去宫外小住。   可惜的是,荣华公主与皇后都病死了。估计皇后家基因不好。   “那我就挑荣华公主府吧。”颜水心清楚这是最好的,以她现在是皇帝乃至小半个朝廷的救命恩人,林德绝对没胆子诓她。   林德夸奖,“郡主真有眼光,公主府自建成之后,皇后与公主接连病逝,都没有入住过宫外的公主府。”   皇帝的妃嫔那么多,她并不关心已故皇后公主的事,还是道了句,“可怜大公主去得早。不然,我宁可挑别处。”   “谁说不是呢。”林德也露出了伤心的表情,随后说,“那奴才一会命人把您的赏赐都送去公主府……不,是郡主府。”   “有劳林公公了。”她颔首。   皇帝萧景英姿飒爽地走进大厅,向颜水心含笑,“颜姑娘早。还满意朕的封赏吗?”   颜水心一福身,以行动表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多日来,你可从未称朕万岁。”萧景龙颜大悦,虚扶她一把,“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那我生完之后,可不可以也不多礼?”她拍马屁,“皇上您是放在心里尊敬的,膝盖不跪,才能加深内心的敬意。”   萧景又笑了,“强辞夺理,但十分有趣。你贵为朕的救命恩人,朕就赐你以后在整个凤祥国都不必向谁行礼。”不向他这个帝王见礼,自然不能往下级再折腰,否则,不是下他贵为皇帝的面子么。   “谢皇上。”颜水心是真开心了,打量着皇帝神清气爽的神色,“皇上,一般中毒之后,都得虚弱地休养几天,您精神头倒是好。果然不愧是真龙天子,龙气护体。”   “哈哈哈!”萧景第三次开怀大笑,“瞧你这嘴甜的。朕的江山不会丢失,疯臣也没因这骇人的毒而丢命,朕这是开心、高兴、兴奋!”   颜水心看出来了,她也是跟着喜悦的。因为萧夜衡也没事了。   “朕有件事情要同你商量。”萧景思索了一下,“你之前制的两瓶解药,朕命人分发下去了。但此毒过于霸道邪恶,朕想公布药方,以免晋王萧慎再用此毒作恶。”   “我这就写下来。”颜水心说罢,一旁的小太监已备上笔墨。   看来,刚才皇帝不是询问她的意思,而是下命令。   她也捞到足够的好处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唰唰唰……下笔龙飞凤舞,一满张药材与制药方式就被写出来。   皇帝即刻派人将药方拓印数份,广发民间。   此时,一名府丁恭敬来报,“安王醒了。”   “三皇弟醒了,去看看!”皇帝本来是过来吃早饭的,还没及享用,抬脚就往听雨轩走。   吃饱喝足,身份还升了一级的颜水心兴高采烈地跟在后头……   安王府听雨轩其中一间厢房,稍早一小片刻,昏睡中的萧夜衡睁开独眸。   一旁站候的总管方毅欣喜地道,“王爷,您总算醒了!”   萧夜衡坐起身,嗓音沙哑,“倒杯水来。”   “是。”方毅早知道王爷会醒,桌上茶壶里的水都是热的,倒了杯水,恭谨地端过来,“王爷,您请用。”   萧夜衡动作优雅地喝罢,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厢间,看到衣帽架上挂着一件蓝色的锦衣,那尺寸,娇小玲珑的,显然不是自己的。   他一向不喜欢别人的东西出现在自己房里,“那是何人的衣物?小厮的,抑或是照看本王的御医衣衫。谁允许放在本王房间里了?”   方毅悄悄偷瞥着自家主子,“您忘记了?是颜姑娘的衣服,她进王府后这些天,都是穿着男装。”   “放肆!”萧夜衡胸腔中陡然升起怒火,“女人的衣服,怎么放本王的房间?还不扔出去烧了!”   “可是……”方毅犹豫,小心翼翼地问,“您不是一向最宠爱颜姑娘,您为了她,可以跳悬崖,即使您疯了,仍然只有她能按抚您暴躁的情绪。”   萧夜衡面色阴晴不定,嗤之以鼻,“本王岂会为一个女子做这种傻事,欺主,该当何罪?”   “属下不敢。方才所言,皆乃属下亲眼所见。”方毅焦急地想证清白。   萧夜衡犀利的眸光落在他忐忑的脸上,心知,方毅不可能撒谎。难道自己真为了一个女人那般荒唐?   “你所说的颜姑娘是何人?”   方毅赶紧回答,“她是药神的徒弟颜水心,她说曾与您在大牢□□患难,一路艰险回京。也是她解了您及皇上、一干大臣所中的奇欢疯尸散。现下,林德公公已传圣旨,封颜水心为升平郡主,并指婚给您。您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萧夜衡莫名地,不抗拒与颜水心的婚事,甚至她的名字,让他很是熟悉,一瞬间沉默。   门外,皇帝萧景前来,守在门外的侍卫刚要通报,皇帝一扬手,对方会意地退到一边。   萧景大踏步进房里,激动地道,“三皇弟,你真的醒了!”   萧夜衡向长兄微一颔首,“皇兄,好久不见。”记忆中,半年多了吧。这半年多的时日,他简直是度日如年,步步艰险。   冲过去一把抱住床上坐着的萧夜衡,萧景嗓音带着哽咽,“是朕失职,平时公事繁忙,方毅受晋王派人阻碍,直到你失踪一个月才脱身来报,朕才知道此事。你知道吗?你失踪的这半年,朕心急如焚,日夜寝食难安,派了重兵寻你,可仍然如同大海捞针。朕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你主动托人带讯到皇宫外,以那断翅鹰形图为暗号,朕才得以赶去皇家狩猎场找你。也亏了方毅……”   看向一旁站着的方毅一眼,“那天去狩猎场的路上不到二三里,在岔路口过去几米的一颗树上,方毅先朕一步在树哑上捡到了一张断翅鹰形图纸,图纸所在的树与狩猎场是不同的路,朕与方毅同时决定往图纸所在的断崖方向追寻。这才成功找到了你。”   “多谢皇兄。”萧夜衡诚挚说了声,又对方毅说,“你也辛苦了,一会领一份重赏,不得推辞。”   “谢王爷。”   皇帝想起方毅刚才在解释关于颜水心的话,问道,“三皇弟,你看起来很正常,怎么方毅说你不记得颜水心?”   萧夜衡摇首,“失踪前后,一切发生过的事情,包括在安王府疯了杀人,我都记得,独忘了她。但我的记忆这半年多来的每件事,似乎都缺了一个人。看来,就是你们口中的颜水心了。”   皇帝脸色一变,喝道,“快宣御医!”   御医李木早就候在外头了,听到吩咐恭敬地走进来,行礼,“参见皇上、安王爷。”   “赶紧给安王看诊,看看他怎么了。”萧景急切。   “是。”   李木为安王仔细诊断之后,才道,“王爷解毒之后身体虚弱,休养几天便会痊愈。”   “还有其它的呢?”皇帝萧景皱眉。   李木不知道皇帝指的什么,只是小心地瞥了萧夜衡一眼,“但凡中过奇欢疯尸散者,即使治愈了,也再无生育能力。安王以后不会再有后嗣了。”   萧夜衡闻言,拳头紧紧握起,满脸的沉痛,“是么……好,也好。”   像他这种残废,岂有资格做父亲。绝后,对于女子来说,不必有他这样的丈夫,是福气。   皇帝萧景见亲胞弟难过的样,马上补充,“三皇弟,以后不能,可你中毒前,颜姑娘就已经怀孕了。”   萧夜衡神色凝重,“什么?”   “升平郡主怀了你的孩子。”萧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三皇弟,你要做父亲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萧夜衡眸眶中刚隐起的赤红泪雾又潜了回去。可能吗?   他……他要做爹了?可是,他一向厌恶女人,真会碰触女子的身体?   萧夜衡这回倒是很好奇颜水心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了。   方毅见主子的疑惑的表情,重重点头,“皇上说的千真万确,颜姑娘有了您的孩子,而且,这些天在安王府,您一直与颜姑娘形影不离,她走到哪,您跟到哪。”   “胡说八道。”萧夜衡不以为意,“本王岂会做那般失格的事。至于,她有了本王的子嗣……”嘴上想否认的,心里却不愿意,出口的却是,“应该是吧。”   “三皇弟,看来,你真的忘了她。”皇帝萧景扶额,头痛不已,“你说,你怎么偏偏不记得她了呢?”   萧夜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样。”萧景下令,“朕不管你对颜水心是否有记忆,她如今救了朕、你,及一干大臣。她不但功在朝廷,还怀着你唯一的后嗣。孕妇受不得刺激,她出不得半点差池。你就是装,也得装着认得她。这是命令!”   方毅也单膝跪下,恳求萧夜衡,“主子,您千万不可伤了颜……升平郡主。”   此时,颜水心走进房间,见那沉重的气氛,又瞧着方毅跪地上,“小方,你刚才说什么呢?”   孕妇尿多,她刚才又去了一趟茅房,所以才来晚了点。   萧夜衡向颜水心看过去,只见她雪肤花貌,身姿窈窕,弯弯的柳叶眉,一双眼睛格外灵动,波光潋滟,那不点而朱的绛唇色泽樱嫩,诱人万分。   心中升起一种感觉,她的唇,他吻过很多次,就连她的身体,他都采撷过。   萧夜衡一时看愣了,眼中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浓重痴迷。   皇帝萧景见他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白操心了。看来,三皇弟就算忘了她,也仍然打心底爱慕她。   方毅才回过神,原来小方叫的是他?“郡主,属下刚才是向王爷说起,他疯的时候,怕他伤到您。”只能找借口遮掩了。   颜水心不疑有它,迈开步伐向萧夜衡走过去,体态轻盈、婀娜多姿。   才两个多月的身孕,也不显怀,她的腰依然纤细。   房里的几个男人光看她走路都觉得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她一把扑到萧夜衡怀里,对着他残缺的左脸就亲了一口,“夫君,一会儿不见,想我吗?”   萧夜衡被她抱得浑身僵硬,突然被她偷吻了最不堪的左脸,要是照往常,他早将靠近的人打飞出去,对于她,他却莫名地不舍,甚至那颗脑袋在他反应过来前,已经先行点头,“嗯。”原来,她竟不嫌他容毁么。   颜水心探手抚上他的脉门,替他把脉,“你一点问题都没有,身体健康了,真好!”   她指腹的肌肤又柔又滑,触在他的手腕上,顿时让他喜欢不已,仿佛她一直都是那样碰触他。   萧夜衡抬手抚上她如画般美丽的容颜,指下的触感让他雀跃、熟悉。   若是其余女子,他不但不会碰,还嫌恶心。   她是不同的。   或许,在他残缺了一角的记忆里,他真的是心悦于她的。   颜水心盯着他深深而又稍有些陌生的眼神,不解地问,“怎么了?”   萧夜衡清楚,若是告诉她,他记得一切,却独忘了她。她一定会伤心的,莫名其妙就是不舍她伤怀,“本王只是觉得没照顾好你。”   “没事儿。”她拉过他的大掌,动作自然地贴慰在她尚平坦的小腹,“你看,我跟我们的宝宝都很好。”   萧夜衡心念一动,隔着衣服感受她的体温,甚至开口主动打招呼,“小宝宝,是父王。”   颜水心笑了,嗔他一眼,“傻瓜,他才两个多月,肢体都没发育完,哪里听得到。”   “本王就是喜欢他/她。”萧夜衡真的相信她怀了他的子嗣,因为那种血浓于水,令他热血沸腾的无形亲近感,使他动容得胸腔发紧,动容万分。   见到她之后,他才明白,即使皇兄与方毅不交待,他也不会伤她分毫。   心中就是有一种格外爱怜她的知觉。   “宝宝也喜欢你。”颜水心将脑袋靠在他厚实的肩膀。   方毅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衣服向外走,颜水心瞧着他的举动,“你拿我衣服干什么?”   “拿去……”烧字,方毅还没说出口,萧夜衡先一步接话,“本王咐咐他拿去洗。”   方毅一噎。主子向来一诺千金,怎么为了郡主反口了?   他这是得多爱郡主。   看样子,自己这个忠心下属在主子心目中的地位,要受挤缩了。   “那衣服才洗了,我还没穿。”颜水心歪头瞥着,方毅的脸色好憋屈。萧夜衡横了方毅一眼,警告性地说,“还不挂回去?”   “是。”方毅才不敢乱说话,小心地将衣服挂回衣帽架。   颜水心觉得奇怪。她的衣服不是一向是府里的丫鬟洗的?一个总管,还是男的,怎么方便摸她的衣服。难道发生了些什么?   狐疑的目光向萧夜衡盯过去。   后者顿时心虚,发冷汗,“我脸上脏吗?”   颜水心看不出什么,洗不洗衣服的小事,也没放在心上,只说,“王爷,你该去用膳了。”   一直未开口的皇帝萧景也道,“正好,朕一道。”   “我吃过了,小歇一下,你们去吧。”颜水心弯腰替萧夜衡残断的左腿套上假肢,再将系假肢的绳子绑在他大腿与腰上,动作自然轻柔。   萧夜衡瞅了眼自己丑陋的残肢,紧盯她的神情,不自觉得内心发颤,就怕她嫌弃。   发现她眸色平静,无半丝厌恶之色,这才稍放下心来。   她又为他穿了一件紫色的外衫锦袍,系好腰带,才道,“好了,今天这身衣服,王爷又帅了。”   萧夜衡唇角不自觉得浮起笑意,“你有孕在身,以后这些侍候的活不必你操劳。让纪平做便成。”   颜水心在安王府呆了半个多月了,当然知道纪平是萧夜衡的护卫兼小厮,“也好。”   之前萧夜衡疯了,谁都不让靠近,贴身照顾他,都是她做的。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萧夜衡朝太医李木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隔了块布巾为颜水心把脉 。   “胎稳,脉像强而有力。”李木朝安王一拱手。   萧夜衡微点头。其实心里到现在都难以置信,本来以为绝后了,居然又做了父亲。   一行人走出厢房,走在最后的方毅还不忘关上房门。   去大厅用早膳的路上,萧夜衡出声问,“之前,本王与颜水心是如何相处?本王都是怎么称呼她?”   既然不愿让她知晓,他忘了她。就得做好提前应对的准备。   走在后头的方毅回答,“属下只知道,颜姑娘掉下悬崖,您差点跟跳时,您唤她心儿。皇上派人下崖找了她四天都无所获,还是她自己到安王府寻您,还知道当年您做的那首诗,让属下相信,她是您信得过的人。至于她来了安王府后,您一直是无理智状态,都是她在照顾您。”   萧夜衡的记忆全都有,只是缺了她,听方毅这么说,他贯通了许多,“原来,她掉下崖了,还好没事!”   一颗心莫名紧张得几乎跳出喉咙,恐惧万分。   “把膳食送到厢房来。”萧夜衡转身就往回走,他要去守着心儿。   “不去大厅吃饭了?”皇帝萧景瞧着他的背影。   萧夜衡人已走远了。   “得,甭愁了。”萧景摇头,“三皇弟连忘了颜水心都如此上心,要是记得她,不得把她融进骨子里。”   “没想到主子是个痴情种。”方毅曾一度以为王爷不会爱上任何女人,事实证明是他走眼了。   吱呀一声,听雨轩厢房的门开了。   颜水心看见一身紫色华袍,玉冠束发的萧夜衡折回,“忘东西了?”   “吵着你了?本王在房里用膳。”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绝色的容颜,“不知为何,本王半刻都不想同你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安王也不算失忆,下章会说的。 第82章   颜水心内心萦绕起一股甜密的感觉, 伸手抚了抚肚子,轻道,“宝宝, 你爹爹真好。”   萧夜衡唇角也跟着漾起不自觉的笑意。   孕妇很容易累,之前为了研制解药, 她都是强打起精神。   现在好不容易没事了,她疲惫的睡去。   萧夜衡坐在床沿, 独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绝美的睡觉, 不知为何,一颗心都几乎因她而融化。   忍不住伸出掌心贴上她的胸口,软软的, 那温热的心跳让他安心。   怕吵着她, 他向送饭进来的下人无声说了句, 轻些。   就连他用膳时, 都尽量不发出声音。   门外太监林德站候, 见厢房内床帐放下,显然升平郡主尚在歇息,欲言又止。   萧夜衡看向他,他先是行一礼, 又指了指大厅的方向。前者会意地吃饱之后向大厅而去。   “三皇弟!”皇帝萧景等萧夜衡一进大厅的门,对着他又是一个熊抱。   萧夜衡步履进量平稳地走到椅子上坐下。   皇帝萧景瞥着他颠簸的脚步,内心升起浓浓的愧疚,“三皇弟,是朕无能, 当年你为了护朕,被老四挖眼毁容,如今,竟让你又断了一条腿。”眼中蓄泪,随着眼皮一眨,泪落了下来,“都是朕没保护好你,朕真恨不得代你受过。”   “皇兄言重了。”萧夜衡面色宁和,“你是天子,肢体样貌怎能受损。”   “当初也可以是你登基……”   萧夜衡摇首,“臣弟从来无意于帝王之位。若换我登基,我怕是个亡国的昏君。比方说……若谁抓了颜水心,逼我退位,我会毫不犹豫地下诏禅位。”   “……”萧景意外地看着最疼爱的三皇弟,对方认真的神色,显然并非谎言,“可你并不记得她。”   “这就是可怕之处了。”萧夜衡一想到颜水心的容貌,“记忆中没有她,我都愿意为她倾尽一切,倘若我记起,只会增加我对她的痴狂。”   皇帝萧景再次沉默,半晌,只评了一句,“颜水心值得你以命相待。”这便是当一个王爷的好处了,可以任□□一个女子。不像他,贵为帝王,为了江山,决不允许有女人在他心中占太重的地位,以免被有心人抓了把柄,威胁国祚。   萧夜衡凝视兄长,“所以,父皇的江山,不能折损在我手里,我也不想担那亡国的千古罪名。而皇兄你,公私分明,有情有义,仁慈,却并不糊涂。你登基这五年半以来,凤祥国比父皇在世的时候,还要昌盛,说明,你是最适合的皇位继承人,还请皇兄以后不要再说当初是否我登基这种话。”   萧景叹了一口气,“也罢,唯今,朕只有当好这个皇帝,才不枉费你当年的牺牲。对了,你失踪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夜衡将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在牢里,我腿被砍断,大小便失禁,我清楚,有人帮我解毒,照顾我,省着自己的饭食与我一道分享,为我想出竹马甲、假肢。那人带着我历尽艰辛活着离开大牢,设法混出拢季城大门、试探涂振国是否可靠……这一切的一切,我清楚,都是有一个人至终至终在我身边,我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虽然我忘了她,但我知道那个人是颜水心。”   皇帝听着两人在大牢九死一生,一路艰难险阻,一度心痛得落泪,紧张得心都崩着,“没想到,颜水心竟然这般聪慧无双,救了你数次。她之前也跟我说过牢里发生的事,讲的却是你照顾她良多。”   “看来,心儿并不想以救了我为条件,让你赏她,也不需要你记恩。”   “她如今,是朝野上下的恩人。朕必不会亏待于她。”   萧夜衡点出,“她破坏了晋王的计划,晋王必会视她为眼中钉。”   “三皇弟放心,朕定加派人手,保护升平郡主,绝不会让她有事。”皇帝萧景的视落到萧夜衡左腿上,其左肢绑着义脚,坐着无法曲膝,只能半曲,姿势奇怪。   夜衡那么骄傲的人竟成这般……   萧景内疚得几乎崩溃,“夜衡,你说,朕该如何补偿你?当初,母妃过世时,你只有两岁。父皇又向来政务繁忙,连面都难得见。其实,当年,八岁的我也曾迷茫了很长一阵子,是靠着照顾你的信念,才撑过丧母之痛。然后,又看到假惺惺的梁太珍那个贱人向父皇进谗言,将你养在她名下。虽然对梁庆珍不满,多年来,那个做作虚伪的女人,在明面上对你如亲子,甚至连朕派人暗中盯梢,都挑不出一丝错处。   朕甚至一度相信了梁庆珍真的待你如亲子,从而放松了警惕,撤回了盯着她的人马。”   说着便是痛心疾首,“是朕错了。否则,也不会让你又断了一条左腿。”泪水肆意。   萧夜衡面无表情,“皇兄不必自责,是我从记忆中,就以为她是生母,她比你看到的待我更好。二十四年来,全是装出来的假相。”心在滴血,“半年多前的那晚,我与她一道用膳过后,我失去了知觉,醒在牢中,左腿就少了一截。除了她与晋王,谁敢动本王?”   “有你在,晋王萧慎抢不了朕的江山。梁庆珍做的这一切,只是想萧慎登位。”萧景发誓,“朕一定会让晋王死无葬身之地,让梁庆珍那个贱人陪葬!”   想到提了太后的预备下场,萧景询问萧夜衡,“对于你的养母,你还有感情吗?”   “当年,父皇病重,老四萧承宇不服遗诏,抢皇位,受的就是梁庆珍之命。”萧夜衡轻笑,“皇兄认为,臣弟的一颗左眼珠,残毁的左颊,少了一截的左腿,够不够还梁庆珍的养育之恩?”   “她不配!”萧景怒吼道,“当年,我曾阻拦父皇将你指给梁庆珍抚养,是这女人手段了得,父皇糊涂,一意孤行。宫里那么多嬷嬷宫人,就算留你在母妃宫里,有我照拂着,哪个带不大你?梁庆珍那老女人若真将你当成亲生儿子,哪舍得伤你分毫,她根本不曾真心对你,她在朕心里,连你的指甲盖都不如!若非念在她当年养育你,她区区一个先帝妃嫔,朕又岂会尊她为太后!”   萧夜衡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皇兄自幼才华出众,又是皇长子,于当年来说,极有可能成为日后储君。而你向来在乎我,当年的梁妃梁庆珍看在眼里,若是她领养了我,那日后,不管是皇兄,或是不可能的我,还有她的亲生儿子晋王登位,都会尊她为太后。”   “老女人二十多年前,算盘就打得如此响。还真给她把路铺出来了。”萧景气愤,“可恶之极!”   “皇兄,是时候让她从太后的位置下来了。”   “可是,没有证据证明她害你……”   “直接放话出去,是她剁了臣弟的腿。晋王如今与我们势同水火,谁敢来要证据?”萧夜衡微眯起仅剩一只的独眸,“还有那晋王,涉嫌造反,下毒。”   皇帝萧景觉得甚有道理,喝一声,“传旨,太后梁庆珍排除异己,削去安王左腿,今,褫夺梁庆珍太后尊号,贬为庶人,押入天牢。晋王涉嫌幕后指使下毒残害天子、安王、及一干大臣,捉拿归案!”   “是!”太监林德连忙带领大票御林军去传旨。   萧夜衡眸色深思,“梁庆珍那老女人也不敢假惺惺前来安王府表演母子情深,就是怕皇兄派人捉她。此刻,她怕是与晋王一道,拥兵自重,准备反了。”   “朕与你旗下中毒的一干心腹大臣都恢复了。”萧景眼中盈起勇气,“这凤祥国的势力,朕、你与晋王萧慎各得其一,两分在朕这一边,萧慎就算起兵,也必不是对手。”   “派去撤涂振国职务的圣旨,下了吗?”   萧景了然,“你倒是了解状。半个多月之前,朕已派人革除涂振国的大将军职务,其贪污受贿,板上钉钉。没想到……”   “他不肯革职,蓄意谋反。”萧夜衡接话。   萧景点头,“朕非取其首级不可。另,颜水心刚进安王府,朕知晓你们在牢中的情况,便已派兵马去拢季城查那大牢后面埋的三百多具尸首。今晨飞鸽传书过来,拢季城县令杨德收买当地驻军,拥兵自重。”   “报!”此时,一名士兵匆匆前来,单膝跪地,“参见皇上、安王。向一干大臣下毒的奸细,抓到了几个活口,皆愿意指证晋王萧慎为幕后主使者。萧慎见所有人都解了毒,苗头不对,带领四万大军屯兵驻扎在离京城四十里之外的俐县,就连太后也同行。”   皇帝萧景一拍桌,怒喝,“岂有此礼!”   “报!”又一名士兵来报,“反贼涂振国带领一万人马从涂州一路过关斩将,与晋王汇合。”   “涂州离京师千余里,什么时候的事?”   “回皇上,是您中毒之后的事,这一万人马乔装改扮,涂镇国斩的斩将,收的收买,因满天下皇上、安王及一干大臣中毒的消息,民心不稳,许多人竟以晋王马首是瞻,从而使涂贼一路混到了京城外的俐县。”   “该死!”萧夜衡低咒了一声,“现在晋王在俐县屯了五万人马了。得即刻派兵在京城外驻扎,随时迎战。”   萧景急得火烧眉毛,“三皇弟,你觉得谁能领兵?”   萧夜衡无从推荐,“臣弟离京半年多,太后与晋王作乱,如今,忠心的未必再忠,物是人非。还是皇兄决定吧。”   “即刻命大将军章锐、副将孟均、元盛,调遣十万兵士在京城外驻守。 ”皇帝立刻下了圣旨。   兵卫拿了兵符与圣旨去传令。   萧夜衡面色凝重,“京师调遣二十万兵马碾压晋王的人马不难,关键是,晋王的岳父杨德占领了边关拢季城,若是逼极了晋王,就怕杨德那边一恼,打开边关守门,放关外的敌军进来。”   “朕也不想血流成河,敌不动,我不动。只能从长计议了……” 第83章   皇帝分外自责, “其实,你回京之后第四天,朕就从颜水心那儿知晓晋王设了那惨无人道的囚牢, 朕当即想拿下他。可惜,朕及一干大臣当时都中了毒。晋王那边又早有准备, 太多大臣武将,隔岸观火, 未必站在朕一边。所有人都以为朕会疯, 天下会易主。那时,就算朕下令,怕也只不过是空头圣旨。毕竟, 朕就算是天子, 谁又会听一个将疯之人的话?”   萧夜衡明白兄长的处境, 只是不解地问, “皇兄, 你为人一向谨慎,加上那么多大臣中毒,你当更加戒备才是,如何中的毒?”   “是淳妃给朕下的毒。她将毒粉藏在鼻腔里, 献吻,鼻腔内的毒粉通过呼吸,让朕中了招。”萧景眸色难过,“可怜 朕当时还不知情。她欲勾引朕,被拒。之后几天, 朕浑身难受,召御医诊脉,才知中毒。说起来,此毒若交欢,会立即发作。朕这半年多,忧心三皇弟你,也就三个多月前有两次宠幸妃嫔。也幸好因此,才躲过立即变疯子的凶险。”   说着,皇帝眼中浮起恨意,“淳妃进宫三年,虽无所出,朕一向宠她,没想到她竟然不惜自己中毒,而要置朕于死地。派人调查之下,才发下,淳妃进宫前,竟然是晋王在俐县的一个庄子里养的瘦马。□□好了,抹去痕迹,安了个假身份进宫选秀。也是朕糊涂,从不细查她的底细。淳妃疯了,朕没给她解药,昨儿,她疯得拿刀砍了自己的脑袋。半边脖子都断了。”   “至于那些大臣……晋王与太后早就要对付他们,提前久到数年前,通过各种渠道塞了女人、或派人混成了他们的亲信、府丁,或是直接抓了强行下毒……总之,全都没逃出当场疯癫的命运。”   萧夜衡微颔首。   “即便治好了,这么多人失去生育能力,朕就要看,晋王与梁庆珍那个老女人,怎么还这笔血债!”皇帝怒得咬牙切齿。   好在他已有四子六女,子嗣众多,以后即便不再生育,也无妨。   只是夜衡……   皇帝萧景真心祈祷升平郡主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传承安王府香火。   ……   同一时间,俐县一处豪华的庄园内,晋王萧慎一把挥掉桌上的茶杯,咬牙切齿,“在冷月山庄布重兵抓不到安王也就罢。本王谋划了那么多年,眼看皇帝的心腹一个个变成疯子,就连皇帝也差点就疯了,居然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救了那帮疯子。什么药神之徒颜水心,气死本王了!”   太后在旁,也气得浑身发抖,“眼看这天下马上是你的了,横生变故,那颜水心究竟是何方神圣?”   “还能有谁?不就是礼部尚书庶女,别以为披了药神之徒的名声,就没人识得。”萧慎阴毒的倒三角眼微眯,“本王是想明白了,当初带萧夜衡那个残废从牢里出来的根本不是宛娘,而是颜水心。她可真狡猾,耍得本王团团转,害本王一直派人抓捕宛娘那个死人,她却在本王眼皮子底下逍遥!”   “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太后梁庆珍怒得脸色铁青,“还有那礼部尚书颜卿,灭他全家。”   “母后这就说错了。”萧慎撇唇,“日前皇帝将疯之时,颜卿见风使舵,投靠本王。本王手里还有他写的亲笔信。就凭这,就算皇帝中的毒解了,颜卿想再效忠皇帝,是不可能了。本王还得利用颜卿掌控颜水心。毕竟,颜水心总不能不顾她父亲及全家的性命吧。”   “那就活捉颜水心,剥她一层皮、削她骨。将她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太后一嘴银牙都快咬断了。   “报!”一名士兵快速冲进来跪下,将皇帝下的旨重复了一遍。   太后气得手里的茶盏都扔了,“萧夜衡那个白眼狼,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皇帝褫夺哀家的太后之位。气死了!”   “当初本王就不该只剁他一条腿,应该将他削成人棍!”晋王脸色一阵青白交加,“这下倒好,纵虎归山了,如今,又让皇帝如虎添翼,居然还想抓本王。本王必要将皇帝从龙椅上扯下来凌迟,将安王千刀万刮!”   “可是,慎儿。如今,连涂振国带领投靠你的一万人马,你的兵力也只有五万。皇帝已调动十万兵将驻扎在京城外,万一他攻打过来。我方不是对手。”   “皇帝不敢的。岳父杨德已拿下拢季城,皇帝怕岳父打开边关守门。否则,也不会只是驻兵,而是打过来了。”萧慎面色露出狡诈,“如今,强攻是输定了,只可智取。”   “萧夜衡的得力助手唐东进死前带领的大批人马,没死的全都降了。哀家查到萧夜衡看到颜水心坠崖之后,他不顾一切地要跟着跳崖,没把身家性命放在眼里。”   “儿臣早就收到戴旭从拢季城大牢带过来的图绘,萧夜衡离牢之前,分外喜爱颜水心。”萧慎算计着,“当今皇帝、安王与本王三分势力,倘若活捉颜水心威胁安王,本王有了安王助力,皇帝萧景也只有下台的份。来人,安排下去,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活捉颜水心!”   ……   安王府,萧夜衡与皇帝谈了几个时辰之后,向听雨轩走。   总管方毅恭敬地跟在后头。   萧夜衡眯着眸光下令,“去找几个与颜水心长相似的女子,打扮上可华丽,可仿照她。安排布设,晋王萧慎是个小人,想拉皇兄下台,只有要挟本王了。本王就陪他‘玩玩’。”   “是!”方毅领命,即刻便去安排。   萧夜衡走进听雨轩小院落的大门,颜水心小歇睡醒后,正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纳凉。   两个小丫鬟在后方站着打扇。   萧夜衡看着她即使是一身男装,依然美丽得绝色的眉目,他一颗心就被爱意充满着。   即便不记得,他仍能感觉得到,这颗心痴狂地恋慕着她。   “心儿……”他迈着微跛的步伐走到她身旁。   两个小丫鬟连忙畏惧地福了福身。   颜水心手里拿着本书在阅读,是这个时代的民间谈杂,天下大事,上头都有,她合上书本,柔柔地唤了声,“夫君。”   萧夜衡拉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怎么不看了?”   她微微一笑,注视着他的眸光中充满爱意,“没你好看。”   他心念一动,抚上自己残缺的左颊,那空洞洞的左眼窟窿,连一忙的丫鬟都吓得瑟瑟发抖,她却面色如常,从她眼中除了看到对自己的喜爱,不见其它,“真的好看么?”世人眼中,他萧夜衡怕是恶鬼。   “在心儿心里,你是天底下最帅的男人。”她睁眼说瞎话,马屁谁不爱听。   “贫嘴。”萧夜衡轻斥,神情却漾满着愉悦。   颜水心起身,主动走到他面前,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   萧夜衡很自然地圈住她纤细的腰身,仿佛两人这般的亲呢,已经做了很多很多遍般自然。   颜水心换个姿势,面向着他,双腿张开,长腿环过他的腰身,伸手抚摸起他空空的左眸,“王爷,你那颗假眼珠呢?”   “本王喜欢你唤夫君。”那样的称呼,几乎能烫得他整颗心都发软。   “夫君。”她乖乖地唤。   萧夜衡满意地在她樱嫩的唇上啄一口,“约莫是在崖上的时候就掉了吧。本王派人找过,暂无人找到。那颗义眼逼真,谁拾到,卖了能换些银子。当然,本王已悬赏五百两寻回。谁若拾到不交……”   威胁的话未出口。   “你自己掉的,就别杀人了。”她将小脸凑过去,脸贴住他俊美的右颊。   他浑身一僵,自己竟与她好到这般地步么?   在他的记忆中,所有关于她的影像,就像一团迷雾。他只记得其它的事。   “好,听心儿的。”她不让他杀人,他就不杀。反正,他想弄残一个人,有的是办法。   “没想到,就那一晚,我就怀孕了。”她轻吻着他的脸,“那晚,我都不是排卵期,能中标,真是天意。”   萧夜衡很想问什么是排卵期,又怕局部失忆的事儿漏馅,只得附和,“心儿有本王的孩子,是天意。”   “早知道你会中毒,我们就该在牢里时夜夜缠、绵。”她遗憾,“害你一路这么辛苦的忍。”   “无碍。御医已经给本王诊过脉,虽然本王不能生育,却不影响男人雄风。”   “可我怀孕了,三个月还差了几天。”她说,“不到孕中期,绝不可行房。”   “都听你的。”他怀中拥着温香软玉,一颗心都是满足的。   颜水心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俏皮地在他耳畔问,“夫君,你还记得那晚我们做了几次吗?”   他浑身一僵。脑子里的记忆,那晚上了大牢值勤室的床上之后,空白一片,又哪会知道几次。   “怎么了?”颜水心不解。   “当然记得。”萧夜衡伸手轻抚着她的小脸,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忘。”   不管如何,她是孕妇,他绝不敢让她知道,他不记得她了。   心疼、也怕她受刺激。   “这鬼天气太热了,空调都没有。”颜水心出了汗,抬首看着越来越热的太阳,椅子放在树下,都乘不了凉。   反正萧夜衡知道她现代的很多事,边上的丫鬟也不懂。   她抱怨个几句也没事。   何为空调?萧夜衡完全未听过这是什么。看心儿的神色,好像自己是理解的。   他想说,派人去帮她找个空调,又怕多说多错,只得安全地道,“委屈心儿了。”锐利的眸光向一旁的两个小丫鬟一扫,“还不快用力打扇?”   “是。”两个小丫鬟吓得心神一凛,打扇的力道、弧度大多了。   此时,十几名女仆井然有序地进了听雨轩院子,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个托盘,上摆无一例外的都是叠好的新衣及首饰。   一行人向萧夜衡与颜水心见礼之后,由为首的中年妇女说,“郡主,这几十套衣衫首饰都是安王命人为您准备的。”   颜水心瞟了眼托盘上全是精致的女衫,还有那金光闪闪的各色首饰,“放房里去吧。”   “是。”中年妇主带着一票丫鬟进房,将衣服放进衣柜,装不下,又加了个大柜子。   颜水心从萧夜衡大腿上下地站起,往房间里走。   挥退那些丫鬟婆子,她拿起一套新的女衫,首饰,走到屏风后换下,打扮好走出来时,见萧夜衡已经坐在厢房中的红木桌前了。   萧夜衡看着换下男装的她,一身粉色的华丽长裙,身披同色的水烟薄纱,肩削薄弱,腰细如柳,那雪白得如凝脂般的肌肤富含光泽,轻盈莲步,就像画里头走出的人儿,眸含清波,顾盼生辉。   好美!   府丁说她之前为了研药,住在安王府半个多月,都是穿男装。   萧夜衡失忆后没见过她穿女装的样子,这般绝色佳人,他一时看呆了。   同样惊艳不已的人,还有刚到厢房外的皇帝萧景。   想他后宫佳丽三千,不乏绝色美人,竟然没有一人能比得了颜水心的清丽绝尘,却又潋艳无双。   若非她是夜衡的女人,他一定想办法将她纳为皇后。   以她高超的医术,绝色的容貌,皇后之位,非她莫属。   瞥了一眼萧夜衡满是疤痕,少了一只眼眸的左眶,皇帝萧景压下刚起了波澜的心思,轻咳了一声,“升平郡主也在。”   颜水心不是没注意到皇帝看愣的眼神,只希望皇帝不要跟萧夜衡抢。   否则,这天下,又得乱。   “皇上来了。”颜水心已获得特赦不必行礼,只打了个招呼,“想必你们有事要谈,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迈步离开厢房。   她出,他进,错身而过,萧景几乎闻到了一股从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馨香,好闻得诱人。   萧夜衡深邃的视线几乎粘在颜水心身上,收不回。   刚才也没看到皇帝的反应,等他朝皇帝看过去,后者已经面色如常。   “皇兄,何事?”   萧景神色有点焦急,“朕刚想到,老二萧慎那人向来阴险,难免会派人捉升平郡主威胁你。你还是叮嘱颜水心,近期不要出门。”   “皇兄放心,臣弟已经安排妥当了,就怕他不捉‘心儿’……”将自己的计划对萧景说了一遍。   萧景拍了拍萧夜衡的肩膀,“果然好计。” 第84章   又与萧夜衡商量了一会儿军国大事, 萧景就走了,路过听雨轩院子,看到颜水心在一颗大树下摆了桌椅乘凉, 桌上还有很精致的糕点、水果。   庭院环境别雅富丽,美人倾国。   萧景真的很想与颜水心一道儿坐在桌前品茗、畅谈。   他发现, 她不光医术了得,就连谈吐都见识颇广, 不卑不亢, 一点儿也没有别的妃嫔宫女之类的人见到他的那种紧张。   半个多月之前,她说起在牢中与三皇弟的经历,与他也是交谈了几个时辰的。   说来, 两人还是知音。   可惜……   萧景克制住内心的波澜, 迈步离开的脚步未曾停顿, 等出了听雨轩, 眼角的余光看到面容残缺、跛着步的萧夜衡坐到了颜水心对面, 他想坐的那个位置。   从小,不光他疼爱三皇弟,出事之前,即使前太后梁庆珍那个老女人待三皇弟似乎比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好。   夜衡从小到大, 从未改变过支持他这个长兄当皇弟的初衷。   他派遣盯梢前太后梁庆珍的暗探数次回报说,梁庆珍有意无意地教育、指引夜衡支持她儿子晋王萧慎为帝。   “母妃,我皇兄萧景文承武德、慈而聪颖,学富五车,他才是帝王人选!”   “母妃, 我兄长萧景有识人之大才,容人之雅量,我虽把您的儿子萧慎也奉为兄。不可否认,儿臣只能接受萧景为未来储君。”   “母妃,长幼有序,萧景贵为大皇子,以他的才德,下面的兄弟没有一个能同他争,否则,我萧夜衡第一个不答应。”   萧景脑海中回想起暗探对他说过的话,还模仿得唯妙唯肖,不管梁庆珍怎么怂恿,夜衡都站在他这个哥哥这边。   当年的梁庆珍还是先帝的梁妃,她只能假着一张笑脸,昧心地说她不反对夜衡的意见。   何况后来,夜衡失去一只眼、被毁左颊,在老四萧承宇手上用命救了他。   现在还被晋王排除他身边的羽翼,又断了截腿。   一思及此,一个女人而已。   萧景当年就发过誓,他活着一天,就爱护夜衡一天。一个女人而已,即便再心动,他也不会同夜衡争抢颜水心。   夜衡说得对,在他萧景眼里,没有什么比江山社稷更重要。   他心里又补上一句,没有什么比夜衡待他的兄弟情谊更深重。   皇帝萧景抬首望天,晴空万里,一片蔚蓝。   “传旨,晋王萧慎,大逆不道,拥兵意图造反。捉拿其归案者,赏皇金五百两!”萧景让人张贴皇榜。   让人放出消息去,全天下人的都知道萧慎不过是个下毒残害皇帝与一干大臣的乱臣贼子。   解毒之后,晋王萧慎再负隅顽抗,早晚是瓮中之鳖。   他萧景贵为帝王,即便不能再生育,膝下先前就有四男六女,天下人也不会嫌他子嗣少。   倒是那些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大臣,尤其有三个年轻的,一个孩子都没有的。   他下了重赏,让皇室宗亲的子弟过继一个过去。   三人无不是对帝王感恩戴德。   可气那贼子萧慎与犯妇梁庆珍,对他下旨捉拿的圣意,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   听雨轩,颜水心拎起一支竹签,插起面前桌上水果拼盘中的一片削好的西瓜喂萧夜衡。   他张嘴吃下,浓情密意地看着她,“甜。”   颜水心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甜,只高兴地说,“夫君,谢谢你送的衣衫首饰,心儿很喜欢。”就是太名贵了。   “本王的一切,都是你的。”即便失去关于她的记忆,他看着她绝色的眉目,不光因她的美而动心,心中更有深重的感觉,他的心无时不刻地在被她引诱。   “我想吃龙眼。”颜水心望着水果拼盘里有西瓜、蜜桃、樱桃、香蕉……   很多种,就是没有龙眼。   “不行。”萧夜衡一本正经地拒绝,“太医说过,龙眼乃寒凉之物,吃了对胎儿不好。”   “吃一颗两颗,没关系的。”颜水心站起身,走到他跟前,“夫君,你就让我吃嘛。”   “好,本王让你吃。”   她眉眼一舒,高兴地吩咐一旁站候的小丫鬟,“春桃,去给我端……”   话未说完,萧夜衡突然站起身,有力的双臂环住她纤美的腰身,低首就以唇封住她的小嘴儿,深深一吮过后,才眸光炽热地道,“心儿,是你要求的,本王让你吃。本王答应了。”   此吃非此‘吃’啊。没想到一向刻板的萧夜衡也会钻语句漏洞。颜水心气呼呼地瞪着他,“你骗我。”   “等你生完宝宝,坐完月子,你想吃什么都行。”萧夜衡为她好,在原则上,不让步。   “哼。”她板着小脸坐回靠椅上。   小丫鬟春桃听安王的意思,不敢给升平郡主端龙眼,只不缓不慢地帮郡主打扇。   萧夜衡一张半俊的面容露出宠溺的笑痕,用竹签插了一块削了皮的芒果递到颜水心唇边。   颜水心没吃,惊讶地看着他,“夫君,你爱不爱我?”   “当然爱。”   她回视他半残半俊的面容,想到连日来,他对她虽无微不至,以前有时候会搭的话,却只知道顺着说。   之前在逃亡的路上,路过一家镇子,她看到他多看了芒果几眼。   她就买了给他吃。   他要她也吃,她却摇头,因为她不喜欢吃芒果。   萧夜衡当时明明就沿路都记着她的喜好。   现在却……   一想到萧夜衡最近的动静,虽然照样对她温柔体贴,她就是觉得哪儿不对劲。   可眼前的男人,她每天盯着、动不动抱着,也不会是假的。   心下一怒,颜水心站起身就朝院子外走。   萧夜衡见她刚才愣怔的模样,马上猜到,问一旁的丫鬟,“郡主是不是不吃芒果?”   “是。”丫鬟春桃回话,“郡主说,您喜欢。芒果这玩意儿,海外运过来的,很难得。她是备了让您吃的。”   遭了!萧夜衡暗惊一声,匆步赶上气呼呼的颜水心,挡在她面前,“心儿,怎么了?”   “那天晚上在牢里,我们做了几次?你回答。”她眸色严厉。   他是真答不出,微笑着,“这种小事儿,本王怎会记得……”   “小事?”这事,彻底地激怒了颜水心。   那天晚上一夜缠、绵,他与她做了五次。他说,一辈子都记得那晚的美好。   虽然他依旧对她好,他醒了之后,前一两次抱他,他都面色僵硬。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问,“我屁股上的痣是在左边还是右边?”其实根本就没有。   “……”他沉默。   “在李有柱家,你有天晚上对我做了什么?”她再问。   “……”萧夜衡答不出来。   “花了多少银子让李有柱带信来京?”她继续。   “四十两。”他回。   她诧异的看着他,最后一个问题是对的,联想到连日来的事,她身为医者,怎么会不明白一个绝望的事实,“萧夜衡,你记得一切,却独忘了我。”   两行清泪从她眸眶中泠泠滑落。   她的泪水带着绝望,烫疼了他的心。萧夜衡不敢再瞒她,上前想拥住她,“对不起,心儿,本王也不知道为何不记得你。”   “你好残忍。”她退开两步,避开他的碰触,“我跟你同生共死、历尽艰辛,对你交身又交心。你怎么可以忘了我、怎么可以!”   “心儿……”萧夜衡喃动着嘴唇想解释什么,却无从说起,“本王是在乎你的,这些天……”   “收起你的话。”颜水心冷撇了一下唇角,“你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他是你唯一的后嗣,多么珍贵。”   嘲疯一笑,“你都不记得我,居然会认这个孩子。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转身就走,萧夜衡抓住她的胳膊,挡着不许她走,“心儿,你去哪里?不许走。”   颜水心泪水婆娑,绝望地瞧着他,痛彻心扉地启唇,“萧夜衡,在这个世界,我无亲无故,没有任何让我留下的理由。唯一让我留恋的,只有你。现在,你也忘了我。那就不要再记得了吧。我要回家,我好想回家呀!”   遥望星空,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的爸爸妈妈,是否安好?   萧夜衡的心就像破了一个硕大的血口子,鲜血淋漓、痛楚异常,她说的回家,不是郡主府。   事实上,被封为升平郡主后,她都没去过郡主府里。   而且,她明摆着不认礼部尚书颜卿,那么,她所说的家是哪?   他心中突然蔓延出一种无尽的恐惧,似乎,她若是真的回了家,就再也回不来了!   “心儿、本王不许你回去!”萧夜衡猛地箍抱着她,力气奇大,几乎要将她嵌进骨髓里,“心儿,我爱你,绝对不能没有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忘了你,如果没有你,我很肯定……我会死。我心里很清楚,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哪怕要我的命,我都毫不犹豫,只求你不要抛弃我、不要!”   她心下微微动容,却脸色苍白地道,“抛弃?你忘了我,不是你先的吗。”   “本王错了,本王千错万错。”萧夜衡深重急切地注视着她,眸含哀求,“我求你了。你不要离开我。”   颜水心板起俏脸,瞥了眼他圈着自己的胳膊,都被他抱疼了,“松开。”   他凝视她微皱的眉,有些害怕她不高兴,还是松开臂膀。   颜水心头也不回地继续迈步向外走。   安王既然忘了她,她也不屑呆在安王府,去郡主府吧。   就算没有后者,从拢季城妓院偷来的钱,她与萧夜衡一路上用完了,但卖了涂将府三块玉佩的钱,她还剩下三百两。   也够她找个小镇买所小房子生活。   当然,前提是皇帝不赏她。   不过,她所受的封赏,也是朝廷提前张了皇榜,换成别人配出解药,一样获得赏赐。   那是她应得的。   “心儿!”萧夜衡在她即将跨出听雨轩大门时,突然喝了一声,“你走吧。今儿你走了,那就给本王收尸吧。”   颜水心听了前半句,走得更快了。   听到后半句,迟疑地转身,竟然看到萧夜衡从袖袋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抵着自己的胸口。   “你不会。”她说,“你贵为安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容貌有损,想嫁你的千金贵女多的是,你的一生,可以荣华富贵,又岂舍得死?”   萧夜衡苍凉地笑了,独眸火烫浓重地注视她,语气郑重,“本王会。想当初,皇长兄萧景被老四萧承宇劫持,萧承宇要父皇立晋王萧慎为太子。父皇不受威胁,说要立朕为储君。本王宁可以命相救长兄,也不愿去做太子。权势于我,只不过如过眼浮云。骄傲如本王,肢体残毁到这个地步,天自道,本王有多自卑,可是,本王从不屑于表现出来。谁都不知道,这些年,本王过得如同行尸走肉。被前太后出卖,被晋王剁了腿扔进囚牢,本王虽然恨,也一度想死在牢里。”   说着,沉重的男性嗓音顿了顿,手持的匕首刺进胸口的皮肉些许,鲜血溢出,沾湿了衣襟,“我堂堂安王,出生就高人数等,富贵逼人,岂能接受瞎眼、毁容,复又断了一条腿之耻痛。本王的人生已经跌进地狱,真当是万念俱灰!”   猛地狠狠盯住她,“颜水心,是你,如同一道暖阳,照亮了本王失去了光彩的生命。温暖了本王晦暗如冰的心。你就是我的命!”   “既然你要离开本王的生命,已经没命了,当一个行尸走肉,又有什么意思?本王倒不如死了干净。”   说罢,萧夜衡高扬起匕首,眼看就要狠扎进自己的胸膛,颜水心凄厉地喊了一声,狂奔过来,“不要!”   她还怀着身孕,岂能跑?萧夜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见她要徒手抓他向自己扬起的匕首锋刃,他先一步以另一只手捉握住她的小手,赶紧丢了匕首,痛唤,“心儿!”   颜水心猛地扑进他怀里,心里感动得毁天灭地、怒气亦翻江倒海,“你怎么能死!萧夜衡,我不能没有你,宝宝也不能没有父亲啊!”   萧夜衡感动得嗓音哽咽,“心儿,说你爱本王。”   “我爱你。”她无奈。   “说你不离开本王,永远都不离开。” 第85章   她在现代是独生女, 还有父母放不下,这承诺,太难、太难, 几度张嘴,难以吐字。   不想骗他。   萧夜衡绝望而悲惨地笑了, “看来,本王只有一死了, 下次捅自己一刀, 得背着你。”   “你敢!”她暴怒。   他惨然一笑,“你都想背着本王离开,本王又岂会不敢?”   颜水心痛楚却又无可奈何地让步, “我不走、永远不走, 好了吗。”   他将她紧紧圈箍在怀里, 满足地笑了, “心儿, 记得你的承诺,永远不离开本王。”   颜水心神色沉重,现在是回不去,没办法。   萧夜衡离不开她, 在现代的父母同样不能没有她。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决择。反正,现在也回不去,就不多想了。   一旁的丫鬟春桃站在院子里,低首偷瞥着王爷对郡主一片痴情。感动得稀里哗啦,但是, 她一个下人也绝不敢有觊觎王爷之心,因为低贱如她,不配。只是难免羡慕郡主。   颜水心面色冷淡地推开安王,“别抱着我。”   萧夜衡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心儿?”   “虽然我答应了留下,不代表我要给你好脸色。”她转身吩咐丫鬟春桃,“把我的东西搬去客房。我不想住听雨轩了。”   “那本王也搬去客房。”萧夜衡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心儿,你住哪里,本王就住哪里。”   “滚蛋。”   “不。”他拒绝,不是什么时候都听她的。   “来人!”萧夜衡突然朝院外喝一声。   刚才在院外站岗的侍卫被他打了个手势挥退了,没听到他方才的话。   但是,丫鬟春桃却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院子里。   远处的二名侍卫走过来,恭敬地行礼,“王爷有何吩咐?”   “把春桃拖出去斩了。”   “是。”二名侍卫上前逮住春桃,就往外拖。   春桃是个机伶人,立即就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听了不该听的,白着脸向颜水心求救,“郡主,救命啊。”   才说了几个字,就被侍卫用布团塞住了嘴,只发得出唔唔声。   颜水心哪会不明白萧夜衡的意思,“王爷,春桃这丫鬟懂事,手脚勤快,我进了安王府之后,都是她服侍我。杀了可惜了,怕是一下找不到更称心的。”   萧夜衡也不是非要一个下人的命,方才,虽然他堂堂王爷在一个女人面前要死要活,失了颜面。   但是,将来在安王府,怕是谁都会看到,他非一般的疼宠心儿,连凶都不敢对她凶,照样没面子。   但一个小丫鬟,总得敲打敲打。   心儿救下她,就不杀了。   心儿不开口,死一个春桃,也不过是死一只蝼蚁。   “还不谢过郡主救命之恩?”萧夜衡面无表情的睥睨春桃一眼。   春桃马上反应过来,嘴被布团堵着说不了话,她跪地不停地向颜水心磕头。发誓,一定好好效忠郡主。   “王爷给面子,那我就不搬了,继续霸占听雨轩。”颜水心也不矫情。   瞧一眼萧夜衡胸前有一片巴掌大的血渍,是刚才被匕首的锋刃划破的,她吩咐春桃去取了伤药。   让侍卫给萧夜衡上药。   光从流的那点血也知道,只不过是点皮外伤。   萧夜衡上完药之后,拢好衣襟,也没去换下脏衣的意思。   颜水心走进房间,他也跟在后头。   她回头瞪他,“你中的毒不是解了吗?还跟着我做什么。”   “本王要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他目光深情狂热。   “走开。”一想到他忘了她,心里就憋气。   “不。”他又要上前圈住她,手才伸到一半,就被她拍开。   他也不恼,心知是自己的错。心儿这般好的女子,怎么能忘记?   接下来两天,不管颜水心走到哪儿,萧夜衡都寸步不离跟着,她摆脸色,他那张半残的面孔赔笑脸。   也不怕府里的下人看笑话。   颜水心想到即使他失忆,都待自己一往情深。   气不由得渐渐消了。   那,爱她至深的萧夜衡为什么会失忆?   想起他疯颠之前,亲眼看着她坠崖,受了极大的刺激,回到安王府醒来就疯了。   皇帝萧景与安王府总管方毅都说,安王不要命地要随她跳下崖去。   会不会,萧夜衡是因为以为她死了,才出现了创伤后遗症,在他心里,他或许以为她已经坠崖死了,不敢面对她死亡的事实,从而出现了应激反应,导致选择性失忆。   她不禁猜测,只要与他回忆过云,郑重地告诉他,她没死,他就能想起她来了?   被人遗忘的滋味真的不好,颜水心决定唤醒他的记忆。   她来个炸死,刺激他?一想到萧夜衡连忘了她,都那么爱她。   她不想这么残忍地伤害他。   那么,就温和一点儿好了。   颜水心让人备了笔墨,去书房‘练字’……   又是几天过去,今天的太阳不晒,温温的,颜水心让人摆了张桌案在院子里,一边沐浴阳光,一边快速在案上的宣纸上写着什么。   萧夜衡在她几步开外的一张椅子上坐着,左手拿着个手腕粗、约几寸长的圆木,右手拿着个刻刀雕琢木头,时不时朝着颜水心绝色的面庞看一看,视线又滑至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之前她还不显怀,一满三个月,就能看出她是个孕妇了。   两名下人走过来,行礼之后,其中一人道,“王爷,打造好了。”   颜水心侧首看到下人奉上的是一条圆直木做的假腿,外观打磨成了一截腿腿的形状,木腿截顶部往下凹十余厘米,有精致软垫,萧夜衡左腿的一截残肢刚好能套进去,木腿从底部延伸绳子上来,绑过他的左腿,系在腰间,就不怕掉了。   萧夜衡现在佩戴的还是颜水心在牢里给他做的简易竹筐套木假肢,戴了这么久,难免磨损,他已经命人补了几次了。   “现在找工匠做的,虽然优化了些,还是大体按心儿你做的假肢,仿造的。”萧夜衡解释,“换着戴也挺好。但本王还是最喜欢心儿做的义肢。”   一道来的另一名下人打开一个木盒,“王爷,您在崖上丢失的义眼找到了,被附近村民拾到,当卖了,几经转手,最后流进了当铺。当铺的掌柜花了三百两银子收的。见王爷您悬赏五百两银子寻回,立刻就送过来了。方总管检查过,确是您丢的那只义眼。”   萧夜衡命人将玉质掺岩材质的义眼球拿去水煮再晾干,才塞回了这些天一直空洞的左眼窟窿。   一时之间,那极为逼真的左眼球似乎与他右眼一致,若不细看,不易发现他的左眸是假的。   挥退下人,院子里又只余颜水心提着笔挥毫,萧夜衡刻木雕,“心儿,一会儿,我找人冒充你回郡主府。晋王萧慎要抓你,冒充你的女子已经几度涉险了。”   “嗯。”她轻应一声,“现在外面局势怎么样?”   “皇兄派的十万精兵还是在京城外驻守,晋王屯五万兵马于俐县。皇兄怕晋王的岳父杨德在拢季城开守关大门,暂时未强攻。皇兄已飞鸽传书给在拢季城的一行暗卫,设法斩杨德首级。只要杨德一死,守关安全,皇上便会下令兵将强攻晋王人马。”   颜水心这些天在练字,每页宣纸都写得十分工整。   现在,她狗爬屎一样的毛笔字稍微好看一些了。   一叠写满字的宣纸堆在桌案上,写完最后一个字,颜水心在右下角标上页码,一整叠递给萧夜衡。   后者接过,满脸讶异,“心儿,你竟然在写我们在牢中及出来之后的艰险故事!”   前面,她不给看,他还以为她单纯在练字。   萧夜衡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从在牢中,她尚是一脸痘,他大小便失禁,她强行要为他诊脉,她冒险在狱卒值班室偷了一把瓜子儿,拨了壳给他吃……到她恢复美貌,遭同囚觊觎,二人相扶相持……   点点滴滴,如一道暖泉渗透他的心。   每每,那生动的字句,还有那一夜身心交付,共赴云颠……   萧夜衡在看的过程中,结合脑中的记忆,脑海中竟然浮起与她相处的几个片段。   花了几个时辰,萧夜衡才看完。   最后一行写着:萧夜衡,你是不是以为颜水心死了?她不但没死,还活生生地怀着你的孩子,站在你眼前。   萧夜衡神色一僵,眼前一恍惚,终是想起,初遇时,她细心地照拂,为他留口热饭,为他冒险偷药……在牢中九死一生,出牢后差点被捉回去,一路千难万险……   她烧了他写好给她财产的遗书。   以为毒无法解的时候,他差点就痛楚地放弃了,那时,还记得他说,“倘若本王中的毒真的无法解,本王宁愿跟你在一起,在有生之年,与你多相处一些时日。”   她热泪盈眶,将脑袋靠在他厚实的肩膀,抱着他回,“夫君,你一定要好起来。如果你死了,心儿绝不独活。”   他的叹息是那么沉,“心儿,能得你厚爱,是本王一生之幸!”   “那我们就好好在一起。”她的声音如天籁。   还有好多好多……   “王爷,你要当爹了!”那辆狂奔的马车上,她在他耳畔心酸道喜。   他的心情当时在亡命狂逃中,却那般欣喜得似乎得到了全天下。   直到他亲眼看着她坠崖,他目眦欲裂、悲痛欲绝地暴吼,“心儿!”   他疯了般地要跳下崖去,一颗心痛到几乎破了一个大大的血洞,当初那种麻木绝望的眼泪水,他偿到,似乎是苦的、悲的、极痛的……   然后,他彻底疯了,再无意识。怎么接受得了心儿已坠崖死亡的打击?   比要他的命还痛。   所以,他在心里欺骗自己,他的心儿没有死,他也没有忘。只是将她深藏在心里的某一个角落,与记忆隔开,好好地保存起来。   当看到,她那称不上好看的字迹写着,她还没死。   一幕幕与她经历过的前尘往事飘荡在脑海徘徊,萧夜衡动容喜悦地看着站在眼前的颜水心,独眸划下一行清泪,上前几步,将她珍惜地拥进怀里,怀中人儿温热的体温让他整颗心都颤抖,“心儿、心儿!本王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本王根本没有忘记你,只是把你深藏在心里的一个角落。”他吸了吸鼻子,眼眸因激动而通红,“本王不敢承认你死了,才将你护在心底,与现实中的记忆分开。本王只是懦弱地逃避你坠崖死了的事实。原谅本王,好不好?”   颜水心抬首,瞧着他残缺的容颜,他凝视着她的眸光,深情似海,痴恋狂热,他真的是用心、用命在爱她。   她又怎么舍得生他的气?   轻声启唇,“夫君,你想起来了便好,心儿不生气。心儿爱你。”   “心儿!”萧夜衡双臂紧紧箍着她,“你就是本王的心肝,骨髓、命脉!”   在古代,有权有势的男人基本都三妻四妾,很少有专情的。   有夫如此,颜水心也很幸运。   少顷,她提出建议,“晋王的五万兵马本身就军心不稳,不如,我们戳穿晋王的阴谋,他为敛财起兵,排除异己,在边境一带私设囚牢,害得牢里那么多人枉死。把我写的‘实纪’,让人改一改,去掉你……曾‘失禁’,不好的因素,写成你在牢中虽步步维艰,却也没失颜面。这样,天下人对晋王失望,他的五万兵马,军心涣散。也许,能不攻自破。”   “本王也是这般设想。”萧夜衡抬手将她垂落在鬓边的一缕发丝撩到她耳后,“只不过,不用改。就照实写,本王被他逼得不成人形,一个缺只眼、毁容,少了截左腿的安王,不差多‘失禁’一项被世人知晓。越是让人同情,晋王一个残酷的乱臣贼子,越没人帮,他只会死得更快。”   “可是……太影响你的形象了。”   萧夜衡不在意,“本王不是帝王,为扳倒晋王,在所不惜!”   于是,他立即下令,将颜水心所写的二人艰险的实纪,拓印成书,取名《安王逃囚娶娇妻》,加急发行三万套书,送各大书嗣售卖,书的作者还署名升平郡主颜水心。   为免没人买,书嗣的老板可以先赊账拿货,出售之后,再到安王府补上书款。   安王的命令,很快就有五间大的印刷坊同时开工排版印书,边印边赊卖。   两天时间,三万套书就赊了出去。   但是,让萧夜衡与颜水心没想到的是,这书竟然卖爆了,很多书店老板几百、几千套的进货,预定书册已经超过十万套。   五间印刷坊只得加急、日夜赶工。   书的价格一百文钱一套,这样的丛书,在古代已经很便宜了。   买不起书的人,听买了看过的人说,也是津津有味。   一时间,各茶楼、妓院,三教九流,有人的地方,都在谈论这本书的纪实内容。   百姓气愤晋王萧慎私设囚牢敛财,害死了以百计数的人命,很多家有失踪人口的苦主都去衙门告晋王萧慎残害百姓。   其麾下五万兵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   萧夜衡派人混进晋王屯兵的俐县兵马驻扎地,部份士兵床头都是此书。   晋王麾下的很多士兵,都对乱臣贼子萧慎不满,很多人当了逃兵,不再效忠晋王。   很多士兵的亲属成群结队来俐县驻地找‘儿子、侄子、弟弟、父亲……’   “儿啊,乱臣贼子,十恶不赦,若是得了江山,百姓还有活路吗?”一名六旬老妇涕泪纵横。   “好侄儿,快跟叔父回家,晋王的兵,咱决不当,再不投降晚迟了……”   “皇帝乃民心所向,安王乃人中龙凤,有安王辅佐,皇帝江山稳固,晋王所为,人神共愤,绝不能助纣为虐……”   一声声泣血的哭喊、劝慰。   士兵一排排地丢了手里的chang枪。   晋王萧慎惊讶不已,破坏他名誉的书籍虽然是写实,却着实把他气得够呛!   如今,这些刁民竟然还敢跑到驻地来,萧慎派人挡都挡不住。   副将、士兵人一向对他恭敬的眼神都改变了。   萧慎恼羞成怒,竟然下令斩杀前来寻亲的上千号百姓。   有部份士兵欲执行命令,大部份没动,还有上千号百姓的士兵亲属与执令的士兵对抗拼杀。   一时之间,晋王萧慎的五万兵马大乱。   皇帝萧景收到拢季城那边过来的飞鸽传书,说是叛贼杨德已被取下狗头。   拢季城再不怕杨德因晋王而打开关门。   皇帝萧景与安王萧夜衡一合计,即刻出兵攻打俐县晋王驻兵。   战场上有士兵专门击鼓高喊:   投降者,罚做十五年朝廷矿上苦役,不死。   不降者,就地诛杀。   头领主将,一律死罪。   皇帝遣兵十万,势如破竹。晋王的人马内乱溃散,很快兵败。   只那晋王萧慎见苗头不对,遣兵迎战,他自己则带领一队亲兵逃得没了踪影。   就连他亲娘太后梁庆珍,也急得没带上。   一顶豪华的帐篷内,外面空旷得似无边的地上挨跪着无数晋王降兵,每人脖子上都被帝王与安王的兵马用□□指着,谁不听话,就地格杀。   一地的尸首横七竖八,鲜血味漫天。   帐篷的垂帘撩开,萧夜衡迈着微跛的步子进入,看到一张四平八稳的敞椅上端坐着打扮庄重的太后梁庆珍。   萧夜衡隔着几步远,面无表情地瞧向她,“没想到吧,我竟然能从亡命囚牢活着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  草稿先传了,有点错别漏字,一小时后改过来。余下内容不多,快结稿了。舍不得一直追文的宝贝们,爱你们。么么 第86章   “衡儿, 你回来了!”梁庆珍激动地站起身,朝他走了几步,眼睛似乎看不见, 举步维艰地摸索,“你失踪的这半年, 母后日日以泪洗面,悲伤万分, 眼睛都哭瞎了。我被晋王萧慎那个不孝子劫掠出宫, 真没想到他竟然会造反。衡儿,你来了就好。”   萧夜衡唇角勾起一缕嘲讽的笑,“你还真会演戏。到这时候了, 还想苟活?”   “衡儿, 你在说什么?”梁庆珍老脸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什么你你你的, 我是你母后。”   “皇帝已经下令褫夺你的太后尊衔。这个位置, 你不配。”   “衡儿!你怎如此不孝……”   “住嘴!”萧夜衡厉喝一声,“我被你的伪善欺骗了二十多年,不想再看你这恶毒的表皮。来人,把他们一干人等带上来!”   几个侍卫押着侍候了前太后几十年的老太监刘福、将领戴辉、御医张定远、内侍监全禄、小兵王羡……十余人双手被反绑跪于帐篷内。   “从刘福开始, 一个个说。”萧夜衡语气森寒。   一干人犯刀都架在脖子上,不得不从命。老太监刘福牙齿打颤,“半年多前的那晚,太后让奴才事先在饭菜里分别下了药,单独吃没事, 合起来却会致人昏迷。安王意识模糊前,太后假装先昏了,等安王一失去意识,太后便命奴才取安王性命。晋王萧慎不想安王死得太便宜,亲手剁了安王一截左腿,把他扔进私设的亡牢。”   “你……你血口喷人!”梁庆珍颤抖地指着刘福,“老东西,这几十年来,哀家待你不薄,你怎能出卖哀家?”   “老奴也不想。”刘福面色沉痛,“可是,安王说了,若老奴招供,死的只是老奴一人。若是不招,全家陪葬。老奴在宫外还有哥哥姐姐,他们都儿孙满堂,老奴实在不想一人的罪孽拖累了他们。何况,安王殿下已查清所有事情,老奴说不说出实情,太后您……也只有一个下场。”   梁庆珍虎着张脸,“好你个刘福,尽满嘴胡言。”   将领戴辉接下刘福的话,“是属下沿途给安王下Mi药,等他醒来时,已在拢季城牢里。属下与一干人听从晋王号令,谁给重金,捉谁去牢里受死,当初礼部尚书颜卿长女颜向菱就花钱买其同父异母妹妹颜水心的命,以致颜水心被捉投进死牢。诛如此类情况,还有特别多……”   “我儿萧慎犯下的过错,岂能算在哀家头上!”梁庆珍狡辩。   御医张定远说,“前太后所谓的因安王失踪哭瞎眼,根本就是假的,服用了一种药暂时性失明而已,解药一吃就没事了。前两天前太后才服了解药,她现在是看得见的。”   眼神似无焦距的梁庆珍脸色一凛,泛黄的眼睛陡然变得精明,再装瞎也没意思了。   一一轮过去,内侍监全禄跟着说,“四皇子萧承宇乃一个宫婢所生,其母又早逝,四皇子虽然不得先皇宠爱,却也没哪个宫人敢欺负他。是前太后梁庆珍,也就是当年的梁妃吩咐奴才,暗中找人时时欺负萧承宇,久而久之,四皇子萧承宇自卑、懦弱、对谁都不信任、敏感。   梁妃再适时给予慈爱、关怀,惹得四皇子萧承宇感激涕泠,愿为太后赴汤蹈火。当年,先帝弥留之际,所下的遗诏乃大皇子萧景继位,四皇子萧承宇当场造反,捉萧景为人质,逼先皇立晋王萧慎为太子,也是梁庆珍背后授意。   当时,奴才奉命,接应萧承宇。没想到,先皇根本不受威胁,还扬言,萧景若死,萧夜衡继位。萧承宇怒不可竭,欲杀萧景,安王萧夜衡代长兄受过,让萧承宇换挟他为人质。安王从而被气疯的四皇子剜了左眼、毁了左脸。虽然这是四皇子萧承宇生前做的孽,若没梁庆珍背后授意,当今圣上与安王五年多前,也不必受此无妄之灾。   即便是此次晋王造反,梁庆珍也命奴才在宫内接应,侍机刺杀皇上。这是前太后给小人的密令。给奴才一个万胆子,奴才也不敢刺杀皇上啊。”   说着,掏出一块铜制的腰牌,果然是太后的密令。   梁庆珍颓然地跌坐回敞椅上,脸色白得如纸。   小兵王羡唯妙唯肖地学着梁庆珍说,“慎儿,眼看这天下马上是你的了,竟横生变故……一定要杀了颜水心!捉颜水心威胁安王,与晋王一道遣兵攻打皇帝!”   王羡说了很多,全都是关于前太后与晋王大逆不道的话。   “这事些够你与老二萧慎死十遍了。一桩桩、一件件,本王也懒得让人全部赘述。”萧夜衡唯一动怒的就是这老女人竟然想取心儿的性命,不可饶恕,冷睨着梁庆珍,“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梁庆珍突然慈祥的笑了,“母后坏事做尽,也无颜苟活。衡儿,念在哀家当初养育你一场,可否再叫哀家一声母后?”   她一生最喜权利,即便被皇帝削去太后尊位,在她心里,只有她梁庆珍才是这凤祥国的太后!   “当初,我皇兄萧景力阻父皇把我指给你抚养,是你一意孤行,蛊惑先帝。”萧夜衡冷笑,“你扪心自问,本王的一声母后,你受得起吗?本王的一只眼、半边脸、一条腿,你赔得了吗!”   梁庆珍哈哈大笑起来,笑容狠毒阴恶,怒瞪着萧夜衡,“你以为哀家真把你当儿子吗?你不过是施妃那个贱人生的贱种而已。哀家看到你就讨厌,还要忍着厌恶收养你。”   “住口!”萧夜衡面色铁青,“本王的生母,岂容你诋毁!既然不想看到本王,没人让你养。”   梁庆珍嘲讽地笑了,“谁让皇帝萧景那么优秀呢?先皇后只生了个公主,施妃生的皇长子萧景极为可能在未来继续大统。施妃死的时候,萧景已经八岁了,哀家当年问过先皇,想让萧景在我宫里养,先皇不让,说是总得给施妃留个顶梁柱。   我见萧景格外疼你,只能退而求其次,求了皇上,抚养于你。果然,我的算盘没打错,你叫哀家一声母亲,不论是萧景、你、或是我的亲生儿子晋王登位,哀家都是至高无上的太后。这步棋,哀家一直走对了。”   “可哀家不甘心啊!”梁庆珍神色阴霾,“这皇帝之位,本来就该是我慎儿的。当初老四挟持萧景,让先皇改遗诏,哀家还以为萧景死了,就是慎儿登位。   先帝竟然说萧景死了,你萧夜衡上位!萧宗那个老家伙,他一生就爱施芸,要不是哀家假装娴德,假意与施芸成为好姐妹,他哪会看哀家一眼?哀家愤恨,我哪点不如施芸?我就要施芸的儿子管我做母亲,我的儿子凭什么不如她的子嗣?我就要我的慎儿当皇帝!”   在场的全都知道萧宗是先皇名讳,施芸乃当今圣上萧景与安王萧夜衡生母。   萧夜衡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什么,面无表情地问,“我生母当年病亡,是不是你所为?”   “是哀家又如何?也不怕多承认这一桩。施芸得了风寒,哀家只不过在她的药里添了相克的药,她就那么死了。只怪她身子太弱。”   “哼,你恶贯满盈,还说得如此轻松。”萧夜衡冷声下令,“将逆贼梁庆珍抓起来,听候皇上发落。”   梁庆珍难逃一死,但终归养他一场。   这道命令,不该由他来下。   梁庆珍被摘了凤冠,脱去向征尊位的霞帔,被扣押下去。   其余晋王党羽,通通被押入大牢。   帐篷里的事,一名侍卫回宫就一字不漏的禀报了皇帝萧景。   萧景气得当场赐了前太后梁庆珍一条白绫,尸首弃于乱葬岗。   前太后梁庆珍与晋王萧慎倒台前,党羽众多。   各级首领、余孽,按罪责论。   判斩首的多达千余人。   接连几天,在午门掉落的脑袋,一批批的沾泥灰。   围观的百姓无一不叫好。晋王作乱,差点让朝廷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   多亏安王英明,升平郡主英明,揭穿晋王阴谋,才得以平息这场兵、祸。   安王与升平郡主的威望,在凤祥国迅速提升。   皇帝守诺,只斩头领,降兵几万,只是充到矿上做劳役十五年。   谋反罪当死,能活着,已感恩戴德。   一时之间,皇帝萧景同样深得民心。   圣旨下,削去晋王萧慎宗籍,贬为罪奴,谁捉到他,不论死活,赏黄金五百两。   萧慎虽然还未捉拿归案,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杀,抓到不过是早晚的事。   ……   候府,定远候之女谢思雅病了很多天。   之前朝廷的兵马在京城外驻扎,即将与四十里外俐县晋王屯兵蓄势开战。   城中百姓很多人宛若惊弓之鸟,谢思雅同样怕得病了。   定远候谢言只有一个女儿,从皇帝下旨,将升平郡主指给安王之后,怕女儿病中受不了打击,便让府中人瞒着思雅,安王被指婚之事。并且,关于升平郡主与安王的事,一律瞒着。   想等她病好了,再挑个时机慢慢告诉她。   可怜他堂堂候爷的女儿,等了安王足足五年零七八个月。   安王却另觅配偶。   原想安王归京,会来候府见思雅一面,没想到影子都不见一个。   谢言心里是那个气啊!   谢思雅的病终于好了。   她在厢房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身华衣坐在铜镜前,丫鬟蕊儿为她别上一根镶红宝石的簪子,“小姐,您真美,不愧为京城第一美人,男人见了您,都得迷死。”   谢思雅温文开口,“是吧,否则,当年我才十三岁,就被先帝指婚给了安王。原本该在五年多前,与安王成亲的,却生了些变故。不过,无事,安王这么多年来,一直未娶,就连小妾也没纳一房。我知道,他是因为一直在等我。”   “小姐,您不也在等着他嘛。”   “多嘴。”谢思雅抿唇一笑,“安王回京多久了?”   “快两个月了吧。”蕊儿掰着指头算了算。   她也不知道安王与升平郡主的事,因为候爷怕她在小姐面前多话,让人连她一并瞒着。   “当年的事儿……”谢思雅愁上眉梢,“夜衡哥哥肯定还在生我的气。他不来找我,那我去找他吧。”   “可是,候爷吩咐过,不许您出门。”   “我们悄悄出去,不就得了。”   ……   安王府,颜水心这些天都在听雨轩里养胎。   晋王谋反一行,算是暂时告了一段落,只待捉到萧慎。   随便什么事,萧夜衡都没瞒她,她因此也知道了他与皇帝的生母施妃当年是被前太后害死的。   施妃死时,萧夜衡才两岁,他对于生母的记忆几乎没有。   倒是皇帝萧景,据说愁云惨雾,因为萧景特别敬爱母亲。   颜水心大着个肚子陪在萧夜衡身边,算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与关怀。   这些天,她写的那本纪实,销量卖得几乎遍布全国,甚至卖到关外去了。   虽是赊账卖出去的,因为是从安王府赊的,没人敢赖账,那些书嗣老板在书销掉之后,都乖乖来安王府找总管与帐房结帐。   不过,很多讨厌的盗版书也冒出来了,正版书开始销量走低。   甚至还有很多另写她与安王的传奇。   都只能往好了写。   否则,萧夜衡会下令抓人。   有权势就是好啊。   很多大臣、王公贵族都来道贺,说是恭喜她被封为郡主,恭贺她与安王的婚事。   除了几个主要的骨干大臣,萧夜衡都打发府里的管事接待了,怕打扰她休息,并未让她接见。   颜水心天天在安王府吃香的、喝辣的,萧夜衡还什么事都不许她做,她已经成为了一个超大号闲人了。   这天,她挺着微隆的肚子在听雨轩院子里散步。   丫鬟春桃跟在身后小心地侍候,“郡主,您知道不?自从您与王爷的实纪丛书卖爆了之后,天下的百姓都心疼安王受过的磨难,没有人因他……曾失禁而嘲笑,安王的声威更高了呢。还有您,百姓们都道您是奇女子,文采盎然、医术惊人,真真儿天仙下凡。”   颜水心老听到春桃说这些,耳朵都长茧子了,“行了,外头的人都过誉了,我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您若是普通人,天底下就没有厉害的人啦。”春桃两眼放光地瞅着她,“郡主,奴婢觉得您能从那固若金汤的亡牢中带着安王‘飞’出来,简直是不可思议。还能护安王回京,那般凶险,换谁都做不到。”   “马屁都拍马腿上了。”   “事实嘛。”小丫鬟满脸崇拜。觉能能侍候郡主,简直是她的福气。   总管方毅匆匆走过来,对颜水心一躬身,“郡主,定远候之女谢思雅来访,她人已经在大厅等候了。”   萧夜衡的前未婚妻嘛。颜水心淡淡地道,“谁放她进来的?”   “五年多前,谢姑娘自从被王爷退婚之后,几乎天天来安王府。王爷嫌她烦,吩咐一个月,只让她进一次安王府,且得人看着,傍晚之前,便让她离开。如今,王爷失踪期间长达半年,谢姑娘上次前来,到现在已经有两三个月。   因此,属下不敢拦。王爷现下又不在府里,他曾说,安王府的一切事宜,您说了算,便来禀报于您了。”   “哦。”她挑了挑秀气的眉宇,“让她候着吧。”   “谢姑娘的婢女实在是吵嚷着说,她家小姐要见王爷……”   “就当没听到,或者,嫌吵就把她们扔出去。”   “是。”方毅转身离开。   整个安王府有很多院落,听雨轩环境是最好、最别致的。   呆久了,也有点腻。颜水心步出听雨轩,在大院子里散步。   一个十分美丽的年轻女子朝这边走来,只见她妆容精致,鹅蛋脸,眉毛纤纤,锦裙华贵。   咋一眼看去,不管谁都会不由自主地多看她几眼。   颜水心清楚,她就是萧夜衡的前未婚妻谢思雅。   谢思雅很诧异,一个女子竟然从听雨轩出来,连她这五年多,都未曾受许,踏进那院子半步。   走近一看,那院子里出来的女子素面朝天,五官绝美,白皙的皮肤却连一丝瑕疵都没有,光是素颜,就将自己比了下去。   一时之间,浓重的危机感浮上她心头。   难道,夜衡哥哥纳了个妾?   谢思雅打量着颜水心那一身简洁的轻丝罗裙,质地竟然比自己身上的料子还要好,只不过头饰不多,就一根发簪。   就算是妾,多余的首饰都没有,腰还那么粗,估计也没多受宠。   谢思雅心里一番计较,主动拦住颜水心的去路,“你是何人?怎么会出现在安王府?见到本小姐,还不行礼!”   不管是谁,自己做为未来的安王妃,对方都矮一截。   颜水心秀眉微蹙,“谢思雅,你身份还没我尊贵吧。” 第87章   “放肆!”丫鬟蕊儿代主子呵斥一声, “我家小姐可是定远侯的独生爱女,千金小姐,一个侍妾算哪根葱?”   啪!一声, 颜水心的丫鬟春桃赏了蕊儿一巴掌,“敢对我家主子不敬, 掌嘴。”   蕊儿做为谢思雅的头等侍婢,何曾吃过耳刮子, 立时就要冲过去跟春桃拼命。   颜水心向几步远处站候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立即向前扣住蕊儿。   谢思雅脸色大变,怒火中烧,几乎维持不住温婉形象, 剜一眼颜水心, “对我不敬, 还敢向我的下人动手, 就不怕我向父亲告状, 让你吃排头!”   颜水心笑了,“信不信,我见到皇帝都不行礼?你父亲定远候,我更加可以视而不见。”   她现在是拯救了朝廷大计的恩人, 又是将来安王妃。   她可是听说了,自从安王退了候府的亲事,皇帝压根不待见定远候,才不怕。   “你……你!”谢思雅不可思议地瞪着颜水心,“不叩我爹也罢, 对皇上不跪,大逆不道!”   随即,她又笑了,“夜衡哥哥找你这种草包,真是丢脸。”   “住嘴。”喝话的是扣着婢女蕊儿的侍卫,“不得无礼。”   另一名侍卫见未来的安王妃站久了,从院子里拿了张椅子来,放到颜水心身后。   她悠闲地坐下,很快,下人又摆上藤桌,点心。   谢思雅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你们怎待她如此周到?这五年多,我来了那么多次,也不见你们奉过半杯茶。”   几个下人布置好,在颜水心旁边站成一排,恭候。   其中一人出言讥讽,“谢小姐,你跟她怎么比?”   “是她不能跟我比好吗!”谢思雅向来高高在上,安王府的下人,虽然从没对她客气过,也没摆这种脸色,“能给人当妾,她最多就一个富商千金,搞不好还是庶出……”   迟迟不道明颜水心的身份,安王府这帮下人也有看谢思雅热闹的心思。   谁让她往准主母跟前凑。   一名下人往杯子里斟水,孕妇不宜喝茶,颜水心只得品了一口放得半温的开水。   还有一名丫鬟将点心切成小块喂她。   好像把谢思雅当成了空气。   谢思雅气得浑身发抖,一向有修养的她口不择言,“将来,我可是安王妃,你们这些奴才,这态度,就不怕我进门后收拾你们?”   一干下人全都掩嘴偷笑了起来,一个个看戏般地盯着她。   “你!”谢思雅指着在吃点心的颜水心,再次命令,“赶再不来拜我。我就告到皇上面前去,治你个大不敬!”   丫鬟春桃无奈地说,“谢小姐,干嘛老咬着不放?虽然你是高门嫡女,并未授封。我家小姐可是皇上亲封的升平郡主,要拜的是你。”   “怎……怎么可能!”谢思雅全然不信。   “这等事,敢诓人,就是欺君了。”侍卫看不过去接话,“谢小姐不礼貌,属下帮你。”   说着,踢了谢思雅的小腿肚一脚,她就站不稳,朝着颜水心跪了下去。   谢思雅摔趴了狗吃屎,那滑稽的动作,惹得一干下人捧腹大笑。   丫鬟蕊儿心疼地哭了,可惜被侍卫扣着,没法去扶,“小姐……”   谢思雅踉跄地站起来,恶毒地瞪着颜水心,“就算你是郡主,京里压根儿没你这号郡主,肯定是新授封的。我一定让我爹告到皇上面前去,褫夺你的封号!”   下人们倒是不敢言了。   颜水心浑然不在意,淡浅地问,“这里是安王府,可不是你家。你上门来挑衅,居心叵测,意图气坏我的身子,我不告你都不错了。看皇上是收拾你,还是你爹。”   “你个不要脸的女人,你不是安王的侍妾吗?难道你以为皇上对你……”谢思雅话未说完,颜水心厉色瞪了过去,“我是皇帝指婚给安王的未婚妻,进门也是正妃,不是什捞子的侍妾。编排皇上,小心祸从口出。”   她可不想跟皇帝扯上什么流言。   谢思雅几乎来不及消化这个消息,诧异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叫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夜衡哥哥一直忠心于我,等了我五年多未成婚,连别人送给他的美人都拒绝了。怎么会娶别人!”   蕊儿见小姐大受打击的模样,出言安慰,“小姐,既然是皇上下旨,谁都不敢抗旨,安王心里一定有您的。否则,这五年来,他也不会每月允许您来安王府一次。”   谢思雅闻言,顿时信心十足,“升平郡主是吧。你等着,当今圣上向来护着安王,我让安王去退婚,皇上一定会收回成命。”   “去吧。”颜水心摇摇手。她还记挂着现代的爸妈,就算肚子大了,都没想好要不要留在古代。   要不是皇帝赐婚,抗旨要杀头的。   她也不方便嫁给萧夜衡。   萧夜衡一身紫色锦衫,不缓不慢地迈着微跛的步子走过来,看到谢思雅居然在,不悦地挑了一下浓黑的眉毛,“你来做什么?”   谢思雅先前听父亲说过,安王刚回京就疯了,左腿还少了一截。她睨了眼他微跛的步子,应该是配了义肢吧。   一个跛子而已。   收起心里的不舒服,谢思雅偷瞥着萧夜衡,发现他脸上的刀疤比前些年淡多了,空洞的左眼眶里也塞了义眼。倒是没当年那么吓人了。算起来,虽然一年平均也来十次安王府,竟然从未见萧夜衡人。   总算看到他了,她冲他扬起温婉爱恋的笑容,“夜衡哥哥,你回来了!雅儿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萧夜衡又岂会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嫌恶。这贱女人……   一行人向安王萧夜衡行礼,丫鬟春桃连忙告状,“王爷,谢姑娘今天上门,意图羞辱郡主,让郡主对她下拜,污蔑郡主是您的侍妾,还说心仪于她,等了她五年未婚,为她拒绝别的女人,还说让您去找皇上,退了您与升平郡主的婚事……”   一字不漏地复述刚才的事。   颜水心觉得救下春桃不错,自己省了很多口水。   萧夜衡越听,脸色越黑,头顶都气得冒青烟了,锐利无比的眸光朝着谢思雅迸射过去,咬牙切齿,“贱人,谁允许你在心儿面前胡说八道?”   “我……”什么心儿?谢思雅被瞪吓得浑身发抖,看向颜水心。   后者点头,“不用怀疑,萧夜衡口中的心儿就是我。”   “夜衡哥哥,她直呼你名讳,大不敬。还说见了皇上不参拜。”谢思雅泪水在眸眶中打转,“你为了她凶我,娶她这种女人,就不怕将来惹事?”   “住嘴。夜衡哥哥也是你叫的?”萧夜衡冷哼一声,“心儿是世上最好的女子,谁敢说她半句不是,就是跟本王作对。”   “既然夜衡哥……”察觉对方的不悦,谢思雅改口,“安王既然这般在乎升平郡主,思雅……”一咬牙,苍白着脸认了,“她做王妃,思雅就为妾吧。”   颜水心意外,“谢姑娘对安王真是深情。当妾这种话都出了。”   谢思雅美丽的脸上流下两行楚楚动人的眼泪,“安王,雅儿对你一片真心。”   萧夜衡被恶心到了,“本王可不要你这种侍妾。你自甘下贱,定远候教女不严,这候爷的爵位,是该削了。”   谢思雅闻言,满面惊骇。   她心里深深清楚,当今皇上对安王几乎是言听计从,甚至比皇帝自己占比都重。   “安王所意,等同于圣旨。”这是五年多前,皇帝新登基,对满朝文武说过的话。   “王爷,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谢思雅回过神就大叫,“你一直都那么爱我,怎的就变了心!”   萧夜衡偷瞥着颜水心淡然若水的面容,似乎没将谢思雅放在心上。   但他还是要说,“谢思雅,没赶你出去,就是要解释清楚。本王对你从无男女之情,退亲前,也不过见了一两面。于本王来说,你纯粹就是先帝为本王指过的前未婚妻而已。这五年多,本王怎么可能在等你?更遑论为你拒绝美人?”   目光重新落到颜水心绝美的脸上,“本王只是一直未遇到心仪的人,也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直到心儿出现,弱水三千,只饮一瓢。颜水心以后将是本王唯一的女人。”包括以前也是,心里补充一句。   颜水心回视了萧夜衡一眼,目光比刚才温柔多了。   萧夜衡就知道她是在意的。还好说清楚了,孕妇不能憋气。   “不!”谢思雅疯狂摇头,“这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可是等了你五年多啊。你允许我每个月可以来安王府一次……”   “那是因为当年,本王初受伤时,你口吐恶言,本王不悦。”萧夜衡抬手抚了抚自己满是刀疤的左颊,还有那颗假的义眼。   还记得那时,谢思雅前来探病。   大夫正在给他换药,谢思雅看到他残毁的容颜,竟然扯着嗓子惊惧地尖声大叫,“鬼啊!厉鬼、有厉鬼!”   还戏剧性地吓昏了过去。   这叫他怎能不动怒!他堂堂王爷,千金之躯,岂能被这般诬蔑。   原本连成亲的日子都拟定好了,就在一个月后。   他恼得当场派人将昏迷的谢思雅送回了定远候府,并同时附上了一纸退婚书。   后来,定远侯带谢思雅多次登门谢罪,他皆避而不见。   萧夜衡稍忆了一下曾经的事,内心已毫无波澜,讽刺地瞥向谢思雅,“你要相看新夫婿,一个对本王口吐恶言的贱妇,本王又岂会让你好过?你自甘下贱,一个月到一次安王府。别的男人知道你与本王有交集,哪个不长眼的豪门权贵敢娶你?要么攀附你定远候府权贵的庶民。你候府根本看不上。眼高的你就耗着,竟然对本王还有痴心妄想。呵呵呵……”   颜水心算是明白了。   谢思雅以前伤了萧夜衡,高攀不成,不肯低嫁,才等着再进安王府的大门。   也不算等吧,她不是在物色别的夫婿,只是没看上的而已。 第88章   谢思雅怎么会承认这等做派, “王爷,我真的是等了你五年多,真的是啊!您不能这般冤枉我。”恶瞪向颜水心, “一定是她,她在你耳边挑拨离间……”   “谢姑娘真会泼脏水。”说话的是方毅, 他看不过去了,“属下受王爷之命, 稍注意过定远侯府的动向。您一个月相看夫婿不下十个, 五年多下来,起码挑造选了不下百人。上个月不是还有媒婆送了一叠青年才俊的画像进侯府让你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谢姑娘, 请不要诬赖我们准王妃。”   萧夜衡连眼神都不给谢思雅一个, “听清楚了?你可以滚了。”   相亲的事, 父亲一向隐秘进行, 花重金遮掩, 谢思雅没想到萧夜衡竟还能查得一清二楚,霎时脸色一阵青白交错,“不。我不走。安王,除非你同意不削我父亲的爵位, 再补偿我一笔多年来的青春耽误费。不然,我就去告御状……”   “尽管去告。”萧夜衡冷漠地勾起唇角,“皇兄若知道你当年说了什么。只会让侯府更惨。”   谢思雅马上想起,萧夜衡变成瞎眼毁容的鬼脸,全是为了救皇帝萧景, 告御状不是自找死路?“我不告了,雅儿一时失言。安王,你就念在我这么多年没成亲,已经是二十三岁的老姑娘了。别人的孩子都满地跑了,我确实多年不易……”   “把本王当成备选,还有脸唱不易。”萧夜衡格外讽刺,大手一挥,“把她扔出去!”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扣住谢思雅的手臂,将她往外拖。   “我不走!”谢思雅吓得泪流满面,“安王,我不要损失补偿了,只求你不要削我父亲的爵位……”   “太吵了。”萧夜衡蹙眉。   侍卫会意将塞住丫鬟蕊儿的布团改塞到谢思雅嘴里,后者立即有口不能言,只能发出唔唔声。   蕊儿可不敢继续求安王,主子都不行,她一个丫鬟更是人微言轻,只能颤抖地跟在身后一道离开。   萧夜衡坐到颜水心旁边的椅子上,看向她时,冷森的容颜浮现一抹温柔,“心儿,宝宝今天乖不乖?可有闹腾你?”   一直沉默不言的颜水心冷哼,“就问他/她?不问我。”   “心儿辛苦了。”萧夜衡满眼疼惜,“本王舍不得你受累。若是可以,本王愿代你。”   “那好吧。”颜水心抚了抚自己微隆的小腹,“把宝宝装你肚子里去。”   方毅等几个侍卫丫鬟都忍俊不禁地想笑。   萧夜衡微微一愣,“本王没那功能。”   “逗你玩儿呢。”颜水心见他认真,也笑。   “心儿,你真好看。”萧夜衡觉得她的笑赛百花之艳,不由得看痴了。   “宝宝,你爹真俊。”颜水心也跟他对夸。   萧夜衡是真的相信在她眼里,自己是好看的,因为她连皇兄萧景那个公认的美男子都不曾多看一眼。   “裴玉的坟已经做好了。”闲聊中,萧夜衡告诉她。   颜水心这副身体的原主母亲的墓,“那我改明儿就去拜祭她。”   丫鬟春桃进言,“郡主,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在奴婢那儿的乡下,孕妇是不祭祀的。说是孩子纯洁,在肚子里就容易让鬼神惦记上。扫墓之事,您就等生完孩子再去吧。”   方毅也说,“属下家乡也有这个说法。产妇在月子里虚,也易惹上不干净的邪物,还是您以后坐完月子去。”   颜水心都穿过来了,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就算不信,也不必背道而弛,还未及开口,萧夜衡率先做决定,“那就等以后再去。”   “礼部尚书颜卿,并不是我生父。我是气不过颜卿把其侍妾裴玉的尸首扔去乱葬岗。我又与颜卿次女颜水心正好同名,且交好。遂托王爷为裴玉做坟,并无它意,尔等明白了吗?”颜水心向下人找了个借口解释。   既然不打算认颜卿为父,就不让人误会了。   “是。”   此时,一名家丁前来禀报,“王爷,门外有一个叫李有柱的年轻男人,说是想见您一面,跟您道歉,还有辞别。”   萧夜衡拧了一下眉头,想到这个乡下青年喜欢心儿,他就心生不悦。   毕竟逃难时住过他家里,他还是开口,“让他进来吧。”   须臾,一身粗布麻衣的李有柱在家丁的带领下来到了五步开外。   李有柱远远的就看到了萧夜衡与颜水心坐在院子里摆的椅子上,二人面前还有桌点心。   “拜见王爷、郡主。”李有柱不知道怎么行礼,就跪地俯首。他虽然不识字,听人说过升平郡主写的纪实,从书里的内容推测,颜水心就是皇帝新封的郡主。   看她衣着,还真是了。   没想到,多日不见,颜姑娘身份尊贵。不,她根本就是真凤凰。   “起来吧。”萧夜衡声音毫无波澜。   “小的是来向您与郡主道歉。”李有柱面色焦灼地道,“安王,您当初给我的信,我真的送到了京郊总管胡力祥手上了。胡总管按信里的意思,在冷月山庄接应,我不放心,一直留在京城。我今儿才听说,萧慎之前派人在冷月山庄守株待兔。我真的不知道消息怎么泄露的……”   “是萧慎先前一直让人留意拢季城那边的人过来的动向。也许,你的包袱被翻过一遍了也不一定。尤其你与胡力祥接触,更容易被盯上。本王知道不关你的事,无需介怀。”   “多谢王爷。”李有柱也很自责,送个信没帮上忙不说,还差点让安王与颜水心被捉,真是后怕。   他躬站着身,向颜水心看过去,讶异地道,“郡主,你真的有了身孕?恭喜了。”看来她落笔写的丛书纪事,一个字都不假了。   她微点头,“李大哥,先坐吧。来人,搬椅子。”   “不不不……”李有柱摆手,“小的一介草民,岂敢与安王、郡主平起平坐。别折煞小的了。”   萧夜衡倒是认为他说的是实话。颜水心无所谓,“在李家的时候很开心。承蒙李大哥照拂。”   她能叫他一声李大哥,李有柱其实很感动的,“郡主,既然看到你与安王无恙,小的就回拢季城了,家母还在等我。”   “李大哥还是在安王府多住几天吧?”   “不了。家母肯定担心我的安危。”李有柱想到自己曾经向颜水心表白,就心怵。   人家是安王的女人,他咋那么不长眼?   安王一怒,指不准宰了他都不一定。   “那便不留李大哥了。”颜水心刚要说些什么,萧夜衡先一步接下她的话,“来人,去取一百两银子,再派两个人护送李有柱回拢季城。”   颜水心其实也是这么想,既然萧夜衡说了,她就不重复了。   李有柱想到一百两银子,他得挣个五年,太贵重了,推辞,“安王,使不得……”   “李大哥,你不接受的话,我于心不安。”颜水心开口,“别忘了,李大娘还在攒钱给你娶媳妇儿呢。”   “那谢多谢王爷、郡主了。”   又是寒暄一番,李有柱千恩万谢地离开,走到转角,很想再转身看颜水心一眼。   毕竟,他真的为她心动,但也心知,她于他来说,就是天上的明月。   他也不想得罪安王。如今还拿了安王赏赐。就带着对颜姑娘的爱意回乡。   他会按着母亲的意思,娶妻生子,过下半生。偶尔,思念一下与颜姑娘曾经在李家相处的美好时光。   “心儿,你舍不得他?”萧夜衡见她仰着脖子往李有柱远去的身影张望,心里弥漫起一股酸味。   “哪有。”颜水心生气地道,“你要这么认定,那就当是吧。”   萧夜衡自知说错话,连连道歉,“心儿,本王错了。原谅我,我只是太在乎你。”   她站起身朝外走。   萧夜衡赶忙起身跟在她后面,“心儿,你要去哪里?”   “我觉得做郡主比安王妃好。萧夜衡,你要么,让皇帝收回成命,解除婚约……”   “你敢!”萧夜衡紧抱住她,“本王不许你这么想,不允许!你一辈子只能嫁给我。”   “勒疼我了……”   他放轻臂力,还是贴身圈着她,服软,“心儿,你明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她微微叹息了一口气,“萧夜衡,其实……”   你不要对我陷得太深。不然,我哪天回现代了……你怎么办?   “其实什么?”他似想到什么,神经紧崩了起来。   她转过身,面向着他,盯着他焦灼的神色,“你不要乱吃醋,不然,孕妇脾气不好。”   心里刚才想的要是说出来,就怕他受不了。   一路走来,心知他爱她太深了。   “知道了。”他将脑袋轻靠在她肩膀。   两个人相拥着,岁月静好,羡煞了一干下人。   萧夜衡记得心儿‘预支了’拢季城青楼怡红院老鸨秦秀的四百八十多两。   他已派人连本带利地将银子送还。   两人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赏百花争艳,花木扶疏。   一名下人又次来报,“王爷,门外一男一女嚷着要找升平郡主。男的是丞相次子白锦书,女的是礼部尚书的嫡女颜向菱。”   萧夜衡刚想让他们滚。   颜水心开口,“今儿客人可真多。让他们在大厅候着,终归要见一面。否则,他们不会死心的。”   “是。”下人领命前去。   萧夜衡不放心,“心儿……”   “没事儿。”她伸了个懒腰,“无聊得很,又没电视、又没电脑、还没手机,更不能上网。找点乐子也好。”   她在逃亡的途中跟他解释过那些现代产品的样式与功用。   “那般发达的社会,你却为我留下……”萧夜衡心里是真过意不去,“委屈你了。但,放你走,是万不可能的。”   她耸耸肩。又不知道怎么穿回去。”   言谈间,她已率先步入大厅,萧夜衡随后,小心翼翼地随时准备护着她。   一对二十来岁的男女已经在庄华富丽的大厅中站候。   男的长相中上,锦衣华服,眼角上挑,一看就是个风流色相。   他是当朝丞相白季哲的次子白锦书。   丞相白季哲有两个儿子,长子白锦川,在牢里死了。这个是白锦川同父异母的弟弟白锦书。   女的约莫十八岁,轻衫罗裙,衣着贵气,一张瓜子脸上化着精美的妆容,看着就是个美貌的大家闺秀。   颜水心在街上见过她一次,这就是身体原主的同爹不同娘的姐姐颜向菱了。不过,那时自己一身男装,对方当时将她当成了穷小子,没认出来。   白锦书一看到颜水心绝色的容貌,一双贼兮兮的眼睛泛着精光。   这就是礼部尚书颜卿许配给他的未婚妻。还以为是个丑八怪,竟然是这般绝色,真是赚了!   颜向菱先是瞥了眼气宇轩昂的安王,真是长身玉立,若忽略他毁容的左脸,略过他微跛的步子,安王右颊还是很好看的。   听说,就连他的左眼球也是假的,她倒是不大看得出来。   这等残废,颜向菱从来不会看一眼。   可,对方的身份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安王,皇帝待他比自己还重的亲弟弟。   颜向菱这些天也听说了颜水心写的那本与安王的纪实故事,甚至还一字不漏地看完了。   在她眼里,可没有常人的感动。   想那颜水心不过是个满脸痘的丑八怪,安王都能入眼。她颜向菱相貌上乘,他岂不是更倾心?   于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前来,还正好碰到了来‘寻未婚妻’的白锦书。   事情可就精彩了。   颜向菱从来都比颜水心各方面出色,绝对不会让颜水心好过,她心里拨着算盘,才看到安王身边绝美的女子,不由一时愣了眼。   “见过安王、升平郡主。”白锦书与颜向菱下跪。   颜向菱内心很里窝火,居然跪了那个懦弱的颜水心,可恼!面上不显,反而貌太端庄。   可没人叫他们免礼。   颜向菱偷瞧着颜水心美得震人心魄的玉颜雪肤,眸中满是不可思议。不太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那个懦弱的丑八怪。   颜水心坐到客厅主位上,萧夜衡亲自为她斟一杯……温开水。   “我要喝茶。”颜水心不悦。   “乖,御医说孕妇不宜饮茶。”萧夜衡轻声诱哄,“等生完宝宝,坐完月子再喝。”   “就一点点,真没事的。”馋呐。越不让喝的,越想。   萧夜衡为分散她的注意力,琢磨着,“本王给你讲个故事?”   “哼。”她轻哼一声,“我才不要夫君的故事讲给外人听。”萧夜衡前几天晚上给她讲过二个故事,说是故事,其实是朝堂里发生过的事。   对于小妻子的醋意,萧夜衡俨然很受用。二人柔情蜜意的,显然忘了厅里还跪着两个人。   颜向菱与白锦书都惊诧满脸。传言安王不近女色,对任何人都没好脸色。   竟然这般奈心宠溺颜水心……   白锦书是觉得男人宠爱绝色美人,正常。颜向菱觉得安王不过是在意颜水心肚子里的孩子。   颜向菱悄悄扯了一下白锦书的袖子,低声,“未来妹夫,还不禀明王爷?”   白锦书刚要出声,萧夜衡锐利的眸光扫射过来,二人吓得噤若寒蝉。   半晌,萧夜衡坐在椅子上喝了盏茶,才冷声问,“你二人前来何事?”   丞相白季哲向来以晋王马首是赡,站在了皇帝与安王的对立面。如今晋王倒台,生死未卜,白锦书是个聪明人,自然也不敢与安王相争一个女人,“安王,是这么回事。几个月前,礼部尚书颜卿已经将他的庶女颜水心许配给我,这是定婚契书。”   白锦书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红色的纸契呈上。   站在萧夜衡旁边的总管方毅取过,再呈给主子。   萧夜衡睨一眼,并未接,“你何意?”   “即使皇上将升平郡主指婚给安王您,但我与她毕竟婚约在先。”白锦书脸上浮现贪婪之色,“在下自然不敢与王爷争抢女人,愿退了与颜水心的婚事。可升平郡主身份高贵,医术了得,我失此绝无仅有的奇女子为妻,还请王爷给予一笔补偿。升平郡主在您心里什么价位,那钱给我就成了。”   “呵呵呵……”萧夜衡笑了,皮笑肉不笑。不弄死他都不错了,还想要钱?   白锦书直觉头皮发麻发憷。   “白二少爷,您前阵子不是染了花柳吗?”颜水心笑问,“你家还有好几个孩子嗷嗷待捕,你娶的一堆多侍妾总是打架。还有心情来安王府讹钱?”这白锦书比牢里死了的白锦川更让人讨厌。   “郡主,您可万万莫用‘讹’字,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呐。”白锦书色眯眯的眼睛在她脸上荡一圈,“我只不过是要一份属于我应得的钱。”   这样一大笔资金,他又可以买好多个美女,吃香喝辣。如今,相府虽然有钱,都在他父亲手里。   给他的越发的少。   “是么。”颜水心露出讥诮的眼神,又看向跪着的颜向菱,“你呢?找我何事?”   “妹妹,你失踪那么久没回家,我好想你!”颜向菱说着,就要站起身向她扑来。   一名站候的侍卫将她重新押跪下,“王爷与郡主没叫你起身。”   颜向菱何曾被人押跪过,眼泪一时委屈得直流。但她却装出是思念颜水心落泪,“妹妹,爹娘也万分想你。我们一家,为你失踪的事,倾尽财力,遍寻而不得。一家人终日以泪洗面,如今,你归京了,却不回尚书府见爹娘,你好狠的心啊。可别让人说你不孝……” 第89章   就是要给颜水心个贱人扣一顶不孝的帽子。   凭什么这女人失踪不但不死, 脸上的痘好了,勾搭上安王,还被封了个郡主。   也不管颜水心的郡主之名是解毒换来的, 谁能做到,都会授封。   她就是觉得不公平。   “掌嘴!”萧夜衡眉头皱得死紧, “谁允许你编排心儿不是?”   丫鬟春桃立刻向前,照着颜向菱的脸左右开弓, 啪啪啪!   那力道重得很。   打得她一张美脸顿时肿得老高, 颜向菱一把推开春桃,呜咽着求道,“王爷, 我说的是实话。舍妹回京已久, 连亲生父母都不见, 难道还不是不孝吗?”   “她根本不是礼部尚书颜卿的女儿。”萧夜衡冷声说, “她是孤女, 药神之徒。你乱认亲,还敢指责升平郡主、准安王妃那么大顶不孝的帽子,找死吗?”   颜向菱死死盯着颜水心绝美的容颜,“她明明是舍妹……”   “人有相似。本王与她自幼相识, 本王说不是,就不是。”萧夜衡声音丝毫无温度,“你妹妹颜水心可有心儿的惊世之美?”   “这……”   “你舍妹可有心儿的绝世医术?”   “……”颜向菱再次犹豫。   “连御医与大批民间高才郎中都解不了的毒,非自幼习医,造诣颇深, 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安王说得好像是有道理。颜向菱本来笃定的,也不那么确定了。难道升平郡主真的不是颜水心那个懦弱货?   白锦书在一旁听着,吓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升平郡主根本不是颜卿的女儿,只是同名同姓而已。这下,他上门讹诈安王,可麻烦了。   “王爷,是在下没搞清楚状况。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白锦书起身想开溜,却被一旁的侍卫一把擒住,将其双手反剪在背后。   萧夜衡一手端着茶盏,另一手拎着杯盖,轻点杯沿,音色无起伏,“安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白锦书吓得差点没尿裤子,早知道就不要这么贪,不来安王府了,“王爷,小的认错了郡主是小人的未婚妻,还请王爷原谅。”   “这段时间着实忙,本来还想让丞相白季哲逍遥几日,现下看来,不必了。”萧夜衡下令,“你妄图讹诈本王,去牢里与你爹团聚吧。”   白锦书闻言,惊鄂地瞪大眼,“我有错。可我爹是当朝丞相,你凭什么抓他?”   “任什么?”萧夜衡眼里充满狠戾的杀机,“你以为逆贼萧慎一个人能办那泯灭人性的死牢?要不是朝中有丞相白季哲携一干权贵相助,那死牢早被人抖出来了。你父亲白季哲也通过那大牢收买人命,赚了个盆满钵满。最近一干参与的大臣都争相指责,你父可是前晋王之下的首犯,罪大恶极,害人无数,够你白家满门抄斩了。皇兄自会还那些枉死的冤魂一个公道,押下去!”   白锦书一个浪荡公子哥除了会挥霍,别的自然一无所知,骇颤地瞪大眼,“不……不可能……”   他被侍卫押着走远了。   颜向菱见此,吓得浑身发抖,直后悔来这么一趟。   巴结不上升平郡主,想勾安王不成,没什么。大不了就做尚书嫡女,她一样好过。今儿若不能全身而退……   颜水心冷然打量颜向菱,既然不承认原主身份,原主的仇还是要报的,找了个托词,“我与你妹妹颜水心乃是故友。她失踪半年多,你知道她是怎么失踪的吗?”   颜向菱闻言,心中波涛汹涌,表面上却佯装镇定,“她,某一天上街,就再没回来。我也不知道……”   安王府总管方毅愤怒地开口,“不如在下告诉你。是颜向菱颜大姑娘你,向前晋王旗下的一个管事许以重金,灭你妹妹颜水心的口。那管事把颜水心充进死牢,让一票纨绔富家子弟继续押赌注,猜她能活几天,继续赚钱。”   “不……这不关我的事!”颜向菱否认。   “管事指认你,就连你的贴身丫鬟碧雪都指证你。”方毅气恼,“颜大姑娘就进牢里忏悔吧。”   萧夜衡一摆手,“将颜向菱押进死牢,本王要她有进无出。”   “是。”侍卫扣押着她欲走。   “心妹,我没有害你。我是冤枉的!”颜向菱大哭着不肯走,侍卫死拽。   “罪证确凿不悔改,罪加一等。”颜水心不为所动。   “我错了。心妹,我不相信你不是我妹妹,你就向安王讨个情面,放我一马……”颜向菱眼看着要被拖出大厅,她死抓着门框不放手,“安王,我不嫌你不能生育,也当你侍妾,这么委屈求全,你也不能饶了我吗?”   萧夜衡像是听了笑话,嘲讽地勾唇,“滚!”   颜水心安慰性地捉握住萧夜衡的手,后者示意,他无事。   萧夜衡想,要不是心儿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堂堂安王不能生育,不知得笑掉多少人的牙?   能做父亲,当更珍重心儿。   颜水心占了原主的身体,只能让害原主的颜向菱用命去填。   其被拖走了,大厅又恢复安静。   萧夜衡心疼颜水心,下令吩咐,“郡主累了,接下来几天不再见客。”   一干下人连忙称是。   精致的膳食随着下人的鱼贯而入端上桌,萧夜衡开始周到地亲自侍候颜水心用膳……   安王亲自关注的案子,又因先前就收集齐了罪证,刑判得特别快。   白季哲一家及其参与前晋王私设囚牢的大臣,一律重罪斩刑。   颜向菱诛害其妹,死罪。   皆由五日后处斩。   大女儿定罪,颜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立即就上安王府找颜水心。   奈何安王有令,升平郡主不见客。   他一时也不得法门。   ……   定远侯府大厅,谢思雅埋怨父亲,“爹,颜水心被封为升平郡主,且被指婚给萧夜衡为正妃的事,你为什么让人瞒着我?你知道,我去安王府闹了多大的笑话吗?”   于是把误会颜水心是安王侍妾、被萧夜衡奚落的事说了一通。   “我那不是怕你病着受不了打击?谁让你大病初愈不声不响去安王府的?”定远侯谢言恨铁不成钢,“都怪你,当初安王不过是毁了左脸,少了只眼睛,你鬼吼鬼叫什么?把人当厉鬼,安王能不记恨?若是你当时胆子大一点,五六年前就是安王妃了,有她颜水心什么事?”   “谁知道一向英俊的安王会变成那个鬼样子?我不是一时失言。我都为他的事耽误了五年多。活生生熬成了个老姑婆,谁都在背后嚼我舌根。”   “早让你低嫁,你不肯。”谢言发愁,“这下好了,上赶着去安王府找不痛快。以安王的脾性,不可能就这么放你出来?”   谢思雅似想起什么,瑟瑟发颤,“爹,安王说你教女不严,要削了你的爵位……”   “什么!”谢言吓得老脸发白,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此时,传旨的太监林德奉了卷圣旨过来,二人跪迎,旨意下,果然是削谢言的侯爵之位。   谢言反手甩了谢思雅一巴掌,“不跟本侯商量,跑去安王府,本来这次,晋王倒台,跟我没关系。顶多是安王退了你的婚,皇帝不待见我就罢了。我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你搞不清楚颜水心的背景,去打压她做什么!她可是救了皇帝、及一干朝臣的人,功在社稷,见了皇帝都不用跪。你还对她吼,还想告她。我怎么教出你这么没脑子的女儿?”   太监林德耻笑着说,“谢言,你已被削去爵位。已没资格自称本侯了,还请慎言。”   “……”谢言气不打一处来,又甩了女儿一个耳光。   谢思雅被打得摔倒在地痛哭。   林德又说道,“这定远侯府是皇上赏给有爵位的候爵住的,不是你们呆的地儿,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咱家就在这儿盯着。”   谢言只好领着一大家子人收拾东西搬家。   谢思雅气得肝脏疼,狼狈离开侯府的那一刻,大街上无数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   “听说了吗?谢侯爷被贬为庶民了。他当时不支持皇上,就是根墙头草,白拿朝廷俸禄,一只米虫。”   “我听安王府的下人说,谢思雅当初被退婚,是她嫌安王毁容,这种势利无义的女人,活该有此下场。”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谢思雅真想去撕了他们的嘴。   可那么多人,像看猴戏一样的围观,她羞耻得无地自容,只能跟着父亲上马车远走。   太急了,当天落脚在一处豪华的客栈。为了放行李,还包了几个房间专门堆东西。   深夜,谢思雅叫来了侍卫高旭,此人武功高强,约莫三十几岁,在侯府当护院十几年了。   父亲不再是定远侯,今天遣散了很多下人,还是有十几个忠心的愿意继续追随,高旭便是其中一个。   客栈豪华的房间里,谢思雅等高旭一进房间,就立关上房门。   高旭不明地看着她的举动,“小姐?”   “高大哥。”谢思雅扑进他怀里一通痛哭,编排颜水心,“我家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颜水心嫉妒我抢了安王的心。因为安王等了我五年多,颜水心怕安王娶我,会让她地位不稳,于是仗着解毒救过皇帝进谗言。我侯府这才遭了殃……”   加油添醋一通,把颜水心刻画成了一个残害忠良的毒妇。   谢思雅被誉为凤祥国第一美人,高旭被她搂着,立时心猿意马,“小姐,别伤心,高某陪着你。”   “高大哥,我好不甘心啊,我真的好想死……”谢思雅才不会寻短见,就是为了让这个男人听令而已。   “小姐切莫这般想。”高旭早就垂涎她了,只不过,这女人以前不是他的身份能弄的,一直没动作。现下可不同了,人投怀送抱了不是。   谢思雅满脸哀苦地流泪,“高大哥,你能帮我吗?”   “怎么帮?”在侯府当护院十多年,他也精着。   “颜水心不是仗着怀了安王的种,得意万分吗?”谢思雅眼眸中闪过算计,“找个机会,玷污颜水心,到时候,看萧夜衡还认不认她肚子里的孽种!”   真是最毒妇人心。高旭抖了一下,“这要冒太大的风险,我可能会没命。”   谢思雅拿出一张包好的绣帕摊开,里面是一叠银票,“这是我所有的钱了。包括我父亲的钱,基本被我偷了。”   高旭接过一叠银票,为那巨额数目动心,快速收进袖袋,手伸进她衣服里。   谢思雅吓到,“你做什么?”   “小姐,我去玷污升平郡主,以安王的势力,事成之后,我肯定活不成了。”他说,“你给的钱,我就当是安家费。但你总得再给我点儿好处。就用你的身子。”   “不行,我是清白之身!”没了清白,她将来怎么嫁进贵门?   “那算了。”高旭作势将银票退给她。实际上,就是做个假动作,到手的银子,十辈子都挣不来,绝对不会吐出去。   谢思雅恨透颜水心,见他要退钱,寻思着是个可靠的人,孤注一掷,咬牙,“我同意。”   高旭将银票重新收好,一把将谢思雅推倒在床帐内。   谢思雅只能依附着他承、欢。   还得讨好他,让他甘心为她办事。   两行眼泪滑下,她嘲讽地笑了。   原以为她的清白只会留给安王,没想到,却给了一个下人……   第二天,安王府。   高旭有关于升平郡主的要事求见,由于他是前侯府的护院,自然是被反绑着双手进来。   萧夜衡站在院子里,拿了把巨剪刀在修理茂密的盆栽。   这剪盆栽的嗜好,还是跟老二萧慎学的。   也不知那厮藏哪去了,朝廷派人遍寻不着。   高旭一见萧夜衡,就把谢思雅让他玷污颜水心的阴谋全抖了出来,“给小的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冒犯升平郡主。小的怕谢思雅还找其他人下手,为了郡主的安危,这才斗胆来见。”   出卖起谢思雅来,一点愧疚感都没有,谁让那女人妄想同安王作对。   萧夜衡听了,起先是怒火中烧,随即道,“你倒是个聪明人。升平郡主被本王派人严加保护,暗里盯梢的人全是高手,不明人士靠近她,只有一死的份。”   高旭闻言,更庆幸自己投降安王的决定,“王爷英明。谢思雅给我的银票,都在我口袋里。”   “她给你的,你就收着。本王另有重赏。”萧夜衡微眯起眼,“敢动本王的女人,死不足惜。你去毁了谢思雅的那张贱脸,看她以后还有什么本钱。谢家,看来只是削爵,太轻了。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与谢言有生意往来。”   “是。”   高旭被放,很快,谢思雅的脸被高旭所毁。他就带着谢思雅与安王给的两份大钱成了富人。   谢言知道谢思雅想害颜水心的阴谋,气得又煽了她几巴掌,吞了这闷亏。   谢言的一个小妾传来怀孕的喜讯,他就不再喜欢谢思雅这个偷钱还不长脑的独生女,谢思雅被赶出家门,轮落青楼都没人收。她为了治脸上的伤,两天内就急嫁给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   那老头一口半落的黄牙,满脸老人斑,有虐待人的嗜好,谢思雅之后竟然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只得苟且偷生……   礼部尚书颜卿每天都到安王府门口徘徊,求见升平郡主,未得接见。   四天过去,明天就又到大批人犯处决的日子了,其中包括颜向菱。   颜卿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狠心,向安王府里递了个话。   听雨轩里,安王萧夜衡听了下人的禀报,冷笑,“颜卿那老东西居然说心儿再不接见他,他就在安王府门口长跪不起,让世人都骂心儿不孝。看来,不认下升平郡主这个女儿,他是不死心呐。方毅,你怎么看?”   安王府总管方毅不敢多言,“属下听从王爷安排。”   “那就让‘颜水心’去见见他吧。”   萧夜衡交待了几句,方毅会意地去安排。   颜卿被领进安王府大厅的时候,只见主位上端坐着萧夜衡,他旁边隔了张几案的椅子上坐着一名翠衫女子,那女子的肚子微微隆起,看起来是有孕四个月。   “下官参见王爷、郡主。”颜卿行礼。   “平身吧。”萧夜衡声音冷淡。   “谢王爷。”颜卿站直身,偷偷打量着颜水心整洁化着浓妆的面貌,一点痘痕也没有,很像是自己的女儿。   “不知颜尚书非得见心儿,所为何事?”萧夜衡声音里有着不悦。   颜卿老泪纵横,“王爷,微臣的长女颜向菱明日即将处斩,罪名是谋害其妹颜水心。可是……水心不是好生生的吗?”看着不言不语的颜水心满面慈爱,“心儿,你不认你长姐,难道,你连我这个父亲,也不认了吗?” 第90章   ‘颜水心’微微动容, 启唇欲说些什么,又止了话。   “心儿,为父一直是疼爱你的。你不认为父, 也不过是一时之气。我已经知道,你派人为你母亲裴玉修了坟。昨儿我去牢里看过你姐姐,她说这些年, 她经常暗中欺负你, 实在是对你不住。可她罪不致死啊?”   “你薄情寡义,让我母亲生生气死, 尸首扔去乱葬岗。颜向菱花重金买我的命,难道还不该死?”她泣泪控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颜卿又惊又愧疚, 却欣喜地道,“心儿, 你总算肯认为父了!”   ‘颜水心’满脸凄楚,“你终归是我爹, 我避而不见, 就是怕见了你心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心儿, 为父错了。”颜卿猛地煽了自己一耳刮子,“你就原谅为父吧。”   “爹!”‘颜水心’向他奔过去, 抓住他的手,“您怎能煽自己?”   “我的好女儿。”颜卿揽住爱女,好一番父女情深。   萧夜衡坐在主位,面色冷淡地饮着茶,对下人吩咐, “给颜尚书奉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婢女端上茶, 颜卿坐在侧边一排长椅的其中一张位子,端起几上的茶盏品了几口, 忐忑地道,“安王,小女水心毕竟还未过门,住在安王府,似乎并不合适。您可能不知道,外边早就非议了。”   “本王又岂会在乎天下人说什么。”   “可当父亲的,总得顾全女儿的名声。”   “颜尚书何意?”   “我想带女儿回颜府居住,等到她出嫁再长居安王府。当然,安王可随时去看小女。”颜卿一副长者的姿态。   萧夜衡不悦,板着脸问‘颜水心’,“你的决定呢?”   她露出懦弱的表情,“我……”   颜卿怕她拒绝,诱道,“心儿,你母亲死前,还有遗言、遗物要交待给你。待回府,为父同你细说。”她一向孝顺,就不信她不答应。   等她回府了,有的是办法让她同意救向菱。   果然动容了,“好,我跟你回去。”   “好女儿。”颜卿站起身,朝萧夜衡一揖,“多谢安王这些日的照拂,我这便带小女回去。”   “本王派人护送。”萧夜衡冷声交待,“可切莫亏待了本王‘未来的王妃。'”   “那是自然。”颜卿连连称是。   于是,一干下人就亲眼看到颜卿带着‘颜水心’坐上门外的马车,走了。   萧夜衡冷眼目送,心忖着,刚接到密报,萧慎这些天暗藏在颜卿府上。   这回,他要将萧慎、颜卿一锅端了!   眼尖的下人觉得那升平郡主似乎有点不同。   可主子都没说什么,其余人自是不敢置喙。   大街上车水龙马,一排排店铺林立。   一身灰衣,戴着斗笠遮面的晋王萧慎站在一幢房后转角,看着颜卿驾马车迎回了颜水心,嘴角挂起一丝狠笑。   很快就折回了近来一直居住的颜府,守株待兔。   马车驶进了颜府,府邸不大,虽然谈不上气派,也不差。   颜卿带着颜水心其及侍婢到了后院的其中一间厢房,“你母亲的遗物就在房里。”   颜水心踏步走进房,颜卿劈昏了与她随行的婢女,将房门从外面落了锁。   “爹,你干什么!”颜水心在房内惊呼。   颜卿在外头刻薄地说道,“里面有贵客,你好生侍候,听话,可能还有一条活路。”   “爹,你怎么能这样待我!”她焦急地呐喊。   “居然害得你姐姐差点被斩,我没你这样的女儿!”颜卿咬牙切齿地恨道,“晋王萧慎在里面。等你成了他的女人,还不唯命是从?你怀着安王唯一的后嗣,你若拿肚子里的孩子要挟安王,你姐从狱里放出来,就是一句话的事。你若不从,安王要是知道你失贞,还能娶你?”   “颜卿,你这个狗东西!”房内的颜水心还没骂完,一个身穿深灰衣衫的男人从角落里走出,照面就往颜水心撒了一把药粉。   颜水心呼入,顿时浑身瘫软无力,“你……你是萧慎?”   “我是你男人。”萧慎走到她跟前,一把捏住她的脸,“长得也没那么好看。浓妆艳抹的,恶心。”   撕了她的衣服,见她微隆的肚皮,“里面装的就是萧夜衡唯一的孽种?你说,本王给你弄掉,萧夜衡会是什么反应?”   “不……不要……”她分外恐惧。   “放心,你的肚子还有用。本王没那么残忍。”萧慎突然猛甩了她一巴掌,打得她头昏脑胀,“要不是你这贱人,萧夜衡根本逃不出拢季城那边的死牢!本王也不会落到被贬为罪奴、躲藏逃难的地步!都是你,要不是你有利用价值,本王将你五马分尸!”   她吓得瑟瑟发抖,“饶……饶命。”   “你听话,就不会死。现在,本王就先试一下,萧夜衡那个残废为何这般在乎你。”   萧慎撕了她的衣衫,就地‘惩罚’!   女子的痛喊哭叫声不断,颜卿负手而立,就在门外头听着,萧慎是如何要了颜水心那个不认父的贱人。   好一会儿,动静才止。   萧慎整好衣衫,打开房门,冲颜卿呸道,“这女人这么差劲,也不知怎么就将萧夜衡迷得团团转。”   颜卿脸色难看,“晋王这回满意了?”向他伸手,“你的要求,我做到了。我先前投靠你的信笺,可以给我了吧?”   要不是他用那封信威胁,说他死了,信立马有人送皇帝手里。   颜卿怕皇帝收拾,才勉强听晋王号令。   “不急。”萧慎无耻地道,“本王才得到了颜水心,我们现在是一家人。”   “什么本王?”房内衣衫不整的颜水心理好了衣衫,靠着桌沿开口,“皇帝早就下旨将你萧慎贬为罪奴,取你项上人头,还有五百两赏金呢。”   萧慎厉喝,“贱人,难道你不怕我告诉萧夜衡,你被我弄上手了?”   颜水心站起身,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帕子,脸上因刚才欢、爱而出了汗,她用帕子抹了几把脸,一张皮肤暗黄,相貌中上的脸蛋露了出来,压根不是真的颜水心,“奴家凝露,只是倚红阁的一个妓、女,能被您睡,也不亏。奴家这轮廓有几分像升平郡主,打扮打扮,皮色涂白,就七分像了,安王府的方毅总管便让奴家冒充她。办好了差,安王有重赏。”   “那你的大肚子……”萧慎惊疑。   “哦,吃了点药,腹胀气。”凝露拍了拍鼓起的肚皮,“安王收到密报,你躲在颜卿府上,颜卿不停地赖着要见升平郡主,为了让你们两个上当,才好心安排了奴家这一出。”   话峰一转,又看向颜卿,“颜大人,你居然出卖自己的女儿,你可真是愧为人父、猪狗不如。好在升平郡主颜水心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否则,她该多伤心?你们这两个傻蛋,安王那么在乎升平郡主,怎么会让她跟任何人走?中计吧。”   话音才落,安王派遣的无数事先埋伏的侍卫从房顶跃下,抽刀对着萧慎。   颜府的护院执刀对抗,一名侍卫喝道,“颜卿窝藏钦犯,罪不可恕。尔等投降,减轻责罚。”   所有护院全部扔刀俯首。   萧慎与颜卿被个冒牌颜水心耍了,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萧慎抽出腰间佩剑,狂喊,“我杀了你们!”   “大爷莫动怒。不然你疯得更快。”凝露是好意提醒。   萧慎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方才咱们‘办事’时,我给你下了奇欢疯尸散之毒。”凝露从袖袋中掏出一粒药丸吃了,“我吃了解药,你可没有解药。萧慎,若是不行房,你还能清醒个一两个月,可行了房,你马上就变成疯子了。”   萧慎突然躁吼一声,双目赤红,手里拿着长刀胡乱砍人,显然已入疯颠。   一名弓箭手在房顶射箭,箭矢击穿了萧慎执刀的右手腕,他痛得扔了刀,发疯欲咬人。   一干侍卫早就有备而来,一张大网朝萧慎盖过去,将他罩住。   无数刀朝他砍过去,萧慎很快被剁成肉、酱。   只余一个头颅完好。   其中一名侍卫用剑挑起萧慎死不瞑目的头颅,用布包好,“安王说了,他的一切磨难皆因萧慎而起。要这逆贼不得好死。头还是得留着交差。要不是不想横生变节,萧慎哪能死得这般便宜。”   睨了颜卿一眼,“至于你,不丧心病狂卖女求荣,还有一条活路,现下……等着明儿与你长女颜向菱一道处斩。”   颜卿双手被反绑于身后,他受不了被万人唾骂,受不了丢官,猛地往院子里的一株大树干撞过去。   砰!一声巨响。   颜卿头烂血流,倒地抽搐了几下,就死了。   “我跟你们拼了!”一名中年妇女捡了刀向一干侍卫冲过来。   凝露一刀结果了她。奉命前,已练了些时日的身手。   “颜柳氏,颜卿之正妻,颜向菱生母。安王有令,颜卿若死,颜柳氏……死。”凝露说出她死因。   一干人开始收拾颜府残局……   稍早前,安王府   萧夜衡送完了颜卿与假的颜水心出府之后,折回听雨轩。   只见院子里一名身穿粉衫、未施粉黛的绝色女子正坐在院子里的敞椅上沐浴阳光。   她眸色宁和,举手投足之间优雅从容,不是颜水心,又是何人?   方毅跟在萧夜衡身后,看到颜水心并不意外,因为刚才与颜卿一道出府的,只是伪装成升平郡主的一个替身凝露而已,安王岂会舍得真正的郡主冒半分风险?   萧夜衡走到颜水心旁边,一旁站候的婢女春桃立刻给他端上一张椅子。   他坐下,伸手轻抚着颜水心的肚子,“宝宝,今天乖不乖?”   “不乖,踢了我好几下了。”颜水心轻声嘟嚷,声音里却无半分埋怨之意。   萧夜衡感受到肚皮上轻鼓了一下,诧异欢喜溢于言表,“心儿……宝宝在踢我!”   “那是宝宝在向你打招呼。”她微微一笑,笑魇清丽绝尘,萧夜衡一时看呆了,“好……本王的孩儿真可爱。”   他算着时辰,“心儿,你在敞椅上躺了有半个时辰了,我扶你走走。”   她站起身,还没迈步,就被他扶住。   “我可以自己走。”哪用人掺,何况,他腿脚不方便。   “本王喜欢掺着你。”他低首瞧着她绝美的面容,独眸中充满着无尽的爱意。   一名侍卫拎着一个黑色的圆布包进院,“参见王爷,郡主。萧慎抓到了。”瞥了颜水心一眼,怕吓到她,不敢多说。   颜水心看了那布包一眼,“那是萧慎的人头?”   侍卫犹豫了一下,道了声,“是。”   “打开让我看看。”她要求。   萧夜衡劝阻,“心儿,你有孕在身,还是别看了。”   “那恶人害我跟你差点死在牢里,逃亡路上数度涉险。”颜水心气愤地咬牙,“我做梦都想割下他的脑袋。不让我看,我睡觉都不安稳。”   “可是……”萧夜衡还是不想她看到血腥。   “牢里几百具尸体残缺不全,横七竖八的,我可眨过一下眼睛?”颜水心面无表情,“区区一颗脑袋,还能吓到我不成?”   萧夜衡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地摊开布包,果真露出萧慎的头颅来。萧夜衡走过去,捏检了下死头萧慎的脸面,确认不是假的之后,才终于舒了一口气,“萧慎死了,皇兄一定很高兴。”   侍卫将今儿颜府发生的事一一禀报了一遍。   萧夜衡怒火中烧,“好他个萧慎,竟然还敢肖想心儿,留颗头都便宜他了。将其头颅悬挂于城门一个月,让世人看看,乱臣贼子的下场!消息进宫通知皇兄。”   “是。”侍卫领命前去。   萧夜衡挥退下人,院中只余他与颜水心,他有几分小心地说,“颜卿自尽了。他毕竟是你这副身体的亲父,你会不会生气?”   “不会。”她摇头,“他根本没将原主当成女儿,他的下场自找的。”   “什么原主。”萧夜衡揽过她,“你才是这身体真正的主人。本王不许你说那两个字。”   “萧夜衡,我在现代时,看过一本书,叫《从囚牢睡到朝堂》。”她仰首盯着他,“书里有个囚牢,发生的人事,部份都是书里写到过的。你……是书里的人物。会不会哪天,我醒了,就回了现代?”   萧夜衡震惊不已,随即拥紧她,“心儿……不会的、不会!”   “可是……”   “告诉本王,书里,到底写过了哪些?”   她回忆了一下,“那本书里女主角是夏初雪,男主是白锦川、那些狱卒囚犯的名字对得上,牢里具体发生的事没写,只是写夏初雪睡狱卒、睡囚犯的泛黄劣迹。最后只有一笔书里说囚犯半年后基本死光了,你是被皇帝派的禁卫军救了。写到你出牢之后,活埋了剩下的几个囚犯。别的没了。”   “夏初雪睡那些男人的细节,写得清楚吗?”萧夜衡面色不好看。   她……点了点头,不怕死地道,“人家就是看小簧文嘛。不清楚,看个屁。”   “以后不许看。”萧夜衡满脸醋意,“要看,本王给你看。你有什么不清楚的,本王教你。”   “哼。”她可不答应。   萧夜衡也不逼她,大不了,以后要是发现她看黄shu,没收便是。   思了一下,他说道,“我凤祥王朝开国已有一百多年,往上是魏、进、悯时期……历史一一载册。各史册详细记录了当朝皇帝、臣子、民间士大夫、文人雅士,富商名流等的一切事迹,全都有录可寻,其后代依然活着。这根本不可能是在一本书里,而是一个真真实实的朝代。”   他说的这些,颜水心这些天已经查过了,也感觉不像在书里,“你是说,我是从未来世界灵魂穿越到了你在的朝代?”   “对。”他颔首,“很多事,都讲个缘字。本王在想,正因为你看的那本书,与本朝所发生的极少部份人事所类似,成为了你从未来到本王身边的机缘,也就是说,你注定是本王的女人!”   颜水心拍了自己的手腕一巴掌,嘶了一声,“好疼。”   萧夜衡疼惜地道,“心儿,你干什么?”   “在书里就不会痛吧?”她皱着眉毛,“挺痛的。看来,我是灵魂穿越来了,不是进书里了。”   “你才知道?”他扬了一下浓黑的眉宇,突然想起什么,不悦地问,“心儿,你该不会因为那本破书,误以为本王出牢后要活埋你,你才在牢里刻意照顾本王的吧?”   聪明。颜水心不得不在心里赞了一句,面上才不承认,“哪有?凭我的本事,还用得着去巴结你?我自己一个人跑掉岂不是更便捷?”   萧夜衡想到,当初在牢里她不离不弃,她一个人出了牢之后,还冒险回来救他,马上就信了她的话,“心儿,本王信你、爱你。”   “我也是。”她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心里却叹息。   爱情是圆满了。   可是,她所在的时空,按文明程度来算,与在现代的爹娘隔了一千多年,而且历史上全无记载。   现代的爸妈该怎么办?要是他们也能穿过来就好了。   而不是她与萧夜衡穿回去。   因为,萧夜衡在古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贵为王爷。   在现代,他少了只眼睛,左脸都是疤,左腿也断了一截,怕是工作都不好找。   况且,也不是她想怎样,就能达成的。   以现下的情况,她怕是要在古代呆个一辈子了。   隔天,白丞相家一干晋王从犯处斩。   颜向菱的人头也落了地。   前晋王萧慎的人头挂于城门之上,因其私设大牢,牢中死‘囚’无数,害得无数百姓痛失亲人,萧慎的人头每天被烂饭、臭鸡蛋等污秽物‘招待’,直到剩一个骷髅头才被取下。   皇帝萧景得知萧慎死讯,龙心大悦,为稳民心,下令抚恤因萧慎设牢而亡故的成员家属。   有安王萧夜衡相助,晋王造反风波很快过去,凤祥国民心大定,逐渐走向昌盛……   萧夜衡以最快的速度命人准备了与颜水心的婚事,就定在半个月后。   在成婚的头一天,颜水心才回了升平郡主府。   府邸占地宽广、白墙环护,曲径通幽,妙手回廊映射着小桥流水,假山嶙峋。   不时有一队侍卫巡逻,家丁婢女井然有序地或洒扫、或进出忙碌。   一座座楼榭挂着大红绸布、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一张张桌椅已然整齐摆放在大厅、及院里空旷处,随时准备着宴席开设。   景致幽美的庭院一隅,一树红珊瑚亭亭玉立,色泽鲜艳欲滴,美得精巧。   一个大约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拿着个册子在旁站候,恭敬向颜水心行礼,“小的夏鸣,安王吩咐暂代郡主府总管,这册子上是皇上赏给郡主您的明细,郡主一直住安王府,小的便命人将赏赐都放在库房里,等您过目。这株红珊瑚,安王说好看,便让小的放在院子里。”   颜水心观赏着一树红珊瑚,“果真美不胜收。”   “这是海外的番国进贡的贡树。整个凤祥国只此一株,可见,圣上确实看重郡主。”夏鸣在旁解释。   萧夜衡适时走过来,见到颜水心盯着红珊瑚看,心里不爽,“有什么好看的,收起来。”   夏鸣犹豫,见颜水心点头,才命人将珊瑚树搬走,“小心些,御赐之物,不可磕碰。”   颜水心瞧向萧夜衡,“朝廷有很多空缺官位,等着你与皇帝安排人候补,你不是在忙么?”   “那些都是皇兄的事。本王这阵子只是忙着布设我们的婚礼。”他将她拥入怀,“心儿,你在哪里,本王自然要跟着。”   “好多人看呢。”颜水心见不远处的下人都往这瞟,羞红了脸颊。   萧夜衡眸色微沉地瞪过去,一干下人霎时低头不敢再偷瞧,“这下没人看了。”   “……”颜水心默了一许,“我看这郡主府,奴仆护卫加起来有一百来个人,我记得,皇帝没赏我人手吧?”   “都是本王安排的。”他牵着她的小手进到其中一个房间里,打开梳妆台上的一个木盒,里面是厚厚的一叠契纸,“包括总管夏鸣在内,这是一百人的卖身契。你可以任意处置他们。若冒犯你者,可杀之。”   颜水心做为现代人,不会随意要人命,有这些契约,她做为主子,提升震慑力,还是好的,“多谢王爷。”   买这么多人,要的差不多得个天价了。   “心儿,你好久没叫本王夫君了。”   “夫君……”她乖巧地唤了声。   他凝注着她的眸光中,富满了浓情。   她点算过皇帝当时封她为郡主的赏赐,发现萧夜衡又往她这儿搬了很多珍宝,加起来,比皇帝的赏超过了很多。   不得不说,安王不但有权,还相当有钱。   当天晚上,萧夜衡陪着颜水心住在了郡主府,一刻不愿与她分开,打破了当下新郎新娘婚前不能见面的传统。   只他凌晨起床,率先一步回安王府,换新郎喜服、骑高头大马,率领一众亲兵来升平郡主府迎亲。   被一干侍卫保护得周全的颜水心,在喜娘的安排下,化了淡妆,戴上凤冠霞帔,坐上花轿,随着萧夜衡在长龙队伍下浩浩荡荡地行向安王府。   无数百姓沿街围观,大伙儿看过升平郡主写的那本纪实的,都盼着安王与郡主结成伉丛俪,这会儿,倒是真的成亲了。   郡主的嫁妆,比几百抬还多。   说起来,郡主不光富裕,身份比起安王,那是门当户对。   萧夜衡坐在白色的骏马上,一身红色喜服,斜系的红绸于胸前还镶着朵同色的大红花。   他佩着假肢,看不出腿上的残缺。   逼真的义眼,让很多百姓都觉得他似乎左眸还安在。   左颊的疤痕深刻,半俊半残的相貌,原本百姓都怕他。   看过郡主写的与安王纪实丛书的很多男女,都唏嘘安王遭遇,竟然还崇拜起安王来。   毕竟,没有哪个王爷连曾经失禁的事,都不遮掩。   唯有安王,不惧世人目光。   唯有他,才配得起才貌双全,聪明绝顶的升平郡主。   围观的一名女子说道,“听说,很多姑娘向安王府递了贴子,说是愿为安王妾,都被安王挡了。安王明言,此生只要颜水心。看来,别的女子没机会了。”   “我看你也递了贴子吧?”   “是又如何?”那女子承认,“一个王爷,只忠情于一个女人的,去哪找?就算安王府多我一个,我也只是与郡主两个人分享安王。可惜,安王不给我机会。”   “他不给,我给。”一名小生往前凑,遭嫌。   叶永安长身站在人群里,看着升平郡主的花轿从面前过,一张俊秀的脸上充满失落。   他看过郡主写的那本书。   如果没猜错,当初在拢季城,给他盘缠,让他带信的女子就是颜水心。   当时他的字画摊子被砸,受了轻伤回到家,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给他二十两银子,只要送一封信去京城。   他欣喜答应。怎么凑都没钱上京赶考,就轻易解决了。   小伙子的发簪没系稳掉了,‘他’一头乌发如瀑般垂落,随着那微风轻荡,晃进了他的心。   才知道,原来‘他’是个女子。   叶永安想着,一定要高中状元,到时回拢季城寻她,取她为妻。   结果……   昨儿放榜,他虽没中状元,却也中了第三名探花。   有资格娶她了。   升平郡主的事迹虽然听说,没深究,原以为她只是解了朝廷困扰的毒,昨夜与人深聊,才惊觉,原来她与安王一路艰辛回京,中途还让两人送过信,其中一个就是他。   叶永安为高中而兴奋,却也因失去唯一让他心动的她而失落、难受。   那远去的花轿,似乎将他的心都带走了。   “这不是叶探花吗?”人群里,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陈兄。”叶永安打招呼。   “今儿我请客,吃酒去。”   “该我请。”叶永安与那人勾肩搭背进了一旁的酒楼。   也许,醉了,就能忘了吧。   安王府,萧夜衡与颜水心中间各牵一头绑着红花的红绸,并排走过铺着红地毯的院落,进庄严的大厅。   两旁站候的全是朝廷勋贵。   先皇已逝,太后与皇后之位也空悬。   皇帝萧景做为安王长兄,坐在主位。他瞧着最亲爱的弟弟意气风发,走路都似乎兴奋得打飘。   说句实话,他内心是羡慕的、苦涩的。   红盖头下的新娘颜水心,也是他心仪之人。   这个秘密,他不会诉诸于口,永远埋葬。   礼倌扬声高喊,“一拜天地!”   萧夜衡与罩着红盖头的颜水心牵着红线,对着外头的地天共曲膝。   “二拜高堂!”   萧景做为萧夜衡唯一在世的长兄,又贵为皇帝,受一对新人行礼。   天知道亲眼看着心上人另嫁,心有多痛。可是,仍是微笑着领受。   “夫妻对拜!”   萧夜衡与颜水心执红绫面对面,弯腰相俯。   萧景藏于袖袋中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掐得陷进肉里,强忍的阻止婚礼的冲动。雪妃是他的妃子,但没有姿格坐在主位,站于贺客中,端庄地朝他颔首。   萧景想到自己三宫六院,夜衡却只有颜水心。再看夜衡残缺的面容,甚至左裤管中少了一截的肢体,顿时愧疚难当,真心祝福。   他不是昏君,在他眼里,兄弟情谊、江山社稷远比一个女人来的重。一想通,便是豁然开朗,脸上也泛出笑意。   雪妃觉得皇上今儿,似乎很是高兴呢。   随着一对新人三拜之后,礼倌高喊一声,“礼成,送入洞房!”   “恭喜、恭喜!”不断的道贺声不绝于耳。   萧夜衡牵着颜水心的手,带她回洞房,喜娘及精心挑选出的丫鬟护送。   萧景则在大堂让各位宾客入座,“今儿安王大婚,众卿不必拘礼,尽管尽兴!”   “谢皇上。”   开席菜色华贵美味,热闹非凡,大家都津津乐道安王与郡主佳偶天成。   萧景心中落没,眸眶竟泛出酸涩。   雪妃在旁,见皇帝神色,关心地问,“皇上,您怎么了?”   “安王的婚事,向来是朕的一块心病,他终于成亲了,朕高兴!来,喝酒!”萧景率先端起碗,干了一大碗烈酒。   一桌重臣不管能不能喝的,皇帝敬酒,大家都站起来豪饮。   听雨轩厢房里,萧夜衡扶颜水心坐在铺着鸳鸯被褥的床上,用秤杆挑开她的盖头,瞧着她雪肤花貌,绝丽姿容,喃喃道,“心儿,你真美!”   喜娘在一旁惊声,“王爷,这还没到晚上,您就掀了盖头……”   “谁说白天不能掀?”萧夜衡体贴,“本王的爱妃,难道还要空坐在床上等着?”   “王爷自然舍不得娇妻。”喜娘四五十岁,倒是个会说话的,“规矩有损无妨,您高兴就成。”   总管方毅在外头叩门,“王爷,宾客都闹着要同您喝酒,您去厅里一趟?”   萧夜衡微皱了一下眉,取下颜水心头顶的凤冠置于桌上,才道,“心儿,本王去去就回。”   “嗯。”她点头。   萧夜衡起身走了几步,又折回。   她刚想问他还有什么事,他在她唇边落下一吻,才满脸笑意地离开。   房里的喜娘与丫鬟春桃露出打趣的神情。   颜水心红了脸。   萧夜衡走了之后,春桃说,“郡主……不,是安王妃,王爷可真疼您。”   “可不是。”喜娘说,“老身做了一百趟媒了,从未见过安王如此疼媳妇儿的,怕您磕着、累着,就连凤冠都怕重了。总管命人耳提面命了一百遍,说是王爷交待的,必须仔细侍奉您。”   春桃也打趣,“王妃,王爷还交待奴婢,让您不必坐着等,累了尽管歇。”   “是,肚子里的小世子要紧。”喜娘全神贯注。   颜水心肚子大了,人也容易累,她打了个呵欠,“一会儿,王爷回房,叫我。”   喜娘与春桃连忙称是。   脱去华美的新娘外衫,春桃帮她脱鞋,颜水心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很快就睡着了。   春桃为她盖上被子,捻好被角,在床边静候。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安王府贺客满堂,热闹喧华,仆人忙碌得井然有序。   萧夜衡迈着微跛的步子回到喜房,高兴的神采,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春风满面。   “下去领赏吧。”他挥了挥手。   喜娘与春桃福了福身,恭敬地退下,并从外带好门。   桌上喜烛燃烧,萧夜衡坐在床边,凝视着颜水心绝美的睡容,眉目如画,朱唇娇艳欲滴。   他忍不住俯首轻啄了一下她的唇瓣。   颜水心睁开眼睛,抬起双臂环住他的颈项,加深了一吻,“王爷,你回来了。”   “皇兄拉着本王多喝了些酒,才回迟了些。”他伸手轻抚着她雪嫩的面颊,“心儿,你总算成为了本王的王妃。我感觉像在做梦。”   她微微一笑,“是真的。”   萧夜衡似想到什么,“若我不是王爷,你还会嫁我么?”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把你娶回郡主府行不行?”   “调皮。”他宠溺地点了点她秀挺的鼻梁,“只要跟你在一起,怎么都行。不过,本王千金之躯,你只能嫁我。”   “好嘛,就像你说的,只要我们在一起,怎么都行。”   他盯着她的眸光,满含爱意。   真的不舍松开她的身子,他还是用着最强的意志力起身,微跛地走到桌前,从桌上倒了两杯酒,端着两只杯子过来。   “交杯酒,必须喝。像征着我俩今后永远交缠。”他扶她坐起身,将其中一个杯子递给她。   她端杯与他交臂将杯中酒各自饮下。   酒味淡得像水,她清楚,孕妇不能喝酒。   肯定是他蓄意让人将酒水淡化。   颜水心发现,不管什么事,都被他安排得好好的。   而且,他分外体贴,几乎与她形影不离。   这男人,这辈子,是缠上她了。   她喜欢这样。   因她有孕在身,萧夜衡这段时日即使夜夜与她同眠,温香软玉在怀,也不曾‘碰’她。   今晚,是洞房花烛夜,自然不一样。   他问过御医,说只要轻点,王妃有孕近五个月,行房易可。他抠出义眼,取下左腿佩的假肢,解去衣衫。   烛火燃烧,红色的床帐放下。   萧夜衡今夜再与挚爱的颜水心共赴云雨……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温馨炽爱。   二次后,或许是累极,颜水心疲惫地睡去,陷入了梦中。   梦里,在现代的她熬夜猝死了,父母失去了她这个独生女,悲痛欲绝。   几度欲轻生,说是活着没了盼头。   过了半年,仍无法走出伤痛。   父亲已经五十三了,母亲也年届五十,好在尚未绝、经。   最后,在亲朋好友的劝说下,二人决定再生一个孩子。   年纪太大,自然怀孕是基本不可能了。两人去做了试管婴儿,取父亲的精子,与母亲的卵子,成的胚胎移植进母亲的子gong,天佑善人。   即使是试管,因为母亲年纪大,极小怀上的机率,母亲竟然一次试管就怀孕了。父母相拥而泣,直说,是水心回来找他们了。   颜水心就像飘荡在半空中的灵体,走马观花地跟在父母身边,几度落泪。   直到在现代的生母再度怀孕,父母从而振作了起来,她才放了心,意识又陷入黑暗。   第二天清晨,颜水心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的,睁开眼,就看到萧夜衡半残半俊的脸。   她还是在古代,安王府听雨轩中,那个住了很久的厢房床上。   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颜水心觉得萧夜衡没有眼珠、空洞的左眶窟窿依旧透着几分英气。   她伸手轻触他的左眶。   他依旧闭着右眼,探手精准地就捉住了她的小手,“心儿,别闹。本王的左眶太丑陋了。”   “哪有。”她附上一吻,“好看得很。”   他睁开右眸,怜惜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心里岂会不清楚,她是爱惨了他,才会这般心绪。   “本王发誓,一定会好好爱你一生。”他郑重承诺,“若围此誓,天打雷劈。”   “那你就记得啊。”   “嗯。”他拥着她,珍惜不已,太庆幸上苍将心儿送到他身边。   她觉得这几个月,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是怕她消失了,沉吟了一下,决定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夫君,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在现代的母亲又怀孕了。我父母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你说,这会是真的吗?”   “一定是真的。”萧夜衡拥紧她,“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是上天在告诉你,岳父岳母余生会幸福。”   颜水心有种深切的感觉,梦境里的事是真的,一直牵挂父母的心,才落下。   而今,她回不了现代,也只能替爸妈祈福,祝他们平安开心。   虽然不能相见,她会永远牵挂。   她执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夫君,宝宝在跟你说早安。”珍惜眼前男啊。   “早安,小家伙。”萧夜衡神色竟是期待,“等他/她出生了,本王一定会做个好父亲。”   “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她觉得,古人都是重男轻女的吧。   “都可以。”他溺爱地注视着她,“只要是心儿生的,本王都爱。”   “别的女人生的呢?”   “本王永远不会碰别的女人,你的假设不存在。”   “好吧。”算他有良心。   颜水心的日子是过得众星拱月,尤其萧夜衡,比她的贴身丫鬟春桃侍候得更周到。   他时时跟着她,就怕她磕着、碰着。   一个王爷如此深情,羡煞了王府的一干小丫鬟,个别甚至露出想爬安王床的心思。   怀孕过了七个月,颜水心的肚子就像吹了气球一样的大起来。   萧夜衡每天让厨子给她变着花样的做好吃的,她也不敢贪嘴,万一把胎儿养得太大,古代医疗条件落后,难产就麻烦了。   萧夜衡起初总哄着她多吃点,她一解释,他就默认了,只要她稍饱就成。   换成他紧张兮兮的,就怕她生娃时有个万一,每天忧心忡忡的。   这天,颜水心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新任探花叶永安向她道谢,说是若没她当初赠的二十两银子路费,他也没钱上京赶考。亦很抱歉,替她带信,却差点害得她与安王被前晋王那个贼子捉到。   另一封,则是拢季城青缕怡红院的老鸨秦秀托人带来的,说是还她的银子与利息收到了,拢季城守官杨德死前让她关张,还没收了她的所有钱财。   秦秀几乎流落街头,却收到了安王派人送还而来的五百两银子,庆幸当初一时顾虑加仁善,没报官说失丢银子,感激安王,秦秀从此洗心革面,回乡养老。   萧夜衡也看了这两封信,都是善表谢意。   颜水心抬首仰望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一切不顺都过去了。   一名相貌清秀的丫鬟痴痴地看着萧夜衡,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萧夜衡眉宇微蹙,朝一旁站候的侍卫吩咐,“将那名贱婢押过来。”   小丫鬟跪地,颤声问,“王爷,奴婢犯了何错?”   “你最近总往本王跟前凑,不是装着端水路过,就是洒扫时摔倒,为哪般?”   小丫鬟看到王妃面无表情,似乎并没生气,大着胆子向安王示爱,“王爷,奴婢心悦您。”   萧夜衡一把搂过颜水心,“安王府的女主人,除了她。觊觎者……毁容。”   “王爷开恩!”小丫鬟脸色发白地求道,“奴婢只想做您的侍妾,在王妃不方便的孕期,由奴婢来侍候您,并不影响王妃的地位……”   萧夜衡不奈烦地一挥手,小丫鬟还来不及多磕几个头,就被侍卫拖了下去,在其脸上划了几刀,并被发卖进黑窑。   府里其余婢女再无人敢起半点心思,就连外面的名门闺秀知道了消息,全都歇了给安王做妾的小算盘。   觊觎者,毁容啊。哪个女人受得起。   安王再深情,那也是颜水心的。京城、乃至天下的老少美人们,都这般想。   转眼,颜水心已怀胎十月,萧夜衡更是坐如针毡,产婆挑选了七八十个,颜水心嫌人多,这才只留了两个下来,一人上阵,另一人备用。   这天,颜水心挺着个大肚子,在散步。   萧夜衡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心儿,你累不累?”   她摇首,“再走会儿。”   身体能承受的情况下,每天坚持稍走一段路,有助于顺产。   随时会发动,她也不敢离听雨轩太远。   萧夜衡已经吩咐管事,任何人、事都不接见。只专心照顾待产的妻子。   颜水心端着杯苹果磨成的汁,才饮了一口,突然脸色巨变,“夫君,我肚子好痛!”   “是不是要生了?”萧夜衡紧张得面色紧崩。   她微颔首,“是的。”   萧夜衡不用她吩咐,将她打横抱起,施展轻功,迅速回了听雨轩主卧。   产婆、丫鬟,热水,婴儿的衣服等,早已备齐。   就连御医李木都奉命在房外候着,随时待命。   颜水心被萧夜衡放躺在床上,她秀眉紧蹙,不住嘤咛。   萧夜衡在一旁急得直冒冷汗,“怎么办?她为何这么疼?”   年约五旬的其中一名产婆在旁安慰,“生孩子都是这般。王爷,产房污秽,不如您先出去。”   “本王不走,要陪着心儿。”萧夜衡握着颜水心的手,疼惜地望着她痛楚的表情,恨不得代为受过。   产婆还想说什么,被萧夜衡瞪了一眼,只得专心协助侍候安王妃生产。   颜水心肚子一阵一阵的痛,过了近十个时辰都生不出来,她意识变得昏沉。   太医来了几个,替她把脉,全都跪在地。   “王爷,王妃难产。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御医李木跪在旁。   萧夜衡早已心急如焚,喝令,“本王不要听,你们想办法,一定要让心儿平安生产,否则本王要你们通通陪葬!”   李木跪下叩首,“安王,我等无能。深恐安王妃一尸两命,您还是快决定保大人,还是保小吧。”   “混帐!”萧夜衡暴喝,“本王两个都要!”   颜水心昏昏沉沉的,听到他与御医说话,吃力地呢喃,“保……小。”   产婆经验丰富,在旁催促,“王爷,您要快些决定。再不决定就晚了……”   萧夜衡盯着颜水心满是汗水的苍白小脸,泪水滚落他半俊的右颊,“保大。本王要心儿活着,她是本王的命。若她死了,本王绝不独活,孩子成了孤儿,又何必到世上受苦。”   颜水心闻言,泪水从她眼角溢出。她肚子里的,是萧夜衡唯一的后嗣,他竟然还是选择她。   不能让孩子出事,原本半昏的她突然张开眼,哑声,“我……再试试……”   “王妃醒了,快,给她含参片。”产婆教她,“王妃,您深呼吸……再向下用力!”   几个御医立即被婢女请出房间。   颜水心虽然是医者,却是第一次生孩子,跟着产婆的话做,就在她以为会痛死过去之际,一声嘹亮的啼哭在房间响彻。   产婆随即道喜,“恭喜王爷,是个小世子。”   萧夜衡早就紧张担惊得过度,见心儿终于生了,他看了床上的颜水心一眼,头一栽,昏倒在了床边。   他的大手始终握着她的小手,尽管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始终未曾放开。   颜水心让人将萧夜衡抬上床,与她一并躺着。这男人,竟然比她更紧张惧怕。   等刚生下的宝宝用温水轻洗去身上的血渍,拭干水渍,襁褓包起来,产婆将孩子放到了一旁事先准备好的摇篮里。   由丫鬟春桃与新找的一名奶娘林婶看守着。   其余人收拾好房间,退出门外。   萧夜衡很快就醒了,掌里握着柔软的小手,他抬起另一只大手,试探颜水心的鼻息,发现她还活着,才轻松了一口气。   丫鬟春桃禀道,“王爷,御医方才给王妃诊过脉,她只是产后身子虚,休养些时日便可康复。”   “那就好。”他颔首。   颜水心也醒了,半睁开眼,见他先顾她,没及看儿子一眼。足心说明她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心里暖暖的。   当然,她也不可能跟孩子吃醋。   萧夜衡心疼地将她拥在怀里,“心儿,辛苦你了。”   “确实。”她指了指房外候着的一票御医、产婆等人。   萧夜衡坐起身,下令,“参与王妃生产的,全都重赏。府里其余下人,本月例钱全部翻三倍。”   “谢王爷赏!”   这回,府里是人人喜笑颜开。   宫里,皇帝萧景听闻安王妃生了个小世子,亲自来见,并册封小世子为诚郡王,予以厚赏。心知这个孩子承载了其父母太多爱。   夜衡太过精明,不想被看出他亦心仪安王妃,避嫌,萧景只在听雨轩院子里坐了会儿,便回宫了。   安王府的下人真心为小主子高兴,因为出生受封郡王的,皇室宗亲里,是一种荣耀。   厢房里,颜水心喝了些温水,肉粥,睡过去。   醒时,依然是在萧夜衡的怀抱里。   她抬首,发现他是睁着眼的,“王爷,我一身汗,你抱着我,不嫌臭?”   “本王的爱妃,什么时候都是香的。”他埋首在她颈项深嗅了一口。真的好香!   她不知该怎么反应,“你看过儿子了吗?”   “没有。”萧夜衡脸色冰沉,“他害你生得那么辛苦,往鬼门关趟了一遭,本王不屑理他。”   忖着,还好他没有生育能力了,不然,心儿将来岂不是还得受生育之苦?一个孩子,都让她受累了。   颜水心不同意他的态度,“可他是你唯一的儿子,你做父王的不疼他,谁疼?快去抱抱他。”   萧夜衡一想也是,起身,握着心儿的手几乎一天一夜,松开的刹那,他心里就失落。   看着妻子期待的神色,他的心又被爱意填充。他佩上假肢,微跛地走到摇篮前,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小人儿。   新找的奶娘林婶抱起孩子,交到他怀里,“一手托住婴儿的头颈背,一手托着他的臀腿……”   萧夜衡照她的方式,抱着刚出生的儿子,低首盯着小家伙嫩极的小脸,一种血浓于水的深厚感情酝酿在胸腔。   这是他的孩子,他与心儿的。好爱这个小家伙!   他这般想着,“宝宝还没取名,心儿取个吧。”   “既然皇帝封宝宝为诚郡王,他就叫萧锦诚吧。”她微笑,“希望他荣华富贵,安平一生。”   “做为本王的儿子,这些,他出生即有。”他瞧着孩子小小的鼻子、小小的眼睛,“这兔崽子,长得可真像本王。”   颜水心背靠着床伸长脖子瞧了儿了的五官一眼,“确实像。”   “哎呀,兔崽子尿了!”萧夜衡皱眉,奶娘林婶要过来给小郡王换尿布,萧夜衡让她说,他来做。   他为宝宝忙碌的样子,颜水心看了备感温馨。   她相信,以后在古代的日子,有夫有子,将会幸福一生。   萧夜衡不时偷瞥着爱妃,独眸中对她的深爱几乎溢出心扉。心中默道:   心儿,你就是本王的命。   本王这般残缺之人,何其有幸,能得你深爱。   此生,必不负卿。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