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零锦鲤小村花》 作者:漠漠无雨   文案:   许菱双从百年后的末世来了七十年代,成了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娇娇小村花,肩不能挑,手不能抬,下地一小时能晕倒三天。   许家供不起这娇气包,急着把她嫁给了村里刚退伍回来的糙汉,还配有极品一家人。   菱双本打算离家出走,没想到糙汉刮了胡子居然是个大帅哥,还是个宠妻狂魔,把她宠的无法无天,几次想走都不了了之。   既然不走了,那就好好过日子呗,菱双有空间,还有渣异能,把一家子治的服服帖帖,日子越过越红火。   有一天,糙汉穿上笔挺的军服,说:“媳妇儿,我的伤假结束了。”许菱双这才知道,原来她嫁的人这么了不起。   内容标签:种田文 甜文 爽文   主角:许菱双 ┃ 配角:新文《团宠女配只想学习》 ┃ 其它:年代文,宠妻   一句话简介:村花的汉子是宠妻狂魔   立意:和平民主友善 ============ 第1章   “咣咣咣!咣咣咣!”   太阳还没冒出头,秦家的院子里就站着一个中年妇人,一手拿着一个破脸盆,一手拿着一根棍子,正在拼命的敲打那个破脸盆,发出刺耳的噪音。   “妈,敲什么敲?敲什么敲?吵死了!”东边屋里跑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姑娘,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我不敲盆子,那懒货永远都不知道起来!太阳都要晒床头了,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啊?赶紧的,都给我起来干活!”中年妇人一边吼,一边继续敲破脸盆。   西边一个小屋里,许菱双听着“咣咣咣”的声音,没有半点反应,一脸寻常的继续躺着。   跟她睡在同一张大床上却离她至少一米远的一个大个子男人坐了起来,他笑着挠挠头,说:“你身体不好,继续睡吧,一会儿我把早饭给你端进来。”   许菱双嗯了一声,那男人得了回应,就高高兴兴的开始换衣服了。   许菱双看了一眼男人肌肉紧致却有不少伤疤的结实后背,忍不住羡慕起来了——她现在这个破身体,也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练出肌肉来。   秦远穿好一套半旧军装,冲着许菱双笑了一下,大踏步走了出去,腰背挺直,还带着军人的风范。   她其实早就没有睡意了,但外头的人越是骂,她就越不想起来,干脆靠坐在床头悠闲的听着屋外的动静。   玻璃窗不隔音,外头说什么里面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很快,敲盆子的声音就停下了,不用问,肯定是秦远夺走了那个破盆子,这事儿也不是头一回发生了。   “妈,别敲了,大清早的,把隔壁都吵醒了。”这是秦远的声音,很有辨识度,而且比较好听。   “隔壁都吵醒了,你媳妇儿咋没被吵醒呢?我看啊,得在她床边上敲,敲到她起来为止!”这个声音是秦远的母亲梁杏子,她是村里老人说的那种鸦雀嗓,叫起来尤其扎耳朵。   “菱双身体不好,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听到这句话,许菱双垂下眼眸,心中闪过一丝对秦远的谢意,这几天多亏他护着,她才没被梁杏子生吞活剥了。   “睡个屁,咱们家老的小的都起来了,就她金贵些?”   “被我娶回来了,那她就是金贵些的。”   秦远的声音带着笑意,叫屋里的许菱双越发迷惑起来了,她猜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   许菱双不属于这里,她来自百年之后,那个时候,地球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纪元。   因为极端气候的出现,大量动物产生了变异,不光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很多动物还自带毒性,让人类面临绝境。   经过几十年的奋战,人类也产生了各种异能同变异动物作战,同时幸存的人类建立了安全的基地,人们在基地里开始了新生。   许菱双就是在基地里诞生的新纪元的孩子,不过她的父母都是低端异能者,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外出做任务时不幸双双遇难。   之后,许菱双就孤身一人在基地艰难度日,成年后也要跟着战队外出做任务。   前几天,她跟着一个小战队出去做清扫任务,树丛中突然窜出一只巨大的变异动物,对着她喷了一口气,她当场就倒了下去,等她睁开眼,就忽然换了一个身体,变成了光荣公社双井村的一员。   对于来到这个年代,许菱双并没有任何不满,比起危机重重的新纪元,一九七五年的双井村显得和平又安详,这是新纪元的人类做梦都想拥有的安全生活。   唯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等她一醒来,居然就被许家用一个竹子扎好的小轿子抬去了秦家,就这么把她嫁给刚退伍回来的秦远了。   要说起许菱双,那可是整个县里的大名人,因为她长得特别美,十几岁就出落的水灵灵的,皮肤白嫩的像豆腐,一双大眼睛一笑就会弯成月牙儿,甜的好像沁了蜜糖一般,多少年轻小伙子看见她就走不动路。   可是这个大美人看上去身娇体软,实际上也是这样的,她十六岁第一次下地做工分,才挖了几锄头就昏倒在地里,躺了好几天才恢复过来。   这之后,只要她去干活,那就必定要昏倒,所以家里一直没法让她挣工分,反而要多出一份口粮养着她。   这会儿十八岁就能结婚了,她爸许大海就赶紧给她说婆家,可是十里八乡都知道许菱双不能挣工分,娶回家就只能当个摆设,这年头谁家都过的紧巴巴的,哪敢娶个美人灯儿回家供着啊?   所以许菱双这样一个大美人,居然说了好几年的婚事都没成功,生生拖到了二十岁。   直到这次离家六年的秦远回来,隔壁家的婶子一牵线,这事儿居然就成了。   不过,村里不少人都说秦远是个大傻子,大家都等着看他后悔的那一天呢。   秦远后不后悔许菱双暂时看不出来,不过梁杏子是不乐意让许菱双进门的。   秦家人都不好太看,比如梁杏子,她是一张大饼脸,明明身上瘦的一把骨头,偏偏一张脸总是圆的,所以很多人当面夸她富态,背后却嘲笑她。   靠坐了一会儿,许菱双觉得腰背难受,便干脆下了床,站在窗后打量院子。   “秦远,你十八岁离开咱们家,一出去就是六年没音讯,前阵子忽然回来,然后没跟家里商量就随便娶个女的,你把我们老两口放在眼里了吗?这娶了也就娶了,我也认了,可这懒货必须起来给我干活!”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菱双的吃用不占家里的,我一个人能养得起她。”秦远背对着玻璃窗,所以许菱双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有那个闲钱养她,为啥不把钱拿出来孝敬你老子?”   “妈,我在部队的时候可是每年都给你们寄钱的,再说我一回来就给了你们两百块,也说好了以后每年给你们三十块孝敬你们。整个公社大概也没人比我更孝敬了,至于我跟菱双的事儿,你们就别管了吧。”秦远突然转过身去对上梁杏子的脸。   许菱双看到了秦远的表情,他虽然在笑,但那双眼睛看上去却非常严肃认真——他可不是在开玩笑的。   梁杏子被吓的退后了两步,好一会儿,她尴尬的挥舞着那根棍子,吼道:“既然不干活,也不吃用家里的,那我做的早饭,你们也别吃了吧!”   秦远一脸的无所谓,“好,妈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副样子让梁杏子有气没地方出,只能逮着刚刚洗好脸的秦枫叶骂了一通。   跟许家不同,秦家只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梁杏子跟秦富贵夫妻俩都才四十几岁,身体很好,每年都是满工分,加上秦远当兵六年一直往家里寄钱,所以秦家的日子过得特别好,盖的大瓦房也在村里数一数二。   没过一会儿,秦远洗漱好了打算回屋,许菱双赶紧跑到床上躺下,然后闭着眼睛装睡。   秦远笑着凑到床边,低声说:“你都听到了吧?不过妈做饭本来也不好吃,你等着,一会儿我出去给你找东西吃。”   许菱双原本不想搭理他的,奈何身体实在太差,一顿不吃就更加虚弱了,所以只能睁眼道:“我前几天着了凉,只能吃软的稀的。”   “我知道。”秦远的表情看上去特别温和,“我出去给你弄吃的,房门我用铁丝给你拴上,免得妈闯进来吵到你。”   “好。”许菱双看着秦远走出去,叹口气又坐了起来。   结婚那天,许菱双才第一次见到秦远,当时就被他吓了一跳。   秦远穿了一身半旧的军装,胸前倒是佩戴了好几个奖章,站在那儿像松树一样挺拔,就是那张脸实在是惨不忍睹,面颊跟额头都有一些未好的伤疤,还有那一脸大胡子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刮了,看着跟个野人似的。   连结婚都不刮胡子,可见根本不重视这件事,这让许菱双非常满意,男的越不重视她,她养好身体离开的机会就越大。   这会儿村里结婚特别简单,把新娘子接回家,然后放一挂鞭炮,特别亲近的亲戚凑在一起吃顿饭,就是最好的婚礼了。   不过他们俩的婚结的特别寒碜,因为梁杏子跟秦富贵不满意的关系,所以老两口当天连房门都没出,秦远一个人把许菱双扶进屋子,这婚就算结了。   当天晚上,许菱双高度紧张,她一睁眼就被抬过来了,碍于身体因素又不能跑路,但是她可不会随随便便跟不认识的男人做真夫妻的。   没想到秦远看出了她的警惕,还笑着跟她说:“咱们家的床旧是旧了点儿,不过比较宽敞。这样吧,你睡最里头,我睡最外头,谁也挨不着谁,你看这样行吗?”   许菱双说:“我怎么知道你睡到半夜会不会滚过来?”   秦远也很有意思,他去外头找了一圈,拿了一截一米多长的圆木回来,就放在大床中间,然后笑着说:“这样行了吧?”   许菱双没说话,形势比人强啊,也只能这样睡了。   好在她虽然身体差,但她的渣异能倒是没有消失,如果半夜秦远真的做什么,她也有办法给他好看。   没想到秦远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说好了不挨着她,就每天晚上都睡的规规矩矩的,早起把那根圆木往墙角一放,谁也发现不了。   不过既然不碰她,那他娶媳妇是为了什么啊?还在家里这样护着她……这个人真是太奇怪了。 第2章   跑出家门的秦远也没走远,他拿了一点儿钱直接去了自己的小叔家。   小叔秦安康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好人,心善人好,就是好过头了,之前娶的老婆也带着孩子跟人跑了,如今就剩他一个在家过日子。   这次秦远结婚,秦安康是唯一一个替他高兴的人,不管怎么说,娶了媳妇儿,以后再生几个娃娃,这日子就安稳了。   “小叔。”秦远大踏步走进去,“你在烧早饭吗?我给你帮忙。”   秦安康从灶屋探出头来,“你咋过来了?是不是你妈不给你们饭吃?”   “小叔什么都知道。”秦远笑嘻嘻的说道:“我这里有五块钱跟粮票,最近这些天,我们要在小叔这里吃饭了。等我找人把老屋收拾干净了,就可以带着菱双搬进去了。”   秦远的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了,他们留下了一套破旧的土墙房,就在秦富贵跟秦安康的屋子后面。   因为好几年没住人了,所以屋子破败了不少,秦远已经找了人帮忙修整屋子,就是瓦片不好买,只能先用自己带回来的油布跟茅草凑合修一下屋顶。   梁杏子这个嘴巴,别说许菱双受不了,就连秦远自己都觉得吵,所以他早就在盘算着搬出去住了。   秦安康笑着说:“想吃饭就来吃,小叔一个人过日子,家里不缺粮食,哪能收你的钱啊?”   秋收才刚刚结束,光荣公社地理位置好,今年产粮还不错,家家户户都按照工分得了不少粮食,所以这会儿正是最好过的时候。   秦远没说什么,只埋头帮秦安康做了一顿早饭,然后悄悄留下了钱跟粮票,端着一个小砂锅回去了。   许菱双这个时候也起床换好衣服了,她是低级水系异能,虽然杀伤力不强,但水系有微弱的治疗功效,这几天她一直用异能疏通全身经络,明显比刚来的时候精神一些。   她坐在窗下的旧桌子前梳好头发,对着一面小圆镜照了照,镜子里的她就是她原本的长相,只是消瘦很多,气色也差远了。   “懒货,要去上工了,你快点儿滚出来!懒货,你听到了没有?咱们家不养闲人!”木门外,梁杏子开始咚咚咚的捶门了。   “妈,门被我哥用铁丝锁起来了,你敲门有什么用?”秦枫叶在旁边说:“这么粗的铁丝,用手肯定弄不开,我给你找锤子去。”   秦枫叶非常积极的拿了一个锤子过来,母女俩合力把木门砸开,然后就这么举着锤子冲了进去。   许菱双就坐在窗下,冲她们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   许菱双穿着一身半旧的浅灰色衣裤,身上还打了好几个补丁,看上去跟那张极美的面孔充满违和感。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许家孩子多,她一个长女到年纪了却不能干活,能有旧衣服给她穿就不错了。   秦枫叶一看那张精致娇美的面孔就来气,大家都是同年龄的姑娘,凭什么许菱双就长得跟娇花一样,她却遗传了她妈的大脸盘子,还长了不少麻子?   “懒货!你听见没有?赶紧给我滚出去挣工分!你在娘家装病可以,到咱们家了,我可不上你的当!”梁杏子插腰吼道,气势是一等一的足。   许菱双软软的靠在桌子上,体态娇美的不像个村妇,倒像是过去的大小姐一般。   她慢悠悠的说道:“你们说了不算,我嫁给了秦远,又没嫁给你们,等秦远回来再说吧。”   “哎哟,你要不要脸啊!哪家的儿媳妇不早早起来做早饭伺候全家?你睡到现在才起来,现在还敢这样跟妈说话?信不信我叫爸进来教训你?”秦枫叶赶紧给梁杏子帮腔。   许菱双说:“我才刚刚起床,公公就要进我的屋?进来做什么呀?说出去了,村里会不会说闲话啊?”   “你你你!你这个不要脸的sao蹄子,你居然敢这样编排你公公……”梁杏子没想到许菱双嘴巴这么厉害,她气的心口疼,伸手夺过秦枫叶手里的锤子就要朝许菱双抡过去。   “妈!你做什么?!”秦远刚跑进来就看见他妈朝许菱双抡锤子,吓得差点把手里的小砂锅给扔了。   秦枫叶其实也吓了一跳,她站的近,赶紧抱住了梁杏子的右胳膊,“妈,妈你冷静一点,你拿的是锤子,不是棍子,锤子要死人的!”   虽然许菱双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梁杏子打死人可是要坐牢甚至qiang毙的,秦枫叶还是在乎她妈的。   秦远一闪身就挡在了许菱双的身前,然后才把小砂锅放在桌子上。   “你没事吧?”秦远回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下许菱双,生怕这个美人灯儿被怎么样了。   许菱双老神在在的说道:“没事啊。”   她好歹跟变异动物战斗了四年,虽然她不属于前线战队,但从小的训练跟异能可是真家伙,对付梁杏子母女俩还是绰绰有余的。   再说了,她长了这样的一张脸,如果没两把刷子,她怎么可能在基地护住自己?   事实上,如果不是秦远突然回来喊住了梁杏子,许菱双已经打算用异能好好教训一下她们了。   秦远又回过头去,还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跟妹妹,然后轻快的说道:“妈,不是要上工了吗?要是继续在家待着,今天就挣不到满工分了。”   梁杏子这才把锤子丢在了地上,然后骂骂咧咧的带着秦枫叶走了出去。   村里人对挣工分非常认真,很快,全家人都出去了。   梁杏子一边干活一边继续咒骂家里那个不要脸的懒货,许家的邻居张月听见了,就赶紧去告诉许菱双的母亲姚翠花。   “梁杏子可是村里最浑的婆娘了,你们家菱双怕是没有好日子过。”张月说:“这婚事虽然是我说的,但我现在都有些后悔了。”   姚翠花叹息一声说:“那也没办法,这是她的命,咱们家实在养不起她了!秦家富裕些,就算她受些罪,好歹能吃饱饭。”   许家实在是穷,姚翠花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四个闺女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寡妇婆婆跟他们住在一起,但家里却只有他们夫妻俩和二女儿能帮忙挣工分。   三个人要养八张嘴,就算刚刚分了粮食,他们家也只能吃野菜糊糊。   这回好歹把累赘嫁出去了,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至于能干活的二女儿,那是不能早早嫁掉的,得等下面的女儿能干活了再说。   张月也知道许家的难处,只能稍微安慰了她几句,又继续回去干活了。   秦家的院子里,许菱双正在走廊下吃砂锅里面的青菜稀饭,稀饭里面还卧了一个荷包蛋,许菱双很珍惜的把它吃掉了。   在他们基地,无毒变异动物的蛋卖的特别贵,许菱双一个孤儿自然是吃不起的,就算后来可以出任务了,她也只能偶尔买一次解解馋。   现在能吃到这样的伙食,许菱双觉得身体变弱也是一件可以接受的事情了。   秦远在屋子里收拾了一圈,然后走出来说:“老屋还没收拾好,不过咱们可以先去小叔家借住几天。他家空屋子还有两大间,木床也是现成的,我去找点儿稻草铺上就行了。”   不搬走是不行的,梁杏子都抡锤子了,房门也被她们砸坏了,秦远又不能时时刻刻待在家里,所以只能出去借住几天。   “好,都听你的。”许菱双吃了半锅稀饭,胃口有限,便停了下来。   秦远看了看小砂锅,说:“这就不吃了啊?”   “吃不下了,你吃过了吗?要是吃过了,那就留着我中午吃。”许菱双说道。   她知道怎么养护身体,所以拒绝暴饮暴食,但粮食珍贵,一粒米都不能浪费。   秦远就蹲下去,端着小砂锅几口就把剩下的半锅稀饭给吃掉了。   吃完,他就带着许菱双搬去了秦安康家,等梁杏子他们中午收工回来做午饭,才发现秦远的屋里已经没有俩人的行李了。   梁杏子疯了一样在外头大喊大叫,秦远从秦安康的院子里走出来,冲他妈喊道:“妈,叫我做什么?”   “你东西呢?搬去哪里了?还有那个懒货呢?你们想干什么?想翻天啊?”梁杏子冲到秦远的面前,气的脸都发紫了。   “妈早上做了什么,应该还没忘吧?”秦远还是笑嘻嘻的,但眼底没有一丝笑意,他慢慢道:“我结婚前一天也跟你们说了,我要搬去爷爷奶奶的老屋住,还差几天就能修整好了,到时候我们就搬过去。这几天,我们在小叔家借住。”   “你翻了天了!自己家不住,来住这个老鳏夫的家?你是明着打我们的脸啊!”梁杏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天抢地的嚎了起来。   左邻右舍中午都回来做饭了,一听动静全都跑出来看热闹。   秦远还是笑眯眯的站着那儿,并没有阻拦梁杏子的打算。   等梁杏子冲着左邻右舍哭吼够了,秦远才说:“妈,要不咱们去公社书记那里理论理论呢?我刚娶进门的媳妇儿,早上差点被你用锤子砸死了,怎么的?我们还不能逃出来了?那就守在家里等死啊?妈,我也要跟你说一句,打死人你也要被qiang毙的,到时候,我爸就是真的老鳏夫了。”   站在院子门后头偷听的许菱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一直觉得秦远这个人是表面看着老实,其实肚子里都是黑的。   这不,这一串话说出来,左邻右舍都惊呆了,纷纷说梁杏子也太恶毒了,这样的人,还是应该请书记过来好好整治一下。   梁杏子又不蠢,见秦远一句话就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她哧溜一下就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脚底抹了油一般,一下子就缩回自家院子,连院子门都拴上了。   秦远也笑眯眯的回去继续做午饭,许菱双坐在灶门口帮忙烧火,过了一会儿秦安康也回来了,他见灶屋有人做饭,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编竹筐子。   等饭菜差不多都做好了,许菱双忽然道:“秦远,你为什么要娶我这样的累赘?”   秦远动作一顿,表情也微微有了一些变化。   许菱双很敏锐的察觉到了秦远的神色变化,不由有些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秦远却很快恢复了正常,然后笑着说:“当然是因为你长得美啊,我跟你说,我最喜欢美人了。”   许菱双确定秦远没说实话,但她也不敢继续追问了,因为她总觉得秦远刚才的眼神充满深意,让她微微有些不安。 第3章   好在秦远之后没再说什么,等午饭熟了就招呼小叔来灶屋一起吃饭。   十月是人人都喜欢的季节,稻子丰收了家家可以吃干粮,自留地里的蔬菜也是一茬一茬的往外疯长,来不及吃的就晒做干菜。   秦安康走进来,一张用了很多年的小木桌上摆着辣椒炒茄子、胡萝卜炒芹菜、炒青菜,还有一小碗蒸鸡蛋,这是给许菱双吃的。   这会儿家家都有家禽,不过很少有人舍得吃鸡蛋,基本上都拿去供销社换油盐酱醋了,读书的孩子还能用鸡蛋换铅笔跟本子。   秦安康家里也攒了不少鸡蛋,秦远见早上留下来的钱跟粮票都被小叔拿进去了,所以才放心的拿鸡蛋炖给许菱双吃。   不过秦安康并不打算用秦远拿来的钱,他想等俩孩子搬进老屋了,就用这个钱给他们买一些要用的东西。   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而且除了挣工分之外,秦安康还会编竹器,遇到下雨天就去县城卖掉,所以他是不缺钱的。   “菱双啊,怎么光吃菜呢?快把这个蒸鸡蛋吃掉。”秦安康笑眯眯的说道。   许菱双认真道:“小叔是长辈,小叔吃。”   “这是秦远给你补身体的,你快吃,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秦安康看了一眼秦远。   秦远停下大口扒饭的动作,也笑着说:“是啊,这里就你身体最差,就是做了给你吃的。”   许菱双这才把蒸鸡蛋吃掉了,秦远看着她斯斯文文的动作,说:“光吃鸡蛋也不行,明天我去县城看看,买点儿猪肉回来给你补身体。”   许菱双一听,登时就有点儿期待了。   他们结婚的当天晚上,许菱双吃过一次红烧肉,是梁杏子做的,虽然只分给她两块,但她当时吃的非常震撼——猪肉比变异动物的肉好吃太多了吧!怎么会有这么香、这么软乎的肉啊!   许菱双甚至觉得以前亏大了,拼死拼活做任务去买肉吃,但却吃了那么难吃的肉!不值得啊!   秦远见许菱双咽口水,忍不住笑着说:“就知道你馋肉,其实我也馋肉,明天多买一点儿回来,虽然时候还早,不过也可以提前把肉腌上,平时也能给你解解馋。”   许菱双犹豫了一下,说:“猪肉很贵,要花很多钱吧?”   她其实是有点担心的,秦远这样子颇像是要把她养肥了再吃……可不是她自吹,就她这张脸,在哪个时代都是被人垂涎的。   秦远还没说话呢,秦安康就说:“你俩结了婚,那就是一家人,你跟小远客气什么啊?咱们古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他好好照顾你,那是应该的呀。”   作为村里人,秦安康也是看着许菱双长大的,这闺女体质差,但也是有原因的。   许家太穷,姚翠花怀着许菱双的时候,顿顿吃菜糊糊,这样生出来的孩子能健康吗?   加上许菱双这么多年都极少吃荤菜,家里吃个豆腐都算过年,她能活到现在都是万幸了,还挑剔那么多做什么啊?   秦安康觉得要是秦远好好给许菱双补补身体,说不定一年半载的这孩子就能养好了。   “小叔说的对,我自己的媳妇儿,那可不得好好养着啊?”秦远轻轻一笑,却让许菱双心里更加没底了。   当天晚上,秦远跟许菱双还是睡同一个屋,因为秦远说:“我们要是分床睡,小叔那边要怎么解释?”   许菱双没说话,但也没表示反对。   第二天早上,秦远天没亮就起来了,这里去县城要走一个多小时,去晚了菜市场就买不到肉了,所以要赶早。   他刚刚在院子里洗好脸,就见许菱双穿着一件半旧的碎花上衣走了出来,她说:“我也想去县城看看。”   秦远还没说话,许菱双又补了一句:“我已经四年没去过县城了。”   这话说的有些心酸,也就是许家一发现许菱双不能挣工分,就连县城都不让她去了……   “好,我们一起去看看。”秦远说:“不过早上来不及做饭吃,我拿个好东西给你尝尝。”   他拿出来的是好东西是军用压缩饼干,俩人一人分了半块,喝了一肚子水就出去了。   许菱双虽然用异能调理了几天身体,不过底子实在太差,走了没多久她就开始气喘吁吁了。   秦远把背后的竹篓子背到胸前,然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我背你,要不然赶不上早市了。”   许菱双犹豫了一下趴了上去,这回是真真正正感受到秦远的强壮程度了,背起她走到县城连气都不带喘的,可把许菱双羡慕坏了。   到了县城,天已经大亮了,许菱双怕丑,没到菜市场就要下来自己走。   秦远把她放下来,然后不放心的拉着她的胳膊,也算是借一点儿力给她。   秦远先找了个地方换肉票,他带回来的肉票是全国通用的,这种肉票比较稀缺,一般一斤可以换来一斤三两本地肉票。   许菱双认真的看着他们,想要努力学习这里的一切,毕竟原主这几年很少出门,见识也不多,留给许菱双的记忆都是非常浅薄的。   换好肉票,秦远又拉着许菱双往前走。   许菱双长得太好看了,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在看她,她倒是习以为常,秦远却微微觉得有些压力大。   好不容易挤到卖猪肉的地方,秦远一口气买了八斤多猪肉,放在竹篓子里面沉甸甸的,许菱双忍不住一直盯着竹篓子看。   秦远笑了笑,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带着许菱双去了县城的国营饭店,“来过这里吗?”   “四年前见过,没进来过。”   “走,带你见识一下。”秦远拉着她走进人声鼎沸的国营饭店。   这会儿国营饭店的早市已经快要结束了,秦远走过去点吃的的时候,服务员一脸不耐烦的说道:“都几点了?不知道来早一点儿啊?”   秦远还没说话,那服务员一抬眼看见了许菱双,登时就笑了,“你们一起的啊?”   “对,我们一起的。”许菱双说。   “嗨,早说呀,我看看啊,还有豆浆、肉包子跟花卷,吃吗?”服务员笑的那叫一个热情灿烂。   秦远说:“吃,来两碗豆浆,再来十个肉包子、十个花卷。”   “没那么多。”服务员说:“肉包子还有五个,花卷儿还有六个,你都要啊?”   “都要。”   付了粮票,秦远跟许菱双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吃早饭。   许菱双咬了一口货真价实的肉包子,眼中立刻漾起幸福的笑意——真好吃啊!   秦远笑了笑,说:“要是喜欢,下次来县城,还带你过来吃。”   许菱双摇摇头,很克制的说道:“不用了,多谢你,但是吃这一次就够了。”   在找到自己可以换取生存物资的技能前,她不能欠秦远太多了,免得将来离开的时候还不起。   许菱双虽然四年没来过县城了,但她也曾经在镇上读过一年初中,知道结婚要登记,不登记就不受保护。   比如秦安康的老婆跑了,虽然知道她就住在镇上,但秦安康却没法去讨个公道,因为他们乡下人没有登记的习惯,他老婆跟镇上人登个记,那就是合法夫妻,秦安康反而没理了。   所以许菱双这种情况,如果将来想走,那是谁都拦不住的。   但许菱双不喜欢欠钱欠人情,所以秦远为她花销跟做的一切,她将来都会还清的。   秦远笑眯眯的看着许菱双,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不过这点儿神情转瞬即逝,所以许菱双也没看到。   他吃的快,饭量也大,吃完就说:“菱双,你继续吃,我去隔壁买点儿东西。”   “好。”许菱双不疑有他,就继续埋头吃早饭。   秦远走出国营饭店,穿过旁边的一条小巷子,走到一间紧闭的屋门前,他伸手敲了敲门,门没开,旁边的一个窗户开了一条缝,轻轻扔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子,然后又紧紧的关上了。   秦远捡起布袋子放进裤兜里,然后就若无其事的继续朝前走,接着绕了好几圈,一直走进了县城供销社。   等秦远拎着一个布袋子回来的时候,国营饭店已经关门休息了,许菱双坐在饭店门口,旁边摆着放猪肉的竹篓子。   “不好意思啊,去了这么久,你等着急了吧?”秦远赶紧跑了过来。   “不着急啊,这里挺有意思的。”许菱双一直认真的看着人来人往,觉得特别安宁。   秦远笑着打开布袋子,说:“我身上还有一点儿布票,我见你的衣服都是旧的,所以就给你买了一些布。我也不懂,都是供销社的人帮我选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许菱双愣了一下,然后接过布袋子看了一下里面的布匹,有米白起小碎花的,有鹅黄带黑色细格子的,还有一块普通的蓝布,跟街上很多人穿的差不多。   秦远又说:“下头还有一点儿碎布头,是售货员便宜卖给我的,你拿回去做点儿小衣服穿。”   许菱双的内衣旧的补丁重补丁,这几天洗了晾在屋里,秦远也是看得到的,不过许菱双真没想到他会这么细致跟好心。 第4章   许菱双也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从十四岁父母遇难后,就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的,她长成这般娇美的模样,在基地也有很多人暗示可以照顾她、养她,至于要付出什么代价,连十岁小孩也懂。   秦远现在对她这么好,晚上却一直规规矩矩的,也没提过任何要求,这让许菱双越发不安起来。   她抬头看着这个满脸大胡子、头发也乱蓬蓬的“野人”,忍不住想:难道秦远跟他小叔是一类人?滥好人一个?   秦远见她不说话,就说:“是不是我买的布你不喜欢?不要紧,刚才那个售货员同志说了,可以拿过去换的。”   “不是,我都挺喜欢的。”许菱双在基地一直穿着土灰色的作战服,基地里的人以填饱肚子为主要任务,只有少部分高阶异能者跟高层才能注重穿着打扮,所以许菱双觉得那几块布都挺好看的。   秦远说:“你别勉强,真的可以换。”   “我没勉强,我觉得好看。就是太突然了,我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哦……应该谢谢你的,可是,你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小叔不都说了吗?你嫁给我了,我应该要好好照顾你的。你放心,我从部队回来,手头还是有些钱的。”秦远咧嘴一笑,露出一嘴大白牙。   许菱双就不说什么了,只跟着秦远一起回村子,她还是没走多远就被背了起来。   承认自己体弱也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好在秦远身体素质极强,就算许菱双是正常状态估计也打不过他,这么一想之后,她就能老实待在他的背上了。   回到双井村,有劳动能力的人都在挣工分,只有小孩子跟特别老的老人不用下地,不过老人要负责烧饭,大一点的孩子也要上山去捡柴。   到了村口,秦远放下许菱双,跟她一起慢慢朝小叔家走。   半路上忽然窜出来两个小孩子,把他们吓了一跳。   “大姐!”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小男孩直接抱住了许菱双的右手。   旁边那个稍微大一点儿的小女孩也赶紧喊了一声“大姐”,然后就说:“小宝,你别到处乱跑,要是你今天还摔跤,我要被奶奶打死了。”   这是许菱双的四妹跟小弟,许大海三代单传,为了拼一个儿子,家里才会过得这样穷。   不过自打生了儿子之后,姚翠花才在许家站直了腰杆,之后说话都比过去十几年硬气多了。   许菱双的奶奶非常凶,家里个个孩子都怕她,只有许小宝不怕,因为他就是许奶奶的命。   许家穷成那样了,许小宝却能每天吃一个鸡蛋,如果他在外面闯了祸,回家挨打的那个一定是只大他一岁多的许四妞,谁叫她没有“好好照顾弟弟”呢?   许菱双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她看着两个孩子,虽然有亲切感,但亲近感却始终不够。   “你们两个怎么跑来这边了?”许菱双说:“小宝,你快点跟四妞回家。”   “大姐,你怎么不回家啊?”许小宝瞪着大眼睛说:“我找你呢。”   许家的孩子都长得不差,虽然下面几个弟妹没有许菱双这样的绝色,但也比寻常人好看一点儿。   许四妞人小鬼大,她像模像样的说道:“大姐结婚啦,嫁出去的姑娘平常是不回娘家的。”   许四妞跟许菱双差不多瘦,因为营养不良所以满头头发都是枯黄的,只有那双大眼睛还挺灵动的。   秦远在身上找了找,摸出来几颗水果糖,递给了许菱双。   许小宝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许菱双就说:“小宝,你要是现在乖乖回家,我就把糖果给你吃。”   “都给我吗?”许小宝问道。   “不,给你两颗,四妞也吃两颗。”许菱双说。   许小宝虽然不太乐意,但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可以,那我现在回家,你把糖果给我吧。”   许菱双说:“我陪你们走到家门前再给。”   两大两小走到了许家的破院子前,许菱双把四颗糖果给两个孩子分了。   许四妞立刻剥开两颗糖,一口气全都塞到嘴里去了。   没办法啊,但凡她留一颗不吃,一会儿被奶奶看见了,都会变成许小宝的所有物。   许小宝拿着两颗水果糖,问道:“大姐,你真的不回家啊?”   许菱双不能出去干活,所以许小宝出生后,她照顾他的时间非常多,许小宝跟大姐是有感情的。   许菱双嫁人后,许小宝还哭着问过大姐去哪了。   许菱双不知道怎么回答,秦远忽然笑着说:“你大姐以后的家在那边两棵大槐树下面,你要是得了爸妈的许可,也可以过来玩。”   “真的呀?那我过去以后,你还给我糖果吃吗?”许小宝认真问道。   秦远说:“逢年过节还是能吃到的。”   许小宝满意了,拉着四姐的手高高兴兴的回去了,许菱双看着两个孩子走进院子里,也跟秦远朝家走。   秦远说:“都到家门口了,不进去看看你奶奶吗?”   许菱双摇摇头,“不用了,我奶奶只喜欢小宝,我们这些丧门星不配见她。”   许菱双成为家里的累赘后,就数许奶奶每天骂的最狠,什么难听话都能用在她的身上,许菱双现在找到这些记忆也只有摇头的份儿。   对她来说,这里的人都是陌生人,谁对她好,她才会对谁好,像许奶奶那种人,一辈子不来往也没什么影响。   路上遇到了一些老人家,秦远的竹筐子上面用东西盖了起来,所以他们只是问:“去县城买东西啦?”   “是啊,总要吃饭的嘛。”秦远一直都是笑呵呵的,看上去和气的不得了。   “你住你小叔家里,他粮食够吃,还能让你出去买粮食啊?”   秦远说:“小叔是小叔的,我都成家了,不能只靠小叔的。”   “有志气啊!不过你看着就有一副好力气,之后只要好好挣工分,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一个慈祥的老人家笑眯眯的说道。   “是啊,三婆说的对。”秦远笑着拉住许菱双的胳膊,“以后有家有口了,我可得好好干活的。”   秦远买回来的猪肉让许菱双过了非常满足的三天,整整三天他们都有新鲜猪肉吃,其余的怕坏了,所以秦安康用大盐把肉腌了,这会儿就晾在院子的角落里,就算有邻居进来了也发现不了。   秦安康倒不是怕邻居看见了,他是怕秦远的爸妈看见了,到时候又要大吵一顿,谁都吃不消。   老屋在十月中旬的时候总算修整好了,也不知道秦远找了什么门路,居然买到了全套家具,把老屋布置的像模像样的。   “怎么样?你瞧着还满意吗?”秦远一脸骄傲的拉着许菱双去看修整过的老屋。   老屋是土墙房,面积不大,除了堂屋就是东西两间卧室,再加一个灶屋跟一间放柴火、工具的杂物房。   屋顶铺了塑料布,有用茅草等物压上,漏雨应该是不会漏的,但是冬天下大雪的时候就不好说了。   室内的墙壁原先早就熏黑了,这会儿全用报纸贴上了,加上新买的各种家具,到处看上去都干干净净的,连许菱双都觉得不错。   “挺好的,不过这么多新家具,花了不少钱吧?”许菱双说。   秦远说:“没花什么钱,刚好有人欠我一个人情,就帮我走了关系,弄了这套家具过来,都是成本价。你放心,我不会乱花钱的,毕竟咱们以后还要生娃娃呢。”   许菱双看着秦远的笑脸,一句话也不敢说,秦远好像也没注意似的,还是笑嘻嘻的问秦安康什么日子搬进来比较好。   秦安康翻了日历,说:“后天就可以搬,你去镇上买挂鞭炮,中午做一桌饭菜,把你爸妈也请来吃一顿,热闹一下。”   “好嘞,都听小叔的。”秦远说:“不过之前那些咸肉就先放在小叔家里吧,这院子丁点大,藏不住东西。”   “行。”秦安康说:“我帮你藏着。”   到了搬家那天,许菱双跟秦远一起做了一桌子饭菜,这些日子靠着异能跟良好的伙食,许菱双的身体明显好多了,现在她一个人也能去自留地干点活儿了。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兆头,许菱双预计自己养到年底就有基本的劳动能力了,到时候就可以想办法离开了。   秦富贵夫妻俩跟秦枫叶都来吃饭了,加上秦安康,也坐了满满一桌子。   梁杏子看着桌上新鲜的红烧肉、红烧鱼,再看看满屋子的新家具,她那张脸黑的跟锅底一样。   饭还没吃完,梁杏子就发作了,“我说小远啊,你手头有钱也不能为了这个懒货这样花钱啊!你有钱置办这么好的家具,还给这懒货做了新衣服!啧啧,不是我说你啊,百善孝为先啊,你得先孝敬爹妈才是啊!”   秦远也不跟他妈吵架,他只笑眯眯的说道:“当初我爸做猎户能赚钱的时候,也没怎么孝敬我爷爷奶奶啊。妈你要是不满意我,这顿饭你可以不吃。以后我这院子,你也可以不进来。” 第5章   在吃大锅饭、起公社之前,秦富贵是做猎户的,他有点儿真本事,三天两头就能去县里卖猎到的东西,家里日子特别好过。   不过梁杏子比较抠,有时候秦富贵想留下一只兔子自家吃,她都会把他骂的狗血淋头,最后只能全都卖了换成钱。   至于钱呢,就全在梁杏子的手里攒着。   梁杏子这人特别霸道,骂起人来声如洪钟,一里地外都能听得见。   秦富贵怕吵,加上梁杏子一进门就给他生了儿子,所以他事事都依着她。   久而久之,梁杏子就更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连公婆也照骂不误,反正秦富贵也不敢说她一句。   那会儿秦远的爷爷奶奶还在世,不过只有秦安康会时不时送东西过去孝敬老两口,秦富贵猎到的猎物再多,梁杏子也没往老俩口家里送过一块肉。   所以秦远这么一说,秦富贵跟梁杏子俩人都变了脸色。   眼看梁杏子又要暴起,秦安康出来打了个圆场,他对秦富贵说:“大哥,今天是小远搬家的好日子,他是你儿子,你总归是想他好的吧?大家一起安生吃个饭多好啊,有什么话不能吃完饭再说?”   梁杏子猛地一拍桌子,正要连秦安康一起骂,许菱双忽然朗声道:“你们再不吃,这些鱼跟肉就没有了。”   梁杏子一愣,低头一看才发现秦枫叶一直在埋头苦吃,而且她只夹荤菜,一片菜叶子都不尝。   “你这孩子是饿死鬼投胎啊?不知道好菜要留给爹妈吃吗?”梁杏子一筷子敲在秦枫叶的头上,然后也顾不上说话了,她把剩下的红烧肉跟红烧鱼全都倒进自己和秦富贵的碗里去了。   肉跟鱼堵住了梁杏子的嘴巴,之后饭桌上都挺安生的。   吃完饭,许菱双抢着收拾碗筷去了灶屋,之后,她就听到梁杏子痛骂秦远不孝和想要去卧室翻箱倒柜的吵闹声。   “秦远!我知道你藏了不少钱!你赶快把钱交给妈,妈帮你收着!要不然,这个女人会把你的钱全都骗走的!秦远,妈才是真心真意对你好的人,你是妈的儿子啊,妈只希望你过的好好的……”梁杏子努力做出一副母慈子孝的表情来。   “好的,妈进去随便找吧。”秦远大大方方的让开路,笑着说:“为了修整这个屋子跟买家具,我还跟小叔借了二十块呢。妈,你真心真意对我好,不如帮我把这二十块还了吧?还有啊,过几天我这要断粮了,我能去家里扛一袋稻子回来吗?”   梁杏子脸色一僵,刚才的母慈子孝瞬间就崩裂了,“我哪里有钱?你长能耐了?你借的钱还要我帮你还?说出去你看看人家笑不笑话你?而且我们自家的粮食都不够吃,你是想要我们老两口饿死吗?”   秦远说:“是妈说会真心对我好的啊,而且村里谁家的儿子结婚,父母都要出钱给他置办一些大件儿的。我结婚,你跟我爸一分钱没出,现在帮我还个钱怎么了?”   “我没钱!你想骗老娘的钱,门儿都没有!”梁杏子说完,就冲进布置好的卧室东翻西找,秦枫叶跟进去打算浑水摸鱼。   可惜屋里只有一些最简单的生活用品,剩下的就是秦远跟许菱双的衣服,家里唯一一件值钱的东西大概就是秦远带回来的军大衣了。   秦枫叶说:“天啊,我还以为大哥退伍回来得了不少钱呢,没想到这么穷,什么东西都没有。”   梁杏子伸手摸了摸厚实的军大衣,眼珠子转了转,把大衣抱着就朝外走。   秦远就堵在堂屋的门口,然后笑嘻嘻的说道:“妈,我这大衣是干净的,不用妈帮我洗。”   梁杏子不说话,只让秦远让开,秦远一动不动,就是不让她过去。   洗好碗走出灶屋的许菱双看见后,立刻走过去把军大衣抱了回来。   她用的是巧劲儿,这是练过的人才会的招数,所以梁杏子都没反应过来,军大衣就已经落到许菱双的手里了。   “婆婆,秦远都结婚了,衣服哪能让你洗呢?家里有我呢,我不能下地干活,衣服还是可以洗的。”许菱双慢悠悠的说道。   梁杏子气得够呛,许菱双又说:“婆婆,我明天想去镇医院抓点药吃,可是家里一块钱都没有了,我跟秦远也不好意思再问小叔借了,不知道婆婆能不能借我五块钱看病?”   “要我借钱给你?下辈子都别想!我家没钱,一毛钱都没有!”   “秦远不是才给你们两百块吗?不可能都花了啊。”   “好啊,你这个懒货居然在打我的两百块的主意,你要不要脸?”   许菱双说:“脸值几个钱?还是借钱拿药比较重要。婆婆,你就借给我吧。”   梁杏子也不要军大衣了,她一把推开许菱双,撒腿就朝外跑,一边跑还一边骂:“谁也别想动我的钱!”   梁杏子跑了,秦富贵跟秦枫叶也赶紧跟着回去了。   秦远说:“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一套的嘛。”   许菱双说:“你妈这么爱钱,只要问她借钱,她肯定跑的比兔子还快。今后啊,我只要碰到她就问她借钱!”   秦安康笑的直不起腰来,“你这孩子,还挺机灵的。”   当天晚上,许菱双看着仅有的一间卧室,忍不住道:“现在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为什么只布置一间屋子?”   秦远说:“因为我没钱买第二张床了,妈都搜过了,家里确实没钱了。”   许菱双当然不信,可是秦远又抱出了一根圆木放在大床中间,然后笑嘻嘻的躺在里侧,翻个身自顾自睡觉去了。   许菱双叹口气,还是爬上了大床,吹熄煤油灯后躺了下去。   她现在三餐定时,作息规律,必须一直保持这样的生活习惯才能好好调理身体。   睡到天快亮的时候,许菱双忽然感觉到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她浑身一个激灵,一道细小的水箭从掌中弹出,正中那只手腕。   黑暗中,秦远朝她扑了过去,许菱双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反剪了双手,然后死死的按在床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刚才是什么东西she中了我的手腕?”秦远一改这么多日来的温和嬉笑,声音严厉而凶狠。 第6章   许菱双浑身一僵,脑子里一片混沌,连呼吸都顿住了。   那双按在她后背的大手仿佛钢铁铸成的一般,力气又特别大,让她没法做出任何反抗。   失算了!   多年来的本能让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会第一时间使用异能,可这个地方的人是没有异能的……   而且秦远这个人绝对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许菱双现在懊悔的几乎想让时光倒流了。   “说话!”秦远微微松了一下双手的力气,让许菱双可以正常呼吸,“你如果老老实实跟我交代清楚,或许还有一线活路。”   许菱双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听不懂?那我问你,我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跟我说了什么话?那么重要的话,你别告诉我自己不记得了!”秦远冷冷喝道。   许菱双的大脑又是一片空白,第一次见面?她第一次见到秦远难道不是结婚那天吗?   可是为什么原主留下的记忆里,根本找不到任何跟秦远有关的事情?   许菱双无话可说,秦远伸手就把她拎了起来,然后从床尾摸出一卷绳子把许菱双捆了起来,特别是她的两只手,秦远不光捆了起来,还用布袋子给裹住了。   煤油灯再次点了起来,许菱双用一个特别别扭的姿势坐在床下的木板上。   这会儿的木床都是老式的,床下连着一个放鞋子的宽木板,一般外面穿的脏鞋子是不会踩上来的。   她已经试过了,异能是可以发出的,但是她就算用上异能,用这个破身体也打不过面前的男人,还不如省点力气坐着呢。   “为什么不说话?”秦远老神在在的坐在旁边的一个木头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许菱双那张娇美却淡漠的脸,“别人可能会怜香惜玉,但是我不会,那一套对我没用。”   这个许菱双相信,毕竟秦远跟她同床这么多天,没有做出过任何逾距的行为,可见心性坚定。   许菱双想了想,说:“我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因为你已经认定我不是好人了。”   秦远愣了一下,表情稍微松弛了一些,说:“我没认定你不是好人,我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刚才用的是什么?难不成是法术?”   “就算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又能怎么样?”   “我会自行判断,看看你是否具有威胁和破坏性,最后再决定你的去留。”秦远说:“你跟之前判若两人,要不是我一直盯着你,我会怀疑你其实早就换人了。”   许菱双说:“如果真的换人了呢?”   秦远摇头道:“不可能,我找人验过你的血了,血型是一样的,而且世界上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我仔细观察过,你手上、脖子上的小痣位置,一直是一样的,加上血型,你说怎么换人?”   许菱双说:“你怎么取血的?我为什么没发现?”   秦远说:“这个我不能告诉你,而且现在是我审问你,不是你在审问我。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说,那我会把你送去其他地方,到时候你是死是活,就没人可以保证了。”   “我刚才说的就是实话,我就是换人了。”   “怎么换的?”   “我昏迷之后醒来,就发现自己换了一个身体,也换了一个地方,变成另外一个人了。”许菱双说:“别说你不相信,连我自己都花了很多时间才接纳这个事实。”   秦远眯着眼睛冷笑一声,因为大胡子跟伤疤的加持,他凶起来的样子比平时可怕太多了。   许菱双也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干脆把自己来自未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情况就是这样的,你说我跟从前判若两人,那是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双井村的许菱双,我是临海基地第五十六战备分队的许菱双,编号LH200587963。我刚才使用的不是法术,是异能,在末世,这是我们生存的基本保证。我是低端水系异能,在基地也属于下层人,每日搏命出任务,只能保证温饱。我睁眼醒来就换了地方,其实我是很高兴的,这里没有危险,每天可以吃饱肚子,除了一醒来就被迫嫁给你,我没有任何不满的地方。”   秦远的表情非常严肃,除了严肃,他还有大量困惑跟惊讶,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首先判断许菱双是没有说谎的,因为她讲述的一切非常流利自然,信息量非常巨大,不像是可以现场编出来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秦远说:“你那个异能,再用一次给我看看。”   他松开了许菱双的绳子,让她可以活动自如。   许菱双的异能只是低阶,所以她就稍微展示了一下怎么凭空变出细细的水流。   她身上只有一件半旧的衣服,也没有办法藏下什么小机关、小道具,秦远看了好几次,终于相信这是真的。   就着昏暗的煤油灯,许菱双看见了秦远手腕上被异能划出的伤口,虽然并不大,但也有少量出血。   许菱双说:“水系异能的一个附加能力是治疗,我可以帮你把伤口瞬间复原。”   秦远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腕,然后非常警惕的盯着许菱双。   许菱双顶着沉重的压迫感,当着他的面使用了异能,然后在一分钟之内让伤口愈合。   “好了。”   秦远使劲的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腕,然后不停的在屋子里绕圈圈。   到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秦远终于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   “你现在相信了吗?”   “基本相信了。”秦远说:“不过后续还有待观察,所以暂时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许菱双说:“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还是要活在我的监视之下,等我百分百确信你没有威胁了,最后才会决定你的去向。反正你现在吃我的喝我的,日子过得这么好,你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吧?”   许菱双认真道:“恩,感谢这些日子你为我花销的一切,等以后我自己可以挣钱了,我会悉数还清的。”   秦远总算笑了一下,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他说:“你别想着怎么挣钱了,就你这样的,一个闹不好就要被人抓进研究室解剖的。”   许菱双说:“我知道,今晚是我大意了。”   秦远笑着说:“不是你大意了,是我故意试探你的。中午你从我妈手里抢走军大衣的那一手,像是练过的,这就让我更加怀疑了。之前一直跟别人住一起,今天只有我们两个,就算试探你也不会惊动别人。”   许菱双立刻心生警惕,认真道:“以后我会注意的。”   “这个没事儿,因为普通人是看不出来的。”秦远说:“我在部队练过,所以看得出来练家子,村里人哪懂这些?你只要别用什么异能,就应该没事儿。”   许菱双点点头,“除了抢走军大衣的事儿,我还有什么事情让你起了疑心呢?”   秦远说:“还能有什么事儿?明明是你自己主动找到我,让我救你、跟你结婚的,当时那个媚眼都飞成那样了。等我们真的结婚了,你在新房里却一副想要你死我活的表情。我当时就觉得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或者得了什么精神上的疾病。之后,我发现你的行为举止、说话谈吐都跟从前完全不一样,所以我就找人给你验了血。”   许菱双总算明白过来了,她说:“我说呢,那天在小叔的灶屋,我问你为什么娶我,你会那样看着我。你当时怎么不审问我?”   “不想惊动小叔,而且我需要多观察一段时间。”秦远说:“越观察我就越觉得你换人了,没想到居然真的不是原来的那个。”   许菱双说:“你是不是挺失望的?要是没换人,你这会儿也有真的媳妇儿了。”   秦远说:“我不失望,当时答应娶她,也不是因为看上她了。”   “那因为什么?”   秦远想了想才说:“告诉你也没啥,当时我以为她是个间谍,被什么人派来对我使美人计的。你看看我这模样,我一回村,女同志见到我就摇头。只有她,在小路上遇到我就抓住我的袖子说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求我把她救出许家。所以我将计就计,真的跟她结婚,想看看后面她会做些什么。”   许菱双不太懂这个,但间谍她是知道的,基地以前也抓过一些。   她说:“你这话说的有意思,你是什么人?居然怀疑有人对你用间谍?”   秦远笑了一下,说:“你就不要打听我的事儿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天亮了,我出去烧早饭,今天我也要去挣工分了。以后嘛,家里一切如常,之前怎么样,之后我们还怎么样。”   这话说的很明显了,意思就是“之前没碰过你,之后也不会碰你。”   现在两个人把一切都摊开了,许菱双反倒轻松了很多,闻言便道:“那是不是可以多买一张床回来?”   秦远抓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说:“目前是真的没钱了,等我空闲的时候自己找些木料做一张吧,这个月先将就一下。” 第7章   秦远说将就一下,那就只能将就一下,毕竟许菱双既没钱去买床,也没本事找木头自己做一张,只能先忍着。   好在这些天都这样过来了,许菱双觉得就跟出任务的时候跟队友一起在车上打盹儿差不过吧,也不是特别难以忍受的事情。   所以说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才多少天而已,许菱双其实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而且换了一般人,可能会对秦远的来历非常好奇,但许菱双在末世习惯了不管闲事的大众作风,加上她迟早要找机会离开,所以她对秦远的事情并没有兴趣。   秦远说完就走出去了,左邻右舍的鸡已经叫了好一会儿了,梁杏子也起床了,隔这么远都能听到她中气十足骂秦枫叶的声音。   秦远不由笑了起来——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搬出来了。   秦远听着左右的鸡叫声,忍不住对着屋子里面说:“过几天我去逮些小鸡回来养,养到过年也可以吃了。”   这完全是一副好好过日子的准备,不过许菱双没听出话里的意思,只隔墙应了一声,秦远就先去烧水。   等许菱双来院子里洗漱,秦远则去了西侧屋子,在墙角捣鼓了一会儿,摸出来一个木盒子,然后拿出一个厚本子,快速的在上面记录了一些东西。   之后,两个人就开始正经过日子了,秦远说一切如常,他也真的做到了,两个人在家里分工协作,外人看着还挺像一对恩爱小夫妻的。   秦远起得早,所以早饭总是他做,之后他会跟着村民一起下地做工分,收了工还会去院子后面挖地种菜。   公社每年分下来的稻谷就那么多,自留地的蔬菜对任何家庭都非常重要,青黄不接的时候,村里有不少人家都是吃菜糊糊度日的。   许菱双会在家里洗衣服,她力气不够大,所以不敢去河边跟大塘。   好在老屋的院子里有一口挖了很多年的水井,秦远每天除了把水缸灌满,还会把水井边的石槽也灌满,许菱双就用这里的水洗衣服。   做好这些,许菱双就要准备午饭、晚饭。   她做饭的口味跟双井村这边是不一样的,好在味道还不错,秦远也夸过几句。   “你说你之前也长这个脸,那应该有很多人愿意养你吧?没想到你倒是什么都会自己做,做的还都不错。”秦远是这么说的。   许菱双说:“确实有几个厉害人物过来找过我,不过我坚决不同意,他们也不能违反基地守则。   再说了,他们身边的女人太多了,没有人想要我这样的脸过去跟她们竞争。所以私下里,他们的女人也给了我不少帮助。”   比如直接收买她,让她离某某远一点的。   秦远又看了一眼许菱双那张娇美的面孔,现在气色好了些,她显得更加明艳动人了,连秦远这个见识颇广的人都得承认,许菱双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他说:“你没生对地方,你要是在大城市,估计早就嫁去领导家里了,根本不用过这样的苦日子。”   许菱双闻言,忽然笑了一下,然后说:“你要是去过我那里,你就会知道了,这样的日子根本不苦……毕竟,大家不用担心睡一晚上就被动物群攻破了基地,最后连尸骨都找不到。”   秦远没说什么,只是给许菱双夹了一筷子菜,示意她多吃一点儿。   他们现在吃的粮食跟蔬菜都是秦安康提供的,他家的存粮确实不少,不过能分给秦远他们的也是有限的,倒是自留地的蔬菜长得好,所以可以随便吃。   秦安康还教会了许菱双怎么晒干菜,怎么腌咸菜,许菱双学的很用心。   秦远跟秦安康换了一盒子鸡蛋,每天给许菱双吃一个。   许菱双很好奇,“你现在不用伪装了,为什么还要给我吃鸡蛋?我知道这个东西不便宜。”   秦远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笑着说:“我对你学的功夫和异能都很好奇,但你身体这么差,应该没法使出全部本事吧?再说你这个样本还是很珍贵的,你要是太虚弱最后出了什么事,我也担待不起。”   许菱双说:“你想学异能?”   “我也能学?”秦远眼睛一亮。   许菱双这才注意到这个“野人”其实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他的瞳孔很黑很亮,菱形眼、细双眼皮,显得很有男人味。   “等我养好身体恢复以前一半实力的时候,我可以帮你看看筋骨跟脉络。”许菱双说:“不过,在我们基地,能激发异能的人其实也只有一半,这里面又有一半是我这样的低阶异能者,只比普通人强一些。”   许菱双反倒觉得面前的秦远才是真的高手,就算她身体正常的状态下,也未必能打得过他。   秦远说:“没事儿,我对这个不强求,我就是有点儿好奇,等你养好身体再说吧。”   秦远的饭量不小,所以许菱双看着家里的米桶总会发愁。   这天,秦远拿着空布袋去找梁杏子闹了一场,也不知道是怎么闹的,反正最后梁杏子被迫给了他两口袋稻谷,秦远高高兴兴的去了村里的舂米点,这下家里暂时不缺粮食了。   等菜地的菜籽都撒下去了,许菱双会每天去浇地。   她现在的力气小,就每次只拎半桶水,等浇完了再去拎水。   菜地里都是以后可以吃的东西,所以许菱双做起来非常积极。   秦远看她慢吞吞的动作,也劝她别做了,反正这么一点活,等他下工回来一会儿就干完了。   许菱双的态度很坚决,“这样可以慢慢恢复我的体力,也可以帮上一点忙。”   秦远对她的这种固执表示了支持,拿着铲子就去了后面,把菜地到水沟的那条路平整了一下。   菜地在院子后头,对着一条小路,偶尔也会有人从这里经过,他们见许菱双在水沟里拎水浇菜地,都不免非常惊讶。   “菱双啊,你能干活了?”和气的三婆问她。   许菱双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说:“这种轻省点儿的活还是能做的。”   三婆就笑了,“也是,秦远去挣工分,家里的活总要有人做的。不过你还是要慢慢的,别又晕倒了。”   “放心吧三婆,我心里有数的,要是做不动,我就不做了。”   许菱双浇完菜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喝水。   家里有两个簇新的暖水瓶,是他们搬进来的时候秦安康送的,许菱双很喜欢这个礼物,因为她这个身体喜欢喝热水,有暖水瓶就方便多了。   刚休息了一会儿,破旧的院子门就被人一脚踢开了。   许菱双微微一愣,顺手就把放在一旁的竹笤帚拿在了手里。 第8章   “许菱双!许菱双人呢?还不给我死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举着一根指头粗的竹棍子非常威风的闯了进来。   老太太长相端正,也很精神,她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半旧衣服,一双黑布鞋上面缀了好几个补丁,可她看了看这个破旧的小院子,却满脸都是嫌弃。   等目光落在手握竹笤帚的许菱双身上时,那个嫌弃的意味就更浓重了。   许菱双看到那根熟悉的指头粗的竹棍子,忍不住叹息一声,但她并没有说话。   “喝!这嫁出去的浪货就是不一样,见到长辈连喊都不知道喊了!”老太太把竹棍子在空中挥舞的刷刷响。   “奶奶,请问您来这里有什么事吗?”许菱双很冷淡的开了口。   许奶奶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后非常不高兴的说道:“怎么?我不能来你家?”   “来,当然是可以来的。”许菱双说:“不过正常去别人家,可都是要敲门的。”   “哎哟喂!这可真是长能耐了啊!我是你奶奶,我想怎么来你家就怎么来你家!”   “我结婚那天,是你亲口说‘嫁出去的浪货泼出去的水,以后,你这个浪货跟咱们许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既然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又凭什么这样闯进我家,还差点踢坏我的大门?”许菱双冷冷道。   许奶奶很是愣了一下,她觉得面前的大孙女看上去有些陌生,虽然还是那张“浪货”的脸,但眼神似乎变了,气质也不太一样了。   出嫁前的许菱双可是非常怂包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许奶奶可以从早到晚拿她发泄自己的不满,许菱双只会缩成一团在那儿哭。   现在倒好,这才嫁出去多久啊?居然学会顶嘴了!   许奶奶想都没想,举着竹棍子就冲了过去,打算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浪货一个教训。   许菱双没有动,等竹棍子挥舞到她面前了,她才握着竹笤帚轻轻一挡。   “哎呀,你还学会还手了!真是气死我了!我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我们许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贱种呢!”许奶奶气的脖子都红了,拿着竹棍子就要跟许菱双拼命。   “这是怎么了?”秦远忽然大踏步跑进院子,然后一把拿下了许奶奶手里的竹棍子。   许奶奶一个不留神就没了竹棍子,她抬头一看,见“野人”秦远就挡在许菱双的身前,笑眯眯的这么看着她。   “咦?这不是奶奶吗?刚才见家里有人在打架,没想到居然是奶奶。”秦远笑嘻嘻的说道:“奶奶过来有什么指示?要不要喝点儿热水?”   “谁是你奶奶?别有的没的跟我攀亲戚。”许奶奶看着秦远的目光充满厌恶,她把右手一伸,“棍子还我!”   秦远把竹棍子还给她,脸上还是笑嘻嘻的,“那许奶奶来我们家有什么指教吗?”   “我是过来教训这个浪货的!这个浪货在家里装病,从来不干活,让她去喂鸡都要磨蹭半天。现在嫁给你了,她倒是变勤快了,居然还给菜地浇水?这不是明着打我们许家的脸吗?”许奶奶说:“大胡子,你快点让开,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别耽误我教训人!”   秦远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着许奶奶,然后不轻不淡的说道:“许奶奶这话说的有意思,许菱双是我媳妇儿,你要教训她,问过我了吗?”   他是一米八出头的个子,浑身都是练过的流畅肌肉,肩宽腿长,许奶奶是一米五几的小个子,她抬头看着黑了脸的秦远,居然浑身一抖,魂儿都快吓没了。   许奶奶的横,只敢冲着家里的几个孙女,这一旦对上真的横人,她比谁都胆儿小。   她两腿一软,就这么跌坐在地上,然后捂着胸口看着秦远,一句话也不敢说。   秦远抓了抓头发,回头问道:“她被我吓瘫了,这要怎么办?”   许菱双看了一眼,说:“现在不是在干活吗?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三婆去找我的,她说有人去许家嚼了舌根,你奶奶举着棍子要来教训你,她担心你出事儿,让我回来看一眼。”   许菱双道了谢,然后说:“一个老太太我还是能对付的。”   秦远笑了笑,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儿不正常,反正一听三婆的话,他扔下锄头就朝家里狂奔,把好多人都吓了一跳。   许奶奶就跟吓傻了一样坐在地上不说话,也不眨眼,看着怪渗人的。   许菱双说:“去找许大海,让他把老太太背回去。”   “那你一个人在这儿……”秦远刚说完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嗨,我又想岔了,行,我去找许大海。”   许大海很快就过来了,秦远在路上跟他解释了事情经过,许大海看着高大结实的大女婿,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的把老母亲背回家去了。   当天晚上,许菱双是先睡的,秦远洗了澡回到卧室,就着煤油灯的光看了一眼许菱双熟睡的小脸,那双灵动柔美的大眼睛这会儿是闭着的,长睫毛小扇子一样微微向上弯,勾的人心里痒丝丝的。   秦远的呼吸停顿了那么一会儿,然后立刻吹熄煤油灯,不敢继续再看。   他坐在床沿上,好半天都不敢躺下去,最后是默念dang章才慢慢平静下来的。   天快亮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看架势短时间内是不会停的。   这种天气没人会喜欢,因为没法去挣工分了。   秦远一个人爬了起来,给许菱双留了一张字条让她多睡一会儿,就穿着雨衣去了县城。   到了县城,雨小了一些,秦远找了一个地方打电话。   这会儿县城能打电话的地方很少,只有大单位才有。   电话接通后,那头的人笑着问他回家的感觉如何,秦远一一回答了。   那人又说:“你之前不是说村里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吗?现在怎么样了?”   秦远想到许菱双那双娇美却坚定的大眼睛,笑了笑说:“是我想多了。”   “职业病了吧?总是疑神疑鬼的!”   “是啊,就是改不了。”   通话结束后,秦远又去发了几份电报,把一叠信件寄了出去。   做好这一切,他才去了菜市场,猪肉摊早就被人抢光了,只剩下一块猪肝,秦远买了猪肝,又买了两条大鱼。   回到村里的时候还在下雨,许菱双坐在走廊下给自己做内衣,见他回来了,就赶紧道:“刚才公社的人过来了,说李书记找你。”   秦远点点头,心里忍不住喜滋滋的,这场景他以前也幻想过——他出门去干活儿,回来就看见媳妇儿在走廊下等着自己……   秦远又是呼吸一顿,然后迅速摇摇头,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子,接着就去找书记李洪了。   李洪接任公社书记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还属于新手,他年纪轻,读过高中,在村里也算文化人。   “秦远来了?坐。”李洪招呼秦远在简陋的办公室坐下,然后就直接切入正题,“这上头一天天的换主意,最近又要我们训练民兵队。以前的民兵队长人都不在了,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做这件事了。你刚刚退伍回来,要是你愿意做队长,你的工分按公社会计的级别发,比种地可轻松多了。”   公社会计也属于干部,工分自然比普通村民高。   秦远没说话,李洪又道:“咱们公社小学还缺一个老师,你媳妇儿不是读过初中吗?去教教一二年级还是可以的。要是你愿意做队长,你媳妇儿就去小学做老师,老师都是满工分,怎么样,这主意不亏吧?” 第9章   听完这话,秦远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刚回村,就遇上这样的美事儿了。   要是许菱双听到了这句话,肯定会满口答应下来的,他们基地长大的孩子除了训练也都读过书,她做不了农活,教教书肯定是没问题的。   这种事又不需要花力气,就算是她这个破身体,也是可以坚持的。   秦远也知道李洪的提议对他们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旁人怕是一辈子也盼不来这样的机会,但他忽然有些犹豫起来了。   因为他知道许菱双的性子,要是许菱双做了小学老师,自己能挣工分了,那就不需要他了,他们这段奇奇怪怪的关系估计过不久就要结束了。   秦远心里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见他一直不说话,李洪说:“秦远啊,我也是双井村的人,要不是你小时候我还带你爬过树,这么好的差事儿,哪会轮到你啊?这退伍军人不止你一个,就咱们村尾吴家的小儿子,也是去年才回来的。你做个队长还能给媳妇儿弄个满工分,到底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秦远立刻笑了起来,他说:“李书记,这么好的事情你能想到我,我肯定是特别高兴的,恨不得一口答应下来。不过我们家菱双有点儿小脾气,这事儿吧,我还真得回去跟她说一声。毕竟咱们是夫妻,我不能单方面帮她决定,咱们得尊重女同志啊,书记您说对不对?”   李洪也知道他新婚燕尔,加上媳妇儿又特别美,当下就很理解的说道:“也是,我应该把你们两个一起喊来的。那这样吧,我让小刘把你媳妇儿也一起喊过来。你坐着啊,上头的这个文件你先看看,民兵队要想搞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咱们先商量商量。”   小刘去喊人了,秦远就坐在旁边的木头椅子上看红头文件。   看完之后,他说:“按文件上说的,咱们公社这么大规模的,民兵队只要三十人也就够了。一个月要训练十五次,日常训练算工分,平时在公社出任务也算工分。这么好的差事,肯定有很多年轻人愿意参加的。”   李洪一听秦远说话,就知道找对人了,当下就跟他商量起怎么招人的事儿了。   秦远很懂这一套,便说:“上头忽然要我们建民兵队,说不定过阵子就要下来检查。依我看,这民兵队的人,第一要精神,形象不能太差了。第二,声音要洪亮,这样喊口号才好听。第三嘛才是最基本的,要身强体壮。”   李洪连连称是,他笑着说:“你这六年兵没有白当啊,什么都能懂呢。”   许菱双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商量的差不多了。   李洪说话做事儿比较干脆,一见许菱双就把事情又说了一遍,然后就说:“秦远要跟你商量,你们俩就在这里商量一下吧。”   许菱双点点头,对秦远说:“我肯定是愿意的,但如果你不想做队长,那就算了。”   她是个拎的清的人,找她做小学老师那是附赠的福利,她可不会喧宾夺主。   秦远笑着说:“我跟李书记都讨论好了,再推辞也不像话啊。”   李洪就拍着他的肩膀说:“既然夫妻两个都愿意,那明天我就让小刘给你们办个手续。小许后天就能去小学了,刚开始不会没关系,我让褚校长慢慢教你。秦远赶紧把计划做出来,后天吧,后天咱们就开大会招人了。”   秦远跟许菱双一起道了谢,才双双走出来。   许菱双出来的时候戴了一顶很宽大的斗笠,这是秦安康自己编的,村里人一般也用这个。   秦远看了看外面的雨,一把摘下斗笠戴在自己的脑袋上,然后把自己的大雨衣穿在许菱双的身上了。   许菱双虽然瘦弱,但个头不矮,有一米六五的样子,穿上秦远的大雨衣也没有拖地。   许菱双表情平静,等走出一截路了才低声说:“谢谢你了。”   “啊?这有什么好谢谢的?雨变大了,你要是着凉了,我还要花力气照顾你。”秦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许菱双说:“不是雨衣的事儿,是做老师的事情。我的身体要想养到可以挣工分的地步,怎么也要过了年才行,没想到你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   秦远说:“这个啊?这个就更不用谢谢我了。这是咱们运气好,得谢谢李书记。”   第二天还是个落雨天,因为不能挣工分,所以村民们都趁这个机会做点儿别的事情,比如秦安康,一早就去县城卖竹器了。   他经验丰富,在镇上跟县城都有固定的客源,总能找个大的家属区把竹器全部卖光。   秦远跟许菱双吃了早饭就去公社办了手续,李洪还把公社小学的校长褚建明给叫来了。   褚建明四十几岁的人,个子不高,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他脾气好,小孩子都喜欢他。   光荣公社面积大、人口多,所以来读小学的孩子也不少,刚巧一个男老师年纪大了干不动了,李洪就给褚建明找了一个新的。   “褚老师好。”许菱双很有礼貌的喊道,在她的印象里,她五年级的老师就是面前的这一位。   “原来是许菱双啊,咱们学校新来的老师是你,那我就放心了。”褚建明笑着说:“咱们公社能考上中学的人不多,你就是其中一个。但是可惜啊,你怎么才读了一年就回来了呢?要是继续读,你肯定能上高中的。”   许菱双说:“家里穷,没办法。”   许家的孩子其实没人读得起书,但许菱双小时候渴望读书,她长得玉雪可爱,当时还没成家的小舅舅就付了学费送她去念书。   后来她成绩好,小舅舅就一直帮她出学费,可是读到初一下学期的时候,小舅舅结婚了,家里的钱物都在小舅妈的手里,许菱双就辍学回家了。   这会儿初中生教小学是常见的事儿,褚建明对这个聪明的学生还算满意,就说:“我给你带了一套课本过来,你先回家看看。一年级呢,暂时是我在代课,你跟我后面听一段时间,我就让你试讲。你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的。”   收下课本,许菱双就一个人先回去了,秦远要留下来跟李洪讨论民兵队的事儿,大概中午才能回去。   “你穿我的雨衣回去。”秦远还叮嘱了一句。   许菱双说:“我听着雨小了,就不用了。”   出去的时候雨几乎停了,许菱双戴着斗笠慢慢朝家走,走到一个僻静处,忽然听到树丛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都说了家里不会放我结婚的,你怎么就是听不懂呢?”   二妹?她在跟谁说话?   一个年轻男声道:“不是我听不懂,只是之前咱们都说好了,你也想早点结婚的。现在你忽然跟我说,至少三年不能结婚,我当然会不高兴了。香萍啊,我不小了,我都二十六了,再等三年,怎么等?”   “我有什么办法?我在家里试探过好几次了,次次他们都说,得等老三可以下地挣工分了,才能帮我找婆家!你以为我想待在那个家里吗?我能怎么办?你天天就想着自己,你怎么不想想我呢?”许香萍的声音带了哭腔,她吼完这句就突然从树丛后面跑了出来。   许菱双猝不及防,撞上了二妹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第10章   许家的孩子都有一副好相貌,而且各有各的特色。   跟许菱双的娇美柔弱不同,许香萍是一种健康阳光的美,她皮肤微黑,圆脸大眼睛,脸颊红润,很讨长辈们的喜欢。   之前秦远有句话是没说错的,不光许菱双生错了地方,其实许家的孩子都一样。   有这样的好相貌,要是在大城市,许菱双姐妹俩肯定早就嫁去条件好的人家了,婚后还能补贴娘家,根本不会过得这么惨。   因为许菱双是个没用的废物,所以健康结实的许香萍十五岁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了。   她长的好看,身体健康,现在村里娶媳妇儿,就这样的最吃香。   早两年,许菱双就见过几个小伙子偷偷给二妹送吃的,不过没想到她居然悄悄谈了对象,还一直瞒着家里。   “你怎么在这儿?你……”许香萍快速的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这才咬牙道:“许菱双,这是我的事儿,你别跟家里嚼舌根子!”   要是被家里知道她已经谈好对象了,她肯定会被许大海打死的。   “我没那个闲工夫。”许菱双说完就继续朝前走。   小时候,二妹还是很喜欢她的,但自打二妹开始挣工分后,就渐渐不跟她说话了。   连许菱双结婚那天,许香萍都没有送她出门,可见矛盾之大。   许菱双能理解许香萍的怨恨,十五岁就跟着父母下地挣工分养活全家人,待在家里吃了这么多年白食的大姐当然是全世界最讨厌的生物了。   “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   许菱双的袖子被许香萍拽住了,她有些莫名其妙的回过头去,“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你叫我不要说出去,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不相信你!”许香萍的面孔非常红,眼眶也是红的,她的目光非常复杂,有怨恨、痛苦,还有一丝迷茫。   许菱双转过身,想了一下,慢慢说:“这事儿跟我没关系,说出去对我没有好处,再说我很忙的,我没空回许家去嚼舌根。你要是再不相信,那我也没办法了。”   许香萍愣了一下,拽着袖子的手放了下去,“你变化很大,看来你是嫁对人了。”   许香萍对大姐是怨恨的,但她同时也在暗暗关注许菱双的婚后生活。   她看到秦远找人收拾了老房子,带着许菱双单独过日子,就知道这个男人是心疼媳妇儿的。   提到秦远,许菱双笑了一下,说:“我该回去了,你下次跟人出来,最好再隐蔽一点儿。”   说完,许菱双就回去了,许香萍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有村民从这边路过,她才回过神来。   别看双井村地大人多,但有点儿什么消息传得却特别快,也不知道是谁说出去的,反正刚到下午,秦远要做民兵队长、许菱双要做小学老师的消息就传开了。   村里不少年轻小伙子都跑去秦远家里打探消息,个个都想做民兵。   秦远跟许菱双嫌吵,干脆锁上院子门跑去秦安康家里讨个清净。   秦安康特别高兴,他拿了一瓶平时舍不得喝的白酒出来,说晚上要好好帮他们俩庆祝一下。   “这以后,你们俩都是满工分,日子就好过啦。”秦安康说:“我们小远是个走运的人,才刚退伍回来就赶上这么好的事情。不过,我有点儿担心菱双。”   秦远看了一眼在灶屋里面摘菜的许菱双,说:“她怎么了?”   “你才回村子,很多事情你不知道。自打菱双一下地就昏倒后,这几年吧,许家几乎没让菱双出过门儿。只要她出门,她奶奶就会骂她是sao狐狸想勾引汉子,不知廉耻。我有几次路过许大海家门前,看见菱双坐在院子门后面,隔着门缝看着外头……”秦安康说:“这孩子以前还是很精神的,不过几年不出门,我怕她做老师的时候会害怕。”   秦远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菱双不要紧的,小叔放心。”   他忽然有些理解之前的许菱双为什么会在小路上抓住他不放了,大概是把他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吧。   想想也是,一个几年都没有出过村子的人,怎么可能跟间谍有关系呢?   她不过是看上了秦远刚退伍,对她的情况不清楚,加上手头有钱,家里条件不错罢了。   秦远自嘲的笑了笑,就去灶屋给许菱双帮忙了。   下雨天,天黑得早,所以晚饭也吃得早。   三个人刚刚把饭菜端上饭桌,拴住的院子门就被人敲的砰砰作响,一边敲,那人还一边喊着:“秦安康,秦远在你家吧?快点儿开门让我进去!听到了没有?”   秦远皱起了眉头,低声说:“小叔别去开门,我们吃了饭再说。”   秦安康说:“要是不开门,你妈能把我的大门砸烂了,那还吃什么饭啊?算了,你们吃你们的,我去看看。”   打开院子门,梁杏子就一把推开秦安康,强行走进院子里,她后面跟着满脸怒容的秦枫叶,母女两个看上去都在生气。   秦安康不明所以,秦远夫妻俩得了这么好的差事,梁杏子她们不高兴个什么啊?   秦远也不看那边,只对许菱双说:“趁热快点吃,你又不能吃冷饭。”   “哦。”许菱双就埋头吃饭。   梁杏子大踏步走到堂屋,秦远吃了一筷子红烧鱼,笑着说:“妈怎么来了?”   梁杏子看看桌子上的红烧鱼、炒鸡蛋,气哼哼道:“我跟你爸一年都舍不得吃一个鸡蛋,你们倒好,自己吃的这么好,让娘、老子在家吃糠咽菜!”   秦远面不改色,“这是小叔心疼菱双,自己花钱买给她补身体的。我还欠着小叔十块钱呢,现在又吃他买的好菜,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筷子却没停,又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梁杏子馋的口水直流,不过这里是秦安康的家,人家没开口请她吃,她也不能去抢小叔子的饭菜吃。   秦枫叶拉了一下梁杏子的胳膊,说:“妈,这个时候别惦记吃了,赶紧说正事儿!”   “对了,说正事儿!”梁杏子把脸一拉,吼道:“秦远,你怎么回事儿?有那么好的差事儿你让这个懒货去做,你怎么不想想你妹妹?那可是小学老师!旱涝保收的满工分!你赶紧的,把这个差事给你妹妹去做!这么好的事情哪能便宜了这种外人?”   秦远乐了,他真的没想到他妈跟他妹妹能想出这么个主意来,而且堂而皇之的找上门来要求换人!   秦安康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嫂子,你这话说的不对,小远都结婚了,他媳妇儿跟他怎么会是外人?嫂子这么说,难道你跟我哥也是外人?那我哥的钱凭什么交给你管?”   梁杏子被怼的无话可说,她憋了半天,才吼出一句:“这是我们家的事,你这个做叔叔的别插嘴!”   秦远非常尊敬小叔,见梁杏子这样说话就突然一拍桌子,梁杏子母女俩被吓了一跳。   可是秦远忽然又笑了起来,他说:“妈,让谁做老师那是李书记决定的,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让他换人。我看妈本事比较大,不如妈自己去找李书记。反正我是不会去的,要是让李书记不高兴了,我的民兵队长被撤了,妈赔得起吗?” 第11章   梁杏子一愣,“谁敢撤你的队长?我跟谁拼了!”   “妈真了不起,我给妈鼓掌。”秦远啪啪的鼓起掌来,然后笑眯眯的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妈就自己去找李书记说吧。我胆子小啊,我见到李书记就害怕,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哪敢反驳啊?万一丢了这么好的差事,我找谁理论去啊?”   “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梁杏子说:“怪不得你娶了这个懒货呢!原来你跟她都是一样的东西!我梁杏子怎么会有你这么没用的儿子?你还在外头当了六年兵呢,说出来也不怕人家笑话!”   她梁杏子可是响当当的泼辣人,她骂遍公社无敌手,把家里的汉子收拾的服服帖帖,掌握家中财政大权,还把公婆踩在脚底下,整个双井村像她这样的能干人根本找不出第二个来,她怎么会生出这么孬种的儿子呢?   秦远又吃了一口炒鸡蛋,然后慢悠悠的说道:“我像我爸,没办法。”   梁杏子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秦富贵干活是个好手,不过论起性子,也要归到老实懦弱那一类去的,要不然也不会被梁杏子欺负了这么多年。   梁杏子半晌没说话,秦枫叶揉了揉眼角,蹲下去说:“哥,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秦远点点头,他说:“我知道啊,所以这些年我一直给你寄东西。回家的时候,也买了女学生会喜欢的东西送给你,还给你包了钱。作为哥哥,我没亏待过你啊。”   “那些东西吃了用了也就没有了,跟我们现在的说的事儿是两码子。”秦枫叶死死盯着秦远,“哥,你可是我亲哥,你得为我着想啊!”   秦远闻言笑了一下,他六年没回家,对这个唯一的妹妹也挺惦记的,所以下火车后在城里给她买了不少好东西,什么小闹钟、百雀羚、塑料底的布鞋、奶粉、麦乳精……甚至还给她买了一个收音机,可是花了不少钱跟心思的。   送了她那么多好东西,到她嘴里就变成吃了用了就没了,也不知道秦枫叶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见秦远不说话,秦枫叶继续低声说:“哥,我也二十了,说了两年对象都没人瞧得上我。要是我做了公社的老师,那就不一样了,肯定会有人求上门要跟我结婚的。哥,我们到底是亲兄妹,难道你希望我一辈子待在家里被人笑话吗?”   秦枫叶长得确实不好看,不过她找不到对象跟她的长相其实没太大关系。   毕竟比她丑的姑娘大有人在,但人家也顺利的结婚了。   村里的小伙子不敢娶秦枫叶,主要是因为她有一个那样的妈,加上秦枫叶的性子不怎么讨喜,时常喜欢跟她妈一起搬弄是非,这要是娶回家了,家里还能有安稳日子过吗?   秦远虽然刚回村没多久,但村里人只要提到他妈跟他妹妹,全都是摇头撇嘴的,可见母女俩的名声有多差。   这时候秦安康也坐下来一起吃饭了,秦远动手给小叔倒了一杯酒,然后才慢慢说:“枫叶啊,如果你做了老师才能结婚,那娶你的那个男人能是个好人?”   秦枫叶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但她听出秦远的拒绝了,当下就拉着脸说:“哥!你才结婚几天啊?就连我这个亲妹妹都不顾了,一心只想着这个狐狸精!我可是为了哥着想的啊!哥你怎么不想想?她现在没半点本事,才能安心跟着你过日子。要是她可以挣工分了,还会跟着你这种野人吗?不出一个月,就能跟别的男人跑……”   “哎哟!”秦枫叶突然捂着嘴巴坐倒在地上,接着一根筷子也落在了地上。   许菱双瞪着一双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站了起来,“哎呀,我手滑了,枫叶你没事吧?快给我看看你的嘴!”   秦枫叶的嘴巴被一根竹筷子抽出了一道红印子,她捂着嘴巴尖叫道:“你这个sao狐狸居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许菱双灵巧的躲到秦安康的身后去了,她特别委屈的说道:“都说了是我手滑,我身体弱,手上也没力气,吃饭滑掉筷子是常见事儿,谁叫枫叶你蹲在那个地方呢?也是赶巧了嘛!”   秦安康板着脸拦住了秦枫叶,他喝道:“枫叶!这里是我家!这是你哥哥嫂子,你听听自己刚才说的话,那是人话吗?你一个没结婚的姑娘家,嘴巴怎么那么脏呢?”   “我家枫叶嘴巴怎么脏了?秦安康你长能耐了?自己没孩子,倒是教训起我的孩子来了?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家给拆了?”梁杏子站出来给女儿撑腰了。   秦安康笑了一下,说:“我信啊,我怎么不信?不过嫂子要是拆我的家,我就去找李书记做主,这年头还有这种地主恶霸的事儿出现,那可不得抓起来戴高帽子游街啊?”   梁杏子倒是被唬住了,不过她不能拆屋子,不代表她不能去打秦安康,眼看她就要扑过去了,秦远随手一抓,就把她给抓了回来。   “妈,天都要黑了,听说明天李书记要去县城开会,你现在不去找他,可能好几天都找不到他了。”秦远道。   梁杏子跟秦枫叶两个这才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母女两个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找李洪是最着急的事儿。   “你们给我等着!等我回来,我跟你们没完!”梁杏子丢下这句狠话,就拉着秦枫叶跑出去了。   秦安康去灶屋给许菱双拿干净筷子,秦远笑眯眯的看着她,低声说:“手上功夫不错,我都没反应过来。”   许菱双说:“我这是给你面子,要是换了别人,我非打的她三天不能说话。”   秦远忽然认真道:“那你下次不用给我面子,该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我妈已经没救了,但枫叶还年轻,万一能教的回来,我这个做哥哥的以后也少给她收拾一些烂摊子。”   秦远并不喜欢这样的家人,但他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妹妹,所以只能尽量维持一个表面的平衡。   “让我帮你教妹妹?”许菱双笑着说:“那价钱可不低的。”   “许老师想要什么?”秦远也看出许菱双在开玩笑了,便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道:“只要我买得起的,都可以。”   刚巧秦安康走回来听到这句话,他立刻说:“菱双马上就要做老师了,你可以给她买个好一点儿的背包,可以给她装点儿书本教具什么的,我看小学的老师都有一个。”   秦远点点头,“我倒是忘了这一茬了,看看这几天有没有空,我去县城给你买一个。还有什么别的要买的,顺便一起说出来。”   许菱双摇摇头,“家里没钱了,就不用给我买东西了。我现在做了新衣服,有两件特别旧的衣服可以改成布包。”   秦远看着许菱双那双澄澈漂亮的大眼睛,虽然没说话,但却打定主意不能这样委屈许菱双。   俩人吃了饭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许菱双第二天就要去小学任职了,所以简单洗漱一下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秦远先起来烧水做早饭,等天亮了,许菱双才慢慢的从屋里走出来。   秦远正站在屋檐下刮胡子,他在土墙上钉了一根钉子,然后把许菱双的一面圆镜子挂在了上面。   “我说镜子怎么找不到了呢,原来被你拿出来了。”许菱双说:“胡子都留了那么久了,怎么舍得刮掉?”   秦远停下动作,无奈道:“要做民兵队长,就必须保持仪容整齐干净,今天李书记要重点检查我的胡子。”   许菱双不太感兴趣的看着他刮完胡子,秦远的父母妹妹都长得不咋地,这个人刮了胡子估计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秦远对着镜子仔细的检查了脸上的边边角角,确定可以跟李洪交差,便笑着转过脸去,“一下没了胡子,我觉得脸上冷飕飕的。”   站在院子里梳头发的许菱双冷不丁的对上了一个器宇轩昂、丰神俊朗的英俊青年,登时整个人一愣——这谁啊? 第12章   “秦远?”许菱双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她刚才没有眼花吧?   “啊,叫我干啥?”秦远不太习惯的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然后就开始拍打自己的衣服。   许菱双捏着梳子就这么走了过去,然后揪住秦远的衣服让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   她确实没有眼花,眼前还是刚才看到的英俊青年,他剑眉星目,有一管优越高挺的鼻子,薄唇带着一点儿笑意,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来。   许菱双有些凌乱了,她真的想不通秦远长的这么好看这么年轻为什么要留那种乱蓬蓬的野人一样的大胡子?   如果不是额头跟面颊上熟悉的伤疤痕迹,许菱双根本没法认出这个有型有格的挺拔青年是跟自己生活了这么久的野人。   “怎么了?”秦远不明所以的低头看着许菱双,“我刮了胡子这么奇怪吗?”   许菱双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想了想便道:“你之前为什么要留胡子?当兵不是也要讲究整齐干净吗?”   秦远笑了笑,说:“我之前出任务的时候受伤了,在医院治疗的时候懒的刮胡子,就这么一直留下来了。你不觉得大胡子很威风吗?我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讲故事,很多英雄豪杰都有一副大胡子,我可向往了。”   许菱双也笑了,“威风倒是挺威风的,不过也挺吓人的。”   “要的就是吓人,我刚回村的时候,小孩子看到我就会掉头跑,特别有意思。”   许菱双说:“可你留着威风的大胡子,不光吓跑了小孩子,把女同志也吓跑了呀。要是你回村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你肯定早就娶上媳妇儿了。”   秦远又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说:“我听懂你的话了,你是不是在夸我长得还行?女同志看了就会喜欢?”   “确实长得不错。”许菱双说:“所以你吃大亏了。”   秦远说:“我吃什么亏了?媳妇儿我也娶了啊,还是全村最漂亮的那一个!”   许菱双一愣,就这么定定的看着秦远,不太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假夫妻吗?   秦远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笑着转开话题:“都这个时候了,我得赶紧做早饭,要不然你来不及去学校了。”   说完,他就跑去了灶屋,好像不太愿意跟许菱双讨论刚才的话。   许菱双梳好头发,把镜子拿去屋里放好,也像没事人一样去灶屋给他帮忙了。   被秦远的好相貌吓到的人可不止许菱双一个,村里人六年没见过秦远了,除了特别亲近的亲朋好友,其他人压根就不记得秦远的长相了。   所以秦远这样精神抖擞的陪着许菱双一起出门,才走出几十米,就引起了围观的轰动效果。   “菱双啊,这男人是谁啊?”许菱双的一个小学同学第一个没忍住问了出来。   许菱双不是新婚吗?怎么就跟别的男人走在一起了?秦远那个野人能让他们好看?   许菱双无奈的大声说道:“还能是谁?秦远啊。”   “什么?这是秦远?”周围人全都吓了一跳。   秦远就笑嘻嘻的跟所有人打招呼,大家一听确实是秦远的声音,有几个邻居总算想起秦远以前的模样了。   “是了,我想起来了,秦远十几岁的时候就是个精神的小伙子了。”   “对对对,那时候我们还说,秦远不像他爹妈,像他爷爷。”   秦远的爷爷年轻时候可比秦富贵好看多了,所以秦远应该是隔代遗传,可惜秦枫叶没有遗传到。   秦远笑着说:“对,我是像我爷爷,小时候大家就这么说。”   就这么走出去一截路,许菱双说:“秦远,不用你送我了,我知道小学在哪里,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秦远有点儿失望,“说好了让我送你过去的啊。”   “要不你明天再送我吧,今天这样子……等我走过去就迟到了。”许菱双很无奈。   不过她能理解村邻们的好奇,毕竟她都花了不少时间来接受这件事呢。   秦远说:“都是李书记,非让我刮胡子,要是不刮胡子,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许菱双笑着安慰他,“没事儿,过几天大家就习惯了。那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去学校了啊。”   “你小心点儿啊,别走田埂,尽量走大路。”秦远不放心的叮嘱道。   许菱双点着头一个人朝小学那边走去了,留下秦远继续跟村邻们说说笑笑。   公社的小学离双井村不远,从这里走过去只要二十分钟,孩子们喜欢走田埂穿小路,那就更快了。   不过许菱双想到秦远的叮嘱,就一直从大路上走。   路上遇到不少出工的人,一些年轻姑娘看到许菱双穿着新制的衣服裤子,背着一个军用斜跨包,心里都挺羡慕的。   这个斜挎包是秦远带回来的,他早上拿出来让许菱双先用着,等有空了再去县城买一个新的。   “真是命好,居然能去小学做老师。”   “就是,之前都嫌她干不了活,人家现在不干活也能挣全工分了。说来说去,还是秦远有本事。”   “你现在说他有本事了,他刚回村的时候,你不是说他丑的吓人吗?”   “那他本来就丑的吓人嘛,反正我宁愿找个好看一点的人结婚。”   几个年轻姑娘正说着,秦远跟几个扛着工具的村民也朝这边走了过来,他个子高所以非常显眼,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孔在朝阳下闪着光,特别精神。   “那个人是谁啊?中间那个大个子,真好看!”   “是谁家的亲戚吗?之前没见过啊。”   “哎呀,我要找我姨去问问,不知道他结婚了没有?”   等走到这边地头,一个中年男人大声说:“秦远,我家小三子今天也要去报名的,要是他选上了,我请你喝酒。”   秦远笑着说:“刘叔,选人这事儿是李书记拍板,我只能给点儿意见。”   “是这样啊,那就希望我家小三子能被李书记看上吧。”   秦远笑着走远了,地头的几个年轻姑娘跟炸了锅一样跑过去拉住刘叔的袖子。   “刘叔,你刚才喊那个人秦远?”   刘叔说:“对啊,他就是秦远啊,刮了胡子你们就认不出来了啊?”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全都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之前说秦远太丑的那个姑娘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哭什么啊?”   “我……我后悔了,我觉得自己好蠢啊!”   许菱双避开了这些轰动的场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去了小学。   整个公社小学一共有六个老师,许菱双是最年轻的一个,除了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老师外,其他老师都是中年人了。   公社小学用的是以前的老房子,不过这是砖瓦房、玻璃窗,所以看上去很敞亮很干净。   每个年级都有自己单独的教室,外面有一片铺了煤渣的平地是操场,还有一根毛竹做成的旗杆。   老师们有一间大屋子作为办公室,褚建明领着许菱双走进办公室跟大家打了招呼,就说:“这张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你以后就坐这里。”   “好的,谢谢褚校长。”许菱双坐下来,开始从背包里面朝外拿东西。   除了一年级的课本外,秦远给许菱双塞了不少东西,有一支他自己的英雄钢笔、一个没用过的厚本子、新的搪瓷缸子、洗干净的手帕,还有几颗糖。 第13章   许菱双把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一边拿一边觉得秦远把她当成小孩子了——她又不是许小宝,给她糖果做什么?   桌子擦的很干净,连抽屉里面都打扫过了,许菱双很快就把东西安置好,那个不到三十岁的女老师沈娴就拎着一个暖水瓶走了过来。   “许老师,你喝茶吗?我那边有茶叶。”沈娴笑着说:“是夏天我自己采了炒出来的,很香的。”   “谢谢沈老师,我一直喝白水的。”许菱双也冲她笑了一下。   沈娴就把她的搪瓷缸子倒满,然后也没离开,还是站在她的桌子旁边跟她闲聊了几句。   沈娴是隔壁村子的人,她长着一张圆圆的苹果脸,齐刘海长辫子,皮肤很好,笑起来一副温柔可亲的样子,一看就是学生们最喜欢的那种老师。   沈娴说:“我儿子就在这里读一年级,以后就是许老师的学生了。他叫郝兴城,性子比较皮,不过脑袋比较灵光,许老师要帮我盯的紧一点,让他好好学习。”   沈娴夫妻俩都是老师,她丈夫在镇中学教数学,所以虽然是这种时候,他们依旧很重视孩子的学习,指望孩子以后可以考中学读高中,将来接他们的班,毕竟教书可比种地轻松多了。   许菱双很重视这份可以挣来满工分的工作,有沈娴主动搭话,她也问了一些学校的注意事项什么的,心里有个底。   其他几位老师年纪都大了,所以都对许菱双这个年轻新同事不感兴趣,大家在桌前各自做各自的事,等预备铃一敲响,就都夹着书本教具去教室了。   这会儿的预备铃是一口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笨重古钟,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弄过来的,反正从许菱双上学那会儿起就用这个东西了。   学校每天都有轮值的老师,办公室有小闹钟,等时间到了,轮值老师就会走过去把古钟敲响。   “许老师,搬个凳子跟我一起去一年级的教室吧。”褚建明夹着课本说:“你就坐在最后面看我是怎么上课的。”   “是。”许菱双搬着自己的椅子去了一年级的教室。   褚建明先给孩子们介绍了一下许菱双这位新来的老师,许菱双也跟孩子们打了招呼。   她长得太好看了,连下头的小孩子都看呆了不少。   不过双井村的几个孩子都认识她,还有一个小男孩大声喊道:“废物也能来当老师吗?要是昏倒了怎么办?”   坐在他周围的几个孩子都跟着笑了起来,褚建明教训了他们一顿,等许菱双在教室最后面坐下了,他才开始点名。   这会儿乡下的小学教课的内容很简单,只有语文、数学、体育跟劳动课,一到三年级的老师也不分科目,一个人教一个班级的所有科目。   反正内容都很简单,而且一到三年级只有上午有课,孩子们下午可以撒欢儿的玩耍。   许菱双打开自己的厚本子,简单画了一下班级的座位图,在褚建明点名的时候就把整个班三十个学生的名字全都记下来了。   三十个学生里面,只有七个女生,其他都是男生。   这跟许菱双当初读书的时候差不多,除了条件特别好的家庭外,公社大部分女孩子都是没法读书的。   不过遇到寒暑假的时候,小学会定期给村民们开扫盲班,这个不花钱,谁都可以去读。   所有家家户户都会把女儿送去读扫盲班,不管怎么说,至少要会写自己的名字啊。   一年级上课很简单,先上语文,之后就是课间操跟体育课的时间。   体育课主要就是跑步、踢毽子跟跳绳,如果遇到下雨天,那就在教室里给孩子们讲故事或者教一首儿歌。   体育课上过后,孩子们都跑去老师办公室的走廊下接水喝。   学校有一个大水壶是专门给学生们喝水用的,一般由轮值老师早上过来烧好了放凉,冬天会放在草捂子里面保温。   这里竹子多,学生们随便砍一截竹筒就可以带来学校当做杯子用了,非常便利。   等数学课也上完,一上午的学习任务就完成了,古钟被敲响,孩子们高高兴兴的背着书包作鸟兽散。   许菱双回到办公室,褚建明就问道:“感觉怎么样?”   许菱双实事求是的说:“等我准备一下,应该是可以胜任的。”   她看上去心情极好,眼睛也亮晶晶的,似乎很喜欢这份工作。   末世的基地不养闲人,被这种理念养大的许菱双做了这么多天的闲人,现在可算豁然开朗了。   褚建明笑了,“教一年级确实没什么难度,只要多放耐心跟细心,你肯定做得来的。好了,中午了,你也赶快回家去做饭吧。吃了饭过来,我再教你怎么批改作业。”   “好,谢谢褚校长。”许菱双背上包,跟几个离家近的同事一起走出去了。   有正经的工作可以做,这让许菱双的心情非常好,也愿意跟同事们多交流一下。   “李老师住在水牛村,一来一回太远了,所以中午只有她不回家。”沈娴牵着她儿子,跟许菱双走在最后面。   许菱双便道:“那李老师中午怎么吃饭?”   “我们办公室旁边不是有两间小屋子吗?其中一间里面有一个单灶,可以烧水做饭。”沈娴说:“我爱人中午在镇上不回来,有时候遇到下雨天,我也会带一点儿挂面过来在学校煮,比较方便嘛。”   等走到大路上,许菱双就跟同事们分开,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挣工分的村民们也开始陆续回家了,许菱双走到村口,遇到了姚翠花跟二妹许香萍,双方都是一愣。   “菱双,你真的当上小学老师了?”姚翠花说:“昨天大家都在说,我还不相信,可是看你这样子……应该是真的了吧。”   “是真的。”许菱双说。   姚翠花笑了起来,“多亏了张月给你说的这门亲事,要不是嫁给了秦远,你也轮不到这么好的事情啊。以后你跟秦远都是满工分,家里才两个人吃饭,那日子肯定好过。对了,秦远疼你吗?”   许菱双不明所以,“为什么问这个?”   “妈也是关心你啊。”姚翠花笑着说:“他会娶你,还不就是看上你这张脸了吗?你这娇滴滴的样子,按理说,他应该会很疼你吧?”   许菱双还没说话,许香萍就冷笑道:“妈,你看看大姐身上的新衣服新裤子还有新布鞋,穿的这么精神,大姐夫会不疼她吗?”   许菱双上身是黄色细格子的新外套,下面是蓝布裤子跟黑布鞋,长发规规矩矩的梳成了大辫子,看上去确实有女老师的样子,斯斯文文的。   姚翠花揉了揉眼睛,仔细的看了看许菱双身上的新衣服,笑的更开心了,“我眼睛不好,刚才都没看清,只觉得菱双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原来是穿了这么好的衣服,怪不得看上去这么精神呢。既然秦远对你好,妈就放心了。这以后啊,你们家的粮食肯定是吃不完的,回头要记得给家里送一点,毕竟家里白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弟弟妹妹还小,个个都张着嘴要吃饭……” 第14章   许菱双看了一眼姚翠花,她才四十几岁而已,可这张饱经风霜的脸已经布满皱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很多,那对眼皮打褶的大眼睛已经浑浊不清了,但从轮廓依稀可以看出她年轻时候应该是一个漂亮的人。   隔壁张月曾经说过,姚翠花年轻时候可是邻村最好看的姑娘,可惜眼光不行,被许大海这个空有外表的男人哄的团团转,不顾家里的反对一意孤行嫁了过来,最后辛辛苦苦二十几年,没有一天可以吃饱饭。   “你看着我做什么?妈没有说错吧,家里再怎么苦,也给你一口饭吃了。你也是咱们家唯一读过书的孩子,你现在结婚了,有好日子过了,难道不该帮衬一下弟弟妹妹吗?一个人过着好日子,见弟弟妹妹在家挨饿,你心里过得去吗?”姚翠花见许菱双迟迟不说话,便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许菱双立刻说:“妈放心,粮食方面我肯定会帮衬家里的。”   姚翠花也没说错,不管许家多穷多苦,到底没有饿死任何一个孩子,连许菱双这样的废物都好好养到出嫁,作为这个年代的父母已经不错了。   要知道,村子里有些女娃娃一出生就被丢掉了,许家的孩子算好命了。   许菱双得了这个身体跟记忆,作为子女,她当然会尽到赡养父母的义务。   只要她认真做好老师这份工作,再想法子做点副业赚钱,每年总能孝敬许家一些粮食的。   “这还差不多。”姚翠花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妈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所以当初一直护着你,要不是妈,你早就被你奶奶赶出家门饿死了。哪还能嫁给秦远,做上老师呢?”   姚翠花养了这么千娇百媚的一个闺女,总还幻想着可以靠嫁女儿赚点儿好处的。   可惜许菱双迟迟说不上婆家,等秦远愿意结亲的时候,许家也没好意思狮子大开口,只照着村里其他人家的行情,问秦远要了二十块彩礼钱。   现在想一想,秦远这么有本事,他们许家确实要少了。   许菱双走到家门口,隔着院子就看到灶屋的烟囱里冒出的青烟,她赶紧走进去,发现秦远已经在里面做饭了。   这个男人旁的不说,这方面还是很像他小叔的,比如俩人都不介意男人下厨。   不像许大海,明明家里穷的叮当响,但他的男人架子却摆的大,这么多年连一锅开水都没烧过。   “回来了?第一天上班,辛苦吗?”秦远一脸关切的问道。   许菱双有些不习惯的看着他那张特别好看的脸孔,愣了一下才说:“不辛苦,我暂时只需要坐在后面听褚校长讲课。我觉得教课还是很简单的,我应该做得来。”   秦远笑着说:“那就好,你以前做的都是危险的工作,现在安安静静做老师,我还怕你适应不来呢。”   许菱双又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秦远说的是她在基地的工作,便道:“我们以前,要到成年才会分小队出去做任务的。在成年之前,每天都要训练、读书、学习各种技能,有时候还要去帮忙种地。所以,基本每个人的适应性都很强,其实什么都能做的。”   秦远点点头,把锅里煮了一会儿的老豇豆盛起来,便道:“可以吃饭了,走,边吃边说。”   老屋的灶屋太小,又是双灶,不像别人家灶屋也能放一张小木桌,所以俩人每顿饭都要在堂屋吃。   “上午已经选好三十个人了,不过规章制度、训练任务什么的都没定,所以下午还要去忙。”秦远说:“我在公社也有一张办公桌了,李书记还送了我一个新杯子,是景德瓷的,怪好看的,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用。”   许菱双一边吃老豇豆一边说:“不用啦,你现在是干部了,你用就好。”   中午时间紧,所以秦远只做了辣椒炒茄子跟焖老豇豆,他怕许菱双吃不好,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个咸鸭蛋给她吃。   许菱双又不傻,秦远对她这么好,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她微微有些不安,筷子就不敢朝咸鸭蛋伸过去——无功不受禄啊,她得了这么多,以后怎么还?   秦远直接拿起切开的咸鸭蛋,然后全都挖了放在许菱双的饭碗里,“快吃,都是冒油的,可香了。”   许菱双瞪着大眼睛看他,秦远笑了,“我知道我刮了胡子特别俊,不过你这样看我,我也会害羞的。”   许菱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要是会害羞,那太阳明天就不出啦。”   秦远又说了几句俏皮话,许菱双被逗乐了,便暂时忘了刚才的忧虑,大口大口的吃起饭来了。   吃到一半,秦远说:“你说你们也要读书,那应该学过历史吧?”   许菱双点点头,“学过。”   “那咱们这一段的历史,你还记得吗?”秦远一直都很好奇,但之前不太熟悉,就没好意思问。   许菱双说:“记得一点儿,不过书上说的也不多,我只记得什么十年wenge,后面就是改革开放,然后没过太多年就奔小康了。”   秦远追问道:“就记得这些?”   “毕竟是一百多年前的历史了,再说我们历史课非常少,不属于我们学习的重点,反正我只记得这些了。”   秦远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如果是十年的话,那再过几年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不过这些事情不能告诉第三个人了,理由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   许菱双点点头,“我又不傻,我怎么会说出去?”   “可是你很轻易的就告诉我了。”   “因为你知道我的秘密,那么重要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这些小事有什么不能说的?”许菱双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秦远点点头,觉得许菱双这个人挺有趣的,懂得多、拎得清,同时还有些纯真,可能是那个时代才能养出来的性子吧。   吃了午饭,许菱双主动洗碗刷锅,秦远在西屋翻出盒子又记下了一些东西,等许菱双收拾好厨房,两个人在堂屋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就一起出门了。   “我送你去学校。”秦远的态度非常坚决,早上就没送成,下午可一定要去一趟,刷个脸熟嘛。   邻居们也扛着锄头准备下地了,大家看着秦远跟许菱双,都忍不住夸了一句:“真登对啊。”   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美纤细,光是并肩走在路上,都像一幅画儿似的。   他们走出去没多久就遇到了秦富贵跟梁杏子,他们俩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秦枫叶,梁杏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爸,妈,上工啦?”秦远笑眯眯的跟他们打招呼。   秦富贵应了一声,梁杏子跟秦枫叶却冲他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许菱双不明所以,“你又怎么得罪她们了?”   “跟我没关系,是她们自己被李书记骂了。”秦远说:“她们让李书记把你的工作让给枫叶,李书记把她们狠狠的教训了一顿,我妈不服气,跟李书记大吵大闹。最后,李书记说要扣他们一家人的工分,才把她们唬住的。”   走出去一段路后,许菱双说:“其实说到底,我们俩确实是外人。你把这么好的机会给了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报你。”   中午的太阳特别好,还没走到学校,许菱双已经微微喘气,白嫩的小脸也被晒的微微发红,额头沁出细汗,加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的秦远有些心猿意马,得攥紧拳头才能阻止自己的大手伸过去帮她擦把汗。   秦远听了许菱双的话,顿了一会儿才说:“我们是夫妻,不是外人。” 第15章   许菱双呼吸一窒,脚步也停了下来。   面对凶猛的变异动物,她可以迅速做出判断跟应对;但面对这样的事跟人,她却有些为难了。   秦远跟基地那些要包养她的男人是不同的,具体哪里不同,许菱双虽然说不上来,但她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真心,所以她开始搞不懂了。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然后轻轻说:“秦远,我不是你的监视对象吗?”   “没错。”秦远的声音听上去倒是挺镇定的。   “既然是这样,那有些话,你就不要再胡说了。”许菱双依旧低着头说:“之前我们没讨论过这个,不过,等我证明了自己是清白无害的,你不需要再监视我了,我会搬出去的。当初我们结婚,也是你为了试探我。再说我们没有登记,我是可以搬走的……这些日子你对我照顾有加,我很感激你,将来,我肯定会报答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许菱双说的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她却莫名的觉得自己没什么底气。   秦远低头看着她那一截纤细洁白、微微弯下去的脖颈,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心里在想:她果然在想着离开……   按道理,许菱双并没有说错什么。   他们结婚又不是真结婚,加上结婚当天新娘还换了芯子,至今没有登记,也没有夫妻之实,连手都没拉过……许菱双如果想走,那是谁都没法阻拦的。   可秦远只要一想到许菱双要离开自己,他就觉得挠心挠肺的,生平第一次,他浑身上下都不太对劲。   嗯,是不太对劲,他可能真的中了许菱双的“美人计”了。   鬼使神差的,秦远沉声说:“你要报答我?”   “是的,我不会欠人情欠钱的。”许菱双回答的很认真。   秦远笑着说:“我们有句古话,叫做倘若无以为报,可以以身相许。”   许菱双突然转过身去,瞪着一双大眼睛气呼呼的看着他,“秦远,我在跟你认真商讨,你却在捉弄我!”   秦远这种调笑的语气她听过很多次了,每次他这样说话,很明显都在捉弄人,他妈跟他妹妹应该深有体会。   “哈哈,你还没自证清白呢,商量这种事儿,太早了吧。”秦远伸手拍了一下许菱双的小脑袋,然后咬着牙大步朝前走去。   许菱双无可奈何,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路无话,许菱双总觉得身边的秦远好像情绪不高。   一直到了学校,见到了其他老师,秦远才客客气气的跟所有人打了招呼。   所有老师都很惊讶,因为秦远的大胡子实在是太醒目了,回村没多久就人尽皆知,现在突然变成这样一个精神抖擞的英俊青年,大家都好奇的问东问西。   褚建明拍着秦远的肩膀说:“现在这个模样才对嘛,要做咱们公社的民兵队长,肯定不能邋里邋遢的。”   秦远笑着说:“褚老师还跟以前一样,我们那会儿读书的时候,您会挨个挨个的检查我们的耳朵后面有没有洗干净。”   沈娴拉着许菱双的胳膊站在远一点的地方说悄悄话,“之前我还觉得你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嫁糟了,没想到秦远长得这么俊,现在又做上公社干部了,你啊,还真是有福气呢。”   许菱双笑了一下,没说话,沈娴继续说:“秦远刚回来的时候,有人给他说了我们家隔壁的一个姑娘,当时那姑娘嫌他难看,加上你婆婆名声不好,所以当场就跟媒人说了不愿意。那会儿我还劝过她呢,男人嘛,要那么好看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叫她不听我的,现在肯定后悔了。不过你放心,我隔壁那个姑娘比你差远了,就算她现在后悔,秦远肯定也瞧不上她了。”   这年月,退伍回来的男青年还是比较吃香的,所以秦远刚回村,就被一些喜欢做媒的女性亲戚在整个公社溜了一圈,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主动替他说了好几家亲事,可惜没一个说成的——个个姑娘都嫌他吓人。   许菱双说:“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如果公社的姑娘能看上秦远那就再好不过了,等她一个人独立了,秦远就能娶一个真正的妻子了。   沈娴笑了,“也对啊,毕竟你这么好看,谁都比不过你。”   许菱双也不好多加解释,只能跟着沈娴一起笑。   秦远跟褚建明聊了一会儿就要告辞了,毕竟他们那边也挺忙的。   许菱双把他送出来,秦远说:“小学下午三四点就可以下班了,你回去以后拿个盆子去一趟三婆家。昨天我请三婆帮忙做一些豆腐,她已经答应了。”   没有条件天天吃肉,多吃豆腐也能补补身体。   许菱双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抬头看着他。   如今这张脸一点都不吓人了,但许菱双反而不敢多看了——他的眼睛太明亮,笑容又太灿烂。   秦远笑着拽了一下许菱双垂在身前的大辫子,然后说:“我这个人喜欢说笑,刚才路上说的那些,你不用往心里去。我这性子,你得习惯习惯。”   许菱双松了一口气,然后点头说:“我会慢慢习惯的,不过这种玩笑以后还是不要再开了,很吓人的。”   “恩,不会了。你回办公室吧,我过去了。”秦远一脸灿烂的冲她摆摆手,转身走了。   等走出去几十米,秦远才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然后捂着胸口想:我好像真的不太对劲。   许菱双跟在褚建明后面认真学了一周,现在,她可以独自备课、批改作业,还能帮着管理学生。   正如她所说,他们基地长大的孩子,做任何工作都有良好的适应性。   褚建明说:“你学的很快,依我看,下周一你可以试试讲课,先讲语文吧。不用有什么压力,如果下周一讲的不行,那就再等等。”   “好,我回去准备一下。”许菱双点点头。   “哦,还有,下周开始,我也把你写进排班表了,你自己去抄一份。”褚建明说:“明天是礼拜天,我全天都在家,你备课的时候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过来问。”   褚建明一家就住在小学附近,所以他每天都会第一个到校。   “是,多谢褚校长。”许菱双道了谢就走到墙边去抄最新的排班表。   排班表是让老师们轮流值班的,乡下的学校没有校工,所以值班老师要提前到校,烧开水、打扫办公室卫生、做一些其他的准备工作,还要敲一天的上课、下课钟声。   “许老师,明天礼拜天,我打算去县城供销社扯点布做冬装,你要不要一起去啊?”沈娴收好背包,笑呵呵的问道。   这会儿乡下的小学一周可以休息一天,老师们都会趁着这个时间处理一些家务事。   许菱双说:“我就不去了,我要在家准备试讲。”   沈娴说:“其实很简单的,你不要想太多,放轻松,就很容易做到了。哎,你真的不去啊?明天我爱人要帮家里干活,不能陪我去。”   “真不去。”许菱双现在没钱没票券,所以也不想去什么供销社。   秦远倒是给许菱双准备了一些零钱跟粮票放在包里,防止她有什么急用的时候,但许菱双并不打算动用这些钱票。   自从那天过后,虽然秦远说了是开玩笑,但许菱双可以从秦远的眼睛里看到不一样的情绪,所以她心底不踏实。   而且两个人明明说了是假夫妻,但每天相处起来,却比其他真夫妻还要和谐自然。   “唉,那我就只能一个人去了。”沈娴说:“旁的倒是没什么,就是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特别无聊。”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离开了学校,然后在熟悉的路口分开各自回村。   许菱双走到村子里,听到打谷场那边传来的口号声,她想了想,还是绕过去看了一眼——她对秦远他们的训练有些好奇。   民兵队已经正式开始训练了,李洪跟秦远选出来的小伙子都很精神,个子基本都在一米七五以上,五官端正,声音洪亮,整个队伍看起来朝气蓬勃。   上面要是下来检查,肯定也会点头称好的。   训练内容很简单,因为刚刚组队,所以现在练习的就是最普通的稍息立正跟齐步走。   打谷场的旁边有不少围观者,都是村里不能下地干活的老人跟孩子,也有一些月份太大的孕妇,全都或坐或蹲,个个津津有味的看他们训练。   许菱双站的比较远,她视力特别好,隔得这么远也能清楚的看到秦远的一举一动。   他不像平时那样总挂着笑,训练中的他看起来表情肃穆、充满威严,挺拔的身姿让人一眼可以看出他跟其他小伙子的不同。   他的腰背更加挺直,动作更加潇洒,如果用许菱双的话来说,那就是气质跟气场截然不同,秦远像他们基地的高阶异能者,举手投足都带着自信跟力量。   这种自信跟力量让他看起来非常迷人,连许菱双都隐隐这么认为。   许菱双远远的看了一会儿,正打算回去,三婆看见了她,招招手喊她过去。 第16章   三婆是秦远的姨婆,是梁杏子的亲小姨,当初也是她帮忙牵线,才让梁杏子嫁给秦富贵这个猎户的,所以两家的来往比较多。   三婆性子好,总是笑呵呵的,又喜欢主动帮忙,所以秦远小时候就喜欢粘着她,哪怕出去当兵了,隔一阵子还是会给三婆写信。   三婆年纪不大,但前年摔过一次腿,之后家里就不给她下地干活了,好在她儿子多,孙子也多,整个家里都是劳动力,不缺她那一口吃的。   “过来看秦远啊?”三婆笑眯眯的问道。   许菱双点点头,“刚巧听到声音,就过来看看。”   三婆说:“到底是新婚夫妻,感情真好。刚才他们休息的时候,秦远还跟我说,明天礼拜天,要带你去县城买背包呢。”   许菱双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半旧军绿挎包,轻声说:“有用的就行了,不用买新的。”   “秦远说自家媳妇儿这么好看,也要用好看的东西才能配得上你。不是我说,他啊,是真的会心疼人。你看看,你们才结婚个把月,你的脸色都好多了,可见秦远把你照顾的很好。”   许菱双每天都有鸡蛋、豆腐吃,秦远时不时还能弄到一些小鱼回家改善伙食,加上每天都用异能梳理筋脉,她现在可以一口气走到学校不喘气了,所以她确实被照顾的很好。   秦远越是这样,许菱双就越是希望他能找一个真的媳妇儿也来照顾他。   三婆又说:“你跟秦远都生的好看,要赶紧生个娃娃,不管像谁,肯定是个漂亮娃娃。”   这话说的许菱双愣了一下,生娃娃?   “还怕丑啊。”三婆笑眯眯的拉住她的手,轻轻说:“别怕丑,大家都要生娃娃的。你现在做老师,上课的时候,三婆可以可以帮你看娃娃。”   许菱双嗯了一声,就见民兵队又到休息时间了,秦远看到了三婆身边蹲着的许菱双,立刻就跑了过来。   “过来看我们训练吗?”秦远笑的特别开心。   许菱双站起来迎上他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点头道:“嗯,我有点好奇,就过来看看了。”   秦远说:“我们再练一会儿就可以解散了,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吧。”   许菱双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秦远特别高兴,便眉飞色舞的回到队伍那边。   小伙子们都冲他挤眉弄眼的,一个个嗷嗷的叫起来。   “叫什么叫?谁叫的最响,谁晚上别回去吃饭,在这儿加练!”秦远故意板起脸喝道。   一个性子比较憨的小伙子傻乎乎的回道:“队长,我们加练的话,你不是也不能回家了吗?那你媳妇儿做的饭可就没人吃了。”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秦远也笑了,他说:“我没事儿,我可以让我媳妇儿给我送饭过来。我坐在这里吃饭,然后看着你们训练。”   一个一脸聪明的小伙子说:“队长,你媳妇儿对你这么好啊!”   “那可不?”秦远一脸骄傲。   大家都在说说笑笑,队伍最后排却有一个高个子一直黑着脸不怎么高兴的瞪着秦远。   秦远也没在意,休息时间结束了就继续带着大家训练,训练完成后他就解散了队伍,然后兴冲冲的朝许菱双这边跑过来了。   许菱双见他额头上有汗,就把包里的手帕拿出来递给他。   秦远高兴的不得了,一边擦汗一边说:“今天早点儿睡,明天我也休息,我们去县城买猪肉、麦乳精,再给你买个新包。”   “这个包就挺好的啊。”许菱双说:“你都说没钱了,就不要乱花钱了。”   秦远低声说:“我手头没现金了,但是可以去县城取钱。”   许菱双愣了一下,秦远贴着她耳边小声说:“我在银行存了钱的事儿,就别说出去了,万一被我妈知道了……”   “我知道了。”许菱双点点头。   三婆笑盈盈的看着他们,许菱双把她扶起来,三个人一起朝家那边走。   在他们身后,已经解散的小伙子们也三五成群朝家走,只有之前那个高个子一脸不爽的看着秦远他们的背影。   “刘严,看什么呢?回家了!”一个圆脸小伙子过来拍了高个子的后背一下,招呼他一起走。   刘严这才转过身,很不高兴的跟着对方走了。   “咱们光荣公社的一枝花已经结婚了,你再看也没用了。现在你不高兴了,当初人家找婆家的时候,你咋不上门去求亲呢?”   刘严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我家里不同意,我能有什么法子?”   圆脸小伙子笑了,“听说队长家里也不同意,但队长还是跟一枝花结婚了。”   这话戳到了刘严的痛处,他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秦远跟许菱双先把三婆送回家,然后两个人才回家做饭。   许菱双一边做饭一边跟秦远说了礼拜一要试讲课的事情,秦远对她很有信心,“你肯定没问题的,你又不会怯场,只要准备充分,下周你就可以独立带班了。”   吃过简单的晚饭,虽然时间还早,但他们明天要早起去县城,所以就提前睡下了。   如今家里还是只有一张床,秦远选择性的忘记了找木料做木床的事情,而许菱双则是有些不好意思再问。   大床中间的圆木头还是规规矩矩的放在上面,但秦远总会在许菱双入睡后趴在圆木上看她一会儿——这是他现在最大的乐趣。   第二天,秦远带着许菱双去了县城,他们买了猪肉、猪蹄子,还在国营饭店吃了一顿早饭。   之后,秦远去银行取了钱,许菱双这才知道这个男人确实如传言所说,他有很多钱,只是秦富贵跟梁杏子都不知道。   在供销社里,秦远笑呵呵的说道:“这次取的钱可以用很久了,回去之后你把钱收好,我要用钱的时候再找你要。”   许菱双愣了一下,“我把钱收好?”   “对啊,村里应该都是媳妇儿掌管家里的钱吧。”秦远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然后就招呼许菱双过去看背包,“也没什么可挑的,都长一个样儿,随便拿一个吧?”   许菱双点点头,秦远就让售货员拿了一个深蓝色的斜挎包,然后很高兴的递给了许菱双。   许菱双背着她的新包,回到家里又被硬塞了三百块钱,她觉得秦远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他想跟她做真夫妻。   但许菱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所以暂时只能做闷声鸵鸟。   好在工作那边是非常顺利的,许菱双不怯场,口齿清晰,充分备课后,她很快就一个人接管了整个班级,成为了一名合格的一年级老师。   褚建明很高兴,在开会的时候还表扬了许菱双。   许菱双目前面临的唯一问题就是孩子们有时候太调皮,她怕自己管的太严格了,会引起学生们的反弹。   但这会儿的孩子都很怕老师,所以许菱双的严厉风格反而得到了同事们的肯定。   沈娴说:“你长得太娇美了,要是不严格一点儿,那些小坏蛋能爬到你的讲台上做窝!”   许菱双便延续了自己的教学风格,平平稳稳的迎来了在双井村的第一个冬天。   秦远实在是个好男人,他背着许菱双给她准备了三套新冬装,连棉鞋都是成套的,让她可以换洗。   对着这样的秦远,许菱双更是一句要走的话都不敢说了,总觉得说出口就会伤了他的心——而她,不忍心。   入冬后的第一个礼拜六下午,高年级的老师还在上课,许菱双跟沈娴坐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   “这几天太阳真好,明天我要在家晒晒被子。”沈娴说:“听说你结婚的时候连新被子都没人给你准备,那你们现在盖的是什么被子啊?”   许菱双说:“都是秦远从部队带回来的。”   “唉,你也不容易,幸好你嫁给秦远了。”沈娴说:“等明年你们俩工分多了,就可以去置办一点儿新被褥了。虽说他们部队的被子质量很好,但你一个新嫁娘,还是委屈你了。”   正聊着天,两个一年级的孩子忽然撞开办公室的门跑了进来。   “许老师!我们跟刘贵生去山上捡柴火,捡了柴火我们就玩抓人。但是我们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刘贵生,怎么喊都喊不到他。”一个叫王长金的小男孩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可见是吓到了。   许菱双立刻说:“你们带老师去山上看看,指给我看刘贵生是在哪里跑不见的。”   两个孩子带着许菱双朝外跑,沈娴赶紧跟了出去,“许老师,你一个人上山不要紧的吧?你身体不好的,要不然,还是去喊别人帮忙找吧。”   许菱双说:“那就请沈老师去喊人,我先跟他们去山上看看。天气冷了,万一刘贵生摔在什么地方爬不起来,会出事的。”   “好,那你小心一点。”沈娴就朝着旁边干活的地方跑去叫人了。   许菱双跟着王长金他们去了学校后面的矮山上,爬到半山腰,王长金说:“我们刚才就是在这里玩抓人,但是刘贵生不见了。” 第17章   许菱双点点头,又用手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然后温声道:“你们别害怕,老师现在就去找刘贵生,你们两个先下山,在山脚下等沈老师。如果沈老师带着人过来了,你们再上来给他们指一下路,好不好?”   现在有大人上来找人了,两个孩子明显安心多了,王长金用小脏手抹了一下鼻涕,点点头跟另外一个孩子一起下山了。   野外对许菱双来说是非常熟悉的环境,他们从小就要学习各种野外求生的技能,所以许菱双很快就在附近的树丛中找到了一双单独的小脚印,然后顺着脚印追了下去。   这里的山都不太高,但这些年公社一般禁止私下砍柴,所以树林生长的非常茂密,小孩子钻进去了确实很难找到。   许菱双一边走一边用坚硬的石块在路过的大树干上做记号,万一沈娴带着其他人上山了,也可以快速的找到她走过的轨迹。   小脚印一直朝着山上的方向走过去,而且越走下去树林就越茂密了。   许菱双觉得刘贵生实在是太调皮了,他一个人怎么能跑到这种地方来呢?   虽说现在山上几乎没什么动物了,但万一碰到马蜂窝什么的,也很危险啊。   爬山对许菱双来说稍微有些吃力,走着走着她就开始喘气,只能靠在一棵树上休息了一会儿。   之后走走停停,许菱双已经攀过了山顶,朝着山的另一面走下去了。   “这孩子……跑这么远到底要做什么啊?”许菱双摇摇头,掏出手帕擦擦汗,又休息了一会儿。   这个身体还是太弱了,想要恢复到她的体力巅峰时期,少说还要半年一载的。   好在这里安宁平静,没有危险的变异动物,她想花多久调理身体都是可以的。   翻过山头,许菱双又跟着脚印走了一会儿,耳边隐隐听到了一点点喊叫声。   她整个人为之一振,立刻喊道:“刘贵生?刘贵生?”   “救我!救我!”一个孩子的声音越发清楚的顺着风传了过来。   许菱双大喜,“刘贵生,你别怕,老师马上就过来了!”   她小心翼翼的顺着小脚印往下走,之后在一个比较陡峭的土坡上,脚印不见了,变成了一道滚下去的痕迹。   “许老师!呜呜呜……我在沟里……呜呜呜……”刘贵生的声音清晰的从土坡下面传过来。   这孩子果然是失足摔下去了,许菱双小心的从旁边绕了过去,这个陡峭的土坡下面是一个很深的土坑大洞,刘贵生就在这个一米多宽、一人多高的土坑里面坐着哭。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疼?”许菱双先走到土坑的旁边朝里看了看。   这个洞应该是人工挖出来的,挖的非常深,目测是以前的猎户挖出来的陷阱,这么多年没用上,已经废弃了,土坑里面全都是枯枝败叶。   “我脚疼,站不起来。许老师,我好害怕啊,呜呜呜……”刘贵生可怜兮兮的靠在洞壁上,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被眼泪冲出了一些道道,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笑。   许菱双说:“别怕,老师会救你出来的,你先别哭了,老师去找点棍子把你拽上来。”   好在山上别的没有,就数树棍子最多,许菱双弄了一根比较结实的过来,然后把树棍子斜斜放在了坑洞里。   “刘贵生,你抓住棍子,老师把你拉上来。”许菱双道。   刘贵生立刻抱住那根棍子,可是这回却有了一个大问题——以许菱双现在的力气,居然没办法把一个孩子从坑洞里面拉出来。   许菱双双手插在自己堪堪一握的细腰上,头一回觉得自己特别没用,还有点哭笑不得。   其实也是正常的,刘贵生都八岁了,冬天穿的又多,就许菱双这迎风摆柳一样的小身段儿,让刘贵生反过来拉她还差不多。   “许老师!呜呜呜呜……我想回家!呜呜呜呜……”刘贵生开始嚎啕大哭了。   许菱双劝了他好一会儿,刘贵生才勉强止住了哭泣。   “别哭啦,老师一路上过来都在树干上做了记号,沈老师肯定会带着其他大人找到我们的。”许菱双说:“你看,现在时间还早,老师也在这里陪你,你别害怕,老师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刘贵生喜欢听故事,便擦擦眼泪又在土坑里坐下,“好,老师说什么故事?说杨子荣还是白毛女?”   许菱双说:“我们说一个龟兔赛跑的故事……”   乡下孩子没听过这样的故事,刘贵生很快就不哭了,安安静静的坐在土坑里面听故事。   可是一个故事讲完,山那边没动静;两个故事讲完,山那边还是没动静;许菱双开始有些着急了。   不应该啊,她做了那么多记号,加上她跟刘贵生两个人的脚印,都这么久了,早就该找到这里了啊。   可是许菱双忽略了一件事,光荣公社的村民跟她不一样,大家可没有学习过什么野外技能,那俩孩子带着三四个大人跑上来之后,他们也只能满山腰乱窜,没有章法的去找。   她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是三点多,现在应该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太阳在慢慢西沉,山上的温度开始变低了。   “许老师,我冷。”刘贵生抱坐在土坑里,可怜巴巴的喊道。   许菱双看看天色,觉得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她在四周找了一圈,然后又找了一截树桩慢慢滚过来。   她让刘贵生先躲在土坑的角落里,接着把树桩小心翼翼的滚进了土坑里。   “许老师,你这是在做什么?”刘贵生不明白。   许菱双说:“你的脚受伤了,用不上劲儿所以自己也爬不出来,我打算踩着这个树桩下去,然后把你扛出来。”   说着,许菱双就爬到土坑里面去了,她力气不够,但身手很灵活。   可是把刘贵生扛出去这件事也显然超过了许菱双对自己体力的估量,她尝试了好几次,最后只能放弃了。   “许老师……”刘贵生说:“这下咱们两个都出不去了。”   许菱双一个人还是能想办法爬出去的,不过她看看刘贵生脏兮兮的小脸,叹口气跟他一起在土坑的落叶上坐下,然后把孩子搂在自己怀里,好让他暖和一点儿。   有老师陪在身边,刘贵生不害怕了,也不冷了,他就有些高兴的缠着许菱双继续讲故事。   许菱双说:“你先说说,你为什么跑这么远?”   刘贵生说:“我看到一只兔子,差点就逮到它了!”   这年月谁都馋肉,许菱双听到这个理由也只能叹口气,“算了,咱们继续讲故事,然后等人找来吧。”   “万一没人找我们怎么办?”   “不可能的。”许菱双想:如果秦远知道了这件事,就算搜遍整座山,他也会找过来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许菱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怎么会对秦远这么有信心呢?   他们俩又等了好一会儿,山顶上终于传来了呼喊声。   许菱双立刻站起来喊道:“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很快,秦远就跑到了土坑的上面,看看坑里的人,他明显松了一口气,“有没有哪里受伤?”   许菱双赶紧说:“刘贵生的右脚摔了。”   秦远说:“我问的是你。”   “我?我没受伤啊。”许菱双愣了一下,注意到秦远又松了一口气。   秦远没再说话,只扔下一根已经系好的绳圈。   许菱双先把绳圈套在刘贵生的身上,让秦远先把孩子拉出去,之后才轮到她自己。   秦远一点一点把许菱双拉上来,她两脚刚刚落地,就被死死抱住了。   秦远抱的太紧了,紧的许菱双都有些喘不上气了。   “秦远……”   秦远看上去情绪非常坏,所以她叫了一声名字就住嘴了。   “真的没受伤吗?”秦远忽然问道。   “真的没有。”许菱双说:“秦远,你怎么了?”   秦远叹口气,下巴放在许菱双消瘦的肩头。   他怎么了?还能怎么了?被许菱双吓到了呗!   她这种娇弱的身体,居然一个人跑这么远来找一个孩子!   秦远酝酿了好一会儿,正打算开口说话,好几个民兵队的小伙子也找了上来。   “队长!”   “队长你找到人了?”   秦远拍了拍许菱双的小脑袋,低声说:“回家再找你算账。”   然后就转过身去,对小伙子们说:“找到人了,这孩子的脚受伤了,你们谁把他背下去。”   “是。”一个小伙子走过来,把刘贵生背了起来。   秦远也在许菱双的面前蹲了下去,许菱双迟疑道:“我没受伤,自己能走……”   秦远不说话,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许菱双一抿嘴,无奈的趴了上去,秦远背起她,跟其他人一起下山。   “许老师,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儿,你别一个人上山来找,直接去找我们民兵队就行了。你不知道,我们队长听到许老师你也不见了的消息后,那样子就跟要吃人似的,太吓人了。”一个叫齐宏桥的小伙子跟在一旁说道。   秦远咳嗽了一声,说:“小齐,别乱说话啊。” 第18章   许菱双好奇的看了一眼秦远的后脑勺,他这种天天笑眯眯的人也会吓人吗?   “本来就是嘛……”齐宏桥见秦远斜眼看自己,便赶忙改口道:“不过队长就是队长,队长一上山就看见许老师留下的记号了,之前那几个人就跟睁眼瞎似的,那么大的记号怎么会看不见呢?害的许老师在山上待了这么久,肯定冻坏了吧?”   许菱双说:“我穿得厚,倒是不冷,不过刘贵生可能冻到了。”   秦远给她准备的冬装都是新的,棉衣都是当季的新棉花做的,而且还有毛线衣,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买到的,又厚实又好看,穿在身上特别暖和。   不说起刘贵生还好,一说起这孩子秦远就有点生气了,“这小混蛋一个人跑这么远做什么?想离家出走啊?”   “说是追兔子追的。”许菱双说:“这次倒是我疏忽了,没想到我留下的记号没人看的出来。”   “你留下的记号很好辨认,树上那么大的叉叉,一看就是人刻意划上去的。不过他们大概没想到是你留下的,只以为是孩子们在山上玩做游戏随便乱画的。除了你留的记号,你穿过去的地方还有你跟那孩子的脚印,我一看就知道了。”秦远说:“他们那群人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最后才跑去叫我们。要是早点叫我们,你也不用在山上冻这么久。还好今天没风,不过回去以后,我还是煮一碗姜汤给你喝吧,红糖也是现成的。”   许菱双被他养了这么久,背在背上还是轻飘飘的一个,他真怕她会着凉生病。   齐宏桥挤眉弄眼的说道:“队长这么细心啊,还会煮姜汤呢。”   “那可不?我还会做饭呢!”秦远说:“你小子最好也学一学,免得以后娶不上媳妇儿。”   “我对象早就说好了,就在下沙村,过了年就结婚啦。到时候家里吃酒,队长你也来吃一杯吧?”齐宏桥很热情的说道。   秦远这些天充分展示了自己作为队长的魄力跟魅力,加上他一个人可以打倒一整个民兵队的小伙子,所以大家都很崇拜他——当然,除了刘严之外。   秦远说:“行,你要是真的结婚,我就带着贺礼过去恭贺你。”   大家一路说着话,等下山的时候,刘贵生居然趴在人家背上睡着了。   山脚下围了不少村民,大家都在等消息。   刘贵生的父母听到消息也早就跑过来了,不过褚建明让他们别再上山乱跑,所以他们都老老实实在山脚下等着。   等看到平安回来的刘贵生,他妈妈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也把刘贵生哭醒了。   刘贵生的右脚已经肿了起来,村里有赤脚大夫,所以他爸爸道了谢就背着孩子去找大夫了。   沈娴从人群中挤了过来,“许老师,可算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被吓坏了!好不容易找到几个人上了山,结果到处一看,连你也不见了,我就赶紧下山告诉校长了。还好校长当机立断,立刻跑去找你们家秦队长了。不过,许老师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   许菱双说:“我在地上找到了刘贵生的脚印,顺着脚印一路找过去,才发现刘贵生翻过了山,还摔到一个土坑里面去了。那个坑挖的特别深,我一个人没法把刘贵生拉出来,就只能跟他一起在那边等着。我没有乱跑,我沿途在树上做了很多记号,我还以为你们很快就可以找过来……”   “什么记号?我没看到啊。”沈娴瞪大了眼睛。   秦远说:“没看到没什么,不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们可以第一时间过去通知我。我不是在打谷场带他们训练,就是在公社办公室。我们家菱双身体弱,今天在山上冻了这么久,我就不跟你们闲说了,先带她回家了。”   “哎,好的好的,你赶紧带许老师回家暖和暖和。”沈娴说:“许老师的背包我一会儿给她送过去。”   “好,谢谢沈老师。”许菱双冲她挥挥手,就被秦远背回家去了。   人群还是没有散去,大家都好奇的拉着民兵队的几个小伙子问东问西。   齐宏桥用很大的声音宣扬秦远有多厉害,一上山就发现了许老师做的记号还有脚印,说的眉飞色舞,听的村民们更舍不得走了。   正是收工回家的时间,秦远背着许菱双一路走回去,就被问了一路。   最后许菱双怕麻烦,干脆闭上眼睛装睡,倒是省了不少事。   等走进老屋院子,秦远慢慢的蹲下去,许菱双跳下地,长出一口气道:“总算到家了。”   秦远拉着她就进了卧室,然后不容分说就解开许菱双的新棉衣。   许菱双吓了一跳,赶紧朝后一跳,“你做什么?”   做了这么多天的正人君子,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兽性大发了?   “检查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没受伤。”秦远一脸严肃的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许菱双有些尴尬的看着他,好半天才说:“我真的没受伤,我自己是水系异能,有没有受伤我还能不知道吗?”   “好吧,我相信你。”秦远说:“不过再有下一次,你不要一个人上山去找孩子了。这一片的山虽说近年已经很少见到野物了,但前年还窜出过一次野猪。万一你今天碰到野猪了该怎么办?”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许菱双掖着自己的棉衣,认真道:“但如果下次遇到这种事,我还是会去山上找人的。”   “为什么?”   “我的学生跑来跟我求助,山上跑丢的也是我的学生,我作为老师,去找学生是应该的。我能得到这个工作,有工分可以养活自己,我应该对这个工作认真负责。”许菱双认真的看着秦远,那双柔美的大眼睛里面满满都是坚持。   秦远跟她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长叹一口气,在卧室的椅子上坐下来。   “秦远……”   “你说的也没错,我无法反驳。”秦远抬起头,他笑的很灿烂也很认真,“可我真的很担心你,毕竟,你现在连一个小孩子都拉不动,就算你上去了,还不是等着一起被救吗?”   这回轮到许菱双无法反驳了,她抿着嘴巴,怎么看都有点委屈——她以前可是能跟变异动物战斗的。   秦远扛不住她那个表情,只能咳嗽一声,说:“为了不让我担心,也为了保护好你自己,这样吧,我们来打个商量。”   “怎么商量?”   “在你彻底养好身体之前,如果再遇到这种事,你要第一时间去找我。我是民兵队长,这些事情是我应该做的。你作为村民,应该让我完成自己的职责,对不对?”   许菱双捏了捏自己细瘦的手臂,不服气的说道:“好吧,我现在听你的,但是你相信我,我肯定会很快恢复到以前的状态的。”   她鼓着一张白嫩嫩的小脸,看上去又娇俏又可爱,秦远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左脸,然后笑着说:“不用逞能,就算你恢复了状态,有我在,也不可能让你去做危险的事情啊。”   他们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秦远还是头一次做这么亲昵的举动。   许菱双当场愣在了那里,心头开始砰砰乱响。   秦远倒是大大方方的收回手,然后笑着说:“我先倒点儿热水给你喝,然后就去煮姜汤。你别出去了,在屋里坐着,比较暖和。”   “哦。”许菱双有些呆呆的应了一声,等秦远走出去了,她轻轻碰了碰刚才被捏过的脸颊,觉得那一块皮肤特别烫。   秦远一本正经的走到灶屋,然后就裂开嘴乐了起来——他们家菱双的小脸真滑啊!真想多捏一会儿,但是又怕吓到她。嗯,等下次再试试。   他倒了一杯热水送到屋里,许菱双原本已经平静下来了,但一看到他,心口又开始砰砰直跳了。   这感觉对她来说相当陌生,许菱双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因为别人的一举一动而心率失衡。   “我去煮姜汤,有事儿你喊我。”秦远冲她潇洒一笑,然后大踏步走了出去。   许菱双端着那杯热水,觉得秦远刚才的笑容跟这杯水一样,又干净又热乎,反正……还挺讨喜的。   过了一会儿,沈娴把许菱双的背包送过来了,她参观了一下老屋,道:“这屋子实在是太旧了,如果下雪,这屋顶可以承的住吗?”   秦远说:“暂时先这样将就一下,等地里没有工分挣了,我打算请人在旁边盖新房。”   沈娴笑着说:“这还差不多,我们许老师这样的美人儿,就应该住在敞亮的大房子里头。”   她闲聊了几句也就回去了,等她离开,许菱双立刻跟去了灶屋,“秦远,你真的要在旁边的空地上盖新房子吗?”   秦远点头道:“是啊,就像你同事说的,这个老屋确实太旧了,暂时可以将就,但长住肯定不行的。”   许菱双很认真的说道:“如果你搬进了新房,可以把这个老屋卖给我住吗?” 第19章   秦远揉了揉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当下就彻底愣住了,脸上还闪过一抹受伤的表情。   好一会儿,秦远才说:“你以为我的新房子是盖给谁住的?你不住新房,我还盖它做什么?”   许菱双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她其实想的很简单,如果秦远搬进了新房子,那么她就可以跟他“离婚”了。   到时候,秦远能找一个真正的媳妇儿,而她买下这个老屋,也可以有自己的安身之处。   当然了,目前她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钱,但她做人很讲诚信,她会打好欠条,不管多少年,也会还清这笔账目的。   可是看着秦远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受伤,许菱双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秦远,你上一次说都是开玩笑的,可你现在却要给我盖新房。”许菱双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脸,声音很轻,却很认真,她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远深吸一口气,干脆豁出去了,他朗声说:“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做真夫妻。我心里有你,我觉得你心里未必没有我,既然是这样,我们为什么不能做真夫妻?反正我们都结婚了。”   许菱双听见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的开始加速,她果然没有感觉错,秦远确实想跟她做真夫妻。   她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牙齿也咬了起来,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秦远,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秦远心里有些发慌,他压抑住内心的不安,尽量平静的说道:“菱双,你别不说话……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看,我这个人性子还不错,也养得起一个家,长的也不算差,这段时间我们相处的很好,我也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许菱双很认真的想了一下,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   “什么事情?”   “结婚的事情。”   秦远看了看许菱双娇俏柔美的小脸,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早就成年,而且出了几年任务了吗?怎么会没想过结婚的事情呢?再说你长这个模样,你们那里肯定有人想跟你结婚的。”   许菱双说:“父母离开后,我连基本的生存都很艰难,所以没空去想这些事情。除了那些开口要包养我的人之外,我跟其他人的接触并不多,也没有人跟我说过结婚的事。事实上,我们这些底层异能者几乎全都自顾不暇,如果真的结婚,下场可能会跟我父母一样。”   秦远露出心疼的表情,他走到许菱双的面前伸手拉起她的一双小手,然后温柔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你的心情了。不过,你现在已经不在那种危险的环境中挣扎求生了,所以,你可以想一想我说的事情了。我们这里虽然也不富裕,也不像城里那么热闹,但吃饱穿暖还是没有问题的。”   许菱双点点头,“我很喜欢这里,也喜欢这里的生活跟老师这份工作。”   “所以啊,你跟之前已经不一样了,你可以跟其他人一样考虑结婚的事情了。菱双,我很喜欢你,在我发现你的秘密后就喜欢上你了。我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是真心真意的想跟你做真夫妻好好过一辈子的。当然了,我绝对尊重你的想法,要是你认真考虑过后还是瞧不上我,那等新房子盖好以后,你就搬去新房,我还住这里。”说完这些心底话,秦远浑身一松。   而且他已经打定主意,就算这次被许菱双拒绝了,他也不会放弃的。   自古烈女怕缠郎,再说他长的这么俊,没理由追不到媳妇儿的。   许菱双的小手被包在他的一双大掌里面,她觉得又暖和又有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很像小时候被父母牵着小手在基地最安全的地方散步一样,让她一时之间都有些恍惚了。   秦远做了深情告白,觉得气氛挺好的,正打算趁热打铁说上几句甜言蜜语,院子门口传来熟悉的喊声:“菱双啊,你回来了吗?妈来看你了!”   “岳母来了。”秦远立刻拉着许菱双的小手,跟她一起走到了院子里。   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了,姚翠花跟许香萍站在院子门口,一看见俩人出来就赶紧走了过去。   “听说你为了找学生掉到山上的陷阱里面去了?”姚翠花一脸关切的说道:“妈一听吓了一跳,赶紧过来看看你,你没什么事儿吧?”   自从许菱双答应会给娘家孝敬粮食后,姚翠花对这个大女儿也非常在乎了,前几天许家打了豆腐,还专门送了一碗过来。   许菱双说:“不用担心,我没事,秦远很快就找到我们了。”   姚翠花笑了起来,她说:“我这个大女婿就是有本事,有他在,妈真是放心多了。”   秦远道了谢,又赶紧说:“妈跟二妹难得过来一次,要不就在我们家吃晚饭吧?锅里煮上饭了,再炒几个菜就行。”   姚翠花摆摆手,“不啦,我们家已经吃过饭了,我过来看一眼也就回去了。再说了,这又不逢年又不过节的,哪有去人家家里吃饭的道理?行啦,我们回去了啊,天快黑了,你们赶紧吃饭早点睡觉。”   村里越穷的人家越在意天光,许家几乎没有点过煤油灯跟蜡烛,每天一定要赶在天黑前吃好饭刷好锅。   许菱双知道许家的习惯,便走过去把姚翠花跟许香萍送出院子门。   许香萍看了一眼许菱双身上一整套的新衣服新鞋子,低声说:“大姐,你现在结婚了,也是掉进福窝了。”   许菱双愣了一下,姚翠花笑着说:“那可不是吗?谁也没有你大姐有福气啊,之前她们都嫌秦远生的难看,只有你大姐不嫌弃,所以她捡到宝了啊。香萍,回头你找婆家也要找这样的,不能看脸,光有一张脸的男人不能要,得有真本事才行。”   这是姚翠花自己的切身之痛,所以说起来格外情真意切。   也不知道许香萍听进去了没有,反正她又看了看许菱双的一身行头,扭头跟着姚翠花一起回家了。   许菱双回到灶屋,秦远把里锅煮着的姜汤盛了起来让她喝。   姜汤里面放了很多红糖,喝起来甜滋滋的。   许菱双喝了姜汤,就开始动手炒菜,时间确实不早了,所以晚上只做了两个简单的炒菜,俩人点了煤油灯在堂屋吃了一顿饭。   “这天儿会越来越冷,我看我们明天可以烧火烤了。”秦远道。   烤火盆是秦安康做好了送过来的,钉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头架子,把一个漏水的旧脸盆架上去,就是一个简易的烤火盆了。   木炭是公社组织村民一起挖窑烧的,不过每家分不了多少,大家都会在盆里烧干柴。   许菱双点点头说:“恩,听你的。”   秦远扭头看向她,他好看的眉眼带着温柔的笑意,在煤油灯的橘色光亮中显得很有味道。   他轻声说:“你要是什么都听我的那就好了。”   许菱双认真的想了想,说:“那不行的,如果要做夫妻,那就凡事都要有商有量,不能只听一个人的话,我爸妈以前就是有商有量的。”   秦远立刻认真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以后真的结了婚,肯定是要互相尊重、有商有量的。”   “恩,还有,虽然你性子很好,但我的性子其实不太好相处。以前我的队友经常说我,要不是长得好看、做事认真,早就被赶出小队了。而且我没有谈过对象,也不知道如何去讨人的欢心。我这样的性子,你确定可以接纳吗?”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我觉得你哪里都很好。而且,我不需要你来讨我的欢心,我只要看着你,就一直很欢喜。”   许菱双眉眼一弯,笑了起来,她把右手搭在了秦远的手背上,然后认认真真的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真的结婚。”   秦远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许菱双说了什么,他惊讶的站了起来,“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怎么能说假的?”   “你不是要认真想一想吗?”秦远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已经想好了啊。”许菱双眨着漂亮的大眼睛,一脸诚恳。   “我以为你要想个十天半月的,没想到你就想了一顿饭的时间……”   许菱双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头,她说:“是我想的太快了吗?那我再想十天……”   “不不不!你已经想清楚了,你刚才说了,我们真的结婚!我全都听见了!”秦远非常激动的握住许菱双的手,“这种话是不能反悔的!”   “我也没想反悔,我说出口的话,我都会负责任的。”许菱双也站了起来,她笑的特别好看,还带着一丝羞涩。   秦远心花怒放,他一把将许菱双抱进怀里,就像在山上时那样,把她勒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过许菱双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这个腰背真的好有力量啊,实在是叫人羡慕。 第20章   她好好养身体,早晚也能赶上秦远的……一半力量的,实在不行,三分之一也可以的,她不贪心。   毕竟双井村安宁平和,有秦远三分之一的力量应该就足够了。   秦远兴奋够了,也总算抱够了,然后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双臂。   他现在可是有媳妇儿的人了!媳妇儿还是十里八乡最漂亮最能干的那一个!   而且又香又软,抱在怀里就舍不得撒手。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幸福的男人吗?没有了!   许菱双微笑的精致小脸在橘色的光晕中闪闪发光,秦远没忍住,又伸手捏了一把,果然还是那么滑。   脸都这么滑了,那身上肯定更……   秦远的脑子里开始冒出很多很多幻想,他登时浑身充满干劲,手脚麻利的动手收拾碗盘,一边收拾还一边说:“菱双,你先去洗漱,我去洗碗!”   许菱双看着他那张写满了期待的俊脸,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的幻想,她说:“秦远,你刚才想的事情今天晚上是不会发生的。”   秦远一愣,“为什么?不是要做真夫妻吗?”   “因为我们还没真的结婚啊。”许菱双说的非常认真。   秦远没弄懂,他放下碗盘,有些苦恼的说道:“可是我们之前已经结过婚了,大家都知道。现在这个情形,难道我们要再摆一桌酒席请人来吃酒吗?”   许菱双无奈的摇摇头,“你是不是变傻了?既然我们要真的结婚,当然是去正经登记结婚啊。”   在村民眼中他们早就结婚了,但在许菱双看来,没有登记就等于没有结婚,那是没有保障的关系,秦安康的媳妇儿跟孩子不就是这样跑掉了吗?   “啊……”秦远忍不住笑了,“我确实变傻了,主要是刚才太意外也太高兴了,一下子没想到。没错,我们要去公社开证明,然后登记结婚。”   许菱双点点头,登记是一件很重要的仪式,在他们基地,姘居在一起的人不少,但真的相爱的人——比如她的父母,就会认认真真去基地的专门机构办理登记结婚。   虽然父母早早就离开了,但许菱双从小看着他们俩的恩爱生活,心中对自己未来的婚姻还是有一定基准的。   所以,她跟秦远要做正经的真夫妻,第一步就是登记结婚。   秦远虽然被打破了那点儿旖旎的幻想,不过心情还是很好的,他哼着不成调的歌曲收拾好碗盘,点了另外一个煤油灯去灶屋洗碗刷锅,许菱双则拿了开水去空荡荡的西屋洗漱。   入冬后,洗澡就成为了一件不太方便的事情,老屋地方小,条件差,洗澡只靠一个大木盆。   连木盆也是秦安康这个小叔亲手做好了送过来的,就像之前秦远说的那样,他这个儿子结婚,自家父母连一块布都没有出过。   天冷后,热水倒进大木盆,没过一会儿就凉了,所以要不停的朝里面加热水。   这会儿家家户户对柴火也很节省,没人每天烧水洗澡。   但许菱双却可以每天洗澡,因为她是水系异能,她能控制水,只需要基本的水量就能洗的干干净净的。   她挽起长发,洗过澡就回到东边卧室,坐在桌前涂抹了一点儿秦远从县城给她买的雪花膏。   天冷,她涂了脸就爬到被窝里面去了。   等秦远也洗好了跑进来,许菱双侧躺在那里都快睡着了。   “我困了……”许菱双迷迷糊糊的跟他说道。   秦远看了看墙角放着的圆木,凑到床前说:“虽然咱俩还没登记,不过那个木头就用不上了吧?反正咱们一人盖一个被子呢。”   许菱双软软的应了一声,秦远就高高兴兴的爬上去,躺在了木床的外侧,然后也不熄灯,就这么一直盯着许菱双看。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许菱双把下巴朝被子里面缩了缩,小声说:“我可是很有原则的……”   “我知道。”秦远笑的一脸阳光灿烂,而且特别坦然,“在登记前,我保证不会做出任何不妥当的事情。”   “这个我信你。”许菱双也笑了一下,“你大概是我见过的忍耐力最好的人。”   倒不是她自吹,就她这副精致娇美的长相跟纤细苗条的身材,能跟她同床共枕这么久不变禽兽,秦远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秦远笑了一下,说:“我其实早就有想法了,但是我越喜欢你,就越不能随随便便对你做些什么。你这么好,我得等你同意了才行。”   许菱双看着他温柔的双眼,忍不住把自己的一只手伸过去,在他的被窝里握住了他的一只大手,然后她说:“我们今天拉着手睡吧,我想拉着你的手。”   拉着他的大手会有一种安全感,这个时刻,许菱双很想重温这样的安全感。   秦远呼吸一顿,许菱双看过来的目光干净又乖巧,像个小孩子一样,秦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低声说:“好,我们拉着手睡。”   许菱双甜甜一笑,漂亮的让秦远微微有些失神。   他轻声说:“我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   “为什么那么快就决定跟我结婚了?”   许菱双说:“快吗?可是我们已经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这么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对我怎么样,我心里都清清楚楚,我只需要想清楚自己要不要结婚就可以了。因为,只要我想结婚,在这里,还能找到比你更好的人选吗?”   许菱双的父母就是末世难得的恩爱夫妻,所以她从来都不是不婚主义者,等她想明白现在生活的环境很适合安心结婚过日子后,秦远就立刻从她的脑子里冒出来了。   秦远高大结实有力气,符合许菱双对男性的基本要求和审美,加上他聪明能干、性格开朗又会照顾人,在整个光荣公社只怕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男人了。   想清楚了这些,许菱双也豁然明白了自己为他心率失衡的原因——在朝夕相处中,她对他产生感情了。   两个人互相喜欢,不结婚还等着过年吗?   这话说的秦远爱听,他得意的笑了一下,握着她的小手在被子里轻轻晃了晃,说:“我会用一辈子去证明你做的决定是没有错的。”   “恩,我信你。”许菱双眨巴眨巴大眼睛,慢慢的困意上涌,就这么睡过去了。   秦远太高兴了,高兴的没法睡觉,他便一直点着煤油灯看着许菱双娇俏的睡颜,一直到后半夜才稍微睡了一会儿。   许菱双睡了特别踏实的一觉,她还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看到了父母,父母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却都充满欣慰的朝她微笑。   等她梦醒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跟秦远手拉手睡在一起,他们靠的很近,但毕竟是两床被子,所以还是隔了些距离。   “醒了?”秦远轻笑道:“你睡着的样子真好看。”   毕竟是十里八乡最出名的大美人儿,许菱双的五官脸型都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而且越看越好看。   许菱双这会儿还有些迷糊,大眼睛半闭着,长睫毛小扇子一样扑闪了两下,加上白嫩嫩的小脸,看上去显得年纪很小。   她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清醒过来,看看屋里的小窗子,太阳都已经照进来了。   “几点了?”   “八点了。”   “你平时都要早起练功夫的,今天怎么睡到这么晚?”许菱双慢悠悠的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秦远也跟着坐了起来,他说:“我早就醒了,不过我舍不得松开你的手,所以就想陪你多躺一会儿。”   许菱双心里甜滋滋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又找到秦远的一个优点了——嘴巴甜,会哄人。   两个人穿好衣服一起走了出去,外面阳光很好,许菱双想起昨天沈娴的话,便道:“我把被子抱出来晒。”   秦远立刻说:“你去刷牙洗脸,我去晒被子,昨晚还剩了一瓶开水,够你用了。”   “好。”许菱双在院子里面一边洗漱一边看秦远在院子里晒被子。   老屋连院子都是土墙箍的,所以院墙垒的不太高,搬进来的时候秦远在墙边架了两根长竹竿,日常就在这里晾晒衣物。   “我问过了,一般到了腊月初几,公社就没有工分可以挣了,到时候就请人盖新房子。”秦远凑近看了看院墙,说:“这土墙用了太多年了,看着不太安全了。”   许菱双梳好辫子,说:“我听别人说,如果要盖房子,得先跟李书记申请挖砖窑自己烧砖,这样来得及吗?”   “我们不用,我已经找人定好红砖了,比村里自己烧的青砖更好用。”秦远说:“就是新瓦还要去催一催,一会儿吃了饭,我去一趟县城,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许菱双摇摇头,“你去办正事儿,我就不去了。褚校长借了一本书给我,还挺有意思的,我洗好衣服就在家看书。”   “好。”秦远转头去洗漱,许菱双就去灶屋烧水做早饭。   昨晚还剩了一些米饭,许菱双看了看篮子里面的一把青菜,就随便煮了一个菜烫饭。   菜烫饭是许家经常吃的东西,他们家青菜放的多,能哄饱肚子,吃下去也热乎。   等秦远洗了脸也去了灶屋,就照旧在锅里给许菱双打了一个荷包蛋。   两个人吃过这顿很晚的早饭,许菱双跟秦远手拉手把他送到院子门口。   “那我出去啦。”秦远温柔的看着她,声音充满不舍:“我晌午回来吃午饭。”   他才二十四岁,之前留着大胡子看不出来,这会儿迎着阳光,可以看到他年轻的皮肤闪着健康的光泽,好看的眼睛显得更黑了,笑起来的时候尤其迷人。   “好,我做好饭等你回来。”许菱双送给他一个又甜又娇的笑容。   秦远眼睛一亮,伸手捏了捏她雪白的小脸,想在上头亲一口又不敢。   许菱双看出了他的想法,便笑着环住他的脖子,轻轻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口。   真的只是很轻很轻的碰了一下,却让秦远兴奋的跳了起来。   虽然是头一回谈恋爱,但许菱双还是无师自通的知道怎么让对象高兴起来。   秦远一把抱住她,“我太高兴了!我现在舍不得出门了!”   “别闹了,你不去催新瓦,我们怎么盖新房子?”许菱双捏了捏他的耳朵,自己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   她其实也不想秦远今天去县城催新瓦的,她想在家跟秦远两个人腻在一起,哪怕只是坐着一起晒太阳,想一想也觉得特别美。   但他们末世长大的小孩子都特别有原则,不管任何原因,正事都是最重要的。   秦远无奈的叹口气,又捏了一把许菱双的小脸,毅然决然的朝着村口走去了。   许菱双站在家门口看着他高大挺直的背影,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秦远走出去老远一截了,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见许菱双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登时就雀跃起来了,他赶紧冲她挥挥手。   许菱双也挥挥右手,秦远满足的点点头,这才真的拐个弯走出去了。   许菱双关上院子门,去水井边洗衣服。   村里洗衣服一般用皂荚,没有皂荚就用清水洗,反正河里水多,衣服上再多泥土也冲洗的掉。   秦远用肥皂票换了几块肥皂回来给她洗衣服用,她跟秦远不下地干活,换下来的衣服也不怎么脏,所以肥皂用的也慢。   她慢慢洗好衣服晾在竹竿上,看看屋里的小闹钟,又拎着菜篮子去了秦安康的菜地。   他们自己屋后的菜地长的也不错,再等等就可以吃了。   这会儿邻居们都在挣工分,附近只有几个老人家聚在一起晒太阳说话,见到许菱双,他们都很热情的喊她“许老师”。   这就是做老师的好处了,之前,她还是人人都瞧不起的废物美人灯儿,现在却是大家都很尊敬的许老师。   许菱双在地里摘了一些新鲜蔬菜,拎着菜篮子回到老屋院门前,冷不丁的从旁边窜出来一个男青年,吓了她一跳。   “许老师,我是村头老曹家的老三,你认得我的吧?”男青年高高大大,长得挺好看的,就是脸色不太好,好像不太高兴似的。   “认得啊,你小弟曹启生跟我是同学。”许菱双说:“你来我们家有事吗?秦远出门去了,不在家。”   “我不找秦队长,我就是来找许老师的。”曹老三说:“我叫曹启明,我能进去说话吗?这事儿不太好在外头说。”   “好的,你进来吧。”许菱双打开门锁,把院子门推开,邀请曹启明走了进去。   村子里人多嘴杂,所以许菱双把人请进来之后并没有关上院子门,就那么敞着。   她从堂屋拿了竹椅子出来请曹启明在院子里坐下,“外头太阳好,就坐这里说话吧。”   说完,她又给曹启明倒了一杯热水,摆在一个小凳子上放在曹启明的身侧。   “谢谢。”曹启明没心思喝水,他看上去心烦意乱,想了一下才说:“我是来跟许老师说一下你二妹的事情的。”   许菱双恍然大悟,这应该就是二妹许香萍的对象了。   看外表,曹启明确实是个又好看又精神的小伙子,二妹看上他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想到许香萍对自己的厌恶,许菱双就说:“这是你跟二妹的私事,我已经嫁出来了,你来跟我商量她的事情,二妹自己知道吗?”   “她还不知道。”曹启明说:“但是我也只能来找许老师商量了。”   “你想商量什么?”   “我想跟香萍结婚,我们已经好了半年了,我想过了年,正月里就跟香萍结婚。”   曹启明说:“我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只要香萍点头同意,我就去许家提亲。但是香萍一直在说,你爸妈不会这么早把她嫁出来的。可是我都这个岁数了,我小弟曹启生都说好对象了,再等下去,我家里也等不及了啊。”   许菱双说:“那你找我能商量什么呢?”   “许老师跟秦队长结婚后,你们俩都是满工分,秦队长还是干部,工分比我们多。你们家里又没有孩子,口粮方面肯定是吃不完的。香萍十五岁就扛起你们家的担子下地挣工分了,过了年她也十九了,应该让她从你们许家解脱了。”   曹启明说:“至于许老师你闲了这么多年,靠香萍这个妹妹养了这么久,是不是应该回报一下她?你现在家里条件这么好,我觉得你应该贡献出你每年的工分给许家。许家得了你的满工分,加上香萍嫁出来了,那就又少了一个人吃饭,肯定也不会那么困难了。许老师,你觉得我说的话可有道理?”   曹启明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可是这话应该许香萍自己来跟大姐说,他一个外人在这里说这么多,就显得有些指手画脚了。   许菱双说:“你的话确实有道理。”   曹启明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他兴冲冲道:“那许老师今天就去许家跟你爸妈说一声吧,只要你愿意把自己每年的工分给你爸妈,你的弟弟妹妹也有人养了,香萍就可以嫁给我了。”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许菱双平静的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也需要跟秦远商量一下。   而且,我不打算把自己一整年挣来的工分都给我爸妈。”   “你怎么这么自私?怪不得香萍那么讨厌你这个大姐!你这样一个废人在家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现在你已经有汉子养了,而且自己还做了老师,你还舍不得把自己挣的工分给你家里人,你这个人真的太不要脸了!”曹启明说:“就你这样的品德,也能做老师?我要去找李书记,去找褚校长,让他们知道你这个人有多坏!”   许菱双说:“你要说就去说,今天礼拜天,李书记跟褚校长应该都在家,也没人拦着你。”   曹启明鄙夷的看了一眼许菱双,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人却并不离开。   许菱双却已经要送客了,她站起来很有礼貌的对曹启明说:“对不起,我要准备做午饭了,不方便留你闲聊,请你回去吧。”   “这事儿不解决清楚,我是不会走的,我今天连满工分都丢了,就是为了跟你掰扯清楚的!香萍是你的亲妹妹,她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居然这样无耻,你根本不顾她的幸福!”曹启明的态度变得更加恶劣了。   许菱双说:“我当然在乎香萍的幸福,可你现在只是一个外人,你凭什么过来决定我要怎么做?给娘家口粮的事情,我早就做过决定了。但你张嘴就要我给出一年的工分,我爱人是什么想法,我能不顾及吗?而且,我出嫁前在家里也不是吃白食的,四妹跟小弟都是我带大的,家里那么多人的衣服鞋子都是我一个人洗的,还要做一天三顿饭。我身体不好,没法下地干活,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我作为家中大姐,我也尽了自己能尽的全力了。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你想娶香萍,你可以拿自己挣的工分去娶,我看你人高马大,一年到头也挣不少口粮,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你不要脸!”曹启明骂道:“你这个废人让妹妹养了这么多年,现在居然还来惦记我的工分!你无耻!”   许菱双面色一沉,“看在二妹的面子上,我不会对你动手。现在,请你立即出去!如果你不出去,我就去找二妹。”   曹启明是瞒着许香萍过来的,一听许菱双要去找二妹,曹启明这才骂骂咧咧的站起来,然后又朝地上吐了几口唾沫,才非常不高兴的出去了。   许菱双插上院子门,还能听到曹启明的骂声。   她没什么反应的拎起竹篮子去洗菜,然后认认真真的做了三个菜,全都闷在大锅里面等秦远回来吃饭。   她才刚开始谈恋爱,才不会因为这些无谓的事影响心情呢。   左邻右舍的烟囱也开始冒烟了,大家收了工回家吃午饭。   一脸幸福坐在院子里看书的许菱双没等到秦远,却等来了找她算账的梁杏子。   她现在要跟秦远做真夫妻了,所以再次面对梁杏子,她的心情就不太一样了。   以前总觉得自己会离开,梁杏子怎么样都跟她没关系,可现在她要做人家正经的儿媳妇儿了,那么这个关系就要好好的“经营”一下了。   “婆婆,秦远还没回来。”许菱双把梁杏子让进院子里:“要喝水吗?”   梁杏子看了看许菱双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蛋,面色黑的跟锅底似的。   “你这个不要脸的懒货,我儿子才出门一会儿,你就在家里勾引汉子!”梁杏子揪住许菱双的袖子,把她朝院墙上面推。   许菱双的力气没有梁杏子大,但她有巧劲儿,她甩开梁杏子的手,站开几步远,然后冷冷道:“虽然你是秦远的妈,但是你也不能这样胡说八道。”   “我胡说?人家邻居都看见村口老曹家的儿子跑进你的屋子里了!曹老三还骂你不要脸!你要是没做什么不要脸的事情,人家会骂你不要脸吗?”梁杏子说的振振有词。   许菱双立刻道:“是吗?那我要说一句,婆婆你才是真的不要脸呢,你为老不尊,都这个年纪了还不干好事!”   梁杏子涨红了面皮,双眼瞪得跟铜铃一样,作势要来打她,“你这个烂嘴巴的小chang妇,你居然敢这样说我?我梁杏子一辈子清清白白……”   “是婆婆刚才自己说的,你要是没做这种不要脸的事儿,我会骂你不要脸吗?”许菱双还是一脸镇定。   对付梁杏子这样的泼妇,你只要比她更横就行了,毕竟这种人只会捡软的欺负,真叫她硬碰硬,她是第一个开溜的。   梁杏子觉得自己遇到对手了,这个看上去一阵风都能吹倒的美人灯儿倒是比她想象的难缠,她转转眼珠子,忽然闻到了灶屋传来的饭菜香味,她抬脚就朝灶屋走。   “既然我儿子不回来吃饭,我来替他吃饭!”   许菱双一个箭步上去挡在了灶屋门口,“我没做婆婆的饭菜,再说秦远马上就回来了。”   “哎呀你这个懒货,我是你婆婆,你连饭都不给我吃?你翻了天了?”梁杏子说着就要来拉扯许菱双。   “妈!”秦远忽然从院子外跑了进来,他一把将梁杏子拉到一边,“妈过来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菱双身子不好,你别欺负她。”   “我能欺负她?我是过来替你打抱不平的!我的儿子啊,你养了这么一个懒货,你才出门一会儿,她就在家里勾勾搭搭,被邻居们看见了,说到我面前来,我的脸都没地方放啊!”   秦远笑了,他说:“妈,你要是说别的我会信,这种事,菱双绝对不会做的。”   许菱双有多正派,秦远再清楚不过了。   再说他们俩才甜甜蜜蜜的定下登记的事情,许菱双会去勾搭别人?这个村里还有哪个男人比他好的?   “我可没说错,你要是不信,你去问前头的刘奶奶,她亲眼看见曹老三跟这个懒货进屋待了好久,曹老三出来后,还一直骂这个懒货不要脸!”梁杏子说的头头是道。   秦远说:“就那个曹老三?连我们民兵队都选不上,我媳妇儿能看上他?妈你别笑死人了!而且妈以前就跟我们说,刘奶奶这个人半句真话都没有,现在怎么会信她说的?我看妈是太久没来我家闹事儿,找个由头故意的吧?”   这话戳中了梁杏子的心思,她哼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我还不是为你好吗?你一天到晚傻乎乎的,可别被这个妖妖娆娆的懒货给骗了!”   说完,她就扭头出去了。   秦远无奈的摇摇头,把身上背着的竹篓子放下来,然后才说:“她没对你怎么样吧?”   “她欺负不到我的,再说她也才刚进来。”许菱双看到秦远,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饭做好啦,我们先吃饭吧。”   “好。”秦远把竹篓子里面的一串鲜鱼拿了出来,他说:“别人给我的鱼,晚上烧一条吃,剩下的做成咸鱼,我还买了大盐。”   许菱双把饭菜摆上桌子,秦远洗了手走过去,发现她连热茶都给自己泡好了,不由笑着说:“有媳妇儿了就是不一样。”   “我以前也给你泡茶的。”许菱双说:“新瓦的事情问好了吗?”   “应该可以准时送过来了。”秦远说:“等腊月一到,咱们就盖新房子。”   到时候新房子新媳妇儿,那小日子可不美滋滋的?   俩人边吃边聊,聊着聊着许菱双就主动提到了崔启明,她把崔启明进屋后说的话全都复述了一遍。   秦远忍不住笑了,他说:“这个曹启明倒是敢张口,要你每年挣的工分都给许家?他想什么呢?我们做子女的孝敬父母是应该的,但不可能给那么多。之前我就想过了,你爸妈那边只要口粮的话,把你分到的口粮给他们三分之一,就已经是难得的孝子了。而且按你的性子,你不可能只给这几年,你会一直给下去,这样一算,实在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许菱双说:“我也想二妹可以早点嫁人,但要我把一整年挣来的东西都给他们,我做不到。毕竟我跟你结婚后,我也要为咱们自己的小家做贡献啊。”   “咱们自己的小家……”秦远嘿嘿一笑,高兴的说道:“你说的没错,就算要孝敬父母,也不可能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出去的。再说了,他把许香萍受的苦算在你头上,这是没道理的。我家就两个孩子,所以我从小就没挨过饿。是岳父岳母自己决定生那么多孩子的,为什么要把养育弟弟妹妹的责任放在姐姐的身上?谁生的谁去养啊,养不起就别生那么多。”   许菱双说:“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香萍从小就比较听话,不管爸妈说什么,她都会照做。现在许家确实缺口粮,不等三妹可以下地,是不会让二妹结婚的。还有一点,我觉得这个曹启明不是什么好对象。他这个人给我的观感很差劲,如果香萍真的嫁给他,婚后也未必过得好。”   “因为这个人太自私了。”秦远说:“如果换做是我,我会来跟你商量,比如你作为大姐出一部分口粮,我作为二女婿也出一部分口粮,我们一起来承担这个事儿。毕竟,是我自己要娶媳妇儿,哪能自己一点儿责任都不担呢?曹家都是儿子,每年挣那么多工分,他怎么舍不得拿出来一部分给许家呢?”   许菱双笑了,“之前我说过这个话,结果他生气了。”   许菱双跟秦远不愧是一类人,俩人连想法都是一致的。   秦远说:“别管他,要是他有本事给岳父岳母两百块钱,保证立刻就能娶走你二妹。”   许菱双说:“恩,这事儿暂时不管了,我要找时间跟香萍聊一下,问问她的意思。如果她实在着急嫁人,我会想法子帮她的。”   许菱双的身体记忆带着对许家人的爱恨情仇,虽然冲淡了很多,但她知道二妹是个好姑娘,能帮就帮一把。   吃过午饭,秦远抢着刷锅洗碗,许菱双在灶屋里陪他说话。   她现在有些理解自己的父母为什么做什么事情都黏在一起了,因为感情好,所以做最日常的家务事,也有无穷的乐趣。   洗好碗,秦远擦干手,走过去握住许菱双的小手,亲昵道:“想不想睡一会儿?”   许菱双平日中午吃过饭会小憩一会儿,有时候也会直接睡个午觉。   “今天不困,就不睡了。”许菱双轻声说:“不是要腌咸鱼吗?你教我?”   秦远搂住许菱双,笑着说:“大盐碰久了手疼,我来弄就可以了。”   许菱双的手纤细修长,但因为常年做家事,所以手上有茧子有疤痕,跟她的脸并不相称,秦远打算给她好好养一养,要让她的小手也变得白白净净的。   “那我在旁边陪你。”   秦远拿了大盆在水井边破鱼清洗,许菱双坐在不远处的小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专注的看着他做事儿。   有媳妇儿陪着,秦远做起事情比平时还麻利,很快就把一篓子鱼都洗破干净了。   “晚上我去找小叔问个好日子,然后咱们俩就能去公社登记了。”秦远说:“虽然我特别心急,恨不得明天咱们就去登记。不过还是要听老人的话,选个好日子。”   许菱双不懂这些,末世的人只相信实力,她便道:“我不懂这个,都听你的。”   许菱双乖乖听话的模样看起来特别招人疼,秦远就说:“我是捡到宝了,有这么好的媳妇儿。”   许菱双点点头说:“我也一样啊,你比我还好呢。”   秦远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俩坐在这里互相吹捧,要是外人经过听到了,肯定要笑的。”   “那就让他们笑,反正你就是好。”许菱双理直气壮的说道。   她漂亮的大眼睛显得亮晶晶的,已经养出一抹气色的小嘴巴微微嘟起,让秦远的眼神暗了暗。   他看了看自己满是鱼腥的双手,悻悻道:“要不是我的手脏,一定过去捏一捏你的嘴巴,嘟那么好看做什么?”   许菱双笑着站了起来,然后走到秦远的身侧蹲下,她还是微微嘟起嘴巴,接着凑到秦远的左侧脸上轻轻碰了一下。   “我亲你一口,这样够不够?”许菱双认认真真的问道。   她是非常认真的性子,连谈恋爱这件事也不例外。   秦远心里开始敲锣打鼓了——他家的菱双怎么会这样讨人喜欢啊?他怎么这么走远,捡到这个宝贝了呢?   两个人一下午都是这样甜甜蜜蜜的,好在谈恋爱也没有影响秦远做事,那一串鲜鱼已经腌好了晒在院子里了,只放了一条最大的在灶屋留着晚上烧。   整个老屋好像到处都飘着粉红色的泡泡,秦远走到任何一处都会不自觉的笑起来,这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太阳西斜后,村民们一个个的收工回家了。   许菱双去了灶屋打算煮鱼汤,秦远去收晒过的棉被,院门口传来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姐夫,我大姐在家吗?”   许香萍有些瑟缩的站在院子门口,她双眼微肿,看上去情绪很差。   秦远立刻道:“她在灶屋,二妹快进来吧,我们晚上煮鱼汤,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许香萍走进小院子,她低着头说:“不用了,我来找大姐有些事,说完了我就回去了。三妹不太会做饭,我得回去帮忙做饭,要不然奶奶又要骂人了。”   许菱双听见声音已经跑了出来,她见许香萍好像哭过,就赶紧说:“进来灶屋说话吧,这里暖和,我给你倒热水。”   秦远很识趣的说道:“你们在家说话,我收了被子就去小叔家。”   许香萍跟着许菱双走进灶屋,鱼汤刚刚煮上,灶里火旺,整个灶屋都是暖融融的。   许菱双给她倒了一碗热水,“坐下说话吧。”   许香萍坐下喝了水,情绪平静了一点儿,就说:“我知道他今天来找你了,他下午跟我说了这件事,还骂了你一顿。”   “他要我把自己挣的工分全都给娘家,我拒绝了。”许菱双说:“但如果你真的着急想结婚,我可以跟你对象一人出一半工分直到三妹满十六岁。如果这样做,爸妈应该会同意你提前结婚的事。”   许香萍摇摇头,她说:“不用了,我跟他吹了,也没有结婚这回事了。”   “吹了?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许香萍苦笑了一下,说:“跟你没关系,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那是因为什么?”许菱双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他骂了你之后,我就说:‘她现在也有新的家庭,让她拿出全部工分,人家丈夫也不会同意啊。要不这样吧,我也出一半工分给家里,我大姐说不定就愿意出另一半了。’”许香萍说:“我觉得我没有说错什么,毕竟这是我自己要结婚,总不能什么都赖给你啊。” 第21章   许菱双点点头,她这个二妹确实是个好姑娘,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而且一人出一半的想法也很公道,对两边来说都不会有太大负担。   毕竟大部分人家里也只有堪堪吃饱的程度,像曹启明那样一张嘴就要别人贡献一年工分的人也是很罕见的。   “他不同意你的提议?”许菱双不太明白,“曹家没分家,一屋子壮劳动力,少了你那一半工分,日子也不会过不下去啊。”   许菱双想不明白,他自己要娶老婆,但又不想出力气出钱,难道是想天上掉馅饼吗?   “他不同意,他说只要结了婚,我挣的工分也是他们曹家的,凭什么要给我爸妈拿去养弟弟妹妹?”许香萍捂着脸继续哭了起来,“我跟他好了半年,之前他一直说的那么好听,说会好好照顾我,说嫁去曹家后就能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挨饿。可是他现在连我的工分都在惦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样的人呢?”   她哭的太伤心了,眼泪珠子一串一串顺着面颊往下淌,看的许菱双都有些不忍。   “所以你们就这样吹了?”许菱双把口袋里面的手帕递了过去,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不想吹,但是我已经不想跟他在一起了。反正我们俩是私下谈的,没见过父母,不算正经处对象,吹了也就吹了。”许香萍擦了眼泪,勉强止住了哭泣,过了一会儿才说:“妈那天跟我说,找对象不能光看脸,如果那个男人只有外表能看,果然是靠不住的。我现在还没有嫁给他,他就已经不愿意为我付出了,等将来我嫁了过去,还能有好日子过吗?我有预感,我要是真的嫁过去了,就跟妈嫁给爸一样了。”   许菱双说:“吹了也好,你这么好的姑娘,身体又好,在村里不愁嫁的。”   许香萍看了许菱双一眼,然后摇摇头说:“你这几年没怎么出门,所以想的太简单了。咱们家里那个情况,谁敢娶我?你嫁出去的时候,爸妈连一分钱嫁妆都没给你准备,你是两手空空带了几件破衣服嫁给姐夫的。也就是姐夫人傻,才会愿意娶你。”   提到秦远,许菱双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然后点头说:“从这一点来说,他确实有点傻。”   “是不是?但是村里哪有那么多傻男人呢?十六岁,就有人给我送果子送糖果了,这些你也知道的。”   “我见过几次,你很受欢迎。”   “都是假的,他们一个个的说喜欢我,可是等我讲起结婚的事情时,就一个个的说要去问家里的意见。问了家里的意见,没一个家里同意的。有的直接当口当面跟我说,我得准备跟村里其他姑娘一样的嫁妆才能结婚。可我们家穷成那样,我去哪里弄嫁妆?当初,就是因为曹启明跟我说结婚不要我一分钱嫁妆,我才对他有了好感的,我以为他跟其他人不一样。可是我没想到,他虽然不要嫁妆,但他在惦记我以后的工分。想来想去,他也未必多喜欢我,不过是看上我身体好能干活罢了。”   “不光如此吧?”许菱双说:“你还很漂亮。”   许香萍比她强多了,她年轻漂亮有活力,身体那么好,一看就能生,乡下人家娶媳妇儿,这种的是最吃香的。   许香萍揉揉眼睛,说:“漂亮有什么用?你倒是美的整个县城都知道,还不是四年才说上婆家?我也想明白了,咱们家那么穷,大部分男人都躲着我们呢。我啊,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劳碌命了。再忍几年,等三妹能干活了,也多个人能帮我分担一下。”   许菱双又给她倒了一碗热水,劝她喝下去之后,才慢慢道:“香萍,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想结婚,我都愿意每年出一半的口粮给爸妈,直到三妹可以下地干活为止。你跟你对象再出一点儿,能抵一个人一年挣的,我想爸妈也会同意你嫁出去的。就算你没有嫁妆,他还要出这么多口粮,但他只要是真心喜欢你的,肯定不会计较这么多的。”   “就像姐夫对你这样?”   许菱双点点头,“就像他对我这样。”   许香萍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她说:“可是,我不知道有没有你这样的福气,能找到真心喜欢我的男人。”   “你才十八岁呢,别一副看透人生的样子,我都是这个年纪了才遇到秦远呢。”许菱双说:“我知道你平时干活很辛苦,如果有时候实在干不动了想休息,我去帮你跟爸妈说。”   许香萍摇摇头,“说了也没用,就算家里现在少了一个人吃饭,但口粮还是不够的。三妹现在开始长个子了,天天都在喊饿。”   “过年前,我会送些粮食过去的。”许菱双说:“我听同事说,到了年底,我这段时间的工分都会算成粮食发给我。我知道你这几年特别辛苦,等送粮食的时候,我会跟爸妈好好谈一谈的。”   许香萍瞪大眼睛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那么讨厌你,你不讨厌我吗?”   许菱双摇摇头,对于这个二妹,她的记忆里只有一点点伤心,但讨厌这种情绪是没有的。   她继承了这些记忆后,就连那点伤心都不见了,所以她可以更加客观的看待二妹的事情。   说来说去,只怪许大海跟姚翠花不该生那么多孩子。   许香萍低下头,轻声说:“大姐,对不起……我以前干活太苦了,每天回来看到你在家里养的白白净净的,我心里就有说不出来的恨意。你不跟我计较这些,我……我……”   “算啦,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用说这些了。”许菱双说:“总之,只要你决定结婚,我都会想办法帮你的。其实爸妈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家里确实吃不饱,他们才会想方设法把你留下来。”   “就像小舅说的,谁叫咱们家孩子太多了呢?”许香萍苦笑了一下,然后看看外面的天色,她赶紧站了起来,“大姐,我要赶快回去做饭,要不然奶奶又要打人了。”   “你下地挣工分,回了家还要做饭?”许菱双微微皱起眉头,“奶奶打人的时候力气那么大,她为什么不做饭?”   许香萍叹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外走去。   许菱双把她送到院子门口,刚巧秦远拎着一个竹篮子从秦安康那边回来了。   “二妹要回去了吗?”秦远笑着说道。   “是的。”许香萍等秦远进到院子里了,才低声说:“大姐,姐夫对你真的很好,他这么有本事的男人,还会帮你收被子,听说有时候还是他做饭?”   “恩,一般早饭都是他做,我起来的晚些。”许菱双说:“他确实特别好,所以我也想变得更好,这样才能衬得上他。”   许香萍总算笑了一下,她轻轻拉了一下许菱双的手,说:“我以后也要找一个这样的对象,像你们一样恩爱。”   说完,她就快步走回去了。   许菱双回到灶屋继续做饭,秦远坐在灶门口帮忙烧火。   “香萍跟那个曹启明吹了。”许菱双说:“我觉得这是好事。”   秦远说:“香萍要是想找对象,我可以让李书记帮她介绍。咱们公社的小伙子那么多,总能找到合适的。”   许菱双笑了笑,“你们民兵队的小伙子就不错,不过很多人都有对象了吧?”   “找机会问问就知道了,镇上跟县城我也认识人,香萍要是愿意嫁远点儿也行。”秦远笑呵呵的说道:“你对香萍倒是挺好的,说起来,你们其实是没有关系的人。”   许菱双说:“说起来是没有关系,但我的脑子里有那么多记忆,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主要还是你心眼儿好。”秦远说:“不愧是我媳妇儿!对了,我已经问过小叔了,没想到下个礼拜三就是好日子。到时候,我上午在公社把一切都准备好,你下了课就过来找我,咱们就能登记了。等礼拜天,咱们俩再去县城照相馆拍个合影,就成了。”   许菱双点点头,“那礼拜三那天我穿那件红格子的衣服。”   鱼汤越炖越香,看看火候差不多了,许菱双把切好的豆腐下进锅里,最后又撒了一大把香菜。   起锅前,秦远先盛了一碗给秦安康送过去了,回来的时候又端了半碗香菇炒菠菜,实在是非常丰盛的一餐。   许菱双一口气喝了两碗鲜鱼汤,吃的浑身热乎乎的,她有些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你总能弄到鲜鱼呢?”   秦远说:“我认识人住在水库边上,有事儿没事儿总能钓到鱼,他又吃不完,所以就经常给我一些。这批咸鱼晒好了以后,给小叔送两条,再给岳父岳母送两条吧。”   “你爸妈呢?不给他们送?”   “不送,他们手里有的是钱,自己不会去买吗?”   入夜,两个人洗漱好了先后进屋,又是牵着手说着甜甜蜜蜜的小情话一起入睡的。   很快就到了礼拜三,这一天,秦远早上五点钟就起来了。   他洗了头发,刮了胡子,穿上入冬后新做的深蓝色上衣和一条崭新的军裤,胸前戴着伟人像章跟好几个奖章,脚踩着一双锃亮的黑皮鞋,整个人精神抖擞。   许菱双一走到院子里就看见了一身清爽的秦远,他正在喂鸡,一边喂还一边低语道:“赶快长大了乖乖下蛋。”   许菱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秦远转过身,冲她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起床啦?你看我今天俊不俊?”   “特别俊!”许菱双由衷的点点头。   秦远宽肩细腰大长腿,因为当过兵的关系,所以总是腰背挺直,以前大胡子的时候像苍劲的松柏,现在刮了胡子就像小白杨一样年轻又精神。   “你今天也特别漂亮,比之前任何一天都好看。”秦远笑的一脸满足,然后把手里的旧碗放到一边。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我今天起床,觉得状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一些。”许菱双笑的甜甜的。   她今天梳了两根辫子,看起来比平时更显年轻,加上红色格子的新外衣,脸颊看起来红润润的,当真是人比桃花娇。   两个人显然都下了心思去打扮,这也让许菱双确定了初次见面的想法,当时的秦远果然不重视结婚这回事的。   吃了早饭,两个人一起出门,走出去一段路后,他们碰到了出去上工的秦富贵一家人。   梁杏子非常不高兴的看着许菱双身上没见过的新衣服,然后恶声恶气的说道:“小远啊,你怎么又给这个懒货做衣服了?你手里有钱花不完,为什么不给你妈我做一件新衣服?我这件袄子都穿了五六年了!”   秦远笑眯眯的说道:“我哪来的钱?这是菱双自己跟公社预支的布票做的衣服,等过年的时候就不发布票给她了。说起来还是儿子没用啊,娶了个媳妇儿,连件新衣服都做不起,妈,你手里存着那么多钱,不如借给我一点儿,让我给菱双再做双新棉鞋吧。”   “我呸!我哪来的钱?你少胡扯!”梁杏子扭过脸去,并不打算再跟秦远说话了。   毕竟这个儿子知道她不少底细,这些年光是秦远寄回来的钱就有大几百了,梁杏子怕外面的人知道她手里有钱,所以只想走远点。   秦枫叶自打秦远不愿意帮她做上老师后就跟这个大哥结了仇,所以她压根就没有跟秦远打招呼,直接跟着梁杏子后面走了。   秦富贵平时是几乎不说话的,不过他看秦远身上戴着那些佩章,就难得问了一句:“你今天有什么要紧事儿吗?怎么戴那些东西出来了?”   秦远立刻说:“哦,我跟菱双今天要去登记。”   秦富贵点点头,他说:“是该登记,你小叔当初要是登了记,你小婶也不会跑了。”   说完,秦富贵朝前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回过头说:“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年糕,家里才找人打了一些年糕,中午你去家里拿一盆子回去。登记也是好日子,不过我也没钱,拿些年糕也算是祝贺你们吧。”   秦远笑的很开心,他立刻说:“谢谢爸,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喜欢吃年糕,我中午就去拿。”   秦富贵见儿子笑的开心,他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脸,“那行,我先走了啊。”   “好,爸你干活悠着点儿。”秦远提醒到。   等秦富贵他们走出去一截,许菱双才说:“你爸爸对你好像还行。”   “他心地比我妈好,但他太懦弱了,被我妈压的死死的,话也不敢说,事也不敢做。”秦远说:“所以我小时候就决定了,我一定不会做我爸那样的人。”   许菱双说:“我觉得你遗传了你爸妈的优点,比如你像你爸爸心地好,然后又像你妈妈胆子大、敢说敢闯。”   “可惜枫叶彻底遗传了我妈。”秦远说完又笑了,“算了,今天是咱们的好日子,不提别人的事儿。走,我先送你去学校,我准备了喜糖,可以散给你的同事尝尝。”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喜糖?我怎么都不知道?”许菱双有些意外。   “李书记前天去县城开会,我请他帮忙买的。不过数量不多,给大家尝个意思而已。”秦远说:“我部队那些战友结婚,一般都是要散喜糖的。有的条件好,还要散香烟呢。不过我也买了一点儿,今天去公社散一下。”   秦远在学校办公室散了喜糖,老师们都挺为他们高兴的,特别是褚建明。   褚建明说:“去登记是对的,之前李书记都说了,希望结婚的年轻人都去登记,你们相应李书记的号召,很好。”   秦远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我现在大小也是个公社干部嘛。”   等秦远离开后,沈娴走到许菱双的身边低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你们俩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沈娴平时为人细心,没想到连看人都这么准。   许菱双笑着说:“沈老师没有看错。”   “哎哟,果然是真的,所以你们才决定去登记的吗?”   “是的,我觉得登记比较正式。”   沈娴说:“你们这种经人介绍就结婚的,一般就两种结果。一种是结婚后过不下去的,一种是你们这样结婚后感情越来越好的。”   “那沈老师这样自己谈的对象呢?”   “我们啊,我们现在还是新婚燕尔的感情呢。”沈娴笑着说。   许菱双认认真真上了一上午的课,等最后一节课上完,她一走出教室就看见秦远了。   小孩子们都知道秦远是民兵队长,于是一个个的排队到他面前去晃一圈。   刘贵生也看到秦远了,他一瘸一拐的走过去,特别大声的喊道:“秦队长,谢谢你救我跟许老师下山!”   秦远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笑着说:“不用谢,下次别再一个人乱跑了,这山上说不定有野猪的。”   “我爸也是这么说的。”刘贵生抓了抓后脑勺,一瘸一拐的回去了。   许菱双走到秦远面前,秦远想伸手拉她,但看了看周围那么多孩子,他又把手放了回去,规规矩矩的跟许菱双并排走在一起。   “你看这个。”走到老师办公室那边,秦远忽然伸手一指,只见屋檐下放着一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擦得干干净净的。   “自行车?你从哪里借的?”   “李书记借给我的。”秦远说:“今天咱们结婚嘛,总要弄个自行车让你坐坐。其实我也买得起,不过这个东西得去城里才能买到,而且太抢手了,要等好久。”   许菱双说:“买一个也不错,你平时总要到处跑,有自行车也很方便。”   “那我就找人去城里买一辆。”秦远说:“来,你坐上来,我们去登记了。”   他满面春风,把登记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可见心情极好。   许菱双笑盈盈的坐上去,秦远骑着车带她出了学校,一群孩子都跟在后面疯跑。   他一边骑一边笑着说:“我觉得这些孩子都在祝福我们俩。”   “祝福我们俩白头到老?”许菱双轻轻扶住他的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的父母因为末世太危险没办法白头到老,但她在这里是可以跟秦远一起白头到老的。   乡间的小路比较颠簸,等秦远把车子骑到公社办公室,许菱双被颠的有些花容失色了。   “我忘了在后面垫个垫子了。”秦远一脸紧张的握住许菱双的手,“你要不要紧?是不是颠的反胃了?”   “没有,就是坐着有点儿肉疼。”许菱双冲他灿烂一笑,证明自己确实没事。   “那我们去登记吧。”秦远深吸一口气,拉着许菱双进去了。   在公社登记是非常方便的,大家都是熟人,介绍信也就是走个过场,加上李洪现在跟秦远的关系比较好,所以早就帮他们俩准备好结婚证书了。   这会儿的证书长得跟奖状似的,就是一张纸,但印刷的非常喜庆,下面还有公社的大公章。   填好秦远跟许菱双俩人的名字,李洪在纸上盖好公章,就笑呵呵的说道:“恭喜你们二位啊,这以后就是合法的夫妻了。也感谢秦队长做出表率,希望今后可以有更多的年轻人来这里登记。”   秦远捧着结婚证书,左看一遍右看一遍,看到上面秦远跟许菱双的名字,他就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许菱双心里也特别激动,但她的面上一直是淡淡的,所以显得很镇定。   李洪伸手拍了秦远一下,“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会计贾晓福说:“李书记,你要理解秦队长,毕竟他小婶跑过,这个结婚证对他们秦家人的意义不一样。”   秦远也没恼,还笑眯眯的说道:“贾会计说的没错,我今天登记了,就不怕菱双以后跑了。就算跑了,那也是我媳妇儿!”   “看把你能耐的!”李洪笑着又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然后说:“好啦,我们要回家吃饭了,你也别只顾着乐,赶紧带许老师回去吃饭。都这个时间了,做好饭也挺晚了。”   “没事儿,我小叔中午会做好饭等我们回去。”秦远说。   贾晓福好奇的问道:“秦队长,你小叔被带走的那个娃娃,以后都不认这个爹了吗?”   “小叔说过年的时候也会见上一面,不过那孩子确实跟继父更亲,所以我小叔也认命了。”秦远说。   “好歹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啊,就这么没了……那他老了怎么办啊?那孩子也不管他?”贾晓福追问道。   “管不管的都没事儿,有我呢。”秦远说完,就笑呵呵的拉着许菱双走出去了。   这会儿外头没人,秦远一走出来就把许菱双抱在了怀里。   他的声音透着无限的激动,“菱双,我们现在……是真正的夫妻了。”   “恩,我们是真正的夫妻了。”许菱双也抱住他,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能娶到你,我觉得自己这辈子真的值了!”   “我也一样,我大概把所有的运气都花在嫁给你这件事上了吧。”许菱双笑着说。   秦远正打算再说几句,门口却传来了脚步声,他赶紧松开许菱双,然后一本正经的拉着她朝外走。   许菱双忍俊不禁,捂着嘴笑了起来。   天气这么好,他们手里的结婚证书也这么鲜艳,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呢。   回到村里,秦安康已经快把午饭做好了,许菱双洗了手就过去帮忙。   秦远洗了一个盆子,去自己亲爹家里端了一盆年糕出来。   当然了,梁杏子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不过她刚开口要骂,秦富贵就拉住了她。   “做什么?”梁杏子一甩手。   秦富贵低声说:“孩子他妈,我们以后也会老的。”   梁杏子一愣,“你说这个做什么?”   “你不能这样对儿子,他今天登记,连我弟弟都做了午饭等他吃。我们做父母的,没出钱,没出力气,送一盆子年糕你也要闹吗?你把儿子得罪狠了,等我们老了,谁管我们的死活?”   梁杏子冷笑一声,大声道:“等我老了,他敢不养我,我就天天去公社闹,闹得他没脸做人,我看他还养不养我!”   秦富贵没想到梁杏子会说出这种话来,他黝黑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不过这当口,秦远已经端着盆子走远了,所以梁杏子想骂人也没了对象,她就拿了根长竹竿骂骂咧咧的在院子里赶那群鸡。   秦远知道他妈心里不痛快,不过他才懒得管呢,他端着年糕去了秦安康的灶屋,然后放了三分之一下来。   “我不爱吃年糕,你们都拿回去吧。”秦安康说:“好歹是你爸一番心意,你拿给我,他知道了要不高兴的。”   “他不会知道的。”秦远说:“我们搬出去之后,他就搬家那天去过我家,之后就没来过。”   秦安康赶紧换了话题,“饭好啦,咱们吃饭吧。”   中午三个人吃饭,桌上却有六个菜,有咸肉还有鸡蛋,算得上是非常丰盛了。   秦安康端着一杯白开水,很欣慰的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但是中午不敢喝酒,我就用这个当酒敬你们,祝贺你们今天正式登记。”   秦远跟许菱双也一起举了装白水的杯子,三个人碰了杯,喝了白水,全都笑了起来。   秦安康是尤其高兴的,他自己就吃了没登记的亏,现在秦远跟许菱双走了正规路子,就不怕会有什么意外了。   秦远跟许菱双登记的事情被很多人知道了,当天下午,三婆也送了一些豆腐跟红枣花生过来。   这在村里算是非常贵重的礼物了,许菱双没有推辞,打算过年的时候给三婆送一份好一点的礼物。   送走三婆,等地里的人们收工回来,许香萍也端着一个蓝边碗过来了。   碗里放着两个鸡蛋,许香萍说:“大姐,这是妈叫我送来的。”   “谢谢。”许菱双去屋里拿了一大把水果糖出来塞给了许香萍,“拿回去大家分着吃吧。”   许香萍很高兴,当场就剥开一个水果糖放进了嘴里。   “我好久都没吃糖果了,真甜啊。”她笑起来的样子还充满稚气。   许菱双说:“之后怎么样了?”   许香萍无所谓的说道:“他天天来找我,我说只要他愿意跟大姐一人承担一半的口粮,我就回心转意,但是他不愿意。看看他对我,再看看姐夫对你,我就知道他对我不是真心的。我原本还挺伤心的,不过现在也想开了。大姐说的没错,我才十八呢,以后再说吧。”   “能想通就好。”许菱双说:“秦远说要是你愿意,可以帮你从民兵队里面找对象。”   许香萍笑了起来,她说:“这个主意不错,曹启明之前就没选上民兵队,我要是找个里面的做对象,他肯定会气死的。”   许菱双跟她一起笑了起来,姐妹俩的笑容有些相像,都是甜甜的那种,只不过许菱双的带了几分妩媚,许香萍的却爽朗一些。   秦远结束了民兵队的训练才回来,等他一进门,就立刻闩上了院子门。   许菱双好奇,“今天这么早闩门啊。”   “对,我们早点吃饭,早点睡觉!”秦远一说完,就忍不住呵呵笑。   许菱双秒懂,这个睡觉可不是之前纯盖着被子睡觉了,这个睡觉是动词。   她的心跳微微加速,不过脸上还是维持了镇定,她说:“你是不是从早上就在想这件事了?”   秦远忽然严肃起来,他很认真的说道:“不止,我从你答应要跟我结婚那天开始就一直在想这件事了。”   许菱双脸一红,转身去了灶屋。   秦远赶紧跟过去,“媳妇儿,我们赶快吃饭吧,吃完饭我帮你洗澡。”   “我自己一个人洗就可以了!”许菱双赶紧强调,这才刚结婚,她还没心理准备玩这么刺激的。   秦远两手一拍,“我说错了,我是说吃完饭我帮你准备洗澡水。”   “这还差不多。”许菱双转身去锅里端菜。   秦远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现在天气冷,不方便。等暖和了,我再帮你洗……”   许菱双有些招架不住,端着菜就跑去堂屋了。   两个人吃了一顿特别快又特别慢的晚饭,快的那个人自然是秦远,他三两口扒完饭,就目光炯炯的盯着许菱双看。   许菱双慢悠悠的吃着饭,表面镇定,但心里其实特别慌乱。   她在基地学过基本的生理知识,也知道孩子是如何创造出来的,可是理论知识终究是理论,事到临头一点帮助都没有。   一顿饭吃的再慢,也有吃完的时候。   许菱双放下筷子,秦远就立刻把碗筷端去灶屋洗了。   许菱双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主动去西屋倒了热水开始洗澡。   洗好澡走出来,天还是亮的,可见他们这顿饭吃的多早。   秦远洗好碗就守在堂屋,见许菱双走出来,他立刻站起来说:“天冷,你快去床上,我马上就洗好了,你别心急。”   “我才不心急呢……”许菱双走进卧室,照旧涂了雪花膏才爬到被窝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被窝变成了一个被窝,而且是一床又厚又软又宽大的新棉被,被面子是大红色的纺绸,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等吉祥的图案。   许菱双在亲戚家里见过,她小舅结婚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棉被。   秦远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东西?她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摸着柔软的新棉被,许菱双心里暖呼呼的,刚才那点儿紧张也不翼而飞了,因为她相信,秦远无论任何时候,肯定都会温柔待她的。   许菱双没有猜错,这天晚上,她度过了一个非常难忘的新婚之夜。   秦远非常温柔,温柔到让她眼眶发热,让她毫无顾忌的交出自己的一切。   这个夜晚充满新奇、甜蜜跟刺激,许菱双发现自己以前的想象特别贫瘠,真实发生的这一切远比她想的更加美好。   唯一可惜的就是她的身体还没养好,为了照顾她的身体,秦远并没有尽兴。   “我可以的。”许菱双小声说道:“我有异能呢。”   秦远笑着帮她擦了擦脸上的细汗,温柔道:“我知道,不过我们都这么年轻,来日方长呢,不着急。”   许菱双特别幸福的靠在他的肩头,她说:“你真好。”   “那当然,我是你丈夫,我要是不好,你能嫁给我?”秦远的声音透着几分得意,然后就披衣服下床给许菱双倒水喝。   许菱双喝了水休息了一会儿,有些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懂的比我多?你不也是第一次吗?”   秦远认真道:“第一次跟第一次也不一样,这种事情,我当然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其实并没有,为了这一天,秦远去县城催新瓦的时候特地找了朋友借了一些偷偷藏起来的书,好好的研究了一番,做了最充分的准备。   不过这些小事就不用一一跟许菱双说了,他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许菱双信以为真,她说:“我们以前都学过生理知识课,现在想来,大概都白学了。”   秦远说:“我也学过,我还算了一下,你现在应该不在安全期,说不定咱们第一次就能怀上娃娃了。”   许菱双笑了起来,“你很想要孩子吗?”   “想,也不想。”秦远说:“我跟爸妈不亲近,所以我以前就想过,要是有我自己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养育他们,好好培养跟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过现在娶了你,我倒是有点儿担心孩子会夺走你的注意力,到时候,你就不会那么在意我了。”   “不会的。”许菱双用力握住秦远的大手,然后坚定的说道:“我妈妈以前跟我说过,她说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自己,其次是伴侣,最后才是孩子。不管我们什么时候会有孩子,也不管我们有几个孩子,但你一定比孩子对我重要。”   秦远听完这段话,颇有些受到震动,因为这样的理念在这个年代是没有的。   大部分人都会对孩子付出最多,其次是配偶,最后才是自己,尤其是女性,比如姚翠花就是这样的典型。   秦远思考了一会儿,说:“我可能没办法像你妈妈说的那样做。”   “为什么?”   “我仔细想过了,我觉得在我心里,你是第一位的,我自己是第二位的。”秦远说:“我跟你妈妈是不同……时代的人,我只能做到这样了。但是,你做你自己就好,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许菱双心里一暖,她靠在秦远的肩头,眼眶又忍不住热了起来。   “你这么好,会把我惯坏的。”许菱双很小声的嘀咕道。   秦远耳朵尖,倒是听的清清楚楚,他笑着亲了她一口,然后说:“惯坏了才好呢,这样你以后就只能依赖我一个人,咱们俩到七老八十了,我还惯着你,你就跑不了啦。”   “结婚这么神圣的事情,我才不会跑呢。”   秦远又亲亲她的额角,笑着说:“我就是有点儿担心嘛,你这么美,人又这么好,我怕将来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我有什么好的?在村里说了四年对象都没找到。”许菱双笑着说:“我觉得这里跟我们基地很像的,弱小的人长得再好看也没有出路。”   “在乡下,应该是这样的。可是有一天,我们不住乡下了,情况就不一样了。”   “不住乡下?什么意思?”   “按照你说的历史进程,再过几年就会不一样了。到时候,我们可能就不会在乡下待着了。”秦远说:“我想过了,总有一天我们要离开这里的。”   “那也不要紧,反正我只喜欢你。”许菱双说:“难道你不是一样吗?如果离开这里,你见到比我更好看的人,你就会变心了?”   “那肯定不会。”   “所以,你下次再说这种话,我就要教训你了。”许菱双故意粗声粗气的说道。   秦远眼睛一亮,“你要怎么教训我?如果是在卧室的话,怎么教训都随你。”   许菱双一扭头翻个身,不想理他了。 第22章   秦远没羞没臊的腻上去,“我说着玩的,媳妇儿你别生气。”   自打登记领了结婚证书,秦远就特别喜欢“媳妇儿”这个词儿,每一次喊起来都觉得特别美。   许菱双回过头,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咬完才有些嫌弃的说道:“有胡渣……”   “哈哈哈哈……”秦远笑的不能自已,见许菱双不高兴的瞪着自己,这才赶紧揉揉她的小脸蛋,然后讨好的说道:“等我明天早上刮了胡子再给你咬。”   “不稀罕啦。”许菱双往他怀里一钻,“我真的累了,要睡觉。”   “睡吧。”秦远轻吻她的发顶,“我们一起睡。”   这一夜,许菱双再次做了一个特别美妙的梦,梦里她跟秦远都已经白了头发,但俩人还是一直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正式结婚后,两个人过上了一段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每天都是下了班就赶紧回家吃饭,吃完饭就回卧室研究新姿势。   许菱双虽然身体弱,但柔韧性特别好,什么古古怪怪的姿势都能适应。   秦远就别提了,他的身体素质好到令人发指,也不知道以前接受过什么样的训练。   就是天气越来越冷了,哪怕屋里摆着烤火盆,也渐渐只能在被窝里进行最简单的那几套了。   不过两个人的感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期,就算只是单纯的抱在一起也会很高兴。   许菱双被这种幸福小日子滋养的越来越好看了,整张小脸白里透红,又因为心情好所以总是笑,现在村里人都说她嫁对了人。   很快,又到了一个礼拜六的下午,许菱双跟沈娴改完作业,一起背着包下班。   “今天真冷,风这么大,耳朵都快冻木了。”沈娴用一条红围巾结结实实的包住了半张脸,但还是被呼啸而过的北风吹的浑身直抖。   “早上出门的时候,三婆说恐怕会下雪呢。明天休息,我打算一整天都窝在屋里烤火。”许菱双这种水系异能是怕冷不怕热,这种天气下她连话说话都有些哆嗦,好在身上穿的特别厚,也戴了毛线帽跟围巾,勉强可以哆哆嗦嗦的往家走。   “公社分的木炭太少了,好在我爱人托关系从县城多买了一担木炭。你比我还怕冷,让秦队长也去县城找找关系多买一些啊。木炭烧起来比柴火强些,没那么大的烟气。”沈娴说:“你这么白净的小脸蛋,要是被熏黑了,多可惜啊。”   许菱双说:“上周他就买了两筐木炭回来了,不过我怕后面不够用,暂时还是柴火烧的多。”   两个人走到公社的大路上,很多村民正在这里修路。   天气特别冷以后,地里已经没有活可以干了,这个时候一般就是公社修路、修桥、修公共设施的时候了。   他们小学的屋顶上周就被集体翻修了一遍,后面下雪也不怕了。   修路修桥是重体力活,所以给的工分比种地多,没有人愿意错过。   一眼看过去,参与修路的大多数都是男同志,但也有少数身体好的女同志也混在里面,做些帮工的活儿。   沈娴看着那边,低声说:“幸好咱们多读了一些书,能在小学做老师。看看那边,女的干这么重的活,以后会累出一身病的。那边还有个年轻姑娘呢,挑这么重的担子,要是腰坏了,会生不出孩子的。”   许菱双抬眼朝那边看过去,一看就愣住了——姚翠花跟许香萍也在修路的人群中,她们俩一起挑着一担很沉很沉的石子,脚步不稳的走在人群中。   许香萍穿着一件缀满补丁的薄袄子,那张年轻好看的脸在寒风中吹的通红,她咬着牙喘着粗气,跟姚翠花一样好像下一刻就会摔倒似的。   “沈老师,我要过去一下,你先回家吧。”许菱双说完就朝修路的那边走过去了。   “许老师?”沈娴有些惊讶,但还是立刻跟了上去。   许菱双走过去的时候,许香萍跟姚翠花刚好把那一担石子挑到了目的地,两个人发出扯风箱一样的喘气声,坐在地上都不太想动了。   “那边还有,继续挑,石子不够用呢。”一个正在干活的中年男人大声吼道。   姚翠花勉力站了起来,许香萍还坐着不想动,姚翠花说:“香萍,不能歇了,越歇越不想动。”   许香萍不说话,手撑着地面想要勉强爬起来。   “妈。”许菱双穿过人群走到她们的面前,她说:“你们怎么来做这个活了?”   姚翠花一转头看见大女儿,便笑着说:“这个工分高,我跟香萍干一天,算两个男人的满工分呢。”   “那爸呢?爸怎么没来干这个?”许菱双到处看了看,确实没看到许大海。   许香萍说:“奶奶说爸以前伤过腰,不给他过来干这个。”   “你们也别干了,这一天工分多少口粮,我给你们。”许菱双说:“这么重的活,如果把香萍的腰压坏了怎么办?她还没结婚呢,以后还想不想生孩子了?”   姚翠花很犹豫,“都干到现在了,再干两小时就是满工分了,现在回去……”   “就是现在回去,缺多少我都补给你。”许菱双说:“走了,去登记一下工分,跟我回去了。”   许香萍红着眼眶对姚翠花说:“妈,听大姐的吧,我实在是干不动了。”   姚翠花见二女儿快要哭了,这才叹口气,听了许菱双的安排,去负责登记工分的人那里写了工时。   沈娴在不远处见到了这一幕,不过她没有靠过去,只是叹口气一个人回去了。   姚翠花跟许香萍走到一边,在荒草丛里捡起各自的大袄子穿上。   “我们现在回去,你奶奶会骂到晚上的。”姚翠花说:“我果然还是应该继续干的……”   许菱双从兜里摸了两个糖果递过去,说:“那我跟你们一起回去,我帮你们补工分,看她还能说什么。”   许香萍把糖果吃了,姚翠花却舍不得吃,小心翼翼的放到棉袄兜里。   “做什么不吃?”许菱双问道。   姚翠花说:“你小弟喜欢吃糖果,这个我带回去给他吃。”   许菱双无话可说,只跟着俩人慢慢朝双井村走。   到了许家,姚翠花站在院门前不敢推门,她怕许奶奶到时候又要骂个没完。   许菱双一把推开破旧的木门,然后带头走了进去。   院子里没人,堂屋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许菱双就说:“走吧,一起进去。”   许家住的也是土墙房,不过面积盖的比较大,是一个L字型的房子,光卧室就有四间,还有后门直接通向后院,虽说屋子旧,但住起来并不逼仄。   许菱双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那会儿许奶奶也会下地干活,口粮充足,那个时候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姚翠花面露惧色,她低声说:“你奶奶肯定要骂人的。”   “那就让她骂,都这么多年了,你也给她生了孙子了,你还怕什么?”许菱双说:“你嫁来许家,没有享过一天福,给这个家当年作马二十来年,你连骂回去都不敢吗?”   姚翠花苦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加深刻了,她说:“我就这么一个性子,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吗?”   许香萍说:“妈,那我帮你骂,只要妈每次都站在我这边帮我说话,我能帮你骂回去。”   姚翠花不说话了,许香萍看着许菱双摇摇头,然后带头走进堂屋。   堂屋的大门关了一扇挡风,另一扇是开着的,关上的屋门后坐着好几个人,正围着一个简易的烤火盆聊天。   见她们进去,许小宝第一个跳了起来,“妈妈回来了!”   小孩子到底最喜欢亲妈,不管许奶奶怎么疼爱他,许小宝还是最喜欢姚翠花,所以许奶奶每每都会为了这种小事不高兴。   坐在上首的许奶奶一愣,抬起头看看外面的天色,语气不太好的说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路不修了?”   姚翠花低着头不敢说话,许香萍说:“路还在修,不过我跟妈实在干不动了,刚好碰到大姐,大姐说要帮我们补剩下的工分,让我们提前回来休息。”   许奶奶脸一黑,拿着手边的一根棍子就麻溜的站起来,然后直直冲着姚翠花跟许香萍这边冲了过来,“我叫你们偷懒回家!一个二个的都是懒货!家里粮食天天不够吃,你们还敢偷懒!你看我不打死你们,叫你们还敢偷懒!”   姚翠花不敢动,她认命的站在原地准备挨打。   但许香萍却快速的跑出去了,许家的女孩子早就被打出经验来了,一般看见许奶奶举棍子就会跑。   不过有的时候却跑不掉,因为许大海会帮着许奶奶一起打骂。   “许香萍,你翻了天了,还敢跑?姚翠花,你看看你这个小chang妇养的怪种!她跑了,看我不打死你!”许奶奶气的脸都歪了,举着棍子就朝姚翠花挥过去。   许大海坐在烤火盆边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看见似的。   许菱双上前一步握住许奶奶手里的棍子,然后一把将棍子夺下来。   许奶奶愣了一会儿,接着就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吼道:“大海!大海!你看看这小chang妇养的怪种!连我的棍子都敢抢了!大海,妈没有活路了啊!”   许大海这才跳了起来,他恶狠狠的盯着许菱双,“我看你就是欠收拾!连你奶奶都敢顶,今天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许菱双一脸平静的说道:“我先提醒你一句,我现在是秦远的妻子,你敢动我一下试试看?”   秦远做了这么久的民兵队长,谁都知道他从部队练就了一身好功夫,什么散打擒拿样样精通,上次村里一只受惊的老山羊窜出去差点撞伤人,也是秦远轻而易举就把老山羊给拦住了抗回羊圈的。   许大海一愣,站在烤火盆边上不敢动了。   许奶奶不高兴了,连儿子一起骂:“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被一个丫头片子给唬住了!你可是她爹,你教训她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就算秦远也不能拿你怎么办!”   许菱双还是平平淡淡的说道:“你们尽管试试看。”   许大海不敢试,他就站在原地不动,许奶奶一看儿子不肯帮忙,她也有些怂了,就坐在地上傻愣愣的看着许菱双。   许菱双平静的说道:“是我让妈跟二妹回来的,修路的活对女人来说太重了,二妹还没结婚,如果伤了身体,以后影响生孩子,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许奶奶找回了魂儿,她冷笑一声说:“饭都快吃不起了,不能生就不能生,反正嫁出去以后就不是许家的人了,关我屁事?你一个嫁出去的怪种现在凭什么回来对我们家的事指指点点的?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自家汉子是民兵队长就了不起了,回头我跟李书记告状去!”   许菱双说:“就凭你们等着我给许家送粮食,我在这个家就有说话的权利。”   “你给我们家送粮食,那是你欠我们的!这些年你在家里白吃白喝,你现在就应该把粮食还给我们!”许奶奶说的理直气壮的。   大概是地上太冷,所以她坐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会她,她又默默的一个人爬起来了。   看她的身手就知道她身体很好,力气也大。   许菱双说:“你都说了我嫁出去了,是外人了。要是我无耻一点,我就不给你们送粮食,你能拿我怎么办?”   “你敢?!”许奶奶着急了。   因为许菱双答应了过年前会给他们一百斤粮食,所以许家比往年要宽裕一些,最近天冷了,也不像以前顿顿吃稀饭了,家里粮食的消耗明显比往年多些。   要是许菱双现在反悔不给粮食了,那很明显,他们家的粮食一开春就会续不上了。   “我就敢。”许菱双说:“所以奶奶别跟我来这一套,我说话,奶奶最好也听一下。”   “你!”许奶奶气的面色青紫,她盯着许大海吼道:“大海,这是你女儿,你不管一管吗?”   许大海抬起头看了许菱双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他说:“妈,你就听菱双的吧。”   许奶奶倒抽一口凉气,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不然怎么办?全家喝西北风去?”许大海还是没敢抬头。   许大海是个瘦高个子,年轻时候一表人才,笑起来的时候迷倒一片村里的姑娘。   可是他现在年纪上去了,加上多年辛苦,腰背也挺不直了,连脸孔都变丑了很多。   许奶奶不说话了,只是捂着胸口用一种恨极的眼神死死的盯住许菱双。   许菱双平静的回看过去,然后说:“修路的活就别让妈跟二妹去干了,这几天修路的工分,我个人给她们俩补上。如果谁有意见,那年底我就不送粮食过来了。”   全家人都看着她,没一个人敢说话的。   许菱双又说:“过几天公社彻底收工,我跟秦远要在老屋的旁边动工盖房子,到时候要请一些人去干活。秦远跟我商量过了,会给钱和粮食做工钱,到时候如果你们想去干活,都可以去。”   许大海来了精神,他立刻抬起头问道:“给什么粮食?稻子吗?”   许菱双说:“稻子有一些,但数量不多,其他的粮食会用玉米面、高粱去代替,算下来的话,盖一天房子,能抵村里半天工分。”   这会儿盖房子都是请亲戚来帮忙,一般是不给工钱的,但是会管一天三顿饭,盖完之后也会送上一份礼物表示感谢。   但许菱双要上课,所以没有时间在家烧饭,加上秦家门户小,其实没什么亲戚,所以秦远就想法子从外地弄了一批粮食过来,打算用粮食跟钱找人盖房子,这样不会欠人情,而且大家应该会干的很积极。   “那也不错,高粱还顶饿。”许大海说:“什么时候开工,一定要来喊我们啊。”   “好。”许菱双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许大海笑嘻嘻的站了起来,还拉着姚翠花一起把许菱双送到院门口。   “你现在出息了,自己做老师,汉子也有本事。虽说你嫁出去了,但还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你要多帮衬帮衬家里。”许大海一脸殷切的说道。   许菱双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回家去了。   她对许家人没有特殊的感情,但也不至于撒手不管,尤其是今天看见姚翠花跟许香萍干那么重的体力活,她心里也隐隐不太舒服。   之前跑出去的许香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在许菱双进家门前跟了过去。   “大姐,谢谢你了。”许香萍年轻,体力恢复的快,之前还累成这样,现在看上去又是活蹦乱跳的了。   许菱双带着她一起走进院子,她说:“没什么的。”   她放下包就去墙边拿晾晒着的一排咸鱼,许香萍赶紧走过去帮忙。   “大姐,这些咸鱼闻起来挺香的。”   “就快晒好了,到时候你来拿两条回家去吃。”   “拿回去还不是给奶奶、爸和小弟三个人吃?我才懒得拿回去呢。”许香萍撇撇嘴,又帮忙把咸鱼挂在西屋靠墙的竹竿上。   之前在秦安康家里晒的那些咸肉也早就拿回来了,这会儿也挂在这里。   许香萍看着咸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许菱双说:“你跟妈两个人给家里挣的工分比爸一个人挣的多多了,凭什么他们三个人吃荤的,你们不吃?”   “奶奶打人呗。”   “这几天你不用去修路了,中午不如来我家,跟你姐夫学几手功夫,到时候就算奶奶跟爸一起动手,你都不用怕了。”许菱双说:“妈一辈子懦弱惯了,但你不用跟妈一样。”   许香萍点点头,“好,那我明天中午就来跟姐夫学功夫。”   挂好咸鱼,许菱双洗了手,打开麦乳精的罐子给许香萍冲了一杯。   许香萍喝了一口,满足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真好喝!大姐,我什么时候能过上你这样的日子啊?”   许菱双笑了笑,说:“会有的,你这么好的姑娘,肯定会遇到懂得珍惜你的人。”   “希望吧。”许香萍慢慢喝着麦乳精,脸上露出一个憧憬的笑容。   她喝了麦乳精就回去了,许菱双留她在家里吃晚饭,她摇头拒绝了。   她说:“我一年挣的也是满工分,凭什么不在家里吃饭?难道就看着那个老太太一个人吃那么多吗?”   许菱双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觉得许家那块破烂地上还挺能养出好孩子的,许香萍跟下面的三妹四妹都很可爱。   过了五点,秦远还没回来,许菱双有些着急,就去院子门口张望了一会儿。   好在没一会儿秦远就回来了,他老远就看见许菱双站在家门口,赶忙跑了过去。   “等急了吧?”秦远拉着她朝堂屋走,“今天风太大了,牲口棚子的屋顶被吹跑了,我带人帮着修屋顶去了。”   私人只能养鸡鸭,不能养猪牛羊,所以光荣公社集体养了一批猪牛羊,有专门的人负责放牧、喂饲料、打扫牲口棚子。   这个活又脏又臭又辛苦,一般是成分不好的人才去被安排过去,犯了错误的村民或者知青也会被罚到牲口棚子去扫粪,不过都是短期的。   许菱双把饭菜端上桌,然后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秦远点头道:“你这法子不错,以后就用粮食制住你奶奶。”   许菱双说:“不过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教书虽然是满工分,但给出去的也不少。我们又是盖房子又添置了这么多东西,钱总会慢慢用光的,我得想法子挣钱。”   秦远的存款其实还有很多,按照目前的物价,好多年都花不完,但他对于许菱双说的话向来都是无条件支持的,于是他说:“你说的有道理,你打算怎么挣钱?”   许菱双想了一下,说:“我最近的身体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异能也能正常使用了,而且,我还学过一些草药学。如果我用中医推拿的名义出去给人看一些小毛病挣钱,你觉得怎么样?”   秦远说:“我记得你说过,使用异能会消耗身体的体力、精力,你确定对你现在的身体不会有影响吗?”   许菱双说:“我觉得应该没有影响了,但还是可以找个人试一下。”   “小叔总是后背疼,要不然明天我陪你过去给他看看。”秦远说:“有我陪着,万一你体力不支,也不会出事。”   “好。”许菱双点点头,她就知道秦远会同意的。   当天晚上,因为许菱双来了例假,所以两个人只是很单纯的睡下了。   秦远用自己热乎乎的大手帮许菱双暖肚子,她满足的靠在他的怀里,慢慢开始睡眼惺忪。   睡到半夜,外面的风越发大了起来,秦远有些担心的听着动静,害怕老屋的屋顶会撑不住。   许菱双却睡得很踏实,有秦远在,就算天塌下来了她也不会害怕,所以连呼啸而过的风声她都听不见。   不知道几点钟,外面的院子门忽然被人大力的捶响了,那人一边捶门一边喊着:“秦队长!秦队长!”   秦远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等许菱双迷迷糊糊的也被吵醒,秦远已经点上了煤油灯,衣服都快穿好了。   “外面怎么了?”许菱双想要坐起来,又被秦远按了下去。   “天冷,你继续睡,我出去看看。”秦远说:“这么大的风,可能是村里有什么事了。”   “那你小心一点。”许菱双这才发现外面的风吹的跟动物在咆哮似的,有些吓人。   秦远穿好衣服,又帮许菱双掖好被子,这才拿着一个很长的手电筒出去开门。   门外是村里负责放羊的彭老汉,他手里举着一个纸糊的灯笼,但是几乎被风吹灭了。   “秦队长,羊圈整个被吹塌了,羊子跑了一半!李书记让我来喊你,叫上民兵队所有人都去找羊子!”彭老汉都快哭出来了。   这些羊养了这么久,就等着过年前杀了分给各家,现在跑了一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秦远一听,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便道:“光喊民兵队的人可能不够,你跟我来,我小叔家有个破铜锣,我们去借用一下。”   秦安康睡得也不是很踏实,所以秦远在外面一喊门他就出来了。   “我也跟着一起去找。”秦安康把破铜锣交给秦远,然后转头去做火把。   他是个手艺人,做什么都很灵活,他用破布头牢牢的扎在干燥的粗棍子上,然后浸满煤油,点着以后连大风都吹不熄。   秦远已经拿着破铜锣在村里挨家挨户的喊起来了:“各位同志,羊圈吹塌了,羊子跑了一半,年轻的男同志都出来跟我们一起去找羊子,要不然过年可分不到肉吃了!”   这事儿太严重了,不一会儿,听见铜锣声的村民家里都亮起了煤油灯或蜡烛,然后不少青壮年都跟着跑出来了。   许菱双听着外面的动静,披着衣服坐起来,一看闹钟才三点多。   很快,别的村子的人也都起来找羊子了,大家对于这些跑掉的肉食非常执着,一个沟一个树丛都不会放过。   许菱双靠坐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抵不住睡意,于是又躺下去睡了。   也没睡多久,许菱双迷迷糊糊的听到院子里有了一些动静,她以为是秦远回来了,便翻个身打算继续睡。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如果是秦远回来了,那么他肯定会先闩上院子门。   而且许菱双很熟悉秦远的脚步声,可是刚才外面虽然有动静,但却压根没有脚步声,简直就像是小偷在故意掩饰自己的脚步声一样。   一想到这里,许菱双登时睡意全无,她立刻翻身坐了起来,飞快的把衣服穿好,然后在卧室里找可以当做武器使用的东西。   睡觉前卧室里烧了一会儿火盆,所以墙角摆着一些加火用的树枝,许菱双挑了一根比较结实的握在手里,接着就小心翼翼的站在卧室的门后面,屏住呼吸听外面的动静。   堂屋的门被人很小心的打开了,虽然没有脚步声,但老旧的木门发出了吱呀的声响,这让许菱双确定——有陌生人进来了。   之前,因为秦远跟许菱双住在破旧老屋的关系,所以没人认为他们家条件好。   但最近秦远把盖新房子还付工钱的消息透露出去后,外面的人应该都知道秦远手头宽裕的事情了,可是秦远功夫好,又是民兵队长,不知道什么人这么想不通,跑来这里偷东西。   许菱双在门后听了好一会儿动静,那人似乎判断了一下,然后朝着东边这间屋子走了过来。   靠近木门后,许菱双已经可以听到很轻很轻的脚步声了,她屏住呼吸,慢慢站到了门后。   卧室的木门被缓慢的推开了,一个人很轻很轻的走了进来,许菱双躲在门后,等他彻底进来后,狠狠一棍子砸在了那人的脑袋上。   那人转过身,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许菱双,然后就捂着后脑勺蹲在了地上。   就着屋里的煤油灯,许菱双看清楚了那张脸,她惊讶极了,“你不是民兵队的人吗?你怎么会做小偷?”   她举着棍子又朝着地上的人狠狠打了几下,然后就迅速跳到卧室门外,这样随时可以跑出去呼救。   蹲着的人哎哟了好几声,然后慌慌张张的解释道:“我不是小偷,我不是小偷,我是刘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小学是同班同学。”   许菱双又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会儿,她说:“我有点印象,你好像确实是我的小学同学。”   刘严只读到小学三年级就没读了,他家也穷,所以给他认了一些字也就足够了,因此,许菱对这个人的印象才不深。   “你想起来就好了,我是刘严,我不是小偷。”刘严松了一口气,捂着后脑勺慢慢站了起来。   许菱双举着棍子警惕的朝后退了几步,“你别动!站在原地说话!”   刘严立刻停下了动作,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许菱双看,“好,我不动,你别叫人,我不动,我真的不是做贼的。”   “那你来干什么?民兵不都在找羊子吗?你一个人跑来我家做什么?”许菱双非常严肃的问道。   “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刘严的眼中满满都是情意,但他是背光站着的,加上煤油灯的光线本来就不怎么明亮,所以许菱双并没有发现。   许菱双皱起眉头,“我跟你非亲非故的,你为什么要担心我?而且你鬼鬼祟祟的偷摸进来,你自己觉得刚才的样子像个好人吗?”   “我……我怕别人看见了,所以才会偷偷进来的。”刘严慌乱的解释道:“我从小就喜欢你,今天晚上风太大了,你们住的屋子这么破旧,所以我进来看看,万一你有危险怎么办呢?”   “那也不关你的事。”许菱双严厉的说道:“深更半夜摸进别人家里,这个问题很严重,你要是不想我喊人,那就在里面好好站着,等秦远回来了,让他处置。”   “不行!等他回来了,我还有活路吗?”刘严着急的说道:“我只是担心你,进来看看而已……”   “现在是睡觉的时间,你一个男同志摸进我的卧室,你是担心我吗?说出来不怕人笑话吗?”许菱双说:“你别恶心人了。”   刘严被这么一骂,大概是有些伤自尊了,便脸色一变,道:“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我就想进来看看你怎么了?你嫁了人我还是喜欢你,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你这么计较干什么?我碰你一根指头了吗?”   许菱双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无耻的男人,她也懒得跟对方辩论,扭头就打算出去喊人。   “你别出去喊人!出了这种事,你要是喊了人进来,别人会以为咱们俩有私情,到时候,我一个男人的名声未必坏了,但你的名声肯定臭定了!”刘严口不择言的威胁道。   许菱双冷笑一声,突然举着棍子冲过去,冲着刘严的面门狠狠一棍子敲上去。   刘严没想到许菱双突然来了这一招,他整个人摇晃了一下,然后额头流下一抹鲜血,就这么直愣愣的朝后倒下去了。   许菱双原本是不想打的这么狠的,但这个人实在是太无耻了,超出了她的想象,所以她干脆下了重手。   等刘严倒下去后,许菱双在堂屋的一个筐子里找到了一卷麻绳,接着动手把刘严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捆好之后,许菱双又拿了一块破布塞在了刘严的嘴巴里,防止他突然醒来然后大喊大叫。   时间已经是四点半了,许菱双走出去看看村里的动静,很多人还举着火把或者灯笼在大风天里到处寻找,看样子,不到天亮是不会结束的。   她叹口气,把卧室的煤油灯拿到堂屋的桌子上,然后坐在桌前看褚建明借给她的书。   刘严一直没醒,许菱双等到了天亮后,村里渐渐传出了欢呼声,便知道羊子应该都找回来了。   一直到七点半,秦远跟秦安康一边说话一边回到了家门口。   “小叔,反正今天你也不去挣工分,回去就好好睡一个上午吧。”秦远笑着说道。   “好,你也回去睡觉吧,你看你衣服都湿了半截,赶紧的换身干衣服,最好能洗个热水澡。”秦安康叮嘱道。   “我知道啦。”秦远一边说一边走进院子,然后闩上门走进堂屋。   “秦远。”许菱双立刻站了起来,“你怎么样了?为什么衣服会湿了半截?”   秦远的裤子湿淋淋的,一直到大腿根附近,看着就特别冷。   “有一只羊子掉进水沟里了,我跳下去把羊扛上来的。”秦远说:“你别担心,我身体好,马上换了干衣服就好了。”   “我帮你拿衣服。”许菱双拉着他朝卧室走去,“还有,你出去之后,有个人摸到咱们家来了。”   “什么?!”秦远吓了一跳,他赶紧抓住许菱双上下看了看,“你没事吧?”   许菱双说:“我没事,那个人被我打晕了捆在卧室的地上了。”   秦远脸一黑,“居然摸进卧室了?那是故意趁着我不在想来……”   他大踏步走进去,低头一看地上的人,“居然是刘严?”   许菱双跟了过去,说:“可能是我打的太狠了,他到现在都没醒,不过我觉得他是活该,我不后悔下了重手。”   “就应该这么打。”秦远一把拎起地上的人,先给他扔到堂屋,然后才回到卧室换裤子,“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菱双把事情说了一遍,秦远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总是对我吹胡子瞪眼睛的,民兵队的其他小伙子都特别喜欢我,只有他,一看到我就不高兴。我还以为自己怎么得罪他了呢,没想到他对你怀着这种心思。”   许菱双说:“我压根就不记得他了,他应该只读到三年级就没读了,那会儿大家都那么小,谁记得谁啊?”   “没错,他要是一直喜欢你,那你之前找婆家找了四年,怎么没见他娶你啊?”秦远说:“现在你都嫁人了,过的好好的,他大半夜摸到你屋里,这情节非常严重,我会把他交给李书记处理的。”   许菱双点点头,“这些事情我不懂,你看着办就好。”   秦远换好裤子,又说:“至于他说的什么你名声也毁了,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你现在是小学老师,大家都尊敬你。而且你跟他素无来往,就算他想胡扯,也扯不到你身上去。李书记是个非常公道正直的人,他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   “恩。”许菱双点点头,把秦远换下来的湿裤子拿了起来。   两个人一起走出来,刘严被转移了地方,到底还是被惊醒了,不过他嘴里塞着破布,加上脑袋特别疼,所以他没办法说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秦远过去看了看刘严的脑袋,发现被打过的地方已经没有血口子了,只有青紫的痕迹还在。   “这是怎么回事?你给他治伤口了?”秦远低声问道。 第23章   许菱双说:“我下手太重了,看他一直在流血,我怕出事情,所以先给他基础治疗了一下,至少看上去不会血淋淋的。反正他一直在昏迷,也没有察觉。”   “这样也好,要是真的血淋淋的,抬出去就太扎眼了。”   许菱双这么娇娇柔柔的小模样,没人相信她能把一个青年男子打成那样的。   秦远出去洗了手,一脸懊悔的说道:“这事儿怨我,我以为村子里很太平,大家又都忙着找羊,没料到居然有人趁机钻到咱们家里来了。你肯定吓坏了吧?”   许菱双一脸平静的说道:“这种事情怎么会吓到我?我们那里遍地危险,像他这样的,还不够我一顿打的。”   秦远忍俊不禁,伸手摸了摸许菱双的小脑袋,然后说:“主要是你的外表看上去太娇弱了,我总会下意识的忘记你的实战经验很丰富,而且应对危险的能力也很强。”   许菱双说:“其实我也变迟钝了,大概是这里的日子太过安逸,加上你把我照顾的太好了。之前我听到院子里有响声的时候,居然还以为是你回来了。等他都快摸到堂屋了,我才察觉这个人走路没有脚步声,肯定不是你。”   “咱们村子本来就比较安全,像家里这种破旧的老房子,很多人连锁都懒得上呢。”秦远说:“不过最近盖房子的消息传出去后,我们也确实要注意一点了。就怕有些村外的二流子手里没钱,趁我不在家的时候跑来偷钱。”   “那也不怕,我一个人能打好几个呢。”许菱双说:“而且不需要用异能,我一直记住你的话,不敢在旁人面前用这个。”   “真乖。”秦远抱住她亲了一口,就说:“我去喊小叔,你先洗漱,然后我们找人把这个刘严抬出去,送到李书记家门口,请李书记处置。”   “李书记会怎么处置?”   “这是流氓罪,很严重的。”秦远说:“不过因为没有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大概就是关在村里的牛棚改造吧。”   许菱双点点头,然后就去洗漱了。   秦远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干脆跟许菱双一起洗脸刷牙,洗漱好了带着她一起去了秦安康家。   秦安康都已经睡下了,一听出了这种事,气的火冒三丈,爬起来拿了一根棍子就冲出来,“那个混球在哪儿?看我不打死他!”   秦远说:“菱双已经把人打晕了捆在我们家了,我想请小叔帮个忙,把那人一起送去李书记家。”   “菱双把人打晕了?”秦安康看了看站在那里纤弱娇美的许菱双,有些不敢置信。   秦远笑了笑,说:“小叔别看菱双这样,其实她胆子很大的,她趁刘严偷偷进屋子的时候躲在门后,然后一棍子敲上去,不晕也站不稳了。”   “没想到菱双这么厉害啊。”秦安康说:“走,我过去看看那个混球。”   这会儿村里没有去找羊的人都起床了,安静的村庄渐渐热闹起来了。   走回家,秦远一杯冷水泼到刘严的脸上,刘严又呜呜的哼唧了起来。   刘严见屋里多了一个人,就开始拼命挣扎,直到发现秦远一脸阴鸷的盯着自己,他才浑身一抖,差点尿裤子了。   “胆子这么小,还敢跑来我们家耍流氓?”秦远嗤笑一声,满脸都是不屑,“我们现在要把你送去李书记家,到时候是去县城判刑,还是怎么着,都等李书记定夺了。”   刘严被吓破了胆,他惨白着一张脸拼命道:“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又没对你媳妇儿做什么,看在都是一个村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求你了!”   “这种事情怎么饶?我要是半夜潜进你家,对你姐姐妹妹也做了这种事,你也说算了吗?”秦远冷笑道。   刘严说:“我家没姐姐妹妹!秦队长,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下次不敢了!再说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对你们家的名声也不好啊!你要是把我送去李书记家,我就说是你媳妇儿勾引我的!她长成这种妖妖娆娆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她勾引我的!”   秦远一个巴掌甩了上去,刘严半个脸都被打歪了,他的鼻子跟嘴巴一起流血,过了好一会儿,他哭着从嘴里吐出一颗牙。   秦安康骂道:“打得好!我看他还怎么胡说八道!小远,走,把他送去李书记家!”   秦远的眼神冰冷而严酷,他看着地上死狗一样的刘严,慢慢道:“自己站起来走,如果你自己不走路,那我就一路拽着你的绳子从地上把你拖过去。反正疼的那个又不是我,你自己看着办。”   秦远在村里一直都是个随和爱笑的人,就算是作为秦队长在训练的时候,也只是严肃而已,并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刘严的嘴巴跟脸肿的老高,他疼的想哭,但又害怕现在的秦远,只能战战兢兢的站起来。   秦安康揪着绳子,把刘严一把拽了出去。   一直没说话的许菱双拿了一个毛巾给秦远擦手,他擦了擦手,然后说:“你要是不想去,就留在家里吧。”   “我要去,我是当事人,我会把事情经过讲清楚的。”许菱双冲他笑了一下,说:“我不怕他胡说八道,你都说李书记这个人正直公正,我又没做错事,我怕什么?”   秦远笑着抱住她,只觉得她纤细的身体里其实装着一颗特别坚强的内心。   “好,我们一起去。”秦远拉着许菱双的小手也一起出了门。   秦安康赶着刘严在前面走,秦远跟许菱双在后面慢悠悠的散着步,看上去不像是抓了坏人要去告状的,反倒像是两个人在看风景谈恋爱一样。   一些村民好奇的看着这里,但是没人敢出声问一句,倒是有那些好事佬跑去刘严家告状了。   刘严家的人这会儿也在到处打听刘严去哪儿了,毕竟羊已经全都找回来了,人也都回家了,只有他们家刘严到现在还没回来。   “刘叔,我刚刚看见秦队长跟他小叔用绳子拴着你们家刘严,正朝东头走过去呢,不知道怎么了,看着怪吓人的。你们家刘严的脸都肿了,嘴巴也都是血。”有人跑进去就说。   刘父刘母闻言惊呆了,刘父说:“朝东边走过去了?那是要去李书记的家?”   “快别说了,咱们赶紧过去看看呀!好端端的,凭什么这样对我们家的人?”刘母丢下扫帚就朝外跑。   刘父跟刘严的大哥也跟了上去,一路跑就一路有村民跟他们说了同样的话。   等跑到李洪的家门前,院子外已经围了不少村民了,大家看到刘家人的时候,脸上全都露出了一种鄙夷跟嗤笑的神情。   刘父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但还是跟着刘母挤过人群进到李洪家的院子去了。   李洪家的条件还是很好的,他的两个弟弟都去当兵了,家里还没分家,所以盖了那种特别大的砖瓦房,就连院子也不是泥土的,而是用黄沙跟小石子细细的铺过了,哪怕雨雪天也不会踩得一脚泥。   这会儿,所有当事人都在院子里,不过李洪跟秦远他们是坐着的,刘严还被捆着绳子,低着头非常狼狈的站在那里。   太阳出来后,昨晚的大风也停了,院子里并不冷。   “刘严!你怎么了?”刘母扑过去抱住刘严,一看他的脸跟嘴被打成了那样,刘母眼泪都快下来了。   刘父比刘母聪明些,从围观村民的眼神就能看出这件事大概是自己儿子不对,于是他规规矩矩的走到李洪身前,低声问道:“李书记,这是怎么了?”   李洪就把刘严深夜摸进秦家老屋卧室的事情描述了一遍,他是个聪明人,跟许菱双之前说的几乎一字不差,可见记忆力极好。   刘父傻眼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儿子从小就喜欢许菱双,但他不知道儿子的胆子居然这么大,摸民兵队长家的卧室去了。   刘母却抱着刘严吼道:“李书记,不可能!我们家刘严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人,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就算做了,那也是那个sao蹄子勾引他的!李书记,你看看那sao蹄子的样子,坐在那里就不像好人,当初村里多少小年轻都对她日思夜想的,这就不是正经人能做的事儿!”   李洪板着一张脸,非常严厉的说道:“刘家婶子,乱说话污蔑别人,也是要关牛棚的,你是想跟你儿子被关在一起吗?”   刘母愣了愣,刘大哥伸手把她拽到一旁,低声道:“妈,你别添乱了!你要是被关进牛棚了,家里那么多孩子谁来管啊?”   刘父走到刘严的身前,他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儿子,然后低声道:“刘严,你真的趁秦队长不在家,一个人摸进人家卧室了?”   刘严的嘴巴里面全都破了,他不能说话,但他也不敢看刘父,只是低头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又摇摇头。   刘母一看,立刻叫道:“我儿子都摇头了,他没做过!他嘴巴都被打肿了,你们这是冤案!是冤枉的!”   刘父却从儿子的表情已经知道这件事他不占理了,所以他也低下头,一脸羞愧的不敢说话了。   李洪说:“刘家婶子,秦队长不在家,你儿子黑灯瞎火的一个人摸到秦队长的卧室里,你觉得他什么都没做过,那他摸去人家卧室做什么?偷东西?”   “他可能是去借东西呢?都说秦队长家里好东西多!秦队长妹妹还有收音机呢!怎么了?不能去找村里人借个东西啊?”刘母吼道。   李洪说:“秦队长不在家,大家都在外头找羊,这黑灯瞎火的,你们家刘严要借东西,还专门找人家不在家的时候去借?刘家婶子,你说出这种话,你不觉得自己很好笑吗?”   刘母被堵的无话可说,李洪说:“不管刘严摸去秦队长家是想偷东西呢,还是想做别的事情,肯定都是不干好事。咱们公社这几年一直是模范标兵,从没人做过这种坏事,所以刘严这次做的事情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尤其是,他还是咱们民兵队的一员!大家都知道,民兵是要保护咱们村民的,可他倒好,他不保护人,反倒要做坏事!所以,我决定把刘严关进牛棚三个月,之后看他改造的情况,如果没有改造好,那就继续改造。乡亲们都在这里,我做的这个决定,你们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站在院子外面的村民都说:“我们听李书记的!”   刘母已经快要站不稳了,公社的牛棚是很久以前的一个小破庙改的,四面透风,住宿环境非常恶劣,眼看天气越来越冷,一般冬天被关进牛棚的人,到春天都要大病一场,有些甚至为此丧了命的。   刘父噗通一声给李洪跪下了,他哭着说道:“李书记,我们家里穷,刘严都这个岁数了,还没说上对象,他是一时想岔了而已。他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李书记你也是村里人,你也知道的,刘严经常帮村里老人做事情的……求求李书记,别在这个时候把他关到牛棚,等开春了再关行不行?这个时候关进去,是要死人的!刘严还没结婚啊,要是冻出个好歹,他以后可怎么办啊?求求你了!”   李洪叹口气,说:“那他做坏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牛棚那地方冬天确实冷,不过我不限制你们家里人去给他送东西。如果不想他被冻出个好歹,你们自己去帮他糊糊墙壁,再多盖一床被子好了。”   “李书记……”   “总之,这件事已经定了。如果不是看在刘严是初犯的份上,他犯的这个事儿,可是要交去县城坐牢的。如果你们不服,也可以去县城闹,到时候,就等着刘严被关个十年八年吧。”李洪说完就摆摆手,示意刘家人不要再说什么了。   李洪虽然年轻,但在公社还是比较有威信的,他说了这话之后,刘家人也不敢再求情,只问现在能不能把刘严带回去看看脸上的伤。   “行,你们带他去看看黄大夫吧。”李洪说:“吃了晌午饭,我就带人去押刘严。”   “是是,我们知道了。”刘父跟大儿子赶紧把刘严的绳子解开扔在地上,然后扶着他回去了。   刘母跟在后面哭天抢地,刘父吼道:“哭什么哭?刘严有今天,还不是你害的吗?”   刘母惊呆了,“我怎么害他了?你说啊,我怎么害他了?”   刘父说:“他喜欢那个妖精好多年了,之前天天跟你说想跟人家结婚,你就是死活不同意。你要是早点同意儿子娶了她,怎么会出这样的事?不是你害的是谁害的?”   刘母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你都说那个东西是个妖精了,我们家怎么能娶个妖精?那妖精家里还穷成那样,娶进门一毛钱挣不了,你养着吗?”   村民们都笑嘻嘻的围过去看笑话,村里的生活比较单调,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满村围观。   刘父还在继续跟刘母对骂,刘大哥气的爆吼一声:“你们别吵了!还不嫌丢人吗?回家再说!”   俩人被大儿子一吼,这才发现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都围着他们在看笑话,俩人赶紧灰溜溜的跑了。   李洪的院子里,他正在留秦远他们三个人吃早饭。   他们家生活条件好,请人吃一顿早饭算不了什么,再说秦远晚上找羊可是出了大力气的,回家就遇到这种事,也该请他们吃顿热乎的,好定定神。   李洪的妻子做了一些简单的青菜面疙瘩,热乎乎的端上来一人一大碗,秦远没推辞,跟李洪一起在院子里吃了。   李洪说:“你昨天晚上也是大意了,出去以后,应该让许老师把门闩好啊。”   “确实是我大意了,主要是村里这么安宁,我没想到会有这种人。”秦远说。   “什么人都有,就不说许老师的安全,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手上比较宽裕,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人去偷钱呢?所以啊,贵重东西也要收好了。”李洪说:“这次幸好没出什么事,要是许老师出了什么事,你可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谁都知道秦远特别喜欢许老师,原本病恹恹的一个人嫁给他以后越养越娇艳漂亮了,这次还好没出事,要是出了事,秦远怕是能把刘严当场打死。   秦远郑重的点点头,“书记教训的对,我下次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恩,至于刘严的处理,我考虑到毕竟是一个村的人,刘家在村里也算大户,真要是送去县城肯定要惹出大仇来,所以就在牛棚关一关。我这样处理,你不会不高兴吧?”李洪很认真的说道。   他跟秦远现在是同事,自然不想坏了同事之间的交情。   秦远笑着说:“我来之前就跟菱双说,应该就是关牛棚一阵子。所以这个处理,在我的设想之内。”   李洪也笑了起来,“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   李洪的妻子胡彩霞走了过来,又在他们外边的小桌子上放了一盘子刚刚烙出来的薄饼,“吃稀的饿的快,刚才还剩一点儿灰面,干脆做了几个饼子,许老师,你多吃点儿。”   胡彩霞的小女儿来年也要去读书了,说不定就要做许菱双的学生,所以胡彩霞对许菱双很热情。   “谢谢嫂子。”许菱双道了谢,拿了一个饼子咬了一口,“真香啊,我就做不出这么香的饼子。”   胡彩霞笑着说:“这和面啊是有讲究的,回头空了你来我家,我教你怎么做。今天我没空,一会儿要带我婆婆去镇上看腰,她的腰一到这种变天儿的时候就疼的直不起来。”   许菱双看了一眼秦远,见他冲自己点点头,她便说:“嫂子,我会看腰,吃了饭,要不然我先给婶子看看吧。”   胡彩霞倒不觉得许菱双会说假话,她只是有些惊讶的说道:“你这年纪轻轻的,还会看腰吗?”   许菱双点点头,道:“都说久病成医,我自己身体这么差,所以看了不少医书的,一般的小毛病其实我都能治。就是之前我自己身体太弱,也没什么精神出门,所以没人知道。”   “我记得你十六岁以前还经常在村里玩儿呢,后来确实就很少见到你了。”胡彩霞说:“你要是不嫌麻烦,吃了饭就先让你看看。”   许菱双很快把早饭吃完,然后就跟着胡彩霞去了李洪母亲的屋子。   秦远还坐在外面跟李洪说话,他能一心两用,一边聊天一边留意着许菱双那边的动静,防止她一会儿给人治疗的会用尽自己的体力。   李洪是长子,所以母亲很年轻,才五十出头,平时下地干活都是一把好手,就是年轻时候累的太狠,所以造成了一些老毛病。   疼的不严重的时候,李母就会自己一个人忍着,只有疼的受不了了,才让人带她去镇上找一个老中医推拿一下,会舒服很多。   许菱双一看这种慢性小毛病,心里就有了底,她说:“我也会推拿,要是嫂子跟婶子放心,我就给婶子推拿看看。”   胡彩霞说:“推拿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你尽管给我婆婆捏捏腰,我都经常给她捏呢。”   许菱双笑了笑,就让李母在床上趴好,然后做出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伸出两只手在李母卷起衣服的后腰上按照一定的规律开始按摩了起来。   胡彩霞在一旁看着,觉得许菱双的动作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但许菱双的动作只是假象,她其实是悄悄用了一点异能,让人在看不出来的情况下慢慢放松了李母肿起来的腰肌。   随着推拿的进行,李母的表情显而易见的放松了很多,等一个治疗结束后,她一脸惊奇的自己坐了起来,然后摸着后腰说:“天啊,这效果比镇上那个老大夫的还好,我一点都不疼了!”   胡彩霞也啧啧称奇,她说:“许老师,你真是深藏不露啊,看不出来,你自己学的都这么厉害,果然念书多的人就是不一样。”   许菱双说:“婶子,你的腰是积劳成疾的,说白了就是这些年太过劳累,导致腰后面的肌肉红肿发炎了。每次这么推拿只能缓解症状,是没办法根治的。如果想要根治,还是要平时少劳累,然后可以做一些放松腰部的动作。”   说着,许菱双就示范了一组动作,让李母学习。   李母年纪大了记不住,胡彩霞也记不住,她把李洪叫进来跟着一起学,最后李洪很快就记住了。   李洪说:“行了,以后我来带着我妈做就行了。许老师,今天真是谢谢你啊。”   “这也没什么,就是推拿了一下。”许菱双很谦逊的说道。   李洪说:“我听褚校长说,许老师是他以前教过的最优秀的学生之一,说要不是你们家太穷,许老师肯定可以上高中。既然许老师自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也有天分,我觉得你可以找人学一学。还有,初中最好也要读完,拿个初中毕业证,以后看看能不能去送去读个卫校。”   许菱双认真的记下李洪的话,“谢谢李书记,我会考虑这些的。”   胡彩霞从家里拿了一包酥糖跟六个鸡蛋要塞给许菱双,许菱双摆摆手不收。   李洪说:“要收的,大家是朋友,给你钱你肯定不要,这点东西都是家里的,又没出钱,你得收下。主要是下次可能还要麻烦许老师,你要是不收东西,我们就不好意思再去找你了啊。”   这话一说,许菱双才收下了酥糖跟鸡蛋,然后才跟秦远他们一起告辞了。   等回到家里,就剩下两个人的时候,秦远说:“你自己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   许菱双说:“头不晕,人也没事。”   “那就好。”秦远说:“昨晚你也折腾的没睡好,你去睡一会儿吧,我做了午饭再喊你。”   许菱双摇摇头,“现在哪里睡得着?我在琢磨李书记说的话。”   “你想学医?”秦远说:“我觉得做小学老师就挺好的,我怕你累着。你的身体虽然可以养好,但我小叔都说过,你小时候就亏损的厉害,以后就算养好了,也比一般人要体弱一些的。”   “中医我自然想学,毕竟我的异能只能做一些最简单的治疗,没有太大的用处。”许菱双说:“但如果学了中医,以后就多了一个挣钱的路子。你看咱们村的赤脚大夫,他家的屋子就是全村数一数二的好。而且,不管学不学中医,我想把初中读完,毕竟,我也不能总是只教一二年级吧。但是我读书就要去镇上,我又这个年纪了……”   秦远笑着拉住她的手,“读书这事儿好解决,你这个水平其实也不用去学校跟班读,我找人在镇中学问问,到时候安排你参加考试。只要考试能通过,就给你发毕业证书。”   “真的可以吗?”许菱双有点儿意外。   “可以,你的水平早就超过初中文化了,只要考试能通过,没必要浪费时间再去跟班读。”秦远说;“交给我吧,我下午就去找人。”   许菱双点点头,又有些好奇的问道:“秦远,你不是六年没回家吗?为什么会认识那么多人?”   秦远笑着说:“都是战友介绍的人,也有一些是之前退伍回来的战友,他们都在各个地方工作呢。我们在部队的时候,就认了很多老乡,所以大家回来了也会互相帮忙。”   刘严那件事儿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公社,村民们议论纷纷,不过因为李洪下的处罚比较重,所以大家都觉得刘严这小伙子不是好人,没什么人责怪许菱双。   也有少数人觉得这事儿是许菱双不好,要不是她长得跟个妖精似的,人家小伙子也不会被她迷上了。   不过这些人知道秦远是个不好惹的,所以他们只敢私下嘀咕,并不敢在外面胡说八道,因此这事儿很快就没什么人讨论了。   等公社结束修路之后,秦远请了一些人回来盖房子,大家能得到额外收入,个个都很高兴,所以干起活来也很卖力,房子的进度非常快。   这群人里面有以前的老瓦匠,他的报酬比一般人多一些,毕竟房子能不能安全盖起来,就看这种老手艺人的本事了。   许大海也带着姚翠花和许香萍过来盖房子了,因为是自家人,所以姚翠花和许香萍虽然干的是轻省的小工活,但报酬跟别人是一样的。   不过干了几天后,那老瓦匠偷偷告诉秦远:许大海一直在浑水摸鱼,干一天下来还没有别人半天干的活多。   秦远笑着点点头,转个身就单独找到了许大海,然后笑眯眯的说道:“岳父,我盖这个房子也是想让菱双住的好一点儿,您是菱双的亲爹,总是想她越过越好吧?”   许大海还在那儿装样子,他说:“那可不?你这房子地基就打的这么大,回头房梁上面还能做阁楼,住起来肯定舒服啊。”   秦远只能直接说:“这几天我也看过了,岳父一个人干的活,还没有二妹半天干的多。岳父一家三口来这里干活,我给你们的工钱跟别人一样,但是偷工减料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许大海涨红了脸,“我可是你岳父,我偷个懒怎么了?就算你白给我这些粮食,都是应该的!你盖个房子,我一个做岳父的还来给你帮手呢,你自己爹妈倒是连一块砖都没给你搬过。”   “岳父既然这样说话,那明天岳父就不用过来干活了。”秦远还是笑眯眯的,“不好再麻烦您了。”   许大海气的转身就走,第二天还真的不来了。   姚翠花觉得丢脸,原本也不想再来了,但许奶奶用棍子把她赶出来了,许香萍无可奈何,也只能跟过来继续干活。   许菱双每天认真去教书,对旁边工地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还是许香萍有一天收工后跑来找她聊天,她才知道发生过这种事。   “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别说姐夫出了这么好的工钱,就算姐夫不给他工钱,他做人老丈人的,帮忙盖个房子还偷懒,说出去谁都要笑话的。”许香萍说:“我跟妈每天都觉得丢脸,不过妈非要来挣这个工钱,我也没办法。好在我们俩做小工也不怎么累,姐夫还每天煮那么多红糖桂圆水给我们喝。”   许菱双说:“算了,爸妈的事情你也别管了。我已经跟秦远说过了,发工钱的时候,你那一份会单独给你。你也这么大的人了,该有点自己的钱。你要是怕家里藏不住,可以请小舅帮你藏起来。”   “大姐能帮我藏起来吗?”许香萍问道。   许菱双说:“我不行,这种事情我会犯迷糊,我怕给你管不好。而且我们离得太近,就怕奶奶三天两头跑来闹。小舅离得远,而且奶奶比较怕他。”   “那我还是找小舅吧。”许香萍说:“对了,大姐,我怎么听人说,你现在会给人推拿?什么腰疼、背疼、脚扭了,找你推拿一下就好多了。”   “看书学的,我自己身体不好嘛,对这些事情总是更加注意一些。”许菱双说:“就是一些小技巧罢了,也治不了真的病根。”   “大姐果然是我们家最聪明的一个,小舅一直觉得对不起你,要不是他结婚被拿捏住了钱,你肯定能读到高中毕业。就大姐这样的长相,要是在县城读高中,说不定就……”许香萍顿了顿,然后自己笑了起来,“还是不对,大姐要是去了县城,就遇不到姐夫啦。”   许菱双也笑了,“是啊,所以我对现在的一切都挺满意的,你姐夫比得上一切。”   许香萍羡慕的看着她,“真好啊,大姐每次提起姐夫都会眼睛放光,你们感情这么好,真叫人羡慕。”   她以前害怕过结婚这件事,怕自己嫁一个跟许大海一样靠不住的男人,但现在有了许菱双的正面例子,许香萍对于自己的未来也充满了信心跟憧憬。   许菱双会推拿的消息在村子里传出去后,不少女村民都来找她治过小毛小病。   因为村里的那个赤脚大夫是男同志,有些比较保守的女同志往往会强忍疼痛,也不敢让男同志碰自己的腰啊背啊什么的。   现在有许菱双在,她治的效果不错,而且收费比赤脚大夫便宜,女村民就会趁她有空的时候请她过去。   村里的人都是干体力活的,身上这里疼那里痛很常见,许菱双靠着这个手艺稍微赚了一点钱,对生活在这里的归属感也更加强烈了。   她拿了一个新本子,把自己每次治了什么人,什么时间,得了多少报酬全都写的清清楚楚的。   秦远说:“你记账记得真细致。”   “我不是在记账,我是怕以后有纠纷,我这里的记录就是证据。”许菱双说:“我以前以为这里没有坏人,可是经过刘严之后,我知道任何地方都有坏人,所以凡事我会留一手。”   秦远觉得许菱双越来越聪明了,便笑着说:“你的脑子这么好使,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   “放心,都交给我了。”许菱双笑着收起本子,然后扑到秦远的怀里亲了他一口。   忙碌的日子过的特别快,腊月初十,公社小学正式放假,沈娴对许菱双说:“过几天就能去公社找会计算工分了,你可别忘了。”   “这种事怎么会忘呢?”许菱双笑着说:“我娘家爸妈也在等着我的粮食呢。”   “嫁出去了还要给娘家口粮,也就是你们家秦队长不在乎了。”沈娴说:“就算是我爱人,都要计较的。”   全体老师聚在一起把学校彻底打扫了一遍,窗户贴上新剪的窗花,看上去喜气洋洋。   褚建明把古钟收好,锁好办公室的大门,再贴上一个封条,就笑着说:“好啦,咱们小学正式放假了,来年再见啊。”   沈娴笑着说:“褚校长,咱们离得这么近,哪会来年再见啊?”   “话得这么说嘛。”褚建明笑眯眯的目送老师们一一离开,最后,他喊住了许菱双。   “褚校长,怎么了?”   褚建明说:“你过几天是不是要去镇中学考试?考初二还是初三的?”   “考初三的。”许菱双说:“之前镇中学的校长出了卷子考过我,说我的水平确实没问题,所以只要我门门考试都在九十五分以上,就算我不去上课,这届初三毕业的时候,也给我发一个毕业证书。”   褚建明说:“分数要求这么高啊,那你复习的怎么样?你之前只读过初一,一下子考初三的课程,会不会太难了?”   许菱双说:“我有看书做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祝你考出好成绩,等你拿到毕业证书,你就可以做四五年级的老师了。”褚建明笑的一脸欣慰,“我还是那句话,我带过那么多学生,你还是里面最刻苦的一个。”   镇中学放假比公社小学晚,所以两天后,秦远请了假,一大早就陪着她去镇中学考试了。   许菱双被安排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考试,旁边有专门的老师盯着她一个人,防止她会作弊。   因为科目多,所以一共要考两天,到第二天下午,许菱双考完最后一门走出来,发现一直等在校门口的秦远不见了。   许菱双走到镇中学传达室,问里面守门的老大爷,“大爷,您看见我爱人了吗?之前一直在这里等着的,个子很高,穿深蓝色上衣跟军绿色裤子的。”   老大爷说:“之前还在这儿站着呢,过一会儿我没留意,他就不见了。”   “那他有没有跟您说什么?或者留下什么话跟纸条?”许菱双问道。   “没有,要是有我就跟你说了。”老大爷很慈祥的说道:“要不然你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他说不定是肚子疼去找厕所了。”   许菱双就安安静静的站在校门口等秦远,可是等了好久,还是没见到秦远出现,她不免有些着急起来了。 第24章   因为秦远不是那种没有交代的人,所以许菱双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可是这种时候又不能到处去找,许菱双只能继续站在学校门口焦急等待。   今天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所以整个学校的学生考过试都回家了,校园显得空荡又安静,等老师们也都下了班回家后,太阳都快下山了。   老大爷从传达室走出来,对许菱双说:“闺女啊,你爱人会不会已经回家去了?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傻等也不是办法呀,这眼看就要天黑了,要不然,你先回家去。反正我晚上也住这里,要是你爱人过会儿来找你了,我就跟他说你已经回家了。”   看门的老大爷吃住都在传达室里,为人也特别好。   许菱双看了看天色,只能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了一个纸条交给老大爷,“大爷,那就拜托您了,要是我爱人一会儿过来了,请您帮我把这个交给他,我就先回家了。”   “快回去吧,等了这么久,多冷啊。”老大爷接过纸条,笑呵呵的说道。   许菱双背着包一个人朝双井村走去,镇上离家就更近了,要是脚步快的不到半小时就能走到。   许菱双走的并不快,而且她还在担心秦远,所以走的有些心不在焉。   在一起这么久了,这是秦远头一回毫无交代就不知去向,这让许菱双感到恐慌,她也意识到秦远在自己心目中越来越有分量了。   走了一半路的时候,大路后面开过来一辆拖拉机,等开到许菱双的身后,拖拉机上有人大声喊她:“许老师!你回村子啊?”   许菱双没反应,那人又喊了一声,许菱双才回过头去,“是孔二哥啊,对,我回村子。”   孔双喜是公社的拖拉机驾驶员,家里条件好,自己挣的工分也高,在公社也是个很体面的人。   孔双喜说:“我也回去,许老师你上来啊,我带你一截路。”   拖拉机后面的车斗里装着好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孔双喜说:“后头有位置,许老师你自己坐上去。哎,你们家秦队长呢?”   许菱双心里一塞,说:“他有事去了。”   “哦。”孔双喜没看出许菱双表情不对。   许菱双自己走到拖拉机的后面,这才发现车斗里面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都是公社的知青。   许菱双这几年很少出门,所以对这些知青并不熟悉,不过知青们倒是全都认得她——毕竟光荣公社之花鼎鼎大名,做了小学老师后,名气比之前还大。   “许老师。”女知青率先打了招呼,其他二人也跟着喊了一声。   许菱双赶紧说:“你们好,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叫什么。”   女知青笑着把许菱双拉上了车斗,她说:“许老师不太来我们知青点呢,我们都是双井村的知青,我叫朱爱玲,这个黑一点的叫杨志,白一点的叫赵文森。”   “你们好。”许菱双又打了一遍招呼,这才在朱爱玲的身边坐下了。   拖拉机开始朝前开,因为响声太大,所以几个人也没法聊天,朱爱玲就专心致志的打量许菱双的相貌。   作为一个城里的女孩子,朱爱玲已经算是好相貌了,而且她平时会很用心的涂抹百雀羚,穿的衣服也比村里人洋气,但坐在许菱双的旁边,她还是显得黯然失色。   朱爱玲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脸也就巴掌大,皮肤这么细这么白,这双眼睛像少数民族的,睫毛也这么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许菱双还在担心秦远,所以坐下来就一直低着头看着土路想心思,并没有注意其他事。   不光朱爱玲在打量她,那两个男知青也在仔细看她,对于未婚男青年来说,像这种某地之花的存在通常都带着一点儿神秘的色彩。   不过今天这么一看,男知青都觉得有些意外,因为许菱双比他们以前远远见过的时候显得更加美丽动人,气质也好多了。   这三个人一路看着许菱双精致的小脸,不知不觉就到了双井村的那个路口。   孔双喜停下拖拉机,让他们几个人下车。   “孔二哥,多谢你了。”朱爱玲笑容灿烂的说道:“下次孔二哥再去县城,也要提前跟我说一声啊,过年前我还想去买些东西呢。”   孔双喜非常热情的说道:“放心,我肯定会提前去知青点告诉你的。”   他又跟朱爱玲闲聊了几句,才有些依依不舍的开着拖拉机继续前进了。   杨志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朱爱玲,你怎么每次都对这个开拖拉机的这么热情?”   朱爱玲说:“要不是我对孔二哥热情,你们能次次坐上拖拉机去县城买东西吗?我们这大包小包的,要不是孔二哥,你能帮我背回来吗?”   杨志面色微变,哼了一声把一个最大的包袱抗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就不说话了。   他个子不高,长得还不错,看上去应该没到一米七,而且身板消瘦,确实不像是那种力气很大的人。   坐着的时候没察觉,朱爱玲站起来之后是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子,个头不高,但看上去比例很好。   因为要去县城的关系,她很着意的打扮了一番,两只麻花辫上扎着紫红色的头绳,身上是米白黑格子的外套配深灰色的裤子,脚上穿的居然是黑皮鞋,估计也是个家里条件好的。   至于那个赵文森,他是瘦高个,相貌清秀端正,显得文质彬彬的,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服,围着白围巾,背着一个八成新的军挎包,一看就跟村里人不太一样。   他手里也拎着两个很大的布袋子,看上去沉甸甸的。   许菱双低头跟他们三个人一起朝村里走,朱爱玲说:“许老师,你话真少,好文静啊。”   许菱双当然不是话少的人,她只是在担心秦远,所以没有心思说话罢了。   “不是的,我在担心一点儿事情……”许菱双解释道。   因为她能察觉到朱爱玲传递过来的热情,她也不好冷冰冰的对待。   朱爱玲这个人挺自来熟的,加上她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跟事物,所以她立刻挽上许菱双的左臂,问道:“许老师在担心什么?你说出来,或许我们可以帮你分忧呢?”   许菱双就说:“秦远陪我去镇上有事,他本来一直在那里等着我的,但是等我出来之后,却发现他不在了,也没有给传达室留个口信,所以我有点担心。我本来想一直在原地等他的,但天色越来越晚,我只能一个人先回来了。”   朱爱玲还没说话,赵文森就说:“我看过秦队长的身手,他那么厉害,我觉得许老师不用担心,说不定只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希望是吧。”许菱双勉强笑了一下。   朱爱玲却说:“许老师,之前秦队长不在家,你们家不是跑进去一个坏人吗?那你现在回去,岂不是又只有你一个人?你生的这么漂亮,一个人在家太危险了。”   赵文森也说:“有道理,天快黑了,秦队长不在家,许老师应该找个亲人去你家陪你。”   许菱双摇摇头说:“不用的,上次没闩门,这次我回家就闩上门,不会有事的。”   说话间就走到分岔路了,许菱双说:“谢谢你们的关心,我先回去了。”   知青点跟她家不是一个方向,所以两边就各自分开了。   朱爱玲跟俩人一起回到知青点,把买来的东西全都放好后,她想了想,又跑去男性住的那边找了俩人。   “做什么?”杨志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有事不会去找你的孔二哥吗?”   朱爱玲笑了,“杨志,你至于吗?不就是一点儿小事,你气到现在?大不了下次买东西我不叫你帮忙了。”   杨志叹口气,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叫你注意一点儿,那个孔二哥一看就喜欢你。你要是被对方会错了意,到时候想跟你处对象了怎么办?你不是早就说过了吗?绝对要想办法回城,一定不会留在这里的。”   朱爱玲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下次会注意的。”   正在煮挂面的赵文森说:“你过来有什么事?我们晚上吃挂面,你要一起吃一点儿吗?”   赵文森家里条件也好,每个月都能收到粮票、布票跟钱,所以他为人也比较大方。   朱爱玲说:“那我就在你们这里吃一口好了,她们都已经吃过饭了,也没给我留一口。”   双井村是大村子,知青点也比较大,人不少,为了吃饭方便,通常都是几个人凑在一起做饭吃。   赵文森就在大锅里下了三人份的挂面,然后说:“你还没说事儿呢。”   “看我这记性!”朱爱玲拍了一下脑袋,笑着说:“我有点儿担心许老师,我们吃了饭,一起去她家看看吧。要是秦队长还没回来,我们陪她一起等。”   杨志说:“咱们跟许老师又不熟,你这么紧张她做什么?”   “她看上去太需要人保护了,那个娇弱的样子,连我这个女同志都替她担心。”朱爱玲说:“反正最近又没事儿做,去她家玩一玩也不错啊。秦队长跟许老师都是有文化的人,跟他们交个朋友不是坏事。”   “我同意,吃了面就去吧。”赵文森点点头,他还挺欣赏秦远的,觉得秦远不是一般人。   于是,三个人吃了简单的阳春面,就拿着朱爱玲的手电筒一起去了老屋。   许菱双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还激动了一下,等跑出来一看才发现不是秦远,她表情一暗,很明显更加担心了。   朱爱玲表达了三个人的来意,许菱双虽然不需要这样的帮助,不过还是把三个人请进屋子了。   堂屋原本只点了一个煤油灯,等三人进来了,许菱双又多点了一个,还在烤火盆里加了一些木炭。   “许老师,你别忙了,我们吃过饭喝过水才来的,不用给我们泡茶了,晚上水喝多了太麻烦。”朱爱玲笑嘻嘻的说道。   许菱双就拿了一个饼干盒子出来,说:“那就吃点零嘴儿吧,都是县城能买到的糖果饼干,也不知道你们吃不吃。”   朱爱玲跟赵文森一看就是好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县城卖的糖果饼干未必能入他们的眼。   朱爱玲接过饼干盒子说:“我今天也买了这个饼干,很好吃的,谢谢许老师。”   许菱双见他们都动手拿了零嘴儿吃,自己也坐了下来,陪他们慢慢说话。   朱爱玲对许菱双很好奇,就问了不少问题,许菱双捡着一些能回答的回答了,不能回答的就含糊过去了。   这姑娘是个聪明人,也不会追问,所以聊天的气氛还挺好的。   坐了半小时,赵文森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说:“都这个时间了,秦队长还不回来,不会是在镇上出事了吧?”   许菱双立刻花容失色,“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去找李书记?”   赵文森点头道:“先找李书记说,然后看看要不要立刻去镇上报警,请人一起帮忙找。”   许菱双立刻站了起来,“我去找李书记。”   她也不管家里还有客人,打开堂屋门一头就冲了出去。   三个知青赶紧跟上去,杨志走在最后面,朱爱玲回头喊道:“杨志,你在这里看门,别乱跑。”   杨志眯起眼睛哼了一声,很不高兴的留在了院子里。   许菱双在前面,朱爱玲跟赵文森就打着手电筒在后面追。   “许老师,你慢一点儿,小心摔着。”朱爱玲忙忙的喊道。   许菱双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跑,跑出去一段路,借着月光仿佛看见前面走过来一个人,她立刻喊道:“是秦远吗?”   “是我!”秦远迈开大步跑了过来。   许菱双一头撞进他的怀里,揪住他的衣领问道:“你跑去哪里了?我快急死了!”   “对不起。”秦远赶紧抱住许菱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遇到一点儿急事,我来不及跟传达室的人说一声就离开了。我本以为很快就能回去找你,但是没想到花了这么久才解决。之后我回到镇中学门口,传达室的大爷把你写的纸条交给我,我知道你已经回村了,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你人不见了,我回村了又怎么会安心?”许菱双说着说着,声音带上了一点哭腔。   秦远心里难受极了,赶紧抱着她好好安慰了一番。   许菱双吸吸鼻子,从他怀里钻出来,然后抹了抹眼角,道:“算啦,你平安回来就好,我正打算去找李书记帮忙找你呢。”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秦远保证道。   朱爱玲跟赵文森这才靠了过去,朱爱玲说:“许老师,我就说秦队长不会有事吧?现在他回来了,我们也要回去了。”   许菱双赶紧说:“好的,今天真是多谢你们了。”   “我们又没有帮上忙,倒是给许老师添麻烦了。”朱爱玲笑着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许老师尽管去知青点找我们。”   他们一边说一边回到老屋,秦远也跟三个人道了谢,他们就一起回知青点了。   路上,朱爱玲小声说:“许老师真的太美了,她哭着说话的时候,我心里都忍不住抖了一下。我真是搞不懂,这么美的人,怎么会在村里说了四年对象都说不上呢?”   杨志说:“很美吗?我觉得也就那样吧,反正不如你。”   赵文森笑了起来,“老杨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说句公道话,许老师确实美的很出众。老实说,我在省城文工团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物。她啊,也就是生错了地方,这要是在我们那儿,大概早就做了什么大人物的儿媳妇了,哪里需要受这种苦?”   “赵文森说的是实话,许老师要是在我们家那边,倒是可以给我表哥做对象。”朱爱玲笑着说:“她说话的声音那么温柔,我表哥肯定会喜欢她的。不过她现在嫁给秦队长也不错,在这种地方,秦队长算是很好的对象了。多亏这里其他人都不长眼,才让许老师等到了秦队长。”   许菱双跟秦远回到堂屋掩上门,秦远又紧紧的抱住她,反复的跟她道歉。   担心的情绪退去后,许菱双现在已经镇定下来了,她亲了亲秦远的嘴角,笑着说:“不用一直道歉,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又不是故意的。你现在跟我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让你这样慌张的跑开了。”   秦远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一边喝水一边说了起来。   原来,在许菱双他们最后一门快考结束的时候,秦远在镇中学门前的马路上看到一个老人昏倒了。   当时,传达室的老大爷没注意这边,所以没看到秦远跑过去救人的样子。   那会儿路上刚巧没有什么人,秦远怕老人出事,便一个人背起老人送到镇医院去了。   送到之后,医院的人拉着秦远不给他走。   秦远见老人的情况确实危急,所以只能等在那里,而且还帮老人垫付了医药费。   之后,秦远就在医院等老人被救治,他担心许菱双出来见不到他,就随便在医院找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塞给他一毛钱,请他帮忙去镇中学大门口通知许菱双自己在医院。   “我没想到那个孩子拿了我的钱,居然不帮我跑腿通知你。”秦远说:“我在医院等着,还觉得奇怪呢。按道理,你知道我在那里,你肯定要过去找我的。我没等到你,又不能离开医院,直到最后老人醒了,医生问了他家人的住址,找了警察帮忙去通知,我才从医院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许菱双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没交代的人。”   秦远说:“说来说去,那个拿了钱不跑腿的孩子最可恶。下次要是再遇到这种事,我得找个大人帮忙,小孩子靠不住。”   许菱双点点头,“最好下次不要再遇到这种事了。”   她现在精神一放松,肚子忽然就感觉到饥饿了,秦远听到她的肚子咕咕一叫。   “你没吃晚饭?”   许菱双说:“恩,我回来以后一直忧心忡忡的,忘记吃饭这件事了。”   秦远心疼坏了,他捧着许菱双的小脸亲了一口,“走,我去给你煮点吃的。”   “好。你吃过了吗?”许菱双跟他一起朝灶屋走去。   秦远把煤油灯放在灶屋的桌子上,转头说:“我吃过了,从医院食堂买的饭,味道还行。”   他们中午就没在家吃饭,所以没有剩饭剩菜,不过家里还有一颗新鲜的大白菜,鸡蛋也是现成的。   秦远烧锅煮水,许菱双自己调了一点儿面糊,等水开了就做了大白菜面疙瘩汤,照惯例又打了一个荷包蛋。   煮好之后,灶屋里飘起了热乎乎的香气,许菱双拿出两个大碗,一个装了满碗,另一个装了半碗。   秦远一脸幸福的看着她,“我不饿,你多吃一点儿。”   许菱双说:“我煮的多,你帮我吃一些。你今天救了人,吃个宵夜也是应该的。”   两个人亲亲密密的把疙瘩汤吃完,之后才烧了水简单洗漱。   已经十点多了,平常习惯八点半就睡觉的许菱双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往秦远的怀里一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秦远亲亲她的小脸,一脸温柔的说道:“这一秒入睡的本事可太叫人羡慕了。”   第二天,许菱双一觉醒来,发现秦远已经不在身边了,外面传来盖房子的声响,热火朝天的。   许菱双在被窝里伸了一个懒腰,一脸满足的爬了起来。   秦远也在工地那边干活,灶屋的大锅里闷着一些煮年糕,许菱双吃了早饭,跑过去想要搭把手。   不过她这个风吹吹就倒的模样可没人敢叫她帮手,所以她只能站在一旁看。   乡下的平房并不复杂,加上人手很多,所以盖起来很快,到过年前肯定可以全部竣工。   现在村里已经没有工分可以挣了,大家全都闲了下来,不少人吃了早饭就围到工地这边,一边看他们盖房子一边闲聊。   朱爱玲吃了早饭也慢慢溜达了过来,她一看见许菱双就很热情的走过去挽住她的胳膊,“许老师,我又来找你玩啦。”   许菱双赶紧说:“要去家里坐坐喝点水吗?”   “不用啦,这里热闹,就在这里玩一会儿。”朱爱玲看了看许菱双的小脸,有些羡慕的说道:“许老师,这早上的阳光一照,你的皮肤好像更好了。你平时都用什么东西涂脸啊?能不能教教我?”   许菱双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脸,说:“就是县城供销社卖的雪花膏。”   “友谊牌的?”   “对。”   朱爱玲说:“我也用过啊,可为什么涂不出许老师的效果?”   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杨志忽然插嘴道:“我觉得你的皮肤挺好的,咱们天天下地干活,你还能这么白,已经很了不起了。”   许菱双笑了起来,“是啊,我天天在教室跟办公室待着,又不晒太阳。”   朱爱玲叹口气,说:“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等以后回了城再慢慢养了。”   “那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呢。”杨志说:“依我说,你不如四季都戴个帽子,晒不到太阳最管用。”   “冬天戴草帽会被人笑话的。”朱爱玲说:“再说有时候风那么大,根本戴不住。”   朱爱玲跟杨志在这里玩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去了,她说要回去看书学习。   许菱双微微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这样爱学习的知青,她问道:“学什么呢?”   朱爱玲凑到许菱双的耳边低声说:“我只悄悄告诉许老师,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了,我在自学英语。”   许菱双也会英语,但会的不多,因为末世的人口变得复杂,最后通用语言是中文跟英文,但使用中文的人明显比较多,所以他们一般会说英语但仅限于基本交流。   “你学这个,是为了将来回城做准备吗?”许菱双也低声问道。   已经是1976年了,他们这些知青过几年也会陆陆续续想办法回城了。   朱爱玲点点头,笑着说:“我爸爸是做翻译的,我们家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他希望我可以子承父业,所以就算我没办法读大学,但英语一直没有放下。不管什么时候能回城,我都要做到可以接任我爸爸的工作。”   许菱双喜欢这种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努力奋斗的人,她点头道:“你很了不起,我也要跟你学习,争取以后可以去卫校学习。”   朱爱玲有些诧异,“许老师对学医感兴趣?你以后不做老师了吗?”   “只是一个想法,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许菱双说:“我知道现在被派去卫校学习的人都是有关系的,像我们这样乡下的,估计也只能想想了。”   朱爱玲也知道这会儿学什么都不容易,她便说:“我爸爸能帮忙买到一些别人买不到的书,如果许老师想学的话,我可以请我爸爸帮你买几本医学书寄过来。不过,最好是寄给秦队长收,因为我们知青点的包裹是要被人检查的。”   “这样不会给你爸爸添麻烦吗?”许菱双说。   “不会,只要我爸爸能买到,就能寄过来。要是买不到,我也会告诉你的。”朱爱玲笑着说:“我跟许老师很投缘,帮朋友一个忙,怎么会是麻烦呢?”   “太感谢你了,也谢谢你爸爸。”许菱双说:“不过不要勉强,买不到就算了。”   “恩,我回去就给他写信。”朱爱玲笑着冲许菱双摆摆手,跟杨志一起回去了。   那边工地盖房子盖的热火朝天,许菱双也开始慢慢打扫老屋,把秦远弄回来的鲜鱼又腌了一批,就等着公社杀猪宰羊,然后做最后的咸肉了。   这一天,许菱双正在工地给大家送水喝,李洪突然骑着自行车急匆匆的过来了。   “秦远呢?”李洪跳下车就问。   “我在这儿呢。”秦远放下砖块走了出来,“李书记,怎么了?”   “快跟我去办公室,有人找你。”李洪说:“走,我骑车带你。”   秦远一脸好奇,“什么人找我啊?”   李洪说:“你之前是不是在镇上救过一个老人?”   “对啊,这怎么了?”   “那老人来公社找你了,还说要亲自谢谢你。”李洪说:“我寻思这是好人好事啊,得给你记下,所以赶紧过来叫你了。”   秦远跟许菱双说了一声,就跟着李洪一起回去了。   过了一个小时,秦远带着两个人回来了,这两人一个老一个少,应该是祖孙俩。   老的那个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看上去非常消瘦,身体似乎不太好。   小少年倒是长得挺精神的,就是神情有些怯怯的,看上去不大气。   “菱双,这是吴老爷子。”秦远把人带去老屋,很热情的介绍道:“这是吴田七,是老爷子的孙子。”   “快请进,我给你们泡茶。”许菱双赶紧把人请进堂屋。   吴老爷子摆摆手说:“我身体不好,不能喝茶,多谢你了,只要白水就可以了。”   许菱双又看向那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少年,道:“吴田七,你喝什么?家里有麦乳精。”   吴田七点点头,许菱双就给他冲了一杯麦乳精。   等大家都喝了水,秦远才说:“菱双,是这样的,这位吴子华吴老爷子是一位老中医,我们在聊天的时候,李书记说起你会推拿、也想学医的事情后,吴老爷子说可以教你。”   “真的吗?”许菱双非常意外。   吴子华说:“是真的,这次多亏了秦远救我,要不然,我当时恐怕就没有命回家了。救命之恩,我也没什么可以回报你们的,我们吴家有家传的医术,针灸推拿也很精通,要是你们不嫌弃,我会尽数教给你的。”   许菱双说:“既然是家传的医术,教给外人会不会不太好?”   吴子华看了一眼秦远,然后叹口气道:“不瞒你们,其实我的寿命已经快到头了。我跟田七两个人相依为命,家里只剩下我们了。我是想着,在我走之前,把这些医术教给你,等你以后再慢慢教给田七。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我们也没办法了,我不想看着吴家的医术就这样消失……”   “这没什么过分的。”许菱双说:“这本来就是你们吴家的家传,如果老爷子愿意教我,我以后一定会把我的所学全部教给田七的。”   吴子华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夫妻俩都是正直的好人,我的寿命大概还有一年左右,应该能教你不少东西。另外,我还有一些家传书籍,也会尽数拿给你。只要你愿意学,我负责把你教出师。另外,我在省城还有一个亲戚,他有点本事,我会请他关照你,以后只要有机会,你就可以去卫校学习。”   许菱双握住秦远的手,心里很激动,她没想到秦远救个人,居然引出这么好的机会。   其实吴子华也是没办法了,他们家就剩下自己跟小孙子两个人了,吴田七才十一岁,不管怎么教,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吴家的医术传给他了。   所谓能医不自医,吴老爷子大概知道自己的寿命尽头,之前他一直很发愁,没想到遇到一个救命恩人后,居然忽然有了出路。   虽然有些病急乱投医,但吴老爷子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出路了。   如今,他只能相信秦远夫妻俩的人品了,他活到这个岁数,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他觉得秦远跟许菱双不会辜负自己的所托。   比如秦远,他能在路上背起一个非亲非故的老人,又在医院帮忙照顾到苏醒,还帮他垫付了医药费,能做到这些事的人,绝对是心地良善之人。   秦远说:“吴老爷子,只要你能把菱双教出来,我会负责照顾吴田七的。”   不知道为什么,秦远虽然年纪轻轻,长得也过分俊朗,但他说出口的话,总有一种让人深信不疑的能力。   吴子华闻言便点头道:“我相信你,今后,我会全心全意教导菱双的。”   秦远就笑着说:“菱双,我已经跟吴老爷子说过了,反正他们家里只有两个人了,我想请他们住在小叔家里,这样每天都可以来我们家教导你。小叔一直一个人住,也挺寂寞的,有人过去陪他,他也会高兴的。”   许菱双点点头,又有些傻乎乎的问道:“那……我要拜师吗?”   他们末世也有拜师这个规矩的,吴子华笑着说:“现在时代不同了,拜师是不许的……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老师就好。”   “老师。”许菱双站起来给吴子华鞠了一躬,小脸上满是期待。   吴子华又跟他们聊了一会儿,越聊越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他能感觉到秦远不是个简单的青年,只要他能好好教出许菱双,他的吴田七也会被好好教导的。   聊到最后,吴子华跟吴田七要先回镇上,他从口袋里面摸出一个小小的红布锦囊,然后慎重的交给了许菱双。   “老师,这是什么?”许菱双问道。   “秦远帮我付了医药费,但救命之恩,要给多少钱才算足够呢?”吴子华说:“这是我家祖传的一块白玉,是藏在洞里才没被搜走的。你是我的学生,你丈夫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着把这个送给你,将来也是个纪念。”   许菱双打开小小的锦囊,里面是一块方形的白玉佩,小小一个,看上去非常通透漂亮,其中一面刻着几个小字,但这应该是小篆的字体,许菱双不认得。   吴子华笑着说:“这上面刻着悬壶济世四个字,你要时刻记着,为医者,品德比医术更重要。”   “是,我记下了。”许菱双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是……老师,这个东西太贵重了……”   吴子华坚决道:“你要是不收,我就不敢做你的老师了。”   许菱双看了看秦远,秦远冲她点点头,她这才握住白玉佩,认真道:“多谢老师。”   吴子华说:“不,我要多谢你们。昨天要不是秦远及时把我送去医院,我的田七现在就是孤儿了。”   “老师,你的病如果去省城的大医院看呢?”许菱双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早就去过了,没有用了。再说我自己就是医生,我哪会不知道呢?”吴子华很坦然的说道:“以前,我担心田七,现在,我也不担心他了,我走后,省城的亲戚会把他接走。等他十六岁后,再请你把你的所学传给他。如今,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他说完就要回镇上收拾东西,时间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所以他打算明天就搬来秦安康家里,然后立刻给许菱双上课。   秦远担心吴子华的身体,便找李洪借了自行车,又从邻居家借了一个小板车绑在自行车后面,就这样骑着车把祖孙二人送去镇上了。   等秦远回来后,发现许菱双正在院子里坐着发呆。   “怎么了?”秦远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然后轻轻捏了捏她莹白如玉的耳垂。   许菱双说:“能有老师教我学医,我很高兴,但是老师一年后就要走……我忽然想到我爸爸妈妈了。”   秦远伸手抱住她,然后温柔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没有人能控制生离死别,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他这最后一年。等他离开后,完成他的遗愿,教好吴田七。”   许菱双深吸一口气,她握紧拳头说:“恩,你说的没错,我要振作起来,我只有一年时间去学习,可没有空在这里伤春悲秋的。”   秦远就喜欢她这种坚韧的内心,他亲亲她的嘴角,温柔道:“我媳妇儿以后肯定是最厉害的医生。”   许菱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还没学呢,你就在这里帮我吹牛皮了。”   “这不是吹牛皮,你跟别人不一样,我对你有信心。”秦远的表情很认真,然后又说:“我已经跟李书记说过吴老爷子在这里住一年的事情了,他批准了。” 第25章   乡下地方其实没有那么多讲究,走亲戚住上几天也是常有的事,公社当然不会管这种小事情。   但吴子华祖孙俩要长住,这涉及到安全等因素,所以需要跟公社书记报备,公社也会做一个记录。   秦安康对于爷孙俩的到来确实是很欢迎的,他的父母不在了,老婆跑了,儿子跟继父更亲近,每回过年都是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今年过年前就有人搬进他家住下,秦安康高兴的不得了,听秦远一说就立刻把空屋打扫干净了。   吴子华虽然寿命不久,但他之前在镇上做中医收入很高,家里什么都有,衣食无忧。   等搬过来之后,他每个月会交粮票和钱给秦安康,然后请秦安康做饭,对两边来说,都是很合算的买卖。   秦枫叶出门看到秦安康在打扫空屋,马上跑回家告诉自己爸妈:“爸,妈,小叔在打扫屋子,看上去还喜气洋洋的,不会是堂弟今年要回来过年吧?”   梁杏子说:“小叔家那孩子几岁了?”   “应该有十五了。”秦富贵道。   梁杏子放了心,道:“这么大就不用给压岁钱了,他要是回来就让他回来呗,跟咱们又没关系。”   秦富贵却有些不放心,他在自家院子里转了一圈,一个人找去了弟弟的院子。   “哥怎么来了?有事儿啊?”秦安康放下扫帚,有些好奇的问道。   秦富贵说:“我见你在打扫屋子,是不是你儿子要回来过年了?”   “哦,这个啊,不是不是,我那小子早就不认我了,哪会愿意回来过年呢?”秦安康很轻松的说道:“是小远认识的一个老中医回头要带着小孙子住进来,我把屋子给人打扫干净了,明天他们就搬来。”   “住进来做啥?以后在咱们公社给人看病?”   “不是,是过来教菱双医术的。”秦安康说:“菱双最近不是在村里给人做推拿吗?她对这个感兴趣,小远也支持他,所以就找了这个老中医过来给她做老师。”   秦富贵听完,整个人愣愣的,好半天都没说话。   “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秦富贵隔着院子朝老屋那边看了一眼,低声说:“小远跟我们不亲近,我原以为这是因为我们六年没见过面的关系。但是看看你,倒是跟小远处的很好,他有什么事都会跟你说,也会找你帮忙。反倒是我这个亲爹,他从来不跟我说任何事。”   秦安康说:“就算跟哥说了,也没用啊。就说请老中医过做老师,要是小远跟你说,住到你家去,你愿意吗?就算你愿意,你也做不了主啊。”   秦富贵家里也有空屋子,闻言不免一阵心塞,但又无法反驳,只能叹口气回家去了。   人人都知道他儿子有出息又能干,而且为人和气、极有担当,可这么好的儿子跟自己不亲近,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当天晚上,许菱双很早就上床去睡觉了,明天吴家老小要搬家,她想跟去帮忙,所以要多睡觉好好储存体力。   秦远还在跟洗漱,许菱双一个人躺在被窝里,轻轻的把白玉佩放在手中把玩。   这块白玉的触感有些神奇,不管放在任何地方,触手不会冰凉,只会让人觉得温润。   许菱双一边把玩这块白玉,一边按照习惯开始用异能梳理自己的筋脉。   她每天都会这样调理身体,异能虽然没有进步,但身体确实在以微小的幅度缓慢变好。   秦远进来的时候,许菱双已经快要调理结束了,秦远不会异能所以看不见,许菱双在调动异能调理身体的时候,身上会泛出一层淡淡的光。   他没有打扰许菱双,只安静的走过去掀开被子的一角,这么一掀开,他就看见被子里发出了莹莹白光,不由微微吃惊。   秦远赶紧把被子大幅度的掀开,许菱双闭着双眼平躺在那里,右手掌心放着那块白玉佩,那莹莹白光就是从这块白玉佩上面发出的。   秦远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幻视,那块白玉佩确实在发光。   刚巧,许菱双已经调理完毕,便收起异能睁开了眼睛,而这个时候,白玉佩也收起了莹莹白光,变成了普通的样子。   秦远说:“菱双,你刚才在用异能调理身体?”   “对啊。”   “你有看见手心里的白玉佩吗?它刚刚在发光,但在你睁开眼睛的时候,光芒就消失了。”秦远说:“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许菱双坐起来披上棉衣,“我再试试,难道是跟我的异能有所感应?”   秦远皱着眉头说:“你要小心一点,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许菱双谨慎的点点头,然后把右手掌摊开放在面前,她缓缓将异能聚集在右手,只轻轻这么一触发,就见白玉佩骤然放出亮光。   掌心有一道巨大的能量钻进了许菱双的筋脉之中,她想要收回异能,但这个时候的异能好像已经不受她控制了。   那股能量越来越大,一直到许菱双觉得筋脉快要承受不住了,白玉佩才骤然收起亮光,能量也咻的一下全都消失了。   许菱双的身体承受不住,她只看了秦远一眼,就朝后一倒,晕了过去。   秦远被吓得浑身发抖,好在许菱双脉搏正常、呼吸正常,似乎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秦远想了想,伸手一个用力,掐了许菱双的人中。   许菱双吃痛,哎哟一声醒了过来。   “哪里难受?要紧吗?我带你去医院?”秦远一脸焦灼的看着她。   许菱双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白玉佩,一脸激动的说道:“我没事,一切都挺好的,秦远,我跟你说,这个白玉佩是个宝贝!”   “什么宝贝?”   “你知道空间吗?”许菱双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把白玉佩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秦远说:“你之前介绍基地异能者的时候,说过有极少数人是空间异能,就是能把东西凭空放进空间,然后再取出来?”   “对!”许菱双揪住秦远的袖子,“这块玉就是一个空间!我刚刚被迫把意识放进去了,我看到这是一个小空间,大概有我们卧室这么大。我想试一试能不能把东西放进去再取出来!”   空间异能在末世是最吃香的异能之一,许菱双以前还羡慕过,没想到现在有了这样的一个空间,虽然只有一个卧室这么大,但如果好好利用,可以放很多东西的。   秦远有些犹豫,他说:“可是你刚才都晕倒了,这个东西对你的身体会不会有伤害?”   “不会的,我刚才是因为第一次连接这个玉佩,所以有些拿不准度。等我再试一次,我大概知道要用多少异能来打开它了。”许菱双说:“你随便拿点儿不值钱的东西过来,我试试看。”   秦远跟许菱双确认了无数次,直到她斩钉截铁保证不会出事,秦远才随便拿了一根树棍子递给她。   许菱双左手拿着树棍子,右手拿着白玉佩,然后很缓慢的催动异能,白玉佩这一次只发出了很淡很淡的荧光,如果不是屋里光线不好,可能都看不到这点儿荧光。   许菱双慢慢点头,这个幅度大小应该就是正确的。   她试着用意识去催动,只见左手的树棍子像变戏法似的突然凭空消失。   秦远睁大了眼睛,过了两秒钟,又看到树棍子回到了许菱双的左手里。   许菱双反复尝试了三四次,每一次都成功了,而且对异能的消耗很小,她现在完全可以自由支配。   “秦远!成功了!”许菱双兴奋的从床上跳了起来,“这居然真的是个空间!”   秦远的表情从不可置信变成了微笑,他说:“你用这个空间,对你的身体会有影响吗?”   “没有,我已经试过了,只需要很少的异能就可以将东西放进去再拿出来了。当然我现在对这个空间的掌控还不是很熟练,等我再练习练习,肯定就可以更省力了!”许菱双激动的在床上扑腾了几下。   秦远托住自己的下巴,“这确实是个好东西,老实说,我自己攒了一批好东西,一直没有机会带回来,还放在朋友那里呢。要是有了这个,正月里,我可以带你过去把东西全都带回来。”   “你攒了什么好东西?”许菱双很好奇。   秦远说:“一些值钱的东西,是别人留给我的。我不敢明着带回家,是因为怕我妈看到了又要跟我抢。要是你放到这个空间里面,我就不担心了。”   “那你不担心我把你的好东西私吞了吗?放到我的空间就是我的了!”许菱双扬着小下巴说道。   秦远笑了起来,“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咱们可是夫妻。你拿走东西,我抱着你,反正都是一回事。”   许菱双兴奋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收起笑容,“不对啊,秦远,这么好的宝贝,我是不是应该还给老师?这是他们家祖传的玉佩!属于他们啊!”   秦远考虑了一下,说:“我觉得不用还给他们,因为这就是吴老爷子送给你的东西。已经属于你了,你再还回去,要怎么跟他们说?而且除了你之外,应该没人能打开这个空间吧。如果打不开空间,玉佩就只是玉佩,最多卖点钱罢了。”   许菱双把白玉佩递给秦远,“你试试看,说不定你也能打开呢?”   秦远无奈的接过来,但不管他怎么做,这始终只是一个简单的玉佩,并不会产生什么变化,更不会发出莹莹白光。   “你看,我们寻常人拿着这个,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玉佩,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秦远说:“只有在你手里,它才是空间。”   许菱双想了想,道:“你说的也对,如果只在我手里才是空间,就算还给老师,也没有意义。而且……我也不敢告诉他这块玉佩暗藏玄机,那我就自己留着了。”   “没错,留着吧,把它收好随身携带。”秦远说:“不过你用这个玉佩放东西的时候,玉佩会发出光亮,虽然很微弱,但如果在暗处,还是会被人看到。所以你千万要注意,一定不要在其他人面前使用。”   “放心吧,没事儿我在外面用这个做什么?”许菱双笑的眼睛都眯成缝了,她说:“平时不都是背着包的吗?已经可以装东西了。”   得到空间的兴奋盖过了一切,许菱双根本无法入睡,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好的机会跟运气,简直就是天赐的礼物一般。   她细细回想这段时间的经历,从来到双井村到现在,她从一个被人嫌弃的废物娇花变成了受人尊敬的小学老师。   而等她想学医的时候,又从凭空出现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而且还送给她一份如此贵重的礼物……   如果她不是来自百年后的末世,如果她不会异能,这个空间可能会被永远埋没。   许菱双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然后捏着玉佩开始呵呵笑。   秦远翻个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再不睡觉,明天就不带你去镇上搬家了。”   “我也想睡啊,但是我特别高兴,大脑里面很兴奋,睡不着。”   秦远说:“我可以让你昏过去,但是明天早上不一定能按时叫醒你。”   许菱双有些好奇,“试试看呀,你要怎么让我昏过去?”   秦远把握好力度,伸手在许菱双的后颈处按了几下,她整个人一阵眩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应该没有下手太重……”秦远凑过去亲亲她的小脸,然后搂着她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上,秦远试着喊了许菱双两次,在第二次才把她喊醒。   “我觉得脖子后面有一点点难受,但不是很明显。秦远,你什么时候学的这种本事,还能帮人入睡。”许菱双伸着懒腰爬出被窝,觉得自己这一觉睡的还是不错的。   秦远说:“这不是帮人入睡的本事,这是让人昏迷的本事。如果拿捏不好,是要出大问题的。”   许菱双不以为意,“可是我看你好像炉火纯青了。”   “熟能生巧罢了。”秦远淡淡道:“去刷牙洗脸,吃了早饭就出发。”   上午八点多,秦远跟许菱双到了吴子华的家门前。   吴子华跟吴田七住在镇上的一个小院子里,这是老爷子自己的屋子,儿子跟儿媳妇还在世的时候,这个院子还很热闹。   后来两个人都不在了,就剩下他一个人带着吴田七,这日子就越过越冷清了。   “进来吧。”吴子华把他们带进客厅,指着屋子说:“我们正在收拾东西,到处乱糟糟的,你们随便找干净的地方坐。”   屋里其实并不怎么乱,只是摊着一些木头箱子跟大包袱,所以显得有些乱。   家具都是最简单的那种家具,吴子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以前家里可都是好东西,我有张紫檀的小书桌,从小就用的,后来也被人砸了拿去烧火。”   秦远说:“可惜了。”   “确实可惜了,要不然以后能给我家田七用呢。”吴子华说:“田七在读小学,成绩很好的。”   吴田七蹲在地上默默的收拾东西,听到爷爷表扬自己,这才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秦远跟许菱双问清楚了之后也开始帮着装箱子、打包袱,几个人忙了一个多小时,把祖孙俩要带去双井村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了。   他们的衣物用品都不多,多的是吴子华的那些中药箱子、器具跟书籍。   吴子华说:“这些书之前都放在县中医院,所以才没被人烧掉。后来我被县里开除,我就回到镇上来了。这里住着安静,也能好好照顾田七。”   秦远说:“等去了咱们村,您会觉得更安静的,空气也好。”   吴子华笑着说:“听说你们那里山上沁下来的山泉水也好,到时候可以喝喝看。”   “老爷子,你们先在家里等一下,我去找我朋友把车子开过来。”秦远说:“很快就回来了,你们别着急。”   东西比较多,要运回双井村,就必须想办法找车子。   秦远出去后,吴子华就在客厅坐着跟许菱双聊天,他是个看过很多书的老人,所以懂的特别多,许菱双喜欢听他说话。   不到半小时,院子门口就响起喇叭声。   吴田七蹭的一下就从屋子里跑了出去,“这么大的车!”   许菱双也跑出去看,外面停着一辆小卡车,秦远正笑着从驾驶位上跳下来呢。   “你会开车?”许菱双瞪大了眼睛。   “会啊,这是基本技能。”秦远轻描淡写的说道:“走,进去搬东西了。”   小卡车很能装,这么多东西装在上面都没装满。   秦远用一个旧床单把所有东西盖好,然后四角拴在在卡车车斗上。   “老爷子,你跟我一起坐车里,让他们坐车斗里。”秦远扶着吴子华上了车。   这种小卡车的车头只能坐两个人,吴田七不稀罕那个位置,他自己蹭蹭的爬到车斗里面坐下。   秦远把许菱双抱上去,然后帮她把毛线帽跟围巾戴好,说:“今天太阳大,应该不会太冷,回去了给你煮姜汤喝。”   “好。”许菱双笑着点点头。   小卡车很快就运着一车东西到了双井村,村民们很少见到这种卡车,登时个个跟看稀奇似的围了过去,把路都给堵住了。   秦远从驾驶位探出窗户,大声喊道:“大家让一让,别把路堵住了。”   “哎哟,秦队长,你还会开车啊?这么了不起!”   “这车子你从哪儿弄的?”   秦远说:“借的,搬家用一下,下午就还回去了。大家让一让啊!”   民兵队的小伙子见状,赶紧一起帮忙把堵住路的村民拉到旁边去了。   花了好久才开到秦安康的家门口,他打开院子门,笑呵呵的站在外面迎接他们。   梁杏子听见动静从家里跑了出去,一看秦远带着陌生人往他小叔家里搬东西,她赶紧跑过去说:“他小叔,这是你什么人啊?来你家做什么?”   秦安康说了以后,梁杏子一把拉住正在搬东西的秦远,然后非常不高兴的说道:“秦远,你找人来教那个懒货学医?就她也能学医?你想做什么啊?你说,你请个老师过来,花了多少钱?”   秦远说:“不花钱,是人家老师看上了菱双有天赋,所以特地过来教她的。人家以前可是县中医院的医生,不缺吃不缺穿,住过来还给小叔粮票跟钱呢,我们要花什么钱?”   “啊?”梁杏子一愣,秦远就挣开她的手搬着东西进院子了。   村里民兵队的小伙子也过来一起帮忙搬,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卡车就搬空了。   许菱双跟秦安康帮忙着在西屋归置这些东西,吴子华稍微有些累,只能坐在那里休息。   秦远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道:“老爷子,你歇一会儿,东西我们来弄。”   “好。”吴子华心情很好的看着这一切。   他们在里面忙,村民们就在外面好奇的查看大卡车,调皮的小孩子已经爬上车斗了,一个个在里面笑的咯咯响。   齐宏桥带着另外两个民兵队的小伙子进去给秦远他们帮手,齐宏桥说:“队长,你会开车,以后能教教我吗?”   秦远说:“教是可以教的,但是要从哪里弄车子?”   齐宏桥一拍脑袋,“对啊,从哪里弄车子呢?我真是异想天开了。”   人手多,吴子华祖孙俩的东西很快就在秦安康家里归置好,秦远道了谢,齐宏桥就带着人回去了。   许菱双煮了简单的白菜鸡蛋面,大家坐在秦安康的院子里一个人吃了一大碗。   吴子华说:“今天心情好,我连胃口都好多了,好多天没有吃过这么多了。”   秦安康说:“以后住在这里,心情会一直好的,就一直吃得多了。老爷子这个身体,吃的好一点,兴许就好了。”   吴子华笑而不语,吴田七说:“爷爷会健康长寿的。”   吴子华摸了摸孙子的小脑袋,道:“是啊,爷爷会健康长寿的。”   秦远跟许菱双的眼神都有些复杂,但他们什么都没说,许菱双站起来默默的收拾桌子。   吴子华说:“小许,咱们从明天开始上课。现在你放假,我们一天上六个小时的课。等你们小学开学了,就改为中午跟下午各一个半小时。我知道这样会让你很忙,但我们时间有限,必须抓紧。”   “我明白的。”许菱双说:“老师,学东西我不怕吃苦,只要有时间,就请您多教一点。”   因为搬家的关系,吴子华觉得有些累,下午便在屋里睡了一个午觉。   吴田七非常听话,他一个人安静的坐在走廊下看书写作业,一点儿都不需要大人操心。   等他看好书,见秦安康坐在院子里编竹器,他就搬着小板凳坐过去,好奇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是编竹篮子。”秦安康笑着对吴田七说:“你等着,我给你编个其他的东西。”   秦安康又削了一点儿更细更薄的竹篾,当着吴田七的面编了一个小狗模样的小篮子出来。   虽然看着不是特别像小狗,但小动物的模子还是出来了。   “给,拿着玩儿吧。”秦安康把小狗篮子递过去。   吴田七接过来,一脸欣喜,“送给我的吗?”   “对,送给你的。”秦安康说:“过几天,你跟村里的小娃娃都混熟了,大家就可以一起玩了。咱们村跟你一样大的孩子挺多的,等开学了,你们还会是同学呢。”   他自己的儿子很小就被带走了,所以他对小孩子一直很温和。   吴田七很高兴,道了谢就拎着小狗篮子跑到院子外面去了,他要把这个给许菱双看看。   因为爷爷告诉他,秦远跟许菱双都是好人,而且都是以后他可以依靠的人,所以吴田七心里把这两个人划成了自己人。   秦远吃了饭就去还卡车了,许菱双在工地送水,顺便跟围观的村民聊上几句。   “许老师,你看这个,这是伯伯给我编的。”吴田七笑着把小狗篮子展示给许菱双看。   许菱双认真看了看,夸道:“真好看,以后你可以用来装很多东西。”   吴田七满意了,把篮子抱在怀里蹦了蹦。   在这附近玩耍的孩子也多,有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见他手里的竹篮子很稀奇,就凑过去问了几句。   小孩子的友谊来的快,几个人没说几句话,就凑在一起玩上了。   许菱双见吴田七对村里的环境适应良好,也微微放了心。   吴家祖孙安顿好了,许菱双也开始了每天的学习。   吴子华家学渊源,如果认真系统的学,没有好几年根本学不完,但他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他只能从最实用的一些地方开始教起,争取把许菱双的底子打好,以后无论是去卫校学习,还是自己看书,都不会有任何障碍。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许菱双的学习进度非常快,教过一遍的东西她能迅速记住,隔两三天再考她,也还是对答如流,根本不会忘记。   吴子华啧啧称奇,“小许啊,幸好我认识你了,要不然,你这么厉害的孩子,岂不是一辈子被埋没在这里了?”   许菱双谦虚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等当天的学习结束后,她跑回去一把拉住秦远,“我觉得我的脑子不太对劲。”   秦远一怔,“不对劲?怎么不对劲?你头疼?生病了?”   “不是不是,我很健康,要是我头疼,老师能不知道吗?”许菱双说:“我现在的记忆力好像被增强了无数倍,跟从前的我截然不同。”   “什么意思?你详细说说。”   “就是……虽然不到过目不忘这么夸张,但只要是老师教给我的东西,我都能迅速的记住而且不会忘掉。”许菱双说:“但是我试过去记其他的东西,那就不管用了。我自己总结了一下,只有老师教我的东西,我才能记得那么牢。”   秦远想到了那个白玉佩,“难道跟那个玉佩有关系?”   “可能是,可能不是,不过现在也没法知道理由了。”许菱双说:“好在这是好事,老师时间不够,我希望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学会他想教给我的全部东西。”   秦远点点头,说:“不过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能学多少算多少。后面等你拿了初中毕业证,总有机会去别的地方学习的。”   很快就是腊月二十五,秦远的新房子已经盖好了,它端端正正的坐落在老屋的不远处,吸引着来来往往的人。   新房子是全砖瓦结构的房子,盖的比较高,屋顶下面做了木板的阁楼,以后可以储存东西,阁楼也可以防热,夏天会比较舒服。   屋子有前后门,有宽敞的堂屋、主卧室、客卧室、书房和杂物间。   除了主卧室之外,每个房间的面积都不大,但实用性比较高。   灶屋就在主屋的旁边,呈九十度角排列,两边的走廊是相通的,刮风下雨也不会淋湿。   灶屋的旁边是柴棚,烧饭的时候几步路就能过去搬柴火了。   跟厨房正对着的还有一间小屋子,这是专门洗澡的地方。   院子倒是比较大,后院是养鸡的鸡舍跟厕所,还圈了一小块菜地出来,这是为许菱双专门留的地方,万一她想种药材,那就必须种在院子里面,防止被人偷盗。   前院跟后院面积差不多,秦远找人用细沙跟小石子铺了一大半的地方,剩下的那些泥土地,他说可以用来种花种树。   秦远的家人跟许菱双的娘家都跑来参观他们的新房子了,新房落成是好日子,就算是梁杏子也没有说什么难听话。   只有秦枫叶小声嘀咕道:“之前大哥在整个村子吵着要盖房子,我还以为他会盖个什么样的宫殿出来呢。没想到里面的屋子都是小小一间一间的,看着就寒碜。”   梁杏子说:“他是我儿子,他的房子自然不能比我们的气派,盖成这样就对了。不过他这个院子弄得好,明天我要问问他,也给家里弄一点儿小石子过来铺院子。”   秦富贵听到两人的对话后,他一个人走到秦远那边,拉着他去角落里说话。   “爸,怎么了?”秦远今天看上去容光焕发的。   秦富贵低声说:“你这个房子盖的不大,是不是手头钱不够?如果不够,你应该跟家里商量一下的,家里还有钱,可以借给你先盖个大一点的。你是公社干部,你媳妇儿又是老师,你们应该住的体面一点儿。”   秦远笑着说:“谢谢爸,不过我跟菱双对这个房子都挺满意的。你看我们家亲戚也不多,今后有人来玩,有地方给客人住,这样就可以了。”   “那你们以后要生孩子的呀。”秦富贵说。   “除了主卧室,剩下的屋子都能给孩子住啊。”秦远说:“爸,这个房子真的挺好的,虽然每个屋子都不大,但很实用的。”   秦富贵看着儿子高兴的脸,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便摇摇头走开了。   许大海倒是对女婿的新房子很满意,毕竟是砖瓦房,有这么大的玻璃窗,灶屋是新打的双灶,到处看着都很漂亮。   许小宝跟许四妞在屋子里到处看,两个人的衣兜里都装着满满的糖果,小脸蛋笑的红扑扑的。   许三妞是个比较文静的小姑娘,她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院子的角落里,大人不喊她,她就一句话都不说。   从孩子们的名字就能看出许家父母的心境变化了,一直到许香萍出生,许大海都找了人认真取名字。   可是老三一生出来还是个女儿,他就随便叫了个许三妞,连名字都懒得取了。   房子刚刚盖好是不能住的,还要晒房子,等彻底晒透了,才能搬进去住,所以大家看过新房子,也就陆续回去了。   秦远把新房子的门全都锁好,拉着许菱双的小手最后一个走了出来。   “菱双,他们都说屋子盖的小,你会不会介意?”秦远低声问道。   “怎么会介意呢?这么漂亮的新房子,我介意什么?我们就两个人,难道真的盖一个宫殿,住在里面说话有回音吗?”许菱双很俏皮的说道。   秦远笑了起来,等走到老屋里面,他才说:“我主要是考虑到这个房子我们不会住太久,所以盖一个小一点儿的。如果我们以后离开双井村,这房子面积小,放在那里我妈也不会稀罕。但是等我们年纪大了,想回家乡了,就我们两个人再回来住,也够住了。”   “你想的很全面啊。”许菱双看了看老屋,说:“要不是爷爷奶奶的这个房子实在太破,你总担心屋子倒了,连那个新房都不用盖的。”   “你能明白就好。”   新房子盖好以后,秦远也闲了下来。   第二天,公社一大早就到处通知:今天要杀猪宰羊啦!   整个村子都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往公社历年来分肉的地方拥过去了。   除了发粮食之外,分肉是整个公社最喜庆的节日,比过年还让人高兴。   以前的老屠户也被派上了大用场,他们磨刀霍霍,很快就把今年份的猪跟羊都宰好了。   猪血、羊血也不会浪费,全都用大桶大盆接了起来,到时候都会分给村民。   许香萍去找了许菱双,见她还在上课,许香萍就说:“大姐,今天这么热闹,你不带吴老爷子他们去看看吗?”   许菱双说:“老师说人太多了,不想过去。我对杀猪也没有兴趣,还不如好好上课呢。”   许香萍就在旁边坐着,等许菱双休息的时候,她拉住大姐悄悄道:“曹启明昨天下午又来找我了。”   “还来找你做什么?”   “他说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要是我能说服你给出全部的工分,他就按照定好的日子跟我结婚。要是我不识抬举,那他正月就要说邻村的一个对象了。”   许菱双说:“那就恭喜他,希望他跟那个对象百年好合。”   许香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是,我都说了不喜欢他了,他还总是找我,不识抬举的人分明是他吧。”   “你这么漂亮,他舍不得放弃罢了。”许菱双说。   许菱双休息了一会儿就要继续上课了,许香萍很识趣的回家了。   晌午之前,公社把每家每户的猪肉、羊肉全都分下去了。   秦远跟许菱双虽然工分算的晚,但他们一个是干部,一个是老师,所以还是分了五斤猪肉、三斤羊肉、一碗猪血和一副猪肝。   秦远用大盆子把分来的肉全都端回来,然后就把大盐拿了出来,打算把猪肉全都腌上。   他手里有肉票,过年前还能再去县城买一次新鲜猪肉,所以村里发的可以全都腌上,羊肉倒是可以一锅炖了,给许菱双补身体。   他刚刚卷起袖子,许大海跟许奶奶忽然走了进来。   “秦远啊,我看看你发了多少肉。”许大海凑上去看了看那个大盆子,然后动手翻检了一下,“哎哟,到底是做干部的,跟我们就是不一样,你才回村几天啊,居然给你发了这么多肉。”   秦远说:“主要是上次我帮忙找羊子记了一件功劳,所以李书记多给我分了一点。”   这是真的,上次要不是秦远本领大,他们很难把全部的羊都找回来,那样损失就太大了。   许大海笑呵呵的说道:“是啊是啊,我就说女婿你本事大着呢。”   “岳父你有什么事吗?”   许奶奶一拍手,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说秦远啊,你看咱们家人那么多,可是分到手的肉比你家的也就多个一斤。你跟菱双才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肉的……”   “所以你们想要从我们家拿肉回去?”许菱双突然走了进来,然后冷冷的笑了起来。   许大海头一缩,不敢说话了。   许奶奶还是理直气壮的说道:“是啊!你做人女儿的,当然要孝敬娘家父母!”   “之前的粮食我不是按照约定给你们了吗?”许菱双说:“我们说好了只给粮食的。”   “都是一家人,什么说好不说好的?”许奶奶说:“秦远不是给你妈送了水果罐头和麦乳精吗?那就再送一点儿猪肉给你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26章   许菱双不紧不慢的走到秦远身边,她看了看盆子里的猪肉、羊肉,觉得应该可以过一个好年。   “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什么德性啊?懂不懂尊老爱幼啊?我可是你奶奶!”许奶奶见许菱双不理她,不由蹦了起来。   许菱双这才把视线从猪肉上面挪开,看向许奶奶那张苦哈哈、瘦巴巴的尖脸。   村里老太太那么多,长得这么苦相的倒也少见,就说人家三婆,就长了一张温和慈祥、总是笑呵呵的脸,晚辈们见了她就喜欢。   不像许奶奶,不光孙女不喜欢她,村里人也不待见她。   许菱双说:“尊老爱幼我不懂,从小没人教我。反正我就知道一个道理,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奶奶你对我怎么样,我们俩心里都明白。之前秦远给我妈送营养品,那是他主动给的,他乐意就能送,不代表你可以随便上门来跟我们要东西。”   许奶奶气的浑身发抖,伸出右手指着许菱双的鼻子,“哎哟,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我就这样说了,你不高兴可以出去,我们没邀请你过来做客。”许菱双把手一伸,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   许奶奶看向许大海:“儿啊,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儿!她这样对我,你不帮妈教训回去吗?”   秦远站在一旁笑的一脸和煦,可是许大海看着他那个笑脸就觉得两腿打战。   “妈,要不到肉,就算了,回去吧,反正咱们家也有肉吃……”许大海走过去扶住许奶奶。   许奶奶把他一推,朝地上一坐,“这不是要不要肉的事儿,这是你女儿欺负人啊!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被这样一个泼皮丫头欺负了!我不能活了啊!”   许菱双走到堂屋把自己背着的学习用品放下,然后走出来对秦远说:“别管她,她自己不怕冷,就让她坐着吧。”   “好。”秦远笑了一下,说:“我正打算把猪肉全都腌起来,然后把羊肉跟萝卜一起炖了,给你好好补补身体。”   许菱双想到羊肉汤的香味,忍不住小小咽了一下口水,然后也卷起袖子来了,“我不会炖羊肉,要不然你去做饭,我来腌猪肉吧。”   怪不得秦安康跟她说,过年是最快活的事情呢,有这么多荤菜可以吃,确实很快活。   秦远说:“羊肉炖了中午也吃不上,少说要煮两三小时呢。午饭咱们随便吃点,大盐扎手,你去做午饭,好了叫我。”   “哦。”许菱双扭头就去了灶屋,彻底无视了院子里的其他两个人。   许大海尴尬的看着秦远,“我说女婿啊……”   秦远当做没听到,只专心致志的在水井边洗东西。   许奶奶一个人坐在地上嚎哭了一会儿,她一边嚎哭一边看着院子门外,打算等村民路过了,就抓他们进来评评理。   可是今天大家都发了肉,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的在家里做饭或者做腌肉,压根就没人出门。   许奶奶嚎了好久,嚎的嗓子都哑了,最后嚎不出来了,她累的坐在那里直喘气。   因为晚上要吃大菜,所以许菱双把柜子里的挂面拿出来,简单做了两碗青菜豆腐面,就喊秦远进去吃饭。   许大海闻到灶屋飘来的香味儿,忍不住拉了拉许奶奶的衣服,“妈,咱们回去吧,你不饿吗?坐地上又冷,又没人理咱们,还赖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吃饭吧!”   “我不走!肉都没要到呢,我不回去!”许奶奶翻了个大白眼,继续坐在地上哑着嗓子哭嚎。   秦远把腌好的猪肉端到堂屋放好,接着把洗干净的羊肉拿去了灶屋,就洗了手跟许菱双一起吃午饭。   许菱双说:“太阳这么好,走,去外头吃。”   秦远笑了一下,“那你爸估计要馋哭了。”   “就是要他们馋。”   大碗上面浇的青菜豆腐是炒过的,特别香,面汤还滴了香油,两个人端着大碗坐在走廊上香喷喷的吃挂面,许大海果然忍不住了。   “妈,你要是不回去,那我先回去吃饭了,等我吃好了再过来陪你。”许大海深吸一口气,居然真的跑出去了。   秦远笑眯眯的喊道:“岳父走好,不送啊。”   许奶奶这回真的是一口老血梗在了喉头里,连儿子都不管她了,她一个人在这儿还闹什么?   可是就这么走了未免太过丢脸,所以许奶奶进退两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许菱双才不管她呢,她慢条斯理的把自己那一碗面条吃完,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真好吃。”秦远说:“之前我喜欢把青菜豆腐直接煮在汤里,没想到这样炒一下放在面条上面,味道更香。”   许菱双说:“你喜欢吃,下次我还给你做。”   “这一批豆腐是不是都吃完了?”秦远说:“三婆跟我说了,明天会做年前最后一批豆腐了,我下午就把黄豆送过去。年糕跟糍粑我们和小叔家一起打,剩下的就是做糖了。不过这个活计我们俩都不会,小叔做的糖总会糊,要不然,我们就不做了,直接去县城买?”   许菱双说:“好啊,我们是不是后天早上去县城?”   “对,后天早上把该买的东西都买回来,后面就不出门了。”秦远跟她商量好了,就把她手里的碗也拿过去,一个人去灶屋刷锅洗碗。   许奶奶见秦远进去了,便恶狠狠的盯着许菱双骂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以后也会老的,你不怕有报应吗?”   许菱双一脸淡然的说道:“我就算老了也肯定不是你这样的人,你不用为我操心。”   许菱双说完,就去卧室拿了针线篓子出来,打算趁中午休息时间把家里要缝补的衣服全都拾掇好。   许奶奶在地上坐久了确实很冷,她手撑着地慢慢想要爬起来,可是坐久了腿已经冻木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她胳膊一软,整个人朝旁边一倒,居然把下巴摔着了。   “哇啊啊啊!哇啊啊啊!”她一摸自己的下巴,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了。   秦远甩着湿淋淋的手从灶屋跑出来,“这又怎么了?”   “她想站起来,结果胳膊没劲儿,自己摔了一跤,下巴蹭破了。”许菱双说:“不用管她,等她儿子过来接她。”   秦远点点头,回去继续刷锅。   可是秦安康那边却被这个哭声惊动了,没过一会儿,秦安康就跟吴子华过来了。   “老师,小叔,你们怎么过来了?”许菱双赶紧把手里的活计放下。   秦安康说:“我们刚刚吃了饭,听见外面有人哭的吓人,就过来看看。”   吴子华走到许奶奶的身边,看了看她蹭破皮的下巴,和蔼道:“一点小伤而已,不用担心,我那里有药水可以给你涂上。”   许奶奶见来了外人,赶紧抓住吴子华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许菱双跟秦远控诉了一顿。   吴子华好脾气的听她哭诉完,也不发表评价,只说:“这伤口上面有泥土,得赶紧洗干净涂药,要不然会发炎的。”   “啊,那你赶快给我涂药啊!”许奶奶死死揪住吴子华的袖子。   秦安康跑回去拿了一个小箱子过来,吴子华就着老屋院子里的水井,给许奶奶洗了下巴,然后给她上了药水。   伤口并不严重,上了药水就没流血了。   吴子华说:“以后每天中午都来找我涂药,再涂个三次应该就好了。”   “要钱吗?”许奶奶转了转眼珠子。   “不用,一点药水而已,不值钱。”吴子华笑了一下。   许奶奶满意了,“这还差不多,你啊是个好的,可惜你找的这什么学生,心里坏成这样,能学医吗?她要是学医,以后不会医死人吗?吴大夫我跟你说,这个女的啊,心肝全是黑的,你别教她学什么医了,没用的!”   吴子华没说什么,秦安康说:“婶子,我送你回家吧,这大中午的,你又没吃饭,家里也没人来管你,你赖在这里做什么呀?”   许奶奶这回找到台阶了,就顺水推舟道:“我受伤了,走不动路,你背我回去。”   秦安康说:“我可以扶你回去,要是背回去,我就帮你去喊许大海。”   许奶奶没辙,只能被秦安康扶回去了。   等他们离开后,许菱双给吴子华倒了一杯热水,请他在院子里坐着。   吴子华看着许菱双,表情微微有些失望。   许菱双紧张起来了,“老师,我做错什么了吗?”   “菱双,我给你的那块玉佩上写着什么字,你还记得吗?”吴子华的语气并不严厉,但说的非常认真。   许菱双愣了一下,才低声说:“悬壶济世。”   “是的,悬壶济世,这是我们吴家的教训,传了这么多年,一直没丢。”吴子华慢慢道:“菱双,医者仁心,我收你做学生的那天,就跟你说过,一个医生,品德比医术更重要,你已经忘了吗?”   “我没忘。”   “你如果没忘,刚才你奶奶摔倒在这里,下巴流血不止,你为何半点反应都没有?”吴子华说:“她是个刻薄的老太太,我知道,这些年,你想必也受过很多罪,心里并不喜欢她。但在她受伤的时候,你应该意识到自己是个学医的人,不管你是不是讨厌她,你能帮她医治,就要去做。”   许菱双看着吴子华,脸上显出一点点迷茫。   吴子华说:“你要好好想清楚我说的话,作为一个学生,你特别聪慧。但我希望你以后能做一个仁心仁术的好医生,而不是一个医术超群、内心冷漠的人。”   “老师……”   “你好好想一想吧,下午我们不上课了,傍晚吃过饭,你来找我,说一说你的想法。”吴子华说:“如果总也想不通,那就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上课。”   说完,吴子华就出去了。   许菱双站在原地,觉得脑子里面一团浆糊,吴子华说的那些话她当然懂,可是他说的那些都太高尚了,许菱双不觉得自己可以做一个那样的人。   秦远走过来,轻轻搂住她的肩头,然后低声说:“老爷子说的那些自然是对的,但我不觉得你做错了。我觉得你很好,做自己也很好。如果实在是理念不同,那就说明你们没有师徒缘分,也不用强求。等你拿到初中毕业证,总有其他办法可以学的。”   许菱双之前在镇中学参加的期末考试成绩特别好,每门都在九十五分以上,达到了校长的要求,所以再有一个学期,她就能拿到毕业证了。   得到秦远的安慰,许菱双露出一个笑容,然后靠在他的怀里,说:“我再想一想吧。”   其实许菱双主要是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他们基地的人找人治疗,是必须要给出报酬的,在她一贯的价值观中,帮别人治疗,一定要有好处。   比如上次她给刘严的额头止血,也是害怕惹出大麻烦。   吴子华跟她不一样,他习惯了从小受到的教育,一贯秉持仁心仁术的理念,在镇上居住的时候也经常随手给一些穷人治病,实在掏不出钱,他也就算了。   秦远说:“那你在家里好好想,我去三婆家送黄豆,然后再去山上捡柴火。不管怎么说,过年才是咱们现在最正经的一件事。哦,羊肉我已经过了水炖在炭炉子上了,你记得过去看一眼,别把水炖干了。”   “好。”许菱双抬起头,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口,然后说:“还好有你。”   秦远拿着黄豆出去后,许菱双就继续缝补衣服,一边缝补一边思考吴子华说的那些话。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灶屋传来炖羊肉的香气,许菱双把衣服补好,拿出自己上课记录的那些笔记一页一页的翻看。   到了下午四点多,秦远回来了,许菱双就站起来,道:“我去找一下老师。”   秦远见她目光坚定,知道她应该是想通了什么,便点头道:“好,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许菱双大踏步走到秦安康家里,吴子华笑眯眯的坐在走廊上冲她点点头,“想的怎么样了?”   许菱双说:“对不起,老师,我可能没办法跟老师一样,成为一个如此善良、仁慈的医生。”   吴子华表情没变,还是很温和的说道:“那你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医生呢?”   “我会是一个负责、认真、专注的医生,我会尽一切努力去救治我的病人,但如果这个人是我的仇人,我可能会建议他去找别的医生。”许菱双说。   “那如果你走在路上,看到你的仇人倒在地上,但是前前后后都没有医生,最近的医院也离你们很远,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这种情况,我会给他急救,急救之后,我希望跟他再无瓜葛。”许菱双道。   “那……如果是晌午你们家院子里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呢?”吴子华又问道。   许菱双一脸郑重的看着他,道:“如果再次发生,我还是不会管她。因为她的伤口只是小伤,并不危急性命,她可以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给她涂药。”   “好,我明白你的想法了。”   许菱双冲着吴子华鞠了一躬,然后说:“老师,对不起,我没办法成为你们吴家期待的那种医生。”   吴子华忽然笑了起来,他说:“没关系,你就成为你自己这样的医生,我作为老师,对你表示认可。”   许菱双一愣,她原本以为吴子华会说以后再也不是老师跟学生了。   “你很惊讶?”吴子华道。   “是的,因为老师希望我做一个仁心仁术的医生。”   “仁心仁术确实我对你的期望,但你说的这些,表示你以后会成为一个信念坚定的医生,这样也很好。”吴子华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你能坚定自己的信念,这个信念又不会害人,那么你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好医生。我们虽然想法不同,但你本来就不是我们吴家的人,以后,你是许医生,你有自己的信念就可以了。”   许菱双忽然长出一口气,“那……老师,我们明天是不是正常上课?”   “是的,正常上课。”吴子华说:“今天下午你休息了这么久,所以明天会加课。”   “好的,没问题。”许菱双高高兴兴的跑回去了。   秦安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对吴子华说:“刚才我都被老爷子吓了一跳,以为你真的不要菱双跟你继续学习了。”   吴子华说:“这么好的学生我怎么舍得不要呢?老实说,菱双的内心比我想的还要认真跟坚定。换做其他人,在我晌午那样教训过后,可能就会跑来跟我说:‘老师,我会跟老师一样,做一个仁心仁术的医生的。’但菱双不一样,哪怕今后不能跟我学习了,她也跟我说了实话。一个如此诚实的学生,就算有她自己的好恶,也是很正常的。我相信她的未来一定比我强,而且,我们家小田七性子太软了,以后让菱双带着他,兴许他会变得刚强一点。”   许菱双跑回老屋,直接冲进灶屋抱住了秦远,然后吧唧一口亲在他的嘴角,“秦远,老师说我的想法也是对的,他说认可我,而且明天继续上课……”   说着说着,她就愣住了,因为灶屋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公社书记李洪。   许菱双赶紧从秦远身上跳开,跟李洪打了一个招呼又跑出去了。   秦远笑着说:“李书记,你继续说。”   李洪眨眨眼睛,“我忘了刚才说到哪儿了……哎,你们这年轻小夫妻感情真好啊……”   “还行吧,菱双喜欢跟我撒娇。”秦远的语气里透着满满的骄傲。   “啧,等你们结婚十年八年后,还能跟我说这句话,我才算你本事大呢。”   秦远说:“李书记认得我三婆吧?”   “认得啊,怎么了?”   “三婆年轻时候就这样,老了也还是这么一个温柔和气的性子,李书记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洪反应过来了,他说:“这个我也知道,你三婆嫁过来以后一直被宠的厉害,后来年纪大了,家里的儿子也都顺着她,她这么多年过的舒舒坦坦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变化。哦……你是想说,只要你能好好对你媳妇儿,就算过了十年八年,她也还会跟你撒娇?”   “没错。”秦远信心十足的点了头。   李洪又跟他商量了正事儿,之后跟许菱双打了个招呼才回家去了。   许菱双又跑回灶屋黏在秦远的身边,“李书记找你什么事儿啊?”   “我们初五不是要出远门吗?”秦远说:“这次去的地方比较远,跨省了,所以要公社开介绍信。前几天李书记很忙,所以今天下午才开了给我送过来。”   说起这个,许菱双就更加期待了,她记忆里,这个身体最远只去过县城,过些天可以跟着秦远去外省拿好东西,顺便还带她旅个游,她特别兴奋。   “我们大概要去几天呢?”许菱双问道。   “十天,毕竟路上就要花那么久呢。”秦远早就找人买好了来回的火车票,初五一大早他们要先去县城坐大巴,然后才能去城里坐火车。   通过这段时间的练习,许菱双已经可以熟练的将大件物品放进空间,而且只要意识运用得当,还可以在空间里调整位置,小小一间房能摆的满满的。   所以他们早就把一些行李放进她的空间里了,等到出发前再收拾一个大背包就可以了。   萝卜炖羊肉已经做好了,整个灶屋都是香味,秦远给许菱双盛了一碗雪白的羊肉汤,“你先喝点汤,我放了黑胡椒,喝下去身上暖和。我再炒个青菜,就可以吃饭了。”   “好。”许菱双一脸幸福的慢慢喝羊肉汤。   这一大锅白萝卜炖羊肉吃了三天,反正天气冷,东西也不会坏。   因为正月初五就要出远门的关系,所以他们准备的年货并不多,秦远跟许菱双去县城买了四斤猪肉、一斤花生糖、一斤芝麻糖,还有一些瓜子花生。   家里有一盆豆腐,一盆年糕跟糍粑,许菱双跟三婆学了炸豆腐果,赶在大年二十九的晚上炸了几大碗,香极了。   大年三十的早上,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孩子们兴奋的在外面跑来跑去。   许菱双洗好脸就站在屋檐下活动身体,院子门被轻轻推开,秦富贵走了进来。   “菱双啊,你跟秦远中午要不要来家里过年?”秦富贵说:“你们虽然搬出来了,但我们还是一家人嘛。”   秦远走出来,笑着说:“爸,我们的菜都准备好了,中午就不去家里吃了。”   秦富贵微微有些失望,“你六年没回来过过年了……”   “那我们晚上去家里吃饺子吧,妈今年包什么饺子?”秦远笑着道。   秦富贵的表情好看了一些,他赶紧说:“雪菜白菜猪油渣的,还放了鸡蛋,你肯定喜欢吃。”   “那就晚上过去吃饺子,要我们过去帮忙包吗?”   “不用不用,你们直接过去吃饭就行。”秦富贵说:“那我先回去了。”   秦远喊住他:“爸,你等一下,我给你买了两瓶酒过年喝的,刚巧你过来了,就顺便拿回去吧。”   秦富贵拿了两瓶白酒,脸上总算有了笑容,然后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怎么样了?中午过来过年吗?”梁杏子问道。   秦富贵把两瓶白酒放在堂屋的条台上,摇摇头说:“他们说菜都准备好了,中午就不过来了……”   梁杏子立刻笑了起来,“不过来就好,他们过来了,吃的那是咱们家的肉!那两个鬼东西可是没把我们做爹妈放在眼里的,发了肉,也没见给我送一块,他们也别想咱们家的肉!”   秦富贵的话被堵在了半截,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可是我喊他们晚上过来吃饺子。”   梁杏子暴怒,“你喊他们来吃饺子?我的饺子里放了猪油渣跟鸡蛋,凭什么给他们吃?你是不是傻?”   “我傻?那不是你亲儿子?”秦富贵攥着手站在那里,看上去快要忍不住了。   “是我亲儿子又怎么样?小时候他就跟我不亲!我算是想清楚了,我养的两个孩子都是讨债鬼,我老了可不指望他们的!”   刚巧秦枫叶端着一杯麦乳精从旁边走过,梁杏子就指着女儿道:“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过了年你都多大了?再嫁不出去丢不丢人啊?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我告诉你秦富贵,晚上他们休养吃我包的饺子,你也别想吃!”   秦富贵没说话,只是掉头又走了出去。   老屋,秦远正在水井边洗菜,一看他爸又回来了,不由一脸好奇,“爸?你怎么了?”   秦富贵说:“你妈生气了,晚上那顿饺子可能吃不成了……”   “哦,就这事儿啊,没关系的,妈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秦远说:“没事儿,我们晚上在自己家包饺子。”   秦富贵觉得丢脸,这么争气的一个儿子,回家吃顿饺子都不行,他想着想着,拳头又攥紧了。   秦远把菜洗好,然后说:“爸,都这么多年了,你也习惯了,不值当生气的。”   “就是这么多年了,我才更生气。”   许菱双从屋里走出来,说:“公公,婆婆为什么不愿意让我们回去吃饺子?是不是觉得吃亏了?”   秦富贵点点头,许菱双就说:“其实公公可以来我们家过年的,我们跟小叔说好了,中午他们也过来过年。这里是爷爷奶奶的屋子,也是公公跟小叔长大的屋子,你们过来过年,爷爷奶奶肯定也会高兴的。”   秦富贵一想,对啊,他完全可以过来过年的嘛。   “我要是过来了,你们准备的菜……”秦富贵看上去显然很心动。   许菱双笑着说:“我们准备了很多菜,保证够吃,我还会烫酒,中午公公可以跟小叔他们好好喝几杯。”   “好,那我中午就过来过年!”秦富贵一拍大腿,“不跟那个婆娘一起过年了!”   许菱双笑盈盈的目送秦富贵走出去,秦远说:“你把我爸喊过来过年,我妈会气死的。”   “我就是知道她会生气,所以才这样建议公公啊。”许菱双笑着说:“好了,今天是我们结婚后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我好好露一手给你看。”   许菱双一个人做了整整八道菜,在整个光荣公社,大概都找不出第二桌这么丰盛的年饭了。   秦富贵这个人虽然性格懦弱,但他还是很精的,他回去以后故意什么都没说,一直等梁杏子做好饭,喊他去门口放鞭炮,他才放了鞭炮然后就直接踩着薄薄的积雪跑去老屋了。   秦安康他们已经在堂屋坐好了,屋内的烤火盆烧的旺旺的,虽然外面在下雪,但屋里一点也不冷。   “大哥来了,快,你跟老爷子坐在上首。”秦安康很高兴的说道。   他的喜悦是非常真实的,这么多年了,他头一回过这么热闹的年。   秦富贵一看桌子,惊呆了,“这么多好菜?小远啊,这也太花钱了吧!”   桌子上摆着老母鸡汤、红烧肉、煎酿豆腐、白萝卜烧咸鱼、干炸香菇、椒盐土豆、蒜蓉青菜和红枣八宝饭,有几道菜是秦富贵没有见过的,所以格外惊讶。   秦远打开一瓶白酒,笑着说:“没事儿,过年嘛,吃好一点儿大家都开心。我跟菱双今年新婚,之前婚礼那么简陋,至少过年应该热闹一下。”   说完,他就出去放鞭炮了。   他买的鞭炮也比村里其他人家的长些,吴田七捂着耳朵一直站在门口听鞭炮响,整个人兴奋的不得了。   秦远走进来,把十来个小鞭炮拿给吴田七,说:“吃了饭你就可以去村里跟他们一起玩了,不过放的时候要小心,不能把人家的柴垛子给炸了。”   “知道啦,谢谢秦队长。”吴田七小心翼翼的把小鞭炮放进自己的新衣服口袋里。   秦远带着吴田七洗了手才进去吃饭,菜的味道特别好,大家一边吃一边闲聊,气氛热闹的不得了。   他们在这里热热闹闹的吃年饭,梁杏子却在家里纳闷儿,怎么秦富贵出去放个炮就不见了呢?   秦枫叶不以为意,她看着桌上的荤菜直淌口水,她抓着筷子说:“妈,爸可能是肚子疼去茅厕了,咱们别管他了,先吃吧。这么好的猪肉,要是冷了就不好吃了。”   梁杏子说:“可今天过年,怎么也要一家人一起吃啊。”   秦枫叶无所谓的说道:“大哥跟我们也是一家人啊,不也没有一起吃饭?”   梁杏子火了,她伸手拽下秦枫叶手里的筷子,“吃吃吃,就知道吃,那是你爹!等他一会儿能要你的命啊?”   秦枫叶不高兴了,跟梁杏子吵了起来。   这边在吵架,老屋那边却好酒好菜,大家吃的特别痛快。   “菱双的手艺确实好,小远没有娶错人啊。”酒足饭饱,连秦富贵都难得笑了起来。   桌上的菜吃的干干净净,连老母鸡汤都喝尽了,吴田七还意犹未尽的舔着小嘴巴,许菱双便抓了一把瓜子给他吃。   秦安康帮着一起收拾碗筷,等他从灶屋回来就赶紧说:“大哥,我听见大嫂在骂枫叶呢,骂的可难听了,你回去看看吧。”   秦富贵说:“歇一会儿再回去,不着急。”   “不怕她跟你闹?”   “都闹了几十年了,随她。”秦富贵其实早就麻木了。   他不是不厌恶梁杏子的言行举止,只是乡下人娶个老婆只能过一辈子,要是跟秦安康一样真的跑了老婆,下场也很惨。   秦富贵在这边坐够了,才慢悠悠的回去了。   梁杏子跟秦枫叶打完了一架,两边都跟斗败的猫一样恶狠狠的看着对方,秦枫叶的脸上还有血印子,应该是被抓出来的。   “你死去哪里了?”梁杏子抓住秦富贵的衣服吼了起来。   秦富贵装聋作哑,就是不说话,反正等她累了就会停下来。   梁杏子已经在秦枫叶那里耗尽了体力,所以没骂几句就瘫坐在凳子上,气喘吁吁的说道:“你们都能耐了,我不管你们了!不管了!”   说完,她居然一头跑进房间躺床上去了。   秦枫叶去照了镜子,发现脸颊被抓破了,她气的嚎啕大哭,然后又去梁杏子的卧室跟她打了第二架。   秦远跟许菱双在院子里听着那边的动静,他说:“枫叶这个样子,怕是说不上对象了。”   许菱双说:“你要是担心,不如把她送去做女兵,在部队打磨个几年,性子一定会变的。”   秦远摇摇头说:“她不行的,她最后会做逃兵。算了,不管她了,我就是觉得我奶奶要是还活着,今天应该会很高兴。”   “你跟奶奶感情很好。”许菱双说的是肯定句。   秦远说:“我奶奶可好了,对我也好,小时候我都不爱回自己家,放学就跑爷爷奶奶家里来。这个老屋,不光我爸跟小叔有感情,我也很有感情的。这里,有很多回忆。”   许菱双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然后温柔的说道:“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创造更多的回忆。”   “没错。”秦远低头轻吻她的额头,看着越来越密集的大雪,露出一个由衷的笑脸。   大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初一早上,整个光荣公社都被盖在一片雪白之中。   孩子们在雪地里欢快的打雪仗,秦远就比较累了,他一大早就搬了梯子清扫老屋的屋顶。   好在修过的屋顶没出什么问题,没塌,也没漏水。   扫过屋顶,秦远吃了许菱双煮的饺子,就跟她一起拎着礼品出去拜年了。   把秦富贵、秦安康、许大海这三家跑了一遍,然后就是三婆这样的亲戚家,最后才去了李洪跟褚建明的家里。   李洪家里特别热闹,作为公社书记,每年初一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过来给他拜年。   不过大家都没钱,大部分人也就是过去说去新年好,只有秦远这样的才会规规矩矩的送上一包红糖。   “叫你破费了。”李洪说:“家里人太多了,就不留你了,等你从外头回来了,来我们家吃饭。”   “好。”   正月初五的早上六点半,秦远跟许菱双就从家里出发了。   天太冷,大部分村民还没起床,灰蒙蒙的村子显得特别安静,地上的积雪还没化完,好在早上特别冷,泥路都冻住了,并不会一踩一脚泥。   正月初五的汽车站没什么人,秦远第一个买了车票,等八点一到,车子就出发了。   开到城里只要一个小时,许菱双第一次来这里,所以好奇的到处张望。   “这是小城市,没什么可看的。”秦远说:“不过这次去取东西的地方也是一个小城,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京市看看。”   “好。”许菱双说:“你为什么会把东西放在那里?你当兵不是在西北吗?”   秦远说:“之前我跟你说过,那些东西是别人给我的。其实是我的一位老师留给我的遗产,他没有后代,因为最后几年是我一直在照顾他,所以才会平白得了那些好东西。”   “原来是这样。”许菱双说:“你好像很会照顾人,我也被你照顾的很好。”   秦远笑了起来,“你不一样,你是我媳妇儿,那是疼你,不是照顾。”   “我觉得差不多。”   秦远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拉着许菱双的小手走进火车站的候车室。   跟冷清的汽车站一比,火车站倒是多了很多人。   大红色的标语贴的到处都是,许菱双感受到了一种跟乡下不太一样的气氛。   “你在这里坐着,我去接点开水。”秦远把背包放下,拿了水壶去倒开水。   虽然许菱双穿的很厚实,但她的双手还是有些凉,所以秦远想给她捂捂手。   许菱双一个人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打量周围的一切。   她精致白净的小脸很快就吸引了一起候车的人的注意,有个性子爽朗的婶子还大声道:“看看这闺女,长得太俊俏了!闺女,你是哪里人啊?我看看什么地方能养出你这样的相貌。” 第27章   许菱双大大方方的说了县城的名字,那婶子点头说:“那里山好水好,怪不得能养出你这样好看的闺女呢!刚才那个是你汉子吧?小伙子看着也精神,你们俩看着都精神。”   许菱双笑了一下,对婶子的夸奖表示了感谢。   很快,精神小伙子秦远就拿着水壶回来了,他在许菱双的右手边坐下,然后笑着说:“把水壶抱在怀里吧,你的手总是捂不热,这样抱着可以暖和一点。”   “还是身体太弱,老师都说了,至少要再养大半年才能跟你们身体好的一样。”许菱双说:“在彻底养好之前,你想生娃娃的想法也没法实现了。”   秦远虽然想生娃娃,不过他对这件事并不着急,他跟许菱双还在享受恋爱的乐趣呢。   秦安康作为长辈倒是有点儿替他们心急,所以吴子华搬过来没多久,秦安康就请吴子华给许菱双检查了身体,重点就是看看什么时候能生娃娃。   许菱双的身体非常弱,气血不足,营养不良,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跟梳理经络,已经好多了,至少不会再随便晕倒了。   吴子华说:“你现在这样的身体,就算能怀孩子,我也会建议你先不要怀。万一真的怀上了,孩子很大几率保不住。就算能怀到孩子生出来,你也可能熬不住生产的过程。”   所以吴子华给许菱双开了一些慢慢调养的中药,隔一天喝一副,而且药物里面有帮助避孕的成分存在,就是希望许菱双能更好的保护自己的身体。   因为药里有避孕的成分,所以吴子华并没有告诉秦安康,但许菱双跟秦远是知道的。   秦远表示这样更好,因为他想多过一下二人世界。   许菱双对这些就完全没什么概念了,反正她目前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养好身体,学好老师教的知识。   “生了娃娃咱们就要好几年不能随便出远门了,其实挺不方便的。”秦远说:“暂时不能生不是更好吗?”   两个人坐在那里亲密的小声说话,不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在检票口大声通知,他们坐的那列火车就要开过来了。   许菱双欣喜的站了起来,“火车来啦!”   秦远笑着背起大包,说:“你别乱跑,跟在我身边,一会儿站台上人多,小心走散了。”   检了票,许菱双跟秦远一起去了闹哄哄的站台。   秦远问了一下工作人员:“同志,请问硬卧的车厢要从哪边上车?”   工作人员朝前面一指,态度很热情:“你们再往前走走,你看前头那个牌子,走到那儿就差不多了。”   “谢谢同志。”秦远笑了一下,拉着许菱双朝前头走过去。   许菱双对硬卧什么的没有概念,她不知道硬卧的车票特别贵,而且要找关系才能买到。   走到差不多的地方继续等,很快,火车就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然后慢慢进站了。   “秦远,你退伍回来也是坐火车的吧?”许菱双兴奋的问道。   “对啊,我们都是坐火车回来的。”秦远说:“你现在兴奋,等你在火车上坐了十几个小时,就不会这么有精神了。”   就算是秦远这种很能吃苦而且身体素质极好的人,火车坐久了都会觉得憋闷和血液不循环,许菱双说不定过半天就难受了。   许菱双还没说话,就听见检票口那边发出尖细的叫声:“偷东西!我的包!”   人群中,一个穿的灰扑扑的小个子男人抱着一个挎包翻过检票口的栏杆,没命的朝外跑去。   两个工作人员追了上去,不过小个子男人跑的特别快,没人能跟上他。   “菱双,我过去一下,你在这里别动。”   没等许菱双反应过来,就见秦远快速的丢下身上的大背包,然后闪电般朝着检票口跑过去了。   他的身手非常矫健,不需要用手,就用跨栏的姿势跨过了栏杆,然后就跟工作人员一起朝小个子男人追过去了。   许菱双想要跟过去看,但她又怕丢在地上的大包被人拿走了,只能拽着大包走了几步,却发现自己拽不动,便有些悻悻的站在原地,然后伸张脖子等着候车室里面的动静。   火车已经停在了她的面前,车上下来很多旅客,但站台上的人却都不想上车,一个个都挤在检票口那边看热闹。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检票口那边一阵骚动,许菱双看见人群中露出半个脑袋的秦远走了回来,他的身边围着好几个工作人员,还有穿着警服的人。   走过检票口,秦远又跟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才转身朝着许菱双这边走过来了。   许菱双听见围观群众说:“就是这个大个子,刚才一下就把小偷给撂倒了,太厉害了!”   “秦远,你抓到小偷了?”许菱双赶紧拉住秦远的胳膊。   秦远笑着点点头,“候车室里人多,有几个热心同志帮忙挡住了小偷的路,我才能追上去把人抓到。”   “那咱们上车吧,火车都停在这里好一会儿了。”许菱双说:“我都怕它开走了。”   秦远笑着说:“不会的,火车要在这里停二十分钟呢,不会那么快开走。走,咱们上去吧。”   一个工作人员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他说:“哎,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你是坐这列车吗?”   秦远笑着把大包背上,然后一脸淡然的说道:“不用问名字了,就是一点儿小事而已。”   “哎呀,那不行的……”   秦远却摆摆手,拉着许菱双上车了。   那个工作人员就跟这辆硬卧的列车员说:“刚刚这位同志帮我们抓到了一个小偷,他真是特别好的同志,这一路上,麻烦多照看一下他们。”   列车员说:“我刚才听见了,同志你放心,我会好好照看他们的。做好事不留名,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啊。”   “是啊。”   已经找到自己车厢的秦远带着许菱双走进这个硬卧包厢,里面一共六张床铺,只住了两个人,都在右手边。   秦远跟许菱双是左手边的下铺和中铺,他把大包放在下铺上,跟对面的两人打了一个招呼。   对面的也是一男一女,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穿着城里人才会穿的呢大衣,打扮的非常时髦。   “你好你好,我刚才趴在窗口,听见站台上说你帮忙抓了小偷,真了不起啊。”那个男的很热情的跟秦远握手,“我叫何春生,这是我妹妹何春苗。”   “何同志你好,我叫秦远,这是我爱人许菱双。”秦远也做了自我介绍。   因为秦远抓了小偷的关系,加上他个子特别高大醒目,所以何春生跟何春苗一直只盯着秦远一个人看。   等秦远介绍了许菱双,两个人才把视线移向了她,这一看,何春生就傻了。   何春苗其实也愣了片刻,她好歹是省城人,也算见过一点世面,但许菱双这张桃花般娇艳精致的面孔还是让她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   许菱双早就习惯了外面的人对自己相貌的惊讶,所以她习以为常的在左边下铺坐了下来,然后打开背包,把里面准备的一些东西放在了车厢的小桌子上。   这对兄妹显然是很有礼貌的人,虽然之前一直没有人,但他们的东西只占了小桌子的一半位置,另一半是空的,许菱双把东西摆好,冲他们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何春苗回过神来,赶紧也笑了一下,“你好你好。”   她一扭头发现自己的哥哥还傻乎乎的盯着许菱双看,就赶紧捣了他一下,“哥,别愣着了。”   何春生这才回过神来,他闹了一个大红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   “他没见过世面。”何春苗帮哥哥解释,“你们别在意。”   “没事儿。”秦远说:“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我媳妇儿是不是特别好看?”   何春苗笑了,“是啊,许同志这样的长相,只能用惊艳这个词来形容了。”   何春生扭过头去不敢再看,他就抓着秦远开始问东问西,“秦同志能抓小偷,难道是做民警的吗?”   “不是,我们是乡下人。”秦远笑着说。   “看着真不像,你像大城市出来的。”何春生说。   说话间,火车已经发动了,许菱双一脸好奇的趴在窗前张望。   她生的太好看,做这样的举动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秦远在她的身边坐下,陪她一起看窗外的风景。   对面的两兄妹也不说话了,又抓起之前看的报纸继续看了起来。   许菱双一口气看了一个小时的风景才走出去上厕所,虽然硬卧车厢的人相对来说条件好一些,但秦远还是不放心,所以干脆陪着她一起去了。   包厢里面只剩下兄妹俩,何春苗就说:“哥,你也太没出息了吧,都这么久了,你耳朵还是红的。”   何春生小声说:“我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有些吃惊而已。”   “那你也要注意一点儿啊,万一被人家当成坏人怎么办啊?”何春苗说:“要不然你出去转悠转悠,说不定过会儿就好了。”   何春生被妹妹赶了出去,等许菱双跟秦远回来,何春苗就开始跟许菱双攀谈。   这会儿的火车时速慢,一坐就要坐很久,所以坐在一起的人为了打发时间都会互相交谈,有些聊的来的,还会互相留下通讯地址,做个笔友呢。   “原来你是小学老师,怪不得看上去这么有气质呢。”何春苗说:“我在读高二,我哥哥在读工农兵大学。”   这会儿能读工农兵大学的都不是一般人,要么家里特别有出息,要么他本人特别有出息,所以何春苗说起这句话,脸上挂着满满的骄傲。   “很了不起啊。”许菱双夸奖道:“我们公社前年好像也有一个人被推荐去读工农兵大学了。”   何春苗笑着说:“我看你们夫妻俩也不像普通的乡下人,普通乡下人可买不到卧铺的车票。”   “是吗?”许菱双微微一怔,赶紧看向秦远。   秦远说:“我们就是普通的乡下人,不过我有朋友在火车站上班,所以找他买到票了。”   “原来是这样。”何春苗点点头。   但她并不相信秦远的话,因为秦远看上去跟一般人就不太一样,而且就算能找人买到卧铺票,一般的乡下人也出不起这个钱的。   何春生从外面逛一圈回来了,耳朵果然不红了,但他也不敢看许菱双,低着头走进来就坐在妹妹旁边。   刚巧列车员跟过来了,他是来登记中午盒饭的人数的,顺便来给秦远倒个水。   这个时候特别欣赏好人好事,对于这种热心抓小偷又不留名的好同志,列车员也特别热情。   何春生问妹妹:“你吃什么盒饭?”   “吃三毛的。”何春苗说:“哥呢?”   “一样吧。”何春生拿了钱交给列车员。   秦远正在低声给许菱双介绍不同的火车盒饭有什么区别,许菱双听完以后说:“我们也吃三毛的吧。”   秦远笑了笑,抬起头对列车员说:“同志,我们要一个三毛的,一个五毛的。”   “好嘞。”列车员收了钱,登记好了才走出去。   何春苗见秦远他们比自己还舍得吃饭,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们才不是什么普通的乡下人。   只有许菱双不懂这些,她正在一脸期待的等着中午的盒饭。   秦远见对面兄妹俩带的报纸日期很新,便借了过来一页一页的看。   “总算找到你了!”一个女孩子突然出现在他们这个包厢的门口,然后一脸惊喜的盯着秦远看。   四个人都一齐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穿着蓝色外套的年轻姑娘站在那里,她长得很清秀,看上去也斯斯文文的。   秦远有些疑惑的看向她,“这位同志,你找我?”   “对啊,就是找你啊!”年轻姑娘笑着说:“之前在站台,你帮我抓到了小偷,我的包才没被抢走。当时站台上人多,闹哄哄的,我又赶着上火车,所以就没问清楚,也不知道你在车上的什么车厢。我就一节一节的找,可是整个硬座都找不到你,还好我来卧铺这边看了一眼,要不然,我就找不到你了。同志,真的太感谢你了!我的包里装着很重要的东西,如果包被人抢走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了。”   秦远说:“原来你就是失主,你太客气了,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能帮上忙就行。”   “真的谢谢你。”年轻姑娘给秦远鞠了一躬,站直了又说:“我叫薛蓉蓉,能问一下同志你的姓名吗?”   秦远说:“我叫秦远。”   “原来是秦同志,我看我们在一个站台上车,我们应该是一个地方的人吧?”薛蓉蓉说:“我在城里的纺织厂上班,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我想买些礼物亲自去感谢秦同志,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一个联络地址?”   秦远说:“你已经跟我道过谢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不用再感谢我了。至于地址,也不需要了。”   薛蓉蓉咬着牙站在那里,她想了想,又说:“那我给秦同志留一个我的地址,如果以后有什么可以帮上你的,请你尽管来找我。”   说着,薛蓉蓉打开自己身上的背包,拿出一个本子跟一支钢笔,刷刷写下两行字,然后撕下来递给了秦远。   秦远本来不打算收的,但薛蓉蓉的态度很坚决,秦远不收她就不走,最后是何春生劝了几句,秦远才勉为其难把那张纸收下了。   薛蓉蓉千恩万谢的离开了,何春生探出头看了一眼,然后说:“这位同志真的太客气了。”   “是呢。”秦远随手把写着地址的纸张放到了背包里,就没去管了,只低头继续看报纸。   何氏兄妹对这样淡薄的秦远表示更欣赏了,何春生就想着一定要跟这样的人物交个朋友。   等列车员把盒饭送来了,四个人开始吃午饭,何春生就开始拼命的跟秦远攀谈,誓要在短时间内跟他混熟。   五毛的火车盒饭确实好吃,铝制饭盒装着红烧肉跟粉丝炒白菜,三毛的盒饭是小炒肉跟炒青菜,虽然都有肉,但分量明显不同。   许菱双把红烧肉夹给秦远,秦远冲她温柔一笑,低声说:“我不吃,你多吃一点。”   “那不行,我们一起吃。”许菱双固执的把肉夹给他。   秦远只好说:“看来晚上我们要买一样的盒饭了。”   吃过午饭,许菱双躺到中铺去睡了一会儿,等她睡醒,何春生跟秦远已经混熟了不少,至少,他都问到秦远是什么公社的人了。   “醒了?”秦远把许菱双从中铺抱了下来,“会不会觉得无聊?要不然我们在列车上走动走动?”   “好,我想去前面硬座看看。”她没坐过火车,不知道硬座长什么样子。   许菱双穿好衣服鞋子,秦远跟何氏兄妹说了一声,就带着许菱双出去转悠了。   这一路走过去,硬卧这边还好一些,硬座那边实在相当热闹。   有的人聚在一起下棋,有的人围成好几层在听收音机放新闻,还有人居然带了手风琴,在列车过道上一边拉琴一边唱歌,气氛热闹的不得了。   许菱双跟秦远一路逛到第四节 车厢,她的身体也活动开了,便打算回去了。   “啊,秦同志!”薛蓉蓉拿着一个杯子走到了两节车厢的连接处,看上去应该是来接水的。   秦远有些头大,不过还是点头回应了,“薛同志你好。”   “秦同志,我就在三车厢,你有什么事,尽管过来找我!”薛蓉蓉特别热情。   “恩。”秦远说:“我跟我爱人要回车厢了。”   “好的,秦同志慢走!”薛蓉蓉站在那里目送他们离开。   等走过半个车厢,许菱双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   “你刚才好像落荒而逃。”许菱双说:“我头一次见你这么不自在。”   秦远说:“我随手做了一个小事,我以为很快就过去了,谁知道这个人居然找上门来了?这么热情,真是叫人招架不住。”   “大概她的包里真的有很重要的东西吧。”许菱双低声说:“幸好我们的重要东西没有放在包里。”   家里的钱都被她装到空间里去了,安全系数非常高。   至于那个白玉佩,许菱双自己做了一个特别朴素的小布袋子,然后穿了细绳子贴身挂在脖子上。   秦远说:“对我来说,重要的只有你,其他东西失去了也无所谓。所以,只要你在就行。”   许菱双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秦远,她眼中带着甜蜜的笑意,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美的惊人。   人太多,秦远忍住了亲她一口的冲动,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笑着说:“我们家最重要的宝贝,你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许菱双特别高兴的回到硬卧车厢,其实她也特别想亲秦远一口,但火车上到处都是人,所以他们都得忍着。   到了晚上,初次坐火车的兴奋感已经过去了,许菱双开始觉出了疲惫。   好在睡觉前,列车到了一个小站,秦远就带着她在站台上活动了一下,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之后再回去洗漱睡觉。   “你睡中铺,我睡下面,晚上要是起夜,你下床我就知道了,不用喊我,免得吵醒对面。”秦远拉着许菱双从开水炉子那边走过来,“睡在外面,又跟陌生人住一起,我怕你睡不着。”   许菱双小声说:“不要紧的,这种情况我很习惯的。”   他们俩回到铺位前,何氏兄妹都已经躺好了,也是女的睡中铺,男的睡下面,这样比较安全一点。   许菱双正要爬上中铺,薛蓉蓉忽然过来了,她手里捧着一个搪瓷杯子,然后献宝似的递到秦远的面前,说:“秦同志,有人给了我一些奶粉,我冲好了就给你送过来了,你喝了晚上比较好睡觉。来,你喝吧。”   秦远朝后退了一步,然后表情严肃的说道:“薛同志,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需要,请你拿回去吧。”   薛蓉蓉又不傻,她立刻发觉了秦远的情绪变得生硬冰冷,她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对不起,秦同志,我……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何春生是个单身汉,他见人家清秀姑娘如此尴尬,便坐起来打了个圆场,他笑着说:“薛同志,你总过来道谢,秦同志肯定会不好意思的。要不然,你还是先回去吧,牛奶也端回去吧,秦同志都刷了牙了,不能再吃东西了。”   “哦……那我回去了。”薛蓉蓉垂头丧气的端着杯子往回走。   何春苗说:“这个薛同志看着有点傻,打扰到别人了都不知道。”   “就你最聪明了,赶快睡觉吧。”何春生说。   “她本来就傻,秦同志的爱人就在身边,她这么殷勤的过来送牛奶,也不怕人家爱人误会吗?”何春苗说:“哥,你不能见到一个好看姑娘就帮人家说话。”   “我没有……”何春生无奈了。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何春苗翻个身,睡觉去了。   过了一会儿,秦远跟许菱双也睡下了,整个卧铺慢慢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就响起了一些呼噜声。   许菱双完全不受外界的影响,有秦远睡在下铺,她知道这里特别安全,所以她睡得特别香甜。   第二天早上,她精神抖擞的爬了起来,一落地就对上了对面下铺一脸无神的何春苗。   “许老师,你昨晚上睡得好香啊,真羡慕啊,我一夜都没睡着。”何春苗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   “恩,我睡眠确实挺好的。”许菱双道。   “隔壁那么吵的呼噜声,你都听不到吗?”何春苗好奇的问道。   “我睡着了就听不到了。”   “那真是太适合坐火车了,我每次坐火车都备受折磨。”何春苗往后一靠,“不行了,我要打个盹儿。”   许菱双笑了一下,就被秦远陪着去洗漱了。   他们一直坐到上午十点才下火车,许菱双站在站台上,觉得踩着的地面都有些不真实了,好像还在火车上晃荡似的。   “秦哥,我回去了就给你写信。”何春生兄妹俩也站在站台上送他们。   他到底还是跟秦远交上了朋友,还互相交换了通信地址,这让何春生特别高兴。   他们俩都是省城的人,父母都是当干部的,秦远是问出他们父母的姓名后才跟何春生变熟悉起来了。   因为他知道何春生的父母都是好干部,所以才放下了戒心。   这年月,朋友也不是随便交的,一个闹不好对方的家庭有问题,可能就会牵连甚广了。   秦远要是单身汉一个,他也不会担心这种事,但他现在有了媳妇儿,凡事都比从前更加小心。   他们到达的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小城,放在若干年后,这里就是最好的旅游城市。   小城保留了很多过去的建筑物,连火车站都是几十年前盖的,维持的还很干净漂亮。   走出火车站,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兴冲冲的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他一边跑还一边喊:“远哥!”   秦远也笑了,跑过去跟年轻人拥抱了一下,“顺子!”   许菱双赶紧跟过去,秦远拉着她介绍道:“顺子,这是你嫂子。菱双,这是我的好兄弟姜一顺,他跟我同年的,但是比我小半个月,所以是小弟!”   “嫂子?远哥你回家才几天啊,居然结婚了?这也太快了吧!”姜一顺朝许菱双看了一眼,就立刻说:“啊,我懂了,远哥你这是一见钟情啊!”   许菱双笑了起来,“姜同志你好。”   “哎,嫂子,叫我顺子就行了,大家都这么喊我。”姜一顺把秦远背上的背包接了过来,然后带着他们朝路边走,“车子在前头,走,上车再聊。”   姜一顺开了一辆军用吉普车过来,秦远有话要跟他聊,便坐在了前头,许菱双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后排,然后很悠闲的看着沿路的风景,倒也自得其乐。   小城水道多,石桥也多,很多桥的历史都有上百年了,路边也有很多百多年前的建筑物,许菱双看着乌发黑眸的年轻女子拎着竹篮子婷婷袅袅的走在石板路上,好像连心都慢慢安静了下来。   车子开出去几里路,然后停在了一个巷子口。   “里头路太窄,开不进去了。”姜一顺说:“远哥,你们真的不去住我家里吗?屋子都是现成的,再说住我家,吃饭也方便啊。”   秦远看着巷子里的一个建筑物,笑着说:“不了,我这次过来是专门收拾东西的,住你家怎么收拾呢?再说,这屋子也要定期住住人,要不然坏的快。”   “我一直找人进去打扫的,房子保养的还不错。”姜一顺说:“其实,远哥你可以带着嫂子住在这里啊。这院子宽敞,比你们乡下总是舒服些的。”   秦远说:“不了,我们在乡下也有事,等以后有机会再过来住吧。”   姜一顺背着大包走在前面,秦远拉着许菱双的小手,轻轻介绍道:“前面就是我老师的房子了,是祖宅,可他没有亲人,所以房子就留给我了。好在顺子就在这里,所以一直在帮我照看这个房子。”   许菱双察觉到秦远的情绪微微起了变化,便用力握住他的大手,然后轻声说:“有我在呢。”   秦远温柔一笑,低头亲了亲许菱双的额角,“是啊,有你在呢。老师要是还在,肯定也会喜欢你的。你们都是直爽的性子,一定可以说得来。”   许菱双说:“我一直忘了问你,这位老师,是教你什么的老师啊。”   秦远顿了一下,说:“就是教了我很多知识,比如我去当兵前只读到初中毕业,但老师把我教成了大学毕业的水平。”   “这么厉害?”许菱双眨了眨大眼睛,“那你的老师至少得是大学老师啊。”   “他确实是。”   姜一顺把院子门打开,然后在前面喊道:“嫂子,快来看看,要是觉得这里不喜欢,就住我家去。我家有老有小,都跟远哥很熟。”   许菱双松开秦远的大手,一个人跑了进去。   这是精致的园林式建筑,小院子精巧极了,连房顶都具有艺术感,院内种了很多树,从树枝的形态来看,姜一顺肯定找人来修剪过。   “远哥,嫂子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啊?”姜一顺拉住秦远,很小声的问道。   秦远说:“我是想告诉她的,但是不知道怎么说起。”   “那倒是,远哥你的经历太复杂也太传奇了。”姜一顺说:“对了,远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复职啊?你这回去得有五个月了吧?”   秦远说:“暂时还不想复职。”   “我知道,那次的事情对你打击太大了。唉,我不说了,你陪嫂子去吧。”姜一顺道。   秦远走到许菱双的身边,从后面一把搂住她,然后问道:“喜欢这里吗?”   “喜欢,这个院子太漂亮了。”许菱双说:“这个地方也是,给我一种小桥流水人家的感觉,特别美。”   秦远说:“既然你喜欢,那这个院子我就留下来,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住到这里来。”   “你原本不打算留下来的吗?”许菱双好奇的问道。   “有想过卖掉,不过这种时候,卖这么大的房子也没人买,就一直耽搁下来了。”秦远说:“走,去屋里看看,顺子说已经打扫过了。”   整座宅院已经有些年头了,有些石板路被磨的非常光滑。   顺着路走进正厅,里面空空荡荡的。   按道理,屋里的家具应该都是那种中式古典家具,但这里只摆着非常简陋的那种桌椅。   姜一顺说:“这里以前可漂亮了,后来都被人砸了。那么好的黄花梨,被拿去烧火,简直是暴殄天物。”   “反正老师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秦远说:“卧室里面布置好了吧?有个地方给我们睡觉就行,反正我们正月十四就回去了。”   “不在这里过节吗?我爸还想让你跟我们一起过十五呢。”姜一顺有些失望的说道。   “车票都买好了,我现在是民兵队长,正月十六要带着大家训练,所以必须赶回去。”秦远笑着说。   姜一顺领着他们穿过正厅和一个小小的方形院子,去了卧室。   “只布置了一间,东西都是我们家带过来的,虽然不是新的,不过都洗晒过了,应该不会埋汰了嫂子。”姜一顺笑着说:“嫂子,我让人准备了午饭,过一会儿会送过来。你们先简单吃一点,然后洗个澡休息休息,晚上去我家吃饭。这是我爸亲口邀请的,你们一定要去。”   许菱双看看秦远,秦远说:“晚上是肯定要去你们家拜访的,我连礼物都带好了。”   “我们都像一家人一样,要什么礼物?”   “就因为是一家人,才要礼物的。”秦远说:“卧室布置的不错,辛苦你了。”   “嗨,我不辛苦,反正我也不会干活,花钱找人做呗。”   秦远又带许菱双看了其他的空屋子,还有厨房等地方,厨房倒是放了不少东西,厨具都在,还有两篮子蔬菜。   “顺子办事情还是很稳当的,我说要在这里开伙,他连菜都提前备好了。”秦远笑着说。   许菱双小声说:“你妈妈要是知道你有这么好看的大房子,肯定会哭着喊着住过来的。”   “她不会的,她舍不得她的工分。她会哭着喊着让我卖掉房子,然后把钱交给她。”秦远说完,跟许菱双一起大笑开来。   “笑什么呢?也带我笑一个啊。”姜一顺从外面跑进来,“饭菜送过来了,要不我们先吃饭?”   “好。”秦远跟许菱双洗了手,跟姜一顺一起去了厨房隔壁的一个小屋子。   里面放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有一个很大的草捂子,姜一顺正从里面把铝制饭盒一个一个拿出来。   一共是六个饭盒,四盒菜两盒米饭,姜一顺说:“远哥之前也没说嫂子要来,我只准备了两盒米饭,你们吃,我一会儿回家再吃饭。”   秦远说:“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毕竟你们不是劝我早点结婚吗?”   “你结婚了,我们肯定高兴。”姜一顺说:“不过,远哥你们那个乡下地方,居然有嫂子这样的人,也真是叫我开眼界了。”   秦远笑着说:“你不懂,深山出美人。”   “我记得你们家那块地儿,也不是大山区啊。”姜一顺调皮的笑了一下,说:“嫂子,你有没有姐姐妹妹什么的,最好是单身没有对象的,可以说给我认识认识呀。”   许菱双拿起竹筷子,说:“我有三个妹妹,二妹已经十九岁了,可以说人家了。”   “真的呀?那她长得跟嫂子一样好看吗?”姜一顺眼睛一亮。   许菱双说:“她很好看,但她跟我长得不太一样。”   “你吃饭,别听他胡说八道。”秦远说:“顺子是出了名的情场浪子,不知道惹哭过多少小姑娘,二妹那种老实人要是跟了他,还不被欺负死啊?”   许菱双立刻严肃道:“那就不合适了。”   姜一顺说:“别啊嫂子,以前我是年纪小不懂事,我现在也二十五了,该正经说对象结婚了。”   “那也不行,反正我二妹跟你不合适。”许菱双低头吃饭,觉得每道菜虽然做的很清淡但却滋味无穷,可见厨艺极好。   “顺子,这些饭菜是谁做的?真好吃啊。”许菱双问道。   “我们家的保姆做的。”姜一顺随口道。   有保姆的人家,看来姜一顺是大户人家的儿子啊,怪不得能惹哭那么多小姑娘呢,许菱双越发觉得这个人跟二妹是不合适的。   吃过午饭,姜一顺把空饭盒放回草捂子里面,然后抱着它说:“远哥,嫂子,那你们好好休息,我到四点半过来接你们。”   “好。”秦远把他送到院门口。   “远哥,嫂子的二妹,真的不能介绍给我认识吗?你看嫂子这么美,她妹妹肯定差不多哪里去……”   秦远严肃道:“二妹是个乡下姑娘,只上过扫盲班,跟你不是一个路子的人。光靠漂亮,你又能喜欢她多久?” 第28章   姜一顺眯着眼睛点点头,“远哥这么说,那嫂子的二妹果然是漂亮的。”   秦远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再漂亮也跟你没关系,反正不会介绍给你认识的,快回去吧。”   “别啊,远哥,我早就改邪归正了。你看你都结婚了,我们俩同年的,我也打算这两年结婚呢。再说乡下姑娘怎么了?嫂子不是乡下的吗?”   秦远说:“菱双不一样,她是家里唯一读过书的孩子,而且她现在还跟着一个老中医在学医术。将来,不管我走到什么地方,菱双都能跟上我的脚步,说不定以后比我更厉害。但二妹真的就是最普通的乡下姑娘,能写自己的名字,去供销社可以认得东西上的商标,在家能记下自己的工分,但再多的,也就不行了。你的性子我太清楚了,你骨子里那么骄傲,天生慕强,只有漂亮外表的女孩子绝对不是你的另一半。”   姜一顺见秦远说的这么郑重,便叹口气说:“远哥倒是比我还清楚我自己,你说我是不是要求太高了?所以都这个岁数了,一个能成的姑娘都没有。”   “这种事嘛,看缘分的。”秦远说:“以前大家都催我找对象,但我根本不感兴趣,谁能想到我回一次家,就遇到菱双了呢?你也别心急,兴许过不了多久你也能遇到了。”   “远哥结了婚,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啊,你以前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姜一顺说:“我得赶紧回家提醒我爸,要不然晚上把他吓一跳,血压又要变高。”   说完,姜一顺就抱着草捂子出去了,秦远关上院子门,回去找许菱双。   “菱双?”   许菱双正在院子里欣赏精心修剪的树木,有一些是常绿植物,有一些已经光秃秃的,许菱双站在落光叶子的枝丫后,冲着走过来的秦远露出一个又娇又甜的微笑。   秦远微微愣了一下,只觉得那些光秃秃的树枝好像一瞬间都变得生动活泼起来了。   秦远从来不是只看脸的人,但这个时刻,他还是由衷的为眼前的美丽感到叹息。   同时,他也觉得自己运气特别好,如果许菱双不是生在乡下地方,如果她不是结婚那天穿了过来,那么秦远现在估计已经恢复单身了。   “顺子回去了?”许菱双从树后款款走了出来。   秦远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轻声说:“是啊,他回家了。坐了这么久的火车,身上肯定不舒服吧。我去烧水,你洗了澡就先去躺着放松一下。”   “好。”许菱双说:“我还想洗头,我觉得头发上一股香烟味。”   秦远拉着许菱双一起去厨房烧水,姜一顺让人准备了煤球炉子,秦远很熟练的用铁桶里备好的旧报纸跟刨花引燃了煤球。   许菱双装了一壶水放在上面,然后问道:“这么烧水,得烧到什么时候?我都看不到火苗的。”   秦远说:“这个水壶就放这儿不用管了,我们还是用灶膛来烧水。”   这个院子以前一定住着不少人,所以厨房也很大,烧柴火的灶虽然已经熏黑了,但铁锅看上去却是新的。   刷好锅,秦远就用木柴煮了一大锅水让许菱双先去洗澡。   许菱双是第一次用那种半人高的浴桶洗澡,她整个人泡在热水里,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变松弛了。   “秦远,找人做一个这样的大木桶要花多少钱啊?我们回家也做一个这样的好不好?”许菱双冲屋外的秦远喊道。   秦远隔着木门说:“一个木桶而已,花不了什么钱,等回去了就找人做一个。”   其实他挺想跟进去帮许菱双擦擦背的,但就怕自己收不住手,到时候可能就要胡闹一个下午,影响晚上出去做客的事儿,所以他才没敢跟进去。   不过坐在外面跟许菱双这样聊着天也不错,毕竟在村里的时候,他们很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刻。   “你真好。”许菱双笑眯眯的说道:“这样泡澡太舒服了,一点儿都不冷。”   秦远微微有些汗颜,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够细心,许菱双身体弱,他早就应该准备一个这样的浴桶给她用了。   许菱双泡的浑身热乎乎的跑出来,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大眼睛微微眯起来,可见是洗的舒服了。   “现在洗头吗?东西都准备好了,顺子家的保姆还拿了洗发膏过来。你可以试试看,这个闻着挺香的。”秦远伸手捏了一下许菱双热乎乎的小脸蛋。   许菱双往他怀里一扑,声音变得软乎乎的,“我好像有点想睡觉了。”   “那就先去睡觉,醒来再洗,或者明天洗也行啊。”秦远说:“我觉得你头发上没有味道,你要是介意,我看卧室的抽屉里有檀香,我点一根在卧室里,等你睡醒了,就浑身香喷喷的了。”   “好,听你的。”许菱双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就跑去卧室睡午觉了。   秦远没有说错,坐火车虽然什么都没做,但还是会觉得疲倦。   许菱双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等她醒来的时候,屋外的太阳已经西斜了,屋子里有一股冷清的香气,闻着让人内心安宁。   她穿好衣服走出卧室,秦远就坐在卧室外面的小院子里,膝头放着一大本相簿,正在慢慢翻看。   许菱双好奇的走到他身边蹲下,看了一眼影集上的黑白照片,发现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这是你老师的照片?”许菱双问道。   “对,这是老师跟他家里人的照片。”秦远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一张单人照片说:“这就是老师,这是他去世前三年拍的。”   照片上是一个消瘦清隽的中年男子,大概四十几岁的年纪,五官端正,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但笑容却非常温和慈祥。   “老师一看就是知识分子。”许菱双说。   秦远笑了一下,说:“外表看上去确实是这样的,但你跟老师接触过就知道了,他火爆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胆子大的吓死人,我都比不过他。”   “老师是怎么走的?”许菱双问道。   秦远顿了顿,声音变低了一些:“因为一个意外。”   许菱双没有追问是什么样的意外,因为秦远看上去并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   她抱住秦远的胳膊,把脑袋靠了上去,然后说:“我看照片,老师应该也有孩子的,怎么会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呢?”   “你是说这张照片吧?”秦远指着一张小合影道:“这是老师的侄子,原本,他应该是老师最好的继承人,但他身体不好,长到十几岁就没了。老师一辈子没结婚,最后大哥一家也相继离世,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所以,老师的房子啊、财产啊,都变成我的东西了。”   秦远苦笑了一下,许菱双把相簿翻了翻,看到一张秦远跟老师的合影,便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有你这个学生,他应该也很高兴的。我看你们合影的样子,就像父子似的。”   照片上的秦远比现在更年轻一些,看上去还比较青涩,表情也远没有如今这么柔和。   他嘴角紧绷、眼神倔强,看上去有一点点愣头青的意思,但他身侧的老师却一脸慈祥的扶着他的肩膀,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对父子。   秦远扭头看了看挨在自己身上的媳妇儿,她漂亮的大眼睛满是关切,便笑着点点头,说:“你说的没错,其实老师去世前,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能教出我这样的好徒弟,他特别高兴。”   许菱双说:“你是他的骄傲呢。”   “是啊。”秦远长出一口气,忽然说:“菱双,我以后可能不会一直待在双井村,就算是为了老师,我都会走出去,把他教给我的东西派上用场。我们一直没有聊过这件事,所以,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秦远不是不想聊这件事,他其实有点儿害怕,他怕许菱双只想留在双井村。   许菱双说:“那就离开村子啊,等吴老师把我教出来,我们把他的后事办好,你要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你忘了吗?我不是双井村的许菱双,我是外面来的许菱双。只要你在我身边,哪里就是我的家。”   秦远的心里放下了一个大石头,他抱住许菱双亲了她一口,说:“菱双,我真是一个幸福的人。”   许菱双笑起来,搂住秦远的脖子也亲了他一口,她说:“那你要一辈子都做一个幸福的人。”   两个人看完相簿,姜一顺就到了。   “远哥,嫂子,走,去我家吃晚饭了。”姜一顺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把它交给了许菱双。   许菱双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兜橘子。   “这会儿也就橘子最好买了,嫂子先吃着,过两天要是买到别的果子了我再拿过来。”姜一顺说:“我们家的女人都喜欢吃果子,反正我不怎么喜欢吃。”   许菱双道了谢,很高兴的收下了,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水果了,上一次吃水果,还是秦远在山上找到了一些山楂带回来。   县城虽然卖水果,不过他们很少过去,偶尔去一次菜市场,也都赶着去抢猪肉,对水果反倒不怎么在意了。   秦远拿上给姜家人准备的礼物,带着许菱双一起坐上姜一顺的吉普车。   姜一顺的家离这里并不远,开车过去只花了十分钟,他们家的院子更大更漂亮,一出院子就对着一条河,风景绝佳。   姜家是一个大家庭,从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到下面的四个子女,确实像姜一顺说的那样,一屋子热热闹闹、和和气气的。   姜一顺是家中长子,下面的二弟二十二岁,正在读工农兵大学,老三二十了,是个女孩儿,会唱会跳,刚成年就去做了文艺兵,老四才十四岁,还在读初中。   秦远一进去,老四就跑出来热情的欢迎他:“远哥,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   秦远用大手比了比他的头顶,笑着说;“确实高了不少,体格也变好了。”   “那当然,我每天早上都跑步的,我要跟远哥一样,高中毕业了也去当兵。”老四一脸骄傲的说道。   紧接着,屋子里就走出来一大串人,看的许菱双有些眼花缭乱。   姜一顺指着所有人给许菱双介绍了一遍,她分得清谁是谁,但四兄妹的名字还是没记住。   “你就是小远的爱人吧?”姜母特别热情的握住了许菱双的手,把她上下一打量,然后笑着说:“这么标致的人儿,连我们这里都很罕见。我就说小远这种木头桩子怎么会突然结婚了,原来是遇到了你,木头都能开花了。”   “妈,你也夸的太过火了吧,我看这位许同志也就是一般人水平,哪里有大哥说的那么夸张?”老三姜玲玲撇撇嘴说道。   姜一顺说:“嫂子,你别听这个小妮子胡说八道,她喜欢我们远哥,之前告白被拒绝了,所以看你不顺眼呢。”   许菱双赶紧看向秦远,秦远低声说:“回去再跟你解释。”   姜玲玲翻了一个白眼,一个拳头打在姜一顺的身上:“大哥,没你这么拆台的!我可是你亲妹妹,你怎么帮着外人?”   姜一顺说:“我主要是劝你死心,你也看到了,嫂子生的这么美,你没机会的。”   姜玲玲气的一扭头跑回屋去了,姜母就拉着许菱双说:“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女孩儿,所以养的娇惯了一点,她脾气不好,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走,我们去屋里说话。”   姜玲玲跟姜母生的很像,都是那种小巧玲珑的身形,个子不高,头脸也小,皮肤细白,是典型的水乡女子的模样。   姜母说话也特别好听,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许菱双觉得这大概就是成熟女人味的表现,而她自己还差得远了。   大家全都打过招呼后,就一起去了正厅。   姜家的正厅布置的古色古香,清一色深红色的家具,看上去丝毫没有受过影响。   姜一顺大概是看出了许菱双的迷惑,就解释道:“当初闹事的人来我们家闹过,不过我爸把qiang都拍在桌子上了,那群人又灰溜溜的跑了。”   姜父也是部队的,级别还不低,所以才能在这种时候护住这个家。   姜父显然很欣赏秦远,大家坐下后,他就一直拉着秦远单独说话,把其他人都给忘记了。   姜母怕许菱双觉得被冷落了,就跟姜奶奶一起跟她聊起了家常话,又问起她老师的工作,两边的气氛都很融洽。   晚上五点半,晚饭开始了,因为人太多,所以爷爷奶奶没有参与,他们晚上只吃清淡的白粥,便回屋自己去吃。   其他人坐了一张大圆桌,桌子上满满当当摆了十道菜,姜一顺开了一瓶茅台,一瓶当地自产的甜米酒。   姜玲玲一直到吃饭时间才走出来,不过她还是看许菱双不爽,就故意离她远远的。   其实,被秦远拒绝之后,姜玲玲就对这个人死心了,只不过秦远回家乡后迅速结了婚,这让姜玲玲有点接受不来,所以看什么都不顺眼。   许菱双陪着姜母喝了一点甜米酒,双颊微微泛出粉色,越发显得娇艳欲滴。   姜母喜欢女儿,便伸手捏了捏许菱双嫩嘟嘟的小脸,笑着说:“以前读书的时候,有个词叫面若芙蓉,我总觉得这个词有些夸张。今天看到菱双的脸,才知道古人说话是实打实、不骗人的。”   姜一顺说:“妈,嫂子家里还有三个妹妹,听说都长得好看。”   “真的吗?你们家就好了,有这么多女儿。”姜母一脸羡慕的说道:“我们家全是男孩子,真是吵死了。好不容易老三是个女孩儿,偏偏她性子跟她大哥比较像,半分不像我。你快跟我说说,你最大的妹妹几岁了?说了人家没有?”   许菱双说:“十九了,以前谈了一个对象,不过几个月前已经吹了。”   “那就是单身啊,要不,可以说给我们家老大啊。”姜母很高兴。   许菱双看了一眼相貌端正的姜一顺,低声说:“我家二妹跟顺子不太合适,差太多了。”   姜一顺家里条件这么好,连姜奶奶都是当年读过女校的人,许香萍一个只有扫盲班水平的人,估计进了姜家大门,连话都不敢说的。   姜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见许菱双不赞成这件事,便立刻改了口,换了其他话题跟她继续聊。   姜父跟秦远在对饮,他一边喝一边说:“小远,你打算什么时候销假回去?”   秦远说:“还不知道,反正那边暂时不缺人,我在不在,也没有太大影响。”   “怎么会没有影响呢?”姜父说:“老汪都打电话跟我说了,你不在,对大家的影响都很大。我知道你老师离世对你的打击很大,但你早晚要回去的。”   秦远笑了一下,说:“那就晚一点回去吧,反正没人直接催我。”   “行吧,你自己想好了就行。”姜父看了一眼许菱双,又说:“你到时候应该不会带家属随军吧?”   “为什么不带?”秦远说:“我早就到随军的资格了。”   “我知道,可你那家属……长成这样,能适应那边的生活吗?”姜父道。   秦远说:“那边确实艰苦一点,不过菱双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人,她也吃过很多苦。而且,上头之前就说想把我调走,说不定到时候把我调走了呢?”   姜父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到底还是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叔,人都会变的。”秦远说:“我会越变越强,保护所有对我重要的人。”   这次,姜父没再说话,只是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晚饭结束后已经七点多了,秦远跟许菱双打算告辞。   姜一顺喝多了酒,走路都不太稳当了,他指着二弟说:“老二,你开车送远哥他们回去。”   “知道了。”滴酒不沾的姜老二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   姜父姜母把他们送出来,姜父说:“小远,过几天再来吃饭,我还有话跟你说。”   “好,我肯定要再来的。”秦远笑着答应了。   回到秦远老师的房子里,许菱双说:“秦远,我看厨房有醋,你要不要喝解酒汤?我会煮。”   秦远摆摆手,一把搂住她,然后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我酒量很好的,半斤酒可喝不醉。我现在不想喝汤,我就想……”   “想什么?”   “想去卧室。”秦远忽然打横抱起许菱双朝着卧室大步走去,他说:“你下午洗澡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一直忍到现在。你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有多迷人吗?”   “我不知道,但是你可以表现给我看。”许菱双被轻轻放在了卧室柔软的大床上。   她看着秦远那双黑得发亮的眸子,抿唇一笑,把他拉了下来。   这一晚上,秦远可算是非常努力的表现出了许菱双的迷人程度,证据就是许菱双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才清醒过来。   这对她来说,是从未发生的事情。   她早就习惯了早睡早起,作息非常规律,但昨晚的秦远体力惊人,到最后,她的记忆其实都有点模糊了。   她揉着腰从床上爬起来,顿时觉得两只腿也有点儿走不动路。   “真丢脸啊,我还是异能者呢,体力居然这么差。”许菱双慢慢朝门口走去。   秦远听见动静走了过来,然后轻轻搂住她:“醒了?再不醒就要直接吃午饭了。”   许菱双说:“你在做饭了?”   “对,早上顺子送了一条鱼过来,我按照你的方子炖在煤炉上了。”秦远说:“老师留给我的那些东西,我也挖出来了不少,你去洗脸刷牙,然后就来把它们收好。”   许菱双一听要办正事儿了,整个人立刻精神了不少,毕竟,他们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把这些东西带回去。   她快速洗漱好,就拉着秦远说:“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都在这里。”秦远带她去了其中一间空屋子,屋子里的石板被撬起来一部分,石板下面被挖开了,旁边堆着泥土,也堆着好几个大箱子。   “这是老师以前的书房,在革委会的人找上门之前,他就提前做了准备,把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全都藏在石板下面了。”秦远说:“外面留着的那些家具、字画、花瓶什么的,都是用来迷惑他们的。那群人得了明面上能找到的东西,就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许菱双很好奇,她指着那几个箱子说:“里面装着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打开。”秦远说:“我想着跟你一起看看。”   许菱双甜甜一笑,拉住秦远的大手晃了晃,她说:“那你去打开,不过东西在下面埋了这么久了,恐怕气味不好,我先把窗户打开。”   许菱双把几扇窗户全都打开,这才走到箱子的旁边。   箱子全都上了锁,不过埋了这么久,铜锁也上锈了,所以秦远直接拿了工具砸掉铜锁,打开了其中一个大箱子。   “哇啊!”许菱双捂着嘴巴惊呼出声:“秦远,你的老师以前是什么家庭出身啊?”   箱子里是满满的瓷器,各种各样的,粉彩、青花、景泰蓝、汝窑……什么都有。   许菱双跟秦远都不懂古董瓷器,但就算不懂这些,能被如此谨慎的埋在石板下面藏了这么久,谁都知道不会是普通东西。   秦远随手拿了一个笔洗出来看了看,道:“老师家一直都是书香门第,有这些东西倒是很正常的。这一箱子东西暂时是动不了的,先收在空间的最里面吧。”   “好。”许菱双关上箱子,把手放在箱子盖上,几秒钟过后,箱子就凭空消失了。   之后,他们又打开了剩下的箱子,里面也全是好东西,有古钱币、香炉、茶具、琉璃碗、玉石摆件等等,还有一匣子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珠宝首饰,全都是纯金打造,上面镶嵌各种宝石。   最后一个箱子里面大概是秦远老师最重要的东西,外面是木头箱子,打开来后,内壁居然包着厚厚的一层金属板,里面放着书籍跟字画,但微微有些受潮。   秦远把书籍跟字画全都搬到院子里铺开晒了起来,他叹息一声说:“看着这么多东西,我忽然觉得受之有愧了。”   许菱双说:“我不太懂这些,我们那里的人也不在乎这种东西,但我看过电影,以后,等环境变好了,你可以把其中一些东西以老师的名义捐给博物馆。反正,这些东西已经留给你了,你怎么处置,老师都不会反对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反对?万一我拿这些东西换了钱,然后去做坏事呢?”秦远故意道。   许菱双说:“那也是你的选择啊,老师既然把这么多宝贝留给你了,肯定会尊重你的处理方法。   不过,现在这种时候,这些东西也不会有人要买的。”   秦远笑了起来:“是啊,先把它们收好。其实老师还留了一个存折给我,我一直没有取过钱,过几天让顺子带我去把钱取出来。我之前过的比较糙,不太懂怎么好好照顾女性,昨晚看了姜家的生活,才发觉我可以让你过的更好一些。”   正说着,院子外面传来了姜一顺喊门的声音。   许菱双赶紧把最后一个箱子也放进空间,秦远快速的把泥土扫进土坑里,然后跟许菱双合力铺好石板,又锁上屋子的门,这才去给姜一顺开门。   姜一顺兴冲冲的跑进来,他说:“远哥,你不是要带嫂子到处逛逛吗?我找人弄了一条船,下午咱们可以去划船玩儿。天气这么好,不出去玩儿都浪费了。”   秦远说:“好,听你的。不过你这个时间怎么跑来了?打算来我们家蹭饭?”   “对啊,我想尝尝嫂子的手艺!”姜一顺说:“你昨天不是说嫂子做饭特别好吃吗?”   中午,许菱双做了四道菜,加上秦远炖的鱼汤,三个人吃了满足的一顿饭。   “远哥,你太有福气了吧,嫂子不光是个美人,连饭都做的这么好。”姜一顺说:“你把结婚的标准提到这么高,以后我们可怎么找对象啊?”   秦远笑眯眯的说道:“那就各凭本事和运气了。”   中午一点,姜一顺开车带着俩人去划船,到地方才发现姜玲玲也跟过来了。   姜一顺拉住妹妹的胳膊,把她拽到一旁,低声说:“你早上才在家里发脾气,说再也不想见到远哥了,你现在又跟过来做什么?”   “我高兴!爸爸都同意我来了,你管得着吗?”姜玲玲哼了一声。   姜一顺说:“我不是管你,你是我妹妹,我是怕你丢脸,你不知道嫂子有多厉害。到时候你样样不如人家,只会自己丢脸。”   “有什么厉害的?不就是个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吗?”姜玲玲得意的笑了一下,说:“再说了,我早就放弃远哥了,但是我看不惯他那个妖妖娆娆的妻子。怎么看都不像好女人,所以我找了一个重要人物过来,哈哈,你等着看好戏吧。”   “什么重要人物?姜玲玲你别给我胡来!远哥不容易!他找到相爱的人,组建了家庭,我们应该为他高兴,而不是想着破坏!”姜一顺有点儿火了。   那边兄妹俩在说话,这边许菱双也在问秦远姜家姑娘的事情。   “昨天晚上都没时间说话,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个姜玲玲跟你是什么关系了。”许菱双表情很淡然的说道。   秦远有多喜欢自己,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但是有些事她还是想了解一下的。   秦远说:“我出院后来到这里给老师处理后事,当时我的伤还没有养好,情绪也不好,顺子怕我想不开,就带着全家人经常过来看我、照顾我。两个房子离得近,我有时候一日三餐都在他们家吃,慢慢就跟姜家所有人混熟了。有一天,姜玲玲忽然跟我说喜欢我,想跟我处对象,还说想要嫁给我。我当时吃了一惊,因为我从没把她当成异性看过,我就跟她说没有结婚的打算,也不想处对象。之后,她一看到我就哭,我觉得这样太尴尬了,于是收拾了行李回光荣公社了。整件事就是这样的。”   许菱双点点头,然后伸手捏住秦远的下巴,说:“看来你也挺受欢迎的嘛,不过你当时长着那样一个大胡子,她也看上你了?”   “我跟顺子以前就有合影,还摆在他们家了,所以他们都知道我长什么样。”   “原来是这样。”许菱双说:“姜玲玲长得很好看啊,家里条件也好,你为什么不跟她处对象?”   秦远说:“哪有什么为什么?遇到你之前,我就没想过对象跟结婚的事儿。”   这句话把许菱双逗开心了,她轻声说:“我跟你一样。”   俩人相视一笑,姜玲玲在那边看到这样的场景,气不打一处来,便揪住姜一顺的袖子说:“哥,反正人我已经喊来了,估计马上就到了,要么你就带着秦远跟那个女的回去!”   “你!”姜一顺一转头,就看见路边骑过来一辆弯杠自行车,车上是一个穿着浅灰色呢大衣、黑色长裤的年轻姑娘,她长得比姜玲玲还好看,一头齐肩短发别在耳后,神情看上去有些腼腆,应该是个文静的人。   姜玲玲热情的跑了过去,喊道:“燕子姐,这边!我们人齐了,就等你啦!”   那姑娘把自行车推过来,然后找了个地方停好车,才腼腆的走过来。   “玲玲,顺子,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姜一顺抿着嘴不说话,他朝秦远看了一眼,秦远表情淡然,而且拉着许菱双走过去,主动打了招呼。   “丁同志,好久不见了。”秦远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许菱双。菱双,这是丁晓燕丁同志。”   丁晓燕愣了一下,她把秦远跟许菱双来回看了好几遍,才有些慌张的说道:“秦同志,你好,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你就结婚了……恭喜你啊。”   丁晓燕伸出一只手,秦远跟她握了一下手,就笑着说:“我爱人跟我是一个村子的人,幸好我回家了,要不然可就遇不到她了。”   他冲着许菱双笑了一下,许菱双也笑。   姜一顺伸手拍了一下姜玲玲的后脑勺,然后走过来说:“走吧,我们去划船,嫂子难得过来一趟,我们要好好招待。”   船是有顶棚的那种木船,船里有座位,两边相对着,一次可以坐不少人。   有专门划船的人在船尾摇桨,其他人可以坐在船里悠闲的欣赏两岸的风景。   五个人先后上了船,秦远跟许菱双坐在右手边,姜一顺坐在秦远旁边,最后上船的丁晓燕跟姜玲玲就只能坐在对面。   气氛微微有一点尴尬,姜玲玲故意大声说:“远哥,你不讲讲你跟许同志的爱情故事吗?能让你这种铁树都开了花的人,我对她特别好奇呢。”   秦远很和气的说道:“也没什么可说,不过就是回到家乡见到了菱双,我对她充满好奇,之后就喜欢上了。”   “可远哥你这么有本事的人,娶了一个乡下女人,以后跟你的差距越来越大,再等到年老色衰,你不喜欢她了怎么办?”姜玲玲说的特别大声。   “玲玲,别这样说话。”丁晓燕轻轻推了一下姜玲玲。   “我说的也是实话嘛,燕子姐你也知道远哥以前要求有多高的,他连我都看不上呢,忽然回家看上一个绝世美人,这就迷上了?我才不相信呢。要真是说起来,燕子姐你跟远哥才是般配的人,你们俩都是童叔叔的学生,童叔叔去世前,不是还叫远哥照顾你吗?他现在这样,还怎么照顾你?”   童叔叔就是秦远的老师童万河,所以许菱双听到这里也微微有点吃惊。   船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着姜玲玲那张唯恐天下不乱的脸。   丁晓燕的表情非常尴尬,脸红脖子红,可见也是很难堪的。   姜一顺气得半死,他忽然对船夫说:“不好意思,把船划回去吧。”   船夫依言把船往回划,姜一顺又对秦远说:“我回家会教训玲玲的,还有,我会告诉爸,这几天会把她关在家里。”   “大哥!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姜玲玲说:“我又没说错!童叔叔留下遗言要秦远照顾燕子姐,他就是这样照顾人的吗?我们都知道这个照顾是什么意思,秦远,你对得起童叔叔吗?”   秦远表情不变,他慢慢说:“我对得起对不起,跟你无关。我跟你大哥是好兄弟,但不代表跟你也是朋友。你今天做出这样的事情,不外乎就是想给我爱人难堪。但是很可惜,我爱人不是你想的那种软弱没用的女人,你做这些事,也达不到你的目的。”   许菱双确实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奇怪,因为她了解秦远,他把老师的事情说了那么多,唯独没有提过这个丁晓燕,所以她认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   而这个隐情,应该就是让丁晓燕坐在那里羞愤难当的原因了。   船一靠岸,丁晓燕说了一声抱歉,就抱着自己的斜挎包头一个冲了上去。   姜玲玲有些不明所以,她追上去喊道:“燕子姐,你跑什么啊?是秦远对不起你,你有什么好跑的?”   姜一顺一把将她揪了回来,然后拧着她的胳膊,非常严厉的吼道:“你看不到丁同志非常尴尬吗?你为了自己爽快,就把别人揪过来让人难堪,你的教养去哪里了?”   秦远跟许菱双并没有下船,他坐在船里对岸上说:“顺子,我跟菱双还要再玩一会儿,你先带你妹妹回家吧。”   “行!远哥对不起,今天是我没想到……”   “没事的。”秦远摆摆手,示意船夫接着划船。   船上只剩下了两个人,阳光灿烂、微风徐徐,如果没有发生刚才的事情,应该是最好的游船了。   秦远拉着许菱双的小手,轻声说:“生气了吗?”   许菱双摇摇头,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为什么要生气?” 第29章   “因为刚才的事情会让人不快。”秦远有些紧张的看着许菱双的小脸。   “我不会觉得不快,我跟她们只是陌生人,她们说什么做什么对我没有太大影响。”许菱双说:“要说觉得不快的人,应该是那个丁同志才对。看她下船后的模样,好像快要哭了。”   秦远说:“你不问我丁同志跟我和我师父的事情吗?”   许菱双摇摇头,道:“你要是想说,你会主动说。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了。我从你的表情也能看出那些事情让你情绪不佳,既然是过去的事情,说不说的有什么关系?”   对许菱双来说,她认识的秦远就是面前的这个秦远,他爱她,尊重她,照顾她。   至于他以前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如果他愿意分享,那她会握着他的手跟他一起体会他的喜怒哀乐。   如果他不愿意说,或者打算过些时间再说,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两个人相处,重要的不是过去怎么样,而是现在和将来。   再说许菱双又不傻,她看得出来秦远只要提到跟童万河相关的事情,眼底都会露出深切的悲痛。   许菱双也是失去过父母的人,她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戳他的心窝子问那些无谓的问题呢?   何况不管是丁晓燕也好,还是姜玲玲也好,许菱双有足够的自信认为自己比她们更适合秦远,所以也不存在吃醋这样的事情。   秦远深吸一口气,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腿上,然后看着河对岸那一排排盛开的腊梅,轻声说:“你这样体贴我的心情,倒是叫我心里不安。”   许菱双意识到秦远要说什么,便道:“那些事,不想说就不要说,反正我也不是特别感兴趣。”   秦远说:“也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而已,我也自己也很长时间没有想过这些事了。”   木船慢悠悠的朝前划去,因为天气特别好,河面上有不少这样的木船载着一家几口在悠闲的度过新年时光。   城里人的生活还是比乡下丰富很多的,哪怕是这样的小城。   “丁同志确实是我老师的学生,她是老师的远亲,小时候因为对外语感兴趣,就跟在老师后面学了俄语跟英语。后来老师因为工作关系离开了家乡,丁同志就自己自学,每个月会跟老师保持通信,在信里请教不懂的问题。老师一直很喜欢她,说她认真刻苦,也经常跟我提到她。等丁同志高中毕业,老师还找了关系,让她不必下乡,连工作都给她安排好了。”秦远说:“老师这个人,只要你对他一份真心,他就会回报你十分好意。”   许菱双点点头,说:“跟吴老师有点像。”   “他们俩这方面确实有些像,都是品德极为高尚的人。”秦远说:“大概两年半前,丁同志曾经去我们那里看望老师,那个时候,老师介绍我们认识了。当时也是带着一点介绍对象的意思,不过大家都知道我过去对找对象不感兴趣,所以跟丁同志也只是保持了普通认识的关系。”   “后来呢?”许菱双说:“我看刚才的气氛,丁同志看到你的时候好像挺尴尬的。”   秦远很少见的冷笑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他说:“她不是尴尬,她是觉得心中有鬼吧。”   “怎么这么说?”   “我之前跟你说过,老师是因为一个意外去世的。老师去世前,我一直在医院守着他,当时他还挺了好几天,因为他的亲人都不在了,所以我给他仅剩的几个远亲发了电报,告知他们老师生命垂危的消息。”说到这里,秦远停了下来,他微微垂下双眼看着自己的两只脚。   许菱双立刻抱住他的右臂,然后轻声说:“不说了。”   秦远扭头看向她,见她充满关切的大眼睛微微泛着水光,知道她在为自己的悲伤感到不忍,便揉了一下她的脑袋,道:“就像你说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着今天这个机会,我想慢慢告诉你。”   “好,那你慢慢说,反正我们有很多时间。”许菱双握紧他的大手。   “恩,那我继续说。老师的远亲其实也不多,加上丁同志他们家,也就通知了三家人。其他两家迫于生计走不开,丁家却发电报告诉我,他们全家都要过来送老师最后一程。接到这个电报的时候我其实很欣慰,我虽然是老师的学生,但到底不是亲人。哪怕只有远亲过去陪他最后几天,老师也会很高兴的。可是,我没想到丁家人跑过去是另有目的,根本不是为了送老师最后一程。”秦远说到最后,微微有些咬牙切齿。   许菱双说:“童老师世代书香门第,院子那么大那么精致,家中光是字画就藏了那么多,我要是没猜错,丁家人过去,是想要童老师的遗产吧。”   “你猜的没错。”秦远说:“他们是坐火车过去的,到了之后,我还找人立刻把他们拉到医院。当时老师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妙了,丁家四口人到了医院,还没看老师一眼,就抓着我问我:‘老童没有其他亲人了,那他留下的东西就归我们家了吧?比如那个大宅子!’”   许菱双微微皱起眉头,她说:“那你肯定气死了,要是换了我,说不定就动粗了。”   秦远说:“我当时也动手了,丁家都是普通人,我一拳打过去,丁同志的爸爸被我打晕过去了,我还因此背了一个处分。不过这都是小事情,我当时把他们四个人全都赶出了医院。后来,丁同志跟医生说了好话,一个人找去了老师的病房,在病床前跟我和老师道歉,说她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抱着这样的心思。丁同志的样子你是知道的,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说话也很真诚,我就以为她是真的过来道歉的。”   许菱双点点头,丁晓燕的外表看上去确实很能博得好感度,是那种温和无害、与世无争的类型。   “我当时被各种情绪影响,所以失去了平常的冷静,我接受了丁同志的道歉,让她跟我一起陪了老师两夜一天。老师后来忽然清醒过来,看到我们俩守在那里,他很高兴,就跟我们说了一些话,他说要我好好保存他留下的东西,还说丁同志是个好姑娘,要我好好照顾她,但如果我不愿意,那就算了。”秦远说:“老师永远都是这样的,他不会逼我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情。这之后,他就忽然昏迷不醒,然后就走了……”   秦远再一次停了下来,许菱双紧紧的依偎着他,陪他一起静静的看着河面。   “因为老师的遗愿是葬回家乡,所以我们先把他的遗体火化了,等后面再带过来安葬。在那边的丧事办好后,丁同志就跟我说,愿意跟我结为革命的伙伴,同时也作为学生陪我一起守护老师留下的东西。我听到这里才发现不对劲,我就说自己没有结婚的打算,请丁同志找更好的对象。丁同志离开了一下,半天后,跟她的家里人再次找到我,说按照规矩,他们这些有血缘关系的人才能继承老师的遗产,要我把老师留给我的一切全都交出来。我拿出了老师留下的遗嘱,然后把他们全都赶了出去。当然了,当时闹得非常大。”   许菱双再一次握紧了秦远的大手,她说:“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丁同志看上去一脸无害,没想到肚子里满是这种腌臜心思。而且在别人最悲伤的时候去做这种事情,骨子里都坏透了。你当时那么难过,还遇到这么坏的一家人,我都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秦远说:“当时因为他们一家人,我反而因为愤怒减缓了悲痛的情绪。不过,他们也是够坏的。我有老师的遗嘱,他们一看占不到便宜,就一直去闹,说我霸占他们亲戚的遗产,又说我打人。我在部队,被他们闹过之后,平白得了一个处分。我在部队六年,一直都是建功立业,处分这种东西还是生平头一回。加上当时还有一些别的事情,领导就劝我休息,我就回来了。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的,我回来安葬老师,顺子他们一家一直在照顾我。”   姜一顺最早跟秦远在一个地方当兵,前年因为他爷爷生病的关系,所以姜父找人把他调回了当地的军区,这才跟秦远他们分开了。   许菱双说:“好在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秦远说:“后来我回了双井村,之后又遇到了你,我的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了,这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   许菱双说:“所以,我要感谢姜玲玲对你的告白。”   “嗯?”   “如果她不对你告白,那你就不会那个时间回村,你错开那个时间,我们可能就错过了。”   秦远笑了,他说:“这么一说还真是呢,不过最近几天我们还是别去姜家了,免得遇到姜玲玲尴尬。”   “我不尴尬,不过那个丁同志居然跟姜玲玲说了老师要你照顾她的事情,说明丁同志是把姜玲玲当做情敌呢。也就姜玲玲傻乎乎的看不出来,还拉着她过来想给我难堪。”许菱双说:“任性不可怕,就怕人太傻。”   秦远被逗笑了,他哈哈的笑出声来,许菱双弯着大眼睛看着他,然后说:“你之后来办童老师的后事,丁家没再过来找你麻烦吗?”   秦远说:“他们找了的,但我跟顺子关系好,他爸爸在这里有头有脸,吓唬吓唬他们就跑了。再说他们是无理取闹,闹下去对他们自己没有好处。你问这个做什么?”   许菱双微微皱起秀气的眉头,低声说:“听了这么多,对于那个丁同志……我有一点点担心。”   “担心什么?”秦远还没明白。   许菱双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们这次从童老师的房子里挖出来那么多宝贝,都是会被严查的那种……如果丁同志去举报我们……”   秦远说:“那就让她举报,反正死无对证,查不到东西,她能拿我怎么样?而且,要是举报的话,他们丁家大概早就去做了,不会等到现在。明面上,老师留给我的东西只有那套房子和一个存折。房子是祖上留下的,之前也确认过确实属于老师私人所有。而存折上的钱都是老师这些年来的工资收入跟奖金,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东西没问题那就行。”许菱双说:“只不过,我看丁同志离开的时候那样羞愤难当,加上你突然结婚,说不定这次回去后,心境又变化了,跑去做点什么。”   秦远说:“她之前想跟我结婚是为了跟我一起吞下老师的遗产,你以为她对我有什么真心吗?”   “目的她肯定是有的,但真心未必没有。”许菱双说:“我也是女人,我看得出来,丁同志对你还是有几分心思的,不然也不会把姜玲玲当做情敌。你跟我结婚这件事,说不定会刺激到她……”   秦远这个人不说别的,光是外形就很吸引女性了,高大俊朗,气质爽朗而大方,人又聪明懂得多,不管放在哪个年代,他应该都是姑娘们择偶的绝佳对象。   秦远说:“就算她去做点什么,我们也不怕的。你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恩,我知道你可以。”许菱双笑了起来,“好啦,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事情了。我是第一次划船看风景呢,你不打算陪我风花雪月一下吗?”   秦远便道:“要怎么样才算风花雪月?我可以给你吟诗。”   “那你吟诗我听听。”许菱双坐直身体,一脸期待。   秦远想了想,慢慢念了一首童万河教他的俄语诗,念完之后给许菱双解释了一下诗句的意思。   许菱双听完,越发觉得自己撞到秦远是走大运了,这个男人不光能打,还能念诗,实在是挑不出任何毛病了。   两个人在船上消磨了一个半小时左右,才让船夫划到岸边,然后上岸去旁边的公园闲逛了一下。   许菱双从未过过这么悠闲的时光,所以她的心情极好,嘴角一直不由自主的朝上弯着,秦远看了她的表情也觉得跑来这一趟是值得的。   他们逛到一个国营照相馆的门前,意外的发现店门居然是开着的。   走进去一问,原来摄影师一家人就住在后面的屋子里,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打开店门。   “想拍照吗?外面也可以拍。”摄影师笑着说。   他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朴实男子,妻子跟儿子看上去也挺老实的。   “好,那就出去拍,我看这一带风景特别好。”秦远说:“什么时候能洗出来?我们过些天要离开这里。”   “一个礼拜就可以拿了,要还是来不及,我可以给你加急,不增加费用的。”摄影师说。   “一个礼拜可以,那就多谢你了。”   秦远跟许菱双在河边跟公园各拍了三张合影,又各自拍了一张独照。   摄影师见许菱双生的特别美,便问道:“这位女同志的照片洗出来肯定特别好看,我想把这位女同志的照片放大摆在橱窗里,不知道可不可以?要是你们同意的话,这些照片就不收你们费用了。”   秦远说:“我觉得不可以,所以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可以理解。”摄影师微微有些惋惜,毕竟这么好看的模特可是很难遇到的。   他们定好了拿相片的时间,秦远跟许菱双才慢慢走回住的地方。   之后的好几天,姜一顺还是会一天过来两三趟,不是送肉就是送水果,而且还提议带着他们去周边逛一逛。   秦远拒绝了这个提议,他说:“我跟菱双想要两个人单独游玩,再说因为我过来的关系,你妹妹又在跟你闹,我还是别给你添乱子了。你们家过年人来人往的也多,你不用顾着我这边。”   姜一顺就把自己开的那辆吉普车留给秦远,让他跟许菱双自己开车到处走走。   很快就过了好几天,两个人玩遍了这个小城的观光胜地,就跟度蜜月似的,精神也得到了充分的放松。   许菱双说:“我在电影里看过度蜜月,之前我不理解这个词,现在自己经历了,才知道度蜜月是这么快活的事情。而且城里通电,这是最好的。”   “你要是喜欢这里,我们可以搬来这里住的。”秦远忽然道:“这个院子这么大,让吴老爷子他们一起搬过来也可以,不会耽误你学习的。”   许菱双说:“我确实喜欢这里,但长住就不必了。虽然双井村那边有不少烦人的存在,比如你妈,比如我奶奶,但其实哪里都少不了那样的人。再说我还想继续做老师,并不打算就这样突兀的换个环境。”   许菱双很珍惜自己来到这里得到的第一份工作,而且她还没拿到初中毕业照,随便搬家会破坏很多计划。   秦远说:“那就等你想换环境了再说。”   他们俩一起在厨房做午饭,昨天姜一顺送了火腿过来,所以许菱双打算把火腿跟萝卜、香菇一起炖了吃。   火腿萝卜香菇汤慢慢发出了香味,秦远在煤炉上把米饭闷上,许菱双说:“中午吃炒豆芽吗?”   秦远刚回答了一个好字,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了非常不客气的喊门声。   “里面的人在家吧?我们是革委会的,有人举报你们,赶快开门!”   秦远跟许菱双立刻对视一眼,许菱双说:“我果然没猜错,丁同志去举报我们了。”   秦远笑了一下,捏了捏许菱双的小嫩脸,低声说:“你继续在这里做饭,我一个人出去就可以了。”   许菱双长得太好看了,革委会的那些人可不是好东西,最好别让他们看见许菱双。   秦远不怕麻烦找上门,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许菱双也明白秦远话里的意思,她伸手在灶膛那边摸了摸,然后把整张脸抹黑,问道:“我现在看上去怎么样?”   秦远忍俊不禁,他帮许菱双的脸上均匀了一下颜色,笑着说:“这样看起来就好多了,不过你还是待在厨房吧,主要你的脖子看上去跟脸色不一样。”   许菱双点点头,等秦远走出去之后,她又把脖子抹了一遍,然后就着水盆照了照:“看不太清楚啊,唉,算了。”   秦远走到院门口,透过缝隙,他可以看到外面站着大概四个人的样子,全都是一身绿,佩戴红袖章,看上去气焰很高涨。   “快点开门!”领头的龅牙又叫了一声。   秦远把门打开,龅牙把他一推,然后就趾高气扬的走了进来。   后面的人也跟着进来,这个时候秦远才发现原来丁晓燕也跟在最后过来了。   她个子小,躲躲闪闪的藏在别人背后,所以一开始没看到她。   “给我搜!每个地方都不要放过了!”龅牙两手一拍,带头从正厅开始搜了起来。   秦远老神在在的跟在他们后面,看上去毫无慌张之意。   丁晓燕看着他潇洒自如的神态,忍不住低声说:“是你让我如此难堪,所以你别怪我心狠。”   秦远当做没听见,直接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丁晓燕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眼眶里面还有泪水在打转。   龅牙他们抄家是很有一套的,不管什么家具全都哐当哐当一通弄倒,抽屉拿出来把东西全都倒在地上,然后随便用脚踩来踩去。   虽然现在这个院子布置的家具都是便宜货,但秦远看了还是微微皱眉头。   很快,龅牙他们就搜到了厨房,许菱双坐在灶膛后面专心致志的烧火,并不打算起身。   “站起来!我要检查那后面!”龅牙吼道。   秦远把许菱双拉了过来,龅牙看了一眼许菱双黑乎乎的脸、脖子和手,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而是到灶膛后面去翻了一遍,发现只有一些木柴跟旧报纸,就骂骂咧咧的去动装着蔬菜的篮子。   篮子里面的蔬菜全都被倒在了地上,然后被龅牙随意的踩上去。   许菱双眼神一变,他们基地为了一口吃的能拼出性命,她可看不惯这种糟蹋食物的人。   她看了看龅牙的几个跟班,见他们正在搜别的地方,便轻轻一道极细的水箭从手中弹出,正中龅牙的右脚踝。   龅牙哎哟一声,整个人浑身一晃,顿时跌坐在地上。   跟班闻风跑了进来,问他怎么了。   龅牙摸着自己迅速肿起来的右脚踝,有些匪夷所思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就崴了脚了。”   秦远看了看许菱双,许菱双冲他眨眨眼睛,两个人的眼中都闪过笑意。   “肿成这样了,没法走路了。”龅牙说:“你们继续搜,一个屋子都不要漏下了!搜完了来跟我汇报!”   “是!”几个跟班又跑了出去。   秦远虚情假意的走过去问道:“这位同志,你的脚崴了,要不要帮你送到医院去?”   “不用!我们开车过来的,过一会儿自己会去医院!”龅牙无所谓的说道。   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崴脚,他才不会放在心上了,他对这个院子里藏的宝贝比较感兴趣。   根据丁晓燕的举报,童万河给秦远留下了很多家传的古董,这要是搜到了,那他们可就发达了。   如今的革委会跟最初的也不太一样了,最初的那些只知道一口气砸干净,后来,聪明人越来越多了,每次去搜家抄家,最后找到的宝贝都被他们私吞了。   许菱双跟秦远就站在厨房外等着他们搜完,丁晓燕走过去,看到两个人紧紧交握的手,她神情一暗,很不高兴的朝后面走过去了。   童万河到底留下了什么宝贝,其实丁家人也不太清楚。   只不过作为远亲,丁晓燕的爷爷知道童家底蕴深厚,家里光是古董字画就有很多,按照童万河心疼秦远的样子,给秦远留下一些古董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而且秦远那么久没回来,这次突然带着妻子跑过来,丁晓燕才不相信他们单纯只是为了过来住几天呢。   那些跟班把所有地方都搜了一遍,连仅有一间的卧室的被子都被撕烂了检查,但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没找到?”龅牙坐在厨房门口,龇牙咧嘴的说道:“怎么可能?这个丁同志明明说这家人留了很多古董下来的。”   跟班说:“真的没找到,我们连棉被都扯烂看过了,什么都没有。这院子看着气派,屋里的家具都是最便宜的,凳子随便踢一脚就烂了,看不出来有宝贝的样子。”   龅牙看向丁晓燕,他说:“丁同志,怎么回事?”   丁晓燕微微有些慌张,她说:“童万河家里确实藏了很多宝贝,这一点我爷爷可以确定。这个秦远是童万河唯一的继承人,宝贝肯定在他手里!”   秦远冷冷道:“你们革委会出来做事情都不问问清楚的吗?我老师的屋子先后被搜了三次,屋子里所有的古董、字画、瓷器甚至连黄花梨的家具都被砸的一干二净。这位同志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回去查一查记录,一定有记下来的。”   龅牙听了直皱眉头,那么多好东西都被砸了,真是太浪费了!   “童家那么有钱,怎么可能只有被砸掉的那点东西?”丁晓燕大声说:“秦远在这里有朋友,宝贝说不定是放到朋友家里去了!或者……埋到地下了!你们去他朋友家里搜,还有,要挖地,把院子全都挖开找!”   龅牙说:“他朋友是谁?”   “叫姜一顺……”   丁晓燕还没说完,那龅牙就呸的一声吐在地上,然后指着丁晓燕说:“你他妈想害我是不是?姜一顺是谁的儿子你不知道啊?你之前怎么不说他们是朋友?你这女人是不是想死?”   丁晓燕一愣,张着嘴巴站在那里吓得浑身发抖。   秦远说:“这位同志,需要我去帮你找姜一顺吗?他们家有没有帮我藏东西,去姜家找一下就知道了。”   “不不不!没有这回事!那个……秦同志啊,我们也是误信了谗言,你啊,千万别去姜家说这事儿……”龅牙迅速换了一副面孔。   秦远故意伸头看了看厨房里面的一地狼藉,然后说:“家里被弄成了这样,我很难不去跟朋友诉苦啊。”   龅牙赶紧指着几个跟班说:“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怎么把人家家里弄成这样?赶紧的!把东西全部变成原样!还有啊,这弄坏的菜,给人家补上,听见没有?”   “听见了。”几个跟班面面相觑,但是又不敢不做。   龅牙又跟秦远寒暄了几句,接着把丁晓燕痛骂一顿。   丁晓燕还想强辩,龅牙说:“屋子都搜成这样了,你是瞎了吗?有没有宝贝你看不到?我不知道你安了什么心思,但你今天休想害我!我告诉你,再有下次,你等我去你们家搜屋子吧!”   说完,龅牙忍着疼痛一瘸一拐的走到丁晓燕的面前,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丁晓燕被打懵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左脸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好像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一样。   许菱双冷眼看着她,觉得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的人都是蠢货。   几个跟班把弄乱的屋子全部恢复原样,但被撕烂的棉被却没有办法恢复了。   龅牙看着那堆棉絮,有些头疼的说道:“下午我就让人送新棉被过来,总之,秦同志你可千万别告诉姜家。”   秦远笑着说:“那得看你们的诚意了。”   龅牙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秦远,然后有些不高兴的说道:“秦同志不是我们本地人吧。”   “不是,怎么了?”   “那我劝你见好就收。”龅牙仰着下巴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路,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姜家是你的朋友,你也别太嚣张了。真要是斗起来,朋友可是靠不住的。”   秦远笑着上前几步,走到龅牙的身前,低声对他说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特别小,只有龅牙听到了。   站在不远处的许菱双看到龅牙立刻变了脸色,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煞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你听清楚了吗?”秦远退回几步,慢慢问道。   “听……听清楚了……”龅牙的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但他的手是僵硬的,他不敢动。   “既然听清楚了,是要我亲自送你出去吗?”秦远笑眯眯的问道。   龅牙汗毛倒竖,整个人打了一个寒颤,跟受惊的耗子似的立刻朝外跑去。   见他一瘸一拐的跑出去了,几个跟班也赶紧往外跑。   秦远喊住他们:“慢着!地上的这些棉絮给我带出去!”   “是是是!”   地上的棉絮被抱了出去,丁晓燕坐在地上,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一切,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菱双说:“丁同志,请你也一起滚出去。”   丁晓燕的脸是肿的,腿是发软的,所以她站不起来。   许菱双冷笑一声,道:“要么,你自己爬出去,要么,我把你丢出去,你选吧。”   丁晓燕看着许菱双比自己还纤细的身形,故意道:“我就不动,有本事你就把我丢出去啊!”   许菱双深吸一口气,把异能慢慢聚集到两只手上,然后鼓足力气,揪住丁晓燕的衣领就把她朝外拖去。   丁晓燕没有防备,整个人朝地上一倒,居然就这么被许菱双给拽了出去。   她发出惊吓的尖叫声,许菱双才不管这些呢,她一口气把人拖到院子门口,然后像丢垃圾一样伸脚把丁晓燕给踢出去了。   丁晓燕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她拼命的大哭,瘫在地上委屈的像个孩子一样。   龅牙跟那几个跟班还在巷子里没有走远,因为他跑出来之后崴脚的地方变得更疼了,所以几个跟班只能抬着他朝外走。   龅牙听见丁晓燕的哭声,便回头骂道:“姓丁的!你他妈今天害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告诉你,我要把你们一家人都搞下来!你给我等着!”   刚巧姜一顺过来蹭饭,他骑着自行车到了巷子里就见到了这样的一幅场景,不由一愣。   “这是怎么了?”姜一顺停下自行车。   龅牙一看姜一顺,赶紧指挥跟班快点把他抬出去。   秦远走了出来,道:“顺子,进来说话吧。”   “哦。”姜一顺推着自行车走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丁晓燕,见她那么委屈、柔弱,便道:“丁同志又是怎么了?”   许菱双说:“她带着刚才那批人过来搜我们的家,非说童老师给秦远留了宝贝。”   姜一顺立刻变了脸色,他毫不客气的骂道:“是吗?求爱不得就干这种事?你也真是不要脸到极点了!你们丁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丁晓燕我警告你,你最好离我们家玲玲远一点。要是再被我知道你跟她接触,甚至是怂恿她干坏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丁晓燕趴在地上不说话,姜一顺跟着许菱双一起走进院子,秦远闩上院子门,把她那委委屈屈的哭声隔绝在了外头。   到了晚饭前,几个跟班把新棉被送过来了,还多送了一床,请秦远他们消消气。   跟着棉被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篮子新鲜蔬菜、三斤猪肉、一条鱼和几斤梨子,看来龅牙还挺识时务的。   秦远笑着说:“你们领导不是崴脚了吗?现在怎么样了?”   “哎呀,挺严重的,住院了呢。”为首的跟班咬牙切齿的说道:“都是那个丁晓燕害的,我们晚上就去砸丁家的屋子!叫他们害人!”   秦远满意的点点头,把几个跟班送出去,就笑眯眯的去吃饭了。   许菱双说:“那个龅牙的脚至少一个月才能好,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吧,我最讨厌浪费食物的人了。那么好的大白菜,被她踩得稀烂,真讨厌!”   秦远说:“他们送了新的蔬菜过来,我看了,有些居然是暖棚种的,看来龅牙这次是很有诚意了。”   许菱双低头吃了几口饭,忽然说:“那个丁晓燕应该也会住院。”   秦远顿了一下,问道:“她怎么了?”   “我拽她出去的时候,动了她的一根筋脉,如果我没有计算错误,她至少会在医院躺上两个月。”许菱双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做的太过头了?”   秦远笑了起来,他温柔道:“怎么会呢?我倒是觉得你下手太轻了。”   “丁晓燕对你和童老师做了那么多不要脸的事情,我知道你是男人,不会跟她一个弱女子一般见识。但我也是女人,所以我来跟她见识。”许菱双说:“我见过很多无耻的人,但无耻到这种程度的,倒也少见。”   “你做的很对。”秦远非常肯定的说道。   许菱双说:“但是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我老师。”   秦远说:“我们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其实,你要是不告诉我,连我都不会知道的。反正丁晓燕今天受了刺激,就算真的生病数月,也是正常的。”   “我告诉你,主要是为了分享一下我的心情。”许菱双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我教训了他们俩,心里特别痛快!”   秦远说:“我听了也觉得很痛快,你这么有本事,我也很为你骄傲。”   许菱双幸福的抿起嘴巴,给秦远夹了一筷子菜,“多吃一点,我们今天都生气了,要多吃一点补补身体。”   第二天,姜一顺跑了过来,告诉他们丁晓燕生病住院的事情。   “她回去就病倒了,半张脸肿的特别高,估计是被吓到了。送去医院,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可她就是下不来床,也不能动,一动就浑身难受。”姜一顺说:“龅牙那个人睚眦必报,昨天晚上就找人去教训丁晓燕的父母了。这下可好了,三个人一起躺在医院,你说这是何苦呢?”   “这是恶人有恶报。”许菱双淡淡道。   姜一顺说:“对啊,谁都知道姓丁的一屋子都不是好东西,可玲玲偏偏不听话,还说要去医院看望丁晓燕,把我气得哦……早饭都没吃!” 第30章   秦远笑着说:“你妹妹想去看她,就让她去,这种事,你一个做哥哥的不要管,管多了只会变成仇人。”   “我不管怎么行?”姜一顺说:“我昨天晚上跟玲玲聊天,才知道那个蠢货居然花家里的钱给丁晓燕送了很多东西!也不知道丁晓燕是怎么骗她的,她自己都没买自行车,但是丁晓燕的自行车居然是她送的!一辆自行车!结婚才会给人家买的好吗?远哥,你说她脑壳里面是不是装了浆糊?我们全家人没有这么笨的啊,就她!就她被丁晓燕骗的团团转,还帮人家说好话!”   “你爸妈不知道这些事吗?”秦远问道。   “不知道,我不敢说,我爸要是知道玲玲这么蠢,肯定少不了一顿打。”   秦远点点头,道:“你还是心疼妹妹的,所以你不忍心。可是这种事,你做哥哥的确实管不了,因为你不是她的父母。”   姜一顺听懂了,他想了一会儿,说:“远哥的意思是,我得告诉我爸妈,让他们去管玲玲?”   “没错,你帮她瞒着不是为她好,也不是为你们家好。丁晓燕现在得罪了革委会的人,如果玲玲天天去找她,说不定她会利用这个关系,让玲玲去帮她对付革委会的人。丁晓燕这个人心思非常多,而且都比较阴毒。如果你劝不住玲玲,那就只能让父母出马了,千万不要等到玲玲做出什么大事的时候再后悔。”   姜一顺倒抽一口凉气,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之后他说:“我爸白天不在,等晚上我会找他好好聊一下的。反正我出门前把玲玲的房门锁起来了,她今天跑不出去的。哎,远哥,你说童老师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扯上丁家这么坏的亲戚呢?”   秦远说:“亲戚坏算什么?以后有机会你去看看我妈。”   姜一顺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看向坐在厨房门口摘菜的许菱双,问道:“嫂子,我哥的妈妈真的那么可怕吗?”   许菱双说:“那要看对谁来说了,反正对我来说,我觉得还行,可以治得住。”   “嫂子厉害!”姜一顺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肚子里发出很响的咕咕声。   许菱双立刻说:“厨房有早上剩的一个饼,你弄点热水一起吃。我马上就做午饭,你中午多吃一点。”   “嘿嘿,谢谢嫂子,还是嫂子的手艺好,跟咱们这边的风味不太一样,但是特别好吃。”姜一顺搓搓手笑着说:“你们那边烧菜都是这个口味吗?”   “不是,我是自己随便瞎做的,我不按规矩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过秦远做饭是我们当地传统的口味。”许菱双道。   姜一顺跑去厨房把早上剩下的一个薄饼吃掉,然后就拉着秦远比划了一下。   “回家这么久,远哥的身手还是这么好啊。”姜一顺有些悻悻道:“我怎么练都不如远哥。”   秦远说:“我回家了也每天自己训练,反倒是你,好像自从调回来之后,你就变懒了。”   “嘿,那我以后也加练。”姜一顺笑了起来。   许菱双很快就把午饭做好了,姜一顺主动跑去盛饭,别看他生的没有秦远高大结实,但他的饭量比秦远还大。   三个人边吃边聊,姜一顺说:“眼看你们就要回家了,我还挺舍不得的。离得远,见一面也挺难的。再说远哥回去了就住在乡下,电话都难得打一个。”   秦远说:“你回家这么久,倒是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可能是年纪大了,更懂得珍惜了吧。”姜一顺故意做出一副深沉的表情。   秦远笑着说:“我们明天要去郊区给老师扫墓,你要一起去吗?”   童万河就葬在小城郊区的一个公墓里面,秦远打算回家前带着许菱双去看看老师。   “好啊,我也去,什么时候出发?”   “不用太早,八点出发就可以了。”秦远道。   “行,那我明天吃了饭就过来。”   吃完午饭,姜一顺跟秦远坐在院子里下象棋,许菱双是照例要去睡午觉的,所以他们在前院坐着,说话也不会影响卧室里的人。   一盘棋还没下完,姜一顺家的老四气喘吁吁的跑来了。   “大哥!姐从窗户翻出去看那个什么丁晓燕了,我们都不知道。刚才她哭着跑回来,说被革委会的人欺负了,要爸爸给她讨公道。妈妈正在劝她,二哥让我过来喊你回去!”老四气喘吁吁的说道。   姜一顺气的一脚踢翻了棋盘,然后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自己家,便一脸歉意的看着秦远。   秦远说:“没事,你快回去看看吧。你记住,该教训要教训,别纵容她惹出大祸。”   “远哥放心,这次我会全都告诉我爸的,让我爸好好敲打那个蠢货!”姜一顺说完,就带着老四回去了。   秦远不知道姜家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他跟许菱双还是安安稳稳的在童万河的宅子里享受安静的生活。   吃了晚饭,俩人在周围散了步,回来打算洗澡睡觉。   可是洗澡水还没烧好,姜家老四又跑来了。   “小四,怎么了?”秦远拿了手帕给小孩儿擦汗。   “远哥,我爸爸找你过去,说有事情要问你。”   秦远看了看许菱双,许菱双说:“我跟你一起过去吧,我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   “好,留你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秦远撤掉灶里的火,拉着许菱双跟姜老四一起去了姜家。   姜家灯火通明,院子、走廊跟正厅都亮着灯,等他们走进去,老四关上院子门,然后小心翼翼的带着秦远二人走到正厅里。   室内气氛凝重,姜家所有人一个不差,连早睡的爷爷奶奶都在。   大家按顺序坐在厅里,所有人都板着脸,姜玲玲一个人站在屋子中央,垂着头一直在哭泣。   “爸爸,远哥来了。”老四跑进去,然后很乖巧的跑到二哥的身边坐下了。   姜父站了起来,把手一挥,道:“小远,菱双,都坐下说话。这么晚了,把你们叫来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家里出了一点事,想要跟你求证一下。”   “姜叔叔,现在还早呢,有什么事您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秦远笑着说完,带着许菱双一起在客人的位置上坐下。   姜玲玲扭过头,用哭肿的眼睛看了一眼秦远,表情复杂。   姜父说:“这事儿很简单,就是玲玲去看自己的朋友丁晓燕,在医院遇到革委会的人,说被欺负了,回来要我帮她讨公道。可是顺子却说丁晓燕是活该,说她是因为举报小远私藏童万河的遗物才会得罪了那帮人。但玲玲说丁晓燕是无辜的,说她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听到这里,姜一顺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许菱双明白姜一顺的心情,如果丁晓燕也算单纯善良的话,那梁杏子就是世界上最纯真美好的人了。   大概是因为大哥的嗤笑声,姜玲玲不服气的说道:“燕子姐本来就特别好!是秦远辜负了她!还冤枉她去革委会告状!燕子姐那么喜欢秦远,怎么会做这种事呢?秦远真是不要脸!”   “住口!”姜父喝道:“我让你说话了吗?”   姜玲玲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个爸爸,她被吼了一嗓子,就立刻垂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姜父看向秦远,道:“小远,这事儿你怎么说呢?”   秦远说:“姜叔叔,之前我带着老师的骨灰回来安葬,没过几天,丁家人找上我问我要老师的遗产,这事儿您应该还记得吧?”   “我记得,后来是顺子带人去解决的。”姜父说:“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顺子这个孩子平时什么事都不跟我说。”   姜一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爸,我也是不想让您担心。”   秦远说:“姜叔叔,事情很简单,老师去世前,我给丁家人发了电报……”   秦远把丁家人在童万河去世前后闹着要遗产的事情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虽然童万河让他照顾丁晓燕,但说明了必须是他自愿,从不强求。   秦远说完之后,就安静的看着姜父。   “不可能!燕子姐才不是那种人呢!你胡扯!”姜玲玲又叫了起来。   秦远冷冷道:“我不知道丁晓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但我可以用我全家人的性命起誓,我刚才说的,如果有半句假话,我们全家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姜玲玲不是最相信这种东西的吗?你可以去医院问问你的好朋友丁晓燕,她敢不敢拿她全家人的性命跟你起誓,说她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姜玲玲愣了一下,姜一顺说:“爸,这些事情都是真的,我原来的战友跟我通信的时候也提过几句,远哥就是因为打了丁晓燕的爸爸,才会被处分的。爸,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战友的信拿给你看。”   姜一顺大概是早有准备,他拿出几封信走过去递给了姜父,然后指给他看那些提到此事的部分。   姜玲玲大喘着粗气看着姜父,等姜父看完信,他说:“这几封信是顺子不同的战友写的,他们所有人都说的差不多,看来那边的人都知道丁家去争遗产,害的小远被处分的事情。姜玲玲,你也可以看一下这些信,看看真实是什么样的。”   家里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姜父对姜玲玲一直很溺爱,一般来说,他喊了女儿的全名,说明他真的是气到极点了。   但姜父是闯过大风大浪的人,所以不管内心怎么波澜,面上一直都是沉稳的样子。   姜玲玲也看了几封信上提及的部分,她揉了揉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完之后,还是不愿意相信。   “爸爸,燕子姐性格很柔弱的,她家里人要去争财产,她肯定没法反抗的,我相信这件事跟她无关。燕子姐你也见过很多次了,她什么样子爸爸你也清楚的,她……”   “啪”的一声脆响,姜玲玲身体一歪,被打的差一点摔倒在地上。   “妈?你打我?你打我?”姜玲玲傻眼的看着自己娇小温柔的母亲。   姜母小小的身躯站在那里,腰背却挺的笔直,她严厉的说道:“对,我打你,你没看到吗?”   “妈……”姜玲玲的眼泪水滚滚落下。   姜母说:“家里只有你一个女孩子,从小,你要星星我们不敢给你月亮,兄弟姐妹四个人,你的零用钱永远是最多的。但是,我没想到这样的溺爱,居然把你养的这么愚蠢!丁晓燕单纯无辜善良?那你就是愚笨无知心眼不好。你不信你大哥,不信你大哥战友写的信,但你相信一个所谓的朋友。这个朋友,吃你的喝你的花你的钱,你送给她裙子、食物和自行车,她送过你什么东西吗?我是你妈,我平时虽然不说,但这些事情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你喜欢小远,她也喜欢小远,但是我让你慢慢跟小远培养感情你不听,她让你跟小远表白,你就火速去说,结果把小远吓走了。你真觉得丁晓燕是为了你好吗?”   “妈……我……”姜玲玲张口结舌,整个脑子里乱做一团,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姜母继续说:“别的先不说,只说童万河让小远照顾丁晓燕这件事,怎么,你觉得这是应该的?”   “这是童老师的遗言……”   “你在场吗?你听到童万河说遗言了吗?”   “我……”   “你不在场,你没听到童万河说遗言,所以你不能确定童万河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你的脖子上总顶了个脑袋吧,你想一想,如果这件事换做是你,我跟你爸爸去世了,一个男人跟他的家里人不顾你当时极度悲痛过来和你抢遗产,最后还害的你被文工团处分,你后来会嫁给这个男人吗?”   “我恨他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姜玲玲说到这里,总算捂住了自己的嘴。   “恩,你不会嫁给他,那么小远是眼睛瞎了才要去照顾那个丁晓燕?”姜母朗声道:“还有革委会的事,你大哥已经明确告诉你,他亲眼看到丁晓燕带着革委会的人去搜小远他们住的院子,被子都撕成碎片了。你连你大哥都不信,但那个女人说什么你都奉为真理。姜玲玲,你蠢成这样,心地也不好,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   屋里一片安静,姜玲玲看着面前一直都很温柔和蔼的母亲,觉得自己的世界好像都被撕碎了要重组。   姜父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这事儿已经很清楚了,今天,当着全家人的面,我宣布,姜玲玲以后不得跟丁晓燕再有来往。如果她执意来往,那就搬出去住,以后也不算我们家的人了。还有,老大,明天跟我去一趟医院,姜玲玲花我的钱和我的门路给那个女人买的自行车必须要回来。”   “好的爸爸,明天我跟你一起过去。”姜一顺笑着说。   到了这个时候,秦远就站了起来,说:“姜叔叔,既然事情已经搞清楚了,那我跟菱双就回去了。”   “好,辛苦你们了。”姜父说:“等你们回家前,我再请你喝酒。”   “好的,多谢叔叔。”   姜一顺把秦远夫妇送到大门外,他低声说:“远哥,我要是早点把这些事告诉我爸就好了。我们今天在家里算过账了,玲玲这几年的零用钱,用了很多在丁晓燕的身上。我真是气得直跳脚,但是送出去的东西也不可能全都要回来。”   秦远说:“这事儿我能帮你出出气,丁晓燕那个工作当时是老师找路子帮她解决的。现在那边我也认识,既然能安排她去上班,也能安排她下班。而且丁晓燕没有下过乡,你们可以从这个地方下手,说她当年钻了空子,把她弄去乡下吃吃苦。”   姜一顺一拍大腿,整个人都变精神了。   “我怎么没想到呢?对啊!我要把那女人弄到乡下去种地吃苦!”姜一顺又说:“其实我妹妹也应该送去吃吃苦,她这个性子,怕是教不好了。”   许菱双说:“教不好就算了,秦远的妹妹就教不好了,那是父母的责任,不是你的责任。你管好自己,以后如果妹妹出事,能帮就帮一把,帮不了,那就认了。”   姜一顺点点头,又叹口气说:“只能这样了,还是嫂子想的通透。”   许菱双说:“我当然想的通透啊,因为这是你们的妹妹,又不是我的妹妹。”   姜一顺愣了一下,然后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姜家人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姜父第二天就带着姜一顺去医院把姜玲玲送的自行车要回来了。   之后这辆自行车给了姜家老四,他年纪小,骑这种弯杠自行车刚刚好。   秦远跟童万河当年的那个朋友说了一声,那边的反应也很快,借着丁晓燕跟革委会闹事起冲突的理由,直接把人辞退了。   “之后的事情,我就管不了。”火车站,秦远郑重的对姜一顺说:“顺子,你要好好的。”   姜一顺跟秦远拥抱了一下,认真道:“远哥放心,我是家里老大,我会好好的,给他们都做个表率。但我爸对玲玲始终不能狠下心,以后她可能会给我们家惹出大麻烦。”   姜母建议把姜玲玲送去艰苦地区的文工团吃吃苦,姜父一开始同意了,但姜玲玲跟姜父哭了三天,姜父就心软打消这个主意了。   秦远说:“你就听菱双的,你都这么大的人了,结了婚就搬出去住,先管好自己。”   “我牢牢记着嫂子的话呢!远哥,等我有空了,就去看你!”姜一顺挥挥手,把秦远夫妻俩送上火车。   回去的时候还是硬卧,他们跟一家三口同住一间,但这家人的孩子太小了,从早到晚没完没了的哭,哭的秦远彻底打消了早点要小孩的想法。   “我们暂时还是两个人好好过吧。”下了火车,秦远小声说道。   许菱双笑了:“你被娃娃的哭声吓到了?”   “是啊,简直是魔音穿脑,那么点大的娃娃,怎么也不知道累呢?没完没了的哭,哪里来的体力?”   “可能是因为他们不能说话,也没办法自如行动,所以除了哭,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吧。”   “反正我一两年内都不想生小孩了,太吵了,等以后再说吧。”秦远道。   许菱双并不反对,反正他们都还年轻。   从小桥流水的小城回到双井村,家里颇热闹了好几天,亲朋好友络绎不绝的跑来看他们,要他们说一说出去玩的感受。   许菱双干脆把在小城拍的照片贴在了堂屋的墙壁上,让他们自己看,然后有什么要问的,她再补充。   “真羡慕你啊,可以出去玩这么久,看照片上的风景,那个地方一定很漂亮吧?”沈娴一脸羡慕的说道。   “确实是一个很美很安静的地方,那边的女人也给人一种温柔如水的感觉,就算年纪很大了,也都像三婆那样,很少有那种粗声粗气看上去很粗蠢的老太太。”许菱双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真的没有说错呢。”   “你们这次过去,火车票花了多少钱啊?”   “我不知道,都是秦远弄的。”   “那我回头问问秦队长,要是火车票不贵,等暑假我跟我爱人也去那边玩几天。不过我们在那边没有亲戚朋友,必须住招待所,又要花钱。”   许菱双说:“要不然就干脆去有亲戚朋友的地方玩呢?如果是没有去过的地方,我觉得去哪里都差不多。”   “也对,那我回家跟我爱人商量商量。”沈娴看了看时间,站起来说:“我回去啦,你午休的时间是不是结束了?”   “还有一会儿就要去上课了。”许菱双把沈娴送出门。   “你啊也不嫌累,又是考试又是学中医,以后真的不打算一直留在小学教书了吗?”   “我也可以一边教书一边给人看病啊,反正小学又不忙。”   “也是。”沈娴笑着摆摆手,道:“我回去啦,等开学再见。”   许菱双出去玩了太久,所以一回来就被布置了很多作业,每天都要点着煤油灯挑灯夜读。   每当这个时候,许菱双还是有点想念城里的电灯泡的。   很快,公社小学开学了,放了一个寒假的孩子们很难收心,许菱双也花了一点功夫才把班里的纪律管理好。   村里的油菜花漫山遍野的盛开,养蜂人那边也开始售卖油菜花蜜了。   蜂蜜可以直接用粮食去换,村里不少口粮多的人家都去换了蜂蜜。   秦远家里口粮不多,不过他有钱,就多花一点钱买了两罐子回来给许菱双补身体。   在回来之前,秦远把童万河的存款全部取出,接近三千块钱,加上他自己的那些存款,在这个时候算是一笔巨款了。   钱都放在许菱双的空间里,两个人一回村就各自忙了起来,所以连花钱的机会都找不到,买蜂蜜倒是最近唯一的一笔开销了。   现在手头富裕了太多,秦远不打算让许菱双过苦日子,便跟她约好了时间,等这个礼拜天俩人都休息,就去县城置办一些东西。   村里已经开始春耕了,天气转暖,吃了一个冬季的菜园子渐渐变空,但春雨一下,野菜们都发了出来。   孩子们一放学就去田间地头挖野菜,回去随便焯个水,用油盐酱醋一拌,就是特别下饭的一餐。   许菱双还记得往年这个时候,许家就一门心思吃野菜汤,只放一点点粮食进去,大家都能哄饱肚子。   “许老师,我打算摘些野菜带回去,你跟我一起吗?”放学后,沈娴拎着一个布袋子邀请道。   “好啊,我正想吃荠菜呢。”许菱双说:“要是挖得多,回去我就包荠菜饺子。”   “平常日子吃饺子,你也挺有闲情逸致的。”沈娴笑着说:“我懒,野菜拌一拌就可以吃了。”   她们在学校后面的山上挖到不少野菜,各自拎了一兜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秦远今天陪李洪去镇上有事了,说要晚点回来,许菱双放下东西就去和面包饺子。   她切了一块咸肉煮熟了切成肉末,然后包了八十几个饺子,拿了一半送去给秦安康。   秦安康那边已经做好晚饭准备吃饭了,他笑着说:“给我们二十几个就可以了,我们明天早上煮着吃。你的饺子放了咸肉跟鸡蛋,很经饿的。剩下的你拿回去,明天早上再吃。”   “好。”许菱双又拿了一部分饺子回去了。   走到家门口,见姚翠花跟许香萍等在那里,见到她就露出一脸笑容。   “菱双回来啦?吃晚饭了吗?”姚翠花说:“我们已经吃过了。”   “秦远还没从镇上回来,我在等他呢。”许菱双把二人带去堂屋,给她们每人冲了一杯麦乳精,又拿了饼干给她们吃。   许香萍抓起饼干就吃,她一边吃一边说:“天天吃野菜糊糊,我快饿死了。”   姚翠花叹口气,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妈是来要粮食的吗?”许菱双问道。   “是啊,你过年前给的粮食已经吃完了……”姚翠花微微有点尴尬。   许菱双点点头说:“我跟秦远的口粮也不多,他饭量大,家里也吃的差不多了。”   姚翠花听到这里,顿时失望起来了。   可是许菱双继续说:“等下个礼拜吧,秦远说有办法可以去换到粮食。等粮食换回来了,我再拿一百斤给家里。”   姚翠花松了一口气,她一脸欣慰的说道:“幸好你嫁了个好男人,这几年……就要靠你了。”   许菱双说:“只要妈对几个妹妹好一点就行了,粮食什么的,只要我跟秦远能弄到,就可以补贴家里。”   “我对她们挺好的啊……”   许香萍一边嚼饼干一边说:“妈,你可以不能说假话啊,你对我们好?我天天出去挣工分,回家还要我做饭!三妹做的饭口味是差一点,但怎么做不是吃啊?我不是人吗?我真的想要离家出走了!”   许菱双说:“奶奶还是什么都不做吗?她年纪也不算大,别人家八十岁的老人还在山上捡柴火、挖野菜,做好饭菜等家里的劳动力回来吃饭。奶奶既然嫌弃三妹做饭不好吃,那就让她自己做吧。”   “那她还不打死我们吗?”姚翠花一脸懦弱的说道。   许菱双说:“她就一个人,你现在有香萍,还有三妞,你们三个人还打不过她一个吗?如果爸帮她,那你就来找我。你懦弱惯了,我不管你,但二妹三妹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妈,秦远认识很多小伙子,你要是一直这样不帮自己的女儿做主,那我就只能立刻给二妹找对象,让她直接嫁出去了。”   “那怎么行?”姚翠花急了:“她嫁出去了,家里就两个劳动力……”   “我说行就行,与其在家里被累死和打死,还不如嫁出去寻个活路。”许菱双说:“看看我就知道了,只要嫁的汉子好,日子比从前好出几十倍。”   许香萍也说:“就是,只要大姐给我做主,我明天就能嫁人!”   姚翠花想了好半天,最后才答应了要帮许香萍抗争的事情。   她们离开后,秦远也回来了,许菱双说了娘家要粮食的事情,秦远说:“我弄到粮票了,礼拜天去搬粮食回来。”   到了礼拜天的早上,两个人简单吃了一点早饭,就高高兴兴的去了县城。   今天除了搬粮食,他们还要买很多东西,比如长蜡烛。   许菱双每天晚上都要学习,煤油灯的光亮没有长蜡烛的好,所以秦远打算给她买上几大包,防止她把眼睛熬坏了。   天气变的很快,许菱双跟秦远都在供销社买了一些布料,等回去以后做成春装和夏装。   单鞋也各自买了一双,还有一些家里零碎要用的东西,林林总总,把秦远身上的各种票券几乎都花光了。   走出供销社,秦远低声说:“钱倒是多,可惜票券永远不够用啊。”   “没关系,过几年就好了,不会永远这样的。”许菱双冲他笑了一下。   秦远又带着她去换了两百斤粮食,他做事情比较有计划,等粮食换出来,公社的拖拉机驾驶员孔双喜就开着拖拉机从这里经过了,李洪也在上面坐着。   “李书记,化肥都买到了吗?”秦远过去问道。   “买到了,今年倒是批的快。”李洪看了看许菱双脚边的三个大麻袋,说:“粮食换好了?你们是跟我们一起回村子吗?看看后面能不能坐得下。”   秦远说:“我跟菱双还有事儿,得下午再回去了。”秦远说:“粮食运到村里,要劳烦李书记帮我放在我小叔家里。”   “行,搬上来吧。”李洪笑着说。   秦远把粮食和上午买的一篓子东西全都放了上去,孔双喜就开着拖拉机离开了。   许菱双说:“我们还有什么事情吗?”   秦远说:“你不是想去新华书店买书吗?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午饭,然后再去书店。”   正是饭点,国营饭店里面人满为患,热火朝天,饭菜的香气飘出来,确实很有食欲。   人太多,秦远跟许菱双便跟其他人拼了桌子,对方也是一对年轻人,看上去像是处对象的小情侣,两个人都显得有些羞涩。   秦远去点菜付钱,同桌的那个姑娘小声问许菱双是哪里来的,怎么在县城没见过。   她看上去也是二十出头的人,扎着两个短短的小辫子,圆脸大眼睛,看上去相当可爱,而且衣着不错,还戴着手表,看得出来家境很好。   “我们是乡下人。”许菱双说:“今天来县城买东西。”   “我就说嘛,你这么好看的人,要是在县城住,我肯定认得你的。”圆脸姑娘冲许菱双伸出一只手,道:“我们认识一下啊,我叫吕珊,是数学老师,在县中学教初中。”   许菱双没想到遇到同行了,便跟她握了手,还简短的交流了几句。   没一会儿,秦远回来了,他们的饭菜也上来了,两边就停止了交谈,各自低头吃饭。   秦远买了红烧肉跟鸡蛋面,国营饭店的东西虽然贵,但东西货真价实,面汤居然是大骨头熬的,特别香浓,许菱双吃完面条,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同桌的小情侣大概是羞涩的关系,所以吃的很慢,许菱双他们都吃完了,他们的饭菜还有一半。   两人正准备离开,吕珊忽然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的倒了下去。   她的对象吓了一跳,立刻惊呼:“珊珊你怎么了?”   吕珊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知觉,许菱双立刻对秦远道:“去找车子或者去找医生!”   秦远跟几个热心肠的年轻人都跑出去寻求帮助,许菱双蹲在吕珊的身边,伸手一探,发现她连呼吸都没有了。   “吕珊有没有什么疾病?”许菱双着急的问道。   她对象慌得团团转,想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啊,我们才刚刚开始相处,我记得她说过小时候心脏不好……”   老实说,以许菱双现在的程度并没有办法知道吕珊到底怎么了,但她在基地学过心肺复苏,所以她迅速解开吕珊的衣服扣子,摆好她的身体,打算给她做心肺复苏。   吕珊对象吓死了,他拉住许菱双的胳膊吼道:“你做什么啊?”   “她没有呼吸了你看不到吗?我试试看能不能救她,你别妨碍我!”许菱双冲他一吼,然后就不管旁边的一切,开始一心一意的给吕珊做心肺复苏。   做心肺复苏是一件体力活,许菱双要不是靠着异能加持一下,以她现在的这个体力根本没法完成。   国营饭店的所有人都像看猴戏一样看着许菱双不断的按压、吹气,有人在旁边小声说:“这要不是两个大姑娘,我都怀疑他们在做不正当的事情了。”   “你快别胡说了,人家都说了在救人,你想什么呢?”   “地上那姑娘连呼吸都没有了,真的能救过来吗?”   “谁知道啊。”   吕珊对象蹲在旁边,用一种茫然失措的眼神看着许菱双貌似疯子的举动,他几次想要阻止,但许菱双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严肃了,所以他没敢。   实际上,许菱双虽然接受过心肺复苏的课程,但给心脏骤停的人做这个也是头一回。   但她这个时候却非常专注,心无旁骛的只做着这件事。   重复的按压、吹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奇迹,吕珊的心跳慢慢的回来了……   许菱双激动不已,她扭头喊道:“医生喊来了吗?”   “来了!”秦远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手里拎着一个医药箱,一脸茫然的被秦远拉了进来。   “医生,这个病人刚才心脏骤停,呼吸也停止了,我给她做了心肺复苏,她的心跳恢复,但还是很弱,医生你快来看一下。”许菱双立刻让开位置。   中年医生愣了一下,一边蹲下去一边说:“心肺复苏?”   “先别管这个了,您看看病人。”许菱双道。   医生给吕珊检查了一下,然后对许菱双说:“你翻翻她的口袋或者背包,看看有没有随身携带的药物。”   许菱双找了一下,还真从吕珊的裤子口袋里找到了一小瓶药。   医生看了一眼药瓶子,说:“果然,她心脏不好,不过也是捡回了一条命。”   门外不知道是谁找了一辆车子过来,中年医生给吕珊进行初步治疗后,热心人就开车把吕珊和医生全都送去县医院了。   吕珊对象还傻乎乎的站在那里,有人推了他一下,说:“小伙子,你快去医院看看你对象啊。”   “就是,还有,刚才给你对象做那个什么什么的女同志,你也要谢谢人家啊。”   吕珊对象看了看许菱双,她累得坐在旁边休息,秦远就站在她的身边,要了一杯热水在喂她喝。   “这位同志……你好,我是吕珊对象。”吕珊对象走过去低声道:“那个……刚才谢谢你救了吕珊。” 第31章   “不用谢。”许菱双喝了热水,看上去稍微精神了一些,她说:“你还是快去医院看看吕珊吧,心脏骤停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还有,你要赶快通知她的家里人。”   “我不认识她家里人,我们真的刚刚才开始处对象。”吕珊对象抓了抓脑袋,说:“不过我可以去问介绍人。”   “那就快去吧。”   “不过,这位同志你怎么称呼?要是吕珊被救回来了,你就是她的救命恩人,我们总要知道你是谁吧。”这小伙子倒是突然变聪明了。   许菱双说:“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刚好坐一张桌子,碰到了能救就帮一把,再说吕珊现在怎么样了,也不太清楚呢。”   这个时候,国营饭店的一个年轻服务员又端了一杯水过来递给秦远,他说:“这位同志,这是白糖冲的水,给你爱人喝了吧,能补补体力。”   “多谢。”秦远很高兴的把白糖水接过来递给许菱双。   服务员笑着说:“不用谢我,你们夫妻俩隔一阵子总要来我们这里吃一次饭,我们都记住你们了。刚才你爱人救了人,我们都紧张死了。而且做了好事不愿意留名,真了不起。”   旁边的人也都你一句我一句的夸了起来,许菱双又喝了一杯白糖水,觉得体力已经恢复过来了,就打算回去了。   她生的太好看,就算冷冷淡淡的不怎么跟其他人说话,大家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秦远倒是一脸和气的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就打算带着许菱双走出去。   吕珊对象也跟了出去,秦远有些纳闷的说道:“这位同志,你不去县医院看看吕珊的情况吗?还有通知她的家里人,你跟着我们做什么啊?”   吕珊对象说:“你们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你们必须告诉我呀,要不然我怎么回去?”   许菱双觉得这个人有点憨,而且说话语气也有点怪怪的,便道:“你一直想问我们的名字来历,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问问这位同志,你是医生吗?”   “我不是,怎么了?”   “不怎么,你看上去确实不像医生。我吧,就是觉得……你救了人,之后吕珊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许菱双回过味儿来了,她说:“我明白了,你是怕吕珊之后有什么问题,你找不到人负责。也就是说,你是怕我把吕珊给救坏了?”   “你刚才救人那个样子,我们从没见过,怪里怪气的,又是按又是亲的。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你也不说,藏藏掖掖的,你也不能怪我多心。”吕珊对象理直气壮的说道:“吕珊是跟我一起出门吃饭才倒下去的,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反正吧,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万一之后吕珊因为你的‘救治’出了问题,我也好去找人负责啊。”   秦远冷下脸,道:“我爱人救了你对象,合着还是我们做错事了?”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们这种藏藏掖掖的态度叫人不舒服。你要是心里没鬼,你说说你是谁,去哪里能找到你,有什么关系?”   秦远捏起拳头,眼神不善,许菱双握住他的手,抬头直视吕珊对象,道:“既然你不相信我是做好事不留名,倒也无所谓。我们没什么好隐藏的,我叫许菱双,是光荣公社小学一年级的老师。你要是觉得有什么问题,之后尽管去找我。”   说完,许菱双就拉着秦远离开了。   吕珊对象记下了许菱双的姓名跟公社名字,然后他就急急忙忙骑着自行车去找了介绍人,说了吕珊突然倒地没有心跳呼吸的事儿。   “真是什么人都有,你救了他对象,倒变成坏人了一样。”秦远说:“这种人,就是欠收拾。”   许菱双倒是挺平静的,她说:“算了,救人是我自己要救的,别人怎么想,我又不能控制。再说了,他又不是吕珊本人。我跟吕珊说过几句话,这个女孩子还是很不错的。”   “怎么这样想得开?”秦远捏了捏许菱双板着的小脸。   “老师说过,但求无愧于心。要是我连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也不用跟着老师继续学了。”   秦远跟许菱双去了县城的新华书店,这里书籍并不多,许菱双看了半天,买了一本新华字典和两张印着风景画的新年年历。   她说:“一张贴在家里,一张贴在我办公桌旁边的墙上,刚好可以在上面做一些记录。”   买好了东西,两个人就慢慢走回家了。   粮食都堆在秦安康的院子里,秦远借了一个板车,放了一半白米在家里的米桶,又拉了另外一半送去了许大海家。   许家的劳动力还在地里干活,家里只有许奶奶和许小宝,其他两个女孩子都去山上挖野菜、捡柴火了。   “我看看这粮食。”许奶奶走过去看了看麻袋里面的白米,总算露出了笑脸,她说:“秦远啊,你把粮食倒进我们家的米桶吧。”   这会儿乡下的米桶都特别大,得有一米多高,一米多长,非常能装,做一个米桶能用几十年,她一个老太太是没法把粮食倒进去的。   这是一点小事,秦远就随手把粮食扛了进去,然后倒进了米桶里。   大概是怕家里人偷吃东西,所以米桶放在许奶奶的屋子里,木头盖子上还加了锁。   秦远把米倒完,许奶奶就高高兴兴的舀了一碗白米,然后锁上米桶,端着白米走出来,对院子里玩耍的许小宝说:“我的宝啊,趁他们都不在家,奶奶煮白米饭给你吃啊。”   许小宝立刻跳了起来,高高兴兴的直点头:“好啊好啊,奶奶,还放猪油拌着吃吗?”   “放!”许奶奶拉着许小宝去了灶屋。   秦远微微皱起眉头,但他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许菱双一回来就去找吴子华听课了,她还把今天救人的事情告诉了吴子华。   吴子华说:“你说的这个心肺复苏术,是从哪里学的?”   “是以前一个人教我的。”许菱双说:“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吴子华没有寻根问底,只说:“我在《金匮要略》里面看过差不多的,不过之前我也没有试过。”   说着,吴子华拿了一本《伤寒杂病论》出来给许菱双看相关的内容。   看完之后,师徒两个就重点讨论心肺复苏的事情,许菱双还用铅笔画了详细示意图给吴子华看。   “原来是这样。”吴子华说:“最初的几分钟救治都是有效的。不过,今天你遇到的是女性,所以你能救她,他日要是遇到男性……”   许菱双说:“这个又不难,我可以教给秦远,而且男性力气大,做起来效果肯定比我更好。”   “确实,只要掌握了要领,任何人都能学。”吴子华说:“可是,按照你说的这种力度,病人的肋骨岂不是很容易断裂吗?”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性命跟肋骨相比,还是性命比较重要。”许菱双说。   吴子华却微微有些担心,他说:“今天那个姑娘的对象问了你的姓名来历,等他知道姑娘的肋骨断了好几根,岂不是会来找你麻烦?”   “来就来吧,我问心无愧。”许菱双说:“当时我要是不救她,就算抓紧时间送去县医院,也来不及了。老师也说过,大脑缺氧的时间过长,人就没救了。再说我还没学到针灸那一块,要是老师在,倒是可以用针灸救她。”   吴子华一脸欣慰地看着她,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到时候那个小伙子来找你的麻烦,老师会帮你解释的。”   “谢谢老师。”许菱双说:“那我们继续上课吧。”   时间实在是太宝贵了,别看吴子华现在看着没什么问题,但许菱双知道,他其实一天比一天衰弱了,饭量也越来越小,只是靠那些药物在支撑着。   吴子华带了很多药材过来,每天都会熬药吃,他还定期去县医院复诊,每次都会拿很多西药回来。   这个时候,许菱双万分希望自己的异能是彻底的治疗异能,治疗异能可以直接治疗各种疾病,治愈率在百分之九十九,不像他们水系异能者,只能治疗一些外伤跟最小的病痛。   但治疗异能在整个基地也只有两个人,这种几乎是天选之子的异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吴子华不缺钱,家里的财物可以让吴田七无忧无虑的长大成人。   此刻的许菱双做不了任何事,所以只能抓紧时间学习,好早一点学会吴家的医术,让吴子华将来可以安心的离开。   一直上到晚饭前,吴子华才停止了讲课,然后照例给许菱双布置了一些作业,就跟她一起走出屋子。   “每天这么学习,会不会觉得累?”吴子华问道。   许菱双说:“不会,我倒是觉得每天都很精神。”   她看上去确实劲头十足的样子,从灶屋走出来的秦安康也说:“菱双现在比刚嫁过来的时候好多了,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刚嫁过来的时候吧,好像走个路都走不稳。现在看着有劲儿多了,能跑能跳的。”   “是秦远照顾的好。”许菱双笑了起来。   回到家里,秦远已经把晚饭做好了,今天在城里买了猪肉和鲜鱼,天气渐渐暖和了,秦远怕荤菜放坏了,干脆一顿把它们全都烧了。   “好香。”许菱双走进灶屋,从后面抱住秦远的腰。   秦远笑着转过身,低头亲了她一口,道:“下课了?快去洗手准备吃饭,我把这碗荤菜送去小叔家马上就回来。”   “好。”许菱双去院子里洗手。   几户人家挨得太近,所以秦远去送荤菜也要用篮子装好,上面盖一块干净的花布,要不这么做,一个不小心被梁杏子或者秦枫叶看到了,又是一场闹腾,谁都受不了。   等他送了荤菜跑回来,许菱双已经把饭菜都端到堂屋大桌子上去了。   最近山上的竹笋都冒出来了,家家户户都在吃。   秦远用竹笋烧了猪肉,鲜鱼炖了汤,又炒了一盘青菜,两个人吃的津津有味。   “我跟老师说了心肺复苏的事情,他找了书给我看,原来很久很久以前,就有大夫这样做了。”许菱双道:“老师也知道这个东西,但他说从未使用过。”   秦远说:“这很正常,吴老爷子以前在医院上班,医院的中医比西医闲一点,一般不会有那种危急患者送过去,大多是慢性病什么的。”   “是啊,今天吕珊这个情况也很难遇到的。”许菱双说:“我现在想了一下,她心脏先天不好,这次就算救回来,以后也不知道怎么样。”   “至少今天救回来了。”秦远说:“遇到你,是她命大。”   许菱双嘴角微微勾起,大眼睛也露出笑意,可见心情极好。   她喝了一碗鲜鱼汤,然后轻声说:“秦远,我现在觉得跟老师学医是我做过的第二件正确的事情。”   秦远说:“是不是觉得救人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嗯!”许菱双用力点头,然后继续吃饭。   秦远忽然问道:“那你做过的第一件正确的事情是什么?”   许菱双笑着看向他:“你猜。”   “我猜的到,但是我想听你自己说出来。”秦远也笑了起来。   “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了。这第一件正确的事情嘛……当然就是跟你结婚啊!”许菱双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脸幸福。   秦远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然后凑过去亲了一口,道:“嘴巴这么甜,看来今天晚上我也要好好服侍你了。”   许菱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点期待的说道:“那我们快点吃饭,吃完赶紧洗澡。”   秦远忍俊不禁,他说:“我说的服侍是指给你按摩一下胳膊,我看你今天拿筷子的时候都有些手抖,肯定是肌肉疲劳了。你在想什么呢?”   许菱双不服气的说道:“我在想什么?我在想让人快活的事情啊!你既然这么无邪正直,那这个月我们都不要做这个事啦。”   秦远老神在在的说道:“好啊,我个人是没有问题的。”   许菱双愣了一下,然后就去看今天才买回来的年历贴画,一看才想起来马上就是月底了,他当然无所谓啦。   “你看我做什么?”秦远一脸无辜的说道:“我尊重你的意愿啊,咱们下个月一号再来。”   许菱双哼了一声,噘着嘴巴重新坐了下来。   秦远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对了,有个事儿,我觉得还是要跟你说一声。”   许菱双没说话,她觉得秦远在转移话题。   秦远继续说:“我今天去给许家送粮食,家里只有你奶奶跟小弟在家。其他人都不在,你奶奶装了白米去灶屋煮给许小宝吃,还说要放猪油。你以前还在家的时候,奶奶也做这样的事情吗?就是给许小宝开小灶。”   许菱双想了一下才说:“以前我倒是没怎么发现,不过那会儿小宝还小,奶奶确实经常做米糊给他吃,还会放一点儿红糖什么的。”   秦远说:“我看她今天舀了满满一碗米,如果煮成白饭,许小宝一个小毛孩子肯定是吃不完的,剩下的应该就是你奶奶吃掉了。”   许菱双左手一拍桌子,道:“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告诉香萍的。”   许奶奶在家不干活,居然还偷偷开小灶,而许香萍她们天天喝着野菜糊糊在地里做着重体力活,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许菱双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晚上秦远好好给她按摩了胳膊和腰背,她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起床显得神清气爽,胳膊也没有想象中的酸痛出现。   嫁给这样的丈夫,真是太有福气了!许菱双一边刷牙一边想。   放学后,许菱双背着包去了地头找许香萍,挣工分的人连休息时间都是固定的,要不然就得扣工分,所以许菱双只能先冲着地里挥挥手,然后就坐在一旁等着。   到了休息时间,许香萍走过来从自家带的水壶里面喝了一些水,才走到许菱双身边坐下。   “大姐,怎么了?”许香萍说:“你很少过来的。”   许菱双说:“家里怎么样?奶奶还逼着你做饭吗?”   “她还不是老样子吗?不过上次回去之后,妈倒是帮我说了不少好话,说我太累了,要是把我逼的早早嫁出去,家里就会少一个劳动力。爸怕我真的找人嫁出去,最近都是让三妞做饭。奶奶就一天到晚说三妹做饭难吃,然后故意只吃一点点,躺在那里说自己快被饿死了什么的。”许香萍说:“嗨,只要不理她就行了,她不吃,我们还能多吃一口两口呢。”   许菱双说:“她当然可以不吃三妹做的饭,因为她趁你们都不在家的时候,跟小宝在家里煮白米饭吃。”   “什么?这是真的吗?”   “真的。”   许香萍气的眼眶都红了,她说:“我跟妈这么累,三妞跟四妞也每天出去捡柴火、挖野菜,就她四肢健全却天天在家闲着!我们吃野菜糊糊,她倒好,背着我们吃白米饭!大姐,你帮我说个对象吧,最好不是这个村子的人,我想嫁的远远的,越远越好。这个家,我真的不想待了,太累了……”   许香萍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许菱双说:“就算你嫁出去了,她还是会照样欺负三妞、四妞。我的意思是,不管你嫁不嫁,家里的米桶得从她的屋里搬出来。要么你管着,要么妈管着。其实你在家里的优势是很明显的,你是劳动力,她不是,只要你想法子让爸站在你这一边,米桶一定能搬出来。她屋里没了米桶,难道每天去撬锁偷米吗?”   许香萍擦擦眼泪,道:“爸就跟奶奶的跟屁虫一样,他会站在我们这边?”   许菱双说:“你就告诉他,如果米桶还被奶奶管着,你下个月就结婚,而且会嫁去很远的地方,从此跟家里没有关系。你长得这么好看,身体又好,你想结婚非常简单,爸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要是说了这些还不管用呢?”   “那就告诉他,如果米桶还被奶奶管着,以后我不会给家里一粒米,让他自己看着办。”   许香萍吸吸鼻子,不哭了,她说:“那爸肯定要疯的,大姐你过年前送了一次粮食,昨天又送了一次,咱家就指着你们的粮食偶尔吃顿饱饭呢。”   “所以啊,只要爸想吃饱饭,就得把米桶从奶奶手里搬出来。”许菱双说:“你先这么做,要是行不通,我再去帮你理论。”   “好。”许香萍想了想,又说;“大姐,为什么你好像不太想让我快点嫁人?是担心我离家之后,三妞四妞会被饿死吗?”   许菱双说:“我不担心这个,要是你结婚后他们不管三妞四妞了,我会管的。”   她已经在学医了,只要学出师,到时候在公社做个赤脚医生,一年稳稳当当赚些钱,养两个妹妹只是小事。   “那为什么……”许香萍不明白了。   许菱双说:“很简单,我希望你是因为两情相悦而结婚,不是为了逃出那个家而草率的嫁掉。”   “可大姐就嫁的很草率,现在还不是过的这么好吗?大姐夫这么有本事,现在谁不羡慕大姐啊。”   “我这是撞大运了,不属于寻常事件。你不能用这种撞大运的态度去结婚,万一你嫁的男人跟爸一样,你怎么办?所以这种事,还是要谨慎一点。你想处对象了,我们可以帮你介绍。你们俩相处个半年一年的,等大家都深入了解了,确定人品可靠,你再结婚也不迟。”许菱双说的很郑重。   许香萍也听的很认真,她想了想说:“大姐说的我都明白了,而且我想了一下,李书记天天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一个新时代的妇女,我怕那个老太太做什么啊?我一定要让她知道我的厉害,叫她再不能在家里胡来!”   “恩,你肯定可以的。”许菱双站了起来,道:“有什么需要我的就去跟我说。”   “谢谢大姐。”许香萍笑的特别灿烂,拉着许菱双的手晃了晃。   许菱双摸了摸二妹的脑袋,转身回家去了。   又过了几天,天气越来越好了,公社小学也开满了野花,沈娴去摘了一大把回来,用一个空瓶子养在办公桌上,看着心情都会变好。   “许老师,我也帮你摘一把养在桌子上好不好?”沈娴问道。   许菱双说:“我这里没有瓶子。”   办公室的一个中年男老师拿了一个空瓶子出来,说:“用这个吧,都放好久了,也用不上了。”   “谢谢。”许菱双道了谢,把空瓶子拿去洗干净。   沈娴兴冲冲的说道:“那我去帮你摘花。”   她们俩的关系越来越好了,沈娴也算是许菱双来到这里之后交的第一个朋友。   许菱双特别喜欢沈娴的性子,她这个人呢没有什么太大的理想抱负,每天专注上班,下了班就好好照顾家里人,因为家里不缺吃穿,所以天天都高高兴兴的。   沈娴跑了出去,许菱双也跟过去帮她一起摘野花。   两个人刚刚摘了一点儿,学校外面忽然开进来一辆吉普车,卷起很多尘沙。   这会儿已经放学了,但高年级还有一些学生在操场上玩耍,看到吉普车开进来,个个都围过去看稀奇。   “真少见啊,居然有车子开到咱们学校来了。”沈娴一脸好奇。   许菱双也朝那边看了一眼,只见车上下来了五个人,有男有女,其中一个就是那天见过的吕珊对象,许菱双立刻严肃起来。   “沈老师,这些人应该是找我的,你继续摘花,我先回办公室了。”   “啊?”沈娴站起来:“许老师,怎么了啊?不是出事了吧?”   “没事,你继续摘。”许菱双说完就大步朝办公室那边走去了。   快走到办公室门口,刚巧跟那群人打了个照面。   “就是这个人!”吕珊对象立刻指着许菱双喊了起来:“那天就是这个人一直压珊珊的胸口!珊珊才会断了四根肋骨!”   许菱双觉得吴子华对当地人的了解确实比自己深刻,他一直担心这家人会因为压断肋骨的事情找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几个人全都看向她,吕珊对象的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干部服,看上去很有威严的样子。   他说:“你就是许菱双许老师?”   “我是。”   “那天在国营饭店,就是你救了我的女儿珊珊吗?”   “是我。”许菱双态度冷静,并不多跟他们废话。   中年男人笑了起来,他冲着许菱双一个鞠躬,然后认真道:“许老师,真是多谢你了!县医院的张院长告诉我们,那天要不是你及时给珊珊做了什么救治术,珊珊就算送到医院也晚了!我跟她妈妈一直在医院守到昨天,珊珊脱离了危险,我就立刻找了小包,让他带我们来找许老师,我一定要亲自跟许老师道谢!”   吕珊对象有点儿哑然,他指着许菱双说:“吕叔叔,这个人压断了珊珊四条肋骨,你不找她算账吗?珊珊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疼成这样,都是这个人造成的!而且,这个人在那里按压一通,谁知道有没有效果?我看啊,是后来那个医生救的珊珊!吕叔叔,你可千万别被这个人骗了!她之前藏藏掖掖的,连名字都不敢告诉我,是我拦住他们不给他们走,她不得已才告诉我的。”   这个时候,褚建明跟其他几个老师走了过来,褚建明走到许菱双身边,一脸疑惑的问道:“请问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过来有什么事吗?”   中年男人赶紧说:“您是?”   “我是这里的校长。”   “啊,校长您好!”中年男人热情的跟褚建明握手,然后大声说:“我是过来感谢许老师的,她救了我的女儿一命!”   “许老师救了你的女儿?”褚建明微微有些惊讶。   “是啊,校长同志,你们培养了一位非常优秀、善良、高尚的老师啊!”说完,中年男人就开始给褚建明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菱双站在旁边不说话,不过知道吕珊现在没事了,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中年男人解释完,又说:“我在想要如何感谢许老师,校长同志,如果县里表彰许老师,你觉得合适吗?”   “啊……县里表彰……合适啊,很合适。”褚建明说;“我们学校还没有被表彰过呢。”   他们两个在那里热火朝天的聊着怎么帮许菱双申请县里的表彰和奖励,站在不远处的吕珊对象跟另外一个中年女子却开始交头接耳了。   许菱双注意到中年女子轻轻推了吕珊对象一下,小伙子立刻站了出来,大声道:“吕叔叔,这样不太好吧?”   吕叔叔回过头来,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不太好?”   “吕叔叔,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女同志真的救了珊珊。再加上珊珊的肋骨断了那么多,受了那么大的罪……”   “你是谁?”吕叔叔收起刚才的热情洋溢,换上了严厉的口吻。   “我?”吕珊对象有些惊讶:“吕叔叔,我是珊珊的对象包瑞啊。吕叔叔,您怎么了?”   “你也说了,你只是珊珊的对象,而且这个对象我跟她妈妈都不知道,我们家并没有承认你。你一个外人,怎么这么多话?你站在这里对我的决定指指点点,你凭什么啊?”吕叔叔很不客气的说道。   包瑞看了一眼中年女子,中年女子还在不停的给他使眼色,包瑞便说:“吕叔叔,我也是为了珊珊好啊,我跟珊珊感情这么好,我还不是心疼她吗?再说了,这个女同志只是一个小学老师,她又不是医生,她胡乱按了一通,就说自己是珊珊的救命恩人?这不是开玩笑吗?那天在国营饭店,是有医生过去的,依我看,真的是那个医生救了珊珊。吕叔叔,您是个善良的好人,我不希望您被这些乡下人蒙蔽了。”   吕叔叔冷笑一声,道:“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你以为这几天除了照顾珊珊,我没有做调查?你说的那个医生,我知道,但你知道那个医生是被什么人带去国营饭店的吗?”   包瑞摇摇头,他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把医生带过去的人,就是这位许老师的爱人!先不说许老师做的措施有没有用,但我早就打听清楚了,那天,许老师的爱人跑到街上求助,找人借了一辆车子,自己开着车从不远处的小医院背了一个医生出来。人家夫妻俩一心一意在救我的女儿,我过来感谢他们,要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我难道比你蠢些?我就算什么不懂,我也相信张院长的话,他说过,如果不是救治及时,我们早就跟珊珊永别了!”   包瑞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继续看向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站了出来,然后笑着走上前去,道:“姐夫,你消消气,小包也是关心珊珊嘛,他们年轻人刚刚谈对象,总是热情一点的。”   吕叔叔说:“我不承认这个人是珊珊的对象,这个人一路上都在说许老师的坏话,可见心眼是坏的。”   “哎呀,姐夫,珊珊这次死里逃生,你可不能做这些让她不高兴的事情。张院长不是都说了吗?以后要让她开开心心的。不管怎么说,小包对我们珊珊可是情真意切的。”   吕叔叔冷笑了一声,道:“这些私事回去再说!我现在想去感谢一下许老师的爱人。”   褚建明看向许菱双,说:“许老师,秦队长应该还在公社办公室吧?”   “应该是的。”许菱双说:“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好,多谢许老师。”吕叔叔说:“我叫吕久天,你们喊我吕同志就可以了。”   褚建明说:“吕同志啊,许老师虽然不是医生,但她一直在跟一位老中医学医术,所以,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就去胡乱救人的,她只是还没出师而已。”   “啊!原来是这样!”吕久天很高兴的说道:“看来是我的珊珊命里有贵人啊,没想到出去吃个饭,同桌也能遇到正在学医的人。”   他们又聊了几句,气氛重新热烈了起来。   这个吕久天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但他很笃定自己可以让许菱双被县里表彰,如果今后想去县里教书,也是可以的。   褚建明很为许菱双高兴,这是他教出来的学生,他自然是希望许菱双往上走的。   他们商量着一起去公社办公室找秦远,许菱双走在最后面,沈娴一把拉住她,低声说:“我刚才在旁边看了,那个姓包的不是好人,还有那个女同志,一直在跟他使眼色,这俩人看上去怪怪的,也不知道想干啥。”   “我知道,我也看到了。”许菱双说:“反正人家的父母已经知道我确实救了人,那就行了。”   沈娴笑了起来,她说:“没想到许老师才学了这么些天,就已经可以救人了。有你在啊,我现在都觉得特别安心。”   “我那天是凑巧了,如果换了其他的情况,我可能就救不了了。”   “等你学出师就好了。”沈娴说:“你快一起过去吧,没改完的作业我帮你批改。”   “谢谢。”许菱双这才跟了上去。   一行人找到了秦远,吕久天还没有报上大名,李洪就立刻冲过来跟他握手:“吕副县长,您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我好过去迎接您啊。”   褚建明跟许菱双都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副县长,怪不得他能笃定许菱双会被县里表彰呢。   吕久天又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李洪立刻说:“我们光荣公社都是这样的好同志,救人是本分之事。”   “是啊,刚才在路上,我看了一下你们这里春耕的情况,一派热火朝天,看来今年秋收,你们公社又能拿个第一名啊。”吕久天笑着说。   “我们争取!”李洪很高兴。   吕久天又跟秦远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说:“我想去秦队长的家里坐一坐,不知道方不方便?”   秦远说:“方便,请跟我来。”   走过去也没多远,李洪作陪,他们一路走一路说着公社的情况,倒是聊的很高兴。   许菱双跟秦远走在俩人的身后,中年女子和包瑞一直斜眼看着他们。   “姨,之前你为什么非要我说那些话啊?现在可好了,让吕叔叔不高兴了,我还怎么跟吕珊结婚啊?”包瑞很小声的质问道。   “你懂什么呀?我这是在帮你塑造形象呢!我姐夫本来就没看上你,现在你越重视珊珊,才越能让他们改观。”   “这样真的能行吗?”   “当然能行啊!我大姐跟姐夫就珊珊这么一个女儿,家里一屋子钱,珊珊又是个短命相。你啊,好好哄着珊珊,等她死了,吕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了。”中年女子说的眉飞色舞的。   “如果真的成了,姨你放心,我会给你分钱的。”包瑞也笑了起来。   他们俩以为自己说话声音很小,其他人听不到,可偏偏许菱双是个异能者,只要她聚精会神去听,就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听完之后,秦远见她变了脸色,就低声问她:“怎么了?他们说了什么?”   “回家再说,不是什么好话。”许菱双握紧了秦远的胳膊。   吕久天一行人去了秦远他们的老屋,他见屋子如此破旧,不免叹息道:“这么好的同志,居住环境居然这么差……”   李洪赶紧说:“吕副县长,您看旁边,这个新房子是秦远盖的,他们马上就要搬进去了。”   新盖的房子就快晒好了,秦远又找人添置了一些家具进去,等好日子一到,他们就搬家。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吕久天说:“对于这样的好同志,确实应该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   李洪跟吕久天聊的非常开心,秦远就站在一旁做陪客,并不打扰他们说话。 第32章   到村民们都收工回来的时候,吕久天看看天色,说:“许老师,我们这次来的匆忙,也没有准备谢礼,等之后珊珊出院养好身体了,我想带着她一起过来向你道谢。”   “您太客气了,真的不必这样。”许菱双道:“吕珊老师身体不好,别让她跑那么远的路。”   许菱双已经被吕久天郑重的感谢过了,她觉得这样就足够了,要是再来感谢什么的,她还会觉得有点麻烦。   “不不不,这是必须的,要不是许老师,珊珊她可能就不在了。其实她妈妈也很想过来当面跟许老师道谢的,只是珊珊还在医院,她在医院照顾所以走不开。”吕久天很诚恳的说道:“我们夫妻俩就珊珊这么一个孩子,她从小身体就不好,我们一直小心翼翼,也不太敢让她在外面乱吃东西。没想到孩子大了,不怎么受管了,她谈个对象,我们都不知道。这次还因为出去吃饭,闹出这么危险的事情。”   这些话字里行间都在暗示他们夫妻俩是不承认包瑞这个所谓的对象的,包瑞一听登时变了脸色,又赶紧看向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笑着说:“姐夫,珊珊这么大的人,谈个对象是应该的啊。不能因为她身体不好,你们就让她单身一辈子吧。先不说别人笑不笑话,就算是珊珊自己,难道不渴望美好的婚姻吗?孩子大了,总是要谈对象结婚的,小包这孩子真的很不错,勤奋上进……”   吕久天没理会中年女子,只是继续跟许菱双说:“许老师,刚才听小李说,你在跟一位叫做吴子华的医生后面学医?”   “是的,吴子华是我的老师。”许菱双道。   “听说他就住在村子里?不知道我现在能不能过去拜访一下吴医生。”吕久天说:“我曾经听过吴医生的大名,虽然他不是心脏专科,但我想请他去给珊珊看一看关于后续调养的事情。”   看病救人是吴子华最热衷的事情,许菱双立刻说:“老师就住在前面,我带您过去吧。”   吕久天很高兴,跟着许菱双就朝外走,其他人待要跟上去,吕久天严肃道:“我一个人先过去拜访一下,你们暂时留在这里吧。”   中年女子有些不高兴的小声嘀咕道:“我又不是外人,我可是珊珊小姨,我过去都不成,真是的……”   不过她到底不敢当面违抗吕久天的话,只好悻悻的站在老屋破旧的小院子里继续跟包瑞窃窃私语。   秦远进屋拿了干净的瓷杯子出来给他们泡茶,其他人都认真道了谢,只有中年女人摆摆手说:“我不喝水,不用拿给我。”   秦远就把那杯茶放了回去,一会儿留着自己喝。   他刚转个身,就听见中年女人对包瑞说:“这种地方的水也不知道干不干净,有没有烧熟,我可不敢喝,再说喝了要上厕所,乡下的茅厕我进去了就要吐。”   包瑞也说:“是啊,姨陪着吕叔叔过来这种地方真是受罪了。”   “可不是吗?不过我啊就是操心命,又担心珊珊,又担心你。只要你能把珊珊的心笼络住,将来我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秦远觉得这两人实在很好笑,真当人家吕副县长是白痴吗?现在他们夫妻俩都知道这件事了,后面肯定会劝分手的。   这个时代恋爱自由的人还是比较少的,如果家里父母坚决反对,包瑞肯定不可能跟吕珊结婚,而且吕珊那个姑娘只是单纯,并不是傻,等她相处久了,也会发现这个男人不值得的。   秦安康的院子里,吕久天正在跟吴子华商议去给吕珊看病的事情。   吴子华说:“心疾这一块我确实不太擅长,但关于断骨恢复,我倒是可以看一看。”   “这就很好了,吴医生之前在县城就颇有名气,可是后来就突然不见了,前两年我岳母还打听过您,不过也没有问到您去了哪里。”吕久天说:“我们珊珊倒是跟吴医生有缘,先是被您的学生救了性命,之后还能请您过去给她看看。”   “吕副县长太客气了。”吴子华说。   “对了,我听张院长说,许老师救人的那个法子知道的人不多,是不是吴医生您教给她的?”吕久天说:“在国外似乎也是近几年才开始慢慢成了系统的。”   吴子华没有说是谁教的,只说:“其实这种方法在我国古代就有了,只是一直缺少推广和实践。大城市那边怎么样我不太清楚,不过县医院倒确实有不少医生是不知道的。”   “张院长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对于心脏骤停的这些患者,如果在前几分钟内实施有效的救治,可以大大降低死亡率。”吕久天说:“我刚好是分管这一块的,我倒是有个想法,如果在咱们县里推广这个救人的方法,吴医生可以去做老师,帮医生们培训吗?”   吴子华愣了一下,然后才慢慢说:“我恐怕是不行的,实不相瞒,我也一直在县医院拿药吃,身体怕是撑不住。”   吕久天怔住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吴子华说:“其实这种心肺复苏术是很简单的,只要经过训练,熟练掌握,普通人也可以救人。你如果想找人做培训的话,我推荐菱双,她其实做的比我还好。”   吴子华其实是个很妙的老人家,他不打听许菱双是从哪里学的心肺复苏,而且还会帮她隐瞒一下。   不过这句话他是没有说错的,许菱双在基地接受的训练确实非常标准,如果只是培训这一块的话,她能做到一百分。   吕久天看向许菱双,道:“许老师,那这件事就拜托给你了。以目前的现状来看,我们只能先做到让县里、各个镇里、各个公社的医生去学习培训,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讨论。”   许菱双说:“我没有意见,如果吕副县长觉得我可以的话,我就去。”   吕久天满意的笑了,作为一个分管卫生文化的副县长,如果能把这个项目做好,不光可以造福百姓,同时也是一项政绩。   “等我回去后,就会着手落实这件事,等方案出来了,再派人来通知许老师。”   “好的。”许菱双点点头。   “不过,吴医生的身体不好,还能去医院给珊珊看病吗?如果不行,不要勉强。”吕久天道。   吴子华笑着说:“做培训我做不了,给人看病那是老本行了,肯定做得来。”   “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去县医院?我让侄子亲自过来接您。”吕久天很诚恳的说道。   “看你们着不着急,要是着急,明天我就可以去。”   “那就明天上午过来接您,到时候许老师要是有时间也可以一起过去。”   吴子华自己答应了,许菱双说:“明天要上课,我怕是走不开。”   “那就改天再请许老师去县里。”   吕久天又跟吴子华聊了几句,眼看时间不早了,就告辞离开了。   李洪亲自送把他们送到车上,之后他就兴冲冲的跑去了老屋。   “秦远,你媳妇儿呢?”李洪高高兴兴的说道:“这次她可是给咱们公社长脸了!你知道吗?吕副县长还要找她给全县的医生做什么培训,反正我没太听懂,不过这可是非常光荣的事情啊!下次开大会,我要着重表扬她,让大家都向她学习!”   秦远从灶屋走出来说:“她在上课,你找她有要紧事儿啊?”   “没有要紧事,我就是高兴!”李洪说:“你媳妇儿以后可不得了啊,吕副县长都说了,等县里的表彰大会结束了,如果她愿意,可以直接去县里的小学做老师!那个工资待遇可又不一样了啊!”   秦远说:“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菱双现在只想留在这里学医术,学好了再说吧。”   “要是学好了,就去县医院做医生呗,还做什么小学老师?”李洪说:“总之,她能选的路子太多了!以前她身体不好,村里人提到她只记得她生得漂亮,倒是没想到她是这么有潜力的人。”   “漂亮也是一种潜力啊,放在城里,那还不百家求啊?”秦远笑了起来。   李洪见秦远身上系着一个灰色的围裙,又是从灶屋走出来的,就说:“你这是做什么呢?做晚饭?”   “对啊,菱双现在特别忙,从小学下班回来就要去上课,所以晚饭都是我做的。她吃了饭又要继续看书学习,非常辛苦,我想让她稍微轻松一点。”   李洪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秦远啊,我跟你说一句真心话。”   “什么?”   “许老师呢,人品样貌无一不是数一数二的,将来要是有出息了,看不上你了怎么办?”李洪微微有些发愁的说道。   他一直觉得秦远跟许菱双是一对特别般配的小夫妻,但小夫妻里面要是有一个走出公社,甚至走到城里去了,那将来可就不好说了。   秦远笑呵呵的说道:“李书记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总之,不管菱双变的多优秀,我有办法让自己不掉队,跟上她的脚步。”   “你心里有数就成,我就是看着你们小夫妻过的这么和睦,希望你们能一直这样下去。”   “我知道,书记是为我好呢。”   “你明白就行。”李洪说:“那你烧饭去吧,我也该回去吃饭了。”   第二天,吕久天的侄子开车过来把吴子华接去了县医院,因为担心他身体不好,那侄子还带了一个朋友随车照顾吴子华,让吴子华备受尊重。   到中午,吴子华就被送回来了,他一回来就去了老屋找许菱双。   “老师回来了?我们刚要吃饭,一起吃吗?”许菱双跟秦远赶紧站了起来。   他们自家的菜园子长得也很好,每顿饭桌子上都会摆着至少四道菜。   “不了,老秦也做好饭了。”吴子华摆摆手坐了下来,说:“我去看过那个姑娘了,情况不是特别好。”   许菱双点头道:“我之前也是这么猜测的。”   吴子华说:“心疾方面不是我的专长,不过我倒是有一个老友精通此道,上午在县城我给他发了一个电报,将事情说了一下,请他如果有时间就去看看吕珊。吕副县长夫妻两个都是很不错的人,吕珊也是好孩子,真希望她的病能有转机。”   许菱双说:“这方面是不是西医更好一些?比如人工心脏之类的。”   “我也是这么说的,吕副县长说等她稍微稳定一点,要送去大城市的医院看看。”吴子华说:“我今天给她用了吴家治疗断骨的药物,她的肋骨倒是小事情了。之后,我跟吕珊的主治医生聊了一下,我觉得有点她的病情恶化的有点奇怪。”   许菱双眨眨大眼睛:“怎么奇怪?”   吴子华多年行医,如果他觉得不对劲,那肯定就有不对劲的地方。   吴子华说:“这事儿我还没跟其他人说,我想回来先跟你讨论一下。”   “老师请说。”   “吕珊是自幼就有的心疾,不过这些年来因为一直看医生吃药,病情还是比较稳定的,以前虽然也有过几次发作,但都没有像在饭店那次那样心跳停止。我想问一问那个叫包瑞的小伙子,当天中午他们吃了什么饭菜,但是他说脑子慌乱,早就忘记了。我知道你的记忆力很好,所以我想问问,你还记得当时他们俩点了什么菜吗?”   许菱双回忆了一下,说:“我记得他们吃了白菜炒肉、红烧鱼和蒸鸡蛋,菜里的调味料可以看见的有生姜、大蒜和葱,辣椒倒是没有见到的。如果按照书里说的,这些菜肴对心脏是不会有刺激的。”   吴子华说:“如果吃的是这些东西,倒确实没有问题。可是吕珊妈妈告诉我,她说吕珊之前去医院检查还挺好的,医生也说只要好好保养,正常生活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她的心疾却突然变重,明明生活上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真是奇怪。”   许菱双说:“生活上的变化还是有的。”   “哦?”   “她不是最近才谈的对象吗?”许菱双说:“而且这个对象想快点跟她结婚,然后等她早点去世,好霸占他们家的钱财。”   吴子华惊呆了:“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的。”许菱双说:“我听力比较好,那天听到包瑞跟吕珊小姨的对话了。”   吴子华微微皱起眉头,道:“我过几天还会去给吕珊看断骨,到时候再问问吕珊妈妈吧。好了,你们吃饭,我也回去了。”   许菱双立刻站起来:“我送老师回去。”   “不用了,我现在身体还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吴子华笑了笑。   许菱双并不勉强,但她等吴子华走出院子了还站在门后看着他的动作,确定他走到秦安康的院子里了,许菱双才回去继续吃饭。   又过了几天,县里的通知下来了,许菱双作为救人英雄被邀请去参加县里统一的表彰大会,时间就在半个月后。   李洪这个人比较积极,虽然表彰大会还没开,不过公社的大会先开了,所以他就先用公社的名义给许菱双发了奖状,在大家的面前给许菱双戴了大红花,还发了三斤肉票作为奖励。   这下大家都知道许菱双不光会推拿,而且还能救人,当天晚饭前,就有一堆人跑去老屋想找她看病。   许菱双一开始还一个一个的解释:“我才刚刚开始学医,现在还不会给人看病。”   到后来跑来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就直接把院子门闩上闭门谢客了。   秦远说:“没想到李书记开个大会居然给咱们惹出麻烦事儿了。”   许菱双说:“让李书记去帮忙解释,就说我现在还是学生,等以后考了医师证才能给人看病,要不然就是犯法的。”   “这个恐怕不行,村里的赤脚大夫好像就没有这个证。”秦远说。   许菱双说:“我不管,他放出去的消息,他得负责帮忙圆回来,要不然我还怎么学习?”   秦远捏了捏她鼓起来的小脸,笑着说:“别生气,我知道今天耽误了你学习的时间,明天我一定找李书记帮忙解决。”   许菱双拿开他的大手,说:“耽误了一个多小时,我又要晚睡了。你看看我,要是再熬夜,就变丑了。”   秦远捧着她的小脸亲了两口,道:“哪里变丑了?我倒是觉得你越来越好看了,脸颊丰润了,身上也有一点肉了。”   “哦,你以前是不是嫌我太瘦了?”许菱双瞪着他。   秦远赶紧说:“当然不是啊,你瘦的时候有一种纤弱的美,现在丰润一些了,又有一种袅娜的美。总之,你怎么样,都是最美的。”   许菱双被他逗笑了,她说:“秦远,你这么会说话,以前在部队的时候,领导应该都很喜欢你吧。”   “他们确实挺喜欢我的,不过不是因为我会说话,而是因为我本领过硬。”秦远说这句话的时候,透着一点点自豪。   许菱双往他怀里一靠,叹息道:“你以前在部队那么有本事,却因为丁家人去闹事,害的你回了家,真可惜啊。”   秦远一怔,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把实情说出来。   不过许菱双却很快从他的怀里钻出来,然后非常认真的说道:“好了,我现在要去看书学习了,你没事不要找我说话,不要吵我。”   秦远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打算下次再说,然后就帮许菱双准备好蜡烛跟煤油灯,让她好好看书学习。   不知道秦远是怎么跟李洪说的,反正过了两天后,就没有村民找过来让许菱双看病了。   她的生活恢复了原状,每天照常上班下班,然后跟着吴子华学习。   唯一有变化的是村里人的态度,自打她当了老师后,大家已经比较尊敬她了,现在她殊荣加身,村民们看她好像镀了一层金光,连梁杏子对她说话都客气了几分。   之前,梁杏子还想问她讨一斤肉票的,结果许菱双只不过是冷眼看着她不说话,梁杏子就低头回去了。   吴子华隔两天就会去一趟县医院,都是吕久天的侄子开车接送,所以对他的身体并没有产生负担。   到了礼拜六上完课,吴子华对许菱双说:“明天吕强还会开车来接我去给吕珊看骨头,吕珊说很想见见你,但是她现在自己不能出来。我是想着,明天要是你没事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医院看看那姑娘吧。”   “好,明天一起去。”许菱双说:“关于她的病,你们有查出什么吗?”   “没有,大家都觉得很奇怪。最近她住在医院,明明天天都被药水保着,可心疾还是没什么好转的迹象。但是转院去大城市也会加重她身体的负担,所以现在大家都挺头疼的。”   许菱双点点头,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晚上睡觉前,秦远搂着她问道:“你明天要去医院试试看新发现的技能?”   “我倒是想试试,但我如果做了就会暴露自己。不过我确实很好奇,连老师都觉得奇怪的病例很值得研究。”许菱双手握着那块白玉佩,然后道:“你快趴好,我再帮你看一看。”   秦远乖乖趴好,露出精壮结实的后背。   许菱双的左手将白玉佩紧握在掌心里,右手轻轻凝聚起她那微弱的治疗异能,然后轻轻的拂过秦远的后背。   别人可能看不出什么异样,但许菱双只要握着白玉佩施展治疗异能,她的双眼就能精准的看到对方身上的病灶。   这个非常偶然的发现让许菱双兴奋不已,于是就拿着秦远做实验。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用异能发现秦远身上其实受过几次很严重的伤,到现在身上还有尚未取出的弹片。   第一次用异能看见秦远旧伤的时候,许菱双差一点就哭出来了,她不知道秦远以前在什么地方当兵,但只看这些旧伤,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部门。   从那之后,每晚睡觉前,许菱双都会捏着白玉佩给秦远的旧伤稍微治疗一下。   虽然效果并不大,但许菱双相信,只要日复一日的坚持,慢慢一定会好的,要不然,等秦远年纪大了,只要遇到变天,他估计浑身都会疼——那她也会心疼的。   秦远的一颗心被甜蜜跟幸福填得满满的,他其实从不害怕危险,对于自己受的这些伤,他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但看到许菱双的红眼眶后,他却发誓以后要好好保护自己,绝对不再让她担心。   治疗结束,许菱双又检查了一遍他身上的暗伤,然后说:“这些地方我是可以用异能慢慢治的,但是那两个弹片没取出,我就没办法了,必须找人开刀拿出来。”   秦远穿好上衣,盘腿坐着说:“等以后去军区医院看看吧,其实我有很多战友的身上都有弹片,对平时也没什么影响。”   “年轻时候当然没有影响,老了怎么办?”许菱双说:“以后我是医生,你要听我的。”   秦远美滋滋的笑了,“好,都听你的。”   许菱双拉着他一起躺下来,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晚上睡觉只需要盖一床薄被子。   “下个星期就要搬进新房子了,你高兴吗?”秦远轻声道。   “高兴啊。”许菱双说:“新房子的窗户比老屋的大多了,以后可以晚一点点蜡烛了。”   秦远笑了起来,又说:“村里搬新家要摆酒,我跟小叔商量过了,我爸妈是要请的,你爸妈也得请,还有吴老爷子、三婆跟李书记,这些都要请。你们小学那边,你要不要请褚校长跟沈老师来喝酒?”   许菱双说:“不了,我已经跟许老师说好了,等住进去以后过段时间再单独请她吃饭。要不然,小学其他老师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的。至于褚校长,他这个人从来不去老师家里吃饭的,请了也没用,就算啦。”   “没办法,褚老师高风亮节。”秦远说:“那就只请这些人了,我就按照人数去买肉买鱼。天热,买多了容易坏。”   “恩。”许菱双歪进秦远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吕强开车把吴子华跟许菱双接走了,秦远因为要带着民兵给公社修大礼堂的屋顶,所以就没去。   到了县医院,吕强蹲下来,背着吴子华去了吕珊的病房。   她住的是单人病房,面积不大,不过有沙发也有陪护床,家人照顾起来比较方便。   见到许菱双,吕珊特别高兴,她虚弱的躺在那里,看着许菱双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许老师,我们总算又见面了。”   许菱双走过去,握住她伸出来的手。   也就这些日子没见,吕珊的手比之前消瘦多了,而且皮肤惨白,可以清楚的看见上面的血管。   许菱双说:“我太忙了,要不然早就应该过来看看你的。听老师说,你的肋骨恢复的不错,现在已经可以活动了,是不是?”   “是啊,早上妈妈还扶着我下床自己去上厕所了呢。”吕珊虽然生病,但看上去还是很开朗的。   吕珊妈妈端着一个盆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盆子里装着一些洗干净的桑葚,看上去水灵灵的。   “啊,吴医生来了,吃点水果吧。”吕珊妈妈很热情的说道,然后她看到了容貌绝佳的许菱双,立刻放下盆子走过去:“要是我没猜错,你应该就是许老师了吧?”   “我是,您好。”   “他们都说许老师生的特别特别好看,就算站在一群人里面,也能第一眼就把许老师认出来。我当时还有点疑惑,今天一看许老师,我才知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许老师真的太让人惊艳了,放在从前啊,就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吕珊妈妈握住许菱双的手,非常热情的说道。   “阿姨过奖了。”   “没有过奖,都是实话。哦,还有啊,真的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救了珊珊,珊珊恐怕就……许老师啊,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她非常动情的说道。   吴子华说:“小魏,这是她应该做的,你快别这么夸她了。”   “哦,对,我姓魏,你叫我魏阿姨就可以了。”   “好的,魏阿姨。”   “你们快坐下,吃点水果,我去给你们倒茶。”魏阿姨开始在病房里面忙碌起来了。   吴子华先去给吕珊看了病,表示她恢复的很不错。   吕珊说:“就是这个心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院,我好想班里的学生啊。”   魏阿姨正要说话,门外又来了探访者,是包瑞和吕珊的小姨。   吕珊看到包瑞显然很高兴,她眼睛一亮,露出那种真诚的喜悦之情。   大家打了招呼之后,包瑞就在吕珊的床边坐下,然后絮絮叨叨的跟她说一些县里的见闻。   吕珊听的很认真,偶尔还会回复几句。   他们俩在那里聊天,魏阿姨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连带对自己的妹妹都冷冷淡淡的。   “哎呀,大姐,你又摆脸子给我们看。”吕珊小姨说:“珊珊喜欢包瑞,你做什么要做天上的王母,非要拆散他们啊?本来珊珊身体就不好,要不是包瑞心肠好,哪个男人愿意娶一个病秧子哦。”   魏阿姨哼了一声,道:“我们家珊珊不结婚也能过的很好。”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女人是一定要结婚的啊。你看看我,前面那个命短,我做寡妇那些年,大家都嘲笑我,我只好又再嫁了。好在包瑞爸爸是个好人,对我也很好,虽然我自己没有小孩,但是包瑞就跟我的亲生孩子一样嘛。倒不是我夸奖自家人,可是我说真的,要是赶走了包瑞,珊珊恐怕就找不到人结婚了。”   魏阿姨不说话,只是脸色更加难看了。   吕珊跟包瑞聊了一会儿天,包瑞从斜挎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然后笑着说:“是不是口渴了?我给你带了水,都是兑好温度的,可以满口喝,来,我喂你。”   吕珊笑着说:“我今天精神挺好的,不用你喂我,我自己喝。”   包瑞把保温杯递给她,她自己慢慢接过去喝了几口。   不过大概是因为手上没力气的关系,她喝了几口还是有一部分流出去弄湿了衣服跟被角。   包瑞伸手想帮她擦,魏阿姨跳起来吼道:“你的手想做什么?你想往哪里碰?”   包瑞吓了一跳,一脸无辜的收回手道:“阿姨,我只是想给珊珊擦一下水。”   “不用你擦,那是什么位置你不知道吗?你伸手是想耍流氓吗?”魏阿姨快要气死了。   刚巧许菱双离的近一点,她就干脆走过去,拿起床头放着的一块干净手帕,帮吕珊擦了一下。   因为离得近,吕珊手里还捧着那个保温杯,作为水系异能者,许菱双觉得擦过的水有一点奇怪,不像是单纯的白水。   她说:“吕老师,可以让我看一下这杯水吗?”   吕珊还没说话,包瑞就忽然面色一变,然后劈手夺过保温杯,说:“一杯水而已,有什么好看的?你想喝水可以自己倒啊,这是我给珊珊准备的。”   这下,就算许菱双是傻子也知道这杯水绝对有问题了,她直接翻过病床,闪电般夺下了那个保温杯,然后一脚将包瑞踢出去好几步。   “你做什么?!”吕珊小姨白着一张脸跑过来想要抢保温杯。   魏阿姨还有点儿懵,吴子华朗声道:“吕强快进来!这里有人想害珊珊!”   吕强是吕珊的堂哥,因为要接送吴子华的关系,所以他一直坐在病房外面看报纸默默等着。   一听吴子华喊他,他就大踏步冲进来,一把将吕珊小姨给拦下了。   “你们做什么?你们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抢我们的杯子?你们是不是脑子坏了?”吕珊小姨还在叫嚷:“不就一个保温杯吗?那个乡下女人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居然抢别人的!哎哟,真是不要脸!包瑞,走,我们回家去!”   “好的!”包瑞捂着大腿被踢过的地方跟吕珊小姨一起往外走。   吕强又冷笑一下拽住了他们两个的衣领,吕强是个喜欢运动的人,个子高大,不过抓着两个人还是有点吃力。   好在魏阿姨也反应过来了,她咬着牙跑到病房门口挡住房门,然后低吼道:“谁也不许从这里出去!”   “大姐……”   “你给我闭嘴!”魏阿姨看向房内的许菱双,声音在微微颤抖:“许老师,是不是这个水有问题?”   许菱双说:“是的,但是具体里面放了什么我不知道,可以找人去检测一下。”   她已经用异能感受过杯里的水了,里面确实加了东西,但具体的她就不知道了。   魏阿姨差点就晕了过去,可是她看看病床上一脸茫然的吕珊,她咬牙站住,然后一字一句道:“我马上就去报警!”   “大姐?你听信这个乡下女人胡说?我可是你亲妹妹啊!我跟包瑞怎么可能害珊珊?那就是白水,不信的话,我可以喝给你看!”吕珊小姨还在振振有词。   许菱双说:“你想糊弄谁啊?谁不知道心脏病人的饮食跟健康人群是不一样的?对健康人来说没有问题的饮食,对心脏病人来说可能就是剧毒。你别强辩了,我可以确定水里放了东西!你喝了没问题,不代表吕老师喝了也没有问题。”   吕珊小姨的表情变了变,旁边的包瑞几乎快要站不住了,他满脸煞白,冷汗一片一片的渗出来。   “魏红梅!你是我的亲妹妹!你怎么能对珊珊做出这种事?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每天过来看珊珊,都会带一杯水过来喂给她喝!怪不得珊珊的病一直好不了,魏红梅,你真是禽兽不如!”魏阿姨话音没落,眼泪就率先落了下来。   吴子华镇定的说道:“我去找医生和张院长,你们谁去报警,还有,要通知吕副县长。”   魏红梅这才有些慌了,她说:“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水是包瑞带过来的,也是包瑞喂给珊珊喝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是好心好意,才把包瑞介绍给珊珊的,我怎么知道包瑞想要害人?”   “你放屁!明明是给我出的主意,加的东西也是你给我的!是你说只要我能尽快跟吕珊结婚,然后她早点死了,我就能得到他们家的房子跟钱了!我们还说好了要分钱的,你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无辜?”包瑞急了:“我连这个水里加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我才是无辜的那个!”   吕强也气的浑身直抖,他吼道:“很好,你们两个狗咬狗,已经承认确实在水里放东西了!吴医生,麻烦你立刻去请医生过来给珊珊看看。二婶你去报警和通知二叔,这两个人有我看着,绝对不会让他们跑掉的。”   吕珊像是被雷劈过了一样,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木呆呆的看着病房里发生的一切,不说话,没有动作,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吴子华去喊医生,魏阿姨冷静了一下出去找警察和打电话。   许菱双看向吕珊:“你没事吧?”   吕珊直愣愣的看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许老师,我是在做梦吗?”   “你不是,确实有人想要害你。”   “为什么……我没有得罪过他们啊……”   “因为怀璧其罪,他们想要你的家产。”   正说着,吴子华已经带着主治医生进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护士和一个保卫人员。   医生开始给吕珊做检查,吕强跟保卫人员一起押着魏红梅跟包瑞走出病房,在走廊站着。   许菱双也走了出去,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个保温杯。   她走到魏红梅的面前,厉声道:“杯子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你要是坦白从宽,兴许还能减一点罪行。反正这个杯子要是送去检验,也可以查出里面的成分,你就算瞒着不说,对你也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魏红梅倒真是个滑头的人,她看向吕强,说:“吕强,你给我做个保证,要是我说出杯子里面放了什么,你们能只治包瑞一个人的罪吗?” 第33章   吕强还没说话,包瑞就猛地扑了过去,掐住魏红梅的脖子吼道:“你这个贱人,明明就是你出的主意,是你叫我接近吕珊,也是你放的东西。现在被人发现了,你居然诬赖我,我跟你拼了!”   包瑞是个健康的青年男子,就算再斯文也比魏红梅的力气大多了。   魏红梅拼命去抓包瑞的手,但包瑞盛怒之下也感觉不到疼痛,两只手反而越掐越紧,眼看魏红梅的脸变成了紫色,而且开始翻白眼了,吕强才一拳揍向包瑞,让他松了手。   魏红梅瘫倒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大喘气,她口水乱淌,蓝色裤子上出现了水渍,应该是生理性的失禁。   吕强皱着眉头看向魏红梅,他是不想管这个坏女人的死活的,但目前到底谁是主谋还没弄清,所以魏红梅暂时还不能出事,便问道:“吴医生,这个女人需要治疗吗?”   “这个简单,我来。”吴子华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摸出一个木盒子,然后取出几根银针,刷刷刷在魏红梅的脸上扎了几处穴位,魏红梅的喘气声总算缓了下来。   她还是瘫倒在医院的地上,慢慢把自己缩成一团。   许菱双一直觉得针灸非常神奇,所以她很期待可以快一点学到那一步。   吴子华说:“看包瑞的反应,这个女人才是主谋吧。”   许菱双对吕强说:“我觉得可以先把包瑞带去旁边盘问一下,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   吕强便让保卫人员守着魏红梅,自己揪着包瑞去了走廊的最边上,许菱双也跟了过去。   “包瑞,故意杀人罪可不是小事情,那个魏红梅年纪大了,死了不可惜,但你才二十几岁,你要是就这样没了,难道不可惜吗?”许菱双随便忽悠道。   包瑞非常激动的说道:“不是我出的主意,真的不是我!要不是魏红梅给我介绍,我连吕珊都不认识!是她说吕珊是个病秧子,活不了多久,但是家里特别有钱,只要我能打动吕珊的芳心,跟她结婚,她爸妈就会把钱财大把的送给我们,还会给我们房子结婚用。然后我就只要等吕珊去世,把他们的钱啊房子都独吞了,就可以再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结婚了。她说这样做对我没有半点损失,反而可以赚到钱跟房子,我才同意的。”   “所以你们就给珊珊下药?让她的心脏病越来越严重,早点死掉?”吕强问道。   “药是魏红梅下的,我真的不知道水里装了什么。每次我出门跟吕珊约会,她都会把这个保温杯交给我,说这个水要喂给吕珊喝。我心里其实怀疑过不对劲的,但是魏红梅一直说没事,出了事有她兜着,所以我才继续听了她的话,吕珊住院后,我也每天把这杯水喂给她喝。我是糊涂,我是做错事了,但是这些主意真的不是我出的。都是魏红梅,都是她!”包瑞一边吼,一边哭了起来:“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啊,呜呜呜呜……”   许菱双看向吕强,道:“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他应该不知道水里放了什么。目前看来,只能先送去检验了。反正最后要取证的话,检验结果才是证据,也不用问魏红梅了,问了她也不会说的。”   吕强说:“可是县里没有这样的研究所,得送去城里才行。”   许菱双说:“等警察来了,把记录做好了,让他们送去城里检测吧。你也别太担心,至少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吕珊的病一直无法好转的原因。只要不再喝这些水,应该就能慢慢好起来了。”   吕强点点头,又揪着包瑞走了出去。   魏红梅还是缩成一团躺在地上,她闭着眼睛,没人知道她是昏死过去了还是在装睡,反正许菱双知道她一定在想着脱身的办法。   可吕久天不是好惹的人,身为副县长,他的女儿被人投毒谋害,这可不是小事情。   县公安局从上到下立刻重视起来,由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亲自负责侦办此案,魏红梅跟包瑞立刻被关了起来,然后分开审问。   包瑞到底年轻胆子小,一股脑的把所有东西全都说出去了,包括每一次出去约会前魏红梅给他保温杯时说过什么话,什么表情,他都说得清清楚楚。   但魏红梅那边非常难审问,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不管怎么审,她都一口咬定是包瑞自己要害死吕珊,跟她没有关系。   她还大哭大闹的吼道:“我可是珊珊的亲小姨,我怎么可能害她呢?是包瑞诬赖我啊!我冤枉啊!”   侦办人员其实也挺为难的,大队长直接出去问吕久天:“吕副县长,我们可以一些特殊的法子来审问吗?要是用特殊法子,应该能问出来。”   吕久天点了头,侦办人员转个身走进去,开始用特殊的法子来审问魏红梅。   但是没想到魏红梅这个人特别嘴硬,连特殊办法都用上了,但她就是不肯招,就算人都打的没什么用了,嘴里始终只有一句话:“是包瑞一个人害珊珊,与我无关。”   “吕副县长,怎么办?她就是不肯招。”   吕久天说:“那杯水送去城里的研究所检测了吗?”   “已经送去了,我们找了人,所以明天就能出结果,然后发电报过来。”   “那暂时先这样吧,我要回医院看看珊珊。”吕久天说完,就带着司机、秘书回到了县医院。   吕珊这会儿的情绪非常不好,她从小身体不好,长这么大是头一次处对象,没想到居然遇到了谋财害命的,这对一个年轻姑娘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魏阿姨的情绪也崩溃了数次,她就魏红梅一个妹妹,这么多年来对她照顾有加,没想到对方恩将仇报,要来害自己女儿的性命,所以母女两个抱头痛哭,结果吕珊休克了一次,吴子华就让吕强把魏阿姨带出病房了。   他跟许菱双原本打算中午前就回村子的,现在遇到这种事也没法离开,便一个安慰魏阿姨,一个在病房里面安慰吕珊。   主治医生也非常紧张,护士时不时就进来看一眼,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去喊人。   吕珊躺在床上,手上挂着点滴,眼泪无声的流淌。   许菱双其实不怎么会安慰人,但坐在一旁陪着她还是可以的。   “要喝点水吗?”许菱双看了看吕珊干燥的嘴唇,轻声问道。   吕珊吸吸鼻子,轻声道:“我已经不想喝水了。”   “那我喂你喝点别的?蜂蜜水?麦乳精?牛奶?要是都不想喝,我让你堂哥回家去煮点甜汤过来。”许菱双说:“甜汤很好喝的,我喝过冰糖炖梨子、红枣炖银耳,红薯煮糖水也好喝,而且便宜,你都可以试一试的。”   吕珊被这些吃的转移了一下注意力,说:“我没喝过红薯煮糖水,真的好喝吗?”   “好喝的,你要是想喝,我可以教你们怎么煮。”许菱双说:“我们村里没什么可吃的,红薯倒是家家户户都有的。”   “算了,我还是不想喝。”吕珊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那等你想喝的时候再问我就行了,你爸爸知道我家住哪里,要是有什么事,以后也可以给我发电报。”   “许老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许菱双有些纳闷,说:“我对你很好吗?这不是很普通的事情吗?虽然大家萍水相逢,但到底也是认识了,不管以后是不是朋友,但你的性命是我救的,我可不能看着你糟蹋我救回来的生命。”   吕珊被这句话触动了一下,然后表情一暗:“对不起,许老师,我对不起你。”   “既然知道对不起我,那就好好听医生的话,认真配合治疗,让自己快点好起来。”许菱双说:“我知道,遇到这种事情一定会伤心的。我看得出来,你对包瑞是有感情的。但其实很多人都失恋过,我妹妹也是啊,她十八岁就吹了一个对象,哭的跟什么一样,后来也慢慢好起来了。人嘛,都要向前看。”   如果是从前,许菱双肯定是说不出这么多大道理来的。   但自从做了小学老师后,面对那些可爱纯真的孩子们,她也跟褚建明一样学到了怎么说话、怎么劝导、怎么批评教育。   吕珊垂眸说:“我以后都不敢处对象了,我害怕。就像我……魏红梅说的,我这种身体,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在了,哪个男人愿意跟我在一起啊?想跟我在一起的男人,肯定都是为了别的目的过来的。”   “那也说不好的,你这样说,就表示世上没有好人了。不过你不想处对象也没什么不好的,你是老师,等你身体恢复了,就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教书育人,也是非常有意义的。我觉得人生不仅仅只有结婚生孩子,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人生可以创造什么。吕老师你这么优秀,年纪轻轻就是中学的老师,我相信假以时日,你肯定会桃李满天下,造就很多成功的学生的。”   许菱双一直都是认真而积极向上的人,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也很真心实意,吕珊听着听着,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也不哭了。   “许老师,你真的好厉害啊。”吕珊有些星星眼的看着许菱双,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就算靠脸也能一辈子舒舒服服的,但你却这么上进,又是做老师,又是学医。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现在心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那就好啊,那你现在想不想喝点什么?”   “牛奶吧。”吕珊说:“不喝就浪费了,牛奶挺贵的。”   吕珊从小生病,要不是父母都是双职工,后来吕久天的官越做越大,还真是养不起她的。   她知道自己从小就花了家里很多钱,所以虽然养的娇贵,但她本人并不娇气浪费。   许菱双喂她喝了热牛奶,吕久天也带着秘书进来了。   “珊珊,你好点了吗?”吕久天在床边坐下,一脸慈爱的看着消瘦虚弱的女儿。   吕珊看见爸爸,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点头道:“好多了,医生说好好治疗,说不定半个月后能出院的。”   “出院的事情不着急,等彻底养好了再说。”吕久天说:“你们学校的领导也说了,现在班里的孩子都很乖,所以你也要彻底康复了再回去给他们上课。要不然,不光领导同事要担心,孩子们也会担心的。”   “恩,我听爸爸的。”吕珊点点头。   父女两个又说了一回话,吕珊大概是心情好了一些,说着说着就困了,想睡觉。   许菱双帮她盖好被子就走出去了,她一出去就看见走廊那头走过来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登时就高兴的跑了过去。   “秦远,你怎么过来了?”   秦远笑着说:“都过了中午了,你跟老爷子还没回去,我有点担心,所以过来看看。你们吃饭了吗?”   “吃过了,这里有食堂,是吕强同志给我们买的饭菜。不过魏阿姨跟吕珊都没吃,饭菜还放在那里呢。”   许菱双拉着他走到旁边,把魏红梅跟包瑞在水里下了东西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远面色一凛:“居然有这种事!”   “是啊,幸好我今天过来看望吕珊了,要不然,吕珊被他们害死了都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许菱双说:“她跟她妈妈的情绪都很崩溃,所以我跟老师没法离开,一直守在这里。对了,我还没问吕副县长审讯的结果呢。”   “走,一起过去问。”秦远拉着许菱双的手,又回到了病房。   吕久天看到他们夫妻两个,就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走到外面来说话。   “包瑞倒是全都招了,事无巨细讲得清清楚楚。但魏红梅誓死不说,大队长连特殊手段都用上了,还是没法撬开她的嘴。”吕久天说:“虽然她什么都不说,我们也能给她定罪,但这事儿想想我就不服气。”   许菱双说:“为什么?”   “魏红梅这个人我是清楚的,她不过就是一个印刷厂的工人,下在水里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不可能是她一个小工人能弄到手的。她现在的丈夫跟她是一个工厂的工人,也是那种老实巴交的性子,凭他肯定也没法弄来。”   许菱双明白过来了:“也就是说,魏红梅的背后还有一个人,给她药物,甚至帮她出了主意。”   “是的,我们现在想要撬开她的嘴,主要就是为了让她招出背后那个给她药物的人。要不然,我心里如何过意的去?我怎么对得起珊珊?”吕久天心里难受,一拳头打在了墙上,满脸都是愤懑。   秦远忽然说:“吕副县长,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人招供。你如果信得过我,可以带我过去。”   吕久天一愣,然后快速的说道:“秦队长是退伍回来的对吧?”   “是的。”   “你以前是什么部队的?我在你的档案里居然查不出来。”   秦远笑了笑,道:“这个嘛,查不出来,我也不方便说。”   吕久天倒是很懂行,知道秦远以前肯定不简单,便立刻道:“好,请秦队长跟我们一起过去。”   秦远看向许菱双,说:“你想一起过去吗?”   “我不去了,你们去审讯,我对那个不感兴趣。”许菱双说:“再说老师也在这里,今天他也累到了,我不太放心让他一个人。”   “好。”秦远说:“我去去就来,很快就能回来。等我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回村。”   秦远跟着吕久天去了一个多小时就回来了,吕珊睡了一觉醒来了,魏阿姨正在喂她吃稀饭,许菱双跟吴子华都在病房里陪她们说话。   “这么快就回来了?”许菱双说:“已经问出来了吗?”   “没这么快,我把法子教给他们了,剩下就看魏红梅能熬到什么时候了。”秦远说:“这边要是也没事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魏阿姨赶紧说:“今天多亏了许老师跟吴医生,许老师真是我们珊珊的贵人,前后两次都是许老师救了珊珊!许老师啊,这么大的恩情,我们家以后怎么还得清?”   许菱双说:“魏阿姨,你们太客气了,我以后也是要做医生的人,我虽然没有老师那么高尚伟大,但医生救人是本分,你真的不用再跟我道谢了。”   “许老师还说自己不高尚伟大,那要怎么样才算高尚伟大哦!”魏阿姨说:“吴医生啊,你真是收了一个最好的学生。”   吴子华也一脸欣慰的说道:“是啊,我也很为菱双骄傲。”   虽然许菱双在某些方面跟他理念不同,但目前看起来,许菱双做的每件事都跟悬壶济世这个词很贴合。   吴子华的身体虽然在慢慢衰弱,但他心里一直是很高兴的,因为他知道吴家医术后继有人了。   魏阿姨给许菱双收拾了一点吃食,然后就让吕强送他们回去了。   回到双井村,吴子华觉得有些疲惫,到家就躺着休息了。   吴田七还在外面跟小伙伴们一起玩沙包,他这学期在公社小学跟班读四年级,跟班里的同学相处的特别好,他的性格也有了很大的变化,比刚来的时候活泼开朗多了,话也多了不少。   老屋的院子里,许菱双洗了手脸,就坐在椅子上吃魏阿姨给她拿的枇杷。   “想睡一会儿吗?今天你们都折腾的够呛了。”秦远在她身边蹲下,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满脸温柔。   许菱双摇摇头,说:“我吃完果子就去看书了。”   “这么拼命?”   “不拼命不行的。”许菱双说:“我今天听到另一个医生跟老师的对话了,老师的身体其实越来越差了,只是他自己懂得照顾自己,所以我们看上去他像没事一样。”   秦远说:“如果能想个法子让老师昏迷不醒,然后你帮他看一下身上的病灶就好了。目前的医生治不了老爷子,但你的异能或许可以呢?我身上的暗疾都被你治好了不少呢。”   许菱双说:“我想试试,可是要怎么才能让老师昏迷不醒呢?老师身体本来就不好,我们也不可能乱给他用安眠药、麻醉剂什么的。”   秦远想了想,说:“明后天,公安局那边应该就可以把魏红梅的嘴巴撬开了,到时候我可能还要去一趟县城。我去打个电话给以前的战友,问问他们能不能帮忙想个法子。”   “好。”许菱双吃掉一半枇杷,把剩下的留给秦远,就去走廊下继续写吴子华给她布置的作业了。   她学到现在,吴子华手头大部分的医书她都可以背诵了,中医基础理论全部学完了,她已经开始学习诊断了,后面还有中药、方剂,最后才能学习吴家家传的骨科跟外伤。   说白了,吴家祖上第一代行医的人其实是军医,所以对于跌打损伤是最擅长的,吴子华自己也是这一块最为精通,堪称业内行家。   许菱双既然学了吴家的医术,那么以后就算考了医师证,从业应该也是这一块了。   吴子华受累之后,一直到礼拜二才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许菱双非常担心他的身体,甚至在想要不要冒着风险告诉他自己有特殊本领,然后强行给他用异能治疗看看。   还没等她想清楚这件事,吕强就开着车过来找他们了。   “秦队长!我二叔请你过去一趟!那个女人招供了!”吕强看上去很兴奋:“你出的主意果然有用!”   秦远笑着说:“她招出来的那个人是谁?”   “是咱们县城有名的一个老泼皮,叫章平,快五十岁了,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就靠家里七十岁的父母养着。魏红梅再婚的丈夫是个老实人,老实过头了,所以不讨她欢心。她有一回买菜的时候跟章平撞见了,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就勾搭到一起去了,然后就成了姘头。俩人好了都有大半年了,章平手里穷,魏红梅工资也不高,所以不怎么供得起他。章平知道我二叔二婶家里条件好,唯一的女儿心脏不好,他就出了这个点子,让魏红梅的继子包瑞去跟珊珊谈恋爱,最好是珊珊病重,包瑞情深义重非要娶她,然后打动我二叔二婶,就会把房子跟钱财都送上。之后,只要等着珊珊没了,他们就可以分掉这些房子跟钱了。”吕强说完,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显然极为愤怒。   “原来是这样。”秦远说。   许菱双却着急的说道:“你们知道水杯里面放的什么东西了吗?”   “哦,差点忘了说,已经查出来了,是咖啡因,放的剂量还不少。”吕强说:“这是章平用魏红梅的金耳环从城里跟人买的,现在二叔也把这件事上报了,城里也在查那个卖家。”   许菱双点头道:“原来是咖啡因,怪不得医生都查不出吕珊的身体为什么越来越差。”   秦远问:“咖啡因不就是可以提神醒脑的东西吗?茶叶里面就有,我们喝了也没事啊。”   “普通人喝了当然没事,但是心脏病患者是不可以碰的,尤其是大剂量的咖啡因,会频繁出现心悸之类的现象。”许菱双说:“这个章平倒不是一般的泼皮,他肯定读过书。”   吕强说:“是的,别看章平现在是个泼皮,早些年,他还读过高中的。这个东西很多人听都没听过,但他却知道怎么用来害人。”   “不过到底是查出来了。”许菱双说:“吕珊以后不接触这些东西,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吕强这时总算笑了一下,他说:“是啊,多亏了你们夫妻俩!我二叔说了,等事情全都处理好了,会正式过来谢过二位。如果不是你们,珊珊真的凶多吉少。”   秦远说:“这个事以后再说吧,不是要去县城吗?我们现在出发吧。”   吕强跟秦远去了县城,许菱双洗好锅碗去找吴子华上了一会儿课,就带着吴田七一起去学校了。   四年级的学生下午也要上课,不过吴田七一般不太跟许菱双一起走,他在半路上就可以遇到大把的同学,小伙伴们一边玩一边去学校,比跟在老师身边轻松些。   不过,今天的吴田七却没跟小伙伴一起走,反而蔫蔫的跟在许菱双的身边。   许菱双低头看看他,问道:“田七,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我帮你看看吗?”   “我没事。”吴田七说:“爷爷中午帮我看过了。”   “那就是有心事?”   吴田七犹豫了一下,说:“许老师,我爷爷去世后,我是不是就要离开双井村了?”   吴子华并没有隐瞒自己的病情,所以吴田七一直都知道爷爷命不久矣,而且等爷爷不在了,他还要被送去省城的亲戚家。   “你不想去省城?”许菱双说:“省城很大很漂亮的,我们村有知青是从省城来的,听他说,省城有公园、动物园、电影院、百货商店,都可有意思了。”   吴田七说:“可是去了省城,我就看不到这里的小伙伴了。许老师,我……我是头一回有小伙伴。”   他的小脑袋垂得低低的,看上去非常沮丧。   许菱双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她说:“田七,这件事呢,老师来帮你想办法。所以,你现在先不要沮丧,还跟平时一样好好上课,好好玩耍,好不好?”   吴田七对许菱双有一种天然的信服力,她说什么,他都觉得是真的。   一听许菱双要帮他想办法,吴田七就稍微高兴起来了,他点点头说:“那我听许老师的。”   到了学校,吴田七去班里准备上课,许菱双去办公室继续工作。   褚建明走过来说:“许老师,下个礼拜一上午你要去县里开表彰大会,到时候班里的课,我来帮你上,你不用担心。”   “好的,多谢褚校长。”许菱双说:“到时候我会把教案跟备课本都留在桌子上的。”   沈娴一边倒开水,一边说:“许老师,你最近可是喜事连连啊,礼拜天要搬新家,然后第二天就要去县城领奖章,到时候,可要请我们吃糖啊。”   “一定会的,要是你们还想吃什么,都可以说出来,只要我们能买得到,我都拿到办公室来。”许菱双很高兴的说道。   日子越来越好了,家里又不缺钱,她也愿意大大方方的请同事们吃点零嘴儿。   所有老师都高兴的讨论起来,最后,他们定了县城供销社的水果糖、果味饼干和橘子罐头,买这些东西只需要用钱,所以许菱双满口就答应下来了。   下班后,许菱双回到家里放下东西,就去了秦安康家找吴子华。   吴田七是照例要在外面玩耍的,所以他不在家。   “老师,上课前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如果您觉得我说的不对,也请您不要生气。”许菱双很诚恳的说道。   吴子华说:“好,你说。”   “吴田七好像不想去省城,也不想离开双井村。我有一个想法,您看我小叔这个人,勤劳忠厚、心地善良,这些日子对田七也特别好……”   吴子华听懂了,他说:“你是不是想说,让老秦收养田七?”   “是的。”   吴子华笑着说:“其实我最近也在想这件事,老秦很喜欢田七,他又会做饭又会照顾人,田七跟他感情也不错。但收养一个孩子不是小事情,老秦才四十出头,没有负担还可以再婚。要是收养了一个孩子,以后哪个女人还愿意跟他再婚呢?”   许菱双一听这话,知道吴子华其实是同意让秦安康收养吴田七的,但他怕耽误了秦安康,也怕秦安康不同意。   “我们这么猜测也没用,不如等晚上,让秦远来问问小叔的想法。”许菱双说:“就我所知,小叔对再婚的念头不大。而且,老师走后,家里的房子、财产都是田七的,就算小叔收养了田七,也不会给小叔造成负担。如果小叔想再婚,哪个女人又会不同意呢?”   “既然是这样,那就等秦远回来了,让他问问老秦吧。我知道田七喜欢这里,而且老秦和你们的人品我也放心。说实话,省城的亲戚我们走动的少,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把田七托付给他们的。”   晚饭前,秦远回来了,许菱双简单做了一锅青菜蛋花疙瘩汤,一边吃饭一边跟他说收养吴田七的事情。   秦远慢慢听完,道:“小叔肯定会同意的,之前我们闲聊,他好几次都说,田七这孩子真讨人喜欢,要是他的儿子就好了。既然吴老爷子也有这个意愿,等我吃过饭就去找小叔问问。”   “恩。”许菱双高兴的点点头,说:“我真希望可以多为老师做一点事啊。”   “关于怎么让老师昏迷不醒的事情,我今天打电话给以前的战友了,我说了吴老爷子的病情,他说可以用普通全麻,但必须在医院进行,所以不太可行。”   许菱双叹口气,道:“那就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恩。”   两个人沉默的吃了一会儿疙瘩汤,许菱双说:“我还没问你呢,你用什么办法让魏红梅招供的?之前她都被打成猪头了,还是不敢招出那个章平呢。”   “其实很简单的,不需要动手打人,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想上厕所也带她去,但是只有一点,就是不给她睡觉。不管白天黑夜,用大灯照着她的脸,然后让人轮班进去审问她,只问一个重复的问题,看到她困了就用巨大的声音惊醒她,等她神经衰弱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就会下意识的回答那个问题了。”秦远说:“这个法子百试不爽,就算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都扛不住。”   许菱双恍然大悟:“对啊,人不吃饭可以活一周,不喝水可以活几天,但是不睡觉,那就真的可怕了。”   “是的,所以魏红梅没有挺太久就全都招了,她招完之后才让她去睡觉,到现在还没醒呢。”秦远说:“她对章平倒是情深义重,可惜章平一上来就把她卖的干干净净,只承认自己是帮她买药。所以,现在主谋确定是魏红梅了,落药的那个也是她,最后她的罪行应该是最重的。”   “会被枪毙吗?”   “那倒不至于,不过这个案子比较严重,要送去市里审。”秦远说:“我今天还看到包瑞的父亲了,真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可惜妻子跟儿子都又坏又蠢。”   吃过饭,许菱双在家收拾,秦远去了秦安康家。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天边有一抹绯红色的晚霞,美不胜收。   许菱双煮了一大锅水,把一群鸡关进鸡笼,就走进堂屋点了一盏煤油灯,等秦远回来他们就可以洗澡了。   已经是初夏了,但晚间还是稍微有些凉意,许菱双刚把挂在墙上的薄外套穿好,就听到秦富贵家里传来梁杏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枫叶!枫叶你怎么了?秦富贵!快点去喊人!枫叶啊!”   这会儿村子已经安静下来了,所以梁杏子的喊声就变得格外刺耳,许菱双走到院子里,听到很多人都跑出来看热闹的动静。   秦安康家里也跑出来几个人,许菱双赶紧锁上院子门,也快步走了过去。   秦远把吴子华背过去了,梁杏子一看医生过来了,赶紧揪住他的袖子喊道:“吴医生,快点看看枫叶!她是不是死了?”   附近的村民也都跑到秦富贵的院子门前看热闹,有些小伙子挤不到门前,干脆踩着大石头趴在院墙上看。   许菱双走过去的时候很多人已经把院子门堵上了,不过她是秦家的儿媳妇,她一开腔,大家就赶紧让开一条路让她进去了。   天光还没完全退去,不过堂屋已经点上了煤油灯,看样子大家都在里面。   许菱双赶紧跑过去,可以看见秦枫叶躺在地上,吴子华坐在她身侧的小凳子上,正在帮她施针。   秦远紧张的举着那盏煤油灯,表情看上去不太好。   虽然秦枫叶已经很久不跟他这个大哥说话了,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这么突然晕死过去,秦远心里也很焦急。   梁杏子跟秦富贵瞪大了眼睛站在旁边,吴子华每扎一针,梁杏子就倒抽一口凉气。   等施针结束了,吴子华说:“秦远,快去借板车,最好是借拖拉机,要赶紧把你妹妹送去县医院。她这次小产的情况不太好,我虽然暂时帮她止了血,但维持不了太久,要立刻送去县里。而且我不擅长妇科一道,其他的我也治不了了。”   秦远的身体晃了一下:“老爷子,你说枫叶小产?”   “是的。”   “她还没结婚啊,连对象都没有谈过!”秦远瞪大了眼睛。   吴子华的表情很严肃,也很认真,他说:“秦远,现在别管其他的事情了,赶紧去找板车或者拖拉机,要是晚了,你妹妹就危险了。”   “我知道了!”秦远放下煤油灯,拔腿就跑了出去。   许菱双其实也被吓到了,她看着秦远跑出去,自己就朝里走了几步,果然见到秦枫叶的身下有血迹慢慢溢出。   梁杏子跟秦富贵一开始还都愣在那里,等秦远跑出去之后,梁杏子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她猛地朝吴子华扑了过去,一边扑一边尖叫道:“你鬼扯什么?什么小产?我家枫叶还是黄花大闺女!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信不信老娘把你的嘴都撕烂了!”   许菱双身手比较灵活,她挡在了吴子华的身前,将梁杏子推了回去。   “懒货!你还帮这个老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江湖郎中,居然敢鬼扯到我家里来了!枫叶还是黄花大闺女!”梁杏子又一次想要扑过去,却被秦富贵给拽住了。   “你别嚷嚷了,外头那么多人,都听见了!你还嫌咱们不够丢脸吗?”秦富贵的脸比锅底还黑。   吴子华平静的说道:“我行医多年,要是连小产都看不出来,早就砸了自己的招牌了。我说的话你们可以不信,但送去县医院后,你们就会知道了。”   梁杏子忽然一抖:“不行!不能送去县医院!” 第34章   秦富贵一脸莫名其妙,他吼道:“你没听吴医生说吗?不送去县医院,枫叶会出事的!以前村里有人没了孩子,流血太多,后来就那么死了!”   “那就让她死掉好了!”梁杏子深吸一口气,满脸扭曲的说道:“她没有小产,我说她没有,那就是没有!既然没有小产,就不用送去县医院了!如果她挺不过去,那就是她染了怪病所以才死的,不能怪别人!”   屋子里的几个人全都呆住了,连秦富贵都用一种看妖怪的眼神看着梁杏子。   梁杏子状若癫狂,那双眼睛喷出一种异样的神采,她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秦枫叶的死活,甚至巴不得这个女儿快点死掉一般。   许菱双是第一个镇定下来的,她朗声说:“婆婆,你不想让枫叶去县医院,是怕这件事情传出去了,让你丢脸?”   “丢什么脸?枫叶没有小产,她还是黄花闺女,她给我丢什么脸?许菱双我告诉你,你说话小心一点儿,要不然我掐死你!”梁杏子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样子好像地狱上来的厉鬼一般,谁反对她的意见,她就能吃了谁。   吴子华没说话,他轻轻拉了一下许菱双的袖子,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再说话了。   许菱双就不说话了,反正等秦远找到板车或者拖拉机回来了,他们自然有办法把秦枫叶送去县医院的。   他们不说话了,梁杏子却不打算放过他们,她指着吴子华叫道:“你这个江湖郎中给我听好了!你休想在外头胡说!我们家枫叶还是黄花大闺女,你跟着我说一遍,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她是得了怪病!待会儿出去了,你也管好自己的嘴巴,别在村子里胡说八道!”   吴子华不理她,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继续观察了一下秦枫叶的状态。   秦枫叶还是面色惨白的躺在那里,毫无知觉,但许菱双从她紧咬的牙关可以看出她其实很痛苦。   其实她们也很久没有说过话了,秦枫叶把她跟秦远当成仇人一般,每次见到了都故意翻个白眼然后就扭头走掉。   秦远跟许菱双都很忙,所以秦枫叶不理他们,他们也没有放在心上。   许菱双看着秦枫叶的大脸盘子,这才发现秦枫叶其实瘦了很多,脸上就剩薄薄一层皮绷在骨头上似的,看着有点吓人。   秦富贵家里不缺口粮、不缺钱,梁杏子虽然抠门,但家里的主食一定是随便吃的,毕竟他们家每年都有存粮余下来,不用俭省。   而且他们家的菜园子也种得好,蔬菜从来不缺,许菱双在他们家住过几天,哪怕那时候梁杏子那么痛恨她,但桌子上的素菜、咸菜也是够吃的。   秦远回家后,还给秦枫叶买了奶粉什么的营养品,按道理,秦枫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瘦成这副样子。   “姓吴的,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梁杏子的吼声打破了许菱双的思索。   她抬起头看向梁杏子,却见一直沉默的秦富贵忽然朝着梁杏子走了过去。   然后,这个一直沉默寡言、在梁杏子面前服服帖帖二十几年的男人忽然举起自己的右手,狠狠的朝着梁杏子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许菱双听着都觉得很疼。   梁杏子被打懵了,她跟秦富贵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是她作威作福,只有她动手打人的份儿,何曾见过秦富贵举过手?   “你疯够了吧?”秦富贵忽然开口了,他的嘴唇在抖,双手在抖,连腿都在抖。   梁杏子捂着自己的左脸,说不出话来。   “你疯够了吧!这么多年了!我忍你这么多年了!你把那么好的儿子赶出去了,到现在儿子跟我们也说不上几句话。一个闺女跟我们住在一起,你这个做妈的,却连她……连她怀了孩子都不知道!你怎么有脸在这里吼叫?你怎么有脸?现在闺女出了这样的事,你不担心她的性命,却在这里鬼话连篇!你怕丢脸?你出去问问,最给咱们老秦家丢脸的人是谁?是你!一直都是你!”秦富贵的脸上落下一行老泪,看上去悲愤极了。   梁杏子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哭声惊天动地,外头的村民都忍不住挤到院子里面来看热闹了。   “秦富贵!你敢打我!老娘跟你拼了!”梁杏子尖叫着扑了过去。   秦富贵轻轻一下就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臂,然后用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她,吼道:“来啊!你跟我拼了?我跟你拼了才对!我没本事,所以一直让你闹!闹到今天,就是儿子也跑了,闺女也出事了!你以为我怕你啊?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打死你!”   秦富贵以前是猎户,后来又一直干农活,加上他个子不矮,所以论力气,两个梁杏子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梁杏子结婚这么多年,头一回被秦富贵反抗,她眼前一黑,干脆往下一摊,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杀人啦!秦富贵要杀人啦!他们秦家没一个好东西啊!我给他们秦家生儿子生女儿,里里外外这么多年,他要打死我啊!你们大伙儿评评理啊,他秦富贵养个儿子不认他,养个女儿做出这种丑事,我为了他们秦家的面子着想,他却想打死我啊!”   秦富贵气的脑袋都要爆炸了,生平头一次,他觉得自己的拳头在作痒,于是,下一秒,他就“嘭嘭嘭”一拳接着一拳冲着梁杏子打了上去。   许菱双跟吴子华都惊呆了,老实人发起火来可不是开玩笑的,秦富贵每一拳都像是真的要打死梁杏子一般。   “菱双,快去劝劝!”吴子华推了一下许菱双。   许菱双还没站起来,就见一直站在走廊下的秦安康冲了进去,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把秦富贵死死抱住。   秦安康一开始是站在堂屋门里面的,但是一听吴子华说秦枫叶是小产,他就退到走廊上去了。   “大哥!别打了!再打要出事了!”   许菱双也赶紧走了过去,挡在梁杏子的身前,沉声道:“公公,我知道你很愤怒,我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但是现在不能添乱啊,枫叶要是送去县医院了,咱们都要去照顾她的啊!”   许菱双的话把秦富贵的理智拉了回来,他大喘着气看向地上昏死过去的女儿,终于卸了全身的力气,嚎啕大哭起来。   秦安康扶着秦富贵走到椅子前让他坐下,然后轻轻的拍打他的后背低声安慰他:“大哥,这个女人的事情以后再说,这当口,咱们得先把枫叶救回来。”   “对,要把枫叶救回来。”秦富贵哭的跟个孩子一样,他看向吴子华说:“吴医生,我们家枫叶能救回来吧?”   “能救回来的,只要马上送去县医院,肯定可以救回来的。”吴子华很镇定的说道。   “那我……那我要陪她一起去医院。”秦富贵道。   秦安康说:“大哥,我也陪你一起去。你放心吧,枫叶肯定不会有事的。”   没有人理会瘫在地上的梁杏子,挤到院子里面的村民指着她开始窃窃私语,个个都说这个妇人是个毒妇,连女儿的性命都不顾。   这个时候,拖拉机的声音从远处慢慢传了过来。   秦安康高兴的喊道:“应该是小远叫了孔双喜过来!大哥,咱们赶快进去拿被子枕头,一会儿要铺在车斗里,好让枫叶躺着舒服一些。”   “对!我还要进去拿钱……钱……”秦富贵有些挫败的看向自己的弟弟:“我一毛钱都没有……”   “公公,不要紧的,我跟秦远手里有钱,你不用管这个了,赶紧去搬被子吧。还有,如果枫叶要去住院的话,还要收拾一些日用品跟换洗衣物,我帮你一起收拾吧。”许菱双赶紧道。   “好,多谢你了……唉……你是个好孩子……”秦富贵又淌下一行老泪,带着许菱双跟秦安康去了秦枫叶的屋子拿东西。   秦枫叶的屋子打扫的挺干净,虽然她长得不好看,但梳妆台上的东西还是挺齐全的,什么蛤蜊油、友谊雪花膏、桂花头油、各种颜色的头绳子、发卡……   许菱双从架子上拿了一个挎包,开始给她收拾屋子里的日用品,又打开衣柜拿了两套换洗衣服。   这一动衣柜,许菱双才发现衣柜的深处放着一瓶花露水,只用了一点点,看上去应该是秦枫叶藏在里面的。   村里人很少用花露水的,夏天蚊虫叮咬也就是用点儿清凉油什么的,有些人甚至弄点儿草药敷一敷,很少有人舍得花钱去买这么贵的花露水。   而且县城供销社也经常缺货,得运气好才能买到。   许菱双直觉认为这个花露水跟秦枫叶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有关,不过她也没管这些,收好东西就拎着挎包走了出去。   秦远带着孔双喜走进来就看见梁杏子被揍成一个猪头躺在地上不断哼唧,他愣了一下,并没有管她,只是快步走到吴子华那边,低声问道:“拖拉机会很颠簸,枫叶不会有影响吧。”   “不会的,我给她扎了针,只要及时送去县医院就可以了。”吴子华道。   秦安康是个儿女心很重的人,他怕拖拉机太颠簸,先从家里抱了一大捆稻草铺在拖拉机后面的车斗里,然后才把被子枕头铺上去,把车斗弄得很舒服。   秦远小心翼翼的抱起秦枫叶,许菱双看了看她流血的裤子,把屋里拿出来的大袄子盖在她的身上,这样外面的人就看不见了。   天光已经很微弱了,秦远把秦枫叶放在车斗里躺好,就说:“菱双,你跟我一起去医院吧。枫叶是女孩子,我们大男人也没法照顾她……”   “好,我本来就要去的。”许菱双说:“这眼看要在医院过夜的,我去拿牙刷毛巾,你去拿手电筒和钱,咱们把东西都准备好。”   秦富贵听了他们俩的话,也跟秦安康各自回去拿自己的日用品,都打算在医院陪夜。   吴子华等他们把秦枫叶搬出去了,才走到梁杏子的身边坐下。   梁杏子大概是被打怕了,现在只敢缩成一团在那里哼唧。   “我帮你看看伤。”吴子华拿着煤油灯凑近一点,看完后就说:“都是外伤,不严重,我那边有创伤药,你自己用水洗干净了涂上就行。”   梁杏子不理他,还是缩成一团在兀自哼唧。   吴子华也不管她,说完就走了出去。   外面,大家都收拾好了东西,坐上拖拉机了。   “老爷子,那我们就去县城了,你晚上小心一点儿,有事去找李书记。”秦远道。   “好。”   等车斗上的人都坐好了,孔双喜就发动拖拉机去了县城。   吴子华没有说错,秦枫叶的情况确实比较危急,一送过去就被急诊医生拉进手术室了。   秦富贵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精神上也受到了重大打击,之前的精气神一下子全都没有了。   “爸,枫叶这段时间有跟谁走的比较近吗?”秦远低声问道。   秦富贵不敢看儿子,只低声说:“我不知道。”   秦安康说:“小远,等枫叶好起来了,你再去问她自己吧。出了这样的事,不管这个男人是哪里的,都得帮枫叶讨个公道啊。”   秦远叹了一口气,也低头不说话了。   几个人沉默的守在走廊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了。   秦远立刻走了过去:“医生,我妹妹怎么样了?”   “脱离危险了。”这个医生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医生,看上去比较严肃,她严厉的说道:“你们这些家里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能给女同志吃那种来历不明的流产药呢?她丈夫人呢?就算要流产,也要来医院做正规的药流。这次幸好是送来的及时,加上病人比较年轻。要是一个闹不好,以后都不能生育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秦富贵又哭了起来,他不但不知道女儿的交友情况,连她偷偷吃了流产药也毫无察觉,他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太失败了。   秦枫叶被推进了病房里,大家也都跟了过去。   这是一间六人病房,里面的其他病人都已经快要睡觉了。   护士给秦枫叶挂上点滴,一看他们这么多人,就说:“这是妇产科,留个女同志在这里照顾就行了,其他人明天白天再来吧。”   秦富贵看向秦远:“小远,咱们怎么办?”   秦远说:“爸跟小叔回家去吧,明天一大早过来,再问问三婆能不能过来换一下菱双。”   “那你呢?”   “我在走廊里守着,把她们俩放在这里我不放心。”秦远说:“现在枫叶没事了,爸也别哭了,回家去看看家里的营养品什么的,明天早上请小叔做些红糖煮鸡蛋,炖点儿鸡汤什么的带过来。我虽然不懂这些,不过也知道小产以后要补身体才能好得快。”   有儿子在,秦富贵好像安心多了,他擦擦眼泪说:“好,家里鸡蛋、红糖、麦乳精都有,咸鱼咸肉也有,我回去就杀一只鸡,让安康帮忙炖起来。”   没办法,秦富贵不会做饭,这事儿只能让秦安康做。   秦安康也说:“养身体这事儿好办,我家里鸡蛋也多呢,过两天我也杀一只鸡给枫叶补身体。小远啊,你们晚上在这里也要休息一下,不然身体扛不住的。”   “我知道,爸跟小叔放心吧。”秦远把手电筒递过去:“你们回去吧。”   秦富贵一步三回头,还是跟着秦安康回去了。   秦远去病房里面看了一眼,秦枫叶还在昏睡,一张脸在灯光下显得惨白惨白的。   许菱双把秦枫叶的杯子拿出来,小声说:“我带了红糖,你先去打点儿开水,一会儿她要是醒了,我就给她冲点红糖水喝。我还带了两个生鸡蛋,要是能找到地方煮一下就好了。”   看着这样的许菱双,秦远觉得特别窝心,他轻轻握住许菱双的小手,低声道:“枫叶那样对你,你还不计前嫌的照顾她。”   许菱双温柔的看着秦远,然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间,小声道:“她是你妹妹,我不是为了她做什么,我是不希望你太过担心。”   秦远的表情稍微松动了一点,他伸手抱了一下许菱双。   两个人在安静的病房里面享受了一下属于二人的短暂温馨时光,秦远就道:“你把生鸡蛋拿给我吧,我去门卫那边问问,一般门卫大爷都住在里头,肯定有炉子可以做饭的。”   “好。”许菱双把放在上衣口袋里面的鸡蛋拿出来。   秦远先去打了开水,接着就拿着鸡蛋去了门卫室。   许菱双在床边坐下,大病房晚上不熄灯,她去护士站借了一份报纸过来消磨时间。   这会儿的报纸都很一本正经,不过因为读物太少的关系,所以许菱双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到后半夜的时候,点滴挂完了,秦枫叶也醒了,一醒来她就浑身冒冷汗。   许菱双赶紧喊了护士进来,护士检查了一下,说:“止疼针还没失效呢,她这样子是身体太虚了,你们家属有带什么吃的喝的,先弄给她吃一点儿。”   “好的,我们带了的。”许菱双说完,秦远就从走廊外面走了进来,他借了一个凳子一直坐在外头。   许菱双冲了一杯滚烫的红糖水,秦远把在门卫室煮熟的两个白煮蛋剥了放进红糖水里泡着,接着就端给秦枫叶吃。   秦枫叶还有点儿懵,她看着大哥跟嫂子,等许菱双把她扶着坐了起来,才小声问道:“我……我怎么会在医院?”   许菱双跟秦远交换了一个眼色,见秦远点头,她便说:“你不记得了吗?你吃了药,然后在家里昏过去了,吴医生给你看了一下,就让我们送你来县医院。一送过来你就进了手术室,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不过你的性命无忧了……”   秦枫叶倒抽一口凉气,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她躲开秦远的视线,不敢说话。   秦远没有责备她,只说:“你嫂子给你带了红糖跟鸡蛋,你先把这个吃了,然后继续休息。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吧。”   秦枫叶眼眶一热,哭了起来。   许菱双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口一口把红糖水跟鸡蛋喂给她吃了。   她其实不怎么会照顾人,但为了秦远,她愿意做这些事。   吃完后,秦枫叶继续睡觉,许菱双跟秦远也继续守夜。   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秦富贵跟秦安康就过来了。   他们是推着一个板车过来的,车上坐着三婆,她是过来替换许菱双的。   三婆也是昨晚知道这件事的,不过她人好,进了病房也不提这件事,只摸着秦枫叶的手慈爱的说道:“想吃什么就跟三婆说,三婆会做的都给你做。”   至于梁杏子,没有人提到她,也没人在意她,只有秦枫叶觉得奇怪,她小声问秦富贵:“爸,为什么是三婆来照顾我?我妈呢?”   秦富贵咬着牙不说话,秦远说:“三婆比较细心,是我拜托她来照顾你的。”   “哦。”秦枫叶眨眨眼睛,虽然一脸狐疑,但是没有再问什么了。   她一个未婚姑娘流了一个孩子,到底还是心虚,对着大哥也不敢多说话。   有人来换班了,许菱双跟秦远就回了村子,她几乎一夜没睡,所以看上去有些疲惫,倒是秦远好像完全不受影响似的,还是神采奕奕的。   “我什么时候能跟你一样身强体壮就好了。”许菱双说。   秦远想象了一下许菱双的这张脸安在一个身强体壮的身体上,登时觉得有些好笑,便道:“你就这样挺好的,家里有我一个强壮的人就可以了,我可以一直保护你的。”   许菱双没说什么,只是往他背上一趴。   秦远背着许菱双回到家里,道:“我帮你去跟褚校长请假,你在家睡觉吧。”   许菱双的身体也没法强撑,简单用热水擦了一下就去睡觉了。   一夜之间,几乎整个公社的人都知道了秦枫叶的事情,连同梁杏子被打,一并被传的沸沸扬扬的。   李洪也找了秦远私下谈话:“秦远,你妹妹那个男人,问出来了吗?”   “她现在还很虚弱,等她出院了再说吧。”秦远道。   “这要是问出来了,就赶紧让男的跟她结婚。要是问不出来,这事儿你们可得注意。”李洪说:“许老师下礼拜一就要去县里表彰大会了,到时候可别被人泼一盆子污水,对你们夫妻俩都不好。”   秦远点点头:“我明白的。”   乡下地方,未婚先孕虽然是丑事儿,不过也不算大事儿,只要两边家里商量好了,把婚结了,丑事儿就变成喜事儿了。   之后,别人再提起,也顶多是笑一笑,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嗜工分如命的梁杏子难得在家养了两天伤,第三天,她就收拾了一个包袱跑回娘家去了。   秦富贵也懒得管她,他跟秦安康轮流跑医院照顾秦枫叶,哪有空闲去管这个女人?   秦枫叶到底年轻身体好,虽然送去医院的时候很危险,不过没几天就恢复了精神,下周就可以出院了。   秦远跟许菱双原本打算这个周日搬家的,可现在出了这种事,搬新家就只能朝后推了。   好在许菱双很理解他的心情,再说晚上一周影响也不大。   到了礼拜一的早上,许菱双穿上小翻领白衬衫、藏青色的裤子跟浅蓝色的外套,头发梳成两个辫子,用了深色的头绳,显得比较庄重。   这一身打扮穿在别人身上会非常老气,但许菱双的容貌太娇艳了,穿这种老气的衣服在正式场合刚好可以压一压,让人不觉得她太过夺目。   “你看看,怎么样?”许菱双走到屋外,让秦远帮她看看衣着是否合适。   秦远笑着点头道:“很好,有县里女干部的意思了。”   “那就成。”许菱双说:“大会开完我就去医院看枫叶,你今天要是太忙,就不用过去了。”   “好,快来吃饭吧。”秦远拉着许菱双走到饭桌前。   只见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卧了两个白白胖胖的荷包蛋,配上切片的咸肉和绿油油的蔬菜,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增。   “怎么吃这么好?”   “我们家的英雄今天要去领奖,可不得吃点儿好的吗?”秦远笑着说:“再说最近跟我一起跑医院,也辛苦你了。”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许菱双甜甜一笑,坐下来认认真真把这碗丰富的面条吃完了。   吃完早饭,秦远把许菱双送到村口跟李洪汇合——李洪作为公社书记,也要参加今天的表彰大会。   这一次的表彰大会一共表彰了十个人,他们来自整个县城的各行各业,做出的贡献也是各式各样的。   到许菱双的时候,台下坐着的人群一听她是救人英雄,全都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没办法,她的外表看上去娇滴滴的,跟一般人心目中的救人英雄完全是两回事。   许菱双站在队伍的最末尾,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的身上,毕竟这么娇美的女子极少见到,比电影里面的女演员还要好看呢。   李洪坐在下面,一脸骄傲,等大会结束了,又不停的跟熟人讲述许菱双是一位多么优秀的好同志、好老师。   长的漂亮确实有优势,连县委书记都特地跟许菱双聊了几句,还鼓励她好好工作,有机会可以调动到县城小学来。   许菱双认认真真跟领导们握了手,等人群都散的差不多了,才走过去找李洪。   “许菱双同学!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一个笑容灿烂的男青年忽然挡住了许菱双的去路,然后指着自己的脸说:“你还记得我吗?在镇中学,我坐你后面!”   许菱双想了想,有了记忆:“啊,你叫顾润弘,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   “没有记错,我就叫顾润弘!我后来到县里来读高中了,因为我高中时候在省里的期刊上发表过一些文章,所以毕业后被留在了机关,专门负责县里的党刊报道。我今天就是过来采访这个表彰大会的,作为救人英雄,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顾润弘的身上还背着一个照相机,看着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许菱双说:“可以啊,只要我能回答的出来。”   顾润弘就问了许菱双几个很简单的问题,比如她救人时候的心情,救人之后的生活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作为乡村老师平时的工作是否辛苦等等。   许菱双一一回答了,顾润弘很仔细的拿笔记在了本子上,又给许菱双拍了一张手拿奖状的单人照,然后采访就结束了。   虽然台上有十个人受到表彰,但顾润弘打算将许菱双作为其中的突出人物着重报道。   许菱双形象太好了,到时候单人照片一刊登,效果肯定绝佳。   “谢谢你啦,老同学。”顾润弘说:“当年你的成绩那么好,没有继续读下去实在是可惜了。不过你现在做了小学老师,倒也不错。”   许菱双点头道:“是啊……我还有事,就先不跟你聊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顾润弘喊住她:“好的,我知道你的地址,到时候这期报道出来了,我把报纸刊物寄去你们学校。”   “谢谢。”许菱双说完就跑到李洪那边去了。   李洪跟她聊了几句,又拿着奖状跟奖章看了看,就笑着说:“这些先放在公社的宣传栏给大家看看吧。”   “好啊。”许菱双爽快的答应了,又道:“那李书记,你先回去,我这就去医院了。”   “去吧。”   许菱双去了医院,秦枫叶正在跟秦安康说话:“小叔,我都住院这么多天了,为什么我妈一直没来看过我?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秦安康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一脸为难的笑了笑。   “小叔,我来了。”许菱双走了过去,道:“小叔回去休息吧,我等下午公公来了再回去。”   秦枫叶的身体恢复的非常快,从她可以独立下床上厕所开始,医院就只需要留一个人作陪了,所以大家轮流过来,倒也不怎么辛苦。   秦安康如释重负的点点头,背着自己的竹篓子站了起来,道:“那我就回去了,粮票就在抽屉里,中午你们俩自己买着吃。”   “好的。”许菱双目送秦安康走出去。   秦枫叶跟许菱双还是没什么话可说,许菱双除了问她要不要喝水吃东西,一般也不太跟她说话,所以每次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这里总是很安静。   许菱双把自己的挎包放好,然后去洗了手,找护士站借了报纸,就坐在病床边看报纸。   “嫂子……”秦枫叶非常罕见的开了口。   许菱双抬起头看她:“怎么了?要喝水还是要上厕所?”   “都不是……”秦枫叶有些为难的说道:“嫂子,我妈到底怎么了?我爸不说,小叔不说,我又不敢问我哥……你能告诉我吗?”   秦远跟许菱双在家商量过,如果秦枫叶问了,许菱双就实话实说。   “可以。”许菱双语气平静的把当天晚上秦枫叶晕倒之后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一切从头到尾描述了一遍。   她没有什么讲故事的能力,但就是这样平铺直叙的把一切复述出来后,秦枫叶就哭了起来:“嫂子,你没骗我吗?”   “我不骗人。”   秦枫叶看着许菱双认真严肃的视线,心里一抖,知道她说的全是真的,便一头缩进被子里,开始呜呜呜哭个不停。   许菱双没什么表情的继续看报纸,等时间差不多了,病房里的其他家属也去食堂打饭了,她就从床头柜里拿出洗干净的两个最大号的搪瓷缸子,说:“枫叶,我要去食堂打饭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说。”   秦枫叶钻出被子,用红肿的眼睛看了一眼许菱双,轻声道:“嫂子,你跟我哥是不是一直想问我那个男人是谁?”   许菱双放下搪瓷缸子,点头道:“是的,家里人都想知道。按规矩,你出了这样的事,那边家里得跟你提亲,然后尽快登记结婚。”   秦枫叶说:“从我住院之后,没有人去家里问过我吗?我是说……”   “如果是你的对象的话,我们是没有见到过的,都是一些亲戚过来关心你,其他人没有来过。”   秦枫叶的表情变了变,好一会儿才说:“他大概是害怕了吧,我们都没想到我居然会有了孩子……我们也没几次……怎么就那么巧……我发现我三个多月没来身上了,就知道事情不好了,好歹我也是读过初中的人,我就跑去跟他说。他带我去隔壁村子找了一个接生婆,确定我怀上了。”   许菱双说:“怀上了是好事啊,你也二十一了,马上结婚,其他人也不会知道的。”   “我也是这么说的,我让他去我家里提亲,但是他不敢,他说他怕我妈,我怎么催他都不去提亲,我也没办法……马上天气就要热起来了,衣服越穿越少,我怕被人看出来,他就找那个接生婆买了一副可以打孩子的药给我吃。我那天吃完之后,就一直跑茅厕,到了傍晚,我的肚子越来越疼,最后我觉得肚子里头像有什么怪物在咬我的肉一样,我就疼晕过去了。”秦枫叶说:“我都这样了,他是我们一个村子的,他肯定知道我的事,但是他都不管我……”   “那你说出来,你爸爸、小叔跟你哥都会给你做主的。”许菱双说:“不管你们结不结婚,你差点因为这件事丢了性命,他总不能一直躲起来吧?”   秦枫叶看着许菱双,眼泪汪汪的,但却又不说话了。   许菱双也没有追问,拿着搪瓷缸子先去打了饭菜回来。   点滴挂完了,两个人沉默的吃了午饭,秦枫叶就躺下打算睡午觉。   “邓永年。”秦枫叶忽然开了口。   许菱双愣了一下,方才意识到秦枫叶说的是那个男人,也明白了秦枫叶不愿意说出来的理由。   因为邓永年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光棍,他都三十五岁了,可秦枫叶才二十一,差的太多了。   秦枫叶浑身都在抖,她小声说:“嫂子,你肯定瞧不起我吧。村里跟我一样大的姑娘,找的对象都是同龄的。可我找不到啊,三婆帮我问过好几家,人家要么嫌我太丑,要么害怕我妈。嫂子,我那么讨厌你,就是因为你太好看,我太丑了。我每次看到你,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里都拿不出手……”   许菱双平静的看着她,并不说话。   “我有次在山上哭,邓永年捡柴火下山遇到我,就安慰了我一回,之后我们就熟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跟他好上了。我们经常趁捡柴火的时候在山上见面,我这么丑,就不嫌弃他年纪大。可是没想到,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呜呜呜……”   “别哭了,现在知道是谁了,秦远会帮你做主的。”许菱双说:“你还想跟那个人结婚吗?”   秦枫叶愣了一下:“我不跟他结婚,还能跟谁结婚?我都这样了……”   “好,那就让邓永年去你家提亲。”   “他会愿意吗?”   许菱双严肃道:“不愿意也得愿意,要不然就是流氓罪了。”   秦枫叶微微放了心,道:“我还是想结婚的,嫂子,你让我哥别打他……”   “那我可劝不了。”许菱双说:“这些事你就别管了。”   当天下午,等秦富贵过来后,许菱双就一个人回村。   还没走到光荣公社,路那头就看见秦远高大挺拔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了。   许菱双心里一暖,高兴的跑过去扑到他怀里:“你来接我吗?”   “是啊,担心我们家的救人英雄跑丢了。”秦远见四下无人,就低头亲了她一口,眼眸温柔。   两个人亲亲热热的大手拉小手,然后慢慢走回村子。   秦远说:“菱双,爸今天中午来找我了。”   “公公找你什么事?”   “爸跟我说,他想跟我妈离婚。”秦远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了。 第35章   许菱双非常意外,这年月离婚的人非常少,当然也不是没有,比如秦安康的老婆就跑了,但那是因为人家已经找到别的再婚对象了。   在没有再婚对象的情况下还想要离婚的人,确实少之又少。   一来乡下人爱面子,觉得离婚是件丑事。   二来中年男人离了婚日子会很难熬,所以许菱双没想到秦富贵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很意外,不过只要公公想好了,我是支持他的。”许菱双说:“现在想一想,我有点理解公公的做法。”   如果换做是她,跟梁杏子这种人一天都过不下去的,哪会忍受二十几年?   秦远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跟爸说的,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我都会一直支持他。爸懦弱了这么多年,我作为儿子,也曾经埋怨过他。现在他能想通,我也为他高兴。不过,爸说要先把枫叶的事情解决了,才有心思离婚。现在别的公社的人也知道枫叶的事情了,咱们必须问出她的男人是谁。枫叶那个性子,要是这回能踏实结婚那还好些。要是她那个男人……是个不清不楚的……已经有老婆孩子的人,那就糟了。”   这几天,秦富贵跟秦远都在为这件事担心,秦富贵甚至起了一嘴的泡,就是害怕秦枫叶那个男人是有家室的人。   如果秦枫叶真的跟已婚男人不清不楚,那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你们别担心了,那个男人是单身汉,就是咱们村的。今天枫叶突然主动跟我说了,我原本打算回家再告诉你的。”   “是谁?”秦远急了。   许菱双就把秦枫叶的男人跟想法都转述了一下,秦远表情一变,冷冷道:“原来是邓永年!我昨天还碰到他了,怪不得他一看到我就跑了,原来是心虚!”   “不过是个孬种罢了,你别生气。”许菱双说:“但是枫叶想跟他结婚,你就算动手揍他,也要悠着点儿。万一打得狠了,他不想去提亲,那枫叶怎么办?别又记恨你一辈子了。”   秦远叹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那你陪我一起去邓家吧,要是我一个人过去,我肯定会动手打人的。”   许菱双说:“现在就去?”   “对,现在就去,已经拖了这么久了,邓永年还想躲到什么时候?枫叶过几天就能出院了,他们家立刻准备一下,上门去提个亲,这个月就能结婚了。”   “我们要不要喊上小叔?我觉得带个长辈过去更有说服力。”   “好,喊上小叔一起。”   他们原本走的比较慢,现在要去做正事儿了,便都加快了步伐,很快就回到了村子里。   这会儿村里刚刚收工,村民们扛着农具慢慢回家,看到许菱双还会问她表彰大会的事情。   “发了奖章跟大奖状,大家可以去公社的宣传栏那里看。”许菱双一一说道。   对于这样的荣誉,她本人虽然不太在意,但看到村民们尊敬的目光,她还是很高兴的。   秦远也为有这么了不起的爱人而自豪,可惜现在有别的事情在困扰他,所以他罕见的没怎么笑。   大家看着他们回了家,然后喊上秦安康,又出门了,便都有些疑惑。   “大姐,姐夫,你们去哪儿啊?都这个时间了,不回家做饭吗?”许香萍远远的冲他们喊道。   许菱双挥挥手,道:“有点事情去办一下。”   许香萍很好奇,便把农具塞给许大海,然后拔腿朝许菱双那边跑过去了,有一些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也笑嘻嘻的跟过去想看个究竟。   住在村子里就是这点不好了,任何人家里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惊动全村人。   不过好处就是,谁家有个什么麻烦,村民们能搭把手的都会去帮个忙。   秦远他们直接去了邓家,邓永年跟父母也才刚刚到家,一口水还没喝进嘴里,就看见秦家人气势汹汹的站在院门口,他登时手一软,大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瓣。   “哎呀,你这个作死的东西,好好的怎么砸烂一个碗?哪里有钱去买新的啊?”邓母跑了出来,揪住邓永年的耳朵开口就骂。   她骂完也看到院子门口站着的几个人了,登时有些慌了起来,普通村民对于公社干部还是带着一点儿天然的畏惧的。   “秦队长?你们来我家做什么?”邓母有些担心的开了口,生怕家里惹上麻烦了。   秦远大踏步走进去,看上去非常可怕。   许菱双赶紧拽了拽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太凶,然后就低声说:“小叔,你是长辈,你来说吧。”   秦安康其实也很生气,但他素来脾气好,就算生气也能正常说话,他便道:“邓嫂子,我们这次过来是找你们家老大的。”   邓永年是家里老大,下面的两个弟弟比他出息,早就娶了老婆分了家出去住了,现在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   只有他一个老大难一直待在家里,父母看了都嫌烦。   邓永年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然后缩到邓母身后去了。   一般特别强势的父母养出来的孩子都容易像邓永年这样,他明明个子也不矮,长得也不难看,但看着总有一种孬种的味道,可能就是这种没用的性格才会导致他这么多年娶不到媳妇儿吧。   邓母一脸疑惑道:“你找我们家老大?他怎么了吗?哎呀秦队长,我们一家子可都是老实人。”   邓永年低着头看向地面,面色煞白,嘴唇也开始抖了起来。   秦远冷笑一声说:“怎么?老邓,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敢说出来吗?你这么大一个男人,躲在你妈妈背后做什么?”   邓父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不是傻子,最近秦枫叶小产住院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全村人都在猜测到底是谁搞大了她的肚子。   现在秦家人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邓父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秦队长,你这话什么意思?”邓父说:“难道……难道是我们家老大干的?”   “是啊,就是你们家老大。”秦安康说:“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想问问你们家什么时候去提亲?枫叶呢就快出院了,我看你们家房子也是现成的,提了亲,布置布置,就能让俩人结婚了。”   虽然秦富贵不在,但这个年月的父母都是希望孩子可以早点结婚的。   邓家早些年有些穷,不过这几年的日子倒是不算差,他们家三口人都是劳动力,吃穿是肯定不愁的。   家里的房子虽然旧了一点,但好歹也是砖瓦房,要是秦枫叶想要讲究一点儿,可以让邓家人把墙面粉刷一下,倒也不会花费太多。   邓父一个爆栗子敲在邓永年的头上,他吼道:“老大,为什么不说话?到底是不是你?”   邓永年瑟缩着点了头:“是……是我……”   邓父不说话了,他这个儿子跟两个弟弟不一样,邓永年从小就瑟瑟缩缩的,没想到居然敢碰秦远的亲妹妹。   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邓永年也不知道跟家里说一声。   他都三十五了,要是有了对象,不管对方是谁,结婚总是一件好事啊。   邓母却高兴起来了,她拍了一下邓永年的后背,然后笑着说:“哎呀,你有对象了咋不跟家里说呢?我跟你爸多担心你娶不到媳妇儿啊?以后我们年级越来越大了,可照顾不了你一辈子的!现在可好了啊,有个现成的媳妇儿在这里!秦枫叶那姑娘身子骨好啊,我记得她年年都是满工分!”   邓永年不说话,外面围观的村民也多了起来,他就越发低着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许菱双比较敏锐,她看着邓永年的模样,觉得他根本不想娶秦枫叶。   但这事儿就太可笑了,你不想跟人家年轻姑娘结婚,就别碰人家啊。   秦远也看出来了,所以他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了,眼看他就要爆发,秦安康上前一步说:“邓永年,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把枫叶弄成那样,你是怎么想的?”   邓母眉开眼笑的说道:“还能怎么想啊,赶紧结婚!我做主了,明天我们就去你们秦家提亲!哎,不过枫叶那个身体是怎么说的?这小产是咋回事嘛?以后不会怀不上孩子吧?”   秦远眉头一跳,冷冷道:“这事儿得问你的好儿子了!问问他从哪里弄来的打胎药,让我妹妹差点一尸两命!枫叶在医院住了这么久,他却连面都没有露过!这他妈还是个男人吗?”   虽然之前答应过许菱双,但到底是亲妹妹的事情,所以秦远还是没能忍住怒气。   认识秦远这么久了,这是许菱双第一次听见他说脏话,可见是气急了,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安抚他的情绪。   她虽然只是个嫂子,但看见这种事也挺生气的,毕竟她是个学医的,她知道那天晚上秦枫叶差点就没命了。   不管邓永年跟秦枫叶在一起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哪怕是单纯的身体关系,他这个样子也实在过于冷酷了。   到了现在,他都没有问过一句秦枫叶的身体状况,这种人品心性,也怪不得几十岁了还娶不到老婆。   “我……我没想到她会怀上孩子……我们在一起没多久的……你们秦家又那样,我怕你妈来找我算账,所以我不敢说。她又一直吵我,说天热了肚子大起来瞒不住,我也是没办法了,才会找了打胎药回来给她吃。那个接生婆都说了,别人吃了都没事,怎么就她吃了有事呢?”邓永年一脸委屈的说道。   这话说的太不要脸了,站在院外的村民直接嗤笑了起来。   秦远的拳头已经捏起来了,邓父不知道从哪摸了根棍子出来,劈头盖脸的朝着儿子打了过去:“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人家姑娘是你碰的吗?你碰了为什么不负责?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自己几岁了?我跟你妈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你能开花结果!好不容易有个姑娘怀了你的孩子,我们敲锣打鼓也要把人家娶回来!你是不是脑子里面灌了浆糊?那肚子的不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忍心把娃娃落掉?你想气死我们吗?”   “别打了,爸,别打了!我也不想的!可秦枫叶长得那么丑,万一生的孩子跟她一样,那怎么办啊?”邓永年吼完这一嗓子,整个院子骤然安静下来,连邓父手里的棍子都僵住不动了。   秦远轻轻一笑,眼中闪过杀人一般的凶狠,然后就一步一步朝着邓永年走过去了。   秦安康气的几乎要吐血,所以他也没拦着秦远——就邓永年这种人,打死了算他活该!   可是许菱双的动作却比秦远还快,她突然跑过去,没等邓永年和他的父母反应过来,两只手就左右开弓,噼里啪啦打了邓永年十几个巴掌。   别看那两只纤纤素手又细又白,可打起来人真的不含糊,邓永年的脸立刻通红一片,两边嘴角都破了,溢出细细的血来。   许菱双其实也不想自己动手的,但秦远是民兵队长,在村里是保护村民的角色,他如果真的动手,不管邓永年是不是真的该打,最后都会影响秦远的声誉跟口碑。   但许菱双不一样,她一个女同志而已,就算被人传出去打了邓永年十几个巴掌,人家也只会笑一笑,不会当成正经事儿。   “你!你做什么打我儿子?秦枫叶本来就丑啊!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她难看?她要是不难看,会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邓母不依了,伸手要去打许菱双。   许菱双却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将它反剪在背后,邓母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我打他怎么了?你儿子说的那是人话吗?嫌弃枫叶生的丑,那就别碰人家。枫叶才二十出头,你儿子几岁了?再大个几岁都能生下枫叶了,他才是真的丑,又丑心又坏。还有,你儿子不想要那个孩子,就让枫叶去吃打胎药,你知道枫叶差点就死了吗?要不是我们家里刚好有我老师在,我们现在就要给枫叶过头七了。”许菱双慢慢的说道,她语气并不激烈,但邓父跟邓母都被说的羞愧起来了。   邓永年的脸颊开始慢慢肿了起来,他捂着自己的脸,还在含含糊糊的强辩:“那她不是没死吗?听说过几天就要出院了,你们说的这么严重,谁知道是不是骗人……”   院子外传来一个响亮的口哨声,那人吼道:“妈的,老子见过不要脸的,但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我说秦队长,你妹子还年轻,将来总还能嫁人的。就邓永年这种没生卵蛋的东西,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许菱双转身就走,她走到秦远的面前,看着他那张愤怒又难过的脸,沉声道:“秦远,我们报警吧,邓永年一个老光棍强bao了枫叶,让她怀孕不算,还故意给她吃那种乱七八糟的药,差点害死了枫叶。让警察把他抓走,该判几年判几年。”   秦远点点头,轻轻拉着她的手腕一起走到秦安康那里:“小叔,你怎么说?”   “我也赞成菱双说的。”秦安康说:“这种臭流氓,必须枪毙!”   “好,我现在就去县城报案。”秦远说:“我认识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今天就能批捕。”   自从上次秦远帮他们审问了魏红梅之后,那个大队长就想跟秦远做个朋友,还一再邀请他去县城喝酒。   三个人沉着脸,一起朝外走去,院子里的邓家三口人却都愣在了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走到院子门口,围观众人自动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人群中的许香萍挤过去,一脸担心的说道:“大姐,你别难过。”   许菱双点点头,低声对许香萍说:“香萍,找对象一定要睁大眼睛,不能着急。”   “我知道的。”许香萍叹口气,又说:“大姐,你的手还好吗?是不是很疼?”   许菱双摇摇头道:“我没事。”   她是用异能护住双手才去打耳光的,所以两只手连红都没有红一下。   秦远说:“我去找李书记借自行车,天色不早了,争取今天晚上就把邓永年带走关起来。至于这里,要找人守一下,免得邓永年畏罪潜逃。”   围观的人里面有民兵队的小伙子,闻言便说:“队长,我帮你守在这里,我再让我妹妹去喊其他人过来,保证不会让姓邓的跑掉的!”   “好,那就拜托你们了。”秦远的心情看上去确实很不好,他又低声叮嘱了许菱双几句,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别去报警抓我儿子!我们都说过了,明天就去你们秦家提亲的!你们别去县城!再不然,我们现在就去提亲!”邓母跟邓父冲了出来,突然朝着秦远他们跪了下去。   “秦队长,求求你们了,我们家老大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太笨了,脑子不灵光,又不会说话,所以才会这么大年纪娶不到媳妇儿!秦队长,我们想让枫叶过来做儿媳妇!你看看我们家,屋子大,家里不缺吃不缺穿,枫叶嫁进来就是享福的!秦队长,我们老两口都六十岁了!求求你了,就算可怜可怜我们,不要让我们家老大去坐牢!求求你了!”邓父甚至开始给秦远磕头了。   秦远面无表情的看向院子门口畏畏缩缩的邓永年,冷冷道:“娶媳妇儿是你们说了算的事吗?你儿子这么大个人了,会吱一声吗?”   邓永年其实也开始害怕了,秦远是公社干部,跟李洪关系好,许菱双还是县里的救人英雄,认识什么副县长,要是真的把他抓走了,那他肯定要坐牢的。   “秦队长……我……我刚才是失心疯了……你是干部,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这个人,脑子本来就不太清楚。我……我跟枫叶是自谈的,我们是有感情的。只要你同意,我们今天晚上就去你们家提亲,我……我还想去医院看看枫叶。这么久没见了,我还挺想她的。”邓永年用蚊子哼哼的声音说道。   许菱双皱起眉头,邓父还说大儿子笨,你看看这脑子转的多快啊,也不知道哪里蠢了。   秦远看向秦安康,低声问道:“小叔,现在怎么办?”   “我倒是想让邓永年去坐牢的,可枫叶以后怎么办?”秦安康有点为难:“大家都知道她做过的事儿了啊……”   许菱双说:“先让人把邓永年盯着,防止他逃跑,然后你去县城问问枫叶自己的意思。你把邓永年说的话全都转述给她听,如果都这样了她还想结婚,那就别去报警了。让邓家多出一些彩礼,咱们帮枫叶存起来,以后有什么事,也能给枫叶做个依靠。”   秦远叹口气,道:“只能这样了。”   邓父邓母一听这事儿有转机,立马继续给秦远磕头。   “秦队长,你大人有大量!我们邓家真的很有诚意,我们三个人去年发的钱一分都没动,全都拿去做彩礼!我们不要枫叶的嫁妆,只要她愿意嫁进来就好!秦队长,还有什么条件你们尽管提,只要我们邓家能做到的,我们就一定去做!”邓父的脑门子都红了一片,急得眼泪水都快下来了。   秦远厉声道:“条件什么的之后再说,要是枫叶说抓人,今天晚上你儿子就要去坐牢!”   说完,秦远就转身走了。   民兵队的那个小伙子一直盯着邓永年,生怕他跑了。   许菱双跟秦安康也在这里站了一会儿,等民兵队又跑来了四五个小伙子,大家一齐守住邓家的院子,许菱双才微微放心。   “许老师,你回家去休息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你放心。”民兵队的小伙子说道。   “辛苦你们了,过几天我们搬新家,到时候请大家吃糖。”许菱双道。   邓父犹犹豫豫的拦住许菱双跟秦安康,低声说:“秦老二,许老师,我们家真的会好好待枫叶的,我用这条老命跟你们发誓。只要枫叶愿意嫁进门,以后她可以不用下地做工分,反正我们家三个人养她一个,怎么都够了。”   许菱双说:“我们说了不算,得看枫叶是怎么想的。邓大叔,你有空跟我们在这里说话,不如去给你儿子上上课,教他怎么做一个有良心的人。”   说完,许菱双就跟秦安康回去了。   最近家里事情多,许菱双的学习任务又落下了很多,她很着急,吴子华倒是一直劝她慢慢来。   “菱双,小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晚上一个人就别做饭了,来我们这里吃饭吧。”秦安康说:“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你回去洗个脸休息一下,一会儿饭好了我喊你。”   “好,谢谢小叔。”许菱双回了自己家。   出了这样的事,秦安康也没有心思做什么复杂的菜,就简单煮了一些咸肉丁菜烫饭,然后就喊许菱双过来一起吃。   饭桌上大家都不说话,吴子华简单考了许菱双几个问题,大家才慢慢开始交谈了。   因为秦枫叶的事,让收养吴田七的问题也拖了下来,好在吴田七年纪小,这几天跟小伙伴们玩的很开心,倒也不怎么记得之前的忧愁了。   吃了饭,许菱双帮忙刷锅洗碗,刚刚收拾好,秦远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秦安康赶紧把他喊进来,然后把留给他的菜烫饭端出来给他吃。   秦远喝了一大杯凉水,摆摆手说:“我被枫叶气的吃不下。”   “怎么了?枫叶一定要跟姓邓的结婚?”秦安康问道。   “是的,都这样了还要结婚,也不怕结婚后姓邓的对不起她!”   许菱双说:“既然是枫叶自己的决定,那就随她吧。好在咱们现在有邓永年的把柄,他们不敢对枫叶不好的。”   秦远握住许菱双的小手,叹口气道:“枫叶真的跟我妈一样蠢,但是没办法了,我只是她哥哥,连爸都劝不住她,我能做什么呢?今天晚上先不管了,等明天邓家过来提亲,再把彩礼钱多要一点儿,然后我再去银行开个存折,帮枫叶存起来。邓家这几年日子好过,再让他们给枫叶买个缝纫机。枫叶以前针线活做的还不错,要是能学个缝纫,以后万一过不下去了,自己也有门手艺。”   秦枫叶是个好命的姑娘,有秦远这样的大哥处处为她着想,可惜她就是不开窍。   第二天早上,还不到七点,邓家人就全都跑来秦家了。   秦富贵从医院回来了,他昨晚上没睡好,脸黑沉沉的,让邓家人看了都很担心。   邓永年被他两个弟弟推了一下,他两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秦叔叔,我是枫叶的对象,那个……我们来提亲的……”邓永年支支吾吾开了口。   秦富贵说:“提亲可以,彩礼钱太少了不行。”   “你们要多少?只要我们家出得起,都好商量。”邓父赶紧说道。   “一百五十块,少一毛钱都不行。”秦富贵道:“还要给枫叶买一台缝纫机。”   这在乡下算是巨款了,光荣公社产粮高,到年底一个满工分可以发三十元钱,也就是五年才能挣来这么多现金。   再加上一台缝纫机,就算是公社书记的女儿也能娶回来了!   邓母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被邓父一把拉住了。   邓父说:“这个彩礼钱我们能接受,不过缝纫机乡下人不好买,时间太紧,要是赶在结婚前买不回来,是不是可以原谅一下?”   秦远拿了一叠纸出来,说:“可以,你们邓家五口人都在这张纸上写清楚,彩礼给多少,缝纫机最迟多久可以买回来,全家人签名按手印儿,就行。”   邓永年的两个弟弟面面相觑,老三说:“跟咱们又没关系,我们还要签名按手印儿吗?”   “不签也行,那就请回去吧。”秦远冷笑了一声。   邓父拉住两个儿子低声说了什么,最后俩人才同意一起签名。   凭据也有了,秦远把那张纸收进口袋,便道:“亲事定下了,下周二就是好日子,邓永年记得跟枫叶去公社登记。摆酒的事儿随便你们家,我们这边不强求。”   “是是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邓父道:“那我现在让老大去县医院看看枫叶,行吗?我们准备了营养品……”   “行,让他去吧。”秦远说:“记得对枫叶说几句好话,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可别生出事端才是。”   秦远这是在敲打邓永年了,邓永年畏畏缩缩的应了一声,就拎着一罐子麦乳精、一瓶橘子罐头出去了。   等邓家人全都回去后,秦富贵两腿一软,跌坐在走廊上。   “爸,你没事吧?”秦远赶紧走过去把秦富贵扶了起来。   “小远啊,都是我的错。这些年,我从来没有管过家里的事,任着梁杏子在家作威作福,任着她欺负你爷爷奶奶,枫叶就是像了她,才会落得这个下场的。”秦富贵老泪纵横,拉着儿子的胳膊说:“小远,爸对不起你们兄妹两个,对不起……”   秦远先秦富贵扶到堂屋坐下,才低声说:“好在爸你现在醒悟过来了,以后你在村子里,多盯着枫叶,别让她做坏事蠢事,也就行了。爸你也别哭了,等枫叶嫁去了邓家,我陪你去找妈离婚。”   家里的烦人事儿总算解决了一件,等秦枫叶出院后,秦远跟许菱双终于在礼拜天搬进了新房子。   老屋里那些才买不久的家具也都搬进了主卧室,秦远还添置了一个带穿衣镜的挂衣柜,看着很洋气。   书房布置的比较简单,只在窗下放了一张写字台,写字台上有新买的烛台跟煤油灯,方便许菱双夜里学习。   墙边还有一个秦安康亲手做的竹制书架,打磨的很光滑,绝对不会弄伤手。   秦远还买了一批全新的锅碗瓢盆,又在县城弄了很多电影海报贴在墙上,窗户上贴了窗花,整个新家显得喜气洋洋的。   放过鞭炮,客人们全都涌进来坐了满满两桌子,大家一起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饭。   秦远比较舍得,所以每张桌子上都有红烧鱼跟红烧肉,许大海吃的满嘴流油,还问要是有剩菜能不能给他带回去。   姚翠花嫌他丢脸,赶紧说:“你们别听他的,这人就是嘴馋。”   秦远说:“没事儿,一会儿要是有剩的,岳母直接端回去就是。”   因为饭菜准备的很多,白酒开了两瓶,米酒也煮了一大锅,所以最后还真剩下了一些菜。   许大海就高高兴兴的拿了一个干净的大碗,把剩菜全都端回去了。   姚翠花还在跟许菱双说话:“你现在住上新房子了,秦远又心疼你,以后你不用管咱们家的事儿,好好笼络住男人的心才是正经事儿。”   许菱双不置可否,姚翠花说:“我知道你生的漂亮,不过光漂亮也没什么用,我当年也漂亮,嫁给你爸最后生不出儿子,没几年他就开始嫌弃我了。所以啊,你别光顾着上班,得赶紧给他们秦家开枝散叶。”   “好的,妈说的有道理,我都记下了。”许菱双赶紧转移了话题:“米桶搬去妈的屋子以后,奶奶现在还去偷米吗?”   “去的,大前天她把三妞四妞弄出去捡柴火,她就摸去我屋子里想要撬锁。不过秦远给我们装的新锁比较结实,她弄不开,但我回家之后,看到上面有划痕,就知道是她弄的。”姚翠花说:“这老太太才六十出头,人家邓永年的父母跟她差不多大,每年都是满工分。就算是秦远的三婆,人家家里不缺口粮,可是整日在家不是做饭就是磨豆腐,一刻也没闲着。你奶奶倒好,不干活还尽想着吃白米饭,真是气死我了。这种日子啊,我早就不想过了。可下头的几个还太小了,能怎么办呢?”   许菱双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好在姚翠花就是想找人发泄一下,说完她自己也爽快了,便高高兴兴的拿着一包糖果回家去了。   住进新家的当天晚上,秦远终于找到机会跟许菱双一起洗澡了。   新家的洗澡房是单独的,排水孔做的好,要是有条件都可以装淋浴。   他找人打的大浴桶头一回派上用场,加上天气已经慢慢变热了,许菱双就由着他,俩人在里头胡天胡地的闹了好久。   最后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是被秦远用大浴巾裹着直接抱回卧室的。   等秦远收拾好洗澡房回到卧室,许菱双都已经睡着了。   他轻笑了一下,低头亲亲她红润的小脸蛋,也心满意足的上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许菱双在新卧室里面醒过来,一时之间还有些怔忪。   新屋子的窗户做的很大,所以光线比较亮,她到处看了看,目光落在新买的挂衣柜上,才想起他们已经搬新家了。   许菱双忍不住笑了起来,便哼着小曲穿好衣服走出去。   秦远在灶屋里做早饭,许菱双快步跑进去,抱住他亲了一口。   “今天怎么这么热情?”秦远捏了捏她的小脸。   “今天高兴。”许菱双说完又跑出去洗漱,她觉得今天的天空都格外蓝一些。   吃过早饭,她拎着事先说好的水果罐头、果味饼干和糖果去了学校,邀请同事们一起分享。   “住新房子的感觉怎么样?”沈娴问道。   “焕然一新。”许菱双说:“我以前觉得老屋也可以了,但是今早在新房子里睡醒,还是新房子舒服啊。”   沈娴说:“你们俩这小日子过得够好的,要是家里人不给你们添乱,你们大概一点烦恼都没有了。”   许菱双说:“不要放在心里就行了,虽然是家人,但大家都是成年人,我跟秦远又不能代替他们去过日子。”   一整天的工作都很顺利,学生们都很听话,下午,许菱双批改好作业,备好课,正打算跟沈娴一起下班,公社小学忽然来了客人。   褚建明领着两个男青年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很眼熟,就是上回采访许菱双的顾润弘。   “老同学,咱们又见面了。”顾润弘很热情的跟许菱双握手。   许菱双有些诧异:“顾同学怎么来咱们学校了?”   “之前采访你的报道都登出来了,我特地送来给你看看。”顾润弘打开背包,将一份报纸和一份什么刊物郑重的交给许菱双。   许菱双收下报纸、刊物放在办公桌上,然后说:“你也太客气了,其实寄给我就可以了,不用大老远的送过来。”   “不远不远,刚巧我这个高中同学会开车,他开车跟我一起过来看看的。”顾润弘指着另外一个男青年说:“来,许菱双,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葛建峰,他爸爸你见过的,就是葛县长。”   “葛同志你好。”许菱双跟葛建峰握了手,就不知道还能跟他们俩说些什么了。   好在褚建明知道这位是县长儿子,便说:“二位来这里,除了给许老师送刊物,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葛建峰长得瘦瘦高高的,看上去不怎么喜欢运动,所以皮肤显得有些苍白。   他看了看简陋的办公室,说:“我从小在城里长大,没见过乡村的小学,所以这次特别拜托老顾,领我过来看一看。”   顾润弘说:“是啊,要不是葛县长调来咱们这里,老葛一直都是省城人呢。”   “那我领你们出去随便转转吧。”褚建明说:“学校倒是没什么可看的,不过后山最近比较漂亮,要是你们想看看,我就陪你们去爬爬山。”   顾润弘说:“好啊,多谢褚校长。哦,许菱双,你也跟我们一起转转吧。”   这是她的老同学,她要是不作陪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于是,许菱双就背上自己的斜挎包,跟沈娴说了再见,就跟他们三人一起走了出去。   葛建峰一边在学校里面转悠,一边好奇的问道:“条件真的很简陋啊,这些课桌椅怎么长得不一样啊。   “乡下孩子都这样,课桌椅是从自家带来的,升班了再搬过去。”褚建明解释道。   葛建峰点点头,扭头看了一眼旁边人比花娇的许菱双,忽然道:“在这种地方工作,确实委屈我们的美人英雄了。” 第36章   许菱双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而且葛建峰的语气让她隐隐觉得不快,所以她不想说话。   作为一个从小美到大的人,许菱双见过形形色色的目光,特别是异性的。   有些异性是不带色彩、单纯欣赏她的美貌,这种的通常都没有什么恶意,也不会引起人的反感。   但有些异性就不同了,他们看过来的目光是带着特殊含义的,有些甚至是恶意的,许菱双可以立刻辨别出来。   这个葛建峰虽然没有恶意,但他的眼神和语气都带着一点儿调笑的意味,这让已婚人士许菱双心生不满。   当天的表彰大会和后续的采访中,都介绍过许菱双是已婚人士,还提过她的爱人也是为村民鞠躬尽瘁的人,葛建峰既然跟顾润弘这么熟,估计也看过报道,没理由不知道这个情况。   葛建峰又说了一遍,见许菱双还是面无表情,就有些不高兴的看向顾润弘。   “哈哈,老同学,葛同志这是在夸你呢。你还不知道吧,自打你的那期采访刊登后,现在县里都叫你美人英雄呢,说你人虽娇弱,但精神伟大。”顾润弘赶紧笑着说道。   他是那种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小个子,其貌不扬,但绝对不会惹人讨厌的那种人。   许菱双记得他们十几岁读初一的时候顾润弘的人缘就不错,两个学期都是班干部。   褚建明看了看许菱双的脸色,出来打了个圆场,道:“咱们许老师比较认真,大概是一时没弄懂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原来是夸奖她长得好看啊。不过,我觉得作为一个受到表彰的女同志,不应该把重点放在外表上。”   许菱双点了点头,她觉得褚建明说的话才是真正尊重他人的表现,这样一对比,葛建峰这样的公子哥儿就显得有些没品了。   “呵呵,美貌本来就是天生的,我们夸奖一下美貌,有什么问题?难不成要人人都生成丑八怪才好?你们乡下人就是这样的,一点点小事情大惊小怪。怎么了?县里人人都叫许老师美人英雄,他们叫得,我就叫不得?”葛建峰倒是有些生气了。   褚建明面色微变,他没想到这个县长儿子性子如此恶劣,他说:“葛同志,你们城里人怎么样,我们乡下人确实不懂。我看今天也看的差不多了,咱们穷乡僻壤的,也没什么可看的地方,不如大家就这样散了吧。”   葛建峰斜眼看着褚建明,笑了:“怎么了?觉得我烦人?懒得理我了?我告诉你吧褚校长,我今天过来,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的。我过来你们学校,是想帮县里看看,你们这个小学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助的地方。你看你们的教室都烂成这样了,我可以找人来帮你们修一修、换换瓦。还有老师办公室,那办公桌用了多少年了啊?只要我说一声,想要什么样的办公桌都可以给你们运过来。”   褚建明笑的一脸和气,葛建峰一看,以为他动心了,便露出一个轻蔑的表情。   谁知道褚建明和和气气的笑着说:“多谢葛同志,不过咱们公社在整个县里算是不错的了。教室虽然旧一点,但冬天不漏风,雨天不渗水。您有这样的想法,我非常支持,就咱们隔壁那个老树公社,因为在大山里头,产粮也不高,小学的条件非常差。我去年去过一次,孩子们实在是苦啊,大冬天的,门都关不上,窗户靠纸糊,一个个娃娃被冻得小手长冻疮,叫人怪心疼的。既然县里有帮补小学的想法,那我觉得,你们可以从老树公社小学第一个帮助起,那边比我们更需要啊。”   这话说的正义凛然,而且非常诚恳,葛建峰一听,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乡下人太傻,反正他没见过这样的人。   顾润弘见葛建峰脸色不好,赶紧说:“褚校长说的挺有道理的,我们正打算过几天去老树公社看看呢,多谢您的建议啊。”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送你们出去。”褚建明嘿嘿一笑,显得更加淳朴了。   葛建峰没辙,只能跟顾润弘一起朝外走,褚建明真的客客气气的把二人送到外面,还说:“欢迎你们下次再来玩,下回你们过来啊,我请咱们民兵队的秦队长陪你们玩儿。我年纪大了,跟你们说话都说不上,秦队长年轻有本事,又是部队回来的,肯定能跟你们聊到一起去的。”   许菱双站在褚建明的身后,忍不住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这老校长确实有一套,别看人家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但人家的脑子转得快啊,而且说话不会得罪人,比她强太多了。   葛建峰无话可说,只能跟顾润弘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说:“我说老顾啊,我怎么觉得刚才的老东西是在敲打我呢?他说的那个秦队长,不就是你那美人同学的丈夫吗?”   “应该是他,我报道里面也有写,许菱双的丈夫是这里的民兵队长。”顾润弘对褚建明的印象不错,便帮腔道:“不过褚校长就是个普通的乡下中年人,我倒是没听出来什么别的意思。就像你说的,乡下人嘛,脑子转不过来的。”   “那是因为你傻啊!你要是不傻,这么一肚子才华,怎么会到今天还没升职呢?你看看我,跟你一起进的机关,我现在做什么了,你现在做什么呢?”葛建峰嗤笑道。   顾润弘也不恼,还笑嘻嘻的说道:“我哪儿能跟你比啊,咱们一个天一个地呢。”   顾润弘跟葛建峰从高三开始同班,毕业后他靠着本事拿笔杆子吃饭,葛建峰也靠着老爹谋了一份差事。   因为同期的同学只有他们两个留在县里工作了,葛建峰又不大瞧得上其他同事,便三天两头去找他玩。   顾润弘不敢得罪他,这几年都和和气气的陪着这位公子哥,他想的比较乐观,等葛县长过几年升迁或调动走了,葛建峰肯定也要跟着走,倒没必要跟他们闹不愉快。   葛建峰说:“我知道你不行,所以一直在提携你呢,谁叫咱们是老同学呢?不过,老顾啊,你那个美人同学不好追啊。你看看我,这么一表人才,穿的这么气派,她怎么跟个木头墩子一样,一点意思都没弄明白啊?”   “乡下人嘛,不就这样,那肯定不能跟你们省城的姑娘比。”   “唉,虽说她木讷了一点,但那张脸、那个身段儿,真是叫人难以忘记啊……啧啧,我也算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了,这么美的人,还是头一回见到。之前看到你拍的照片,我就惊艳不已,今天一见真人,我已经做了决定,我非要跟她好一场!”葛建峰说:“就凭我的手段,我不信她不上钩!她那个什么丈夫,一个退伍军人而已,能有我这么善解人意、会逗人开心吗?再说了,我有钱,就不信她一个小村花不上钩!”   顾润弘只是笑,却并不说话,俩人上了吉普车,葛建峰又看了一眼公社小学,哼了一声才开车回去了。   等他们两人离开后,褚建明低声说:“许老师,你要注意一点儿,这个葛县长的儿子,好像来意不善。”   许菱双点头道:“我看出来了,多谢褚校长刚才帮我解围。”   “嗨,这算什么啊?你可是我的学生,老师护着学生,那不是应该的吗?”褚建明说:“你快回家去吧,记得把这事儿跟秦队长说一声,要是那人下回还来,也好叫秦队长有个心理准备。之前你得了表彰,我很为你你高兴,但你呢实在是太出众了,就怕会惹来麻烦事儿。”   “我知道了,谢谢校长,明天见。”许菱双背着包回去了。   对于这些事,她从十几岁就经常遇到,早就习以为常了,而且她总有办法可以摆脱的,所以她不怎么放在心上。   许菱双习惯性的走到老屋的大门前,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搬家了。   “真是糊涂了。”许菱双笑着走去了新家,打开院子门走进去打扫院子。   这几天公社比较忙,秦远比她回来的晚一些,她打扫了一下新家,然后高高兴兴的拎着竹篮子去自家菜地。   蚕豆、豌豆都已经吃落季了,菜地里现在长着顶漂亮的黄瓜、茄子、长豆角、丝瓜等等,随便摘一些下来跟青辣椒一炒,就是一道下饭菜。   许菱双喜欢吃番茄,所以秦远特地弄了一些番茄苗回来,这些天也长大成熟了。   她摘了几个番茄、两根茄子、两根黄瓜,拎着菜篮子慢悠悠的走回去。   “哎呀,嫂子,你要做晚饭吗?你们晚上吃什么啊?”秦枫叶忽然跑了出来,探头去看许菱双手里的菜篮子。   住过一次医院后,秦枫叶知道自己花了秦远不少钱,也知道亲哥以后能帮着自己在邓家站住脚,所以连带着对许菱双这个嫂子的态度都好了起来。   许菱双一指竹篮子,道:“就吃这些。”   “这个红果果看着真好看,嫂子,我能去你们家菜地摘两个吃吗?我最近特别馋果子。”秦枫叶道。   “可以啊。”许菱双随手就把篮子里的三个番茄递给秦枫叶了。   不过是一点蔬菜罢了,倒也不会跟秦远的妹妹斤斤计较。   秦枫叶拿了番茄,很高兴的说道:“谢谢嫂子,对了,我跟我对象明天就要去领证了。爸爸还去城里给我们买了喜糖呢,明天晚上我们要在邓家摆酒,嫂子跟我哥一起去吃酒吧。”   许菱双说:“我看情况吧,要是人太多,我就不去了,免得到时候酒菜不够。”   这次邓家确实下了血本,为了不让邓永年坐牢,邓父把老二老三的钱一并要了过来,一百五十块钱彩礼一凑够就送到秦家去了。   秦富贵拿了钱就交给秦远,秦远直接拿去县城开了一本存折,把钱存了进去,以备不时之需。   秦枫叶这次倒是没有强行要钱,她还知道自己是多亏了哥哥才能得救的,所以只跟秦远说:“哥,要是后面我再怀上了,要钱生孩子,还得麻烦你取给我呢。”   “你放心,你需要用钱的时候,哥就直接拿给你。”秦远也是这么说的。   秦枫叶见许菱双不太想去邓家吃酒席,就说:“嫂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对象的气啊?哎呀,我对象就是那个性格,你们看着懦弱,但跟我就刚刚好了。你们也不想想,要是他跟我一样,那我们俩还不天天在家吵架啊?”   许菱双笑了一下,说:“还是你想得明白。”   跟梁杏子一样,捡了个软柿子嫁了,到时候可以在家里作威作福。   “那可不?我又不傻。”秦枫叶得意的说道:“邓家爸妈身体都很好,怎么看都还能给家里干上五六年的活计。等他们干不动了,就让他们在家带孩子、做饭、捡柴火,一点儿都不会耽误的。以后孩子呢,我也最多只生两个,免得跟嫂子娘家一样,天天吃糠咽菜的。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去做饭了。说来时间真快啊,眼看我就要嫁人了!”   说完,秦枫叶就抱着番茄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许菱双去地里重新摘了三个番茄,回到新房子开始做饭。   晚饭比较简单,她用咸肉的瘦肉部分切成肉末跟茄子一起爆炒了,然后拌了一个酸辣黄瓜、一个糖腌番茄,闷了一锅米饭,就关上院子门去了秦安康家里找吴子华上课。   许菱双的进步一如既往的快,她如今已经可以做出一些基础的诊断了,而且因为她是水系异能的关系,她在诊脉的时候格外敏锐,可以清楚的感知到病人身上哪里不对劲。   吴子华不知道许菱双有异能,他以为这个学生是天赋异禀的那种天才,所以越教越有劲儿。   最近村里人来找他看病的,他都会让许菱双也跟着望闻问切一番,最后两人核对一下结论,每一次许菱双都答对了,这让吴子华欣慰极了。   许菱双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本领,所以她打算等自己再熟练一点,就用练习的借口给吴子华看一看。   秦远今天回来的比较晚,而且浑身上下沾了不少泥点子,看上去挺狼狈的。   他看了一眼灶屋,见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就干脆打了一些井水,简单冲了一个凉水澡,然后才去喊许菱双回来吃饭。   许菱双今天又被吴子华表扬了一通,所以心情很好,她回来放下书本文具,看到堆在大木盆里面的脏衣服,便道:“秦远,你们今天忙什么去了?怎么身上弄成这样?”   秦远一边把小饭桌搬到院子里,一边说:“公社的拖拉机陷进隔壁村的一个泥坑里面去了。我带着好些人,费了不少功夫才把拖拉机弄出来。我这算是好的,孔双喜整个人糊的全是泥巴。那身衣服你别管了,一会儿吃了饭,我拿去河边洗。”   “好。”许菱双洗了手过来坐下,秦远已经把饭菜都端过来了。   天热以后,蚊虫也开始多了起来,好在秦远比较细心,提前在这边点了熏蚊子的艾草。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许菱双还记得褚建明的叮嘱,就把下班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远眉头微皱,道:“葛县长的儿子跑去你们小学?目的是什么?为了看你?”   许菱双说:“看着像,不过你不用担心,今天褚校长没给他面子,那样的人,被抹了面子,估计下一次也不会来了。就算来了,我也不怕,他看上去弱不禁风,我随便动动手指头也能撂倒他。”   秦远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倒是,这一点嘛我对你还是很放心的。不过你那个老同学听着不像什么好人啊,好端端的带个公子哥跑来看你,什么居心啊?”   “说是同学,可读书时候你也知道的,男女同学根本不太说话的,我跟他也不熟。我就记得这个人人缘比较好,跟谁都没有闹过矛盾,还有成绩也不错。”许菱双说:“对了,他写的报道我都带回来了,等吃了饭我要看一看。”   “我也要看,看完以后贴在咱们家堂屋的墙上吧,以后谁进来了都能看见。”秦远一脸自豪的说道。   许菱双也没有不好意思,毕竟这种荣誉是她应得的,被人看了去也不怕丑。   吃过饭,秦远拿了脏衣服去大河那边清洗,许菱双收拾好灶屋,就去堂屋的背包里面拿出顾润弘写的报道看了起来。   这个人确实挺有才华的,两篇报道写的角度不同,但都非常生动,哪怕是新闻也不会叫人觉得枯燥。   许菱双还在那份刊物里面发现了一个信封,她打开信封,里面放着两张洗好的照片,一张是表彰大会当天他们十个人并排站在台上的,另一张就是后来接受采访的时候她的单人独照。   两张照片都拍的很不错,特别是大合影,顾润弘还特别放大了一下,每个人的面孔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信封里面还有一张从本子上撕下来的格子纸,上面写着:老同学你好,这是上次给你拍的照片,希望你喜欢。这次带人去你们小学非我本意,你不要理会他就是。如若让你不满,我向你道歉。   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看完以后请撕掉,多谢。   许菱双一时有些哑然,不过她大概也想明白了今天的事情:不外乎就是葛建峰看到她的照片想来瞧瞧真人,顾润弘知道他的意图但是推脱不掉,所以只能把人带过来了。   不过这样一来,葛建峰的企图倒是被她确认了。   好在许菱双见多识广,所以依旧不太在意,等秦远回来给他看了纸条,就继续去书房看书学习了。   第二天是秦枫叶大喜的日子,秦远跟许菱双都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赶去秦家帮忙,秦富贵也一大早起来就放了一挂鞭炮。   虽然结婚仪式很简单,但秦安康还是帮着秦富贵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又请三婆剪了一些大红喜字贴在屋子醒目的地方,看上去还是挺喜庆的。   这会儿大家都要忙着挣工分,所以迎新娘子要么是早起下地干活前就迎回家,要么是中午收工,要么是晚上收工,看各家有没有什么忌讳来定时间。   秦枫叶跟邓永年因为要去登记,所以迎亲的时间定在了早上。   夏天天亮得早,秦枫叶很早就起来打扮了一通,换上新做的红色上衣跟浅蓝色的裤子,头上扎了大红花,虽然人不好看,但新娘子的意思还是出来了,看上去红光满面。   秦远跟许菱双都在秦家院子里等着邓家人上门,秦安康低声说:“今天枫叶结婚这么大的事儿,大嫂都不愿意回来,这可真是……”   秦富贵还是挺聪明的,他暂时没跟梁杏子提离婚的事情,不过为了女儿结婚的大喜日子,他还是去梁杏子的娘家通知了一声,希望她今天能回来送女儿出嫁。   结婚在哪里都是大事情,大家都想着梁杏子再怎么刁钻刻薄,女儿出嫁总要回来看一眼吧?   可惜都这个时间了,梁杏子也没出现,估计也不会过来了,难怪秦安康心里不满。   秦富贵倒是没说什么,他反而还安慰了秦枫叶几句,好叫女儿不要太难受。   秦远说:“枫叶难受什么?以后结了婚,有汉子照顾她。要是汉子欺负,就回来跟我说。有大哥在,枫叶就算没有那个妈,也不要紧的。”   秦枫叶之前是有点儿难受的,毕竟住院跟结婚她妈都不在,可现在一听秦远这么说,她又觉得自己是有依靠的,便不怎么在意了。   邓家的人簇拥着打扮一新的邓永年过来了,他虽然年纪不小,但长得确实不差,今天这么打扮一下,比秦枫叶好看更多了。   邓永年一看院子里面的秦枫叶,整个人的表情骤然难看起来了。   他之前是老光棍儿想要尝尝女人的味道,谁知道一尝就甩不掉了呢?   不过邓父、邓母倒是很高兴,毕竟这个老大难儿子终于娶了媳妇儿了,他们也能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了。   不管邓永年高兴不高兴,在大家伙儿的恭喜声中,秦枫叶被他们用竹子做的小轿子接走了。   秦富贵站在大门口,眼中流露出不舍的神情。   “大哥,就在一个村子,以后天天能见到面呢,你别担心。”秦安康说道。   “我知道,不过到底是别人家的人了,我心里还挺舍不得的。”秦富贵说:“好在一个村子,以后我们都能照应她。好了,既然枫叶已经出门了,咱们也来吃饭吧。”   早饭是秦安康帮手做的,因为今天是大喜事,所以一大早就吃炒菜跟白米饭,这样显得比较隆重,秦富贵把吴子华跟吴田七也请来了,一桌子人有说有笑,倒是挺热闹的。   吃过饭,秦远跟许菱双去上班,其他人也去挣工分了。   秦枫叶跟邓永年没过一会儿就去公社做了登记,因为秦远全程在场,所以邓永年老实的跟小鸡仔似的。   秦远把他们送出办公室,然后叮嘱道:“以后就是夫妻了,两个人要互相扶持、一起努力,有什么事情要有商有量,好好过日子。”   “放心吧大哥,我这么贤惠能干,以后日子肯定很好的。”秦枫叶拿着那张结婚证书,高高兴兴的说道。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但她也算成功嫁人了,以后可就没人能看不起她了。   邓永年没说话,只低着头恩了一声,看上去有些不情不愿的。   秦枫叶嫁人后,秦富贵认认真真的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然后就去找了秦远。   “小远,你妈果然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秦富贵说:“连你之前给枫叶买的收音机,也是她拿走的。”   秦远说:“爸,你想清楚了离婚的事儿了吗?”   “想清楚了,她不管枫叶的死活,也不管其他人,她只管她自己,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枫叶住院她没去看过一眼,枫叶结婚她也不露面,她都这样了,难道我还没想清楚吗?反正你们两兄妹都成家了,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秦富贵说:“我现在只是在想,要怎么把家里的钱要回来。这些钱里面,大部分都是你给我们的钱,以前你每个月寄钱回来,我们都分文没动。我得把钱要回来,然后再还给你。你跟菱双以后要养孩子的,开销很大。”   “我跟菱双有钱用,等钱要回来了,爸自己留着花就行。”秦远说:“以后你一个人过日子,没点钱傍身可不行。”   “可是你妈那个人你是知道的,我担心她不愿意把钱吐出来。”秦富贵一脸愤怒道:“我跟枫叶这些年也挣了不少,凭什么给她一个人带走了?真是不要脸!可如果我就这么过去要钱,她肯定不会给的。”   在一旁的许菱双说:“我觉得,咱们可以先想个办法,把钱要回来,然后再让公公去说离婚的事情。毕竟婆婆那个性格,只要公公一提离婚,那些钱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吐出来的。离婚对她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没钱,才是真正要命的事情呢。”   “要想一个什么办法呢?难道要说我生病住院了?要她拿钱出来?”秦富贵说:“可那婆娘平时对自己都很抠,哪里会舍得把钱拿出来给我治病?说不定还会说病死算了。”   许菱双说:“我有个想法,可以试一试。”   说完,她把法子说了一遍,秦远听完就笑了起来,道:“这个办法估计可行。”   秦富贵还有些没弄懂,不过他见儿子都这么说了,就道:“那就交给你们了。”   梁杏子的娘家离双井村挺远的,如果走路过去,要走两个多小时,所以她平时很少回娘家。   这次回去之后,她是住在自己爹娘家里的,老两口都六十几岁了,不过还是每天下地挣工分。   见女儿突然回来了,他们俩问了几句,听说梁杏子是跟秦富贵吵架了,便都没放在心上。   这乡下地方,夫妻吵架闹着回娘家的人可不是少数,一般人都不会把这种事情当成大事的。   不过梁杏子这次在家住的太久了,日子一长,梁母就说:“我说杏子啊,不管你跟富贵吵什么,你都出来这么多天了,该回家去了吧。夫妻吵架,也没有像你这样闹这么久的啊。你天天待在这里,你不心疼工分啊?最近都是好天气,少做一天就少一天的工分呢。”   梁杏子不高兴的说道:“妈,我在家里吃喝,可都是给了你们钱的,给的还不少!我又没有白吃你们的,做什么这么快就要赶我回去?我之前就说过了,秦富贵要是不用小轿子把我抬回去,我是绝对不会回家的!”   “上次富贵不是来了一次吗?我跟你爹在地里干活,但是我们瞧见他过来了。人家既然都来请你了,你就回家去呗。”梁母说:“你是我女儿,你回娘家陪我们,我还能跟你计较钱啊粮食的?”   梁杏子说:“秦富贵上次过来可不是为了跟我道歉请我回去的,他是因为枫叶要结婚,我不在家,他怕面子上不好看,所以才让我回去送枫叶出门的!他上次敢那样对我,这次他不跪下给我磕头,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要不然,给他涨了气势,以后我在家里还能有日子过吗?”   梁母一听这话,登时愣住了,连不远处坐着抽旱烟的梁父都惊呆的站了起来。   “杏子?你说啥?你说枫叶结婚了?富贵来接你回去你不回去?你是不是疯了啊?”梁父吼道:“那是你亲闺女!结婚你都不在,村里人会怎么想你?”   梁杏子一脸无所谓的说道:“那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嫁给那种老光棍儿,我都丑死了,还回去送她出门?我呸!他们倒是想得美!家里老的小的都跟我过不去,反正这事儿没完!秦富贵不给我磕头下跪,用小轿子来接,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我手里有的是钱,你们担心什么?”   梁父跟梁母交换了一个眼色,梁母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她都这么大的人了,管不了,随她去吧。”   之后,梁杏子就继续在娘家每天闲着,她手里钱多,虽然不挣工分了,但也不怎么慌张,每天还听一会儿秦枫叶的收音机,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这一天,梁杏子在家待的无聊,就去村里找人聊天。   梁家所在的村子也是个大村子,白天闲散的老人也不少,所以大家经常三五成群聚在村里的大树下头摆龙门阵。   梁杏子一走过去,就看见有个叫白婆子的老人家在那里炫耀自己的新手表和新衣服。   “白婆子,你在哪里发了财?怎么连手表都买了?你们家平时那么抠,怎么舍得的?”   白婆子手上的那块手表确实很漂亮,梁杏子之前在县城看人戴过,听说要两百多块钱呢。   白婆子说:“嗨,你们不懂,我们家老四啊是个有本事的,他啊,找到门路赚钱啦。别说手表了,明天我们家就有自行车跟缝纫机了!这三转一响,根本不算什么。以后,我想吃肉就吃肉,想吃鱼就吃鱼。反正啊,我们有本事赚钱,可以使劲花!”   “你们老四倒是孝顺啊,赚了钱还给你买新衣裳新手表。”   “这不是老四的钱,这是我自己的私房钱,拿去给老四让他帮我,也就十来天吧,五十块钱就变成五百块了!”白婆子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老都老了,怎么会花孩子的钱呢?我啊,自己也有钱!”   大家听了都很心动,那两个人就缠着白婆子问到底是什么赚钱的法子,但白婆子只笑不语。   第二天中午,村里收工的时候,白婆子的四儿子果然骑着一辆簇新的自行车从外面回来了。   这下,大家都知道他们家发达了,一个个的围上去看热闹。   梁杏子心动的不得了,她想:五十块钱十来天就能变成五百块,那要是一百块,可不就是一千多了?   下午,她趁大家都去上工的时候,一个人摸去了白婆子的家。   白婆子一个人住,但堂屋的桌子上放着奶粉、麦乳精、橘子罐头,房梁上挂着七八块咸肉,可见家里是真的富裕。   “杏子怎么来了?快坐快坐,我开罐头给你吃。”白婆子很热情的说道:“哎呀,这些东西买的太多了,我都不高兴吃了。”   梁杏子羡慕的不得了,一边吃橘子罐头一边说:“婶儿,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们还是表亲呢。你看,你们家这个赚钱的法子,能不能带我一个啊?”   白婆子笑了:“我倒是想带你一个,但是得问过老四才行啊。毕竟,不是我有本事赚钱,是老四有本事。”   “那婶儿帮我问问?”   “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其实啊,村里也有其他人在找老四帮忙赚钱呢。”白婆子压低声音说:“但是这些人都是挑选过的,不是一般人,老四信不过,那可不能带的。”   “是啊是啊,这种发财的买卖,当然要挑选一下的。”梁杏子很紧张的说道:“那婶儿,你看我能被你们家老四挑上吗?实不相瞒,我手头有钱,还不是小数目呢。”   “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阔绰的,但是这世上,谁嫌钱少啊?这样吧,你吃了晚饭带点儿针线活来我家,我让老四亲自跟你谈。”白婆子神神秘秘的说道:“我们家老四啊,本事大,你到时候说话可得尊重一点儿。”   “那肯定的,婶儿放心吧。”梁杏子高高兴兴的回去,等吃了晚饭就拎着针线篮子过来了。   白婆子的老四看上去比白婆子还要阔绰许多,他穿着笔挺的白衬衫、铮亮的皮鞋,手表滴答作响,衬衫口袋里还别着一根看上去很高级的钢笔,一头头发油光发亮。   老四说:“杏子姐,咱们也是亲戚,我也不瞒你,现在想找我帮忙挣钱的人特别多,不是那种人,我是不会选的。”   “是是是。”   “是这样的,因为找我的人太多了,所以呢,我这次挑选的人呢,必须一口气投入五百块钱,少于这个数字,我就不收了,嫌麻烦。”老四说的很轻巧:“这么一点钱,我其实也不太看得上,但是亲戚们实在是太热情了,我又心善,想要帮人,所以才会这样好心。”   梁杏子愣住了:“一次投入五百块钱?这么多?”   老四很轻蔑的说道:“五百块还多吗?我妈现在手头都有两千块了。妈,你把你挣的钱拿出来给杏子姐开开眼。所以说,你们这些人啊,真是没见识。投的多,才能赚的多啊。”   白婆子还真去卧室翻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来一个很漂亮的木头盒子,打开一看,果然是齐齐整整的十元大钞。   她当着梁杏子的面数了一遍,两千一百块钱,简直把梁杏子的眼睛都给灼疼了。   老四说:“杏子姐要是不想挣钱,那就回去吧,我可是很忙的,我这就去别的亲戚家收钱了……”   “哎!别别别!我又没说我不想挣钱!”梁杏子有些着急了,她说:“不就五百块钱吗?这么一点钱我还是有的!你等着,我明天就拿给你!”   老四笑了:“我就知道杏子姐有赚钱的命!你放心吧,最多半个月,你这五百块啊,就会变成两千多块啦!到时候,杏子姐还挣什么工分啊?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的回来!”   梁杏子被说的眉开眼笑,当天晚上回去就做了一个暴富的美梦,第二天上午又急急忙忙的数了五百块钱,用一张黄表纸包好,然后拿去交给了老四。   老四一转身,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双井村,把钱跟自行车还有两块手表全都交给了许菱双。   许菱双笑着说:“这次真是辛苦你了,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第37章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之前我跟我妈都担心完不成你们的嘱托呢。这可是五百块钱啊!我们一个公社能有几户人家拿得出这么多钱?说来说去,还是你婆婆太贪心了,一听可以赚大钱,心思就飘了。要是我家里有五百块钱,我死都不会撒手的。”老四又说:“我今天拿到钱,都没来得及数就赶紧拿过来了。许老师,你清点一下吧。还有这两千块钱,数目应该是对的,你也数一下。”   老四把钱交给了许菱双,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两千五百块的巨款,对老四这种普通乡下人来说,揣在怀里都会微微发抖,生怕会把钱弄坏了。   这会儿城里普通工人一个月也就三十块工资,扣掉吃喝用度,能余下几块钱就不错了。   乡下就更别提了,光荣公社这种产粮高的大公社,到年底一个满工分的成年人也只能分到二三十块钱。   就说双井村,大概也就李洪这种公社干部家里能一口气拿出几百块了。   所以,能让这个办法生效,靠的还是秦远手里有钱,那两千块现金拿出来一晃,梁杏子就上钩了。   当然了,这个主意是许菱双出的,不过人选是秦远找来的。   老四的弟弟在当兵,以前欠过秦远一个大人情,加上许菱双又给白婆子治了一下腰疼的旧迹,母子两个就兢兢业业的来了这么一出。   许菱双把两包钱放下,并没有数,只说:“这次这么顺利,你们出了大力气,等以后有机会,我跟秦远还会感谢你们的。”   “嗨,不就做个戏吗?这个我擅长,我可是从小学唱戏的!再说了,秦远跟我弟弟是老交情了。你又给我妈治病,还给我们置办了两件新衣服,买了那么多好吃的,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老四笑着说:“我跟我妈都好久没有穿过新衣裳了,我还骑了自行车,戴了手表,心里可舒坦了!真要是算起来,我跟我妈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那是给你们的报酬,都是应该的。”许菱双道。   老四非常诚恳的说道:“以后再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许菱双点点头,道:“半个月之后梁杏子肯定会去跟你们要钱,后续收尾也拜托你们了。”   “放心吧。”   许菱双把老四送走,就开始做午饭了。   等秦富贵中午收工回来,秦远去请他过来吃饭,许菱双就把包好的五百块钱递给他了:“公公,这是从婆婆手里拿回来的五百块钱,你点一下,数目应该是没有错的。”   秦富贵看着这厚厚一叠钱,心里百感交集,好一会儿,他说:“之前要不是小远拿出汇款单跟我算了账,我都想不到家里会有这么多钱。这个女人攒了这么多钱,我们其他人一分都没见到……”   秦远有个习惯,就是一些票据都会保存好,所以他离家这些年寄给家里的汇款单存根全都留下了,拿出来一算,账目清清楚楚。   秦远说:“爸,按照上次我们算的,妈手里应该还有两百多块钱。这些钱,你确定不要了吗?”   秦富贵抹了一下眼角,道:“不要了,我想过了,那两百多块是她应得的。回头家里的粮食,只要是她挣来的,都给她拿回娘家。我不让她占我的便宜,但是我也不想占她的便宜。离婚嘛,也就是分家,该分给她的还是要给她。”   秦远以前就跟许菱双说过,他爸这个人骨子里面不坏,但就是吃了性格懦弱的亏,才会变成今天这个下场。   作为儿子,他不会责备自己的父亲,而且面对到了这个年纪还想要改变现状的秦富贵,秦远是一百个支持的。   许菱双说:“公公说的也对,要是真的把事情做绝,谁知道那边会做出什么事来呢?而且五百块不是小数目,有点不时之需也足够了。”   “是啊,我是想着,让小远帮我把钱存起来。就跟枫叶一样,用秦远的名字去办那个什么存折。以后我要是需要用钱,就问小远要。要是你们缺钱了,直接拿去花也行。”秦富贵道:“反正这里面大多都是小远的钱。”   秦远点头说:“爸是不是害怕过阵子妈回来家里翻箱倒柜跟你要钱?”   “倒不是怕她,主要是以后我一个人住,放在家里不安全。”秦富贵说:“另外呢,这事儿你们可千万别告诉枫叶。你妹妹脑子没有你好使,回头说漏嘴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爸放心,我心里有数呢。”秦远点点头,把秦富贵递过来的纸包收下,到礼拜天就拿去县里存起来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干农活的村民们大部分都晒成了古铜色,连许香萍这个漂亮姑娘也晒黑了不少。   她收了工跑来找许菱双,不免抱怨了好一会儿。   许菱双觉得许香萍的肤色挺健康好看的,不过这会儿都喜欢白皮肤,她就说:“你戴着草帽也不管用吗?”   “草帽只能遮上半张脸,早上跟下午太阳光斜着照过来那一会儿,还不是一样晒得黑黑的?”许香萍看了看大姐,见她一张精致的小脸依旧雪白细嫩,跟嫩豆腐似的,不免羡慕极了。   许菱双说:“要不然,我帮你做个布帘子围在草帽上面吧。”   “什么样的?”许香萍很好奇:“能挡得住吗?”   家里就有现成的碎布跟针线,许菱双拿出针线篮子,拿下许香萍的草帽,随手就在上面缝了一圈花布,然后又找了一个扣子缝好,戴在自己头上做示范。   扣子是扣在下巴那里的,后世有些采茶女就是这么打扮的,有了这一圈花布,就把侧脸、下巴、脖子全都挡住了。   许香萍高兴了,拿过帽子试戴了一下,道:“大姐,你可真聪明!这样就能挡住斜射的阳光了。”   许菱双点点头,又给许香萍倒了一杯凉茶,就说:“你之前天天嚷着要找对象早点嫁出去,最近怎么没听你提过这件事了?”   许香萍笑了一下,说:“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我也没那么想逃出去了。”   姚翠花跟许大海害怕许菱双真的不给他们粮食,所以一直把米桶藏得严严实实的,好叫许奶奶根本偷不到白米吃。   没人偷吃白米后,家里的粮食明显比以前耐吃了,加上许菱双时不时的补贴,许香萍也觉得日子可以过下去了。   “真容易满足啊。”许菱双笑着摸了一下许香萍的脑袋。   这个二妹还是很可爱的,相处久了,许菱双也有了一种姐妹之情。   许香萍说:“大姐还不是一样容易满足吗?人家县长的儿子时不时过来给你献殷勤,你压根就不搭理呢。现在村里人都说姐夫捡到宝了,说大姐看上去妖妖娆娆的,没想到人品这么正派,而且这么重感情。”   许菱双说:“不然呢?我都选了你姐夫了,难道还能为了那种小白脸抛弃你姐夫不成?就葛建峰那样的,还不够我一顿打的,我要他做什么?”   “他是县长儿子,戴手表,开吉普车呢!”   “你姐夫也有自行车,也戴手表,我也有呢!”说着,许菱双就晃了一下手腕上的新手表。   这块女士手表就是前几天借给白婆子的那一块,现在许菱双上课的时候随时可以看时间,特别方便。   而且他们家成为了村里第四家有自行车的人家,骑车出去会有小孩子跟在后面跑的,许菱双不知道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许香萍说:“唉,姐夫的条件在咱们公社肯定是数一数二的,可要是跟那个县长儿子比有钱,那是比不过的。今天早上奶奶还在那里说呢,说你要是聪明一点儿,跟了县长儿子,到时候肯定能去县里当老师,每个月拿三十块钱的工资,咱们家也能跟着沾光。可惜你太蠢,人家过来是看得起你,谁知道你次次都把人家骂走呢?”   葛建峰这个人很有意思,他第一次被褚建明赶走之后,自己一个人开着车又来了几次村子。   他是个非常招摇的人,给许菱双买了漂亮的连衣裙、皮凉鞋,还有京市买回来的巧克力,当着全校老师的面大张旗鼓的放在许菱双的桌子上。   许菱双看都懒得看,直接让他拿走。   这些东西秦远也能给她买,只是他们现在没空去城里采买罢了。   葛建峰被抹了好几次面子,连沈娴都以为他不会再过来了,可是这个人很奇怪,还是坚持不懈的往这边跑。   许菱双说:“我已经结婚了,我喜欢秦远,别说葛建峰只是个县长儿子,就是省长儿子来了,我也是一样的骂回去。那么多单身姑娘在那里,他追求谁不好啊?盯着我做什么?”   “盯着你,因为你好看啊。”许香萍说:“大姐,你没发现吗?打你结婚后,一天比一天好看了。我没读过书,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觉得你看上去特别像城里人,就是知青他们说的气质特别好,高贵,典雅,是这两个词儿吗?”   许菱双被二妹逗笑了,她把锅里的煮好的面条捞起来,用凉水洗了一遍,然后就放在那里晾着等着晚上吃凉面。   “好啦,晚饭我做好了,现在要去上课了,你也回家去洗澡吃饭吧。”许菱双道。   “好。”许香萍把凉茶喝完,又拿了两个许菱双给她的毛桃子,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秦家现在常备零食跟水果,许香萍嘴馋了就会过来看一眼。   秦远今天跟李洪去县里开会了,所以很晚才会回来,一般这种时候,许菱双会先把晚饭做好,然后再去上课。   她现在已经开始给村民们看一些简单的小病了,比如感冒伤风、咳嗽、中暑什么的,她天赋极高,用药也用的准,村里的年轻姑娘尤其喜欢找她看病,因为这样比较没有避讳。   随着许菱双越学越深入,她越发觉得自己在探知病灶这一块有了神奇的进展。   之前,她借着练习的借口,左手在口袋里捏着白玉佩,右手给吴子华把了脉,借此看出吴子华是什么病了,当然也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命不久矣。   吴子华得的是癌症,这种病放在后世都很难治疗,何况是这个年代。   要不是吴子华自己就是老中医,一直靠各种西药、中药保着一条命,他大概早就不在人世了。   许菱双对这样的疾病束手无策,因为她的异能太低微了,她能给吴子华治疗,但效果微乎其微,吴子华可能还是熬不过明年的春天。   当时,她也花了一点时间去接受这样无能的自己——医生不是神仙,能治的自然能治,治不了的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许菱双还是想到了一点帮吴子华延续寿命的方法,她把吴子华熬药用的水换成了自己水系异能的水。   用水系治疗辅助凝集出来的异能水带着一丁点轻微的治疗效果,短期饮用看不出来,但长期服用的话,对人-体是有好处的。   哪怕只能让吴子华多活十天半个月,许菱双也觉得这是一种宽慰。   上完今天的课,吴子华说:“菱双啊,老秦跟公社问过了,要是收养田七,只要公社开个证明,我跟老秦都去签个字就可以了。我们打算下礼拜一就去办这件事,到时候,田七就是老秦的儿子了。”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许菱双眼睛一亮:“田七有爸爸了,小叔也有儿子陪在身边了。”   “是啊,以后田七跟着老秦,我是真的放心了。”   关于领养吴田七的事情,秦安康其实也考虑了很久。   养一个孩子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万一他一个乡下人把人家医学世家的继承人养歪了,那秦安康怎么对得起吴子华呢?   他还特地跑去镇上找了自己跑掉的前妻跟儿子,他的亲生儿子已经读初二了,个子很高,很像他。   但这孩子跟继父的关系非常好,每次秦安康买了东西过去看他,都会被他嘲笑“乡下人”。   久而久之,秦安康也知道,这个儿子以后也不会跟他亲近的。   看看自己的亲儿子,再看看吴田七,秦安康觉得自己再怎么无能,也不会把田七教成那种骄纵的样子,于是便跟吴子华点了头,表示要选好日子收养吴田七。   吴田七是最高兴的,毕竟,他以后都不用离开这里的小伙伴了。   许菱双等秦安康回到家,也跟他说了一声恭喜,才回到家里去等秦远回来吃饭。   日子安安静静的过去了,秦安康顺利的办好了领养,把吴田七登记在自家的名下,也在公社那边走了明路。   村民们知道他收养了一个孩子,大部分人都对他表示了祝贺。   就像三婆说的:“那孩子父母亲人都不在了,以后你就是他唯一的亲人,这样的收养啊,比你自己的亲生儿子强多了。”   秦安康非常高兴,从此以后对祖孙二人就更好了。   吴田七已经大了,所以他们也没强求他改口,只要喊叔叔就可以。   不过他知道秦安康对他非常好,所以现在放学回来,他不光会跟小伙伴一起玩耍,还会学着上山去捡柴火了。   这一天是雨天,秦富贵一大早就出了门,秦远站在小路上问他:“爸,真的不用我陪你一起过去吗?”   秦富贵看上去一脸坦然,他说:“不用了,反正今天肯定离不了的,但是我得把话跟你妈说清楚。”   “好,不过要是你太久没回来,我就过去找你。”秦远说:“妈那么泼,你得小心一点,别伤着了。”   “你放心吧,我以前是让着她,真打起来,我会打不过她?”秦富贵说完就大步流星的朝梁杏子的娘家走去了。   出发的时候才五点多钟,等走到地方,已经七点多了。   雨越下越大,秦富贵虽然戴着大斗笠,但身上还是淋湿了不少。   梁父跟梁母才刚刚做好早饭,正喊梁杏子出来吃饭。   自打她十天前把五百块钱送给老四后,梁杏子就变得得意起来了,觉得自己肯定能挣大钱,现在连三餐饭都懒得做了。   梁父梁母早就厌烦这个回娘家的女儿了,但是他们赶了好几次,梁杏子就是不愿意回家,他们也没办法。   秦富贵敲了敲门,梁父打开院子门一看,高兴的都快哭出来了:“哎呀,富贵啊,你可算来了!杏子啊,你汉子过来接你了!赶紧的,吃了早饭,你就收拾收拾行李,赶快回家去啊!”   梁杏子从灶屋探出头来,一看真的是秦富贵,便爱理不理的说道:“爸,你别想的这么天真了,我之前就说过了,除非秦富贵今天给我下跪,要不然,我是绝对不会跟他回去的!”   梁父一脸为难的看着秦富贵,秦富贵很轻松的说道:“我不是来接你回去的,至于下跪什么的,你就别做梦了。”   “那你过来做什么?讨骂啊?”梁杏子插着腰站在走廊下,看上去还是那么泼。   秦富贵说:“我是过来跟你说一声,我要跟你离婚,我已经跟公社打过报告了,公社派了妇女主任来我们家了解过情况了。你呢,先是阻止女儿送去医院,不管女儿的死活。后面女儿住院那么多天,你没去看过一眼,一个人收拾东西在娘家住着享福。之后女儿结婚,我来请你,你不愿意过去,也不回家。加上你平时在村子里的那些作为,妇女主任已经说了,支持我们两个离婚。你呢,做好心理准备,什么时候去公社把手续办了就行。”   这一番话说出来,梁家的三个人全都愣住了。   特别是梁杏子,她嫁给秦富贵这么多年,一直作威作福,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挣来的钱也一分不少的交给他。   她一直觉得秦富贵是离不开她的,所以她回娘家这么久,还一直老神在在的,一点都没觉得会出事。   “富贵,我没听错吧?你说你要跟杏子离婚?”梁母第一个开了口,她也不相信秦富贵会离婚。   这年月,哪个乡下人会离婚啊?   秦富贵说:“您没听错,我要跟梁杏子离婚了,公社也批准了,就差办个手续了。我们俩以前登过记,所以得去公社办离婚。要是跟其他人那样没有登记,我过来说一声,也就跟你散了。”   梁杏子这回没有听错了,她涨红了一张脸,指着秦富贵说:“你要跟我离婚?”   “没错。”   “你是不是作死?我们都多大岁数了?离婚?亏你想得出来!你不嫌丢人我还怕丑呢!我告诉你,我不离婚!”   “这事儿不是你说了算,公社已经了解过情况了,确定咱们俩已经过不下去了,而且你把家里的钱全都卷跑了。妇女主任跟我说:‘带着钱跑路的女人,基本上都不会回去了。’”   其实就是默认梁杏子带着钱跟人私奔了,这种情况下,就算梁杏子不同意离婚,但只要时间一拖长,公社会做主给秦富贵出一个离婚证或者一个证明,证明他跟梁杏子的婚姻关系已经结束,以后互不相干。   梁杏子不懂这些,她还在兀自生气,她做梦都想不到老实了这么多年的秦富贵一上来就要跟她离婚,她不相信!打死她,她都不信!   秦富贵的话已经说完了,所以也不管梁杏子信不信,他转个身就回去了。   等秦富贵走了好一会儿,梁父突然追出去喊道:“富贵!富贵你别走!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秦富贵回过头去认真点头:“是真的,梁杏子做过的那些事儿,想必你们两位老的也知道。当年我妈就是被她活活气死的,后来我爸没人照顾,也早早去世了。这些事我也有一大半的责任,现在就不提了。但是小远结婚的事儿,还有枫叶的事儿,我实在是接受不了……”   梁父急忙道:“我叫她改,一定叫她改!”   秦富贵说:“这么多年了,您老人家说的话,她听过一句吗?”   梁父张口结舌,秦富贵见他回答不上来,便转身走了。   等梁父淋得透湿回到自家院子里,梁杏子还在那里信心十足的说道:“离什么婚?秦富贵这么多年在我面前跟个狗一样,他会跟我离婚?离了婚,谁给他做饭吃?人人都会笑话他的!你们别听他在那儿胡说,他就是想来吓唬我的!想让我服软,我呸!我才不吃他一套呢!再说了,我马上就要挣到一笔大钱了!到时候,秦富贵肯定要跪在地上求我回去的!”   梁杏子不相信离婚的事,可是又过了几天,红星公社的妇女主任柴秋月带着两个女同志找到梁家来了。   “梁杏子,我是公社派来通知你,下个礼拜一的上午九点去公社办一下离婚的事儿,能签字就去签字,不会写字就按手印儿。”柴秋月说:“经过我们核实,你卷走了老秦家七百二十六块钱和一台收音机。这些东西呢,还在你手上吗?”   梁杏子被吓住了,她一直以为秦富贵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居然动真格的了,妇女主任真的过来了,还问她要钱和收音机。   “那是我的钱!我拿走怎么了?”梁杏子心里慌作一团,但一牵扯到钱,她还是立刻发作了。   柴秋月说:“秦富贵跟你儿子秦远拿出了所有的汇款单,汇款单显示,其中三百六十块是秦远汇款回来的,还有两百块也是秦远退伍回来,当着秦安康和三婆的面交给你的。据秦远跟秦富贵所说,他汇款回来,是为了让父母帮他存钱,留着以后娶媳妇儿和生儿子用的。现在,他们准备要孩子了,所以想让你把这两笔钱还给秦远。”   “我没有钱!那些钱都是我的!是我的!”梁杏子状似疯狂的吼道:“你听那个小畜生鬼扯!那些钱是他孝敬我的!”   “我只是过来通知你一声,如果你不交钱出来,以后每年你在公社年底领的钱,都会拿去还给秦远。直到你什么时候还清这笔钱,什么时候结束。”柴秋月冷笑道:“我呢,这就回去了,要不要还钱,你自己看着办。还有啊,记得去公社签字。哦,就算你不去签字,也算你带着钱跟人私奔了。到时候,公社会给秦富贵一个离婚证书,不影响他以后再娶媳妇儿。”   “再娶媳妇儿”几个字刺-激到了梁杏子最深处的恐惧,她尖叫着扑过来想要厮打柴秋月。   但柴秋月她们可是三个人,一把就将梁杏子给推出老远。   “这种泼妇,也不知道秦富贵是怎么忍了这么多年的。”柴秋月带着人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幸好他儿子出息了,现在能帮他做主。要不然,秦富贵大概也会跟他妈一样,被这个泼妇活活气死吧。”   梁杏子等柴秋月她们离开了,这才有些慌了神,她跑去地里拉住正在干活的梁母,哭道:“妈,我不想离婚,我不想离婚啊!”   梁母说:“你之前不是说没事儿吗?今儿是怎么了?”   “公社的妇女主任都找上我了,还要我把钱还给秦远!妈,我不想离婚,我也不想还钱,那都是我的钱!”梁杏子哭道。   梁母没办法,只能立刻喊上梁父跟梁杏子的两个弟弟,大家连工分都不挣了,直接杀去了双井村。   偏偏今天秦富贵出村儿有事去了,这么一堆人杀到秦家,没找到人,梁杏子又去地里找了一圈,听旁人说秦富贵今天出去了,便哭喊着去了公社找秦远。   秦远刚巧也不在,只有那个刚刚回来的妇女主任柴秋月,她一看梁杏子,就笑着说:“哎呀,梁大姐是来签字的吗?虽然秦富贵今天不在,不过你可以一个人先签。”   “签个屁!我不签!我不离婚!我给他们老秦家生儿育女这么多年,我怎么对不起他了?他居然要跟我离婚?你们这些公社干部,不好好劝一劝,反而鼓动我离婚,你安了什么心思啊?”梁杏子口不择言的吼道:“你是不是看我们家秦富贵才四十几岁,身强体壮又有力气,儿子现在也出息了,所以你对他有了旁的心思?”   柴秋月脸一垮,她冷冷道:“你梁杏子要是再胡说八道一句,我就让李书记记你一个侮辱干部的罪!把你拉到牛棚好好关上十天半月的,看你还敢不敢在这儿喷粪!”   梁杏子这时候已经被怒火冲上头了,她无所畏惧的说道:“有本事你去跟李书记说啊,要是见到李书记,我肯定要跟李书记告一状的,就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看上我们家富贵了,所以撺掇我们离婚!”   梁父跟梁母全都傻了眼,他们当然知道这个大女儿是个泼妇,但是没想到她能泼成这样,连公社干部都敢这样辱骂。   两个老的看柴秋月脸色不对,赶紧让两个儿子把梁杏子拉出去了,然后老两口点头哈腰的给柴秋月赔礼道歉。   柴秋月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用跟我道歉,反正梁杏子的牛棚是蹲定了,你们作为她的爹娘,赶紧去给她准备一些艾草吧,这夏天的牛棚是什么滋味,不用我说你们也清楚。”   梁父梁母说不出话来,只能互相扶着走了出来。   办公室的外头,梁杏子还在那里哭天抢地的骂人,一会儿骂秦富贵不是个好东西,一会儿又骂柴秋月是个biaozi,反正说的话要多难听就有难听,她两个弟弟都直皱眉头。   “爸,妈,咱们回去吧,我觉得大姐应该是失心疯了,别管她了。”梁家大弟说。   “是啊,爸妈,跟大姐站在一起我都嫌丢脸。”梁家二弟也说。   梁父说:“她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要是我们不管她,难道真等着她离婚回娘家吗?到时候你们谁照顾她?我跟你妈是怕了她了,得赶紧劝一劝富贵,让他们两个和好才是正经事。”   大家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要是梁杏子真的离婚回了娘家,那他们全家人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梁母拉住梁杏子,狠狠的摇了她几下,然后大声吼道:“你别只顾着骂人!我问你,现在要怎么办?富贵不在,秦远也不在,咱们还能去找谁?”   梁杏子愣了一下,然后就说:“我知道去找谁,去找那个小妖精!自打那个小妖精进了秦家的门,秦家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梁杏子气势汹汹的带着娘家人杀去了公社小学,这会儿才十点多钟,许菱双正带着一年级的学生在操场上体育课。   孩子们一边喊“一二三四”一边正在认认真真的做操,忽然就听见校门口那边传来一个响亮的叫喊声:“许菱双!你这个小sao货,你给我过来!”   许菱双看了看自己的学生,立刻说:“大家继续在这里做操,许老师让褚校长过来代替一会儿,不许偷懒,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孩子们很响亮的回答之后,就继续乖乖的做操。   这个班她已经教的很顺手了,孩子们都很听话,不用她特别操心。   褚建明已经从办公室跑出来了,一看梁杏子带着四个人跑了过来,他赶紧走过去拦住他们,道:“你们怎么回事儿?现在是孩子们上课的时间,你们跑来这里做什么?要是想闹事,我可是要去喊民兵队的。”   梁杏子冷笑道:“褚校长,我们不想闹事,我只想找我的儿媳妇许菱双!怎么了?我这个做婆婆的不能找她吗?”   褚建明沉声道:“可以找她,等她过来了,你们可以去办公室说话,但是不能吓到孩子。”   “好的好的,校长,我们听你的。”梁父拉住梁杏子,一脸歉疚的说道。   褚建明等许菱双走过来就去接管了一年级的体育课,许菱双带着这些人去了办公室,关上屋门后才说:“不知道婆婆过来,有何贵干?”   “知道你读过几天书,不用跟我在这里掉书袋子,我不吃你这一套!”梁杏子一拍桌子,吼道:“我问你,秦富贵要跟我离婚的事情,是不是你这个小妖精撺掇的?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你这样一个懒货,我天天喊你去挣工分,所以你撺掇我的儿子跟你一起搬出去住。现在看我家里出了丑事,你就故意煽风点火,想让我们两个上人出丑!秦富贵老实了一辈子,他怎么会知道什么离婚不离婚的东西?肯定是你这个妖精撺掇他的!”   许菱双说:“公公又不是傻子,离婚这种事情他会不知道?就算他不知道,也看过小叔的前妻跑掉的事情吧?你们长辈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也管不着。婆婆你不用跑来这里迁怒于我,你就算找我闹翻天了,我又不是那个要跟你离婚的人。”   梁杏子气的暴跳如雷,随便抓起桌子上的一把长尺子就朝着许菱双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妖精!”   梁家人吓了一跳,梁父赶紧过去拦,不过没等他走过去,就见许菱双不知道怎么的把那把木尺子抓在了手心里,然后狠狠一拧,尺子就被夺了过去。   梁杏子吃痛,捏着右手手腕吼道:“你敢还手?”   “对啊,我敢还手,你碰我,我当然要还手了。我还可以告诉你,我现在的身体比之前好多了,秦远还教了我很多擒拿格斗的本领。你要是不怕疼,尽管跟我试试。”许菱双不紧不慢的说道。   梁杏子将信将疑,但整个人却朝后退了几步,不敢靠近许菱双了。   许菱双说:“公公要离婚的事情,我也是听秦远说起,才会知道的。你们两位是长辈,连秦远都管不了你们的事,我一个做儿媳妇的,就更管不了了。不过,你今天做的事情让我生气了,等我今天回家,我会真的在公公面前煽风点火,让他赶紧把你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全都扔出去。就你这样的妻子,要了还不如没有。”   梁杏子倒抽一口凉气:“你翻了天了!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翻了天了!”   许菱双老神在在的笑了一下,说:“是啊,我就是可以翻天,你能拿我怎么办?”   梁杏子气的面色发紫,喘气声也渐渐不太对劲了。   梁母走过去几步,轻声说:“你叫菱双?我是你婆婆的妈,我们这次过来,是想问问你,怎么好端端的,富贵要离婚呢?他们俩都是四十几岁的人了,离婚……不丢脸吗?”   许菱双说:“离婚是肯定丢脸的,但是公公现在连脸面都不要了,也要离婚,可见他是真的下定决心了。我是晚辈,旁的东西我不该说,不过就冲刚才我婆婆的所作所为,您说一句公道话,谁能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梁母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她还是勉强道:“我知道,杏子脾气不好,但她为了秦家,也付出了很多啊。这么多年,里里外外一把手,生了儿子生了女儿,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我还是那句话,我是晚辈,这个家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我进门后,见到婆婆做的一切都确实不太像样子。现在公公已经找公社干部调查清楚了,婆婆卷走家里那么多钱,连李书记都很同情公公的。”许菱双说:“要是好聚好散,那笔卷走的钱,可能公公不会跟你们计较。但要是闹翻脸,我们秦家会找你们梁家索赔七百二十六块钱外加一个收音机的。”   梁父一惊:“杏子带走了多少钱?七百多?真的?”   “是真的,公社那边都记过账了。”许菱双说:“所以,你们还是劝婆婆好生去签字离婚吧。公公说了,只要婆婆愿意签字,那笔钱他就不追究了。”   “我不签字!钱也是我的!”梁杏子尖叫道:“我儿子孝敬我的钱,都是我的!”   她刚刚吼完这一句,就见她整个人剧烈的晃了一下,然后扑通一声朝后一倒,就这么厥过去了。 第38章   在场几人全都吓了一跳,梁母赶紧扑过去揪住梁杏子的衣领喊道:“杏子!杏子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啊,杏子!”   梁父跟两个儿子惊吓过后就不怎么着急了,尤其是梁父,他还在问许菱双关于七百多块钱的事情。   这么一笔巨款要是不弄清楚,梁父怕是连觉都睡不着了。   许菱双原本不想管地上的梁杏子,但梁母叫的惊天动地,未免吵到别人上课,她就走过去检查了一下,见梁杏子只是急火攻心自己把自己气晕了过去,便又退了回去。   她跟梁家的三个男同志说:“家里的钱全被婆婆一个人卷走了,之前枫叶住院,一切开销都是我跟秦远负担的。我跟秦远年底分的钱全都贴进去了,还找小叔借了一点。反正我们已经跟李书记说过了,要是婆婆不把钱拿回来,我们没钱过日子,就只能去找你们二老要债了。毕竟,你们是婆婆的父母,婆婆带着秦远的钱跑回娘家这么久,要说你们没得到钱,那谁信啊?”   梁父吓坏了,他赶紧摆摆手说:“我说你这个孩子,你可不能这样说话啊!杏子带了多少钱回来,我们根本不知道啊。要是知道她把秦家的钱拿光了,我跟她妈无论如何都会劝她早点回家的啊!我跟她妈都是本分人,我们不会骗人的。再说你看杏子这个模样,像是会给我们钱的人吗?她住家里这么久,也就是给点儿粮食钱罢了,一分都不会多给的。”   梁母哭诉道:“哎呀你这个老头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钱!我掐了半天杏子的人中,她都醒不过来啊,这可怎么办啊!”   梁家大弟看了一眼梁杏子,也有些无所谓的说道:“大姐平时身体那么好,她就是气晕过去了,不用管她的。”   “怎么能不管呢?这可是你大姐……”梁母继续哭。   许菱双嫌这个老太太吵闹,便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面拿了一盒清凉油出来递给梁母,说:“您也别哭了,用这个涂涂她的太阳穴、人中,再给她揉揉心口,应该就能醒了。”   她当然可以救醒梁杏子,但她一点都不想碰到她,所以就让梁母自己来。   梁母做这些倒是顺手,她赶紧依言给梁杏子涂了清凉油,又是掐又是拍打,没一会儿,梁杏子就醒过来了。   许菱双把清凉油拿回来放回抽屉,然后说:“既然婆婆已经醒了,我还要回去继续上课,就请你们背着她回去吧。”   “那离婚的事儿跟钱的事情……”梁父一脸愁苦的说道。   许菱双说:“反正公公的意思就是,爽快签字离婚,就不追究钱的事情了。我看您也是个明理的人,您该知道婆婆的性子,让她还钱就是要她的命,所以你们还是劝她尽早离婚吧。”   梁家大弟比较谨慎,他说:“你说这些钱都是秦远给家里的,我大姐夫不追究了,那你跟秦远呢?”   “我们也不追究了。”许菱双正色道:“我跟秦远都希望公公过的幸福,早点离婚对他是好事,所以钱财这种身外之物我们就不要了。你们要是不相信呢,等明天早上过来一趟,让秦远跟我公公给你们写个字据。”   “有字据就行。”梁家大弟对梁父说:“爸,在这儿闹也闹不出个结果,大姐又变成那样了,不如抬回家去咱们一起好好商量一下吧。”   梁父没弄懂大儿子的意思,不过闻言还是道:“好,先背回去吧。”   梁杏子醒来以后还想闹,但她已经耗尽了力气,所以挥着手哼唧了几声就被梁家二弟给背出去了。   梁家住的太远,两个弟弟轮流背了很久,才把人弄到梁父家里。   一进家门,大弟就说:“大姐,我看你还是把婚离了吧。”   梁母骂道:“你这个混账,说什么呢?要是你大姐真的离了婚,我跟你爸也没脸活下去了!”   “我也是为了大姐好,眼看姐夫是死心了,大姐的儿子、女儿也都被她得罪了,她就算回去了,又能有好日子过吗?”大弟说:“依我看,还不如拿着手里的那笔钱,踏踏实实回到咱们村里,好好过日子呢。大姐也还年轻,村里鳏夫又多,只要有钱,到时候随便找一个年轻力壮的鳏夫结个婚,不比跟着秦富贵强啊?”   梁母一听,觉得大儿子的想法还挺好的,只要能再婚,就不算丢脸了,于是她低声去劝凉床上躺着的梁杏子。   梁杏子一开始死都不愿离婚,后来被全家人左劝一句右劝一句,慢慢也就动摇了。   梁母说:“杏子,你拿着那么多钱,在咱们村里再找一个还是容易的。秦家那边反正没人稀罕你,你还不如回来跟我们做个伴呢。”   也不知道梁杏子是怎么想的,反正到了晚上,她就说:“你们说的没错,离婚就离婚,我还怕那个鬼东西吗?我手里有钱,再过两天,我就会变得更有钱了!到时候,我还能搬去镇上住呢!叫秦富贵一家子羡慕死!”   “你想通了就行,那明年一早就去光荣公社办手续吧。”梁父黑着脸说:“不过这事儿到底是件丑事,明天咱们早点过去,你两个弟弟去秦家给你收拾东西。你跟秦富贵去办离婚,弄好了咱们赶紧回家,省的被人家说闲话。”   梁杏子满不在乎的说道:“爸,你怕什么啊?我不怕告诉你,再过几天,我手里就能多出两千块!”   所有人全都吓了一跳,梁母还说:“杏子啊,你没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吧?”   “我能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啊?反正我有钱,秦富贵算个屁!”梁杏子骂完,想到那快要到手的两千块,心情变好了一些,倒也不太在意离婚的事情了。   她以前喜欢秦富贵听话任劳任怨,现在秦富贵变了,她也不想跟他过了,再说儿子、女儿都跟她不亲,她还是应该拿着巨款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梁家大弟一听梁杏子还会变的更有钱,登时眼睛一亮,立马给梁杏子续上茶水,然后拍着马屁:“是啊,大姐,秦富贵那种人算个屁啊?根本比不上大姐一根手指头!等大姐再婚了,一定要去秦家让他们看看!”   第二天早上,秦富贵很早就起床了,他刮了胡子,穿上一套没有补丁的衣服,跟秦远、许菱双一起等着梁家人的到来。   许菱双见秦富贵焦躁不安,便道:“公公不要担心,婆婆那么爱钱,为了保住手里的钱,她今天一定会主动提出办离婚的。”   果然,梁杏子一进门就趾高气扬的吼道:“秦富贵,老娘告诉你,是老娘要跟你离婚,是老娘不要你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这么多年来,一直跟狗一样伺候我,现在我看不上你了!等我们离了婚,我回娘家找个比你年轻的后生再婚,气死你!”   秦富贵很高兴,他甚至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走,咱们赶紧去办离婚吧。”   梁杏子没想到秦富贵这么高兴,脸色登时一拉,不过还是爽快的跟他一起找到了李洪,办好了离婚手续。   李洪说:“行了,拿了离婚证,以后你们俩就没有关系了。不过,我还是要问一句,梁同志以后是住在双井村还是回娘家?要是回娘家,我还要帮你办个证明回去做交接。”   “我回娘家,你们双井村这种破地方,老娘可不稀罕待!”梁杏子仰着下巴,看上去挺横的。   李洪也不介意,只顺手把证明开了出来。   等两个人办好离婚走回秦家,她的两个弟弟跟梁母已经把她的行李全都收拾出来了。   三婆也在院子里,她作为当年的介绍人和长辈,这会儿也要来见证他们的离婚以及家产的分配。   秦远跟许菱双早就把账目算的清清楚楚的,一条一条的写在本子上拿给梁家人看。   秦远说:“这七百多块钱账目清楚,你们全家人都看到了,既然说好了不要,我们就不要了。不过那个收音机是我送给枫叶的,如果枫叶问你们要,我管不着。还有,我爸说了,家里的粮食也分一半给我妈,我们已经弄好了,就堆在那里,你们过去检查一下吧。”   “就这样了?”梁家大弟说:“我大姐嫁过来二十几年,这屋里的家具碗筷什么的也得分走一半。”   不愧是梁杏子的亲弟弟,这雁过拔毛的性子简直是一样的。   秦远笑着说:“大舅说笑了,如果你们把七百多块钱还回来,我能把这个院子拆开分给你们一半砖块。”   “你们可是写了凭据的,只要我大姐签字,你们就不追究那七百多块钱!现在是想耍赖吗?”梁家大弟抖了抖秦远早上写给他的凭据。   秦远笑着说:“大舅,你看清楚一点,那纸上最下面还有一行字呢。”   他们赶紧凑过去一看,只见纸的最下面写着一行很小的字:如梁杏子还要分走秦家其他物品,秦家可以向梁杏子追回偷走的七百二十六块钱。   “秦远!你太狡猾了!这可是你亲妈!你就这样算计她吗?”梁家二弟骂道。   “二舅,就因为她是我亲妈,我才劝我爸放弃那七百多块钱的。”秦远淡淡道:“那可是七百多块钱,你们不如去公社问问,谁家里能有这么多钱?这么多年,我挣的钱都寄回家了,可是我妈是怎么对我的?我结婚,她连一床棉被都没给我置办过。这些事情你们心里不清楚吗?我们现在对她仁至义尽,你们还想从我们家里搜刮东西,到底是谁狡猾?”   梁家人尴尬的互相看看,没人说话了。   拿了离婚证书回来的梁杏子看了看这个熟悉的院子,心头多少涌起一股不舍之意——这家里的每个地方,可都是她布置的呢!   梁杏子到处看了一圈,忽然道:“秦富贵,今天这么大的事情,枫叶就在一个村儿,都不回来帮自己妈妈说句话吗?”   秦富贵冷笑一声说:“你有脸说这种话吗?枫叶出嫁那么大的事儿,你都没回来呢,现在指望她回来帮你?做梦呢吧!”   梁杏子被激怒了,气得直跳脚,好在梁家人见事情全都办成了,就把梁杏子拽走了。   他们早上是拉着板车过来的,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几麻袋粮食和梁杏子个人的所有物品,也算满载而归。   秦富贵看着他们慢慢走远,忽然在院子门口嚎啕大哭起来了。   三婆叹口气,走上去拍了拍秦富贵的后背,低声说:“富贵啊,是三婆对不起你,要不是三婆把杏子说给你,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秦富贵哭完之后,道:“不怪姨,是我自己没用,让她一直踩在我头上、我爹妈头上。我哭不是因为难过,我是高兴啊!这么多年,我总算解脱了!现在秦远跟枫叶都结婚了,以后我一个人,挣点儿工分,再帮安康照看一下吴田七,晚年我们两兄弟也能扶持着过了。”   “原来是高兴啊。”三婆见秦富贵的眼睛里确实透出真实的喜悦,这才放心道:“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   “旁的难处倒是还好,就是烧饭还要慢慢学。”秦富贵笑了起来。   秦远说:“爸,最近你要是没心情做饭,可以来我们家吃。反正多个人,就是多副碗筷。”   “不了,我早晚要学会自己烧饭的。”秦富贵说:“好了,事情已经办好了,今天高兴,我不去干活了,我去镇上看看,买点儿猪肉回来,咱们庆祝一下。之前你给我的肉票,我还没舍得用呢。”   秦富贵去买了一块猪肉回来,中午让秦安康做了一顿饭,把秦枫叶也喊回来大家一起吃饭庆祝一下。   饭桌上的众人全都为秦富贵的离婚感到高兴,只有秦枫叶有些闷闷不乐的。   “枫叶啊,你怎么了?”秦安康问道。   秦枫叶说:“早上我其实过来了的,我就站在外头,不过我妈问都没问过我一句,我心里难受,就跑回去了。”   “嗨,她不就是那种人吗?你当时快要没命了,她还不让你去医院救命呢。”秦富贵说:“枫叶啊,想开点儿,你是大人了,也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小家,只要以后别跟你妈一样就行了。”   秦枫叶点头说:“我最近能吃能喝,养的可好了,邓家人对我也好,我觉得他们怕我呢。”   许菱双说:“他们不是怕你,他们怕的是你哥和那个把柄。”   “是啊,枫叶,你还是要对他们好一点儿,等以后养好身体,给邓永年生个孩子,那才算安稳下来的。”秦富贵道。   秦枫叶点点头说:“爸,我会的。”   “以后你自己做了妈妈,要好好对自己的孩子。”秦远忽然说道。   “那肯定的啊,我一定不会跟妈一样的!”秦枫叶斩钉截铁的拍着胸脯。   村民们都知道秦富贵跟梁杏子离婚的事情了,对于乡下人来说,这可是天大的新闻。   好些人都打算去看秦家的好戏,谁知秦家没人受到影响,秦富贵反而一天比一天开朗,进进出出都乐呵呵的。   大家这才说:“没想到离婚还能让人变精神。”   “那可不?没了梁杏子那个搅屎棍,人家秦家的日子过得多好啊!”   “就是不知道老秦晚上一个人慌不慌,也才四十几岁呢,就一个人守着空屋子。”   “嗨,人家家里有大瓦房,儿子媳妇都能挣,肯定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人给他说婆娘啦!”   还真被村民们说中了,秦富贵才刚刚离婚没两天,就有邻村的老太太找上门来想给他说老婆的,秦富贵赶紧拒绝了——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他还想多享受一下这种清净的环境呢。   家里的麻烦事儿都解决了,小学也快放暑假了,许菱双又开始起早贪黑的学习医术了。   有了异能水熬的药,吴子华的精神比之前好了不少,许菱双也稍稍放心,只盼着老师可以多熬些岁月。   “许老师,我跟我爱人商量过了,等暑假到了,我们两个先去省城亲戚家玩几天,然后再去爬泰山。”沈娴捧着一杯凉茶,神采奕奕的跟许菱双说:“这两个地方我们都有亲戚,之前发了电报他们也表示欢迎。哎呀,我可真期待放暑假呀。”   许菱双笑着说:“那你可要记得给我们带土特产回来啊。”   “放心吧,肯定少不了你的。”沈娴说:“许老师呢?暑假不出门?”   “对,不出门,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我不舍得浪费时间啊。”许菱双道。   “也是,等你老师走了以后,你跟秦队长再出去玩也不迟。对了,镇中学的期末考试是哪天?”   “小学放假三天后就考。”   “这次要是考过了,许老师是不是就能拿初中毕业证了?”   许菱双点点头:“是的,所以我还有点紧张呢。”   褚建明走过来说:“别紧张,你好好考,下学期呢,你要是不想再教一年级,就试试高年级。”   许菱双说:“这方面我倒是随意的,看校长怎么安排。毕竟我经验太少,比不上其他老师。”   几个人正说着话,外面的空地上又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刹车声。   许菱双眉头一皱,她上次趁人不注意用异能扭了葛建峰的脚筋,以为他能在县城老实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恢复了。   沈娴也有些嫌弃的说道:“这么热的天,葛建峰还往咱们这个乡下地方跑,也真是‘情深义重’了!”   褚建明道:“我都跟李书记反应过好几次了,李书记在县里还旁敲侧击的跟葛县长反应过,怎么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啊?他老是过来纠缠已婚女同志,影响太坏了!”   葛建峰刚好走到门口,听到最后一句话,他立刻跑进来大声说:“什么纠缠?我这是光明正大的追求!许老师已婚怎么了?现在离婚的新时代女性又不少,听说她之前是被家里人包办婚姻嫁给秦远的。这种婚姻,只要上报上去,是可以解除的!”   许菱双面无表情的收拾好自己的办公桌,背上斜挎包,对褚建明说:“褚校长,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这就下班回去了。”   “好的,你们都下班吧。”褚建明点点头。   许菱双早就可以视葛建峰为空气了,她目不斜视的从门口走出去,葛建峰赶紧跟上去,嬉皮笑脸的说道:“我说许老师,好歹也骂我几句啊。”   许菱双好像没听见,还是大步朝前走。   葛建峰心里生气,面上却依旧笑哈哈的,而且还快步跟上许菱双,也不管她听不听,就开始聊起自己最近在工作上的丰功伟绩。   许菱双转了转眼珠子,忽然停下脚步。   葛建峰也跟着停了下来,他还笑着说:“许老师,是不是觉得我挺厉害的?”   “是啊,是挺厉害的。”许菱双甚至挂上了一个笑容,她说:“其实左右想想,你的条件确实很不错。”   这么久了,这是许菱双头一回对他和颜悦色,葛建峰整个人激动坏了。   “我以后条件还会更好的!许老师,你要是跟了我,我包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知道吗?我爸就快升迁回省城了,到时候,我会跟着他一起过去。你要是愿意,我能带你一起过去!那可是省城,你这样的人物至少要住在省城的小楼房里面才不会委屈了你啊。”葛建峰眉飞色舞,好像下一刻就能带着许菱双发达似的。   许菱双微微一笑,那大眼睛轻轻飞过一个眼波,葛建峰登时浑身一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真的能带我去省城吗?”   “能!保证能!”   “怎么保证?你要跟我结婚?领结婚证的那种?”   “那当然,肯定要领结婚证啊,不然结什么婚?”   “你家里也同意?”   “我家里……”葛建峰想到自己爸妈,登时一个激灵,从很多不切实际的粉色幻想中醒了过来。   许菱双扭头愤愤道:“我就知道你在哄我开心,我一个乡下人,又是结过婚的,你家里怎么可能同意!你坚持了这么久,我以为看到了你的真心,没想到你只是想跟我玩玩而已!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说完,许菱双捂着脸跑走了。   葛建峰站在原地,想追上去又觉得自己没办法解释家里同意这件事,只能犹豫了半天,悻悻的开车回去了。   许菱双一口气跑到葛建峰看不见的地方,才停下脚步,然后托着下巴思索起来。   这个葛建峰实在是太烦人了,比梁杏子还叫人讨厌,许菱双倒是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但这个办法有些阴毒,所以她一直犹豫不决。   不过,要是葛建峰再来一趟,许菱双觉得自己就要下手了……   她一边想问题一边走到打谷场那边,今天是民兵队训练的日子,她刚刚经历了非常不快的事情,所以需要过来看看秦远的俊脸洗洗眼睛。   打谷场上阳光特别好,小伙子们一个个都被晒得黑黝黝的,不过这样看过去,倒是极有生气、朝气蓬勃。   秦远正在教他们如何用擒拿术抓住一个逃跑的人,他穿着部队带回来的汗衫和夏裤,腰间一根牛皮带,因为出汗的关系,隔着衣服也可以隐隐看见结实的肌肉轮廓,别提有多迷人了。   因为许菱双一直在洗澡水里添加异能水的关系,所以秦远不像其他小伙子晒得那么黑,他是健康闪亮的麦色肌肤,衬上他充满男人味的五官,经常叫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挪不开眼。   许菱双看着自家又精神又俊朗的汉子,心情立刻就变好了。   也不知道那个葛建峰哪里来的自信,白斩鸡一个,身上没二两肌肉,许菱双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有几个小伙子看见了树下站着的许菱双,立刻冲着秦远挤眉弄眼的。   秦远也看见许菱双了,不过他是个工作起来非常认真的人,所以他一直等到规定的休息时间,才说了一声“解散”,跑到许菱双身边去了。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我训练?不用回家上课吗?”秦远冲她轻轻一笑,露出一嘴闪亮亮的白牙。   许菱双从包里拿出手帕给他擦汗,一边擦一边说:“偶尔也要劳逸结合一下嘛,再说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不行吗?”   秦远握住她白皙的小手捏了捏,然后低声说:“你说这么热情的话,今天晚上是不是又想跟我一起洗澡了?”   许菱双把小手拽回去,然后故意说:“看你累成这样,晚上还能有力气吗?”   秦远捏了捏她盛夏天还白的反光的小脸,道:“少激我啊,上回激我一次,第二天早上差点就迟到了,真是不长记性。”   “上回差点迟到是因为你把闹钟按掉了,你以为我真的爬不起来吗?”许菱双不服气的说道:“老师给我开的中药我已经喝完一个疗程了,现在身体别提多好了。”   秦远眼眸一深,他凑到许菱双的耳朵边用气声道:“我已经听懂你的意思了,你先乖乖回去养点力气,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许菱双揉了揉痒丝丝的耳朵,一转身走了:“好,我回家等你。”   秦远看她纤细的腰肢一扭一扭的走开了,那颗心其实早就飞到家里去快活了,好在他是个责任心极强的人,他在心里背了好几遍领袖语录,压下心中的悸动,走回去继续一本正经的开始训练了。   许菱双回家放下东西就去上课了,吴子华家里刚好有骨折的孩子过来看胳膊,许菱双就在一旁帮忙给孩子上夹板。   夹板都是秦安康做的,他手巧,用毛竹打磨一下,就是最好用的夹板。   吴子华详细的给许菱双讲解接续断骨的每一个步骤,然后让许菱双也用手去感受一下。   在异能的加持下,许菱双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个孩子的断骨比较齐整,属于最好接的那一种。   “你真的很有天赋。”吴子华说:“我觉得你以后会超过我。”   许菱双微微有些汗颜,她靠的不是天赋,是异能在加持。   如果真的只论医术,再有二十年她也不可能追上吴子华一半的。   毕竟,她靠异能才能感知到内里骨头的状态,但吴子华只要伸手一摸就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了,这种能力上的差距,不是短时间可以填上的。   吴子华指导许菱双将孩子的断骨对上,涂抹了他们吴家祖传的接骨膏,最后上好夹板,用碎布做成的绷带将小臂吊好,就算结束了。   那孩子的父母千恩万谢,又问要付多少钱。   因为这户人家在村里条件还不错,吴子华就按照市价收了费用,然后叮嘱他们隔几天过来换药。   孩子妈妈付了诊金,许菱双又把注意事项细细说了一遍,一家三口就告辞了。   吴田七很乖巧的打了一盆清水过来给许菱双洗手,许菱双一边洗手一边说:“老师,你做的接骨膏里面有不少珍贵的药材,都是托人找关系才能买到的。你收费这么便宜,光是熬制膏药的钱都收不回来。”   吴子华说:“我们家里暂时还不缺钱,我现在收费便宜,也是想给田七创造一个好的环境。等我不在了,村里人念着我的好,也会对田七好一些的。”   许菱双沉默了一下,点头道:“我明白了。”   “再过几天,我就要熬制新一批的膏药了。这一次,你来动手做,我只在一旁指导,你有没有信心?”吴子华说道。   许菱双大喜:“老师,我真的可以动手熬制膏药了吗?”   “已经可以了。”吴子华说:“你跟别人不一样,你天赋极高,倒是不用刻板的按照旁人的学习路子来要求你。我们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能学到哪一步,都是看天意了。”   之后,吴子华又开始让许菱双练习针灸。   作为异能者,许菱双对于人体的经络构造全都清清楚楚,所以下针极准,从不出错。   秦远结束训练回到家,先去秦安康家里看了一眼,见他们在认真上课,就安心的回去煮上饭和开水,只等许菱双下课回来吃饭。   等秦安康也做好饭菜的时候,吴子华就结束了讲课,照例布置了作业,许菱双就抱着书本回家去了。   秦远搬出小饭桌,把简单的饭菜端出来,道:“就怕你没体力,我特地给你炒了三个鸡蛋!”   许菱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正要回话,院子门外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请问秦远秦同志在家吗?”   许菱双立刻走过去几步看向院子门口,只见一个穿着军装的圆脸男青年站在那里,满头都是汗,脸上还有些焦躁不安。   秦远已经大踏步走到门口去了,男青年一看秦远,立刻高兴的蹦了起来:“队长!我可算找到你了!”   “你怎么跑我家来了?”秦远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把人拉了进来:“快进来歇一下,我给你倒凉茶喝。”   “是政委叫我过来的,他说给你发了几次电报,你都说还在养伤,不能归队。政委担心你,叫我来你家看看。”   许菱双听到这里,登时诧异的看向秦远——归队?秦远不是已经退伍了吗?归什么队?   秦远抓了抓脑袋,赶紧走到许菱双身边说:“一会儿晚上我再跟你解释。”   许菱双倒也没说什么,她见秦远去给男青年倒茶,自己就去打了一盆井水过来,放在他旁边的小凳子上,说:“洗洗手洗洗脸吧,天气太热了。”   男青年抬头一看许菱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站了起来,道:“这是嫂子?”   秦远说:“是啊,这是我爱人许菱双,我回村以后结的婚。菱双,这是万刚,我战友。”   “什么战友啊?我是队长的下级。”万刚笑着说:“嫂子好,我没想到队长已经结婚了。”   许菱双陪着他们聊了几句,见万刚好像有什么话想跟秦远说,但碍于她在场所以说不出口,许菱双就道:“你们先聊着,我去灶屋再炒两个菜。家里来了客人,总要吃好一点。”   说完,她就去堂屋割了一块咸肉,拿去灶屋添菜去了。   她用开水泡发了干竹笋,跟咸肉一起炖了一大碗,又泡了干木耳,用酱油、醋跟辣椒油拌了,见外面俩人聊的差不多了,才端着两碗菜走了出来。   “吃饭吧。”秦远说:“你出来一趟也不容易,晚上我们俩好好喝几杯。今晚就住在我家,明天早上我跟你一起去县城。”   万刚点头说:“好,不过我没带换洗衣服。”   秦远说:“晚上睡觉先穿我的衣服吧,你身上这一套洗了澡就拿去河边洗了,明天早上就能干。”   秦远开了一瓶白酒,跟万刚一边吃一边喝,不过他们很少谈到部队的事情,万刚一直在说坐火车过来的见闻,还有对这个县城跟村子的感受。   “你们南边的地方跟我们家那边就是不太一样,人也长得水灵些。”万刚喝了两杯酒,比刚来的时候要活泼一些,他笑着说:“头先我问路过来,遇到好些人,都长得好看。”   秦远说:“看上谁了?要是单身,我帮你说对象。”   “不用不用,我以后肯定要回家的,找远地方的不好。”万刚摆摆手说:“我就是说说而已,也不敢乱看。”   秦远笑了:“你还是这样,只有喝了酒胆子才大一点。”   “队长倒是变了不少,队长刚离开的时候,我看着都怕,现在变正常了。”万刚说。   许菱双看了一眼秦远,秦远冲她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因为喝酒的关系,一顿饭吃到天黑了才吃完。   有客人在,秦远就点了煤油灯先打发万刚去冲澡。   许菱双收拾好厨房,万刚已经在西头的客房睡着了。   秦远笑着说:“这小子一直这样,喝点酒就要睡觉,不过明天早上就好了。”   许菱双点点头,说:“秦远,之前他说的归队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已经退伍了吗?还要归什么队?”   秦远又抓了抓后脑勺,道:“其实我从没说过我是退伍回来的,只不过我刚刚回村,大家以为我是退伍回来的,所以就这么传开了,我也懒得解释,就变成这样了。”   “这个意思是说……你后面还要回到部队去?”许菱双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你现在就要回去,那我怎么办?老师还活着的时候,我肯定要陪伴在他身边,哪里都不会去的!我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你了,你却连这种事都藏着掖着。秦远,你这样让我很难受。”   许菱双说话的语气并不重,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狠狠的敲在了秦远的心头。   她说完这段话,就转身去了洗澡房,自己一个人打水洗澡,并不想继续跟秦远交谈了。   如果继续交谈下去,她可能会忍不住怒气争吵起来,可她不想跟秦远吵架,所以只能先躲着。   秦远理亏,想了半天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只能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许菱双洗了澡出来,月亮已经上来了,照的院子亮堂堂的,她把自己的衣服洗好了晾在走廊上,就回卧室去了。   秦远叹口气,自己也去冲洗了一下,又把他跟万刚两个人的衣服洗好晾好,才回到卧室去。   卧室点着蜡烛,许菱双并没有睡着,她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看着帐子顶。   秦远钻进帐子里,拿过另一个蒲扇开始给许菱双扇风。   许菱双赌气翻过身去,不想看他。   “我不是不想跟你说,只是我以前所在的部门是个特殊性质的地方,要是说起来,很多东西都牵扯不清,又涉及到保密机制,我不想把你也牵连进去,所以才一直没说。”秦远低声道:“再有一点,其实我一直在申请调回我们省军区。我想等调令下来了再告诉你,你不想离开我,我又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许菱双眨了眨眼睛,正想翻身转过去,院子外头忽然传来秦枫叶惊恐的喊声:“哥!哥你快救救我啊!” 第39章   秦远一个激灵跳下床,一边穿长裤一边快速的说道:“我出去看看,这件事等会儿我们再谈。菱双,我以前的工作性质让我养成了一些跟旁人不太一样的性格和习惯。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会努力去改正的。另外,我希望你能知道,我们是夫妻,我很爱你,我绝对不是故意隐瞒。”   说完,秦远就跑出去了。   秦枫叶还在外面大喊大叫,许菱双也跟着爬起来穿衣服。   她虽然很生气,但事情要分轻重缓急。   而且她从秦远的解释里听出了不少东西,心里大致有了一点了解,也知道秦远舍不得她。   至于更多的,等之后再慢慢沟通好了。   所谓夫妻,说白了就是两个独立的个体组成一个家庭,中间可能会发生很多误会和摩擦,但只要两个人都有解决问题的心,以后总会越来越好的。   许菱双举着煤油灯也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说:“秦远,我跟你一起,枫叶是女孩子,万一有什么你不方便处理的地方呢?”   秦远已经把院子门打开了,亮堂堂的月光下,秦枫叶披头散发,哭的涕泪横流,整个人狼狈的不得了。   “枫叶,你怎么了?难道是邓永年打你?”秦远着急的问道。   这年月乡下地方家里打人的现象还是很常见的,父母打孩子、丈夫打妻子、妻子打丈夫……略见不鲜。   秦枫叶这个婚结的过于草率,所以秦远担心他们夫妻俩在家一言不合就会动手。   秦枫叶一看见秦远就扑过去抓住秦远的手腕,然后惊恐的说道:“哥!大舅、二舅他们疯了!刚才!刚才!”   “你冷静一下,慢慢说!”秦远吼了一嗓子,把秦枫叶的神智拉了回来。   “刚才,我们全家已经要睡觉了,他们忽然过来了。我公公去开的门,大舅二舅用板车把妈拉到我们家去了!还说妈以后就是个废人了,他们只是兄弟管不着,我是她的女儿,我必须负责!我婆婆跟他们吵了半天,可是他们把妈丢在邓家的院子里就跑了!现在我公公、婆婆和邓永年都在跟我吵架,说我是扫把星,把他们家都带上晦气了!哥啊,我怎么办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秦远一愣:“妈怎么就是废人了?生病了?出了意外?”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妈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大舅二舅放下人就跑了,连什么病都没说!”秦枫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哥,就算要管妈,也不该是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啊!哥!我现在连家都回不去了,我怎么办啊?妈还在邓家院子里躺着呢!”   许菱双端着煤油灯走过去,沉声道:“我去喊老师,先带老师过去看看你妈,有病就治病。”   “那我怎么办?”秦枫叶瞪大眼睛看着许菱双:“嫂子的意思是,你跟哥要照顾妈?”   许菱双说:“我没这么说。你妈平时身体那么好,依我看,她不会有什么大病的。走了,先去看看。”   许菱双说完就去敲了秦安康家的门,刚巧吴子华还没睡着,便穿上衣服拿着医药箱走了出来。   秦安康点了一个火把说:“我也跟去看看,梁杏子怎么一天到晚的惹事啊,就不能让我们秦家人安生几天吗?”   他们一行人到了邓家,就着月光,可以看见邓家的院子门紧闭,门外的土路上丢着一个毫无知觉的妇人,正是梁杏子。   秦远微微皱起眉头,走过去大力敲响邓家的院子门。   邓母在里面吼道:“别敲了!都叫你带着你妈滚回去了!听不懂人话啊?”   “是我,秦远!你们把门打开!”秦远的语气有些不太好。   片刻功夫,邓永年就跑过去打开了门:“哎呀,大哥怎么来了?这可真是……”   秦远说:“你们家柴房不是有块快掉的门板吗?借用一下。”   “啊?哦……哦……”邓永年赶紧去柴房把摇摇欲坠的门板卸下来借给了秦远。   吴子华已经蹲下去给梁杏子看过了,他说:“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急火攻心,血压升高,心脏也有一点儿杂音。”   “会死吗?”秦枫叶着急的问道。   “不会死,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吴子华说:“我看她的嘴角还有血迹,估计还吐血了,看来胃也有点儿问题。她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会气成这副模样?”   许菱双想到之前用计弄回来的五百块钱,猜想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便没有说话。   秦远跟秦安康把梁杏子放在门板上,秦远说:“人我们抬回去了,不过老邓,你跟枫叶已经结婚了,你们邓家做事情用不用这么绝?这大晚上的,把枫叶赶出来就算了,我妈意识不清也被你们丢在路上,万一出了事,你们家谁能担责任?邓永年,你是不是特别想去去坐牢?之前放过你一次,是希望你能改好,你现在这个做派,我也得重新考虑考虑了。”   邓永年浑身一抖,他赶紧摆着手说:“我没有我没有!这不是我的主意,我在家都不说话的!是我妈把枫叶赶出去的,也是我妈叫我们把岳母丢出去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邓母在屋子里面吼道:“姓秦的,那是你妈,又不是我们永年的妈,她半死不活的瘫在我们家的院子里,出气多进气少,万一死了,我们家不晦气吗?丢出去怎么了?换了谁家都要丢出去的!”   秦远便冲着邓家主屋朗声道:“亲家婶子,就算咱们不是亲家,只是一个村上的人,你做事情也不用这么狠吧?我大舅二舅把人丢在你们家当然不对,但遇到这种事你们可以去喊我,可以去喊我爸。也就几步路的事儿,你们全家人是腿断了不能走路吗?现在天热,到处都是蛇虫鼠蚁,万一我妈被毒蛇咬了,那就是亲家婶子你害死的,你等着吃枪子儿吧!”   邓母吼道:“你想吓唬谁啊?”   秦远笑着说:“我不吓唬你,我明天就抬着我妈去县里公安局报案,亲家婶子你等着警察上门吧。”   说完,秦远就招招手,跟秦安康一起把梁杏子抬去自己家了。   秦枫叶看着他们慢慢走远,她冲着邓永年哼了一声,道:“你们一家人可真够毒的,我明天早上再来看警察抓你妈!”   说完,秦枫叶也跑了,她今天晚上可不想在邓家住。   邓永年急得团团转,跑回屋里拉着他爸说:“爸,怎么办?秦远那个人可不能得罪的,他认识县里好多人,要是真的把妈抓走了怎么办?”   邓父说:“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要是明天警察真的来了再说吧,现在我要睡觉了!”   邓母也一脸无所谓的回去睡觉了,邓永年站在院子里左右为难,最后还是没有去追秦枫叶。   到了秦家,他们把门板放在堂屋,吴子华就开始给梁杏子治疗了。   一套针扎下去,梁杏子慢慢醒了过来,一睁眼发现眼前都不是娘家人,不由一愣:“你们怎么在这里?”   “妈,你不记得了吗?你在娘家病倒了,被大舅二舅用板车拉去枫叶那里,又被枫叶的婆婆丢出来了。”秦远说:“我们把你抬回来了,吴医生说你没什么大事,一会儿给你弄些药,明天早上我就送你回去。”   梁杏子的脑袋还是晕的,吴子华让秦远给她倒了一杯水,喂她吃了什么药丸,等她喝下去之后就说:“你的血压非常高,心脏也有点杂音,我建议你不要动怒,要心平气和,之后再去县城医院检查一下。”   梁杏子晕晕乎乎的,似乎也听不懂吴子华的话。   吃过药她就想睡觉,但是秦远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床了,就让梁杏子在门板上将就一下。   好在天热不会着凉,给她弄点儿驱虫的草药熏一下就行了。   众人见梁杏子没事了才各自散去,因为没人惊动秦富贵,所以秦枫叶去秦安康家凑合一晚上。   秦远关上院子门,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留了一盏煤油灯,这才跟许菱双一起回到卧室。   许菱双说:“秦远,算算日子,你妈今天可能去找老四要钱了。但是钱没要到,所以她才会受刺激病倒了。”   “应该是吧。”秦远看上去很平静,他道:“我妈这种人,本来也该长长教训了。她嚣张了这么多年,一直横行霸道,因为贪财,所以拿出家里的积蓄想去赚大钱。现在变成这样,也是她活该。你别想这个了,吴老爷子都说她身体没有大事,咱们睡吧,明天还要一大早送她回娘家呢。”   许菱双躺到床上,原本想跟秦远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但这会儿早就过了她睡觉的时间,没等秦远躺上来,她就已经睡着了。   秦远摸了摸她恬静的小脸,轻声道:“心怎么这么大,都忘了在跟我生气了?”   这样的许菱双让他越发喜爱,也开始深刻检讨自己性格中的不足之处。   第二天早上,秦远天刚亮就起来了,家里有客人,又有一个一直在昏睡的梁杏子,所以他提前烧好开水,煮好一锅稀饭,等着其他人起来。   吴子华也起得很早,他洗漱好了,就拎着药箱子过来,继续给梁杏子看病。   梁杏子睡得很踏实,吴子华给她把了脉,又翻开眼睑看了看,对秦远说:“你妈这个身体,要是不能平心静气的休养,以后气吐血的时候多着呢,万一闹不好,会影响寿命的,可一定要注意啊。”   秦远说:“我们劝不了,随她去吧。不过她这么心疼自己,只要听说影响寿命,她估计就不会生气了。”   世上的人千千万万,秦远就没见过比梁杏子更爱自己的人,她的整个人生里只顾着她自己,惜命这件事,她肯定也很擅长。   吴子华又给梁杏子扎了针,之后就收针回去吃早饭。   这会儿,许菱双也起来了,她洗漱好之后就让秦远去喊万刚。   那小伙子睡得迷迷糊糊的,跑出来看到堂屋躺着一个中年妇人,登时吓了一跳。   秦远简单解释了一下,万刚抓抓头,用冷水洗了脸才反应过来。   梁杏子是最后一个醒的,不过这一觉因为睡得比较好,所以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恢复神智和记忆了。   她爬起来就朝外跑,还好许菱双看见了,赶紧冲过去拉住她:“婆婆,你做什么?”   梁杏子甩开许菱双的手,尖叫道:“我要去找白婆子要钱!我的钱!我的五百块钱被他们骗走了!”   事情确实跟许菱双想的一样,昨天吃过晚饭,梁杏子拎着针线篮子高高兴兴的跑去了白婆子的家收钱,一进去就找白婆子问老四回来了没有。   老四刚好就在白婆子家里,就问她什么事。   梁杏子说她是来收钱的,之前投的五百块,现在可以拿回两千块了。   老四一脸无辜的说梁杏子是不是搞错了?他没见过什么五百块,更别提什么两千块了。   梁杏子当时懵了,这个年代的乡下人大多比较简单,加上大家都很穷,所以还没人知道什么骗局不骗局的。   梁杏子初时还以为老四在跟她开玩笑,她一点一滴的把白婆子炫耀手表,老四炫耀自行车,后来她拎着针线篮子过来这里,白婆子给她看了两千一百块钱的事儿全都说了一遍。   老四更加无辜了,他拍着身上打着补丁的旧衣服,说:“你不是在说笑吧?我们家这么穷,我们哪里买得起什么手表、自行车的?你要是不信,你去我家看看啊,怎么可能有自行车?更不可能有两千多块钱了!那可是两千块,我去抢劫都抢不到那么多钱的!”   梁杏子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她揪住老四的胳膊,恶狠狠的说道:“之前你妈戴的手表,村里好多人都看见了,还有你的自行车,干活的人都看见了!”   “哦,你说那个啊,那是之前我一个亲戚借给我们玩两天的,早就还给他了。村里人都知道这件事啊,我也是这么跟别人说的。”老四说:“杏子姐,你不要跟我们开这种玩笑了,我们家这么穷,怎么会有这种值钱的东西嘛。不信,你可以去搜啊。”   梁杏子疯了一样把白婆子跟老四的家翻了个底朝天,家里果然什么都没有,就连之前看见的奶粉、罐头都不翼而飞了,一切都好像是做梦一样。   “我不管你们家有钱没钱,之前我给了你五百块钱,你还给我!你还给我!”梁杏子过去撕扯老四。   老四灵活的躲开,然后带着他妈跑出去,直接找了公社书记过来评理。   梁杏子给钱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看见,加上老四说的话很有道理,他说:“杏子姐是什么人,咱们这些亲戚都知道,她一毛不拔,对自己的爹妈都那么抠门,她会给我五百块钱?是我疯了,还是她疯了?”   公社书记点着头说:“这倒是,五百块钱呢,我家都没有这么多钱。就算有,也不可能随便拿出去交给一个远房亲戚啊。”   “是啊,书记,我都说了杏子姐在胡说八道嘛!她之前被男人离婚了,可能是悲伤过度脑子里面有了癔症,又或者是她自己弄丢了钱,想诬赖在我们身上呢。”老四说:“书记啊,我们一家子几代贫农,我们都是好人,你可要帮我们做主啊。”   公社书记分析了很久,判断梁杏子是自己丢了钱之后因为刺激过大得了癔症,老四跟白婆子就拍拍屁股回家去了。   梁杏子快要气疯了,她之前就因为离婚的事情在许菱双的办公室气晕过一次,这次血压陡然增高,她整个人朝后一倒,不光晕过去,还失禁了。   梁母还是关心她的,赶紧找了村里的赤脚大夫过来。   那赤脚大夫是真的庸医,检查了一会儿说:“没救了,中风了,醒了也是废人了。你们好好伺候她吃喝,在床上躺一辈子吧。”   一听这话,梁父、梁母都疯了,他们俩把梁杏子住的屋子全部翻了一遍,只找出来两百块钱。   两个儿子也过来帮着一起找,连梁杏子的枕头、被子都剪开了,还是没找到多余的钱。   梁家大弟说:“大姐现在变成这样了,钱也没有了,总不可能赖上咱们吧?”   他之前撺掇梁杏子结婚,是因为她手里有七百多块钱,他想从大姐手里弄点儿好处给自家小儿子去镇上县城找个好人家。   可现在梁杏子一共才两百块,就算骗来了也只能买个自行车,加上梁杏子又瘫痪了,他们才不想管她呢。   “我看啊,咱们把她送回双井村去。”二弟说。   “秦富贵跟秦远怕是不会收留她的,我看那对父子恨她恨得厉害。”梁父一脸阴沉的说道:“我跟你妈都这个岁数了,不可能让我们来照顾一个废人吧?这每天把屎把尿,你妈也做不动啊!”   梁家大弟转转眼珠子,说:“我有个主意,直接把人丢给秦枫叶,那姑娘傻乎乎的,咱们把人拉过去放下,然后就跑。”   于是,两兄弟把梁杏子弄上板车,立刻出发了。   梁杏子被弄上板车的时候还有一点意识,一路上她听着两个弟弟咒骂她的那些恶毒话,这就气上加气,等到了双井村,她又吐血晕过去了。   秦远听完这些,见他妈还是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就说:“两位舅舅跟妈不是一样的人吗?妈这么生气做什么?你作为他们的大姐,这些年也没有帮衬过他们家,他们又为什么要帮衬照顾你?”   梁杏子一愣,正要骂人,许菱双说:“婆婆,我老师已经说了,你这样的病症,要是一直生气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掉了。”   “你少诓我!”梁杏子不相信。   许菱双往外一指,道:“小叔家就在那里,你自己去问啊。”   梁杏子还真的跑去问了,吴子华说的比许菱双说的更加严重,他说梁杏子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以后可能会得脑梗,到时候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过了好一会儿,梁杏子浑浑噩噩的走回秦远的院子,看着儿子跟儿媳妇说不出话来。   秦远也不想跟她多啰嗦,就说:“先过来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他们都那样对我了,我不回去!”梁杏子一扭头。   秦远说:“你现在已经迁出咱们双井村了,以后你的工分都记在小庙村,你不回去,是打算饿死吗?”   梁杏子是工分爱好者,一听这话,她恢复了一点儿理智,坐下来说:“这倒也是,我得回去重新找白婆子跟老四,要是他们不还钱,我就跟他们拼了!”   秦远说:“妈,你真的不是癔症吗?那么多钱,五百块!以前爸打回来的野鸡野兔你都舍不得吃,你会舍得拿五百块给一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远房亲戚?”   “我真的给他了!”   “为什么给他这么多钱?你对我们都没有这么好过。”   “我不是给他的,是他说五百块钱拿过去,十五天就可以赚到两千块,我才把钱交给他的。”梁杏子涨红了面皮说:“你以为我傻啊?我还不是为了赚钱?”   秦远还没说话呢,坐在一旁喝稀饭吃咸鸭蛋的万刚就低声说:“又不是神仙点石成金,怎么可能有人十五天把五百块赚出两千块?挖到金矿还是去抢劫了?这说出去怎么会有人信呢?要是真的有这么好的事情,婶子,人家跟你非亲非故的,不过一个远亲而已,为什么要带着你发达啊?人家自己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同学好友什么的?怎么就轮到你了?”   五百块十五天可以赚两千块的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连万刚都觉得梁杏子应该是癔症了。   梁杏子一听这话,脸色由红变紫,而且心里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癔症。   “那我的钱呢?我去找过了,真的少了五百块!五百块啊,我的五百块!”梁杏子早饭也不吃了,两手一伸开始哭。   秦远笑了:“妈,那是我挣的钱,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再说你手里不是还有两百多块吗?村里多少人家都拿不出这么多钱,妈你已经很富裕了。以后好好做工分,不缺吃不缺穿,还有积蓄,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至于你以后看病的钱,我都会给你出的。”   作为一个儿子,秦远再怎么讨厌梁杏子,但赡养老人这件事他是不会含糊的。   万刚也劝道:“婶子,您也别哭了,这人年纪大了吧,就容易犯糊涂。我奶奶以前也干过这种事儿,她怕钱丢了,就到处在家里挖洞藏钱。可是藏的地方多了,她就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挖的洞了。后来那些钱就找不回来了,我奶奶也变得糊里糊涂的。我觉得吧,钱没了可以再挣,这人要是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许菱双不说话,只埋头把自己的早饭吃完,就去吴子华那边端了一壶中药回来。   “婆婆,吃药吧。”许菱双把药倒在一个大碗里,说:“先吃稀饭,吃完歇一会儿再喝药,不会伤胃。”   梁杏子不想吃饭也不想喝药,她一直在拼命的想,想自己到底是不是把钱拿去给了老四,又想自己是不是把钱塞到什么洞里去了。   许菱双看着她,渐渐觉得梁杏子的眼神不太对劲了。   她心里一惊,赶紧去喊来吴子华,可是梁杏子已经两眼一翻,然后又昏过去了。   这一次,梁杏子醒来以后没再提到钱的事儿,她好像已经忘记了这回事,但脑子也变得有些糊涂了,秦远喊她一声,她隔好几秒才能回应,看上去有点痴。   “老爷子,我妈这是怎么了?”秦远说:“看着好像脑子出了问题。”   吴子华说:“我不是这方面的医生,所以不好说,但你妈看着确实像是受刺激过度,所以脑子变得有些糊涂了。而且,她似乎不记得五百块钱的事情了。但对她来说,这是好事。你们要是担心,可以带她去省城的大医院做个检查。”   秦远说:“我最近可能没空,我妈这个样子,会自己伤害到自己吗?”   “应该不会,你看她该吃饭会吃饭,你喊她扫地她也会扫地,就是比以前慢了几拍。”吴子华说:“日常生活应该是不受影响的。”   秦远微微松了一口气,道:“那只能先送回小庙村,等过段时间我有时间了,再带她去省城看看。”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万刚一直待在秦家,见梁杏子没事了,他这个客人都松了一口气。   “队长,那咱们今天还去县城吗?柳同志还在县城等着咱们呢。”万刚凑过去小声问道。   秦远说:“还是去一趟吧,你坐一会儿,我去地里喊我爸,让他来照看一下我妈。”   吴子华说:“你去忙你的,我又没事做,就在这里看着你妈,你放心,她只是糊涂了,不是疯了,不会伤害自己的。”   “好,谢谢老爷子。”秦远说完就骑着自行车出去了。   到了地头,秦远把秦富贵喊出来,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   秦富贵叹口气说:“你有正经事要忙,我去帮你盯着梁杏子。你放心吧,都说坏人活千年呢,你妈这种人,不会轻易有事的。”   秦远点头道:“那就拜托爸了,我现在去小学看一眼,今天他们期末考试批改试卷,我看菱双什么时候能下班,我要带她一起去县城。”   “你去吧,我去登记工分。”秦富贵挥挥手,跑开了。   公社小学,老师们都在办公室里,互相批改不同年级的期末试卷。   比如许菱双改三年级的,沈娴改一年级的,有标准答案在,所以做起来并不难。   秦远过去的时候,所有老师都已经批改好了,正在交换卷子检查一遍,之后就要登记分数,写成绩单了。   “秦远?你怎么过来了?”许菱双听见敲门,回过头去一看,赶紧站了起来:“是婆婆怎么样了吗?”   “不是,老爷子说她就是糊涂了,反正变得有点不太正常,不过不影响正常生活。”秦远说:“我过来是想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县城?”   许菱双听说县城还有秦远其他的战友等在那里,她猜测秦远这是在邀请她走进他那个什么涉及机密的世界,便点头道:“好,你等我一下,我跟褚校长请个假。”   褚建明说:“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明天再过来把成绩单写完就行,这点事情又不着急。”   许菱双谢过褚建明,收好自己的办公桌,坐着自行车跟秦远一起回去了。   院子里,梁杏子正坐在那里剥毛豆,秦富贵坐在不远处,正在低声跟吴子华说着什么。   秦远说:“妈没怎么样吧?”   “她挺好的,什么事情都会做,可见本能是没有忘记的。”吴子华说:“刚才你爸跟我说,你妈这样其实挺好的。不影响正常生活,也不会一点就炸时时刻刻骂人。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等你有空,带去省城看看才是正经事。”   “老爷子放心,我肯定会带我妈去省城看医生的。”秦远说:“我们现在要去县城有点事儿,家里就拜托爸了。”   秦远把自行车推出来,让许菱双坐在前面的大杠上,万刚坐在车后座,长腿一迈,他就蹬着车骑远了。   这会儿的二八大杠都会这样带人,就是比较考验骑车人的体力。   不过秦远可是练过的,加上许菱双跟万刚都属于瘦子,所以很快他就骑着自行车到了县城的公家招待所。   万刚原本说好了上午回来,可这会儿都下午了,所以他跳下车就很着急的跑上二楼,敲开了其中一间屋子。   秦远跟许菱双倒是不慌不忙的,他放好自行车,然后才拉着许菱双的小手,低声说:“一会儿见到的柳同志是个女同志,她跟我属于同一个部门,以前比较熟。”   许菱双很敏锐,她说:“这话的意思是,以前你们俩之间有男女的意思?”   秦远赶紧说:“我对她没有这层意思。”   许菱双明白了,又是一个喜欢过秦远的人。   不过秦远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呀,怎么这么招人爱啊?   他们俩慢悠悠的走到打开的那间房门前,万刚迎了出来,笑着说:“队长,嫂子,你们快进来,我刚刚给柳同志解释过为什么上午没回来的原因了。”   柳同志确实是一个女同志,而且是一个非常好看的女同志。   她跟娇艳的许菱双不同,她是那种文静清秀的美人,鹅蛋脸、丹凤眼,有一种古典仕女的美。   她留着齐耳短发,用普通的黑色发夹别在耳后,穿着一身军装,但不太像军人,倒像个知识分子女大学生什么的。   见到秦远的那一瞬间,柳同志很明显的露出了喜悦之情,但她立刻看见了一旁的许菱双,眼中刚刚亮起的光芒瞬间就熄灭了。   “秦远,好久不见了。你这个病假休的时间可够长的,大家都很想念你。”柳同志微笑着伸出手。   秦远走过去跟她握了手,然后说:“我之前伤得太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了,这是我的爱人许菱双。”   柳同志立刻跟许菱双握手,并做了自我介绍:“许同志你好,我是柳飘絮。”   看来柳同志不光长得古典美,连名字都挺古典的。   双方打过招呼,万刚泡了几杯茶,就开始跟柳飘絮说:“队长说他可能不会再回去了。”   柳飘絮一惊:“秦远?难道你真的要离开部队?你舍得吗?再说了,部队需要你!难道你真的要回来一辈子种地吗?秦远,你老师的去世只是一个意外,他去世前也叫你要继续报效国家的!”   秦远说:“你们别着急,我只是说我不想回原军区了,我给上头打了报告,申请调来咱们省军区。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舍不得离开部队。但是我现在结婚了,我的家人也在这里,我不想再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可是……这怎么能一样呢?你要是回来,会埋没你的才华!”柳飘絮激动起来了。   秦远说:“有什么才华不才华的?难道回到我们省军区,我就不能报效祖国了?”   万刚倒是抓了抓头,说:“唉,我能理解队长的心情,毕竟成了家跟以前是不一样的。”   柳飘絮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用力说:“我没觉得有什么区别,你成了家,可以带着家属一起过去!”   秦远说:“那边太苦了,菱双是南方人,过去了恐怕适应不了。”   柳飘絮说:“我也是南方人,我还不是适应了?秦远,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凡事都会想着集体利益,根本不会因为这种个人的小事情提出调离!”   “我确实不一样了,我以前是一个人,现在我有爱人了,有自己的家了,以后还会有孩子。何况,老师去世之后,我知道就算再严密的保护,也无法防住无孔不入的间谍。我自己可以冒这样的危险,但是我的家人不可以。”秦远也严肃起来了,他说:“说到底,这是我的私事,如果上面同意我调来省军区,其他人没什么指点的余地吧。”   听到“间谍”两个字,许菱双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她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当初秦远那么谨慎,又去查她的血型,又把她当成重点观察对象。   柳飘絮倒抽一口凉气,她原本就长得秀气古典,这么一吸气一捂胸口就更像仕女画上的捧心西施了,看着叫人怪怜爱的。   这种动作,要是许菱双去做就不一样了,她长得太娇艳了,又太甜,她要是捂着胸口,给人的感觉会像是在撒娇一样。   “其他人!好一句其他人!秦远,我们公事六年,一起出生入死,一起分享那么多成功的时刻!到了你的嘴里,我们就变成了其他人!”柳飘絮眼中闪过一抹泪光,情绪稍微有些激动。   秦远正色道:“柳飘絮,我们确实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但作为战友,我没有管过你的私事。现在我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你不接受我也没办法。”   柳飘絮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她知道秦远不喜欢她,但她一直以为自己至少是他的好友,可是没想到,秦远居然说她是“其他人”。   万刚见气氛有些紧张,只能尴尬的出来打了个圆场,他说:“你们先别吵架了,能不能调回来,不是还不知道吗?万一上头不允许呢?毕竟能代替队长的人不多,我看政委就不会放人的。”   柳飘絮一听这话,情绪稍微好了一点。   但秦远就不怎么喜欢听到这种话了,如果他的调令下不来,那他就必须回到原军区,到时候,许菱双就要一个人待在家里。   她又要工作,又要学习医术,要照顾吴子华的身体,也要应付两边家里那些不靠谱的亲人……   只要想一想这些事,秦远就根本无法放心。   柳飘絮说:“算了,不说这些叫人难过的事情了。秦远,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通知你,你的病假还有二十天就要彻底结束了。到时候,如果调令没下来,你必须按时赶回军部,要不然,就按逃兵处置。这是文件上的通知,你自己也可以看。”   秦远看了一份红头文件,没说什么,只是随手折好了放进口袋里。   他的调令在领结婚证之后就申请了,如果顺利的话,最近应该也会出结果。   万刚看了看秦远的脸色,换了个话题说:“队长,今天嫂子也下班了,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又有这个时间。我提议,一会儿晚上我们在国营饭店一起吃顿饭吧,你看怎么样?”   秦远点点头,说:“这个当然没问题,我本来就应该请你们吃饭,尽尽地主之谊的。而且我们县城虽然不大,不过饭店的味道还不错。”   柳飘絮忽然说:“秦远,你家离这里远吗?”   “不远,走过去一个多小时,骑车减半。”秦远说。 第40章   “秦远,既然你家离得不远,我大老远的过来给你送通知,你是不是应该在家里请我吃顿饭呢?”柳飘絮想去秦远家里看看,她看上去好像已经恢复了平静,还笑着说:“刚才跟你争论是我着急了,我一向非常尊重你,你是知道的,还希望你不要跟我生气。”   秦远跟柳飘絮共事多年,对于这位战友的品德风貌他还是很欣赏的,就算之前有些别的尴尬问题,请人家去家里吃顿饭倒也无可厚非。   不过秦远还是首先看向了许菱双,许菱双笑着说:“只要你们不嫌弃我们乡下地方,作为主人家,自然应该在家里请你们吃饭的。不过今天家里有点事情,不是很方便。请问柳同志,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秦远的第一反应就是征求许菱双的同意,柳飘絮见了不免心里一沉。   “我们是后天早上的火车离开这里。”柳飘絮说。   “这样吧,请二位明天中午去我们家吃饭。今天家里确实有事情,万同志也知道的。”许菱双很诚恳的说道。   “是啊是啊,队长的妈妈今天生病了。”万刚点头道。   柳飘絮说:“那我们就明天中午过去做客了,万刚认识路,到时候我们会自己过去的。”   “既然定好时间了,那我跟菱双就先回去了。”秦远喝完一杯茶,站了起来。   柳飘絮有些舍不得,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秦远了。   “这么快就回去?不是才坐下吗?至少再喝几杯茶,大家叙叙旧啊。”柳飘絮说:“也不知道你回乡这么久,都做了些什么。”   秦远笑着说:“听万刚说你们这次过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办,我就不耽误你们了。再说我还要回去看看我妈,今天就先散了吧。有什么想说的,明天午饭时候再慢慢喝酒聊天。”   “好吧。”柳飘絮只能道:“那我送你们出去。”   几个人都朝外走去,秦远还是习惯性的拉住许菱双的小手,只从这种最简单的小动作,就知道他们小夫妻之间非常亲密。   柳飘絮心里堵得慌,但还是强撑着跟他们说了再见,又目送他们骑车离开,她才捂着胸口,眼中渗出泪来。   万刚这个小伙子其实很机灵,他什么都知道,但他什么都不说,见柳飘絮心情不好,他就安静的站在旁边。   等柳飘絮情绪安静下来了,万刚才说:“柳同志,要不咱们先去办事吧?”   “好吧。”   这个时候,秦远跟许菱双已经骑车行在回家的路上了。   这会儿天上有云朵,所以阳光并不强,秦远一边骑车一边说:“你放心,我应该能调回来的。”   许菱双想问他们到底属于什么部门,不过在外面说这种事不□□心,便道:“调不回来也没事儿,我刚才想过了,如果你二十天后必须回去,那你就回去吧。我在这边安心学习,等老师不在了,我就去你那边找你。不是说可以随军吗?我又不怕吃苦,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秦远说:“还是觉得会委屈你。”   许菱双笑了起来,她轻轻抱住秦远的腰,把额头抵在他的后背上,然后朗声说:“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不会觉得委屈的。”   秦远心头乐颠颠的,他说:“你不跟我生气了吗?”   许菱双说:“我还在生气啊,不过我不喜欢吵架,所以我在等你的解释。如果我听了你的解释,可以接受,那我再想想要不要跟你吵架。”   秦远觉得许菱双实在是太可爱了,于是浑身更有干劲儿,把个自行车蹬的跟风火轮一样,没一会儿就到家了。   吴子华跟秦富贵坐在走廊下说话,秦远推着车走进去,道:“妈呢?”   “剥完毛豆说是困了,我看你们客房铺好席子了,就让她进去睡觉了。”秦富贵说:“还是糊里糊涂的,反应慢吞吞的。”   吴子华说:“秦远,你不用担心,你妈妈知道干活,知道困,渴了知道喝水,都挺正常的。”   秦远说:“那就行,一会儿等她醒了,我就送她回去了。”   “我给她弄了一些草药,都是自己晒的,不值钱。你一起给她带回去,每天熬一包。”吴子华指着旁边小桌子上一堆黄表纸的纸包说道。   “多谢老爷子。”   吴子华给了草药包就回去了,没过一会儿,秦枫叶跑了进来。   “哥,邓永年今天来了三趟请我回家,你说,我今天要回去吗?”秦枫叶傻乎乎的问道。   自从知道秦远这个大哥可以做自己的靠山之后,秦枫叶就比之前乖巧多了。   秦远说:“请了你三次,诚意还算不错。不过依我看,你可以多留几天,然后再去吓唬吓唬他,就说我今天去县城公安局备过案了。我妈昨天晚上被他们扔出来受到惊吓了,要是我妈之后有什么差错,那就是邓家的错,到时候,他跟他妈,一个都跑不掉。”   秦枫叶倒也不算笨,她说:“哥,你其实没去公安局备什么案吧?”   “当然没有,这种邻里纠纷,就算真的要评理,第一个也是去找李书记,不会先闹去公安局。再说那是你夫家,要是我们真的为了这点事情去报案,以后你的日子还怎么过?”秦远说:“但他们邓家人做事情太绝太狠,所以得在适当的时候警告他们一下。”   秦枫叶是真的没有眼光,可是她已经嫁过去了,秦远也只能帮她做这些事了。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哥,我听你的。”秦枫叶很兴奋的说道:“哥,我听说妈变成傻子了,是不是真的?”   “你没看见吗?还要问我。”秦远有些不想回答。   秦枫叶说:“我不太想看到妈,我还记恨她呢。”   秦富贵说:“你妈确实有些傻了,不过不严重,就是脑子有点儿糊涂了。反正,以后她也不会经常过来双井村了,你不想看见她,就不用见她。”   秦枫叶点点头:“那我就回去了,刚才吴田七跟几个孩子在沟里抓了几条鱼,他弄了一条回来,晚上我们吃鱼。哥,你要过去吃吗?”   小孩抓的鱼能有多大?秦安康那边晚上四口人吃饭,秦远怎么会去凑热闹呢?   他摇摇头说:“我要送妈回娘家,你们自己吃吧。”   梁杏子又睡了一会儿就醒来了,许菱双认真打量她,见她慢吞吞的走出来,看到秦富贵的时候手指指着他抖了几下,但是并没有说话。   然后,梁杏子在灶屋转了一圈,自己弄了一碗凉水喝下去,又自己去找茅厕,看上去除了痴痴的,其他确实没什么问题。   “妈,我送你回家了。”秦远等她从茅厕出来,给她打水洗了手。   梁杏子慢吞吞的抬头看了一下秦远,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早就该送我回去了,我不爱待你这儿。”   “好,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秦远又推出了自行车。   许菱双有些不放心,便也一起去了,还是她坐前面,梁杏子坐后面。   小庙村比较远,到了梁父家门口,都已经过了五点了。   村民们全都收工回到家里,梁家的院子里,梁父、梁母跟两个儿子都在,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一个个看上去眉飞色舞的。   秦远冷笑一声,也不敲门,直接推着自行车撞开半掩着的院子门大踏步走了进去。   几个人一见秦远,全都一惊,特别是他的两个舅舅,登时就躲到梁母背后去了。   秦远心下好笑,梁父赶紧说:“你怎么过来了?”   “我怎么过来了,你们心里没数吗?”秦远冷冷道:“我妈还没死呢,你们就把她连夜丢到别人家去。外公,那到底是你的女儿,也不至于这么心狠手辣吧。”   梁父一脸尴尬的看着他,然后敲了敲自己的旱烟袋,说不出话来。   梁母还是有点担心梁杏子的,她上前一步问道:“小远啊,你妈怎么样了?”   “外婆觉得我妈怎么样了?”秦远反问道。   梁母不说话,许菱双这才拉着梁杏子走了进去。   四个梁家人又是一惊,梁家大弟说:“医生不是说她瘫痪了吗?怎么还能走路?”   梁杏子慢吞吞的看了一眼梁大弟,又慢吞吞的说道:“你才瘫痪。”   梁父瞅了她一会儿,说:“这看着不太对劲啊。”   秦远说:“有什么不对劲的?能吃能喝能睡觉,还能正常干活儿,明天早上可以正常去挣工分了。”   “你什么意思?”梁父说:“这是把人送回来给我们?”   “不然呢?”秦远说:“我妈都已经迁回小庙村了,工分都是这边记的,她不回来挣工分,你们给她饭吃吗?”   “可她这个样子……”梁父有些犹豫的说道:“不正常啊。”   许菱双说:“吴医生已经给婆婆检查过了,婆婆的脑子受到了一点刺激,所以记忆出现一些混乱,暂时看上去也确实有点儿奇怪。但我们已经观察很久了,婆婆可以正常生活,也不需要别人照顾。她本来就已经回娘家了,现在自然也是要住在这里的。”   梁父知道许菱双在跟一个老中医学医术,听她这么一说,便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是咱们村的大夫明明说她中风瘫痪了……”   “那是个赤脚大夫,最多治个头疼脑热。如果婆婆真的瘫痪了,那她现在是怎么能走路的?”许菱双说:“就算婆婆真的瘫痪了,那也归你们管。因为她已经是小庙村的人了,要是下回你们再把她随便丢到我们双井村去,我跟秦远就去找你们公社书记,让你们全都去牛棚改造。”   “让我们去牛棚改造?凭什么啊?”梁家大弟不服气的吼了起来。   许菱双冷静的说道:“就凭你们草菅人命,昨天你们村的大夫已经查出婆婆生病,但你们却把她丢出去了,婆婆差点出大事。还有,你们把婆婆丢出来,但婆婆离婚时候分到的钱款跟收音机还有别的东西全都没见着。我要是没猜错,那些东西都被你们偷走了吧?偷那么多钱可是大罪,别说关牛棚了,就算关进监狱,都是正常的。”   “你!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谁他妈偷钱了?”梁家二弟也吼了起来。   许菱双说:“没偷钱,那就请你们把婆婆的钱跟东西全都拿出来给我们看看,现在,立刻,马上,晚一分钟我就让秦远去找你们公社书记。”   梁家两兄弟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俩还没说话,梁母就已经做贼心虚,赶紧从口袋里面掏了五十块钱出来。   “别别别!我们真的不是偷钱,是帮杏子收起来了!”梁母把钱丢在了地上:“她是我女儿,我怎么会偷她的钱呢?”   梁杏子虽然变糊涂了,但喜欢钱的本性没有改变,她一看到钞票就走过去捡起来,然后藏在自己的衣服里面了。   “剩下的钱呢?”许菱双慢慢的扫过剩下的三个人。   梁父气的鼻子都快歪了,他用旱烟袋指着许菱双的脸骂道:“你这个小蹄子是个什么东西?你是秦远的媳妇儿而已,你跑来我们梁家逞什么威风?”   “没错,我就喜欢逞威风,梁老爷子你要是不高兴,咱们去书记那里评评理?”许菱双说:“别转移话题,剩下的钱呢?一共七百二十六块钱,当初离婚的时候都做过见证,还写过字据的,你们想赖也赖不掉。”   梁家二弟急了,他跳起来说:“哪有那么多钱?你不知道我大姐弄丢了五百块钱吗?还硬说是被人家白婆子骗走了!我们搜过她的屋子里,只有两百块钱!”   许菱双点点头:“好的,那就还剩一百五十块钱,快点拿出来。   许菱双态度坚决,目光冰冷。   梁父抽了一口旱烟,不情不愿的把自己兜里刚刚分到的五十块也丢了出来。   接着是梁家二弟,而大弟看了看梁杏子那副迟钝的样子,他捂紧了口袋说:“我大姐现在变成这样了,我们不帮她收着钱,她迟早会弄丢的。”   秦远说:“就算被她弄丢了,那也是她的钱,跟大舅无关。大舅什么时候穷成这样了,连离婚被赶出门的亲大姐的一点私房钱都想要私吞了。”   梁家大弟的脸瞬间就涨红了,他原本就想从梁杏子这里弄钱,好不容易一个人才分了五十块,还没在口袋里面焐热,这就要丢出来了……   秦远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道:“大舅是真的想去蹲牛棚?还是大舅想试试我这个民兵队长的拳头?”   秦远心里有事,不耐烦跟梁家人多啰嗦。   “给就给!当我好稀罕吗?”梁家大弟咬牙把钱从口袋里拿出来,然后非常不舍的丢了出去。   梁杏子高高兴兴的把所有钱都捡回来藏在衣服里,然后说:“这是我的钱。”   秦远看着他妈现在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无奈。   许菱双握住他的大手晃了晃,然后转头说道:“我要告诉你们,婆婆只是糊涂了,并不是变成傻子了。要是你们之后还想偷她的钱,出了什么事,后果自负。”   “这话是什么意思?”梁父听不懂了。   许菱双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老爷子活了这么大岁数,没见过疯子吗?这疯子啊,你不惹他的时候,他就好好的。你要是惹他,那他可能会拿砖头砸死你们。再说了,大家想必都知道的,疯子杀人不犯法,牛棚都不用关的。”   四个梁家人浑身一凛,梁母更是哆嗦了一下,她冲过来抓住许菱双的胳膊,一脸苍白的问道:“我说菱双啊,你是不是在吓唬我们?杏子不会……不会砸我们吧?”   “那我可说不好。”许菱双说:“都说疯子看着疯,心里可是清清楚楚的。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都知道的。不过外婆你不用担心啊,你对我婆婆一直很好的。你是好人,婆婆也知道的。”   梁母将信将疑的看向梁杏子,没想到梁杏子真的冲她笑了一下。   梁母心头一松,高兴的说道:“哎呀,是真的呢!我跟杏子毕竟是母女,她记得我的好呢。”   梁母放了心,就拉着梁杏子进屋去喝水,梁父跟两个儿子就有些不太高兴了。   不过许菱双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作用了,便笑着说:“反正,我们已经把人送回来了。以后,秦远会定期过来看婆婆的。要是婆婆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你们心里都清楚的。还有这一包草药,一天熬一包给她吃。要是你们不想动手,提醒她自己每天熬药也可以。”   梁家三个男人全都没说话,只是用一种特别愤怒的目光死死的瞪着许菱双。   许菱双才不在乎呢,她跟秦远转个身就出去了。   等他们骑车离开后,梁父说:“之前我就说了,秦远这个小崽子跟他爹不一样,他不好惹的!你们非不听我的话!现在好了吧?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到家里来了!还分钱呢,钱刚进兜里就吐出去了!”   “呸!那女人跟秦远一样,看着就让人讨厌!牙尖嘴利,还敢威胁咱们!”梁家二弟朝地上一蹲,说:“不过苟大夫真的太没本事了吧!我大姐根本没有中风瘫痪,他非要吓唬咱们。要是早知道大姐就是简单的晕过去了,我们又怎么会把她丢给枫叶呢?这下好了,五十元钱啊,我还没焐热呢就没了。”   梁家大弟根本没说话,他只是跺跺脚直接回去了。   秦远跟许菱双总算把梁杏子的事情解决了,便迎着晚霞骑车回村。   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个人简单煮了一点挂面做晚饭,就各自洗了澡回到屋里开始继续昨天晚上的话题。   乡下的夜晚会变凉快,隔着纱窗,有微微的凉风轻轻送了进来,让蚊帐微微飘动。   许菱双安安静静的盘腿坐在床上听秦远慢慢诉说他这些年来的故事,慢慢的,许菱双的心中勾勒出了很多很多的画面,每一副画面都是惊心动魄的。   “能说的我都说了,其他不能说的,其实也没什么好听的,都是专业技术上的东西。”秦远说:“我真的不是有意隐瞒你的,之前有几次,我准备告诉你,结果都被错过了时机。后来我想,反正我都准备调回来了,以前在那边的事情说不说也无所谓,所以就没有刻意提起。我已经全部交代清楚了,你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气不起来了。”许菱双轻轻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握住秦远的大手,然后低声道:“你跟童老师……都不容易。”   秦远这些年过的确实不容易,他十八岁离家去当兵,没想到被分去了西北,风沙特别大,那会儿年头又苦,顿顿都是土豆、红薯,作为一个从小吃白米饭长大的南方人,秦远花了好久才适应下来。   不过他这个人特别聪明,而且吃苦耐劳,很快就在新兵蛋子里面脱颖而出,因为无意中帮了童万河一个忙,被童万河发现他的天赋直接要过去亲自培养。   童万河是非常厉害的人物,他年轻时候曾经出国留过洋,学了一身本领回来报效祖国。   在外人眼中,他是一个普通的翻译官,精通多国语言,但在秦远他们部队,童万河是一个破译密码的专家。   他们密码组通过电台等各种途径,从那些拦截下来的看似普通的信息中破解出一个又一个机密。   他们所在的地方还是一个研究单位,包括无线电、雷达等,有些从天上打下来的战斗机什么的也会送来给他们研究。   因为地方特殊的原因,经常会混进来层出不穷的间谍,不光家属里面容易混进去,连工作人员里面也被查出过好几个。   秦远跟在童万河身边,不光熟练掌握了英日俄语,学会了破译密码,还自学了无线电通信技术,他在短短几年间屡建奇功,年纪轻轻已经是密码组的二把手。   秦远六年没有回家,不光是因为他不想回家,还因为职责所在不能回家。   后来,童万河乘坐的吉普车被人做了手脚,车子刚好开到一个危险地段翻车,他跟司机全都掉进了河里,童万河年纪大了,内脏被窗玻璃刺伤,又因为当时没人发现,所以耽误了救治的最佳时机。   是秦远意识到不对劲,带人开车追过去,才找到了童万河跟司机。   司机是个年轻战士,他幸运的捡回了一条命,可是童万河在医院坚持了好些天,还是离开了。   这件事对秦远的打击非常大,童万河对他来说,就像是另外一个父亲一样,秦富贵给了他生命,但童万河给了他这一身建功立业的本领。   后来,秦远虽然靠自己的力量一一排查,在随军家属中找到了那个对童万河下手的人,可是对方也很狡猾,在院子里埋了地雷想跟秦远他们同归于尽。   好在秦远不光本事大,连运气也很强,在走进院子的那一刻,秦远就立刻招呼大家后退。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有一个战士走快了几步,踩中了其中一个地雷,秦远他们尚在门口的人因为扑了出去所以没有伤及性命,但他还是受了重伤,在军区医院做了手术躺了好久才能站起来。   他身上残留的两个弹片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他知道自己所在的侦查部队有多重要,也知道自己身边有多危险,所以他不想带着许菱双过去,他想调回来。   如果实在不行,他考虑退伍。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分阶段的,在此之前,秦远的人生目标就是跟着童万河将他们的侦查工作做到万无一失。   可是随着童万河的牺牲,秦远自己的重伤,他的人生陡然生变,好在回乡后他遇到了许菱双,爱人的出现让他重新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他还想继续为国家做贡献,同时,他也想保护自己的爱人和家人。   秦远抱住为他难过的许菱双,大手在她消瘦的背上轻轻拍了拍,然后温柔道:“你不用为我难过,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从未后悔过,老师也没有。做军人,本来就要为了国家人民抛头颅洒热血。别说我们了,我们那边的科研人员,有一些就是直接在实验中牺牲的。”   许菱双说:“你真的不打算再回去了吗?你在那里奋斗了这么多年,你学了那么多本领,如果回来的话,岂不是毫无用武之地?”   秦远说:“那边的人才极多,也不差我这一个,你看我这么长时间不在,他们还不是好好的?再说回到咱们省军区,我未必就派不上用场了啊。”   许菱双见秦远表情复杂,便道:“恩,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你的。”   秦远紧紧的抱住她,眼中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意——跟许菱双结婚是他除了当兵之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误会解开之后,许菱双的心情其实也挺复杂的,她现在也知道秦远为什么那么受欢迎了。   在这个年代,像他这样履历惊人的青年虽然有不少,但长得这么好看不多,而且,秦远还是正营级干部。   这么年轻的正营级干部并不多,秦远也是因为之前多次立大功,所以才会升的这么快。   如果他选择留在原部队,可能不需要太多年,他就会是整个军区最年轻的团级干部了,前途一片光明。   这天晚上,许菱双难得有些失眠,她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秦远也一直没睡,在一旁给她打扇子。   “早知道你会失眠,我就明天早上再告诉你这些事了。”秦远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说:“快点睡觉吧,你睡不好容易头疼,明天还要写成绩单,到时候工作也会受影响的。”   许菱双翻身滚到他怀里,轻声说:“我就是睡不着,你之前不是按过我的后颈,然后我就立刻睡着了?再给我来一下。”   秦远有些无奈的说道:“那个可不能经常使,对颈椎会有影响的。这样吧,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睡着。”   “什么办法?”许菱双刚刚说完这句话,小嘴巴就被扑过来的秦远给堵上了。   啊,原来是这个办法啊……许菱双心中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就搂住秦远的脖子,顺从的回应这个办法了。   一夜好眠,许菱双醒来的时候已经大天四亮,秦远做好了早饭,等她洗漱好坐在小饭桌前,青菜稀饭刚好温度适宜,可以满口喝下去。   “中午是你回来做饭,还是我回来做饭?”秦远随口一问。   许菱双说:“我回来做饭,我是女主人嘛,当然应该让他们尝尝我的手艺。不过今天咱们没去买猪肉,会不会太寒碜了?”   秦远说:“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去看看,弄几条鱼回来,你炖鱼特别好吃,其他的嘛,就做咱们本地的素菜给他们尝尝。这两年,那边的伙食也好起来了,不像我刚去的时候,顿顿土豆红薯,吃的我脸都黄了。”   许菱双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捏了捏秦远的下巴,说:“你今天又没刮胡子啊。”   “忘了,一会儿就去刮。”秦远摸了摸胡渣,说:“要不是李书记总盯着我,我还是想把大胡子留起来的。”   许菱双没想到他对大胡子这么执着,便说:“虽然你的喜好很重要,但我还是喜欢你不留胡子的样子。”   “是吗?”秦远叹口气:“那我只好满足媳妇儿的喜好了。”   小学的孩子们已经放暑假了,许菱双上午的工作也不多,她认真把每一份成绩单写好,又把一些其他工作做完,看看时间,她跟沈娴就下班了。   “你家里今天中午又有客人啊?前天不是才来了一个客人,好像是秦队长的战友?”沈娴说:“今天还是他们吗?”   “对,是他的战友。”许菱双说:“他们来这边办事情,刚好秦远住这里嘛,就想来我们家做客。”   “就是辛苦你了,中午这么热的天,在灶屋做那么多菜,肯定要热出一身汗的。”沈娴说。   许菱双说:“还行,反正我不怕热。”   是的,这是水系异能者最大的好处,再热的暑天他们都不怕热,而且许菱双身上还总是凉丝丝的,入夏后,秦远就喜欢睡觉的时候一直抱着她。   许菱双到家放好挎包,就去菜地摘了很多蔬菜回来,又泡了干蘑菇、干木耳和干豇豆,等她做完这些,秦远也拎着两条大鱼走了进来。   “我去三婆家看看今天有没有做豆腐,一会儿我回来给你烧火。”秦远洗了一把脸就跑出去了。   三婆今天刚巧做了一盆豆腐,因为天气热,她打算做豆腐乳,秦远用黄豆换了一大块豆腐回来,然后就在院子里破鱼。   柳飘絮跟万刚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秦家的房子是新盖的,在这一片还挺显眼的。   万刚领着她走进来,冲着秦远喊道:“队长,我们来了!”   秦远最开始带领一个侦查小队的时候,万刚就在他的队伍里,后来他快速升职,万刚还是跟着他,所以哪怕现在他早就不是一个队长了,但万刚还是很难改口。   刚好秦远在村里也被人喊队长,这样倒是不会突兀,也不会被旁人发觉不对劲了。   秦远拿着大剪刀站了起来,他笑着说:“欢迎欢迎。我在破鱼,就不跟你们握手了。万刚,堂屋的桌子上有才泡好的花茶,你给柳同志倒茶。”   柳飘絮看着这么接地气的秦远有些不习惯,她只见过秦远在工作时一副业内精英的模样,所以她愣在那里,好半天都没什么反应。   “柳同志?柳同志?”万刚好不容易叫醒她:“这里太阳大,我们去堂屋坐着吧。”   柳飘絮心情复杂的点点头,许菱双也从灶屋跑了出来,她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在炒菜,你们先坐,等秦远破好鱼就去陪你们说话。”   许菱双今天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白色小碎花棉布长袖衬衣,因为天热,所以袖子卷到了胳膊肘,露出两截雪藕一般白净纤细的手臂。   柳飘絮也是技术兵种,他们常年在办公室工作,很少晒太阳,皮肤也很白,但现在看了白得发光的许菱双,柳飘絮顿时觉得自己黑不溜秋的。   万刚跟许菱双客气了几句,就拽着柳飘絮进了堂屋,给她倒了菊花茶,然后说:“这个我昨天也喝了,是许老师的老师自己晒的菊花,喝了清心降火,很香的。”   柳飘絮微微一愣:“许老师的老师?这是什么人?”   “哎呀,我没跟你说吗?许老师跟着一个老中医在学医术呢。”万刚说:“队长说,许老师特别有天赋,以后肯定是名医。”   秦远把两条鱼破好洗净,拿进灶屋交给许菱双。   “你去陪他们说话吧,我一个人做饭就可以了。”许菱双说:“不能怠慢了客人啊。”   秦远好奇的看着她,小声问道:“柳同志来我们家,你心里不会不高兴吗?”   “啊?我为什么要不高兴?”许菱双有些诧异的说道:“她只是一个客人,吃过这顿饭就要回去了,之后,我可能就不会再见到她了,我跟她有什么可以不高兴的?你这么问我,是不是希望我为你吃醋?”   秦远抓了抓脑袋,笑了:“嗨,没想到被你识破了。”   他走进堂屋,跟万刚他们坐在一起,然后又拿了自家炒的南瓜子出来给他们吃。   柳飘絮看到他就有些着急的问道:“秦远,你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昨天就想问你,为什么会这么快结婚?你之前明明跟所有人说,三十岁之前都不想考虑结婚这件事的。”   很多没什么感情经验的年轻人总是容易产生一个误区,其实很多人不是不想结婚,是不想跟他们结婚,如果换个对象,想法就不一样了。   秦远把回来之后的一些经历简单说了一下,然后就说:“我之前确实没有结婚的打算,但是我遇到了菱双。菱双很特别,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看着她,我就想跟她在一起,想跟她过一辈子。哪怕以后哪里都不能去,就在这个村庄过一生,也是让人高兴的。”   万刚听了嘿嘿直笑,他说:“队长,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回听你说这么肉麻的话,哈哈!看来你是真的很爱嫂子了。”   “那当然,要是不爱,我怎么会跟她结婚呢?”秦远笑着说:“菱双对我也特别好,我们结婚以来,每天都很愉快。”   柳飘絮心里刀绞一样的疼,不过她性格还是比较沉稳的,所以她强压下难过,低声道:“秦远,我能问一句,这位许老师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喜爱的地方吗?除了漂亮之外。”   秦远说:“很多很多啊,你们别看她外表柔柔弱弱的,其实她特别坚强勇敢,而且聪明好学、自强不息、奋发向上,还有……心地善良但是爱憎分明,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内心特别火热。总之,她就像个宝藏,你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就会被她吸引住。”   柳飘絮不懂这些,她有些虚弱的说道:“可是……秦远,我也很坚强勇敢,我也聪明好学、自强不息,我也没有不善良,我年年都是标兵,为什么……”   万刚听到这里,已经坐不住了,他闪电般的站起来,借着尿遁跑去了秦安康家,在那边看着吴子华晒药材。   堂屋只剩下秦远跟柳飘絮两个人,秦远表情淡定,柳飘絮却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秦远站起来,走到堂屋门口坐在一个小凳子上。   柳飘絮咬牙说:“你坐到门口是为了避嫌?我是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的?这么多年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两年前你拒绝我之后,我是不是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因为我不想给你造成困扰。现在你已经结婚,我能对你做什么?至于躲得那么远吗?”   秦远说:“柳同志,你是个好同志,我一直都很清楚。但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是单身女同志,避嫌总不会出错的。” 第41章   柳飘絮沉默了一会儿,秦远也没说话。   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到处充满朴实的生活气息。   院角晒衣服的竹竿架子分成了两外两层,里面晒着女性穿的内衣,防止别人一走进院子就能看见。   从这种细微之处能看出女主人大概是个讲究的人,跟晒在外面的衣服又很寻常普通。   穿着白衣蓝裤坐在这样环境里的秦远也让柳飘絮觉得陌生,可那熟悉的眉眼、挺直的腰背,还跟之前一模一样。   柳飘絮长相好,在专业岗位上略有建树,部队有不少男同志喜欢她,可她只喜欢秦远。   秦远说不想那么早结婚,她就不再提起这件事,跟他一样一门心思好好发展事业。   可是突然有一天,秦远去休了一个漫长的病假,一切就天翻地覆了。   柳飘絮不知道这几年的等待和坚持算什么,好像只是她一个人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好一会儿,柳飘絮低着头说:“就算我固执吧……我只是不明白,我到底哪里不如她?论长相,我也算不错。论工作,我跟你是同行。论学识,我不比任何人差。我还能跟你一起讨论俄国文学,我比她更能理解你,欣赏你。秦远,为什么不是我?”   “喜欢这种事哪有什么为什么呢?”秦远很认真的说道:“柳同志,我们共事多年,我对你一直很尊敬,你的专业、认真、修养、学识,都让我肃然起敬。可是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没法喜欢上你,也是真的。这话我本来不想说的,但你好像一定要一个答案,我也只能跟你说实话了。喜欢是没有理由的,柳同志,对不起。”   两年前,暗恋秦远好几年的柳飘絮通过组织向秦远提出处对象的提议时,秦远也是用这种认真的表情跟她说了同样的六个字:“柳同志,对不起。”   柳飘絮忽然转过身去,然后捂着脸流下了眼泪。   她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当初被秦远拒绝后,她就再也没有提过此事,只在他身边做一个好战友。   这次要不是秦远突然娶妻,柳飘絮大受打击,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问起这些话了。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她问不问,秦远都已经结婚了,已经无法更改了。   而且秦远说的没错,认识这么多年都没有喜欢上她,就算再过十年八年,结果肯定也是一样的。   她之前想岔了,以为秦远只是看上了许菱双的美貌,但没想到他嘴里的许菱双拥有那么多优点,不管是不是真的,柳飘絮都知道,她自己是没有半点机会了。   秦远默默的走到院子里收衣服,把空间留给柳飘絮一个人。   柳飘絮哭了一会儿就止住了眼泪,今天的这一切已经让她非常丢脸了,她不允许自己做出更失态的事情了。   许菱双一个人做好了一桌子饭菜,主菜是满满一大砂锅豆腐炖鱼,放了三婆给的辣酱,撒上葱花,香气扑鼻。   还有干豇豆蘑菇木耳炖咸肉、酸辣黄瓜、辣椒炒四季豆、油焖茄子和糖拌番茄,看上去虽然比较朴素,不过在乡下,已经是非常丰盛的一餐了。   柳飘絮已经恢复平静了,大家坐上八仙桌上,秦远给他们倒米酒喝。   “这个酒劲儿小,喝了不上头,用井水浸过了,喝着舒服。”秦远说:“来,尝尝咱们乡下的菜,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万刚埋头就吃,一边吃一边夸许菱双的手艺好。   柳飘絮也每道菜尝了一下,就像万刚说的那样,许菱双的手艺非常好。   之前,有那么一会儿,柳飘絮有一丝轻视许菱双,毕竟她只是一个乡下的小学老师,还是教一年级的,初中毕业证都没拿到,跟她这种高精尖人才完全不能比。   可是一顿饭吃下来,柳飘絮发现许菱双谈吐优雅、见多识广,不管他们说到任何话题,许菱双都能接上话。   只是她的性子好像比较沉静,也不是那种喜欢出风头的人,除非你主动跟她搭话,要不然她轻易不怎么说话,只坐在那里默默的帮大家添米酒。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因为万刚和柳飘絮说了很多秦远不在的时候,部队发生的趣闻趣事——都是可以说的话题。   万刚还说:“队长,大家都很想念你。不过你要是真的调回家乡,我们也会支持你的。一个人背井离乡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加上童老也不在了,别说队长想回乡,过几年,我也想回家了。”   一顿饭吃完,柳飘絮就主动提出告辞:“今天多谢你们的款待,饭菜非常美味,许老师的手艺真是极好的。我们的事情还没办完,下午还要继续。之后我们就要去城里了,要不然赶不上明天早上的火车。”   “好,我送你们出去。”秦远道。   走到院子门口,柳飘絮直视秦远的双目,认真说:“秦远,你爱人挺好的,你家也挺好的,我祝你们幸福。如果以后你真的调回来了,希望我们再见面的时候还是朋友。”   秦远并不意外柳飘絮说出这样的话,能在那种艰苦的地方多年如一日坚守岗位的城里姑娘,心性品德都是很高的。   他握住了柳飘絮伸过来的手,诚恳道:“柳同志,我们一直是朋友和战友,这一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柳飘絮笑着点点头,说:“你就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路我们认识。”   秦远没有坚持,又跟万刚拥抱了一下,就在院子门口跟两个人告别了。   柳飘絮真的很坚强,她一直走出了双井村,才任由自己流下了眼泪。   万刚叹着气陪在旁边慢慢走,这种时候他没法躲了。   柳飘絮一边哭一边说:“我喜欢他六年了,六年了……”   “这么久啊。”万刚说:“柳同志你真的很了不起,如果换做是我,我可能没办法祝他们幸福。”   “他已经结婚了,我不盼着他幸福,难道还盼着他们离婚吗?我是那种卑鄙的人吗?再说,就算他离婚,也轮不上我啊。我跟许老师……太不一样了……他不喜欢我这样的。”柳飘絮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万刚不懂:“怎么太不一样了?要说温柔,我觉得柳同志你比许老师温柔、善解人意。”   “你不懂的,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温柔,他要的是勇敢无畏……你不懂的……”柳飘絮有些痛恨自己太聪明了。   不过是短短一顿饭的时间,她就发现了自己跟许菱双最大的不同。   许菱双这样的人,别管她看起来多娇嫩、多柔弱,但是你把她一个人丢到沙漠,她都能想办法给你爬回来。   万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知道柳飘絮很难过,只能继续安慰她说:“柳同志,你这么优秀的女同志,肯定能找到比队长更好的对象的。真的,就咱们那儿,我都听说过好几个人喜欢你了。”   柳飘絮走着走着,渐渐止住了眼泪,她说:“你也没说错,秦远已经有了自己的崭新人生了,我也是时候开始想一想自己的未来了。”   “哎呀,柳同志你想通了就好。回去以后,让政委给你介绍更好的。”万刚憨憨一笑。   秦家,秦远正在刷锅洗碗,许菱双坐在灶屋的门口,拿着一个番茄慢慢的咬。   “柳同志好像哭了。”许菱双说:“你们说什么了?”   秦远说:“就是告诉她我稀罕你,不稀罕她。”   “心里愧疚吗?”许菱双好奇的问道。   “愧疚?为什么要愧疚?”秦远说:“两次我都一上来就跟她说清楚了,我又没有怎么样她,我做什么要愧疚?”   许菱双笑着点点头:“秦队长果然是好同志啊。”   “那可不?要不你哪会嫁给我呢?”秦远得意的笑了一下,然后说:“我估计,这几天调令的通知就会下来了。”   “你别担心了,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万一你还得回去,那你就先一个人回去。等我这边的事情都弄好了,我再过去找你。”许菱双说:“你是知道我的本事的,要是再不放心,等我过去之后,你可以给我弄一些武器放在我的空间里,撞上谁我都不怕。”   秦远温柔的看着她,低声说:“你是不怕,但我怕啊。”   “怕什么?”   “怕你遇到危险,你不知道,那些人的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我能想到的最好的预防办法,就是远离那里。”秦远的表情变了变,可能是想到了童万河出事的时候。   许菱双想了想,说:“可能是我想的太天真了,人类其实比变异动物可怕。这件事,我听你的,你不让我过去,我就不过去。”   第二天就是镇中学考试的日子,许菱双这一次发挥的特别好,还考出了第二名,连镇中学的校长都夸了她。   原本,她通过了这一次的考试,就可以等着拿毕业证了。   可是没过几天,镇中学的王校长忽然托人带话过来,说许菱双的毕业证书黄了。   许菱双不明所以,好在他们小学已经放暑假了,所以她托吴子华给秦远留句话,自己戴上草帽就找去镇中学了。   王校长他们还没放假,见到许菱双的时候,王校长冒出了一头汗。   “哎呀,许老师啊,这个事情真的是……”   许菱双说:“王校长,之前咱们明明说的好好的,我的程度也表明了我确实可以从这里毕业,为什么突然变卦了?”   王校长犹豫了半天,低声说:“许老师啊,你是不是在县里得罪什么人了?老实说啊,这次是县里有人直接下来给我施压的,我也没办法啊。”   许菱双微微一愣,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人选——葛建峰。   “我知道了,多谢你了。”许菱双转身就走。   她一个乡村教师,素来跟人无冤无仇,加上县里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吕久天还跟他们关系很好,如果不是葛建峰横插一脚,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呢?   “我知道了,多谢你了。”许菱双转身就走。   王校长一边送她出来一边说:“许老师啊,只要上面不说话,之前答应你的毕业证,我们肯定还是会发给你的,这个请你放心。其实毕业证都做好了,就是现在不能给你。”   “是,谢谢校长。”许菱双走出镇中学,想了一会儿,又朝县城走去了。   烈日炎炎,路上行人并不多,许菱双戴着草帽埋着头一门心思朝前走,等走到县城,她才想到自己并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葛建峰。   不过她知道老同学顾润弘在哪里工作,于是找人问了路,直接去了顾润弘的办公室。   顾润弘刚好在办公室写稿子,见到许菱双他微微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赶紧收起纸笔,走过去跟她握手:“老同学,你怎么过来了?”   许菱双说:“顾同学,我想找你问一下,去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葛建峰?”   顾润弘一愣:“你找他?”   “没错。”许菱双一张俏脸冷若冰霜,眉目间隐隐有怒气。   “老葛是不是惹到你了?”顾润弘说:“他那个人从小就这样,嚣张惯了,其实你别理他就行了。要是他实在打扰到你了,我去帮你劝劝。要是再不行,让你爱人直接去找他聊一聊。”   秦远早就找葛建峰“聊”过了,不过那次聊完,葛建峰也没老实几天,之后还是一脸嚣张的跑去公社小学。   “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许菱双正色道:“老同学,如果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的话,我就去问别人。”   吕久天是副县长,工作繁忙,加上之前魏红梅被判了无期,魏阿姨也跟着病倒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许菱双不想过去打扰他。   顾润弘说:“我有什么不愿意说的呢?老葛在县里是名人,就算你不来问我,随便问一个机关里的人,都知道他在哪里的。不过我怕你找不到地方,走吧,我带你过去看看。”   许菱双道了谢,跟着顾润弘走了出去。   葛建峰也是政府的工作人员,按道理,这个时间他应该跟顾润弘他们一样在办公室工作,可是顾润弘却带着许菱双走出了机关大院,一径朝大街上走去。   许菱双说:“顾同学,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为什么我们朝外走?”   顾润弘笑了一下,说:“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反正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离机关大院不太远的地方有一片住宅区,顾润弘带着许菱双拐进一条路,走到一排漂亮的小院子前。   这些院子虽然都是平房,但因为占地面积大,所以显得屋厦阔朗,加上每间院子里都种满绿植,看上去很舒服。   顾润弘走到一个院子门前,抓着铁门大声喊道:“老葛,你在家吧?我可以进来吗?”   虽然隔着老大的一个院子,但许菱双还是可以听到屋子里面传来的喧闹声,什么六饼、七万,听动静应该是在打麻将。   看来葛建峰活得很潇洒嘛,上班时间在这里打麻将。   过了好一会儿,旁边一个纱门被打开,跑出来一个不到五十岁的妇人,她看上去一团和气,两只手上还沾着一些面粉,笑嘻嘻的跑过来一边开门一边说:“顾同志来啦?快进来吧。哎呀,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生的这么好看啊?顾同志,是你对象啊?”   “不是,这是我的同学,她已经结婚了,今天是过来找老葛有事的。”顾润弘带着许菱双走进去。   那妇人低声说:“一会儿你们说话的时候千万别提输赢这两个字,他今天输了不少钱,正不高兴呢。这不,明明早上叫我去买鲜鱼,说要吃鱼头豆腐煲,我都把鱼炖上了,他又说不想吃这么热的菜,要吃凉面。我就赶紧和面,要不然赶不及中午给他吃凉面,又要骂我的。”   顾润弘低声安慰道:“刘婶放心,我知道怎么应付他的脾气的。”   刘婶回到厨房继续做凉面,顾润弘带着许菱双去了正屋。   纱门纱窗都是新换的,绿油油的纱门里传来浓重的烟味,许菱双微微皱起眉头,大踏步走了进去。   屋里几人还在专心致志的打麻将,没人理会门口进来的人。   葛建峰坐在上首,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敲着桌子,一脸的不耐烦。   一台电风扇正对着他一直吹,把烟味也送的更远。   “老葛,许老师找你有事。”顾润弘走过去,在葛建峰耳边说了这句话,他才猛地抬起头来,看见了站在门口亭亭玉立、娇艳如花的许菱双。   “哎呀!许老师,你怎么来了?来来,快过来坐着吹电风扇!外头老大的太阳,你肯定热坏了吧!哎,老顾,去箱子里翻翻,应该还有汽水儿,开一瓶给许老师解解暑。”葛建峰一脸欣喜的凑了过来。   其他几人也朝许菱双看过来,一见许菱双的长相,那几人都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然后就回过头去,开始小声议论。   顾润弘去给许菱双拿汽水,葛建峰想拉许菱双过去坐下来,被许菱双冷冷的拒绝了。   “来都来了,坐一下都不行吗?”葛建峰说。   许菱双说:“我有件事要问你,问完了,我就回去。”   “什么事能让许老师亲自跑来找我啊?”葛建峰嬉笑的看着她,一双眼里满是调侃。   “镇中学毕业证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她双目如炬,紧紧的盯着葛建峰的眼睛。   葛建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打着哈哈说:“嗨,许老师在说什么啊?我都听不懂的。什么镇中学,什么毕业证?许老师能解释的更清楚一点吗?”   许菱双又不傻,她从葛建峰的表情中已经得到了答案,她什么话都没说,转身推开纱门走了出去。   葛建峰急了,他立刻追到院子里,拦住许菱双的去路:“许老师,你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就赏个脸在我家吃个饭呗?我家保姆的手艺特别好,保证你吃了会喜欢的。”   许菱双不想跟这种人废话,她闪电般揪住葛建峰伸出来的左臂,朝后大力一拧。   “疼疼疼!放开!你给我放开!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敢对我动手?”葛建峰疼的直跳脚,但是看上去弱质纤纤的许菱双这会儿却跟大力神附体似的,他根本就挣不过她。   许菱双冷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葛县长的儿子嘛。怎么?县长儿子就能非礼良家妇女?信不信我现在就撕烂衣领去革委会告你强jian?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革委会厉害,还是你爸爸厉害!”   这会儿,任何一个地方的革委会才是最厉害的,得罪葛县长可能没什么事,但得罪革委会主任,能让你掉一层皮。   “你……你就算去了革委会,你没关系没人,你能斗得过我?”葛建峰说:“我看上你,是给你脸,你现在自己不想要脸,就别怪我挡了你的毕业证!”   “很好,你现在嘴上也承认了。”许菱双手上发狠,把他细瘦的手臂拧的更加歪曲,然后伸脚一踢,正中他的腿弯,葛建峰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了。   他每天不是熬夜打麻将就是吃喝玩乐,看着高高大大的,其实虚的要命,这会儿跪在地上,葛建峰叫的跟杀猪一样。   顾润弘拿着一瓶橘子汽水跑了出来,一脸慌张:“许菱双,你快放开老葛,你不能对他动手啊……”   葛建峰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好歹是个大男人,没想到居然被一个瘦弱的小女子打的没有还手之力,说出去谁信啊?   “村妇!你这个野蛮村妇!长得再好看你也是个村妇!老子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我告诉你许菱双,只要老子在这里一天,你就一天别想拿到毕业证!老子还会让你们公社小学开除你!让你蹲牛棚!”葛建峰又疼又羞耻,于是毫无章法的威胁了起来。   许菱双松开他,葛建峰浑身一软,趴倒在地,然后她又一脚踢了过去,鞋尖裹着一点儿异能,正中葛建峰的两腿中间。   葛建峰没想到许菱双这么狠,他整个人尖叫一声,在地上缩成了一个虾米,疼的快要昏过去了。   顾润弘赶紧扑过去:“老葛,你没事吧?”   “疼死我了!顾润弘,你这个同学简直是个泼妇!她居然踢我……那儿!”葛建峰疼到眼泪都下来了。   顾润弘其实觉得葛建峰该打,这个纨绔子弟这些年也不知道骚扰过多少良家妇女,被许菱双踢这么一下难道不是他活该吗?   但他又不能这么说,只道:“要陪你去医院看看吗?许菱双到底是个弱女子,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吧。”   葛建峰其实疼的想死,但他又觉得因为这种事去医院太丢脸了,便虚弱的拒绝道:“不去医院,我……我缓缓就好了……你帮我那个泼妇拦住,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她。”   顾润弘想到许菱双那狠狠一脚,便有些犹豫的说道:“老葛,我一介书生,我哪里能拦得住人啊?”   “那你喊他们出来!”葛建峰吼道:“你们几个废物都给我滚出来!把这个女人给我捆起来!”   许菱双自顾自走到院子里的水龙头那边洗了个手,然后回头说:“顾同学,今天多谢你带路,我先回去了。”   屋里陪葛建峰打麻将的三个人动作比较慢,等许菱双都走到院子外面了,他们才追上去。   许菱双看着面前的三个酒囊饭袋,冷然道:“看见葛建峰的样子了吗?你们要是想跟他一样一辈子不能人道,那就拦我试试!”   那三个人也都跟葛建峰差不多,终日吃喝玩乐、缺乏锻炼,这会儿看着许菱双同归于尽的决绝目光,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愣住了。   许菱双就绕过他们三个,快步走出了这条街。   到了大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她稍稍安心,走到路边邮局里面歇了一会儿,跟里面的女同志倒了一杯水喝。   她的心情其实并不好,毕竟初中毕业证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现在没有了毕业证,以后她的很多想法可能都会受到阻碍了。   许菱双看了看手表,又见自己离县医院不远,就干脆顺路过去看一眼还在住院休养的吕珊。   吕珊看到许菱双非常高兴,她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之前出过一次院,还回学校继续上课了。   这一次也是等到她放了暑假,才听从医嘱回来后续治疗的。   魏阿姨看上去精神也好多了,上一次许菱双过去看她,她还躺在床上整个人蔫蔫的,委实叫人担心。   “菱双,快坐。”魏阿姨拉着许菱双在病床前坐下,然后开始给她切西瓜吃。   吕珊靠坐在床头,膝盖上放着一本书,她看着许菱双说:“这么大热的天,你怎么过来了?秦队长也来了吗?”   “不是,我一个人来县里有点事情,顺路过来看看你。”许菱双说:“老师之前给你换的药,你吃了以后怎么样?”   “挺好的,睡眠改善了很多,最近每天天一黑我就困了,夜里也不会醒,早上天亮才起床,妈妈都说我气色好了很多。”吕珊说:“吴医生明明自己身体也不好,却还要操心我的事。我一直说要去双井村找你们玩,可惜总也去不了。”   “我们过来跟你过去,不是一回事吗?”许菱双说:“我也觉得你的气色好了很多,看着跟之前大不一样了,脸颊都有些肉了。”   许菱双跟吕珊聊了一会儿,就打算回去,魏阿姨拉住她,说:“中午吕强要送饭过来的,你跟我们一起吃,有鸡汤,到时候多喝几碗。”   许菱双想到自己反正请吴子华给秦远带过话了,于是便坐了下来,一边跟魏阿姨她们俩聊天,一边等着在这里吃午饭。   吕强是跟吕久天一起过来的,两个人都是满头大汗,到了病房门口都不先朝里走,而是先在门外把汗都擦干净了才走进来。   见到许菱双,吕久天也挺高兴的,他说:“许老师今天过来看珊珊?刚巧,吕强妈妈炖了一只鸡,你要多喝几碗。”   吕强没想到许菱双跟吕久天中午突然过来吃饭,带的饭菜不太够,就又去医院食堂打了一些饭菜上来,大家挤在小茶几那里,一边聊天一边吃饭。   吃过饭,魏阿姨去洗碗洗饭盒,吕久天把许菱双叫了出去,说有正事要商量。   之前,吕久天提议的心肺复苏培训已经通过了,因为培训老师许菱双只有暑假有空的关系,所以日期也定在了几天后。   第一批就先培训县城的医生,之后才是镇上跟公社的。   “红头文件都发下去了,日期也定的好好的,可是葛县长不知道搞的,忽然提出驳回咱们这个培训,说做这个是浪费时间,还说培训老师不是什么专业医生,怎么能做这样专业的培训?”吕久天说:“整个方案都被他压下去了,现在我也挺头疼的。许老师你只有暑假有空,要是这么延误下去,等到你暑假结束也培训不完,那这个培训不就没有意义了吗?也不知道葛县长是怎么想的,在卫生这一块,他向来不怎么过问的。”   许菱双有些风中凌乱了,葛建峰因为生气所以去阻止她拿毕业证,这一点她能理解。   说白了葛建峰就是个纨绔子弟,做的事情自然也不能用常理推断。   可葛县长是父母官啊,他到底听儿子说了什么,才会做出这种糊涂的决定呢?   心肺复苏的培训好处极大,在这个艰苦的年代,吕久天甚至都按照许菱双所说的,找人用最简陋的材料做了一批等身大的人偶出来,以便在培训的时候使用。   见许菱双表情不对,吕久天便安慰道:“不过许老师也不要太着急,我现在还在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如果实在要取消,那就只能折中一下,只用医院的名义开展这个培训。到时候就是要辛苦许老师,整个县里都要跑一遍了。”   许菱双说:“这也没什么辛苦的,只要能做这个培训,我全都听吕叔叔的。”   吕久天叹口气,道:“你这样的年轻小同志都知道心肺复苏的重要性,有的人却想不通。”   许菱双并没有说出自己跟葛建峰之间的纠纷,她又跟吕久天讨论了一下替代方案,就告辞回村了。   走回去的时候是一天中最热的时间,村民们也都在家里躺着午睡休息。   不过放暑假的孩子们却不怕热,在整个村里到处乱跑,许菱双看见吴田七跟两个关系最好的小伙伴一起,正在一个水沟里面摸泥鳅。   回到家里,秦远正躺在堂屋的竹凉床上闭目养神,听见许菱双回来了,他笑着坐起来问道:“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一个人跑去镇上了?中午也没回来吃饭。”   许菱双沉着脸把事情说了一遍,秦远脸色一变,道:“葛家人也太不像话了,毕业证的事情就算了,毕竟这是个人恩怨。可那个培训计划已经定下很久了,吕叔叔为此做了很多准备,连培训用的道具都尽量安排出来了,葛县长一句话就不给你们做培训,这不是开玩笑吗?”   许菱双说:“我也想不出什么可以解决的法子,吕叔叔说,如果最后实在没办法,就只能由他一家一家的医院安排这个培训,到样会比较麻烦,而且时间肯定会拉长。”   “你别担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了。”秦远说:“不过一个县长罢了,还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了不成?”   许菱双走到他身边坐下:“你别乱来啊。”   “我不乱来,乱来的一直都是葛家那对父子。”秦远说:“你放心,我是做情报工作的,葛建峰头一次来学校纠缠你,我就已经找关系查过他们的底细了。他们家做的那些事情,随便抖出去一些,都能让葛县长下台。不过之前没有那么大的恩怨,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不过现在他们想对你赶尽杀绝,那我也不能轻易放过他们了。来,你先坐着休息休息,我在井水里面给你泡了一点儿凉茶,现在拿给你。”   许菱双微微放了心,她知道秦远做事情向来有分寸。   喝完凉茶,秦远还有工作,就一个人去公社了,许菱双休息了一会儿,抱着自己的书本文具去找吴子华上课。   不过天热以后,来看暑天病的越来越多了,许菱双跟吴子华两个人忙乎了好一会儿,才有功夫继续上课。   许菱双如今在看诊这件事上已经相当厉害了,但她在丹方、制药等方面还需要多加练习,这些事情都不是一撮而就的,只能通过日复一日的训练达成效果。   师徒两个认认真真的捣鼓了两三个小时,吴子华笑着说:“最近这个接骨膏用的太快了,大概是我的名气传出去了,隔壁县都有人找过来让我看骨头的。”   “老师,我建议以后定一个规矩,一天只看多少病人,超过了不看。”许菱双说:“过来看中医的都不是什么急诊,您没有必要这么辛苦。”   吴子华现在瘦的厉害,不过靠着许菱双用异能水熬出来的药汁,精神方面还不错,也没有什么太疼的时候。   吴子华听了许菱双的建议,想了想,说:“也好,以后一天就看十个人吧,多了也确实会影响咱们上课的进度。”   他虽然医者仁心,但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吴子华的主要任务是把许菱双这个学生培养出来。   秦远在公社结束工作后,骑车去了县城,他用左右两只手换不同的字迹写了几封匿名信。   秦远非常聪明,他从葛县长一家的黑料中挑出了几件跟革委会主任有直接利益冲突的,然后先将第一封寄了出去。   革委会其实是最有话语权的,他们要是较真起来,别说县长,就是县委书记也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之后,秦远隔一天换一个地方寄出去一封信,没过几天,就有下属拿着这几封来自不同地方的匿名信走进了革委会黎主任的办公室里。   黎主任一看,这葛县长一家人不光跟他们抢功劳,原来暗地里还抢走了很多原本属于他们的宝贝,这还得了?   “带上人,抄家伙,找葛伟那个老东西算账去!”黎主任一拍桌子,带着人就杀去葛伟那边了。   之后,就是两边狗咬狗了,不过革委会权利更大,加上匿名信上写的全都是真实的,所以随便一找,就在葛建峰住的那个院子里面翻出来大量好东西,什么古董文玩、珠宝首饰,甚至还有qiang。   这年月,像葛建峰这样的普通人藏着qiang支,那可是大罪,又因为新仇旧恨,黎主任直接给葛建峰扣上了反ge命的罪名,当天晚上就关了起来严密审问。   葛建峰是个没骨头的软东西,三两下就把他爸指使他做的那些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不到二十四小时,正要开车逃跑的葛伟县长也被一起关了进来。   “这次咱们县可是丢了大脸了,县委书记大发雷霆。”办公室里,李洪对秦远说:“真是没想到,葛县长一家人居然跟过去的土匪一样,什么奸yin掳掠的坏事都做尽了!之前,我记得那个叫葛建峰的人还去小学找过许老师,秦远,许老师没出过什么事吧?”   秦远说:“我们家菱双比较聪明,一直都不理那个人。”   “那就好。”李洪说:“关键是上面一变,咱们这下面也要跟着受累。我已经接到通知了,咱们也要组织民兵队伍挨家挨户的重新进行搜查。万一搜出来什么子弹、手雷的,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秦远说:“可是,李书记,你说的这些东西很多人家里都有吧,我记得小时候爷爷奶奶家里还有那种土雷呢,我们那会儿还捡过子弹壳做玩具的。” 第42章   李洪也知道村里的情况,便皱着眉头说:“所以,到时候就要靠你鉴别了,要是那种家里因为忘记所以留下来的放在角落的旧东西,那就算了,全部拿回来集中销毁。如果是那种一看就有其他用途的,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放心吧,李书记,我会好好分辨的。”秦远认真道。   很快,这桩县里的大事情也传到了许菱双的耳朵里,他们这个公社离县城近,加上孔双喜这个拖拉机驾驶员经常往来两地,所以一些消息传过来的也快。   许菱双当下就想到了秦远说的那些话,她立刻心不在焉起来,站起来就跟吴子华说:“老师,我可以请一小时假吗?我去找秦远有点事儿。”   “好,你去吧。”吴子华点点头:“下午把时间补上来就行。”   许菱双戴上草帽,兴冲冲的去了公社办公室。   秦远正在跟李洪讨论如何开展搜查的事情,见到许菱双,两个人都是一愣。   “你怎么过来了?”秦远走到办公室门口,拉着许菱双走到了外头的树下。   许菱双低声说:“秦远,葛家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是我。”秦远说:“我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看来让他们狗咬狗内斗是最好的。”   许菱双很好奇:“你都做了什么啊?详细跟我说说啊。”   秦远把自己做的那些事说了一遍,然后说:“之前去查葛家的底细,只是我的一个习惯,如果葛建峰那个时候懂事一点儿,在我警告过他以后别去惹你,我也不会用上那些材料。可惜这对父子俩都是又蠢又坏的东西,你知道葛县长为什么会插手你们那个培训的事情吗?”   “应该是葛建峰跟他说了什么吧?但是之前我也想不通,葛县长真的那么蠢吗?就因为儿子的几句话,就要破坏一个县里早就定好的培训计划?就算他儿子再怎么想跟我好,我都已经结婚了,难道葛县长跟他老婆不反对吗?”许菱双就是这里想不通。   秦远的表情变了变,眼中也闪过一抹利光。   许菱双睁着一双干净澄澈的大眼睛认真的看着他,秦远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说:“因为葛建峰把你的照片拿给他爸看了,提议他爸出面拿下你,然后父子两个一起……”   剩下的话就太肮脏了,秦远说不下去了。   而且不用他说的那么清楚,许菱双也能听得懂。   她皱着眉头说:“没想到这里也有这么无耻的人,看来那天我用异能废了葛建峰的男性本能是对的!”   秦远笑了起来:“你那天去找他的时候还做了这种手脚?当时怎么没跟我说?”   许菱双说:“毕竟是阴毒的事情,我怕说出来了有损我的形象。我用异能打入了他脐下三寸的穴位,如果我不给他解开,他这辈子不管去去哪里求医问药,都不可能再做那档子事了。”   当时也是一时气愤,所以打算给葛建峰一个小小的教训,如果后面葛建峰能改正错误,许菱双是打算给他解除的。   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这对父子俩的龌龊心思,许菱双就一辈子都不会去解除了——像葛建峰这样的败类,不能人道才是对其他人的保护。   “他跟他爹欺负了那么多女同志,这辈子的份额都做够了,以后不能再人道,也是他活该。”秦远说:“现在葛家父子也在狗咬狗,不过葛县长比较惨一点,毕竟葛建峰只是个小人物,又是他首先交底,站出来揭发他老子的。如果我没有猜错,葛建峰只要一直咬着他爸不放,到时候葛县长少说是个无期,但葛建峰大概十来年就能出来了。”   许菱双说:“那也是葛伟教出来的好儿子,让这对父子俩自作自受吧。”   秦远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是啊,就他们父子俩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算不是现在,过几年也肯定要遭殃的。现在县里很多人都在争着揭发葛家父子的黑料,比如葛建峰拿着工资不上班,每天在家窝着打麻将。总之,连十岁小孩都知道葛建峰不是什么好东西,葛伟纵容他这么多年,实在不是做官的料子。”   许菱双看着秦远那张端正英俊的脸和那双明亮正直的眼睛,她说:“秦远,你觉得我们做这件事,是正确的吗?我的意思是,你跟我不一样,你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但是为了我惹来的私人恩怨,你帮我……”   秦远笑着打断了许菱双的话,他说:“你想什么呢?就因为我是个正直的人,我才要做这样的事情啊。其实就算这次我不亲自出手,之前找到的那些材料,我也会一一送给相关领导审阅的。我不只是为了私人恩怨去做这件事的,只能说,我刚好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帮你出了一口气。”   许菱双释然了:“不过,你们做这一行的,真的不好惹啊。好像长了十几个心眼儿一样,一不留神就被兜了老底。”   “你还记得当初我盘问你的事儿呢?都过去那么久了,真记仇。”秦远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说:“最近我跟整个民兵队都会很忙,上头还会派人下来检查。你进进出出的时候都小心一点儿,万一我们民兵队在谁家里搜到什么,结了仇怨,可能会有人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找你吵架。我知道你对付两三个人没什么问题,但万一对方带了一家子过去,你会吃亏的。”   “放心吧,要真是那么多人,我肯定会躲开的。”许菱双说:“好了,现在我已经问清楚了,也安心了。你快进去吧,我也回去继续上课了。”   下午做完工作,秦远骑车去了县城,找了一点关系单独见到了被收押中的葛建峰。   密不透风的小房子里面,葛建峰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他双目通红、胡子拉碴,一张脸瘦的脱了相。   他看到秦远的时候非常吃惊:“你不是……不是秦远吗?你怎么会过来的?还有,你怎么能进来的?”   秦远笑眯眯的说道:“我来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葛公子,还记得上一次我们俩单独说话聊天,你的态度是那么嚣张。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天,葛公子就变得如此落魄,还成为了阶下之囚。所以说,人生真的很奇妙呢。”   “我知道了!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不过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一个破民兵队长而已,其实就是个种地的,就凭你也想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我很快就能出去了,那些事情都是我爸做的,跟我没关系,我全是被迫的!上面会还我一个公道的!只要我出去了,我有法子东山再起!”葛建峰的眼睛变得更红了:“我大姐嫁了一个特别了不起的人物,只要我能出去了,我就去投奔她!到时候,你看我怎么整死你!”   秦远微微觉得有些好笑,他慢慢道:“你是不是傻?你已经把你亲爹拉下台了,你大姐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会管你?难道她不担心以后你也会对他们夫妻两个做出同样忘恩负义的事情吗?”   “你懂个屁!”葛建峰洋洋得意的说道:“你这种乡下人会明白咱们家的事儿吗?我大姐跟我爸的关系一直都不好,这次我爸栽了那是他自作自受!我大姐知道我是被迫的,她肯定会管我的!再说了,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傻?以后我大姐提携我,我自然也有好处给她的。”   “我听懂了,这话的意思是你还藏了好东西在别的地方,现在没被找到。等你什么时候出去了,你会把这些好东西找出来,然后拿去跟你大姐夫妻两个做交换,力求东山再起。”秦远忽然快速的说道。   葛建峰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辩驳道:“你少放屁!”   秦远笑了一下,说:“被我说中了,行了,我会告诉这里的工作人员,让他们继续查你家的东西的。我听说葛公子特别细皮嫩肉,经不住拷问,你还没招出来的那批东西,想必很快就可以问出来了吧。”   “秦远!你别欺人太甚!我们无冤无仇,你至于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吗?”葛建峰惊呆了,眼睛也变得更红了。   秦远冷笑一声,眼中寒光摄人,他冷声道:“我们无冤无仇?你是多大的脸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你对我的爱人产生了什么样的想法,做过什么样的事情,你不会全都忘光了吧?还有你跟你爹那些肮脏的约定……葛建峰,之前我好言好语警告过你,叫你离菱双远一点,不然后果自负。可惜你这个蠢货听不懂人话,所以,我让你自尝后果。葛建峰,你跟你爸这辈子,都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说完,秦远就打开门想要出去。   葛建峰面色煞白,他到底是反应过来了,他的嗓子里发出绝望的尖叫声:“是你?是你害了我们家?居然是你这个乡下人!”   秦远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眯眯的说道:“葛公子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再说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你想多了。”   说完,秦远就走了,留下葛建峰一个人在密闭的小屋子里发出充满悔意的怒吼声。   县里经过快速的调整后,上头的红头文件就下来了,秦远根据文件要求,带着民兵队开始了挨家挨户的搜查任务。   李洪这个公社书记以身作则,从自己家开始,敞开大门让民兵队把所有地方都翻出来看了一遍。   第二家搜的就是秦远跟许菱双的家,秦远作为当事人站出去避嫌,是李洪和妇女主任带头去搜的。   这两家都被搜过之后,一开始有些不高兴的村民也都接受了这件事,在民兵队进来的时候两边还会聊几句,气氛并不坏。   光荣公社因为有秦远在,所以民兵队从上到下整体都是严肃且讲规矩的,搜屋子就好好搜,也不会把村民家里弄乱,离开的时候还会随手帮忙把箱子什么的抬回原位。   但其他公社就不太好说了,许菱双听说隔壁的老树公社就有村民跟民兵队起了冲突,之后两边差点打了起来,事情闹得非常大。   上头派了人下来调查,同时也怕别的公社出同样的事情,又赶紧派了不同的干部下去监督这件事。   不管上头要求怎么搜,其实普通村民对这种事其实没什么兴趣,大家每天还是认认真真挣工分,只是偶尔找到了什么陈年的子弹壳、手榴弹之类的老古董,孩子们会跑过去瞅一眼看看热闹。   这些东西属于不小心忘在家里的遗留物品,所以并不会出问题,民兵队把它们收起来,等全部查完了再由李洪交给上面。   好在光荣公社虽然地方很大,但搜出来的这些陈年旧物并不多。   反倒是公社的几个知青点搜出了一些不太雅观的东西,比如稍微带一点儿颜色的爱情小说,已经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产物了,封面早就不见了。   还有一些泳装女性的照片和海报,有些估计藏了很久了,拿出来的时候一碰纸就碎了。   秦远拿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不知道要怎么处置,便拿去请李洪定夺。   李洪看着那些泳装照片,说:“城里的娃子们就是心思活络啊,把这些东西拿去烧了,然后我会找时间给他们做做思想主义教育。咱们公社的知青基本都到结婚年纪了,我知道他们不想在乡下找对象,不过知青跟知青里面也可以处对象结婚的啊。除了给他们上课教育,还是要让妇女主任帮他们牵牵线,让几个大龄的早点解决个人问题。”   这些事情不归秦远管,他帮着李洪把那些东西烧了就又回去继续搜屋子了。   等葛伟和葛建峰的案子查完后,上面委任吕久天做了代理县长,他走马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督促心肺复苏的培训正式开展。   培训方案是现成的,所以很快就落实下去。   地点就在县中学,现在放暑假了,整个学校都空了下来,刚好给他们使用,而且这里还有宿舍,连住宿问题都能一并解决了。   秦远骑车把许菱双送到县中学,她作为培训老师一个人住了一间八人宿舍。   秦远帮她把铺盖、席子什么的铺好,又把宿舍稍微打扫了一遍。   “你们这里是一楼,晚上睡觉的时候别开窗户,防止有那些不长眼的想要爬进来的。”秦远说:“我知道你不怕热,不过要是关窗户太闷,我回头找人借一台电风扇给你送过来。”   许菱双说:“放心吧,我又不怕热,每天晚上都会关好窗户,不会让你担心的。你现在这么忙,不用记挂我这边。我在这边早中晚三餐有食堂吃,说不定回家的时候还能长胖一点呢。”   培训期间的粮票已经发到他们手上了,许菱双提前问过了,按规矩每顿都能吃到荤菜,待遇还是很不错的。   秦远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他说:“这样吧,我跟负责这次培训的孟主任说一声,以后只要我有空,晚上我就骑车过来在这里陪你。反正我们是夫妻,住一间屋子也是正常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这里是女生宿舍啊,你住进来像什么样子?”许菱双抱住他的腰,靠在他怀里笑着说:“哪个不长眼的要是敢爬我的窗子,我就让他变得跟葛建峰一样。”   “好吧,你这一手确实让人害怕。”秦远这才笑了一下,表情也微微放松了一些。   葛建峰父子两个已经被移交省城了,后来,葛伟因为情节特别严重被判了死缓,葛建峰倒是因为交代的清楚,而且跟葛伟脱离了父子关系,所以只判了十年。   葛建峰还被关在县城的时候就一直嚷着自己生病了,还被押着去了一趟医院,小道消息传说他看的就是难以启齿的男科,不过医生说他没问题,怀疑他是因为家庭遭受重大变故而造成的心理原因。   种种打击加在一起,葛建峰快速的变老了,加上他浑身没有二两肌肉,没多久就变得像个老头子一样,可见这种事情对男人的打击实在很大,有时候甚至比家庭变故还让人难以接受。   许菱双又在他的怀里蹭了蹭,然后笑着说:“你有时候担心过度啦,我们在这里培训而已,不会出事的,你放心好了。”   秦远亲了亲她的额角,温柔道:“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就算晚上我不能住在这里,我也会在晚饭时间赶过来陪陪你的。”   “好。”许菱双笑着说:“其实我也挺不习惯的,咱们好像头一回不住一起呢。”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晚上就跟秦远住一间屋了,到现在也没有分开过,这样为了工作一个人住在外面,于她其实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秦远说:“好在咱们家离这里不远,我只要有空就能过来看看你,要不然我肯定会想办法住过来的。”   把宿舍彻底收拾好之后,许菱双就送秦远出去。   在校门口,秦远又细细叮嘱道:“从这里走出去那头就是国营饭店,今年开始卖冰棍儿和汽水,你别舍不得花钱,想吃就自己去买。要是遇到相处好的同志,也可以请他们吃。你以后跟他们也是同行,多交流一下对你没有坏处的。”   “我都记下了。”许菱双认真点头。   秦远这才不放心的骑上车,一个人回公社了。   事实上,他的心里是有一点点焦躁的,调令到今天还没下来,时间已经很紧张了,他很有可能要在几天后收拾行李回到原部队,不过这些焦虑他并没有告诉许菱双,他怕影响她的工作。   第一批培训的医护工作人员都是县医院的,大家对许菱双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她靠着心肺复苏术救了吕久天的女儿,所以个个都对她挺信服的,培训起来也很配合。   每一批培训都是为期三天,到最后每个人都做到标准合格的时候,孟主任会代表县里发一张合格通知书,她自己也跟着培训得到了一张。   许菱双做事非常认真负责,虽然一开始有些同志会因为她的相貌对她稍微有一点点偏见,但稍微相处一下,大家会发现她其实很好相处,便有不少年轻女同志都想跟她做朋友。   许菱双就在休息时间花钱请她们吃冰棍儿,大家说说笑笑的,她也觉得挺开心的。   第一批培训的医护人员在第三天下午全都离开了县中学,第二批人又很快登记入住。   忙了几天的许菱双这会儿正在宿舍休息,秦远骑车过来看她,顺便给她带了几个家里的番茄,让她当成水果吃。   许菱双的宿舍里放着半个大西瓜,这是孟主任给她的,等秦远坐下来,许菱双就切开西瓜,跟秦远一起吃。   他们村也种了一大片西瓜,不过村里人那么多,到时候每家每户能分到一两个就不错了。   吃了没几口,许菱双忽然说:“秦远,我算过时间了,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回部队了?”   秦远一直不提这件事,所以许菱双主动问起。   秦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好一会儿,他才说:“这次恐怕是真的要回去了,我一会儿就去打电话,找人帮我买火车票。”   许菱双眼眸温柔,声音也很温柔,她慢慢道:“其实去了也就去了,咱们隔壁村不是也有一个嫁给军人的?听说只有探亲假的时候才能回来,但我看那个女同志过的挺好的,孩子也养得好。”   秦远说:“你跟她们不一样,你太漂亮了,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保护你,我担心想对你下手的人会变多,葛建峰就是一个例子。再说了,我们家那么大的地方就住你一个人,你晚上也会害怕的。”   许菱双说:“你要是担心,到时候,我可以把香萍跟三妞叫过来一起住。”   “那就更危险了,你们三姐妹都这么好看,家里不是更招人吗?”   “那就再想想别的办法,比如养一条恶犬。”许菱双说:“不过狗还是要从小开始养,这样才亲人。虽然已经有些晚了,不过等我结束培训回去的时候,我就找人帮忙弄一条小狗崽回来。”   秦远放下西瓜,用手帕擦了一下手,有些无奈的说道:“养狗确实是个办法,可我身在那么远的地方,要是你有个什么头疼脑热,我知道的时候,你恐怕都已经病好了。这些天我一直在发愁,可是调令下不来,我也没办法现在就带着你过去,只能让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了。”   宿舍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许菱双其实特别舍不得他,他们俩都是彼此的初恋,虽然刚在一起就结婚了,但两个人心里还处于热恋状态,突然这样分隔两地,任谁都会难受的。   不过为了让秦远安心出门,许菱双只能反复强调自己本领很大,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好一会儿,秦远没有搭话,只是用一种不舍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她。   许菱双也擦了手,然后靠在他的肩头,低声说:“宿舍门我插上了。”   秦远微微一愣,许菱双继续说:“我听见新来的人员在搬东西,外面挺吵的,只要我们不发出声音,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秦远忍不住笑了起来,许菱双在这方面一直从不忸怩,有时候比他还热情。   他亲了亲她的嘴角,然后说:“这里不好,反正今天晚上你们也没事儿,要不然,我带你去跟孟主任请个假,咱们回家吧。”   许菱双立刻站起来,走出去找孟主任请假。   “反正晚上也没事儿,你回去吧,明天早上七点钟之前到就可以了。”孟主任也很好说话。   “谢谢孟主任。”许菱双笑着跑出去,跳上秦远的自行车。   秦远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路上遇到村里人跟他们打招呼,许菱双只能冲他们挥挥手,自行车就哧溜一下骑过去了。   到了家,许菱双打开院子门,秦远急吼吼的把自行车停好,正要扛着许菱双进屋,外面突然有人喊道:“秦队长,你的电报!”   秦远一愣,接着双眼迸发出异样的神采,他跑了出去。   许菱双也赶紧跟过去,秦远一把抱起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他的兴奋溢于言表,许菱双认识他这么久,上一次看到他这样高兴,还是她答应要嫁给他的时候。   所以许菱双立刻明白过来了,她说:“秦远,是不是调令下来了?”   “是的!菱双,我可以留在咱们这里了!我们不用离的那么远了!”秦远兴奋的大喊起来。   不远处的秦安康跟吴子华都被惊动了,他们俩跑出来看究竟,秦安康问:“小远,你怎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小叔,有喜事,大喜事!不过我现在有事儿要办,等回头我再告诉你们!”说完,秦远就扛起许菱双,大踏步冲进自家卧室了。   秦安康跟吴子华都愣了一下,好一会儿,吴子华笑着说:“应该是特别让人高兴的事情吧,走吧,咱们明天再问秦远。”   太阳慢慢落下去,卧室里战况正酣,秦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热情,自入夏以来,许菱双头一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热,什么叫做出汗。   一直到两个小时后,秦远才穿着一条大短裤浑身是汗的走出卧室。   天已经慢慢黑了,秦远点上蜡烛和煤油灯,自己先去院子里冲了一个冷水澡,换上一套干净衣服就赶紧去灶屋烧了一锅热水,然后才跑进屋把裹着被单的许菱双抱进了洗澡房。   许菱双泡在温热的水里,开始慢慢揉捏自己酸痛的双腿。   “我帮你按,我力气大,一会儿就能按好了。”秦远摸了摸鼻子,有些理亏的说道。   许菱双飞过去一个眼刀,可惜她这会儿面若芙蓉、娇艳欲滴,这个眼刀不但没有杀伤力,看在秦远眼里,还像在跟他撒娇一样。   “乖啊,现在别招我,要不然你明天没法起床培训,就是我的过错了。”秦远咳嗽一声,板着脸想让自己变得正直一点。   许菱双说:“那你出去,我自己一个人洗。”   “浴桶这么高,洗好了你没力气爬出来怎么办?我还是在这里等着吧。”秦远说着转过身去:“我不看你,你洗好了叫我。”   许菱双这回是真的被累到了,洗完澡回到卧室,她的脑袋一挨枕头,就立刻睡着了。   秦远心里高兴,所以毫无睡意,他认认真真的给熟睡的许菱双放松了腿部肌肉,第二天早上天刚亮他就起来,煮了绿豆稀饭,做了鸡蛋饼,把许菱双喂得饱饱的。   “菱双,我看了一下时间,等第一批培训结束,我就刚好要去省军区报道了。”秦远说:“到时候我要去一趟省城,你那个时候刚巧有空,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县城就有通往省城的长途汽车,三个小时就能到,所以许菱双很高兴的点点头,道:“好啊,我刚好想去省城看看,沈老师回来之后,一直跟我说动物园特别好玩呢。”   秦远神采奕奕的说道:“到时候,我带你去省城的百货商店买裙子。”   他们家菱双长得这么美,也应该穿着漂漂亮亮的裙子,美上加美。   双井村几乎没人穿裙子,因为家家户户的女性都要下地干活的关系,为数不多的布票全都拿去做成长裤了,哪有人舍得花钱去做裙子呢?   倒是知青点的几个女知青有裙子,偶尔遇到大雨天不用干活,朱爱玲会穿着收腰连衣裙打着大伞来秦家坐一会儿,跟许菱双聊聊天。   那个时候,朱爱玲还劝说许菱双做一条连衣裙呢,不过许菱双对衣着要求不高,所以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说起来,许菱双其实还没穿过裙子呢,以前天天穿灰色作战服,来了这里虽然做了不少新衣服,不过也都是裤子。   “我们家还有布票吗?”许菱双有些好奇。   秦远笑着说:“现在没有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去换的。”   两个人吃完早饭走出家门,才六点多一点。   秦远把许菱双送到孟主任那里销假,孟主任年纪大了,经验也比较丰富,她一看许菱双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就笑着说:“许老师夫妻感情很好嘛。”   秦远这会儿已经掉头回去了,许菱双听懂了孟主任话里的意思,倒也不觉得害羞,只说:“昨天我爱人遇到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那是应该回家庆祝一下的。”孟主任笑着说:“吃过早饭了吗?食堂还有饭菜呢。”   许菱双说:“吃过了,不过吃得太早,我去食堂拿两个包子留着上午饿了吃。”   食堂的青菜豆腐包子做的特别大,有秦远的拳头那么大,许菱双拿饭盒打了两个包子走出食堂,就看见顾润弘背着相机和斜挎包笑眯眯的走过来了。   “许菱双,我们又见面啦。”顾润弘笑着说道。   “顾同学,你来采访做报道?”   “是啊,前两天在忙着县里大会的事情,到今天才有空过来采访这个培训。”顾润弘说:“我听说你的毕业证已经顺利拿到了?”   “对,葛建峰被关起来之后,校长就把毕业证给我了。”许菱双很高兴的说道:“上次你帮我带路,我还没谢谢你呢。你吃过早饭了吗?我还有饭票,可以请你吃包子。”   顾润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说起这事,其实我应该跟你道歉的。之前,我怕得罪葛建峰,所以他要我带他去认识你,我就照做了。作为一个男人,我觉得自己特别懦弱。对不起啊,老同学。”   顾润弘是县里搞新闻报道的,一些内部的消息他也能打听到,当他得知葛家父子对许菱双的龌龊心思后,顾润弘当时都吓呆了,心里也一直在庆幸许菱双没有出事。   许菱双说:“算啦,大家都不容易,你还指着这份工作养家糊口呢,我能理解你的。说来说去,做坏事的那个人是葛建峰,又不是你。”   底层小人物确实不容易,比如顾润弘,他爸就是个锅炉工,妈妈前几年还在厂里上班,但这几年身体垮了,弄了个慢性病,家里一直过得紧巴巴的,许菱双能理解他保住工作的心情。   顾润弘觉得自己更加惭愧了,他说:“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丢脸。为了跟你赔罪,我会把这个报道好好写,再给省里投一份,让大家都知道心肺复苏的重要性,希望有更多人重视你们的培训。”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许菱双笑着说:“顾同学,我们就靠你的笔杆子啦。”   顾润弘言而有信,他非常认真的采访了这次的培训人员,自己也全程参与了学习,最后他也拿到了合格通知书。   等第一期为期半个月的培训结束时,省报上刊登了顾润弘写的那篇报道,让更多人看到了这次培训的意义。   最高兴的要属吕久天了,他作为培训活动的策划发起人,受到了省里的表扬,下一期培训,省里也要派人下来一起参加。   作为一个代理县长,能做出让省里注意的成绩,之后只要脚踏实地,过不了多久,这个代字就要去掉了。   “所以,许老师,下一期培训要更加认真严格,务必要让省里来的同志看到我们的精神面貌!”吕久天非常认真的说道。   “吕县长放心,我会的。”许菱双也跟他做了保证。   两期培训中间有三天的假期,许菱双送走吕久天一行人,就回到宿舍收拾好行李,等着秦远过来找她,他们俩明天早上就要去省城了。   秦远穿着便服,背着一个大包过来了,他把自行车停好,就对许菱双说:“走,我们今天去招待所住。”   “为什么呀?”许菱双不明所以。   秦远笑着说:“这里的床太小了,两个人睡不下啊,不方便。”   许菱双听出了秦远话里的意思,便笑着跟他去了招待所。   这会儿的招待所也不是随便住人的,出差的人要有单位出具的介绍信,像他们这样的,得有结婚证明才能开一间房间。   好在秦远早有准备,把家里的结婚证拿来了。   那个小个子的工作人员看了看秦远和许菱双,有些诧异的问道:“是光荣公社的人?离得又不远,咋跑来住招待所嘛?”   秦远说:“明天早上要坐长途车,住这里方便。”   “这倒是,咱们这里走出去三分钟就是汽车站了。”工作人员拿了一把钥匙递给秦远,然后带着他们朝楼上走:“楼上几乎都是空的,你们住靠北的那一间吧,夏天比较凉快。厕所两头都有,洗澡间在一楼,要轮流用,不许两个人一起进去啊。”   打开房门后,屋子打扫的很干净,一张很大的床上还铺了凉席,工作人员走过去打开窗户,一股凉风就吹了进来。   她拎着一个暖水瓶走出去,道:“我去给你们打开水,桌子上有茶叶,自己泡啊。”   许菱双从包里拿出一个旧毛巾,去水池子那边打了一盆水进来,先擦了凉席,又换水擦桌椅。   秦远坐在窗户边吹风,见许菱双这么勤劳,就说:“这里打扫的挺干净的,别忙了。”   “我知道,不过我自己再擦一遍放心一些。”许菱双擦完了也坐在窗边跟秦远一起吹风。   秦远拉着她的小手,轻轻把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   许菱双顺势靠在他的怀里,还蹬掉凉鞋,把两只脚也缩了上去,跟一只养熟了爱撒娇的小猫一样。   秦远捏了捏她的细腰,道:“养了这么久,还是没养出几两肉来。”   许菱双说:“可是我已经变得很健康了,你没发现吗?自从入夏之后,我连头疼脑热都很少了,而且也越来越有力气了。”   秦远笑了:“确实,在卧室也越来越能经得住折腾了。”   许菱双眉眼一弯,张嘴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还没吃饭呢,又在想那档子事了。”   秦远刚要说话,房门忽然被人敲响,楼下那个工作人员很着急的喊道:“开门开门!查房了!” 第43章   许菱双不太懂这些,立刻低声问:“查房是做什么的?”   秦远低声说:“招待所这种地方有些时候会查房,就是防止有些乱七八糟的人在房间里不干好事的。不过咱们开房间的时候都出示过结婚证了,那个大姐是知道的。而且现在才几点钟?哪有这个时间过来查房的?一般查房都是晚上。”   秦远对这些还是比较有经验的,一下就看出不对劲了。   同时他也觉得有点儿扫兴,他跟许菱双好不容易跑来这里享受一下二人时光,这才刚刚把人抱在怀里呢,怎么就有这些不长眼的东西过来打扰呢?   许菱双一愣,外头的工作人员又开始喊了起来:“我说你们赶紧开门啊,查房听不见吗?要是再不开门,我就自己开了啊!没穿的衣服赶紧穿起来,别让我们看到乌七八糟的东西啊!”   秦远冷笑一声,抱着许菱双一动不动,还在她耳边说:“别理他们,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工作人员喊了三遍开门,见门里没有一点动静,就自己拿了备用钥匙把房门打开了。   许菱双仍然跟个小猫一样窝在秦远的怀里,她懒懒的看了一眼门口,只见那个大姐的身后站着好几个人,有男有女,都穿的挺气派的,像大城市来的人。   一个高大的男青年把那个大姐朝旁边一推,一个三十岁多岁打扮得体的女干部模样的女人走到门前,冷眼看着屋里同坐一张椅子的两个人,然后皱着眉头说:“听不见查房吗?你们这幅样子成何体统?简直是乱七八糟!”   秦远老神在在的说道:“我们是领了结婚证的合法夫妻,这里是花钱住的招待所房间,又不是大街上,怎么不成体统了?要我说,不成体统的是你们几位吧。你们是警察?是革委会的人?如果都不是,你们凭什么过来查房?”   那个高大男青年大声道:“我是警察!你们赶紧给我站起来,搂搂抱抱看着就恶心!”   秦远说:“你是警察?证件带了吗?给我看一眼。还有,按规定,便衣警察是不来查房的,你的警服呢?哦,你的同事呢?哪有单独一个警察过来查房的道理?”   门口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女干部模样的人说:“还懂得挺多的,在外头当过几年兵就是比纯种地的乡下人强些。不过你跟我们狡辩这些没用的,赶紧的出来!我有话要问你们!”   秦远说:“听几位的口音不像咱们县的人,我还是那句话,要想查房,先拿证件出来看看。没有证件想来查我的房?不如我们一起去县公安局坐坐?”   那个自称警察的高大男青年待要发火,却被女干部给拉住了。   女干部低声跟他们几人说了几句什么,那几人点点头,她就看向秦远,说:“行了,我弟弟确实没说错,你果然是个非常狡猾的人。”   秦远立刻明白过来了:“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葛建峰那个嫁给大官的大姐!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了?省城那边有消息了吗?判了几年啊?不过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明天我们就要去省城,到时候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其他几人退到走廊上,葛大姐直接走进房间,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秦远和许菱双,冷声道:“没错,我就是葛建峰的大姐。我这次过来,是为了把我妈接走送回老家的。听说那个勾引我弟弟和我爸的女老师在县中学给医护人员做什么培训,我就慕名过去看看。没想到刚好遇到你们休假,我就一路问过来,刚好遇到你们这对狗男女在这种地方开房间厮混,真是恶心!”   “请问这位女同志,你有孩子吗?”许菱双忽然问道。   葛大姐说:“我都什么岁数了,家里早就有三个孩子了。”   “哦,那我真为你的孩子感到难过,因为他们的父母这么恶心!身为一个人类,怎么能为了生孩子做那么恶心的事情呢?哎呀,你都生了三个了,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恶心的事情,听着就想吐了!”许菱双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   葛大姐大怒:“你在说什么混话?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我在重复你自己的话啊,是你自己说男女厮混恶心的。我们是合法夫妻,既然我们恶心,你们也一样恶心啊!尤其是你这位女同志跟丈夫厮混那么多次,生了孩子,还生了好几个,那不是更恶心吗?哎呀,听着我都想吐了。”许菱双捂着嘴巴做了一个欲呕吐的动作。   葛大姐涨红了脸,正想上前几步教训一下许菱双,许菱双却伸手一指,冷冷道:“你别走过来,你要是离我太近,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葛大姐脚步一顿,许菱双继续说:“你是葛建峰的姐姐,你来的正好,之前我被你弟弟骚扰多次,一直找不到人算账,你送上门来,是想帮你弟弟道歉的吗?”   “我跟你道歉?你们夫妻两个毁了我爸跟我弟弟,还要我跟你道歉?”   许菱双说:“都说捉贼拿赃,你弟弟骚扰我的时候,我们公社小学所有老师都是证人!你说我们夫妻两个毁了你弟弟?这是什么说法?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简直是莫名其妙!他们自己做了那么多违法的事情,被人查出来锒铛入狱,那是他们罪有应得,关我们什么事?我看你的打扮也是个体面人,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哦,也对,你是葛建峰的姐姐嘛,当然跟他一样又蠢又坏!”   葛大姐刷的一下从包里拿出几封信,秦远一看,登时眯起双眼,讽刺的笑了一下。   看着葛建峰之前也没说错,他这个大姐肯定嫁的不错,居然能从黎主任眼皮子底下把这些举报信弄出来。   “这几封信是我找关系从革委会那边弄出来的,全部都是举报我弟弟跟我爸的。”葛大姐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几封信,是不是你们寄过去的?”   秦远说:“我们乡下人,不懂这些东西,你这个女同志少在这里污蔑人啊。”   “不是你们会是谁?我已经见过我弟弟了,他说你已经当口当面承认了!”   “葛同志,你看我这模样,我像傻子吗?”秦远忽然道。   “什么意思?”葛大姐不明所以。   秦远说:“如果那几封信真是我写的,我会当着你弟弟的面承认这件事是我做的?我是傻了吗?但如果我真的这么傻,我又怎么可能做得出举报信这么聪明的事情呢?我之前确实去见过你弟弟,不过我是过去幸灾乐祸的,因为之前我警告你弟弟离我爱人远一点,他不听话。见他被关,我高兴的不得了,所以过去嘲笑了他一顿。虽然我也不知道是谁举报的你弟跟你爸,但是我们全县人民都会感谢这个善良正直的好心人的!他为我们抓出了蛀虫,让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们感谢他一辈子啊!”   葛大姐狐疑的看着秦远和许菱双,这两个人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挺新的,但都是乡下人才会穿的款式,并没有出奇的地方。   加上她跟人打听到的夫妻俩的日常,在村子里虽然是干部家庭,不过倒也真的不像那种可以弄好几封举报信去举报葛家父子的人。   毕竟,信上那些事情非常隐秘,秦远夫妻俩这种小人物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呢?看来应该是葛建峰误会了。   她之前去看葛建峰,对于亲弟弟说的这些话,其实也是半信半疑,所以才会找过来想自己探个清楚,现在问也问了,葛大姐觉得举报的人应该还是葛伟的政敌。   只有俩人一个级别,才能摸到对方那么多的老底。   “你问完了吗?问完了赶紧道个歉给我出去!”许菱双很不客气的说道:“我们夫妻俩在这里亲热,你跑进来看我们俩亲热,是想做什么?”   “你真不要脸!”葛大姐虽然知道自己找错人了,但看着许菱双那副没长骨头似的的妖娆模样,还是觉得这个女人看着碍眼。   许菱双忽然从秦远的腿上跳了下来,然后踩着那双凉鞋大踏步走过去,揪住葛大姐的衣领把她朝外扯。   “你做什么?快放手!”葛大姐没想到这个瘦瘦的女妖精跳下地个子还不矮,而且力气这么大。   许菱双冷冷道:“你一进来就开始骂人,我已经忍了你很久了,我不知道你是哪门子的大人物,嫁了什么了不起的大官儿,但我清清白白贫农出身,又是全县皆知的救人英雄,凭什么被你这样侮辱?你跟我去革委会,我要告你侮辱我们三代贫农!”   葛大姐急了,她哪里敢去革委会?黎主任跟他们葛家现在不共戴天,她要是去了革委会,指不定就被什么名义扣下了。   “你给我放开!”葛大姐拼命挣扎,走廊等着的几个人听见动静也进来帮忙了。   秦远慢悠悠的走过去挡住那几个人,然后笑着说:“刚好,你们几位一个都别想跑了。打着咱们县的名义跑来查咱们县的公家招待所,胆子倒是不小的。”   “你想干什么?”那个自称警察的男青年也有些着急了。   他们在当地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真要是被扣在这里,那可是特别丢脸的事情。   “不干什么,既然你们进来了,那就没有随便放出去的道理。”秦远说:“菱双,你去革委会找人,就说这里有不知道哪里摸来的坏分子,让他们过来抓人。”   许菱双松开葛大姐,大踏步朝外走去。   “你别走!”男青年伸手去抓她。   许菱双拧住他那只手,狠狠一脚揣在他两腿中间:“臭流氓!还想非礼!”   男青年痛呼一声倒了下去,其他人一看许菱双下手这么狠,都不敢上前去了。   许菱双走到秦远的面前,低声说:“真的去找革委会的人吗?”   “去!这些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秦远道:“我在这里守着他们,你一个人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你是不是因为被他们打断了好事,所以生气了?”许菱双的声音更小了。   秦远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当然。”   许菱双问了路,一个人跑去革委会告了状,黎主任的手下一听是葛建峰的姐姐在县里闹事,立刻高兴的朝上面汇报了一声,然后立刻带着一群人过来抓人了。   葛建峰的姐姐虽然在外地是个干部,而且夫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正如秦远所说,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加上黎主任跟他们葛家有仇,革委会的人多,轻而易举把他们几个人全都给带走了。   招待所一楼的那个工作人员也遭了殃,她收了葛大姐的钱,所以才带他们这几个外地人上去查房,革委会没收了她的赃款,招待所的领导也立刻把她开除了。   二楼走廊上,黎主任的那个手下看着许菱双那张娇美的脸,有些不想走——不愧是葛建峰看上的女人,这长相实在是绝了!   秦远挡住许菱双,上前一步笑着说:“同志,你不用回去审问他们几个人吗?”   “回去是要回去的,不过不急于一时。”那个手下看着秦远高大健壮的身材,先生了几分怯意,不过还是斗着胆子问道:“你就是咱们县救人英雄的爱人?”   “是啊。”   “看着不怎么样嘛,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怎么娶到这么好的妻子的。我说,你们都是本地人,好端端跑来住什么招待所啊?”   “我明天去省军区复职,怕赶不上长途车,所以住在这里。”秦远说着拿出一本军官证冲着那个手下晃了一下。   那个手下原本还想吓唬吓唬秦远,好在许菱双那边蹭点甜头的,没想到人家的丈夫突然摸出一本军官证,级别还是正营级,当下他就蔫了。   革委会虽然嚣张,但他们只是一个县级的革委会,就算是省城革委会,也要给省军区面子的。   那手下赶紧夸了秦远几句“年轻有为”,就脚底抹油跑走了。   等这些无谓的人全都离开了,许菱双叹口气,道:“秦远,要不要先去吃晚饭?跑来跑去,我都饿了。”   “走吧。”秦远搂过许菱双亲了一口,然后有些无奈的说道:“原本想要趁着天亮做点坏事儿的,谁知道总有这些不长眼的东西过来打扰。”   他们俩锁上房门,手拉手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晚饭。   国营饭店有冷柜,天气热,手头宽裕的人会来这里买上两碟卤菜,喝上两瓶冰啤酒。   秦远第二天要办正事,所以没要啤酒,只点了卤菜、凉面和冰镇汽水。   两个人慢悠悠的吃过饭,又趁着天还没黑透,在外头逛了一会儿。   县城的街上路灯比较少,只有主干道有一些路灯,所以天一黑,基本上就没什么人了。   秦远跟许菱双也没有在外面多逛,等天一黑就回到了招待所。   招待所的柜台已经换了工作人员,这次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见到他们还很热情的送上一个不太大的西瓜,说:“这是我们领导叫我给二位的,说是之前的事情打扰到你们了。”   秦远道了谢,收下西瓜回到房间里。   招待所住的人很少,所以浴室已经空出来了,许菱双拎着放了换洗衣物的包下楼洗澡,秦远不放心,就站在门外的空地上陪着她。   许菱双洗好了就一个人先回屋,秦远也进去冲洗了一下。   他洗澡比较快,等他回到屋子里,许菱双已经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只穿一件秦远的白背心,长发随意披散下来,就那么侧身靠坐在床上。   秦远险些没有流出鼻血来,他深吸一口气锁好房门放下盆子,然后故意装作很镇定的样子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捏起许菱双的几缕长发在手指上绕了绕。   “从哪里学来的?”秦远哑着嗓子问道。   许菱双露出一个特别正直的笑容,然后认认真真说:“电影里看过的。”   难得两个人出来潇洒一下,下午被人破坏了兴致,其实许菱双也挺介意的。   刚刚她洗了澡回到房间,捧着下巴想了半天,总算想到了这个在电影里看过的招式。   所以她依样画葫芦,翻出一件秦远的白背心穿上,想让他开心一下。   “这是什么电影?教坏人。”秦远眯着眼打量许菱双背心外面的皮肤,在暖色的白炽光下,这些皮肤就像上好的玉器,发出润泽诱人的光芒。   许菱双歪着头一脸疑惑的说道:“难道你不喜欢吗?那看来是我学错了,算了,我去换衣服,今天晚上好好睡觉吧。”   她刚刚做了一个起身的动作,下一秒整个人就被秦远捞过来紧紧的抱在怀里。   他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虽然这个电影教坏人,不过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同志,我觉得你下次还可以多示范一点电影上看到的东西。”   “哦,我知道了,你刚才在装模作样!”许菱双伸手拧了一下秦远的后背:“枉我费尽心思想让你开心,你还跟我装。”   秦远把她的小手拉回来朝自己的脸上放,他说:“我的背皮糙肉厚,你捏不动的。来,脸给你捏,别生气啦。”   许菱双哼了一声说:“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我更捏不动啦。”   她身上穿的太少了,而且秦远的背心对她来说也实在太大,稍微做一个动作背心就会大幅度的移位。   秦远觉得自己的理智在一点一点坍塌,许菱双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朝后一缩,却被秦远快速的抱了回来。   “跑什么?”   “本能告诉我,要是我现在不跑,明天早上我可能会很惨。”许菱双瞪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秦远把她往下轻轻一带,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他说:“媳妇儿,现在跑就太晚了。”   第二天上午,许菱双在通往省城的大客车上睡的天昏地暗,等她迷迷糊糊被秦远摇醒,他们已经到省城了。   “哎哟。”许菱双揉了揉自己使用过度的细腰,整个人还处在一种没有睡醒的状态。   秦远赶紧道:“下车有人来接我们,你可以继续睡觉。”   许菱双迷迷糊糊的点头:“哦。”   秦远见她这幅样子,只能一手拎着大包,一手紧紧的拉着她,生怕把她弄丢了。   一直走到汽车站的外面,一个穿着军装的小战士站在那里探头探脑的看着。   秦远拉着许菱双走过去,问道:“同志你好,请问你是来接秦远的吗?”   “是的,我是来接秦远营长的。”小战士看着秦远的正式军装,这才反应过来:“啊,您就是秦营长吧,车子在那边,请跟我走。”   小战士冲他行了一个军礼,秦远赶紧松开许菱双的胳膊,也回了一个军礼。   小战士带着他们走到一辆吉普车前面,然后笑着说:“秦营长,徐政委准备了午饭,说要请您跟家属一起吃饭。”   秦远看了一眼坐上车就靠在他肩头继续睡觉的许菱双,道:“我的家属坐长途车有些不太舒服,午饭她可能去不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要去医院看看吗?”小战士很热心的说道。   秦远说:“不用不用,她就是坐车少,晕车了,请你先送我们去招待所,让她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小战士很听话的把车开到了招待所,这里是军区招待所,条件比他们昨天住的好多了。   房间在一楼,不光自带厕所,还有一间小小的会客室,连窗帘都是两层,非常讲究。   秦远把许菱双抱进卧室,让她躺进去继续睡觉。   许菱双这会儿恢复了一点儿意识,她拉住秦远的大手小声问道:“我们是不是到地方了?”   “是的,已经到省城了,徐政委要请吃饭,不过你太困了,你就继续在这里睡觉,我过去吃个饭,下午可能还要办一些事情。你睡醒以后,直接去前面找工作人员,这里供应伙食,你报上房间号,会有人带你去吃饭的。如果不是吃饭时间,你就拿着钱问个路,去外头看看能不能买些点心什么的吃。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过了,街上有糕饼铺,有鸡蛋糕、蛋卷、桃酥……”秦远不太放心的一一交代清楚。   不过许菱双被他念叨的再一次睡过去了,秦远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秦远离开后,许菱双一口气睡到了下午三点,才算真正清醒过来。   醒过来的那个瞬间,她微微有些恍惚——她在哪儿啊?   周围的环境显得很陌生,同时也很舒适,身下的大床比较软,铺着灯草席子,所以睡起来很舒服。   旁边的小桌子上铺着白色纱制的桌布,桌上放着一台铁铸电风扇,正摇头晃脑的在吹着风。   许菱双慢慢坐起来,发现外面还有一间屋子,她慢慢想起了秦远临走时说的话,脑袋也渐渐清醒过来了。   “我以后再也不要跟电影学了,我的腰都快断了。”许菱双小声埋怨着,脸上满是甜蜜的烦恼。   当初她看上秦远,身强体壮是其中一个关键因素,可是没想到男人体力太好,也挺愁人的。   许菱双下了床,自己用异能放松了腰部肌肉,觉得好受多了才走到外面打算洗漱。   这个屋子里面什么都有,许菱双一看厕所还有淋浴,就干脆冲了一个澡,然后一身轻松的坐到电风扇那边去吹头发。   头发吹干,她的肚子也饿的咕咕叫了,房间里面有开水瓶,许菱双兑了一杯温水喝下去,把吹干的长发梳成两根辫子,戴上草帽,背着自己的斜挎包走了出去。   一走出去,就看见繁盛的花木,门前还有一条石子铺出来的小径,弯弯曲曲的通向前方。   许菱双走在树荫下,心情极好,前面走过来几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性,见到她都很有礼貌的让在一边,等她先过去。   许菱双走到前面的房子里,找工作人员询问吃饭的事情。   守着柜台的是一个苹果脸的年轻姑娘,顶多二十岁,她笑着说:“你是108房住的同志吧?之前你爱人离开的时候跟我们说了,要是你醒来了,就跟你说一声,他可能要到晚饭前才会回来的。”   “哦,谢谢你。”   “现在三点半,食堂那边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剩下的东西,走吧,我带你过去看看。”年轻姑娘显然很热情,她直接拉着许菱双去了食堂的后厨。   这会儿后厨都在休息,但姑娘对这里很熟,她到处找了一圈,找到一盆剩下的白馒头,正要问许菱双吃不吃这个,一个小伙子走进来了。   “小方,来找吃的啊?”小伙子问道。   小方说:“是啊,这位同志因为晕车错过了午饭时间,现在肚子饿了,我想带她过来找点吃的。”   小伙子说:“这个简单,你带她出去等着吧,这里还有鸡蛋,我给你们打个鸡蛋汤,一会儿就好。”   “好,谢谢小刘哥。”小方拉着许菱双走到外面餐厅里,笑着说:“你运气真好,今天是小刘哥值班,他啊人最好了,有时候我们值班饿了,他也会帮我们留吃的。”   “多谢你们啊。”许菱双说:“我本来都想去外面买点点心吃了。”   “点心只是零嘴儿,吃不饱的。你看你这么瘦,再不吃饭,回头身体更不舒服了。”   很快,小刘哥就招呼小方进去端东西,他做了一盆紫菜鸡蛋汤,把馒头切成片下锅煎了一下,闻着香喷喷的,让人食欲大振。   “小方,你也吃一点儿吧,我做得多,这女同志一个人可能吃不完。”小刘哥冲着小方笑了一下,眼里满是关怀。   许菱双看出来了,她是沾了小方的光,人家小刘做这些吃的,其实是为了小方呢。   小刘的手艺确实很好,许菱双跟小方两个人就着一点儿榨菜,把蛋汤和馒头片全都吃光了。   吃饱之后,小方说:“我去工作了,许同志你自己随便逛逛吧。想出去玩也行,咱们这里出去就是公交车站,到哪儿都很方便的。”   “好,我出去看看,如果我爱人回来了,请你告诉他我出门了。”许菱双又把房间钥匙交给小方,然后就一个人出去逛了。   省城果然跟她之前见过的小城是不一样的,这里的马路更宽,时不时就能看到汽车开过,自行车的数量也特别多。   许菱双不敢跑太远,只是沿着那条路一直朝前走。   她一边走一边慢慢的打量一切,街上穿裙子的女性非常多,在灿烂的阳光下,鲜艳的裙角随着走动飘扬起来,确实比她身上这种白上衣、蓝裤子要好看多了。   许菱双走过半条街,终于看到了秦远说的那家糕饼店,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特别好闻的香甜味儿。   门口有几个人在买糕点,许菱双站在后面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们付的都是钱,心里便有了数。   等她走到柜台前,她就把里面的糕点每样都要了一份。   站柜台的是个中年男子,他说:“小姑娘买这么多能吃得完吗?天气热,这些点心不能放太久的。”   许菱双说:“吃得完的,我们饭量大。”   中年男子看了看许菱双的穿着打扮,没说什么,只是按照她说的把每样糕点都包了一份,然后给她捆成一大包,这才给她算了钱。   许菱双别的没有,钱是非常多的,她爽快的付了钱,拎着一大包点心继续朝前走。   前面还有卖水果的商店,许菱双高兴极了,一问可以不用粮票,她就买了桃子、葡萄,这下两只手都拎满了,她才心满意足的往回走。   之前没来过大城市,现在一看,大城市确实挺好的,光是水果店的存在就让许菱双感到特别开心。   回到招待所,才刚刚五点多,小方看到她就站起来说:“许同志,你爱人还没回来呢。”   “好的,谢谢你啊。”许菱双在小方面前的柜台上留了一点水果,又留了一小包点心,这才走回自己的房间,坐下安安心心的吃点心。   秦远是快到六点的时候才回来的,他敲开房门,许菱双咬着香喷喷的鸡蛋糕跳到他身上:“你回来啦!”   秦远笑着把人抱起来,然后在她的唇角亲了一下,说:“好甜的味道,在吃点心?”   “对啊,因为不用粮票,所以我买了好多。”许菱双伸手一指:“你也来吃。”   秦远笑着放下她,先去洗了一把脸,才走出来说:“现在吃这么多点心,一会儿能吃下饭吗?我正打算带你去吃省城的特色菜呢。”   许菱双擦了擦小嘴巴,正色道:“我吃得下,我们现在就去吗?”   “对,现在就去。”秦远拿出干净的手帕,把许菱双脸上沾着的一点儿桃酥沫儿擦掉,就拉着她走出去了。   小战士还在招待所的门口等着他们,秦远上了车,就介绍道:“小彭,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许菱双,她是做老师的,你叫她许老师也可以。”   许菱双说:“彭同志你好,怎么现在你还要接送我们啊?”   “是徐政委安排我这几天陪你们在省城逛一逛的,他说许老师你是头一次来省城,应该到处熟悉一下的。”小彭同志一脸朴实,因为许菱双太漂亮的关系,他还不敢正眼瞧她。   “多谢徐政委啊,他人可真好。”许菱双道。   秦远笑而不语,一直等到吃饭的时候,他才给许菱双解释了一下徐政委这么看重他的原因。   “徐政委指着我在下次的演习竞赛里给咱们军区争光呢。”秦远说:“你知道的,我是无线电方面的专家,而且精通密码。前几次演习竞赛,我们就输在信息这一块了,所以徐政委才会把我调过来,要我带通信营。我以前的老上司跟徐政委抢了半天,因为我自己的意向是回省,所以徐政委才能抢到人。”   许菱双心不在焉的听着,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饭店上,秦远说的那些话她只听了个大概。   这是一间老字号饭店,至少有七八十年的历史了,虽然几年前改成了国营,不过饭菜的味道是没有变化的。   秦远早就打听清楚了,所以特地带着许菱双过来尝尝省城最正宗的老味道。   见许菱双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秦远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道:“回神,别到处看了,一会儿就会上菜了。”   “我就是看看嘛。”许菱双说:“我没见过这样的建筑物。”   饭店开了七八十年,房子也是当年的老房子,也不怪许菱双感到新奇。   “我刚才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几个字?”秦远问道。   许菱双说:“我记得啊,你要做通信营的营长了。”   “然后呢?你没有什么感想吗?”秦远说。   许菱双愣了一下,方才意识到秦远话里的意思。   “秦远,你既然调来了省军区,但是以后要留在省城,是不是?”   “是的,虽然之前我也做好了会被分到下面去的准备,不过因为我是徐政委要过来的,所以我肯定要留在省城这边。”秦远有些担心的看着许菱双。   虽然省城离的比较近,如果以后有车,他有空就可以开车回去,但到底还是要分别一段时日的。   许菱双倒是一脸坦然的说道:“省城很好啊,我挺喜欢这里的。你安安心心在这里好好做那个什么营长,我在家继续学医,等老师……不在了,我就搬过来找你。”   吴子华的病是她没有办法破解的,如今,许菱双跟吴田七一样,都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提到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揪一下。   秦远说:“等我下礼拜正式报道后,我就要常驻这里了。虽说离家不算远,但以后我们肯定不能每天见面了,你不会想我吗?”   “我当然会想你啊,可是比起公社其他的军属,我觉得我们这样已经很好了。”许菱双说:“再说我知道怎么坐长途汽车,以后我有空了,也可以坐车过来找你啊。”   秦远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之前我还怕你不高兴,现在看你接受良好,我也放心了。”   很快,秦远点的酒菜都上来了,四菜一汤,还有一瓶省城酒厂自己产的佳酿,服务员是个年轻热情的小伙子,见许菱双生的极漂亮,还多送了他们一小碟拌黄瓜。   许菱双放开肚皮饱餐了一顿,因为没有吃主食的关系,所以两个人把酒菜都吃光了。   当然了,许菱双只喝了一小口白酒,其他都是秦远一个人喝的。   虽然是半斤装的白酒,不过也能看出秦远的酒量实在很好。   吃饱喝足,秦远付了账,带着许菱双走出饭店,小彭还坐在吉普车里等着他们。   之前,秦远有邀请小彭一起进去吃饭,不过小彭说这样不合规矩,他还说他们司机有自己的伙食补助,不用秦远担心他。   上了车,秦远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小彭:“油酥烧饼,刚刚出炉的,你带回去吃。”   “多谢秦营长。”小彭高兴的说道:“这家的油酥烧饼可出名了,就是卖的不便宜,我们不怎么舍得吃。”   秦远说:“这几天要辛苦你了,明天早上你也不用来的太早,七点半到招待所门口就可以了。”   “是。”   车子缓缓开动,许菱双看看手表,这会儿已经快到八点了,但街上还有很多人,不少店铺也还开着。   “省城真的不太一样。”许菱双趴在窗口慢慢看着街上的行人,然后低声说:“秦远,我还是觉得这里挺好的。”   秦远说:“那我的决定就没做错。”   之后的两天,秦远带着许菱双去逛了省城的百货商店,买了最时兴最好看的漂亮连衣裙和皮凉鞋,又逛了几个出名的旅游景点,在每个地方都拍了合影。 第44章   当然也没漏掉沈娴反复提过的动物园,因为是暑假的关系,所以动物园里面人很多,大多都是带着孩子一家几口出来玩的,非常热闹。   省城动物园面积很大,什么动物都有,许菱双第一次看见了长颈鹿,登时就喜欢上了,还特地跟它合了影。   她作为水系异能者,身上有一种天然纯净的气息,连动物们都很喜欢她。   动物园里还有马戏表演,在末世他们可没有这样的消遣活动,所以许菱双看的津津有味。   秦远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专注的精致侧脸,心里忽然有些微微的愧疚——他其实可以早一点带她出来到处玩一玩的,毕竟她以前的人生那么危险辛苦,不应该只让她待在双井村那个小小的地方。   许菱双并不知道秦远心中的想法,当她看到猴子在马背上翻跟头的时候,整个人笑出声来,然后晃着秦远的胳膊兴奋的说道:“快点鼓掌!”   秦远温柔的看着她,跟着她一起用力鼓掌,看完表演就在动物园的商店里面给她买橘子汽水喝,然后摘掉她头上的草帽,给她轻轻擦去额头上的细汗。   “还说自己不怕热,这不是满头大汗吗?”秦远故意道。   许菱双双眼亮晶晶的说道:“这不是热的,这是兴奋出来的汗,不一样。”   秦远凑过去分了一口汽水喝,然后又把草帽戴回她的头上。   许菱双从乡下戴过来的那顶大草帽已经被收起来了,秦远给她买了一顶省城时兴的圆边小草帽,戴在她的头上显得特别俏皮。   玩了整整两天,许菱双好像变成了孩子一般,整个人变得活泼多了,性子比以前更加生动起来。   秦远对她这样的变化感到特别满意,他时常都记得三婆的例子,只有被丈夫和家人一生宠爱的人,才会变得跟三婆一样,老了也是个可爱温暖的老少女。   他的菱双这么美好,他也要把她宠上天,让她一辈子都快快活活、无忧无虑,到七老八十了还像现在这样拉着他的手跟他嬉闹。   回家前的那个晚上,穿着新睡衣的许菱双趴在招待所的大床上,兴奋的翻看这几天游玩过的景点门票和宣传小册子。   秦远洗了澡走出来,见她还在回味那些东西,就说:“等你下次过来,我再带你去动物园看马戏。这次时间太紧了,还有电影院跟剧院没去呢。”   许菱双说:“电影我以前也常看,但是我们没有剧院。我看报纸上写,省城的剧院在演《白毛女》,你看过吗?”   秦远说:“看过别的地方演的,不过各地的应该都差不多,区别大概就是舞蹈演员的表现力了吧。下次我带你过去看,确实挺好看的,一票难求,大家都喜欢。”   许菱双冲他甜甜一笑,道:“下次我也是半个月后休假,不过你到时候会有时间陪我吗?虽然我也不懂你们在部队到底要做什么,不过你刚刚调过来,应该会很忙吧。”   秦远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摩挲了几下,然后温声道:“到时候就算没空陪你出去看看,我也能带你在咱们省城的家里好好享受两天啊。”   “省城的家?”许菱双蹭的一下坐了起来:“你是说咱们在这里也会有一个家吗?”   “是的,按照级别,我可以分到一个带院子的平房,带浴室的那种。”秦远说:“我过来以后,会先把房子布置起来,等你放假了过来看看,有什么缺少的咱们就去买了添上。”   许菱双笑着坐到他的腿上,然后靠在他的怀里说:“好啊好啊,那个院子大概能有多大?有几个房间?”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至少会有两个卧室吧,毕竟是分给一家人住的房子嘛。”秦远说:“我这个级别的军人一般都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孩子也该有两三个了。”   许菱双眨了眨大眼睛,一脸惊奇:“秦远,你这么了不起吗?”   秦远说:“也不能算了不起吧,不过在这个年代我这个升迁速度确实非常快了。要是不出意外,我也应该能成为这个军区最年轻的团长吧。”   他话里并没有炫耀的意味,但可以听得出来,他对自己取得的成就还是比较自豪的。   “我以前不懂这些的,你也没跟我说啊,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跟你同级别的人要比你多奋斗那么多年。”许菱双星星眼的看着自家男人,觉得他的形象越发高大伟岸了。   秦远笑着亲了她一口,道:“是不是觉得嫁对人了?”   “对啊,我运气真好,怎么就刚好遇到你了呢?”许菱双说:“现在想一想,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呢。”   秦远说:“最不可思议的难道不是你的来历吗?要不是你真实活在我的眼前,我会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许菱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这里待久了,我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因为白天玩的太累,所以许菱双窝在秦远怀里聊了一会儿天就合眼睡着了。   秦远把她抱过去让她躺好睡下,给她盖上一条薄毛巾被,这才打开电风扇搂着她一起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在招待所的食堂吃过早饭,小彭准时开车过来接他们,车上还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秦远有些好奇的问道:“小彭,这是什么?”   “秦营长,这是送给许老师的一点儿心意。”小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两天吃了您好多东西了,我的津贴又基本上都寄回家了,没什么能买给你们的。刚巧昨天发了降温水果给我们,我看许老师喜欢吃水果,就跟关系好的几个说了一声,连他们的份也要过来了,让许老师带回家吃。”   布袋子里面全是香瓜,个头不大,但看上去很漂亮,一共八个,还挺沉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你们很辛苦的,我不能收你的水果。”许菱双赶紧拒绝。   “许老师,你就带回去吃吧。”小彭说:“听说你以后要做医生,我要是能认识一个医生朋友,也挺气派的。”   秦远道:“行,我做主收下了,不过下不为例啊。”   小彭见秦远愿意收下香瓜,立刻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果然是个纯朴小子。   省城到他们县城的客车七点半出发,许菱双还是一上车就靠在秦远的肩头睡着了。   等车子开到县城,秦远轻轻捏住许菱双的小脸把她叫醒。   “我怎么又睡着了?”许菱双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秦远说:“那天睡了一路,后来还怪我让你没看成沿途的风景。昨天我可没碰你啊,你还是睡成一个小猪。”   “主要是车子开起来会晃荡,一晃荡我就觉得像在摇篮里面一样,立刻就困了。不过这样睡觉真的好舒服啊,我觉得浑身轻松!”许菱双伸了一个懒腰,跟在秦远身后下了车。   今天是第二期学员报道的日子,秦远拎着大包小包把许菱双送到县中学的宿舍,然后就回双井村去了。   下礼拜要正式回到军区去了,他在公社这边的工作也需要做好交接。   李洪之前就知道他其实还没退伍了,所以提前让秦远找好了一个人选,等他去了省城,这个人选就要接替秦远成为新的民兵队长。   “齐宏桥这个小伙子虽然不错,不过比起你,还是差远了啊。”李洪叹息道:“不过你这个大营长在咱们这儿做了这么久的民兵队长,也是委屈了你了啊。”   秦远笑着说:“这有什么委屈的,我要感谢书记,要不是书记给我这个机会,我就得去种地呢。至于齐宏桥,虽说还年轻稚嫩了一点,不过我教的那些擒拿功夫,他是学的最好的。武力值方面没问题,平时有什么事的话,书记多带带他就行了。小齐人聪明,多学学就会了。”   李洪说:“到底是你带出来的人,你又对他这么有信心,我现在也不怎么担心了。不过,你这次去了省城,以后是不是一年才能回来一次?”   秦远说:“要是离得特别远,一年只有一次探亲假,那就只能一年回来一次。不过省城离这儿这么近,要是我能弄辆车自己开,只要有休假就可以回来了。”   “这么方便?”   “就是因为这么方便,我才会调回来啊。”秦远说:“放弃原部队的一切,对我来说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不过这些事情菱双并不知道,李书记以后别在她面前提起啊。”   “放心吧,我知道你是为了媳妇儿才会调回来的。”李洪说:“既然以后你能常回来,那我也放心了。”   要不然,就许菱双那个长相,李洪实在有点儿替他担心。   秦远把一些文字工作也交接了一下,就要告辞回去了。   李洪说:“走这么急,去哪儿啊?”   “我去小庙村看看我妈。”   “去看看是对的,你妈再怎么不好,到底生了你养了你。”李洪说:“那你去忙你的,等你下回回来的时候,我请你喝酒。”   “好。”   秦远回到家里,秦安康听见动静就赶紧招呼他过去吃饭。   秦远把许菱双分出来的水果、糕点拿出来放在秦安康家里的桌子上,喊吴田七过来吃。   “给你爸送了一份没有?”秦安康赶紧问道。   “送了,刚才就拿过去了。”   “那就赶紧吃饭吧。”秦安康说:“我还以为你以后就一直待在家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要回到部队去。不过幸好是在省城,有空了,我跟老爷子也过去看看。我还没去过省城呢,是不是特别特别大?”   “是挺大的,游玩的地方也很多。到时候你们跟菱双一起过去,把田七也带上,我们一起去动物园看老虎。”秦远笑着说。   吴田七果然很感兴趣:“大哥,真的有老虎吗?”   他现在是秦安康的养子了,虽然喊秦安康叔叔,但秦远这个大哥还是要叫的。   “有老虎,还有两只呢。”秦远笑着说。   “我在书上看过照片,是不是很大很大?”   “很大。”秦远一边扒饭一边说:“你许老师这次过去拍了很多照片的,我记得有一张就是老虎的。等照相馆洗出来了,我就寄给许老师,到时候你就可以看到了。”   吃过午饭,秦远先回家取了自行车,然后骑车去了小庙村。   梁家的院子里安安静静的,秦远推着车走进去,看到梁杏子正躺在堂屋的凉床上睡午觉。   梁母坐在堂屋的大门边缝补什么东西,一抬头看见秦远,她立刻瞪大了眼睛。   “小远怎么来了?有事儿啊?”梁母小声道:“你妈在睡觉呢,自从上回回来了之后,瞌睡就比从前多。晚上天一黑就睡觉,中午吃了饭也睡觉。”   “她身体怎么样?”秦远低声问道。   “力气还是一样大,下地就是满工分。其他的嘛,就是有点儿傻。”梁母说:“不过你要说她傻,她也有精的时候。别人跟她骗钱买糖吃,她是一分都不会出的。”   秦远笑了一下,道:“毕竟是她最喜欢的东西,哪有可能轻易给别人的?”   “反正她都挺好的,现在也不会骂人吵架了,我还挺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的。”梁母说:“就是她变傻了以后,不能再给她说个汉子了。你妈才四十几岁,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吗?哎,对了,你今天怎么跑过来了?”   秦远说:“我调去省军区了,下礼拜开始就要常驻省城了,所以今天过来跟外婆说一声。以后要是我妈有什么情况,外婆可以去我家找菱双。”   梁母不明白:“调去省军区是什么意思?”   “就是以后要在省城上班,隔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了。”   “你这么出息啊?”梁母虽然不懂这些,但她也知道去省城上班肯定可以赚到工资,便笑着说:“你妈还是有福气的,养了你这么好的儿子。”   秦远说:“反正,要是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外婆找人去告诉我媳妇儿就行了。”   “你那个媳妇儿娇滴滴的,看着不像什么贤惠人,她会愿意管你妈吗?”   “会的,菱双是个很负责的人。要是菱双不在,就跟我爸或者我小叔说一声,也是一样的。”秦远听见东屋那头传来梁父的呼噜声,知道他睡得很熟,便悄悄拿出十块钱塞到了梁母的手里。   梁母一惊:“这是做什么呀?”   “这是给外婆的,以后我在省城离得远,我妈要让您费心了。”秦远说:“这钱您自己收好,别让其他人知道了。逢年过节的,您去供销社买点糖吃。等下回我再来,还给您钱。”   “哎呀,够了够了,不用再给了。”梁母眉开眼笑,把钱收好,见秦远要回去,还热情的把他送到路口。   反正亲缘这种东西,要是真的维系,有时候还得靠物质。   秦远把家这头的事情全部安排好,就收拾了行囊去县城陪了许菱双一整天,然后才恋恋不舍的去了省城。   秦远离开后,许菱双陡然觉得日子寂寞起来了。   就算每天被培训安排的满满的,但只要回到宿舍,许菱双就会觉得屋子里面安静的过分。   其实左右屋子里都有喧闹声,学员们聚在一起说笑游戏,有时候还会邀请她一起过去玩。   第二期的培训仿佛过的特别快,之后,暑假就快结束了,所以第三期的培训老师会由第一期培训出来的优秀医护人员担当,而许菱双领了奖励奖金,收拾好东西就一个人回村了。   “许老师回来了?在县城培训了这么久,辛苦了啊!”   许菱双刚刚走回村,就听见村民们非常热情的跟她打招呼,这架势比之前还要热络,让她微微有些诧异,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后一路往下走,遇到的村民都特别热情,还有不少人要请她去家里吃饭。   一直走到快到家的那条小路上,已经收工回来的许香萍跑过去接过她手里的一个袋子,笑着说:“大姐!听说姐夫在省城做了大军官?是不是真的啊?”   许菱双眨眨眼睛,忽然明白村民们为什么这么热情了——因为秦远在省城有出息了,大家都想套个近乎。   “是真的。”许菱双说:“不过你姐夫以前就是这个级别,这次是平调回来的。下次再升,估计得好几年之后,还要立了什么大功劳才可以的。”   许菱双以前不太懂这些,但因为秦远的关系,她也稍微了解了一点。   许香萍一脸钦佩的说道:“没想到姐夫这么厉害,看来妈真的没说错,大姐的运道好上天啦!妈还问,以后咱们家是不是也能跟着沾光啊?比如,等小弟长大了,也送去当个兵什么的。”   许菱双说:“这个得问秦远,我又不懂。再说小宝才几岁?等他可以当兵了,得看看秦远还在不在部队吧。”   “大姐,那你什么时候搬去省城啊?”许香萍说:“姐夫都这么厉害了,你还跟吴医生学什么医术啊?他还能养不起你吗?我要是你,我就立刻跟过去。那可是省城啊,听说特别热闹,人多,家家都有自行车!而且,姐夫这么了不起,又这么年轻,要是放他一个人在那边,日子久了,万一……万一认识了别的女同志可怎么办啊?”   许菱双看了一眼许香萍,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会跑来跟我说这些话?你说,是不是妈让你过来传话的?”   许香萍做了个鬼脸,道:“对啊,妈见你没跟去省城,可着急啦!但是她知道大姐不喜欢她,所以叫我过来劝劝你。学医什么的不重要,女人嘛,还是要把汉子给盯紧了。只要姐夫有出息,大姐就能跟着享福了。这是妈的原话,不是我说的。”   许菱双打开自家的院子门,想了想才说:“你姐夫当然养得起我,别说养我一个人了,再养上一家几口也是绰绰有余的。不过我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我活着就是为了让他养的吗?我自己不能去创造财富和价值吗?”   “大姐,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许菱双走到堂屋放下东西,道:“意思就是,不管他怎么样,我自己有想做的事情,那我就要去做。你没听李书记一天到晚的跟我们说吗?妇女能顶半边天。”   许香萍听的似懂非懂:“我明白了,意思就是学医是大姐想做的事情,所以不管姐夫再怎么发达,你都要继续学。”   “是这个意思了。”   “大姐,那像我这种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的人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得自己去找。”许菱双拍了一下妹妹的肩头,打了水开始打扫卫生了。   屋子这么久没有打扫,到处都是灰尘,许香萍也拿了一个抹布,帮许菱双一起打扫。   收拾完家里,许菱双才注意到家里的一些变化。   原来秦远去省城之前,又给家里添置了不少东西,比如卧室多了一个收音机和一大盒子干电池。   大概是担心许菱双一个人在家着急,收音机可以用来解闷,也可以听到新闻,不会跟外面脱节。   院子里的水井原先并没有做滑轮架子,都是秦远用手提水。   但现在他不在家,所以就找人在水井上做了一个摇把滑轮,就算小孩子也可以轻松的打一桶水上来。   除此之外,院墙上面全部用水泥重新浇灌了一遍,上面密密麻麻插着碎玻璃片,不管任何人都没办法从上面攀过来了,安全性增加了很多。   看着家里的这些变化,许菱双的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她简直恨不得立刻跑到秦远面前,抱着他狠狠亲上几口。   看来,她把相思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平稳度过这段分别的日子,但是没想到思念的情绪来的这么快。   “大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许香萍晃了晃她的胳膊。   许菱双垂下眼睛,低声说:“没什么,打扫卫生辛苦你了,我这就去做饭,你晚上跟我一起吃吧。”   “好!我给大姐帮忙!”许香萍很高兴,因为在秦家吃饭可以吃白米饭,而且保证管饱,比家里的稀饭抗饿。   姐妹两个吃了简单的炒菜和白米饭,许菱双把许香萍送到院子门口,然后郑重的对她说:“香萍,你回家告诉妈,我跟秦远知道自己在过什么日子,请她不用担心我们。还有,秦远对我的感情我很清楚,让妈以后不要瞎想。”   许香萍点点头道:“我会跟妈说的,大姐你现在一个人住,晚上可千万小心一点儿啊。你要是害怕,我也可以过来陪你一起住的。”   “我不害怕,你啊,也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许菱双目送二妹离开,这才关上院子门插上暗锁,然后烧水洗澡。   当天晚上,许菱双睡在久违的大床上,躺下来就开始想秦远了。   秦远不在家,她并不害怕,但之前开窗睡觉的习惯还是改了,她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也留了一根蜡烛在桌子上。   这会儿的秦远其实也在想她,因为第二天就是许菱双要去省城找他的日子,所以他一整天都显得很高兴。   领导下属全都看出来了,要是问他,他也会大大方方的说:“没什么,就是明天我媳妇儿休息,要过来看我。”   许菱双躺在床上想东想西,一直到很晚才睡着,但第二天早上没等闹钟响,她就立刻爬了起来。   收拾好一堆东西,全都放在空间里,许菱双这才背上简单的行李走了出去。   秦安康也很早就起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铝制饭盒,笑眯眯的对许菱双说:“是不是没有生火做饭?把这个带上,坐车上吃。不吃早饭咋行呢?那车得坐几个小时呢。”   许菱双心中一暖,秦安康的这种照顾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她接过饭盒,道了谢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好几张香喷喷的鸡蛋饼。   秦安康自己不怎么舍得吃鸡蛋,但对她跟吴田七却很舍得,鸡蛋随便他们吃。   “小远不在家,你一个人可能会比较辛苦,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跟我说也行,跟老爷子说也行。”秦安康说:“我们做长辈的,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但是照应一下还是可以的。”   “谢谢小叔。”许菱双笑了起来:“我会的,小叔跟老师都放心吧。那我去县城了。”   “好,现在时间还早,你慢点儿走啊。”秦安康冲她挥挥手,回了自家院子。   出门的时候天气就有些阴,等许菱双走到县城,天上忽然开始下雨了。   许菱双没有带伞,这会儿的雨伞又大又沉,不怎么方便携带。   好在已经快要到县城汽车站了,所以她顶着小雨一溜小跑跑到了汽车站的候车室里。   买好车票,许菱双就坐在角落里打开秦安康给她的饭盒,拿出鸡蛋饼认真的吃了起来。   刚刚吃完,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候车室门口响了起来:“许老师,怎么这么巧?你去省城看秦队长?”   许菱双扭头朝门口一看,居然是朱爱玲、杨志和赵文森。   朱爱玲立刻朝许菱双这边走了过来,杨志和赵文森各自收好一把很大的黑色雨伞,先去窗口买了车票,然后才走过来跟许菱双打招呼。   “一起床就开始下雨了,反正也不能下地干活,刚好老赵想去省城的亲戚家打个秋风,我们就一起跟过来啦。”朱爱玲笑着说:“一整个夏天都是大晴天,连着干了这么多天的活,我都快累死了。我听了天气预报,这场雨要下好几天呢,我要在省城多买点儿东西,好好犒赏一下自己。”   朱爱玲的家人还是这么喜欢给她寄钱寄票券,她在知青点也算过的很舒服了。   许菱双说:“你们三个人,去了省城住在哪里?都住老赵亲戚家吗?”   “对啊,他亲戚家特别大,房间管够。”朱爱玲道:“老赵可不是一般人,亲戚也不是一般人。”   赵文森说:“许老师别听她胡说,我的两个表姐早就嫁出去了,所以他们家里空出了两间空屋子。”   朱爱玲说:“就算没有空屋子,你大姨家也很宽敞啊,沙发都能睡人。”   “你们三个的感情真好啊。”许菱双说:“知青点的其他人好像没有这么深厚的友谊。”   朱爱玲说:“我们三个是同一批分过来的,刚来的时候,我跟老赵连锄头都不会使,干几天活就受不了了。不是今天生病,就是明天腿疼,多亏了杨志一点一点照顾我们,我们才扛下来的。你别看杨志瘦瘦的,他小时候在乡下待过,其实会干农活的,他就是特别瘦,没什么力气。所以我们三个日常总是亲近一些,有什么事也好有个商量。”   “原来是这样。”许菱双早就发现朱爱玲对杨志比赵文森更亲近一些。   比如她会喊杨志的名字,但她只会喊赵文森老赵。   杨志喜欢朱爱玲的事情几乎整个双井村都知道,之前李洪为了大龄知青们的心理健康,还专门让妇女主任过去帮他们撮合过,但朱爱玲跟杨志的事情并没有下文,而且现在看起来,他们俩居然还是好朋友,这就让许菱双有些啧啧称奇了。   到了时间,大巴车准时开动,朱爱玲跟许菱双坐在一起,一路上叽叽喳喳的拉着她说话。   但许菱双上车不到半小时就睡着了,朱爱玲觉得无聊,就跟赵文森换了一个座位,拉着杨志继续说话。   “许老师,醒一醒,马上就到了。”   许菱双感觉到胳膊被人轻轻推了推,她睁开眼睛,有些迷糊的看过去:“什么?”   “快到车站了。”赵文森冲她笑了一下,道:“许老师这一路上睡得可真香,停车都没醒过。”   许菱双揉揉眼睛,总算清醒了一点:“怎么是你?不是小朱坐这里的吗?”   “她想找人说话,所以让我换了位子。”赵文森说:“我不太喜欢说话,但杨志可以跟她说上三个小时不停歇。”   车的后面几排其实还有空位子,不过朱爱玲担心许菱双这样睡觉不安全,让赵文森坐过来其实是为了照顾她。   许菱双清醒了一下,打开背包喝了一口自己带的白开水,开始想象秦远一会儿接到她的样子了。   车子开到省城汽车站,雨还在下,不过已经小了一些。   几个人下了车,杨志帮朱爱玲打伞,赵文森看看许菱双空着的手,就说:“许老师,你是不是没带伞?”   “对。”许菱双说。   “那你要去哪里找秦队长?我打伞送你过去吧。”赵文森道。   许菱双笑着说:“谢谢你,不过不用啦,秦远肯定会过来接我的。”   “那我送你到车站外面去。”赵文森撑着伞跟许菱双一起朝外走。   还没走到汽车站门口,前面就走过来一个同样举着大黑伞、一脸兴奋的秦远。   他穿着一件短袖白衬衣,一条军裤,新剃过的头发特别短,不过也显得他整个人格外阳刚俊朗,许菱双一看到他就开始心花怒放了。   “菱双!”秦远冲她微微一笑。   许菱双像小孩子一样撒腿跑了过去,然后整个人蹦到秦远的怀里:“你来接我啦!”   “那当然,我还猜到你没带伞,所以进来找你。”秦远抱着她原地转了一个圈,又把她放下。   许菱双今天穿着上次在省城买的新连衣裙,是浅黄色细条纹的白裙子,腰身收的很细,裙摆微微有些蓬蓬的,长度一直到膝盖下面一点点。   她刚才跑的太急,溅起的脏水落在了她笔直纤细的小腿上,因为皮肤白的像玉,所以泥点子看上去特别明显。   赵文森盯着那些泥点子看了一会儿,等秦远跟许菱双说完话了,他才走过去说:“秦队长。”   “哦,小赵啊,你今天也来省城了?看亲戚?”秦远心情好,连声音都比平时更加洪亮了。   赵文森点头道;“是的,我去亲戚家看看,老杨和小朱也跟我们一起来了。”   秦远朝后一看,朱爱玲跟杨志这会儿才慢悠悠的举着一把伞并肩走了出来。   她也穿着连衣裙和凉鞋,因为怕踩到脏水,所以走的小心翼翼的,不像许菱双根本不在乎这些小细节。   秦远说:“小赵的亲戚家在哪里?要是离我们去的地方不远,我顺路送你们一程吧。”   赵文森说了一个地方,秦远说:“离得不远,走,我送你们过去。”   朱爱玲兴奋的说道:“谢谢秦队长!哦,不对,现在要喊你营长了!”   秦远说:“随便叫什么都可以,反正只是一个称呼。没想到菱双刚好跟你们坐一辆车,肯定麻烦你们照顾她了。”   秦远开了一辆吉普车过来,他自己是司机,所以这么多人坐上去刚好合适。   许菱双坐在副驾驶位上,一直很认真的看着秦远的侧脸。   才分开半个月而已,她却觉得秦远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还没等她仔细瞅出来一个究竟,秦远就说:“不用看了,我晒黑了。”   “哦,我说怎么好像长得不一样了。”许菱双说:“是不是还瘦了一点?”   “没办法,我刚刚走马上任,通信营又都是技术兵,还有一些是大学生呢,心高气傲,不好管啊。”秦远说:“刚过来的头一个礼拜,我都没怎么睡好觉。”   许菱双微微有些心疼:“这么辛苦啊。”   秦远笑了笑:“这也没什么,最近几天已经好多了,你得相信你男人的本事,是不是?”   他们两个坐在前面慢慢聊着天,后面的三个小知青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听。   听了一会儿后,朱爱玲小声说:“看着许老师跟秦队长,我怎么忽然有点想结婚了呢?”   杨志的眼睛亮了一下,他说:“你想什么时候结婚都可以,只要你说一声,我马上就娶你。”   朱爱玲的表情变了变,然后笑着说:“嗨,我就是说说而已,我年纪还不大,家里又管得严,你是知道的。等今年过年,我回家去看看,征得家里的同意了,我们再谈这件事。”   杨志没听出她话里迟疑的意思,反而兴冲冲的说道:“好,到时候看你妈妈怎么说。要是你希望的话,我就陪你一起回家过年。”   朱爱玲忽然指着窗外说:“哎,看到刚才那家店了吗?回公社前你记得提醒我过来买鸡蛋糕带回去。”   “好,我记得呢。”杨志笑了起来,一脸的满足。   赵文森看了一眼杨志满足的笑脸,眼中闪过一抹惋惜的神色,不过他是个话少的人,所以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很少会表达出来。   秦远开车把他们三个小知青送到了省城机关大院的后门口,三个人下了车,反复道谢后才朝里面走去。   “怪不得小朱说赵文森的亲戚不是普通人呢,住在这里,应该是当官的吧。”许菱双问道。   秦远说:“差不多,不是一般的级别也住不到这里来。之前李书记就跟我说过,咱们公社的知青里面,就数小赵家里条件最好,他又是京市人。听说他原本是不用下乡的,不过当时好像在跟家里斗气,所以干脆跑来了离京市比较远的地方下乡。”   “没吃过苦的年轻人就是喜欢跟家里斗气。”许菱双说:“不过听小朱的意思,赵文森过来后,也吃了很多苦的,现在估计是长教训了。”   车上没有了其他人,许菱双放松多了。   秦远把车开进了军区大院,这里面积很大,开进去之后又绕了几条路,才开到了一片漂亮的平房院子前。   秦远把车停在东头第三个院子的门口,就笑着说:“媳妇儿,我们到家啦。”   外面的雨已经变成毛毛雨了,许菱双打开车门跳下去,兴奋的在铁栅栏门前打量这个新家。   秦远停好车,拎着许菱双的行李走下来,邻居听见动静,推开门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就大惊小怪的喊道:“哎呀,老秦,这是你媳妇儿?” 第45章   秦远大大方方搂住许菱双的肩膀,笑着说:“是啊,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许菱双。”   那邻居是个中等个子的中年人,看上去不到四十岁的模样,他晒得特别黑,头发比秦远的还短,看上去很爽朗的样子。   听见秦远给他做介绍,他就跑出院子来跟许菱双握手。   “你好你好,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我叫赵平,我媳妇儿正在屋里做饭呢,中午要不要来我们家随便吃一口?”   许菱双看向秦远,秦远笑着说:“不用了,多谢赵哥,我都准备好了。你们家孩子多,我们要是临时过去吃饭,就有人要吃不饱了。”   “赵哥家里有好几个孩子吗?”许菱双问道。   在双井村待了这么久,她也早就学会了这种看似废话但却可以促进邻里关系的闲聊。   赵平笑呵呵的说道:“那可不,我媳妇儿厉害着呢,给我生了四个娃!你们不知道,前些年孩子小,家里吵的呀,没有一天安生的。好在大的那个明年就高中毕业了,到时候往部队一塞,家里就宽敞些了。哎,你们结婚多久了?有孩子了吗?”   “还没呢,我们结婚不到一年。”秦远说:“不着急呢。”   他打开院子门,跟赵平又聊了几句,才拉着许菱双走进去。   院子的面积并不大,大概有十几个平方米,地上全都铺了石板,只留了几块间隙种了几株矮树,都是常绿灌木,现在被雨水洗过,绿油油的发亮,看上去生机勃勃。   屋子的大门是双层的,外面是纱门,里面是木门,屋檐非常宽,朝外伸出足有一米多,所以走廊也建的很宽,就算下雨天也能坐在走廊上吃饭什么的。   走廊角落还有一个很大的水池子,水龙头很亮,一看就是新换的,可以在这里洗衣服洗菜什么的。   走进室内,一进去就是小厨房,这会儿因为家家户户烧煤炉的关系,所以厨房一般都建在这里,天热的时候可以拎到走廊的水池边炒菜,天冷的时候把厨房那头的门打开,就可以直接取暖,比较方便。   厨房看上去干干净净的,似乎还没有做过饭,不过锅碗瓢盆倒是都准备齐全了。   穿过厨房的另外一扇门,就是光线极好的客厅,客厅那头是一个后门。   秦远说:“大家基本都是从院子进出的,所以那扇门用上的机会不大,基本上都是锁着的。”   许菱双走过去看了一眼,那扇门出去后面也是一排同样规模的平房院子,格局也是一样的。   室内布置的很常见,跟许菱双见过的城里家庭一样,秦远在这里摆放了三人座的沙发、木茶几、五斗橱、方餐桌、高凳子等家具,把面积不算大的客厅摆的满满当当,看着叫人很安心。   此外,还有三个小小的卧室和一个卫生间,秦远只布置了一间主卧室,双人床、挂衣柜、梳妆台也都置办齐全了。   不管许菱双任何时候搬过来,这里都可以算是一个整齐漂亮的小家了。   秦远就是这样的男人,他说的少但是做的很多,并且总能用自己的方式让许菱双过上安心舒服的日子。   “时间有限,所以只能布置成这样。”秦远说:“你觉得怎么样?”   许菱双说:“我觉得特别好,不过你过来之前也没带多少钱啊,怎么买的起这么多家具?”   家里的钱几乎都在她的空间里,秦远来省城前只带了两百块过来。   秦远笑着说:“除了大床跟梳妆台,其他家具都是二手的。刚好有一位老领导要退休回乡了,徐政委就叫我去他家里挑选看看。我一看,他们家的家具才用了两三年,又都是老料子打的,给的价钱又特别低,我就挑了这些用的上的搬回来了。”   “真会过日子,我口头对你进行表扬。”许菱双笑着抱住他的胳膊,道:“这里真的很不错,谢谢你总能让我过上好日子。”   秦远搂着她亲了一口,道:“真傻,跟我还说谢谢呢。”   许菱双又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这才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说:“秦远,我们中午怎么吃饭?你好像没有买菜,这里也没有米。”   秦远说:“老规矩,吃食堂。咱们大院的食堂伙食很好的,我想着你过来也是休息,做饭就太辛苦了。”   “好,听你的。”   实在不是他偷懒,主要是他特别忙,到现在都不知道附近的菜市场开在什么地方,自然也没有时间去买菜什么的。   秦远拿上两个饭盒,带着许菱双去了大院的食堂。   他一路走一路给她介绍大院的一切,比如那边是医务室,那头的传达室可以打电话,那条小路走过去就是图书室,家属办一张借阅证也可以过去借书看。   军区大院面积大,食堂自然也不小,秦远拉着许菱双走进去的那一刻,许菱双就迅速变成了风云人物。   原本,秦远这个空降过来的通信营营长就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这还没过多少天,这个话题人话就带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跑来吃食堂,于是,能跟秦远说上几句话的熟人全都跑过来问情况了。   “这是我爱人。”秦远一本正经的介绍道。   许菱双安安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周围响起一片低呼声,许菱双可以听见人群中不少人在小声说着:“太好看了……”   秦远跟认识的人客套了一番后,就带着许菱双去打了饭,然后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来,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慢慢吃了起来。   “怎么样?这里的伙食是不是还不错?”秦远说:“不过我大部分时候都睡在营里,所以在这里也是第二次吃饭而已。”   许菱双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了他工作的繁忙程度,便低声说:“我过来这里,会不会打扰你?”   秦远笑着说:“你过来看我,我求之不得呢,就是我恐怕没有时间可以陪你到处玩了。吃过饭我送你回家,然后我就要回去了。”   “晚上回来睡觉吗?”   “你在的时候我肯定要回来的。”秦远说:“开车来回又不远。不过我晚上有可能回来的很晚,所以你不用等我,要是困了就先睡。”   老实说,许菱双以为来了之后秦远会首先抱着她亲热亲热的,毕竟小夫妻俩人半个月没见面了。   可是没想到他忙成这样,连晚上什么时候回家都不确定。   许菱双柔声说:“你好好工作,不用担心我。家里那么舒服,还有收音机,我也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了。”   吃过饭,秦远把许菱双送回家,只来得及亲了她一口,就开车出去了。   许菱双顶着小雨在院子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到屋里去了。   把家里的卫生打扫了一遍,许菱双拿了一把大伞,背着斜挎包出去了。   在大院里遇到不少人,他们好像全都认识她似的,一个个都跟她挥手打招呼。   等她慢慢朝前走,中午没去食堂的人就好奇的问道:“刚才那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通信营那个新来的秦营长的爱人,中午带去食堂吃饭了,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这么好看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呢。”   “那个秦营长听说才二十五岁,没想到人家不光事业上厉害,娶个媳妇儿也比其他人的强多了。”   “那可不?反正我们这样的是一辈子追不上人家了。”   许菱双走到大院的值班室那里,问了坐在屋里的小战士:“同志您好,我是刚刚来大院的家属,我想打听一下,这附近买米买面要去什么地方?”   小战士给她指了一条路:“从这里走过去,前面就是粮油站。”   “谢谢小同志。”许菱双去了粮油站,用粮票买了十斤大米,五斤挂面,轻轻松松的拎了回来。   回到大院,小雨已经停了,还在放暑假的孩子们在家里待不住,一个个又都跑了出来在外面做游戏。   许菱双走到自家院子那一条路前,看见赵平家的院子门前也多了几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子,几个人拿着那种竹子做成的小水炮,正在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   许菱双喜欢看到小孩子自由自在的玩耍,她忍不住弯起眉眼,轻笑着的从他们旁边走了过去。   “你就是老秦的爱人吧?”赵平家的院子里忽然走出来一个中年妇人,看上去跟赵平一个年纪,长得瘦瘦小小的,笑起来很朴实。   “我是。”许菱双赶紧停下脚步,笑着说:“我叫许菱双,大姐叫我小许就可以了。”   “听我们家老赵说,你是做老师的?那怎么能叫你小许呢?得叫你许老师的。”瘦瘦的大姐走过来跟许菱双握手,她说:“我姚金凤,我没工作,也不识几个字,就在家里带带孩子,跟你是比不了的。”   许菱双喊了一声“姚大姐”,对方就笑着给她介绍这前后左右几户人家都住着什么人,大概什么情况。   许菱双默默记下这些信息,姚金凤说:“咱们这边住的都是级别不上不下的,你看那边的二层小楼,住在那边的都是军区的人物了。你们家老秦才二十几岁,等过了三十,也该住到那边去了。”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许菱双说:“房子挺宽敞的,以后生了孩子也有地方。”   “是呢,我们家要不是孩子多,住起来也是舒服的。”姚金凤说:“你出去买东西了?拎的什么?”   “大米跟挂面。”许菱双说:“厨房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秦远晚上要是回来肚子饿了,可以给他煮一碗挂面。不过我一会儿放下东西还要去买油盐酱醋,不然挂面都吃不成。”   其实她的空间里放着了一些储备用的调味料,不过家里过日子,这些东西早晚都是要买的。   姚金凤说:“买盐要去那头的商店了,挺远的,我看你一个人走来走去也不方便,我先拿一点儿盐巴给你,等明天你跟老秦的车子出门去买。”   “真的吗?那就多谢姚大姐了。”许菱双很高兴,觉得这位邻居是个好人。   姚金凤进屋去拿盐巴,许菱双把买来的两袋东西放在走廊下,就回到赵平院子前等着。   “给你,这是一点儿盐巴,这是一点儿酱油。”姚金凤端着两个小碗走了出来。   许菱双道了谢,正要接过小碗,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孩子哇哇的大哭声:“我的胳膊!”   许菱双立刻转过身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背心黄短裤的小男孩倒在积水里,抱着左边的胳膊直喊疼。   “别动,我帮你检查一下。”许菱双把孩子抱起来,然后手脚极轻的帮小男孩检查摔伤的左臂。   “哎呀,可别是摔到骨头了。”姚金凤端着两个碗也跑了过来:“还蹭破了这么大一块,多疼啊。”   许菱双说:“他确实是摔断骨头了,不过不要紧,只是骨折而已,很好治的。”   说着,许菱双把大哭不止的小男孩带进了自家院子,在走廊下的水池里给他洗干净胳膊,就去屋里拿了自己的背包出来,打算给小男孩接断骨。   “哎,许老师,你这是做什么?”姚金凤跟其他几个孩子也跑了进来。   “给他接断骨。”许菱双说:“我已经接过很多断骨了,很熟练的。”   姚金凤赶紧拉住她:“可别啊,许老师,要是旁的小孩子倒也罢了,这可是曹军长的小孙子,可不能乱来的!我过去喊他家的大人,直接送去军区医院就行了。”   许菱双只能停下动作,道:“好,那就麻烦姚大姐去通知他的家里人。”   姚金凤放下两个小碗,转头朝二层小楼那边跑了过去。   那个孩子还在哇哇的哭,他还想举着左手去擦眼泪,被许菱双一把拉住了。   “不能乱动。”   “阿姨,我疼!呜呜呜……好疼啊!”那孩子哭的特别痛苦,一边哭一边打嗝,可是一打嗝胳膊就更疼,他就哭的更凶了。   许菱双看了看自己的挎包,其实接骨膏、碎布绷带和竹板她都带了,东西全是现成的,接骨膏也可以止疼……   看着哇哇大哭的孩子,许菱双想了想,还是继续给他治疗了。   等姚金凤带着孩子的妈妈跑过来的时候,小孩子的胳膊已经涂上了接骨膏,又用竹夹板和绷带捆好了,小臂正吊在身前,那孩子也不哭了,看到妈妈还跑过去献宝似的跟她展示自己的胳膊。   “你这个胳膊是怎么回事?不是摔断了吗?”那个妈妈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还很年轻,相貌极好,就是下巴很尖,眼尾上翘,有点不太好惹的样子。   那孩子一指许菱双,说:“是阿姨给我包起来的,我胳膊也不疼了。”   许菱双走过去解释道:“你家的孩子只是简单的小臂骨折,我给他包扎了之后,定期换一下接骨膏,不要乱动,很快就能好的。”   “你是医生?”孩子妈妈打量了一下许菱双,说:“我看你也不像医生的样子啊,你几岁?有二十吗?”   “我确实还不是医生,不过我已经学了很久了,跌打损伤是我老师的专精,我跟在他后面也看了很多病人了。”许菱双说:“我看孩子太疼了,所以先给他治疗了一下。你可以把孩子带去医院做个检查,不过骨折是小问题,他的胳膊应该也不用二次包扎了。”   孩子妈妈翻了一个白眼,说:“你自己都说了不是医生了,你怎么能在我们家强强身上做实验?我们家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孙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赔得起吗?”   许菱双说:“不会出事的,这个我可以保证。再说我也没有耽误你的时间,不管我有没有给他治疗,你都是这个时候才能带他去医院的。”   她用玉佩加异能感知一下就知道孩子的骨头接的很好,过段时间就能愈合了。   “你是谁啊?你凭什么保证啊?”孩子妈妈看了一眼姚金凤,说:“这个人是谁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这是秦营长的爱人,他们才刚刚搬过来的,你不认识也不奇怪。”姚金凤低声道。   “哦,那个秦远啊,行,我记下你们家的名字了,等晚上老爷子回来了,我肯定要跟他告一状的!”孩子妈妈拉着强强就朝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得赶紧去医院,也不知道这个女的给你的胳膊包了什么东西,这个气味难闻死了!”   等他们走远之后,姚金凤说:“哎呀,许老师,我不是让你不要碰这个小孩子吗?”   “他一直哭,包好了他就不哭了。”许菱双说:“姚大姐不用担心,就算他们去医院检查,也绝对没有问题的。我学了这么久,要是这么简单的接骨都做不好,我的老师会哭的。”   “不管你有没有给那个孩子接好骨头,到时候他妈妈都会找你算账的。她啊,是咱们大院第一个难缠的人。不过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了。”姚金凤说:“回头她再来找你的时候,你装自己不在家就行了。”   “我知道了,谢谢姚大姐。”许菱双并不以为意,她收拾好东西,就进屋去了。   她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便拿出之前上课记下的笔记慢慢看了起来。   一直看到外面天色暗了下来,许菱双看一眼闹钟,见已经快要六点了,赶紧拿着饭盒走出去——再晚食堂就没什么吃的了。   刚走出院子,迎面就走过来了三四个人,为首的就是强强妈妈,她一看到许菱双就喊道:“就是她!”   许菱双一愣,还没说话呢,那四个人就把她团团围住了。   “你们做什么?”许菱双一脸警惕的说道。   强强妈妈笑着说:“哎呀,秦营长的爱人,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啊?”   “姓许。”许菱双看着她虚假的笑容,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   “哦,许同志,你好你好,下午多谢你帮我们家强强包扎了胳膊啊。我们送他去了医院以后,人家主任都说你包的特别好,还有那个涂在上面的药膏也特别好,叫什么名字来着?”强强妈妈还是一脸假笑的说道。   下午她明明骂过那个药膏很难闻的,现在却突然打听这个药膏,许菱双就有些明白过来了——应该是冲着接骨膏过来的。   “就是普通的跌打损伤药膏,有什么问题吗?”许菱双慢慢道。   “哦,没有问题,完全没有问题。相反,我是想问问许同志,你还有那个药膏吗?”   “没有了,我就带了一点儿,都用在强强的胳膊上了。”许菱双道。   强强妈妈跟旁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大个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说道:“那你能帮我们买到那种药膏吗?出多少钱都不要紧的,我们买得起。”   “你们买这个药膏做什么?”许菱双不明白。   “当然是给强强换药啊。”   “可是你都带他去医院了,后面去医院找医生弄其他的药物就是了。”许菱双故意说:“我们这个是乡下的土方子,乡下人去医院不方便,才会用这个药膏的。既然这里看医生这么方便,就没必要用这个了。”   “那不一样,你这个药膏效果更好。”强强妈妈说:“我还是相信你的。”   许菱双说:“我建议你们相信医生,再说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买这个药膏。”   旁边的大个子忽然道:“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求药膏而已,这位同志也不用这样藏藏掖掖吧。”   “可是你们在撒谎,你们根本不是要把药膏给强强用。”许菱双说:“求药膏还要撒谎,你要我怎么想?”   “你有的话,就卖给我们,你是乡下来的,钱对你们应该挺重要的吧。只要你说一句话,多少钱都不是问题。”强强妈妈说:“你丈夫不过是个营长,一年的收入加在一起也没有多少。我劝你放聪明一点,卖点药膏,赚一笔钱,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许菱双点点头说:“很有道理,不过我确实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好了,现在可以请你们让开了吗?我要去食堂吃饭了。我们乡下人,要是错过了食堂的饭点,可是没钱去外面吃的。”   几个人还想挡住许菱双的去路,可是她的身形灵活的不得了,突然从两个人中间钻了过去,然后直接跑开了。   强强妈妈说:“这个人怎么回事?看着一张精明脸,怎么蠢成这样?花钱跟她买药膏都不卖!”   那个大个子说:“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在这里等她回来。那个药膏,我是一定要买的。”   许菱双到了食堂后,果然饭菜都不多了,吃饭的人也很少了,她随便打了一点饭菜,吃完了就走回家。   远远的就能看到那个大个子站在他们家的院子门口,看上去特别碍眼。   前后左右的屋里已经亮起灯光了,路口也亮起了路灯,赵平家的客厅传出一家子的欢声笑语,还有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   许菱双走到家门口,并不看那个人一眼,只是伸手开门。   “许同志,我们刚才的态度可能有点问题。但我是真心过来买药膏的,我需要这个药膏。”大个子低声道。   这一次,他的语气没有那么嚣张,听起来甚至带了一点诚恳。   许菱双说:“我还是那句话,你买药膏的用处是什么?”   “买药膏,自然是给病人用的,要不然还能拿去做什么?”   “可是,这个药膏是不对外出售的。如果你们家有病人,也要先送来看诊,确诊之后才能给病人用药。”许菱双道。   大个子显然有些着急了:“你一定要这么难为我吗?只是卖一些药膏,我真的可以给你很多钱。或者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跟你换药膏。金子?珠宝?自行车?”   许菱双说:“我是学医的人,我难为你做什么呢?但是这个药膏不是我的东西,而我学习的时候被告知过,这个药膏永远不会单独售卖。只能在给病人看诊的时候,凭借医生的判断去使用。所以,除非你让我看看你说的病人,要不然,我也无能为力。”   大个子咬着牙,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多少钱都不行吗?”   “你怎么老是重复这个问题?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许菱双说:“我觉得你很奇怪,你又不是医生,你买这种东西回去随便给人涂抹,万一用出毛病来了,你负责吗?”   那人不说话了,只是瞪着许菱双咬着牙恨恨的跟自己生气。   许菱双转过身去,打开院子门正要进去,忽然一只手伸过去拉住了铁栅栏门,然后那个人说:“话还没说完,你今天要是不卖给我,我就不走了!”   “你……”许菱双转过身去,很不高兴的说道:“你是不是头脑不太好?我觉得你不需要买什么药膏,我建议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大脑。”   “随便你怎么说吧,总之,我需要那个药膏!”   许菱双被激的有些生气了,偏偏前后左右的人都在屋子里,整条路上没有一个人,她连找人帮忙都没办法。   “我会打人的。”许菱双说:“别逼我对你下狠手。”   那人完全不信,脸上写着“就凭你”三个字。   许菱双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她冷笑一声,正要用收拾葛伟峰的法子教训一下这个人,那人却忽然低声道:“行行行,我就是那个病人!你现在就可以看了!”   “啊?”许菱双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着这个人:“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你有病你直说啊!这有什么好藏藏掖掖的?”   “你不懂的!”那人一脸耻辱的表情。   “行吧,你跟我进来,我给你看看。”许菱双说:“你现在可以松开铁门了吗?”   他松开手,闷声不吭的跟在许菱双的身后走进院子。   许菱双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光线不太好的关系,所以她只能看出他走路时一只脚有些怪怪的。   走到客厅,许菱双打开大灯,屋里稍微有些闷热,她打开紧闭的窗户,又开了电风扇,才觉得屋里的空气好了一些。   “你坐这个椅子上,告诉我哪里的骨头有问题?”许菱双放好饭盒,洗了手才走过来。   之前一直乱糟糟的,所以许菱双也没仔细打量这个人,现在他坐在灯光下,看上去倒是人模人样的,五官端正,因为皮肤白的关系,所以透着一点儿书生气,那双跟强强妈妈很像的眼睛提醒了许菱双。   她说:“你是强强妈妈的兄弟?”   那人说:“没错,我是她弟弟,我叫江凯。”   “你左腿是不是有点问题?”许菱双说:“我看你走路的时候姿势有一点奇怪。”   江凯叹口气,道:“我伤到大腿了,但是我十天后就有一个比赛必须要参加,所以我不想去医院。一旦去了医院,被我的上级知道了,我就没有参加这个比赛的资格了!今天下午,我大姐带着强强去了医院,骨科的主任说强强胳膊上涂的药膏是一种失传已久的老方子。用了这个药膏,可以快速镇痛,连骨头的愈合都会快很多。我回来听到这件事,就拉着我姐迫不及待找过来跟你买药,但是你不卖!”   “我都解释过了,我不是卖药的,我们只给病人使用。”许菱双说:“不过你也很奇怪啊,你可以早一点告诉我你的腿上有伤,我给你看诊之后涂上药膏,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我又不认识你,你是新搬来的人,万一你把我受伤的事情说出去了,我一样参加不了比赛。”江凯非常不服气的说道。   许菱双撇撇嘴,觉得这个人的性格实在不讨喜,不过对方是病人,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卷起裤腿给她看看伤势。   虽然夏裤很宽大,但江凯把裤腿卷到一半就卷不上去了。   许菱双说:“你看着我做什么?你把裤子脱了不就行了吗?你里面没穿?”   江凯倒抽一口凉气,耳根也红了:“里面怎么可能没穿,但你是女同志……”   许菱双之前在学习男科那一部分的时候,就已经在吴子华的教育下摒弃了病患的性别意识了,所以她很认真的说道:“我是给你看病的医生,其他什么都不是。”   江凯看着许菱双那张艳若春花的小脸,手放在腰带上就是动不了。   许菱双觉得他太磨叽了,想了想,她说:“对了,你有钱,这样吧,我把你的裤子剪开给你看伤。之后我再卖给你一条裤子,你高价买下,穿着回去,这样怎么样?”   “你家里有这个尺寸的裤子吗?”江凯说:“我个子不矮。”   “你没见过我爱人吧,他跟你差不多高,或许比你还高一点儿。”许菱双说:“他有一条在家做的便服裤子,是新的,一次没穿过,便宜你了。”   “好,我跟你买了。”江凯说:“剪刀呢?拿来我自己剪。”   江凯把左边裤腿剪掉了,许菱双一看,道:“都肿成这样了,你还到处乱跑,是怕骨头坏不了吗?”   江凯说:“我有什么办法?我一定要参加那个比赛!”   “行行行,你别吵吵,我给你看伤。”许菱双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一双医用手套,戴上以后开始仔细的给江凯看骨头。   凭借异能这种作弊利器,许菱双清楚的感知到了江凯的左边大腿骨上有骨裂,不算严重,但如果他不治疗,还这样跑来跑去的折腾大腿,最后肯定要出大问题的。   “这位许医生,请问能治吗?十天后,我可以参加那个比赛吗?”江凯非常着急的说道:“要不你先给我用那个什么药膏吧,说不定涂上就好了呢?”   “又不是仙丹,涂上就能好?”许菱双说:“就算我给你用药,十天后你也不可能去参加那个比赛的。如果你执意要去,到时候骨裂会变得更严重。”   江凯固执的说道:“那不行,我必须去参加那个比赛!就算比赛之后腿废了,我也认了!”   许菱双看着他,实在是没法理解:“就算以后你一辈子一瘸一拐,你也要去参加那个比赛?”   “没错!”   “好吧,我给你用药看看。”许菱双说:“我老师有一副方剂,我也开给你,你自己抓药熬煮,一天两次,饭后服用,也可以帮助骨头愈合。另外,每天吃钙片。但是我要提醒你,就算十天后你觉得没什么疼痛感了,也不代表你的骨头已经长好了。骨头这种东西,必须好好休养,才能愈合。”   江凯激动起来了,他大声说:“许医生,你愿意帮我治就行!你要多少钱,我全都给你!”   秦远就在这个时候推开客厅的门走了进来,他看着椅子上坐着的高大男人,他一条腿露在外面,地上还扔着一条裤腿,便笑着说:“这是做什么呢?”   “你回来啦!”许菱双一看到秦远,就把自己的病人给忘记了,直接跑过去抱住了秦远。   秦远笑着亲了她一口,又看向江凯道:“你是江凯?前天我们见过一次。”   江凯也回忆了起来,他赶紧站起来想跟秦远握手:“原来许医生是你的爱人啊,怪不得之前没见过呢。”   许菱双严肃道:“江凯回去坐好!都说了不能乱动!”   江凯被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手回去坐好。   秦远笑着说:“这是在看病?”   “是的……”江凯低声说:“秦营长,我求你一件事,今天我来找许医生看病的事情,请你不要说出去。”   “为什么?”秦远问道。   江凯把自己的理由说了一遍,秦远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是那个比赛啊,我明白了。行,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许菱双见秦远也支持江凯参加那个比赛,便什么也没说,只是拿出接骨膏认真给江凯包扎。   之后,江凯换上了那条他高价买来的新裤子,一脸惊喜的说道:“这个药膏果然是宝贝!我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不疼不代表你好了。”许菱双说:“既然你十天后一定要参加比赛,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在家休养。这一罐药膏给你,你自己换药也好,找人给你换药也好,总之一天一次,用到你比赛前肯定够了。方剂也要每天喝,等你参加完比赛,腿伤一定会变得更严重,那个时候不用找我,直接去大医院就行了。”   江凯点点头,把药膏跟写着方剂的纸张收好,接着就从身上摸了一叠钱出来。   “这里是两百块,我知道肯定不够,不过我今天只带了这么多钱。还差多少钱,明天我再过来付。”江凯说:“或者许医生想要别的东西,我也可以给你弄来。”   许菱双从那叠钱中拿走了五张十元钱,然后说:“这就够了。”   江凯愣了一下,道:“那也太少了,你帮我治腿,是帮了我们全家大忙的。总之,大恩不言谢,以后,我肯定会报答你们的。”   说完,他丢下剩下的那些钱,慢慢挪动着走出去了。   许菱双等他走远了之后,才说:“秦远,你认识这个人啊?我觉得他头脑不太好。”   秦远洗了脸过来说:“他不是头脑不太好,他是没办法了。十天后的比赛关乎他们整个江家的荣誉,就算他废了那条腿,他也必须参赛。”   许菱双搞不懂这些,她看了看时间,都快八点了,便道:“我今天去买了大米和挂面回来,你饿不饿?我给你煮东西吃。”   秦远笑着搂住她,亲亲她的嘴角,道:“我明天早上很早就要回去了,所以我们时间宝贵,不能浪费在吃东西上……”   许菱双秒懂,拉着他就朝浴室走:“那还等什么?”   两个人从浴室折腾到了卧室,等一切平静下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罕见的是,这次先睡着的那个人居然是秦远,不是许菱双。   许菱双趴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微黑的眼下,右手轻轻运起异能,帮他梳理了一下全身的经络,这样第二天早上起来,他会感到特别轻松,疲惫全消。 第46章   几天的时间飞快的过去了,许菱双在省城住了几天,眼看就要开学了。   这几天,秦远尽量每晚回来陪她,不过有时候过了十点才能到家,许菱双都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好在两个人会一起起床,然后一起吃早饭,许菱双再亲自把他送上车。   白天的时候,许菱双也总是一个人在家,不过她也没有闲着,问清楚地方后就跑出去买了油盐酱醋、蔬菜、鸡蛋,所以早饭也是她跟秦远一起做的。   其他时间,她就在家里认真看书学习,顺便进行针灸练习。   吴家有一手绝活,他们可以用针灸暂时封住受伤部位的疼痛感知,减少伤患所受的痛苦。   很多年前,吴子华的先祖曾经在缺少药物的战场上给伤员们治疗,靠的就是这手绝活。   因为异能的关系,许菱双对于人体脉络早就了如指掌,各种下针部位她闭着眼睛都可以找到,不过到底还是缺了一些实践经验。   不过这种事情是没法着急的,就连吴子华自己,年轻时候也曾经历练多年,所以许菱双一直很有耐心的做着练习。   这几天,除了邻居之外,强强妈妈也找过她两次,一次是为了感谢许菱双给江凯秘密治疗的事情,另外一次是过来找许菱闲聊,顺便想跟她做个朋友的。   强强妈妈叫江玉,正如隔壁的姚金凤所说,这个人极其不好惹,而且因为娘家跟婆家在这里都极有地位面子的关系,所以她嚣张惯了,一点点小事情都能跟人吵起来,而且得理不饶人。   不过这种人有个特点,就是一旦她认为你是自己这边的人,那她就会跟你相处融洽,而且还会因为喜欢逞能的性格上赶着帮忙。   许菱双不太擅长跟这种人相处,所以表现的也比较冷淡,但江玉又把强强带了过来,打着给儿子看胳膊的名义来跟许菱双聊天。   “强强的手臂一切正常,还是按照之前医生跟你们说的那样,补充钙质、好好休养就可以了。”许菱双帮强强看完胳膊,简短的说道。   其实他们已经找了骨科主任作为主治医生,那就根本不需要再找许菱双了。   江玉说:“上次你给强强用的那个药膏,不能再给他换一次药吗?连骨科主任都说了,那个药膏效果极好。而且我弟弟的伤势我也看过了,这几天他一点都不疼了,这总不是骗人的。许同志啊,我们前两次见面的时候大家相处的不太愉快,不过我这个人的性子就是这样的。你要是觉得我得罪了你,那我跟你道歉。可是强强还是小孩子,我作为妈妈,总是希望他少受一些罪的。”   许菱双说:“这次是真的没有了,我身上所有的药膏都给你哥哥了。”   “我倒也不是强人所难,但我真的希望强强可以跟我弟弟一样,快点好起来。”江玉说:“你别看我们母子俩好像挺风光的,可我们在家里也很遭罪的。强强的两边长辈都是军人,对他的要求一直很严格。他的手臂一天不好,就会影响一天的锻炼。到时候我们家老爷子可能会生气的,而强强最怕他爷爷了。”   许菱双虽然只来了几天,不过也听说曹军长是个非常严肃刻板的人,他对下级严格,对家里人更严格,所以对孙子的教育也从不溺爱,甚至有些铁血作风。   “如果你们实在着急,过几天你可以带着强强去双井村找我,我回去以后就开始熬制膏药,几天后应该会有一批新的制出来。”许菱双道。   江玉眼睛一亮:“真的吗?那具体是几天后呢?强强他们一号要开学的。”   许菱双说:“那就一号前一天过去好了,你们自己开车过去的话,还是很方便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多谢你了。”江玉很高兴的说道:“我弟弟也说了,只要这次他可以正常参加比赛,等一切结束后,他会好好感谢你的。”   “那倒不必了,我已经收过诊金了。”   孩子们开学前三天,许菱双他们这些老师就要提前回到学校去打扫卫生和做准备工作了,所以许菱双跟江玉约好时间的第二天就回家去了。   秦远太忙了,早上只来得及把许菱双送到公交车站,就必须赶去营部了。   许菱双自己一个人第一次坐公交车去汽车站,倒也自得其乐。   回到村里,许菱双跟吴子华就重新制作了接骨膏,江玉在八月的最后一天领着强强去了双井村。   吴子华也给强强的手臂做了检查,等他们离开后,他还表扬了许菱双:“手法越来越好了。”   整个九月都在忙碌中度过,暑气渐渐消去,许菱双也去省城看过一次秦远。   到了十月下旬,秦远总算迎来了自己的头一次休假,便开着车忙不迭的回家去找许菱双。   “菱双!我回来了!”秦远开车到达公社小学的时候刚好是中午放学的时间,他站在办公室门口,冲刚刚下课回来的许菱双招招手。   许菱双眼睛一亮,三两步跑到他面前拉住他的一只大手:“你终于休息了?这次可以休息几天?”   “后天下午回去。”秦远说:“我非常想你。”   许菱双特别想扑到他的怀里,但孩子们还没从学校走空,加上同事们也都在场,所以她不能这么做。   不过两个人虽然只是拉着手,但各自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的沈娴连连打趣他们。   秦远跟许菱双的同事寒暄了几句后,就拉着她走向自己开回来的吉普车。   “对了,车上还有一个人,他是专门过来感谢你的。”秦远笑着一指车后座。   江凯打开车门,慢慢的走了下来:“许医生,真是多了亏你,才让我可以顺利参加比赛,而且我拿到了第三名,总算没有给江家丢脸。”   许菱双看到自己的病人,赶紧走过去说:“你之后去医院住了多久?”   “一直住到前两天才出院。”江凯说:“因为我勉强自己参加比赛的关系,所以等到比赛结束,我的腿已经肿的很高了。骨裂的范围扩大了,而且就像你说的那样,差一点产生不可挽回的影响。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所以我这次央求了秦营长,请他带我一起过来,我想要当面跟许医生道一句谢谢。”   “你太客气了。”许菱双说:“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已经好了吧?”   “是的,这次我治好了才被家里人同意出院。”江凯笑着说:“我给许医生和你的老师带了一些药材过来,你们看看能不能用的上。”   许菱双有些意外:“真的吗?那老师肯定会很高兴的。”   秦远开车回到家,江凯把自己带来的药材全部交给了许菱双,之后就很有眼色的想要告辞。   秦远说:“你的腿才好,你不会是想要走路去县城吧?”   “我慢慢走,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江凯笑着说:“你们夫妻俩也很久没见面了,我留在这里会碍事的。”   这样的江凯让许菱双微微有些意外,毕竟之前的江凯一直给人一种一根筋的架势,现在倒突然变成了一个通情达理、很会看眼色的正常人了。   秦远说:“就算你急着要走,也不差这么一顿饭啊。中午吃了饭,我开车送你去县城。”   “可是……”   “要是你的腿再出什么问题,你是真的打算提前转业吗?”秦远随口道。   江凯这才苦笑了一下,点头说:“好吧,那中午就打扰你们了。”   许菱双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去灶屋做饭了,不过家里没什么提前准备的,所以荤菜只有炒鸡蛋。   江凯一边吃饭一边说:“真是没想到,许老师的这双手既能给别人治病,还能做出这么美味的饭菜。”   许菱双说:“你太夸张了,是人就要吃饭,做饭什么的很正常的,我老师之前也要给孙子做饭啊。”   江凯正想问问吴子华的事情,吴田七却突然跑了过来,然后着急的说道:“许老师,我爷爷叫你!刚才隔壁村子送了一个病人过来,摔得血淋淋的,看上去好吓人啊。”   许菱双把碗筷朝桌子上一放,就立刻朝秦安康家里跑去了。   被送过来的伤者是一个中年妇人,她家的一只小猫爬到屋顶上下不来,她踩着梯子爬上去想要抱住小猫,谁知道脚底一滑,从屋顶上摔了下来,腿骨摔断了,而且因为院子的地上是碎石子铺成的,所以她身上有多处划伤跟擦伤,就像吴田七说的那样,看上去血淋淋的。   乡下的妇人讲究的比较多一点,比如吴子华可以帮她看大腿中部以下的伤势,但再往上面去,她的家人就不许吴子华查看了,这个时候就要靠许菱双了。   许菱双洗干净双手,把布帘子一拉,就走进去开始帮妇人检查盆骨和大腿根部那一块。   凭借天生的“火眼金睛”,许菱双很快就判明了妇人身上最大的伤势。   她微皱眉头走出来,低声对吴子华说:“老师,这个人我们看不了,县医院都未必可以看。” 第47章   吴子华点头道:“是不是摔到脊椎了?”   “是的,就算没有摔倒脊椎,我们这里也没法给她治,她的骨盆也有骨折,要做手术。”   “刚才我就已经在怀疑了,她摔得这么严重,我问她疼不疼,她却说没什么感觉,我就知道一定是摔到脊椎等部位了。”吴子华说:“这么严重的伤我们确实看不了,县医院的骨科主任我也认识,只怕他也没办法。我去跟她的家人说一声,让他们赶紧送她去省城的大医院。”   伤者的家人来了好几个,有她的丈夫、两个儿子和大儿媳妇,几个人一听吴子华的话,全都愣住了。   她丈夫说:“吴医生啊,你不是在跟我们说笑吧?送去省城大医院?我们怎么送过去?用拖拉机送吗?送过去人也没用了吧?再说我们哪里有钱送她去那么好的地方看病?吴医生,咱们公社个个都说你是神医,求求你了,我们给你磕头,你帮我们看看她吧。你是神医,你肯定可以的。上次我们村里那个老太太都摔成那样了,你给她治了几个月,现在不就拄着拐杖可以自己走动了?”   “是啊,吴医生,我们求求你了。”她大儿子也跟着哀求道,接着一家人全都跪了下来,在院子里给吴子华磕头。   吴子华说:“你们赶紧起来,她的伤势我们真的治不了,得送去大医院开刀。你们再怎么求我,我也无能为力,治不了就是治不了,你们不要耽误时间了,赶快把人送去大医院吧。”   那个大儿媳妇看上去比较精明,她说:“吴医生,我之前听人说你们吴家多少年前就在给人看病了,而且看这种摔伤是你们的家传。你现在说看不了,难道不是砸招牌吗?”   许菱双说:“你不用说这种话来激我师父,他是个医生,不是个神仙。你婆婆伤势很严重,早一点送去省城,好起来的机会就大一点。要是晚了,就算真的有神仙,恐怕也救不了了。”   许菱双说话的语气比吴子华强硬一些,那家人听了她的话,大概知道是真的没法治了,这才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愁眉苦脸的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过了一会儿,那人的丈夫走过来低声问道:“吴医生啊,请你跟我说实话,如果我们把孩子他妈送去省城大医院,能保证她治好吗?”   吴子华说:“不能保证。”   “什么?!”   吴子华解释道:“你爱人伤在脊椎,骨盆也有骨折,一直以来,脊椎的伤都很难说的,以后瘫痪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她丈夫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然后双手捂着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他的儿子凑过去,问了他几句后,两个儿子也都白了脸。   “爸,怎么办?”大儿子小声问道。   她丈夫一咬牙,低声道:“抬回去,看看她有什么想吃的,咱们全都买给她吃。”   这话的意思就是抬回去让她自生自灭等死了,俩儿子全都红了眼眶,但也都同意了父亲的提议。   受伤的中年妇人被她丈夫重新抬回那个铺着被子的板车上,她看着丈夫和儿子们红通通的眼眶,心里大概是明白自己没得救了,反倒坦然的对他们说:“这些事情都是命,你们别难受了。现在老大媳妇怀孕了,老二的对象也讲好了,我走也能走的安稳了。”   她的小儿子没忍住,趴在板车上开始嚎啕大哭:“妈,妈对不起,是我们没用,我们没钱送你去省城大医院,妈,呜呜呜呜……”   吴子华跟许菱双站在他们的身后,两个人都很沉默。   他们一家人哭了半天,最后她丈夫跟吴子华道了谢,就抹抹眼泪让大儿子开始拉板车回家。   “真的不去省城试试了吗?”吴子华说:“如果你们要用车子,我学生菱双的爱人刚好开了一辆吉普车回来,从这里去省城,也就三个小时。”   “谢谢吴医生,不过不用了。就算把人送去省城,我们也没钱给她治。如果真的到处借钱给她开刀,到时候她如果死了或者瘫了,我们一家老小只能跟着一起去死了……”   “我明白的。”吴子华点点头,目送这家人出了院子。   等他们走出去好一会儿了,秦安康走过来低声说:“老爷子,刚才饭才吃了一半,我去热了饭菜,我们继续去吃饭吧。”   “好。”吴子华转头对许菱双说:“你也没吃饭吧?赶快回去吃饭。”   许菱双点点头回去了,秦远跟江凯两个人已经吃过饭了,不过他们给她留了干净的饭菜,正放在一边等她回来。   “刚才的事情我也听见了,老爷子没什么事吧?”秦远道。   许菱双接过他递来的热水,喝了半杯后才说:“这种事情老师见多了,早就习惯了。”   “那你呢?你没事吧?”秦远微微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他是最了解许菱双的,她有时候看似很冷漠,其实心底是很柔软的。   许菱双握住他的大手晃了晃,然后低声说:“我也没事,我既然走上这条路,就懂得跟老师一样调适自己的心理状态。”   秦远微微放了心,便让许菱双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儿,江凯说:“我们军区医院骨科主任的技术还是很好的,要是真的送过去,未必治不了的。”   秦远说:“他们跟你不一样的,他们把家里卖干净,也未必能凑得齐医药费。就算凑齐医药费送去军区医院了,万一那个人一辈子瘫痪,放在家里谁去照顾她?咱们公社是产粮大户,但还是有很多人家顿顿吃菜糊糊的。要是真的有个人瘫在家里,到时候少份工分又多张嘴吃饭,这事情非同小可的。你看刚才那家人哭的那么厉害,就知道他们也是没法子。”   过了好一会儿,江凯说:“是我想的太天真了。”   “你没在乡下待过,不懂这些事很正常的。”秦远说。   “不光这种事我想的天真,之前比赛的事情,我爸跟爷爷也都批评我了。他们说我的想法总是特别简单,不应该因为固执非要参赛。如果真的因为比赛废了这条腿,我们江家以后才是真的丢脸。”江凯叹息一声道:“可惜我根本不懂这些道理,只知道一味往前冲。”   许菱双说:“你们江家这一代只有你一个男丁了吗?”   江凯说:“我爷爷只有我爸一个儿子,我爸倒是生了两个儿子,但我大哥早些年牺牲了。我大嫂改嫁了,他们俩倒是生了一个儿子养在我妈那里,现在也十几岁了。所以,我们家这一代,确实只有我一个人去抗了。”   秦远就劝了他几句,又说:“你来都来了,不如让老爷子也给你看看左腿。老爷子在后续调养方面也很精通,免得你以后留下后遗症嘛。”   等许菱双吃过饭,秦远洗碗刷锅,许菱双就带着江凯去找老爷子看养好的左腿。   吴子华给他认真看过之后说:“你恢复的很好,不过我建议两个月以内不要进行任何剧烈运动。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是不是一出院就开始跑步了?”   江凯脸一红:“是的,因为我在医院躺了很久,我怕以后跟不上训练,所以就有些着急……”   “你这样会适得其反,现在勉强训练,骨头得不到恢复休养,到时候情况可能会恶化,以后一辈子不能跑步都是有可能的。”吴子华说:“按道理,现在没有仗要打,没理由要你们这样拼啊。”   “我领导也是建议我多休息两个月,暂时先做做文职的,是我自己太心急……”江凯说:“真是惭愧,我总是因为短视而做出这种事情。幸好这次我跟着秦营长过来向许老师道谢,得到吴医生你的教训,要不然,我回去以后会继续每天跑步的,那我的腿……”   “你还这么年轻,不管你想练什么,总之千万不要心急。”吴子华说:“休息两个月而已,一转眼就过去了。我给你开一副促进恢复的方剂,你回去抓药每天喝一副,按照你的恢复力,说不定一个半月之后就可以继续跑步了。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   “真的吗?多谢吴医生!”江凯高兴极了,立刻从口袋里拿出好几张十块钱要付医药费。   许菱双说:“我知道你很有钱,不过也不用事事都这样撒钱吧。”   “我是真的想感谢你们。”江凯一脸诚恳的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吴子华收了他十元钱,江凯拿了药方就跟许菱双一起走出来了。   “许老师,我已经听秦营长说了,等你老师过世后,你也要去省城跟他团聚,是不是?”江凯低声问道。   “是的。”   “那就太好了,到时候你去拿一个医师资格,就可以去医院上班了。”江凯说:“我大嫂家里有路子,以后你需要的话,只要跟我说一声就可以了。”   许菱双也不知道以后的事,只说:“好啊,如果有需要的话。”   她下午还要去小学上班,等她去学校后,秦远就开车把江凯送到县城去了。   许菱双这学期带的是二年级,学生都是一年级升上来的,很听她的话,所以工作上非常顺利。   不过现在大家都知道她以后要跟着秦远去省城,所以褚建明也打算物色一个新的小学老师,不过并不着急,等这学期结束了再说。   做完下午的工作,许菱双迫不及待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沈娴笑着说:“你平常总是慢悠悠的不急着下班,今天倒是第一个要走。”   “秦远回来了,我想早点回家可以多陪他一会儿,今天老师也给我放假。”许菱双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一个不由自主的笑容,看起来特别甜。   沈娴笑着说:“看你这张脸,就知道你今天心情多美了。好了好了,你快点跑回去吧,我今天不跟你一起走了。”   “好,那明天见。”许菱双背着包就朝家走。   她很快就跑到家里,秦远正在院子里修东西,许菱双跑进院子掩上院子门,就跳到他身上一把将他抱住了。   秦远的手上还拿着一把小锤子,他抱着许菱双掂了掂,道:“是不是又瘦回去了?”   “我没有,我那天才跟沈老师一起在镇上的磅秤上称过。”许菱双捏了捏秦远越发紧实的肌肉,道:“是你最近练的太好了,力气变得更大了,真叫人羡慕啊。”   秦远抱着人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才把小锤子丢在地上。   “一个人在家害不害怕?”秦远亲亲她的额角,道:“我看家里的煤油消耗很大,是不是晚上睡不着?”   许菱双说:“睡觉我还是很踏实的,现在院墙上全是玻璃茬子,没人敢翻进来的。窗户上又钉了铁条,除非他们把大门砍了,要不然可没人进的来。我点灯主要是因为不习惯,以前起夜的时候你会帮我打手电筒,现在你不在家,还是直接点着煤油灯睡觉比较方便。我会靠在床头看会儿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秦远心疼的揉揉她的脑袋,不过他知道许菱双不是那种矫情人,便低声说:“洗澡水我已经烧好了,要不要先去洗澡?”   “要,还要你陪我一起。”许菱双窝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根本不想动。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样贪恋一个人的怀抱,不过这种感觉并不坏,还叫她心里特别踏实。   秦远把她的背包拿下来放在一旁,然后就这样抱着她去了洗澡房。   太阳还在天上明晃晃的耀人眼,他们俩却连院子门都忘了闩,就在洗澡房里先胡来了一场。   好在这会儿都在挣工分,左邻右舍也没什么人在,就算他们的动静闹得大一点,倒也不会有人知道。   天气已经变凉了,秦远用大毛巾裹着许菱双直接把人抱进房里,然后赶紧拿了干净衣服给她穿。   “小心着凉。”秦远说:“我不在家,你要是生了病,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   许菱双刚刚泡过热水,又进行过激烈运动,现在整个人手脚都是软的,她便缩在被窝里说:“我没力气了。”   “那我帮你穿。”秦远三两下套上自己的衣服,就坐上床认真帮她穿衣服。   别看他肌肉发达、力气又大,但照顾起自己的媳妇儿来却总是轻手轻脚的,绝对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穿好衣服的许菱双拉着秦远一起靠在床头慢慢说话,她说自己这段时间学到的新知识、看过的病人,秦远说了工作上的进展。   他们通信营在这次的演习中交出了完美的成绩单,是这次省军区演习胜利的一个关键因素,为此,秦远和整个通信营都受到了表扬。   “我刚去的时候大家都不服气我,不过经过这次演习后,个个都对我很尊重了。”   绝对的实力才能带来绝对的尊重,所以哪怕刚去的时候忙的焦头烂额,但秦远从未担心过自己的处境。   “我知道你最厉害了。”许菱双笑着说:“我认识的其他跟你年纪差不多大的人,都没有你这么沉稳。”   “咱们自家人这样夸自家人,就算是王婆卖瓜了。不过,我能有今天,都是老师教的好。”秦远握着许菱双的一只小手,一边说一边慢慢的揉捏她的手指。   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许菱双的手上还带着很多伤疤和老茧,不过现在伤疤已经全都不见了,老茧也褪去了,一双小手变得又白又嫩,跟她身上其他地方的皮肤一样好,秦远没事就喜欢捏着玩儿。   许菱双说:“那你现在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忙了?”   秦远说:“比刚去的时候好一些,什么时候你再去省城,我就有时间陪你去看戏了。听说过了元旦要换一场戏演,所以要是想看《白毛女》,咱们都得抓紧时间。”   许菱双算了算学校放假的时间,道:“之前秋收的时候学校已经放过一次大假了,之后再想放假,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不过我可以跟褚校长说一声,请假过去看你的。”   乡下的学校一到秋收期间都要放大假,孩子们要在田里拾稻穗,回家还要帮忙。   不过那段时间是秦远最忙的时候,所以就算当时许菱双有假期,也没办法去省城看他。   秦远说:“要是你定好时间,就发个电报告诉我。到时候我找人开车回来接你,如果你晚上过去,我们就可以早一点见面了。”   许菱双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把秦远刚刚才泄掉的火气又给蹭了起来。   “媳妇儿,今天这么热情,明天起不来可不要怪我。”秦远笑了起来。   许菱双皱起小鼻子,道:“还这么早呢,等我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我肯定比你早起。”   “只有这张小嘴巴是永远不服输的。”秦远笑着捏了捏她撅起来的小嘴巴,然后凑过去亲了一口,道:“不过我们可以验证一下,看看明天早上你几点钟才能爬起来。”   “快点试试啊,别光说不做假把式。”许菱双伸手就去解他的衣服扣子。   秦远按住她乱动的小手说:“别着急,现在才几点?我们有的是时间。”   时间确实是非常充足的,虽然这会儿天已经黑的比较早了,不过秦远还是在天黑前走出了卧室。   点上煤油灯,他重新烧了一锅洗澡水,然后简单煮了两碗鸡蛋面端进了堂屋。   许菱双踩着布拖鞋慢吞吞的走出来,就算现在光线已经暗下去了,但还是能看得出她的小脸红扑扑的,气色极好,笑容也显得有些娇憨。   “趁热吃,吃完了我再帮你洗个澡,然后你就去好好睡一觉。”秦远催促道。   “哦。”许菱双冲他笑了一下,大眼睛里面还带着那种叫人酥软的水光。   秦远没忍住,又凑过去亲了她一口,然后说:“媳妇儿,我真是疯了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这只是暂时的嘛。”许菱双说:“你以为我舍得你在那么远的地方吗?”   她家汉子这么好,不能天天见面,她也很难熬的。   许菱双低头吃了一口荷包蛋,然后露出一个特别乖巧的笑容,这是她吃到喜欢的食物时会露出的笑容。   秦远说:“溏心蛋,我这次是不是煮的不错?”   “有很大进步,下次继续保持。”许菱双笑眯眯的继续吃面。   吃过面,又洗了一个澡,秦远这才想起院子门还没闩,就走过去打算闩门进屋睡觉。   还没走到院子门边,大门就被人撞开了。   许三妞跟个受惊吓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看到大个子的秦远,她好像又吓了一跳,朝旁边跑了几步才在堂屋门口看到了许菱双,然后她不管不顾的跑过去抓住许菱双的手开始哭了起来:“大姐!快回家看看吧,二姐要被人抓走了!”   许菱双一愣:“香萍做什么了?为什么要被人抓走?”   “我也不知道,是曹家那个新媳妇带人过去的,说二姐偷她的汉子,所以要抓去公社找书记评理,还说要把二姐关进牛棚!”许三妞说:“爸跟奶奶全都藏在屋子里不出来,妈现在抱住二姐不给人碰到她。我不知道能找谁,只能跑来找大姐了。”   “你找我是对的。”许菱双镇定道:“我们跟你一起过去。”   她穿好薄外套,去卧室拿出手电筒,换上布鞋,拉着许三妞颤抖的小手,跟秦远一起快速跑去了许家。   许家这会儿非常热闹,左邻右舍全都没有睡觉,个个都挤在许家的院子里看热闹。   还有那种不怕事情闹大的人故意点了火把,把整个破院子照的亮堂堂的。   许奶奶的声音从卧室里面送了出来,她尖声叫道:“翠花,让他们把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带走!我们许家可养不出这种闺女,真是丢死人了!”   姚翠花哭着吼道:“你听他们胡扯!我自己养的闺女,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秦远走到院子门口,朗声道:“我是秦远,请让一让,我们要进去。”   他在公社做民兵队长的时候就极有威严,现在人人都知道他在省城做军官,一听他发话,围观众人就赶紧让出了一条路,让他们三个人走进去了。   走廊下,姚翠花跟许香萍母女两个抱成一团缩在墙角处,姚翠花满脸都是泪,许香萍看上去却很冷静,一双眼睛还透出狠绝,可见她只是愤怒,并没有觉得害怕伤心。   院子的正中心站着五个许菱双不怎么熟悉的人,为首的那个她倒是见过几次,是曹启明结婚不到半年的老婆胡燕。   许大海跟许奶奶都不在院子里,许小宝也不在,许四妞藏在堂屋的门后面,露着一个小脑袋怯生生的看着外头。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许菱双走过去,背对着走廊挡住姚翠花母女两个,然后厉声道:“想来闹事?”   胡燕抹了一把眼泪,转头看向许菱双,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那个小贱人的姐姐嘛!我也知道你汉子是个当官的,不过你妹妹不知廉耻偷我汉子!就算你们是当官的,我也会跟你们拼了!”   曹启明跟许香萍断了很久了,曹启明虽然一直对她不死心,不过许香萍从不理会他,他最后在家里人的催促下,跟邻村的胡燕结了婚。   许菱双知道许香萍至少半年没有跟曹启明说过话了,所以她一听就知道胡燕在血口喷人。   许香萍见大姐跟姐夫都过来了,便挣脱开姚翠花的胳膊,站起来大声说道:“大姐,我没有做过那种事!我上一次见到曹启明,还是秋收那会儿在打谷场,几十个人在一起收稻谷的时候。我连话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这个女人是疯子,她在胡说八道!”   “我胡说?我在家里的箱子底下找到一张你的相片,还被手帕包起来了!你没有偷我的汉子,他为什么要那么宝贝的藏着你的照片?我跑去问他相片的事情,他反倒骂我乱翻他的东西!我一看就知道你们两个有问题!我告诉你许香萍,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乱来,我一定要让李书记把你拉去蹲牛棚!”胡燕哭诉道:“你们大家帮我评评理,我跟曹启明结婚才多久?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就来偷我的汉子!你们帮我评评理!”   许菱双冷冷道:“评理?很好,我也要找乡亲们评评理,曹启明都已经结婚了,他为什么要私藏我妹妹的相片?我妹妹是个未婚姑娘,曹启明对她是什么居心?难道是想耍流氓?秦远,我很担心我妹妹的安全,我想请民兵队把曹启明抓起来,问问他到底藏了什么坏心思!”   “我男人能藏什么坏心思?一看就是你妹妹偷人!”胡燕尖叫起来。   “我妹妹人生的好看,身体好,能干活,你以为她会跟你一样,看上一个那样不中用的男人?”许菱双说:“你别让人笑话了,现在是你男人在箱子里藏了我妹妹的相片,不是你看到我妹妹跟你男人在一起。你想倒打一耙,也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在跟什么人说话!”   胡燕的娘家人听到现在,一个个的脸色都有了变化。   她妈忽然揪住胡燕说:“燕儿啊,你不是说你抓到那个姑娘跟曹启明搂在一起了吗?你快告诉大伙儿,你是在哪儿看到的。”   胡燕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低着头说:“我忘了是在哪里看到的了。” 第48章   院子里不知道是谁笑着喊了一句:“这种事怎么会忘了?要是我男人搂住别的女人,我活到九十九都不会忘的!”   隔壁的张月也大声道:“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在骗人了!我们左邻右舍都是看着香萍长大的,这闺女多老实大家都知道。而且她的大姐跟姐夫这么出息,她自己生的漂漂亮亮的,她想找多好的对象都能让她姐夫给她介绍,她是脑子缺根筋才会看上那个曹启明吧。要我说,这事儿已经水落石出了,是曹启明看香萍生的好看,对她生了那些个心思。还私藏相片,哎呀,想起来都觉得吓人!咱们家家都养了闺女,要是哪个结了婚的混账天天惦记我家的闺女,看我不拿棍子跟他拼了!”   “可不是嘛,现在是藏相片,谁知道以后会做什么啊?我觉得啊,这事儿得告诉李书记,让民兵队把曹启明抓起来!”   “是啊!抓起来抓起来!”   现在风向转了,一群人就开始跟着起哄了。   许香萍站在许菱双的身后,低声说:“大姐,谢谢你跟姐夫跑过来帮我们,爸跟奶奶一看到那群人冲进来,他们就带着小宝躲进屋子里去了。胡燕一张嘴骂人,奶奶就跟着一起骂,还让胡家人把我带走,说我丢人现眼。”   许香萍的声音在微微发颤,姚翠花也还蹲在墙角默默流眼泪。   这种事确实叫人寒心,一般来说,一家人在这种时候总应该一致对外的,看看胡燕那边就知道了,爸、妈、哥、嫂都在,全家人做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何况许家都被别人羞辱上门了,许大海作为一家之主、作为家里唯一一个成年男性,这种时候不在外头保护老婆孩子,却跟老妈躲在卧室里,怕是整个村子都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男人了。   许菱双握住许香萍的手认真道:“你放心,等把胡家人解决了,我会帮你们解决家里的事的。”   许香萍之前一直很坚强,因为她觉得自己问心无愧,所以她一直没有流眼泪,可是这会儿感觉到大姐手上传来的微凉体温,她却陡然鼻子一酸,有些想哭了。   亲爸第一个躲了起来,反倒是嫁出去的大姐第一时间跑回来给她们撑腰。   胡燕的爸抓住胡燕的胳膊,瞪着一双三角眼吼道:“你给大家说清楚,你到底在哪里看到曹启明抱着那个姑娘了?你快点说!”   胡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都说了我忘了!明明就是那个许香萍偷我汉子,你们反倒来质问我?是不是见我一个外村人好欺负?”   张月说:“外村人怎么了?我们谁不是外村嫁进来的?现在明显是你们一家欺负人家母女两个,你倒是很会倒打一耙!”   现任民兵队长齐宏桥已经带着人把曹启明跟曹家人全都找过来了,这个小伙子之所以能被秦远推荐做队长,就是因为他特别机灵。   刚才有人去他家通风报信,齐宏桥想了想,听说曹启明一家人都在家睡觉,就干脆全都拉了过来,就地解决这件事。   被拉过来的曹启明黑着一张脸,他跟着齐宏桥一起走进来,左邻右舍都对他露出一种鄙夷的眼色。   曹启明一愣,秦远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道:“曹启明,你已经结婚了,你藏着未婚姑娘家的相片想做什么坏事?”   曹启明涨红了脸吼道:“我能做什么坏事?我都半年多没跟香萍说过话了!是我家的婆娘在那里浑说!我结过婚之后,几时看过别的女人一眼?”   曹启明这个人虽然不咋地,但这会儿的乡下人大多比较老实胆小,他结婚后也只想过上寻常的日子,最好能快点生个孩子,所以他对胡燕虽然不怎么体贴温柔,可相处起来还是比较融洽的。   曹启明刚刚吼完,他妈就大踏步走过去,对着胡燕的脸左右开弓,霹雳吧啦扇了一堆巴掌,最后是胡燕妈扑过去跟她厮打,胡燕才被其他人拉过去挡了起来。   齐宏桥喝道:“要打人回家去打!这里是许家的院子!你们胡家跟曹家真不愧是亲家,一家跑来这里冤枉人家一个姑娘,一家到地方就动手打人,也真是够可以了!”   “我冤枉她?”胡燕捂着流血的嘴角哭喊道:“那张相片是怎么回事?相片还在我手里呢!曹启明,你要是跟许香萍没关系,相片是怎么来的?”   “我以前跟香萍处过!相片是咱俩好的时候互相交换的!不过我们都散了一年了,你现在扯这些有的没的有意思吗?我现在也不怕告诉你,我以前可喜欢香萍了,至少人家不像你这么蠢,跑出来坑自己的丈夫!”曹启明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围观众人露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张月跟周围的几个婶子却很惊吓,大家伙儿都是到现在才知道许香萍居然跟曹启明处过对象。   不过村里处对象最后崩了的年轻人也不少,所以这种事只是寻常事罢了。   齐宏桥见秦远脸色不好,就道:“胡燕,现在你汉子自己都说了,相片是以前交换的。你赶紧跟许香萍和许家人赔礼道歉,还有你们一家人都是!赶紧的!”   胡燕的家人现在知道自己被她坑了,为了赶紧脱身回村,一个个忙不迭的道了歉,被齐宏桥挥挥手赶了出去。   剩下胡燕一个死活不愿意道歉,秦远说:“齐队长啊,这种事情影响很恶劣的,而且不能开先例。要不然,以后谁看人不顺眼,就跑去别人家里辱骂一通,那公社还有什么精神风貌可言?李书记一直非常重视这件事,依我看,胡燕这样的必须严惩。”   齐宏桥点头道:“您说得对,我先把胡燕拉去牛棚关起来,等明天李书记答复关几天。”   胡燕这下慌了,她抓住曹启明的胳膊哀求道:“我可是你媳妇儿,你要看着我关牛棚吗?”   曹启明冷笑一声把她推得老远:“现在想起来是我媳妇儿了?你坑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   “就是,你这个黑心肠的女人,差点就让我儿子变成坏人了!关牛棚那是便宜你了!我告诉你,等你从牛棚出来,自己收拾包袱滚回你娘家去!我们曹家可不留你这种坑汉子的女人!”曹启明的妈说的唾沫星子乱飞。   齐宏桥冷眼看着他们曹家人,然后厉声道:“你们曹家最好也老实一点!大晚上的,家里少了一个人,你们会不知道?一个个安安心心在家睡觉,根本没想过拦着胡燕来许家胡闹吧?特别是曹启明,你媳妇儿人都不见了,你都不知道出去找一找?你才是这件事的由头,要是你拦住了胡燕,好好跟她解释一下,许家今天就不会遭殃!”   曹启明低着头不说话,他妈却说:“关我儿子什么事?他媳妇儿是这种浑人,难道她出去杀人,我儿子还能知道?”   秦远摆摆手说:“齐队长,赶紧把这些人弄出去吧,我岳母今天受到惊吓了,我们想让她早点休息。”   “好。”齐宏桥指挥民兵把人都弄了出去,胡燕直接被关进牛棚,其他人也都四散回去睡觉了。   张月有些不放心,转过身回来对许菱双说:“你妈命苦,你好好劝劝她,让她别那么伤心了。”   “我会的,多谢婶子,您早点回去睡觉吧。”许菱双把张月送了出去,然后随手闩上院子门。   姚翠花这才把屋里蹲着的许四妞拉了出来,然后她走到许菱双的面前,忽然泪如雨下:“菱双啊!菱双啊……今晚上要不是你们来了,我跟香萍怕是要被他们撕碎生吞了……你爸爸他居然丢下我们跑进去了……菱双啊……”   许菱双拉住姚翠花的手,低声说:“妈,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算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姚翠花没听懂。   许香萍说:“我知道了,大姐是不是说,要是过不下去,就跟你公公婆婆那样离婚?”   “离婚?”姚翠花一惊:“这怎么行呢?离了婚,你妹妹她们怎么办?香萍也要说婆家了,我要是离了婚,人家会怎么看她?”   “要是真心喜欢香萍,你们长辈离婚,人家有什么好计较的?”许菱双说:“妈,香萍是大人了,她的事情她自己能顾好,妈先顾好自己的事情吧。”   “可……可我们以后怎么过日子呢?”姚翠花哭着说:“我心里难受,特别难受,人家找上门来,拉着香萍就要动手,你爸跟你奶奶当下就抱着小宝跑去屋里躲起来了。这么多年啊,我给许家当牛做马,因为生不出儿子我受了多少罪?我图他许家什么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吃饱过,今天被外人欺负到家里来了,他许大海居然丢下我们不管了!菱双,要是你给我一把刀子,我现在就能许大海同归于尽。可是你说的那些,我做不到啊,我一个人怎么养活你弟弟妹妹啊?”   许菱双说:“妈也是傻了,如果真的离婚,他们肯定不会让你把小宝带走的,那你们就只用养三妞跟四妞。三妞已经十四岁了,要是身体好,再有两年就可以挣工分了。平时她在家烧饭洗衣裳也都熟悉了,如果你跟香萍两个人挣工分,养四个人还是能吃饱饭的。反倒是爸一个人养奶奶加小宝,活不下去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姚翠花一愣,她心里快速的打着算盘,连眼泪都忘了流。   许香萍低声说:“大姐说得对啊,要是妈离婚,我就晚两年再结婚,我好好帮妈挣工分!”   几个人正在院子门边商量着,许奶奶跟许大海见外面已经平静下来了,便放下睡着的许小宝,两个人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了。   秦远留了一个火把下来,许奶奶走到院子里,一眼见到姚翠花跟大女儿、二女儿站在院子门边说话,她就气冲冲的奔过去,拉住许香萍的胳膊就要打人。   “许香萍,你居然背着家里跟人处对象!还闹出这么大的事,害的我心里砰砰直跳,吓也吓死了,你怎么这么作死?”   许菱双随手就把许奶奶给甩开了:“我听你声音中气十足,体力好像很好,你会被吓死?而且,你打自家人这么有力气,刚才胡家人在这里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对他们动手?”   许奶奶冷笑道:“你这个二妹自己惹的事,难道还要我这个老太太帮她打人?倒是想得美!”   “行,你是老太太,那你呢?”许菱双忽然转过身对上不远处的许大海,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许大海垂着头站在那里,也不敢看姚翠花这边一眼,他低声说:“明天还要挣工分呢,吵吵什么?都早点睡觉吧。”   许菱双笑了,没用的男人她见得多了,但这么没用的,倒也是生平头一次见。   “很好,这话说的非常好,不过刚才你怎么没对着胡家人说这句话呢?”许菱双嗤笑一声。   她的态度太过鄙夷,许大海脸一红,心里不高兴了:“我是你爸,你就是这样跟上人说话的吗?”   “你也配做人爸爸?”许菱双说:“人家胡燕的爸爸连事情因果都没搞清楚,就大老远带着一家人跑来这边给胡燕撑腰,人家那个才叫爸爸。你这种的,叫懦夫。”   “许菱双!你够了啊!你别以为自己嫁了个什么营长,你就了不起了,就可以这样跟你老子这样说话了!”许奶奶尖叫起来。   许菱双压根不看她,她死死盯住许大海,只见他一直不敢看向这边,脑袋也越垂越低,许菱双握住姚翠花的手,正色道:“妈,不管你会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如果你选择原谅这个男人和这个恶毒老太太,那么以后你在许家出了任何事,我都不会多管闲事。这一点,我要事先跟你说清楚。”   姚翠花的眼中重新涌上泪来,她捏紧了许菱双的手,然后她忽然拉过许菱双的掌心就着火把看了一眼,她笑了,她说:“菱双啊,只看你这双手,妈就知道秦远对你一定很好。”   “是的,他对我非常好。遇到他,是我最幸运、最幸福的事情。”许菱双认真道。   姚翠花说:“菱双,妈是个没本事的人,性子又软,软了这么多年了,谁都能骑到我头上去。妈很多年前就知道自己嫁错人了,妈也苦也累,可是咱们乡下女人都是这么过一辈子的。要不俺能怎么着?妈也没地方可以去,娘家也没屋子给我们住。”   秦远忽然说:“岳母,我那间老屋虽说很旧,但如果你们不嫌弃,住人还是可以的。那屋子我爸跟小叔都不要了,你要是想出去住,那个老屋可以一直给你们住。如果岳母不放心,我可以找李书记写个凭据给你。”   这话要是许菱双说,姚翠花或许还没有那么踏实,毕竟老屋是秦家的老屋,就算空在那里,也是秦家的东西,只有秦远这样斩钉截铁的说出来,才能让人安心。   许大海一惊,他这时第一次抬头看向姚翠花,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孩子他妈,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出去住?你住去秦家的老屋?那旁人还不戳我们许家的脊梁骨啊?”   姚翠花的一颗心冷的跟冰窟窿一样,都这种时候了,许大海惦记的还是许家丢脸,而不是担心她。   她嫁来许家这么多年,付出的这么多好像都被喂了狗一般。   她一咬牙,看了看许菱双,又看了看许香萍,她说:“菱双啊,我带着你三个妹妹搬出去住!”   姚翠花没有说离婚两个字,许菱双倒是可以理解这一点,对这个年纪的乡下女人来说,搬出去住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姚翠花能回娘家,她说出来的可能都不是搬出去住,而是回娘家。   许香萍整个人开心的蹦了起来,她一把抱住姚翠花,又哭又笑道:“妈,你说得对,我们搬出去住!妈,我太高兴了!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这个家!以前我讨厌错了人,我一直埋怨大姐不能下地干活,埋怨她是个废物!可大姐身体不好,又不是她故意的。等大姐嫁出去了之后,我才慢慢发现,我最应该讨厌的人其实是那两个人!妈,我好累啊,这么多年,我真的好累啊!我干那么多活,但是那个不干活的人永远吃的比我多,吃的比我好!三妞也好累的,但是她嘴巴笨,她不说话,她也不敢说话!妈!妈我真的太高兴了!我们搬出去,我们现在就搬出去!”   女儿的哭诉让姚翠花心里绷着的最后一根弦也断了,她整个人崩溃了一般,抱住许香萍开始拼命的道歉:“对不起啊,是妈没用,是妈对不起你们!对不起……”   许大海跟许奶奶都惊呆了,他们俩互相看了看,许奶奶突然吼道:“你敢搬出去!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软了这么多年的姚翠花猛地抬起头来,然后死死盯住许奶奶回道:“你试试看!看看是我打断你的腿,还是你能打断我的腿!我天天下地干的是男人的活,我会怕你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太?”   许奶奶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差点摔一跤。   许大海赶紧跑过去扶住许奶奶,他不相信这么多年死心塌地的姚翠花会搬出去,他还低声对许奶奶说:“妈,要不然咱们今晚先服个软,到底是我们躲起来的不对,翠花跟香萍肯定吓坏了……” 第49章   许奶奶一把揪住许大海的耳朵,尖声叫道:“许大海,我是你妈,你要我对她服软?我是她婆婆,你是她汉子,伺候我们是她的本分!我们躲起来怎么了?是她自己生了个女儿在外头乱七八糟,关我们什么事?我们不躲起来,难道还要我去听人家怎么骂她女儿不要脸吗?”   “你才不要脸!你这个死老太太最不要脸!我二姐最好了!”许四妞忽然伸出小手指着许奶奶骂了起来。   全家人都是一愣,因为许四妞虽然不像三妞那么文静沉默,但她一向是个听话的孩子,叫她做什么就会做什么,没人想到她居然会开腔骂人。   许奶奶气的直翻白眼,她又跑过来想要去打许四妞,但姚翠花这会儿就跟护雏的老母鸡一样,整个人非常凶悍的抱住小女儿,硬生生把许奶奶吓了回去。   许奶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大海啊,你看看这个女人跟她生的女儿,一个个的都翻了天了,居然骂起我来了!大海,你今天要是不给妈做主,妈就一头撞死!”   许大海为难极了,于是他那一套缩头乌龟的本事又一次发挥了出来,他两只手抱着脑袋也朝地上一蹲:“我怎么做主?我怎么给你做主?我明天还要起来挣工分……”   姚翠花看着许大海的懦弱模样,她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淌了下来。   “妈。”许香萍拉住她的手:“不要哭。”   “恩,妈不哭,妈就是觉得自己瞎了几十年眼,真是太好笑了。”姚翠花抹了一把眼泪,然后用力道:“难得你姐夫在家,就趁今天,咱们搬出去吧。”   许四妞抱住姚翠花,小脑袋高高仰起,一脸稚气的问道:“妈妈,我们搬出去以后,我是不是就不会挨打了?”   许菱双一愣:“四妞,你在家会挨打?那个老太婆打你?”   许四妞点头道:“每天都打的,小宝自己摔跤了也要打我,我柴火捡少了也要打。”   许菱双走过来卷起许四妞破旧的衣服袖子,尽管光线这么差,但那根细瘦的像芦柴棒一样的小手臂上满是一块一块的淤青,有的还是新伤,泛着深紫色。   姚翠花用一种羞耻难堪的眼神看着大女儿,许香萍说:“大姐,你别生气了,你知道妈一直都是这样的。以前你在家整日被辱骂,妈也没有帮你说过一句话的。”   “我知道的。”许菱双看着姚翠花说:“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做父母,不过幸好我们的妈现在还愿意做出改变。”   “菱双啊,对不起。”姚翠花低声说:“可是村里谁家不打孩子呢?”   “暂时别说这个了,你们几个都去搬东西!”许菱双道:“秦远,你先回去一趟,去跟小叔借那张旧床摆在老屋。”   “好,我这就去。”秦远把手里的火把交给许菱双,然后温声道:“岳母也是个可怜人,你别跟她置气。”   “我明白的。”许菱双握住火把,道:“今天她们愿意搬出去,我是很高兴的。”   秦远轻轻抱了她一下,才打开院子门走回去找秦安康借旧床。   之前他们搬新家的时候,把家具全都搬进去了,现在老屋只摆着一些几家不要的旧东西,还有一张凉床,现在不去布置一下,今天晚上姚翠花她们可是没有地方睡觉的。   秦远走出去后,许香萍就拉着两个妹妹兴冲冲的跑进了她们住的那间屋子,然后翻箱倒柜,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放在旧床单上,一会儿打成包袱就能走。   姚翠花也看了看许菱双,慢慢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许大海这时候不抱脑袋了,他忽然站起来拉住姚翠花:“孩子他妈,你不是真的要搬出去吧?你是我们家的人,你跟着菱双他们住到秦家的老屋去,村邻们看了会怎么笑话咱们?”   “怎么笑话?想怎么笑话就笑话啊,我反正不在乎。”姚翠花有些麻木的看着面前眼神闪烁的男人,然后轻声道:“你要是怕丢脸,你可以告诉其他人,是你把我们赶出去的,不就跟你没关系了?”   “你真的要走?我们二十几年夫妻,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你就要走?”许大海说:“谁家不是这样过的?我知道妈脾气大,但她是咱们的妈啊……”   姚翠花甩开他的手,忽然尖叫道:“她是你的妈,她不是我的妈!我不管人家是怎么过的,我现在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我不想再受你妈的气,不想每天做牛做马还落不到一句好话,不想我几个女儿在家里猪狗不如,不想我男人明明是个带把的却连村口被骟的大黄狗都不如!”   许大海倒抽一口凉气,仿佛被雷劈过似的,他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你是这样看我的?你觉得我……你觉得我没种?”   “你有种?你除了在生孩子的时候有种,你其他什么时候有种过?”姚翠花冷冷一笑:“我现在是不想跟你动手,真要是打起来,我力气比你大。当初是我瞎了眼,看上你面白好看。那会儿我妈就劝过我,说你眼神飘忽性子不定,等我嫁过去肯定会后悔的。其实我嫁过来头几天就后悔了,打我进门,你妈就没把我当人看!可惜那时候已经晚了,我跟娘家闹翻了,我哪里都回不去了,我只能在你们家窝囊着过日子。最可笑的是,你比我更窝囊,你就好好的待在你妈的身边,继续做她的乖儿子吧。”   说完,她也走进屋子里开始收拾行李了。   许菱双拿着火把站在院子里面冷眼旁观,许奶奶这回也不嚎了,只斜眼看着她。   “嫁了个牛气哄哄的男人,你倒是也变得牛气哄哄起来了。当时在家里天天给我洗脚、倒马桶,那会儿怎么没见你这么出息?”许奶奶嗤笑道:“不过是仗着一张脸生的好看一点,就以为自己能拿住秦远一辈子?我听说他在省城做的可不是小官儿,那边什么女人没有?就你这样的,现在撺掇你爸妈离婚,等过几年你脸黄了、手粗了,就轮到你离婚了。”   “我离婚不离婚,也是我自己的事。再说我既能教书又能给人治病,没了男人我一样可以活下去,你要是等着看我的好戏,只怕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许菱双非常冷淡的说道。   许奶奶发现自己说不过许菱双,就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拉住许大海说:“我的儿,就让那个女人带着那几个不要脸的小东西滚出咱们家吧!那几个都是赔钱货,只要小宝还在咱们家就行了!等她们滚出去了,咱们家的日子肯定会特别红火的!之前我就觉得姚翠花那个女人的面相不好,一看就是克夫相。自从她嫁给你之后,我们家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生了一堆赔钱货,我每次要拿出去丢到河里,她都死活不让,结果害的咱们家连饭都吃不饱。现在她们要自己滚,我们应该敲锣打鼓送她们出门!”   许菱双啪啪鼓掌:“说得好,说得非常好,我对你们家以后的红火日子非常期待。我要说一句,既然我妈跟妹妹们都搬出去了,家里的东西也应该分一分。我妈和香萍挣的钱跟粮食都要拿出来,还有我之前送给家里的那一份粮食,也要分出三分之二来。”   “想要分钱分粮食?你想得美!”许奶奶立刻又变得凶悍起来了:“那是我们家的粮食,你敢动一颗试试看!”   许菱双说:“你确定就凭你和你儿子,能争的过我们这么多人?”   许奶奶一愣,好像头一回发现自己这边其实势单力薄。   很快,许香萍跟两个妹妹就扛着自己的东西走了出来。   东西都是用旧床单和旧被子装起来的,鼓鼓囊囊几大袋,估计什么零碎都放进去了。   她们三人的脸上都挂着一种兴奋的情绪,连一向最文静最沉默的许三妞都在笑。   之后,许香萍又想到了什么,她就赶紧跑进灶屋,把她们几个人的碗筷也给装上了。   姚翠花也收拾了一个巨大的包袱走出来,许大海看着她欲言又止,不过到底还是没有上前去阻止。   既然他妈都说了让这几个人出去,那大概就是对的吧。   院子外面传来了车轱辘的响声,许菱双打开院子门一看,只见秦远、秦安康和吴田七推着一个板车过来了。   “床支了两张,爸在帮手铺稻草,我想着还有粮食要搬,就喊小叔过来帮忙了。”秦远笑着说道。   吴田七也很兴奋的说道:“还有我,我力气大,可以帮忙搬东西的!”   他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高兴的跟做游戏似的。   许香萍她们赶紧把自己收拾的包袱放到板车上,秦远问道:“岳母,今年你跟二妹分的粮食都放在哪里了?不会全都碾了吧?”   “还没呢,都在我们屋里堆着,我带你进去看。”姚翠花带着秦远朝里走。   许奶奶赶紧上去拼命:“谁敢动我们家的粮食,我跟谁拼了!”   许菱双一把把许奶奶拉到一边,秦远就跟着姚翠花进屋去了。   秦安康等在堂屋门口,秦远扛一袋粮食出来交给他,他就搬到板车上去堆好。   许奶奶哭天抢地,不过许菱双一直死死扭着她的胳膊,所以她动不了,许大海这个软蛋压根就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一直沉默的站在旁边,然后时不时偷看一眼姚翠花。   等粮食搬好,许香萍拿着一个很破的旧本子走上前去,说:“我跟妈的粮食都在这里了,一斤也没有欠你们的。这是我算的数目,你们可以自己看,绝对不会有错的。”   许菱双说:“你跟妈分的钱呢?也有数目吗?”   “钱是有数目的,不过应该早就用掉了。”许香萍说:“就算还有,最多就剩几块钱了,我也不太清楚了,得问问妈。”   姚翠花说:“我们手里都没钱了,你奶奶那里应该还有一点钱。”   “那就算了,今天太晚了,东西都搬好了,就先走吧。”许菱双道:“不过,出门前,我还是要最后问你们一句:你们所有人,都想清楚了吗?今天从这里走出去,不是一件小事,可能从今以后,整个村里人都会笑话你们,你们确定自己可以承受吗?”   许香萍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可以!村里的几个孤儿不都靠自己活下去了?我都这么大了,还有妈跟妹妹们,我怕什么?”   许三妞跟许四妞也表示自己是大孩子了,只要跟着妈妈跟姐姐,她们什么都不怕。   姚翠花看着许菱双,坚定的说道:“我知道你怕我后悔,但我不会后悔的。我现在只想好好的把你几个妹妹养大成人,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去想了。”   “行,记住你今晚自己说的话,将来不要对不起香萍她们。”许菱双松开许奶奶的手臂,道:“那我们就走吧。”   “好。”秦远拉着板车带头走了出去。   许香萍一手拉着一个妹妹,高兴的跟在后面跑。   许奶奶冲过去想要扒住板车,不过许菱双把她挡住了。   “谁挣的粮食谁拿走,你要是不服气,明天尽管去找李书记给你做主。”许菱双冷冷道:“如果你想要闹事情,你掂量一下你跟你儿子能不能打的我们。”   “你!你简直是恶霸!”   “多谢夸奖,那你们早点睡觉,再见了。”许菱双最后一个走出去,还很贴心的帮他们把院子门关上了。   左邻右舍其实都没睡觉,大家都站在各自的门口看热闹。   张月走出来握住姚翠花的手,笑着说:“搬出去好,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气,何苦呢?你这么能干,以后又有大女儿和女婿帮衬,日子怎么都会比那个老虔婆好的。”   “恩,谢谢你。”姚翠花总算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们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回到秦家老屋,秦富贵已经把两张旧床都铺好稻草了。   许香萍她们几姐妹都是干活小能手,很快就拆开床单被子,快速的把床铺好。   秦富贵从家里端了一锅热水过来,说:“太晚了,你们随便洗洗干净休息吧。”   说完,他就跟秦安康、吴田七出去了。   秦远拿了煤油灯和蜡烛过来,姚翠花看着这个简陋的老屋,心里忽然踏实起来了。   “菱双,小远,真是多亏了你们。”姚翠花道:“要不是你们,我今天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秦远笑着说:“岳母跟我们还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嘛。”   许菱双说:“今天太晚了,你们先将就睡下吧,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   “好。”许香萍把他们夫妻两个送出去,她很高兴的说道:“大姐,姐夫,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妈跟两个妹妹的。”   “恩,我放心。”许菱双说完,就跟秦远回去了。   到家洗了手脸才回到卧室躺下,许菱双趴在床上,秦远慢慢的给她按摩腰背。   “是不是很累?快点睡吧。”秦远说:“我看一直在揉腰,是不是腰不舒服?”   “你还好意思说,我都说了不要那个姿势,你偏要,我差点扭着腰!”许菱双扭过头横了他一眼。   秦远笑着凑过去亲了亲她的侧脸,道:“是我的错,所以我现在不是在给你赔罪吗?”   他的手法极好,许菱双被按的全身放松,舒服的眯起眼睛来,然后很快就睡着了。   因为睡得太晚,所以许菱双第二天早上起迟了。   好在秦远早就做好了早饭,她三两口吃过饭,就跳上秦远的自行车去学校了。   学校里的同事居然已经知道她妈妈带着几个妹妹搬出来的事情,个个都拉着她问东问西。   “这也就是因为你跟秦远出息了,所以你妈妈才能靠的上你们。”沈娴说:“不过她都这个年纪了,还敢带着孩子搬出来,我也挺佩服她的。”   许菱双说:“我妈跟二妹挣工分抵得上男人,加上我补贴的那些粮食,她们以后的日子肯定好过多了。”   秦远在家待了两天就回省城了,不过他们已经约好了,到下个星期天,他还会开车回来。   临走前,他还记得找李洪写了一张字据,表示他们秦家愿意将老屋借给姚翠花居住到老。   姚翠花母女四个收拾了好几天,现在也算安顿下来了。   村邻们虽然有些闲言闲语,不过支持她们搬出来的好心人还是比较多的。   见她们缺少家具,不少人都把自家用不上的旧家具拿出来让她们挑选,所以现在老屋的桌椅箱柜也都置办齐全了,虽然都是破旧的东西,但她们都很高兴。   家里收拾好了之后,姚翠花又跟许香萍出去挣工分了,有些年纪大的女人不怎么理睬她们,好在她们也不在意,收工回家还会在许菱双让出来的菜地上种菜,打算好好屯点东西过冬。   许三妞跟许四妞都是勤快孩子,妈妈跟二姐出去挣工分,她们就在家里做家务、出去捡柴火,一家几口过的有模有样的。   反观许大海那边,这母女四人一般出去,许奶奶就忽然发觉自己没有好日子过了。   以前她可以指挥三妞、四妞去干活,可现在俩孩子都不在家了,饭没人烧,衣服没人洗,地没人扫,连鸡都没人喂。   桩桩件件都要她自己去干,要不然许大海干完活回到家,还要埋怨她没有给自己喝上一口热水,吃上一口热饭。   如此十来天下来,许奶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她想想不服气,就跑去秦家老屋找姚翠花了。 第50章   这会儿正是中午,许三妞烧好饭,跟四妞两个人把饭菜摆在堂屋,就乖乖坐好等着姚翠花跟许香萍两个洗了手过来吃饭。   虽然才搬出来十几天,但这俩孩子的性子都变得稍微开朗了一些,三妞也比从前话多了。   觉得自己亏欠女儿太多的姚翠花对这些变化也感到很欣喜,她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就当自己是个寡妇,一心只想好好养大几个孩子。   “好了好了,快吃饭,天冷了,饭菜冷得快,你们两个不用等我们,自己先吃。”许香萍坐上桌子,抓起筷子就夹了一筷子炒蘑菇吃。   搬出来住真是太好了,她们母女四个粮食充足,住进老屋这些天,她们吃的全是干饭,比在家里强多了。   姚翠花擦干净手也坐了下来,不过她先给小女儿夹了一些菜,自己才开始吃了起来。   村里人白天在家的时候都不闩院子门,所以许奶奶直接推开门就大踏步走进老屋了。   母女四人都是一愣,许香萍头一个叫了起来:“你跑我们家来怎么不敲门?”   “我是你奶奶,我爱来就来!”许奶奶举着棍子挥了挥,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这老屋虽然很旧,但到处收拾的干干净净,走廊下的竹圈子里面养了一窝新买回来的小鸡仔,正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一张旧桌子上摆着炒蘑菇、炒南瓜和青椒土豆片,母女四人的饭碗里装的全是白米饭,虽然掺了不少干菜一起煮,但跟许家经常吃的菜糊糊是不一样的。   许奶奶一看这些饭菜,登时气的鼻子都歪了——这群人搬走家里的粮食,居然在外头吃的这么好,凭什么?   她举着棍子就朝桌子上砸去,姚翠花身体确实是好,反应也快,她一把揪住许奶奶手里的棍子,狠狠朝后一撅,许奶奶手一松,被这股力量一下子带倒在地,摔了一个屁墩儿。   这还了得?这老太太作威作福这么多年,眼看就要发作,许香萍大声说:“这是我们家,李书记都承认我们已经分家了,要是你这个老太太再胡来,我们就真的对你不客气了!”   分家这个点子还是沈娴帮许菱双想到的,她说要是不弄清楚这个关系,到时候许奶奶跟许大海可以找上门来赖着吃喝住,麻烦事儿很多的。   所以许菱双让许香萍用自己的名义去公社立了户,现在她是户主,就算许大海母子两个想闹事也无从闹起。   “你们也不怕天打雷劈!”许奶奶恶毒的咒骂着。   许三妞忽然说:“奶奶你这么坏的人都活到这个岁数了,我们肯定比你活得长。隔壁家的李婆婆都跟我说了,奶奶你当初生了三个女儿,全是你亲手丢到山上喂狼了。就算会天打雷劈,那也会先劈到你身上。”   许香萍一愣:“还有这种事?怎么三妞你从来没跟我们说过?这老太太居然这么恶毒!”   “我怕说出来吓着你们,又不是什么好事情,有什么好说的?”许三妞说:“妈妈,二姐,我们把她赶出去,继续吃饭吧。这么好的白米饭,要是冷掉了多可惜。”   姚翠花便站起来,跟许香萍一起架住许奶奶,直接把人送到院子外头去了。   刚巧许菱双吃了午饭抱着书本出门去找吴子华上课,见到这一幕,她就赶紧走过去问道:“她过来找你们麻烦?”   “是啊,不过大姐你不用担心,我跟妈才不怕这个老太太呢。”许香萍笑着比划了一下拳头:“我力气这么大,爸来了我都不怕!”   许菱双笑着拍了拍二妹的肩头,道:“好,继续保持这个状态。”   许四妞拿着许奶奶的棍子丢了出来,其他人就全都走回院子,闩上门继续回去吃饭。   许奶奶站在土路上,被风一吹,整个人瑟瑟发抖,她干嚎了几嗓子,不过这边的人都在家里吃饭,没人对她的干嚎感兴趣。   这老太太无可奈何,只能拿着那根破棍子回家去了。   家里还是冷锅冷灶,许奶奶一进门,许小宝就冲过去拉住她的衣角喊道:“奶奶奶奶,我妈呢?我姐呢?她们怎么还不回家啊?我肚子饿要吃饭,奶奶,饭呢?”   许大海灌了一肚子凉水,这会儿心情正不好,他便走过去很不客气的说道:“妈,我在外面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回到家里连口热饭菜都吃不上,你成天在家都做什么了?”   “你要吃饭不会自己去做?老娘生你养你,你几十岁的人了,还要我来伺候你?我不吃饭了,要吃你自己去做!”许奶奶头一扭,跑回房里躺着了。   许小宝跟过去趴在她床前一直喊肚子饿,许大海心情不好,不过饭必须要吃,他只能自己煮了一些稀饭,胡乱吃了几口就继续出去干活了。   许奶奶在床上躺着躺着,居然就这么睡着了,等她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家里安安静静的,许小宝也不在床头趴着哭了。   许奶奶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跑去灶屋一看,锅里还有一点儿剩汤水,她立刻骂道:“煮了稀饭居然不喊我这个做妈的起来吃!真是不孝子!”   她一边骂一边给自己煮了菜糊糊,煮好之后就喊许小宝过来吃饭,可是喊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   许奶奶就自己先吃了两碗菜糊糊,吃饱以后继续喊许小宝,可是不管她怎么喊,都没人回应。   她这下有些着急了,在整个家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人,许奶奶一惊,拔腿就朝外跑去。   “你看到我们家小宝了吗?”   在外头晒太阳聊天的老头老太太都说没看见人,许奶奶心里慌得砰砰乱跳,她想了想,觉得许小宝可能是去找他妈妈跟姐姐了,便又去了秦家老屋。   老屋的院子门是锁上的,许三妞带着妹妹在山上捡柴火,家里根本没人。   许奶奶就一头冲进秦安康家里的院子里,抓住刚刚放学回来的吴田七吼道:“你看到我们家小宝了吗?”   吴田七愣了一下,说:“小宝?许老师的弟弟?没见到啊。”   许奶奶急了:“连这里都没有?那小宝能跑去哪里呢?”   吴子华拄着一根拐杖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现在越发消瘦了,走路也要靠着拐杖才能行动,所以近来许菱双已经不让他给人看病了。   “怎么了?菱双的弟弟不见了?”吴子华问道。   许奶奶把中午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就紧张的搓着手说:“怎么办?我现在怎么办?都说没见到小宝!小宝是我们许家的命啊,他要是不见了,我们怎么办?”   “小宝不见了?”刚刚下班回来的许菱双一进院子门就听见这句话,她登时皱起了眉头。   吴子华解释了一下,许菱双就说:“老师你回屋歇着,田七好好照顾你爷爷,我去找齐宏桥。”   村里丢了一只母鸡也要找民兵队,丢了一个娃娃就更要找他们了。   齐宏桥他们正在打谷场训练,一听许菱双说走丢了一个孩子,齐宏桥立刻给他们分了任务,以许家为中心辐射出去,每几个人找一片地方。   许菱双也没闲着,去到许家附近询问每一个邻居家的孩子。   问了半天,总算有一个小男孩说:“我中午遇到许小宝了,他跟我要吃的,我没有,让他自己去山上掏鸟蛋,他就一边哭一边去山上啦。”   一直跟在后头的许奶奶两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小宝从来不去山上的!现在天冷了,要是被狼叼走了怎么办?呜呜呜呜……”   “别嚎了。”许菱双镇定道:“要么就去山上帮忙找,要么就回家去待着,别在这里耽误别人。”   许奶奶又翻了一个白眼,不过这回是被气的,她狠狠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把你养到这么大,还给你找了那么好的夫家,你现在就这样对我!你肯定不得好死!”   许菱双压根懒得理睬许奶奶,她转身就朝小男孩说的山上跑去了。   许小宝这个孩子平时养的娇气,加上许四妞一天到晚看着他,所以他很少有机会去山上玩,万一摔到哪里也不是开玩笑的事。   冬天天短些,日头很快下去了,可还是没人找到许小宝。   种地的人陆续回家,许三妞跟四妞也捡柴回来准备做饭,姚翠花还没进家门就听说小宝不见了,她心口一跳,赶紧朝外跑。   作为亲家,秦富贵跟秦安康也放下农具跟着一起找,许香萍让三妞四妞在家关好院子门,她也跑出去找人了。   知青点那边,一群人正要做饭,朱爱玲从外面跑回来,匆匆忙忙拉住杨志跟赵文森:“许老师的弟弟一个人跑山上去了,才几岁的小孩子,马上就要天黑了,万一找不到,那就麻烦了。”   “我们出去一起找?”杨志问道。   “是啊,一起去找。”朱爱玲带头朝外走,杨志跟赵文森也跟了上去。   一群人找了很久,把许家附近的山头都翻遍了,可还是没有找到许小宝。   许大海坐在山上开始嚎啕大哭:“小宝啊,你别吓唬爸爸!你要是没了,爸爸可怎么办啊?”   许奶奶死死掐住许大海的肩头,一双眼睛迸发出阴毒的光芒,她说:“是那个女人害死小宝的!是那个女人害死了我们许家的命!要不是她闹着分家搬出去,小宝就会有人看着,就不会一个人跑出去了!”   齐宏桥刚才在附近,闻言便冷笑道:“许老太太你也要点脸吧,小宝妈妈在家的时候,小宝从来没丢过,现在换了你一个人看孩子,孩子就立刻不见了。我听说你一直在屋里睡觉,也没有管孩子肚子饿?小宝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是被你害的,你还怪别人,真当其他人是傻子啊?”   许大海一听这话,猛地醒悟过来,他抓住许奶奶的手臂吼道:“妈,你还是不是人啊?我在外面干活那么辛苦,你天天在家闲着不干活儿,还不给我跟小宝做顿饭吃,你怎么这么毒啊?”   “我毒?我在家闲着?你的衣服不是我洗的?地不是我扫的?菜地不是我去浇的?你以为不下地干活,家里就没有事情做了吗?你在干活,我也在干活,凭什么我要做饭伺候你?”   许大海一愣:“你以前明明说家里根本没有事情做,还说三妞四妞都是懒鬼,在家只知道玩。”   许奶奶面色一变,齐宏桥嗤笑一声,道:“你们母子俩够可以的,一个坏一个蠢,啧啧。”   说完,他就去另一个地方找孩子了。   “小宝,我是二姐,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水果糖,你出来啊,二姐给你糖吃。”许香萍慌乱的在草稞子里到处乱翻,一不留神脚下一空,她就着山坡朝下滚了下去。   不远处的赵文森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扶起许香萍:“你没事吧?摔到哪里了?”   许香萍扭伤了脚,不过她站起来以后拍拍衣服,就要继续去找弟弟。   赵文森拉住她说:“有这么多人都在找,不差你一个,你的脚变成这样了,下去等着吧。”   “我不下去,我找不到小宝我心里不安的。”许香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那是我弟弟。”   “我知道那是你弟弟,不过你现在这样只会碍手碍脚,我劝你还是老实下去等着,不要耽误别人找人。”赵文森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冷。   许香萍一愣:“我耽误别人?”   “没错。”赵文森说:“好了,你能走路吗?能走我就扶你下山,不能走我就背你下去。”   许香萍的脚摔得有些严重,见她走几步就要摔倒,赵文森就直接把人背起来朝下走去。   走了一半,许香萍才蓦地反应过来,她登时脸一红,整个人都害羞起来了。   赵文森个子高,原先很瘦,但在乡下锻炼了好几年,身上也挺结实的,背起一个人下山也不怎么费力。   到了山脚下,赵文森把许香萍放下地,让她在草丛里坐着,自己拍拍衣服就要继续上山。   “等等!”许香萍喊住他:“那个,请问你是姓赵的吗?”   “我是,我叫赵文森。”赵文森说完转身就走。   “啊……赵同志,谢谢你啊!”许香萍红着脸说了谢谢。   她之前虽然跟人处过对象,不过那会儿年纪还太小,两个人只牵过几次手,这次被赵文森背下山,是她活到现在跟男人最亲近的一次体验了。   而且赵文森跟曹启明不一样,一样都是刚刚干完农活,曹启明身上总有一股汗臭味,但赵文森身上却好像干干净净的,没什么气味。   硬要说的话,许香萍能从他脖颈那边闻到一股雪花膏的味道。   她一个人坐在草丛里胡思乱想,竟然一下子把许小宝的事情给忘了。   天已经全黑了,找人的民兵点上火把继续在山上寻找。   姚翠花这会儿已经快要站不起来了,许菱双拖着她朝山下走,忽然,旁边的草稞子里面钻出来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孩子,不是许小宝是谁?   姚翠花扑过去抱住儿子嚎啕大哭:“小宝!小宝你跑去哪里了?我们找了你这么久你为什么不说话?妈还以为你出事了!”   许小宝用小脏手揉揉眼睛,抱住姚翠花的脖子说:“妈妈我饿,我来山上掏鸟蛋,但是我不知道怎么爬树,我就一直哭,然后我就睡着了。”   许菱双拉住他的小脏手给他把脉,又给他检查了一遍全身上下,然后道:“小宝没事,应该只是在山上睡着了。”   姚翠花抱着儿子一边哭一边下了山,许菱双赶紧去通知民兵队,说孩子找到了。   许香萍拄着一根粗棍子,一跳一跳的想要去看弟弟。   赵文森跟杨志他们一起下山,刚好见她艰难的朝前走,赵文森就走过去说:“要回家?我背你回去吧,你们家刚好有医生,回去就把腿看看吧。”   “那怎么好意思啊?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蹦回去的。”许香萍赶紧拒绝,她的一张脸红的快要滴下血来了,好在天黑,没人看得出来。   赵文森平时话不多,为人还是很热心的,他蹲下去二话不说把人背了起来。   杨志走过去说:“你是许老师的妹妹吧?之前在地里见过你,你干活很卖力啊。”   “啊,我……我就是力气大……”许香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一会儿朱爱玲也走过来了,几个知青就一起把许香萍送到老屋。   老屋的院子里,齐宏桥跟两个民兵握着火把在教训许奶奶和许大海。   许大海说:“我在地里干活,我怎么知道我妈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我照顾不好?我是你妈,你自己煮饭都不叫我一起吃,也不叫儿子吃,你怎么做人爸爸的?”许奶奶尖叫起来。   堂屋,许菱双冲了麦乳精,又拿了饼干出来,许小宝吃的满脸饼干渣,不过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朱爱玲推开院子门,赵文森把许香萍背进去,大家跟许菱双打了个招呼,也就回知青点了。   “菱双啊,小宝跟着他们是不行的,我想把小宝也要过来。”姚翠花低声说道。   许菱双正在帮许香萍看脚踝,闻言手上动作微微一顿,接着就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必须办离婚,然后想办法让公社承认他们虐待孩子,才能彻底把小宝要过来。”   “离婚……”姚翠花屏住呼吸,说不出话来了。   “妈,你怕什么?离婚不就离婚吗?我们都搬出来了,难道你还怕离婚吗?”许香萍无所谓的说道。   可姚翠花就是怕离婚这两个字,搬出来住是一回事,但离婚是另外一回事,姚翠花觉得自己承受不起这样的事情,所以她沉默了。   “反正我随便妈的意思,你要是想离婚,我就帮你。你不想离婚,只想要小宝过来,我们也可以试试看,不过希望不大。”许菱双给许香萍的脚踝涂上药膏,然后用力推拿了一会儿。   许小宝吃了饼干,许三妞端着一碗青菜面疙瘩汤走了进来:“小宝,晚上我只做了这个,你吃一碗吧。”   许小宝确实是饿极了,端着碗就开始往嘴里扒。   姚翠花看着眼泪直转,不过她到底还是下不了决心。   齐宏桥教训了许奶奶和许大海之后,就让两个人把吃了晚饭的许小宝带回去了。   一开始,许小宝怎么都不愿意离开姚翠花的身边,不过许奶奶伸手一拽,把孩子一抱就跑了。   等其他人也都出去后,许菱双说:“妈你也看到了,奶奶这么宝贝小宝,你不用这种手段,肯定是没法把小宝要过来的。”   “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我看你奶奶被教训之后老实了很多,之后应该不会这么大意了。”姚翠花含糊其辞的说道。   许菱双点点头,换了话题:“香萍,这几天你就不要下地干活了,在家养几天,等脚踝彻底好了再去。我中午和晚上回过来给你涂药,你在家的时候尽量把腿架起来休息。”   “我知道了,多谢大姐。”许香萍说:“对了,大姐,姐夫是不是这个礼拜天要回来看你?”   提到秦远,许菱双原本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她点头道:“是啊,他礼拜六的晚上就会回来了。”   “大姐,只要提到姐夫,你就会立刻笑起来呢。”许香萍忽然道。   许菱双说:“是吗?我自己倒是没注意,不过我一提到他,心情就会变好,这倒是真的。”   “真好啊,我什么时候也能找到一个这样的人啊……”许香萍忽然有些神往的说道。   “二姐,你不是说要在家里多留几年,帮妈妈挣工分的吗?”许四妞忽然说道。   许香萍被闹了个大红脸:“哎呀,我知道啊,我就是说说而已嘛,你这个小孩子,别理大人的事啊。”   许菱双说:“你要是真的遇到喜欢的对象,那就尽管去结婚。只要以后我们多给口粮,妈这边倒是不用担心的。”   “大姐,我真的不着急找对象的。”许香萍赶紧强调道。   不过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赵文森的模样,还有他脖颈处传来的友谊雪花膏的气味,不由整个人一怔。   许菱双这会儿却已经拎着包回去继续学习了,吴家跌打损伤这一块她已经学的很好了,现在找到吴子华的伤者也都是她在看,吴子华会在一旁小声提点,但大多数时候,他是不需要开腔的。   许菱双好几次给吴子华把脉,都能感觉到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虽然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每天帮他熬药的时候,许菱双心里还是会隐隐难过。   吴子华自己倒是越来越想得开了,他总说:“田七现在有爸爸了,人长高了,变黑了,也变壮实了,我看着他,心里实在没什么牵挂了。”   秦安康是一个特别负责任的人,他并不会因为吴田七是领养的就不敢教训他,只要田七犯了错,秦安康也会批评他,还会罚他帮忙一起干活。   许菱双回到家里,先烧水洗澡,然后回房看了一小时书才去睡觉。   礼拜六的下午,秦远就开车从省城回来了。   许菱双闩上院子门,跟秦远在卧室好好腻歪了两个小时,才一起出去洗澡做饭。   秦远说:“我开车回来的时候,看见二妹好像从知青点那边出来,她不是很在乎工分的吗?怎么干活的时间跑去闲逛了?而且她什么时候跟知青点的人混熟了?”   许菱双说:“二妹的脚受伤了,我叫她待在家里好好休息的,没想到她居然跑出去了。她之前跟知青好像都不熟,不过那天找小宝的时候,我看见赵文森背着她回来了。”   “赵文森?”秦远说:“二妹不会看上他了吧?”   “这个就不清楚了,如果看上了会怎么样?”   “会很惨吧。”秦远说:“赵文森家里可不是一般家庭,他还是个高中毕业生,二妹要是看上他,是不会有结果的。”   许菱双炒好一个菜盛起来,才慢慢说:“可是这种事,咱们也管不了的,随她去吧。”   许香萍在家休息了几天,脚踝已经好多了,所以她趁着大家都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去了一趟知青点,把自己做的鸡蛋饼装在一个铝制饭盒里面,然后包了好几层,留上一张“赵同志收”的纸条,她就回来了。   她倒是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为了感谢那天赵文森主动出手帮忙。   等知青点的人收工回来,杨志就在窗台上发现了这个包了好几层的饭盒,刚巧知青点只有赵文森一个姓赵的,他便拿起来说:“老赵,这是给你的。”   赵文森好奇的打开一看:“是鸡蛋饼,不知道是谁拿来的。”   杨志还没说话,朱爱玲就兴冲冲的跑过来说:“我知道是谁,肯定是许老师的那个妹妹拿来的。”   “你怎么确定?”杨志不信。   “肯定是她啊,那天赵文森不是帮了忙吗?还背了她呢。我分明看见那姑娘的耳根都红透了,估计是有些心动的。”朱爱玲津津有味的说道:“那姑娘虽然不像她大姐那么娇美,不过也是个很好看的人,外形上看,跟老赵还是相称的。”   杨志没说什么,赵文森却说:“小朱不要乱说话,人家是女孩子,要是有什么不好的流言传出去了,岂不是我的错?”   “好了好了,我又不会出去乱说。”朱爱玲说:“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明天你去问一句就知道了。”   赵文森合上饭盒,直接递给了杨志。   杨志不明所以:“做什么?这么好的鸡蛋饼你不吃吗?”   “我不吃,我晚上想吃米饭。”说完,赵文森就去煮饭了。   朱爱玲笑着拿过饭盒,撕了一块鸡蛋饼尝了味道,她很欣喜的说道:“手艺真好,比我强多了。来,杨志,他不吃,我们两个吃。”   她跟杨志两个人真的把鸡蛋饼吃完,然后刷好饭盒又放回了窗台上。   第二天上午,许香萍又一个人去了知青点悄悄拿回自己的饭盒。   屋门忽然被人打开,赵文森从屋里走了出来,刚好对上许香萍惊慌失措的双眼。   “赵同志……你……你怎么在家?你没去挣工分?”许香萍慌张极了,她甚至把饭盒藏到了身后,整一个欲盖弥彰的样子。   赵文森还是那样一脸平静,他说:“是啊,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要休息半天。这个饭盒是你送过来的?”   “是……是我。上次你帮了我,我想感谢你一下。”许香萍低着头说:“也不知道我做的鸡蛋饼合不合你的胃口……”   “不合胃口。”赵文森说:“许同志,我帮你是举手之劳,你不用这么客气,以后也不用再感谢我了。”   “可是……”   “许同志,我没有在乡下找对象的打算。”赵文森说:“我迟早要回京市的。”   许香萍的脸涨得通红,比那天在赵文森的背上时还要红。   好一会儿,她说:“我……我知道了,不过,我想解释一下,我没想过跟你处对象。真的!我知道你是高中毕业生,我跟你不一样的,我知道的……”   赵文森看着她慌张的解释这些,便道:“好的,既然是这样,那大家就都说通了。很感谢你送鸡蛋饼过来,我们互相帮忙的事情也扯平了。”   “哦……我知道了。”许香萍抱着饭盒朝外跑:“我下次不会再过来了。”   她一口气跑到老屋的院子外,才浑身一松,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许菱双今天不上班,加上两个人小别重逢,所以不光昨天晚上亲热了好久,早上醒过来,两个人又在卧室里腻歪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许菱双腿都软了,秦远才把她抱出去洗澡。   这会儿,她在浴桶里泡着放松,秦远出去给她拎热水,走到院子那头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哭。   秦远拎着热水瓶出去看了一眼,就赶紧去了洗澡房:“菱双,香萍蹲在路上哭。”   许菱双说:“我知道了,等我洗好了出去看看。”   许菱双泡澡泡的浑身软绵绵的,秦远把她从浴桶里面拉起来,给她用毛巾擦干,又亲手帮她穿好衣服,这才抱着人在堂屋坐下。   “你歇着,我去把香萍叫进来。”秦远笑了一下,跑出去了。   许香萍被秦远带了进来,她这会儿已经不哭了,不过眼睛还是红通通的。   许菱双靠坐在铺了软垫子的竹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小脸白里透红,大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娇艳之色。   “大姐?你……你真好看。”许香萍忽然道:“要是我跟大姐一样好看,我是不是也能……”   许菱双笑了一下,说:“也能什么?”   许香萍叹口气,道:“我还是在胡思乱想,就算我跟大姐长得一样,我不像大姐读过书,没有用的。”   “你看上赵文森了?”许菱双开门见山。   许香萍一愣:“大姐怎么知道?”   “我猜的。”许菱双说:“赵文森长得白净斯文,高高大大的,应该是你喜欢的那种。”   “我确实有点喜欢他,不过他刚才跟我说,他不会在乡下找对象。所以,我不会再乱想了。”许香萍说:“大姐,我这样没读过书的人,是不是一辈子都配不上他那样的人?”   许菱双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如果你很介意自己没有读过书,你可以从现在开始自学,我可以教你。”   “我?自学?真的可以吗?”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许菱双说:“我好歹也是小学老师,教你语文数学是没问题的,就看你自己想不想学。”   许香萍深吸一口气,然后握着拳头说:“大姐,我想学!”   “不过,你要知道,就算你能学到三四年级的水平,以后去城里能认路,能看报纸,能自主买东西,你跟赵文森都是两个世界的人。”许菱双说:“他不光是城里人,他在城里,也是人上人的那一种,你明白吗?”   许香萍头一回听说这种事,她想了半天,总算弄清楚了许菱双话里的意思。   好一会儿,她说:“大姐,我明白了,我跟赵同志是没可能的。不过,我还是想多认字,我想以后能自己看报纸。”   “好,那以后我会每天教你。”   许菱双是一个趁热打铁的人,她当下就写了几个比扫盲班程度要深的字出来,开始教许香萍学习。   秦远做了一碗臊子面端出来:“菱双,你一边吃一边教吧。”   “大姐还没吃饭吗?现在都要十点了。”许香萍有些诧异。   “她今天休息,起来晚了。”秦远笑着说:“锅里还有,二妹要不要吃一点儿?”   许香萍摇摇头道:“我不饿。”   许香萍学了一会儿,等许菱双吃完臊子面,她就抱着饭盒回去了。   许菱双拉住秦远的手,说:“二妹的对象怕是不好找,整个公社,像赵文森那样的男同志可不多。”   秦远说:“你也不用担心,等你搬去省城了,有机会就叫二妹过去玩,我可以给她介绍部队的小伙子。那么多人,总有被她看上的。”   “好。”许菱双靠在秦远的怀里,轻轻问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舍不得我?”秦远轻吻她的额角,低声说:“下次还是半个月后才能回来,你想不想去城里看我?”   “我不能去。”许菱双说:“老师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我现在已经不管他会不会察觉,每天都用异能帮他治一会儿。不过也只能缓解他的疼痛,起不到治疗的作用。我要是去城里好几天,老师这边怎么办?”   秦远微微皱起眉头:“这么严重?”   “是的,这么严重。”许菱双说:“吴田七都比之前更听话了,因为他告诉我,晚上他经常会被老师的呼通声吵醒。”   “怪不得老爷子已经很久不给人看病了。”秦远说:“我知道你很难过,我有时间会尽量多回来陪你的。”   “恩。”许菱双在他的肩头蹭了蹭,轻声说:“不知道是不是跟你相处久了,我觉得自己好像变软弱了。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秦远揉揉她的小脑袋,柔声说:“有我在,你本来就可以软弱。”   “我之前还跟我妈说,女人靠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呢,你却叫我靠你。”   “我当然知道你一个人也能活,但是有我在,你就不用那么辛苦,我想让你偷偷懒。”秦远笑着说:“大家不是都这样说吗?谁叫你命好呢?”   许菱双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道:“你这是在夸我命好,还是在夸你人好?”   “都夸。”秦远想了想又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带老爷子去军区医院看一看?”   “我提议过的,不过老师说,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就算去京市的大医院,结果都是一样的。”许菱双说:“老师还说,到了最后,他想回到镇上那个吴家的老宅子去,连后事都在那里料理。”   “我明白了。”秦远握紧她的手:“有任何事,你就立刻发电报给我。”   秦远第二天天没亮就开车回省城了,到了礼拜四下午,村里又开进来一辆吉普车,停在了秦家的门口。   许菱双原本以为是秦远,等她跑出来一看,却发现是江凯和江玉两姐弟。   “你们怎么来了?”许菱双好奇的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们有事相求。”江玉说:“许老师,我们想请你去省城看一个病人。”   “我?”   “是的,是看骨头。”江玉说:“我们的一个叔叔骨头出了问题,省城那边查不出什么毛病。我弟弟想到了你,我们就开车过来找你了。”   江凯说:“许老师,可以请你去一趟省城吗?”   许菱双道:“我走不开。”   “如果是学校那边的事情,我们可以帮你请假的。”江玉说:“治病比较重要,相信你们学校的领导能理解的。”   许菱双说:“不是学校的问题,是我自己有私事走不开。”   江玉微微皱起眉头:“许老师,你以后可是要做医生的人,你这样是不是太冷漠了?”   江凯赶紧把他姐姐朝后拉,然后自己笑着说:“许老师,你真的走不开吗?”   “是的。”   “我能问问原因吗?”   “我老师已经病的很严重了,我一天都不敢离开。”许菱双淡淡道。   江凯跟江玉都是一愣,过了一会儿,两姐弟商量了一下,江凯说:“我们知道了,那如果我们把病人送到这里呢?”   “那就没问题了。” 第51章   如果不是因为吴子华的身体越来越差,许菱双也很想去看一看那个省城医生都检查不出来的病例。   毕竟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异能让她变成了一个天然的人工CT机,可以清楚的察觉到任何一个病变的地方,像这种疑难杂症对她来说反而是最简单的。   等将来她真的做了医生,这项技能也会成为她的招牌,毕竟这个时候仪器并不发达,许菱双光靠此项说不定就能成为一代名医。   所以江凯要是把病人送到双井村,对两边都是好事。   江凯说:“我跟大姐要回去安排一下,我叔叔自从病倒后身体就衰弱下去了,要是把他送过来,还要考虑是否请一个护士跟着我们一起过来。如果是那样的话,吉普车可能也不是很合适了。”   “直接去借一辆大卡,斗篷罩上之后在车斗里铺好被褥,让小叔叔躺在里头开过来。”江玉说:“对我们是麻烦了一点儿,不过小叔叔能舒服些。”   “不过大张旗鼓开过来是不是不太好?这里是乡下地方,村民们看到军用大卡说不定会害怕的。”江凯微微有些犹豫。   江玉无所谓的说道:“那就借一辆普通的卡车啊,我跟我公公说一声,借什么都很方便的。”   “那就由大姐去安排吧。”江凯说:“等我们确定好时间,会打电话给县城的熟人过来通知许老师的。到时候,就拜托你了。”   许菱双说:“只要送过来就好办,我老师那边有现成的诊疗室,而且他也可以给点意见。”   江玉看了看手表,说:“时候不早了,我跟江凯就先回去了,家里那边还在等着我们的消息呢。”   许菱双这才说:“看你们慌慌张张的,我都忘了给你们倒水喝。现在开回省城又要三小时,要不要先喝口水休息一下?”   江凯之前在这里吃过饭,便一边道谢一边自己走到走廊的竹椅子上坐了下来。   江玉犹豫了一下,见地面还算干净,便也走过去,在江凯旁边坐了下来。   许菱双给他们泡了两杯绿茶,茶叶是本地山上的野茶,看着不怎么样,不过喝起来口感极好,入口微苦,之后就有回甘。   江凯一边喝茶一边赞不绝口:“上次过来尝了这种茶叶,我就觉得你们这儿水土好了,山上随便长的野茶也这么香甜。我爸给我的茶叶,说是名茶,泡出来还没有这个味道好,也是白花钱了。”   江玉见弟弟如此夸赞,这才端起杯子尝了一口,表情顿时一松:“果然是好茶,没想到乡下地方也有好东西。”   江凯笑了:“许老师你别介意啊,我姐以前没来过乡下,之前她还问我,乡下是不是到处都是泥巴,脏了鞋子怎么办。你说,她是不是特别没见识?”   许菱双笑着说:“其实江同志也没说错,遇上下雨天,确实到处都是泥巴。”   “也难为许老师长得这么漂亮,却要待在这种乡下地方。”江玉看看简陋的院子,又看看许菱双那张精致的面孔,微微有些可惜的说道。   江凯轻轻拉了拉江玉的袖子,低声说:“大姐别乱说话啦。”   江玉说:“哎呀,我又没说错,我在省城认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比许老师更出众的,所以我才觉得可惜嘛。”   “这里挺好的,我是乡下人,待在这里是正常的啊。”许菱双不以为意,道:“等后面去了省城,我肯定会想念这里的一切的。”   许菱双喜欢双井村,虽然她来的时间并不长,但这里有她跟秦远的第一个家,有一些慢慢让她重视和喜欢起来的家人朋友,如果不是为了去跟秦远团聚,许菱双可以一辈子住在这里。   “许老师要去省城跟秦营长团聚,那是好事呀。”江玉又喝了几口茶,道:“我多嘴几句,许老师你不要介意啊。秦营长啊他特别受欢迎,上次演习胜利后,文工团去给他们做表演,那些小姑娘啊,一个个的都把眼睛长在他的身上了。我是看许老师你单纯人好,之前又帮了我弟弟,我才跟你说这些话的。换个人啊,我才懒得提醒呢。”   许菱双笑了笑,道:“谢谢江同志提醒。”   “许老师,你这个人还挺上道的。等你搬去省城,我们说不定可以做个朋友的。”江玉见对方采纳自己的意见,便高兴起来了。   江凯却微微有些脸红,等喝了茶,江玉去借厕所,江凯就低声对许菱双说:“许老师,我大姐从小骄纵惯了,所以说话总是得罪人,但她人不坏的,就是缺心眼儿,我爸妈也经常训她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要是她惹你不高兴了,我跟你道歉。”   许菱双说:“我没放在心上,你也不用跟我道歉,我听得出来,你大姐是有口无心的。”   江凯说:“到底是我们有求于你,总是怕你会生气的。哦,对了,我们那个小叔叔是我的一个表叔,也是军人,他的性子跟我大姐有点儿像,都是从小娇惯着长大的。加上这几个月他被病痛折磨的脱了形,所以说话就更难听了。到看病的时候,要是我小叔叔说了什么难听话,请许老师千万不要跟他计较。你有什么不快,到时候都冲着我来。”   许菱双看了看江凯诚恳的表情,说:“你这个人也真是有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没觉得你是这么会顾及别人感受的人啊。”   “那个时候是我太着急了,其实我平时不那样的。总之,以后要是相处久了,许老师你就会知道的,我虽然也笨,不过比我大姐强些吧……”江凯抓了抓脑袋,见江玉捂着鼻子出来了,就停止了对话,自己去打井水给江玉洗手。   许菱双把他们两个人送到门口,江玉叹口气说:“许老师啊,你还是早点搬去省城吧,你们乡下这个旱厕……叫我说什么好呢?”   许菱双忍不住笑了起来:“让江同志受委屈了。”   江凯又抱歉的冲许菱双笑笑,就赶紧开车把江玉带走了。   许菱双其实很能理解江玉的感受,这会儿乡下的旱厕确实让人一言难尽,不过他们建的这个旱厕已经很好了,至少是用砖瓦砌出来的,不像左右邻居家,就是地里埋一口大缸,上面铺两块厚木板。   第二天上午,许菱双还在上课,县城来了一个男同志,告诉她江家姐弟会在周日早上把人送到村子来。   为了这个特殊病人的到来,许菱双跟吴子华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到了礼拜天早上,她一大早就爬起来,简单吃了一点早饭,就在院子里等着。   到了九点多,一辆民用小卡车开了过来,车斗上被篷子遮住了,江凯从车斗跳下来,然后打开车板,接着又跳下来一个男青年,两个人拿了一个担架,从车上的被褥里抬下来一个人。   他整个人都被薄被子盖住了,脸也被遮住了一半,但还是能看出他面容消瘦、皮肤惨白。   许菱双赶紧指着秦安康家的方向说:“在这边,跟我走。”   副驾驶座上也下来了一个短发女青年,她背着一个大背包,步履匆匆的跟了上去。   担架上的人被安置在了西屋的小竹床上,许菱双洗干净双手戴上手套走进去,看一眼床上的人,登时一愣——怎么这么年轻?   之前,江凯跟江玉都说病人是他们的小叔叔,所以许菱双一直默认这是一个中年人,再年轻也不可能低于四十岁,可现在躺在那里的人看上去跟江凯年纪相仿,说不定比他还小。   而且他的相貌非常优秀,哪怕现在瘦的脱了形,也是一个非常英俊的青年。   “小叔叔,这位就是许老师,旁边这位就是吴医生。”江凯的语气非常温和有礼,显然对这个病人极为尊重。   “吴医生,许老师,今天要麻烦你们了。”病人虽然看上去一脸不耐,但还算懂礼貌。   “哦,许老师,这位就是我小叔叔,他姓董。”江凯又介绍道。   吴子华拄着拐杖在床边坐下,由他先给病人看诊,又例行问了一些基本情况,所以许菱双确实没猜错,这个小叔叔跟江凯是同龄人,都才二十五岁。   过了一会儿,吴子华走到一边,低声对许菱双说:“触诊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但他的脉象非常不好,所以体内一定有病灶。你在这方面比我敏锐,你过去看看。”   “是,老师你先坐下歇着吧。”许菱双把吴子华安置好,才走到竹床边。   小叔叔的脸色看上去更加难看了,他见到许菱双走过来,甚至故意道:“江凯,你又说这里有名医,可是看了这么半天,还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省城的马主任都查不出我的腰到底怎么了,这种乡下地方的草头郎中又能知道什么?而且这个什么老师,不是个教小学二年级的吗?她也能给人治病?”   江凯尴尬极了,赶紧一脸抱歉的跟许菱双说对不起。   许菱双倒是很平静的说道:“能不能治,也要看你的腰部到底怎么了。好了,请这位董同志暂时不要说话,我来给你看看。”   董同志不高兴的看着许菱双,又狠狠瞪了一眼江凯。   许菱双给人看病的时候也是按照吴子华的顺序,望闻问切,一个都不少,等到最后,她才掀开被子的一角,进行触诊。   这个小叔叔确实瘦的厉害,趴在那里简直是瘦骨嶙峋了,而且身上还有不少自己掐出来的瘀痕,可见他发作起来的时候极难忍受。   不过从这种地方也能看出董同志其实个忍耐力很强的人,他都把自己身上掐成这样了,但江凯他们却说他很少呼痛。   屋子里光线很好,不过许菱双还是拿了一个手电筒,让江凯在一旁照着董同志的腰部。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她现在使用异能查看病灶其实已经不会泛出荧光了,但她在这方面比较谨慎,所以有人旁观的时候,她就会让别人打起手电筒,万一荧光再次出现,旁人也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异能顺着董同志最疼的地方探了下去,很快,许菱双就收回异能,然后说:“可以了。”   江凯赶紧把董同志翻过来躺好,又给他盖好被子。   “许老师,我小叔叔到底怎么样了?你能看出什么吗?”江凯很认真的问道。   许菱双说:“看出来了。”   董同志正打算冷嘲热讽,一听许菱双说看出来了,登时一愣,讽刺的话就在嘴里憋住了。   江凯大喜:“我小叔叔的腰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疼成那样?而且现在连动都动不了了。”   许菱双说:“董同志啊,你的腰以前是不是摔过?还很严重?”   “是,一年半前我在拉练的时候为了救人,摔过一次,骨折了,但是我早就养好了,早就行动自如了。”董同志道。   “你其实并没有养好,在你受伤的部位,你的两截脊椎骨中间现在是空的,也就是根本没有长好。而你以为伤已经好了,是不是就继续恢复训练,该跑就跑,该跳就跳,甚至还会负重几公里什么的?”许菱双慢慢道。   江凯赶紧说:“是啊,我小叔叔平常训练比我还凶,他带的都是精锐部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现在怎么办?能治吗?”   许菱双还没说话,董同志就一脸狐疑的盯着她,抢先说:“这位许老师,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隔着皮肉,你能确定我的骨头中间是空的?你这样随便说说,就叫给人看病了?我之前可是在军区医院照过X光的,那都没照出问题,你摸一下就知道了?”   许菱双很想说,她的手摸一下,可比现阶段省里的X光检查管用多了,毕竟不是后世,仪器并不先进,很多病变不能被全部检查到,但她的异能探过却能感知的清清楚楚。   “我确实摸一下就知道了。”许菱双淡定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再换个角度找别的方位重新做X光检查,说不定就可以看到了。我的建议是用这个姿势去照,拍出来的可能性大一点。不过我看你的身体,这段时间已经做过好几次X光了,不建议你短期内再做。毕竟,你现在的身体真的非常虚弱。”   董同志看了一眼江凯,道:“你告诉她我做了几次检查了?”   “我没有,我没有!”江凯赶紧摆摆手道:“小叔叔,我根本不知道你做过几次检查啊。”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董同志一脸狐疑。   许菱双说:“我看出来的,这是我的本能,我说了你也不懂。”   董同志的脸色稍微变了变,他看向许菱双,低声说:“你说的头头是道,那我问你,你有法子可以治吗?”   “我有。”许菱双说:“其实很简单,就是把你现在变形的骨头掰正了,然后用东西固定住你的上半身,让你不能乱动乱跑,之后用中药内服外敷,多补钙,让骨头自己长好,慢慢恢复原状,就可以了。”   江凯听的有些头大:“许老师,把变形的骨头掰正?那里可是脊椎啊,能随便掰吗?”   “当然不能随便掰,得按照吴家祖传的手法,一个疗程慢慢将它掰正,期间还要配合针灸。”许菱双说。   董同志见她说的笃定,双眼微微有了一些神采,他说:“那位吴医生,你是怎么看的呢?你赞同你学生的看法吗?”   吴子华在角落里说:“菱双看诊至今,无一出错,我相信她的实力。再说这个治疗方法对你没有坏处,就算试一下也无妨的。”   “那许老师,一个疗程要多久?”   “掰正骨头的一个疗程只要一礼拜,不过后续治疗还是比较长的。而且还有一点,因为我不能去外地,所以你如果找我治疗,只能待在这里治。”许菱双说:“总之你考虑一下吧,如果不想在这里治,你可以回城让骨科那位马主任开刀帮你复原。之后也是一样让骨头慢慢长好,总之,不管是哪一种治疗方法,时间都会很长,要有足够的耐心才可以。”   “小叔叔,怎么办?”江凯蹲在竹床边,有些发愁的看着董同志:“你要是待在这里,家那边可能不会放心的。”   董同志只思考了一分钟,就说:“我不想开刀,这种位置开刀的风险会更大,我就留在这里治疗。就像吴医生说的,试试也无妨。反正我都看了那么多医生、吃了那么多药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让小冰跟桃子留下来照顾我,等我治好了再回去。”   腰部的问题让他的精神受到了极大打击,这几个月,他眼看着自己越来越虚弱,其实对于治好这件事几乎不抱希望了。   可是忽然被江凯拉来了这个乡下地方,见了一老一少看着不怎么靠谱的两个土郎中,对方倒好像长了透视眼一般,一下就找出问题所在。   董同志的心里其实还有一部分疑惑的,但他现在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只想着试一下。   江凯点点头,站起来说:“许老师,那就让我小叔叔留在这里治疗吧。不过,他要住在哪里?这里还有地方住吗?他们一共三个人,还有一个是女同志……”   一直站在屋子角落的那一对年轻男女立刻说:“我们随便有个地方打地铺就可以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给五哥治疗。”   秦安康这里确实住不下这么多人了,而且吴子华的身体越来越差,许菱双也不希望外人在这里打扰他。   她想了想,说:“我家倒是有空房间,让董同志跟那个男同志住客房,这位女同志可以在书房支个竹床,你们可以先去我家的客房和书房看一眼,缺什么东西你们自己补上,其他的我就不管了。”   刚好他们有一个自带的女同志,这样大家住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说许菱双的闲话。   董同志立刻说:“小冰,桃子,你们跟许老师去她家看看,缺什么东西写一张纸条给江凯,让他立刻开车回去搬过来,不要耽误时间。”   “是。”小冰跟桃子马上就走到许菱双的面前,请她带他们回去看房间。   许菱双就带着人回到自己家,小冰跟桃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俩人把整个院子的里里外外全部看了一遍,桃子一边看一边拿出一个硬皮本在上面不停的写写画画。   等到看完一圈走出去,桃子的本子已经写满了两大张纸,回到秦安康家,桃子就把两张纸撕下来交给董同志过目。   董同志看了一遍,点头道:“可以,没什么缺漏了,江凯,你去我家搬东西吧。顺便找我妈多拿些钱过来,我们三个住在这里,加上诊疗费,应该会花不少钱。”   江凯说:“许老师,费用要怎么算?”   许菱双说:“住在我家的费用就按你们省城最大的医院骨科住院治疗的费用去算,具体是多少,你们写张详细的单子,到最后计算好天数给我就行了。至于伙食费,我家的灶屋随便你们用,我家的柴火是买的,你们也可以在村里买。至于粮食你们可以自己带,我爱人的自行车就在院子里,你们可以每天骑车去镇上买菜。至于其他的药费什么的,那就按你吃用多少来算,我们这里都是老价钱,肯定不会多收你钱的。我暂时能想到的费用就是这么多了,后面如果有缺漏,咱们再补上就行了。”   董同志说:“你一个医生,对收钱倒是很积极。”   “收钱这种事为什么不能积极?我这是给你治病,又不是做善事,你想不花钱治病,去找别人好了。”许菱双轻哼一声。   江凯赶紧说:“许老师,我小叔叔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嘴巴有点儿欠……”   “恩,我发现了。”许菱双说:“好了,事不宜迟,现在就来正骨吧。”   “现在就开始?”江凯一愣:“那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你留在这里做什么?你又不能帮我治病。”董同志毫不客气的说道:“你赶紧回去搬东西,粮食跟蔬菜也先带一部分过来。”   江凯这才收起那两张纸,抓抓脑袋说:“好吧,我这就回去。”   许菱双说:“江同志,你等一下,我把药方写给你,你顺便从省城抓半个月的中药回来。”   “好。”   等江凯离开后,许菱双就对吴子华说:“老师,请你在一旁监督,如果我的动作不对,就立刻喊停。”   吴子华笑着说:“好,不过其实我也看不到他的骨头哪里有问题,还是你自己拿捏比较好。”   许菱双拿了一截粉笔头,让小冰把董同志翻过去趴好,然后在他腰部轻轻画了一个小圈,让吴子华过来看。   “老师,就是从这里下去的地方是空的,没长好。”许菱双道:“之后他自己锻炼过度,导致挤压变形,也是幸好送来的早,再晚一点,说不定一辈子就站不起来了。”   董同志一惊:“这么严重?”   “是啊,就是这么严重,这里可是脊椎,发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许菱双说:“不过你命好,遇到我们师徒俩了。好了,你趴好,我先给你针灸止痛,接着就给你正骨。对了,你咬着这个,再受不了都不能吐出来。要是你咬断舌头,我可没本事给你缝回去。”   许菱双拿了一根光洁漂亮的软木棍出来,让董同志咬着,之后用酒精消毒背部,就开始下针了。   虽然经过针灸止痛,但正骨的时候,董同志还是差点把软木棍给咬烂了。   不过这个人非常顽强,他就算快要疼晕过去,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任由冷汗大颗大颗的滚落下去。   等首次治疗结束,桃子赶紧冲过去给他擦汗:“五哥,你还好吗?”   董同志吐出软木棍,虚弱的说道:“我有什么不好的?”   “还有力气抬杠,一看就没事了。”许菱双一边说,一边给他的后腰敷上一层药膏,她说:“好了,让董同志这样趴着休息十五分钟,你们就可以把他翻过来,给他喂点红糖水之类可以增加体力的东西。”   “好的。那……许老师,我可以给五哥擦一下身上的汗吗?我怕他着凉。”小冰一脸担忧的问道。   许菱双点点头:“当然可以啊。”   她说完就走到外面去洗手,洗好了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坐在走廊上边晒太阳边休息。   吴子华慢慢走了出来,然后坐到许菱双的身边,笑着说:“你已经可以出师了,比起我当年,你学习进步的速度都是一流的,我非常欣慰。”   许菱双看着吴子华慈爱的笑容,心中的不舍又加深了,她说:“老师,要是我能早一点认识您就好了。”   “已经不晚了,我来得及把所有东西全都教给你,你也来得及学会,这个时间,刚刚好啊。做人嘛,不能太贪心。”吴子华说:“田七呢,就不如你这么聪明了。等他长大以后,你教他的时候要多点耐心。如果他实在不是这块料,那也不用勉强。要是有机会你能等到他的孩子长大,再教给他的孩子,也是一样的。”   “田七很聪明的,他在班里考试一直都是第一名。”许菱双说:“请老师放心,吴家的医术一定会传下去的。”   “有你在,我放心的。”吴子华欣慰的拍了拍许菱双的肩头:“你今天是头一次做这样的正骨,我看你也累了,一会儿中午吃了饭,你也睡一会儿。”   董同志这个人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不过他身边的小冰和桃子却很讨喜。   桃子大概是听到了吴子华说的话,知道许菱双很累,便主动承包了做午饭这件事,而且做饭的味道还不错,许菱双一个人就吃了两碗饭。   吃过午饭,董同志就被抬进了客房安置好,许菱双也回屋去睡了一会儿。   等到她睡醒,江凯跟卡车又回来了,车上还有好几个男青年,他们带了很多东西过来,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客房和书房塞得满满当当的。   桃子还把客房的床单被套全部换了一遍,角落里支起了一个小屏风,小屏风后面是古时候那种大户人家用的木制马桶,旁边还摆了夜壶,准备的非常充分。   又因为乡下地方没有自来水的关系,桃子居然还让江凯带了一个浇花的水壶过来,说要用这个给董同志洗手。   其他的什么衣服箱子、专用洗澡盆等各种方便董同志生活的物件,准备的应有尽有,连卫生纸都带了几大捆过来。   许菱双坐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她觉得董同志的出身肯定不一般,这个讲究的样子,比江玉还胜一筹。   江凯说:“许老师,我刚才出来之前,已经去跟秦营长说了这件事了,他也认识我小叔叔,所以他说过几天会开车回来看看。”   听到秦远又要回来,许菱双很高兴:“秦远说了哪一天吗?”   “这倒没说。”江凯道:“哦,我还没给许老师介绍一下小冰跟桃子呢。这是李冰和李桃,他们是兄妹俩,都是我小叔叔家领养的小孩,从小就跟我小叔叔关系很好。这次小叔叔病倒之后,就是他们俩一直贴身照顾的。”   “你小叔叔全名叫什么啊?”许菱双问道。   “董清泉。”江凯说:“他在董家排行第五,所以熟人也会叫他老五。”   “哦,董老五。”许菱双说:“这个人看着不好相处,但很听医生的话,而且不叫疼,他能这么配合,说不定会比我预计的时间早些康复。”   江凯说:“许老师,你跟我说句实话,我小叔叔治好的可能性有几成?我倒不是怀疑许老师和吴医生的医术,主要是我小叔叔都看遍省城的好医生了……”   “十成。”许菱双说:“如果我告诉马主任他骨头的情况,让马主任给他开刀复位,治好的几率也应该是十成才对。”   江凯长出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许老师,我小叔叔一直都是最优秀的,所以这个病对他的打击非常大,他一直很怕自己再也不能行动自如了。这次送他过来找你们,其实我们也是抱着最后的机会了。哦,我还想问问,我小叔叔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治疗?”   “正骨结束后要看他的恢复力,不过正常情况下,个把月的时间就可以回省城了。”许菱双说。   “那很快了。”江凯很兴奋:“到时候我还带着卡车过来接他。”   董清泉和他的两个小跟班就在秦家住了下来,家里陡然多了三个陌生人,村里人也挺好奇的,不过知道那是许菱双的病人后,大家就不怎么感兴趣了。   许香萍跟两个妹妹倒是挺好奇的,跑过来看了好几次热闹。   李桃跟许香萍年纪相仿,倒是很快就混熟了,许香萍还会带着她在周围四处走走。   董清泉是一个非常配合的病人,他虽然经常抬杠,不过只要是跟治疗有关的事情,他都会立刻变得非常听话,这也让许菱双比较省心。   做了两次正骨之后,董清泉明显感觉到腰部疼痛的减缓,这让他头一回对许菱双的医术产生了信心,对她说话时候的态度也慢慢变好了。   许菱双现在已经习惯了家里多出来的人口,而且因为李桃和李冰的存在,她现在的日子比之前过的舒服很多。   因为这两个年轻人非常勤快,一早起来就开始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喂鸡、拾掇菜地,许菱双除了上课和给董清泉治疗之外,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   “许老师,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李桃的嘴巴很甜,笑起来也很乖,她说:“我都听我哥说啦,五哥晚上被疼醒的次数变少了,说明治疗起效果了。所以,别说做这点小事情了,就算让我给许老师做上一辈子家务活,我也是甘愿的。”   许菱双说:“你们两个对董老五真好。”   “我们对五哥好,那是应该的。”李桃说:“我跟我哥小时候在街上流浪,要不是五哥手指一点,让人把我们带回家,我跟我哥早就饿死在街头了。五哥从小养的娇贵了一点,所以他说话办事不喜欢给人留面子,但五哥真的很善良的。”   许菱双不置可否,喝完茶就进去给董清泉做检查。   “许老师,怎么样了?”李冰很紧张的问道。   许菱双说:“后天再做一次正骨,就可以完全复位了。”   董清泉笑了一下,道:“谢谢你了。”   “哇啊,董同志,你来了这么多天,还是头一次见你笑。”许菱双说:“不容易啊。”   董清泉收起笑容,撇撇嘴说:“我经常笑的,我只是不想对着你笑。我已经付过钱给你了,难道还要卖笑给你看吗?”   “你卖笑我也不会买啊,又不好看。”许菱双又给他敷上一层药膏。   李桃说:“许老师,我们家五哥笑起来还不好看吗?我就没见过比五哥更好看的男人啦。”   许菱双立刻说:“那是桃子你没见过我爱人,要说最好看的男人,肯定是我爱人了。”   “秦营长?我见过他一次,没有五哥好看啊,我们五哥又白又斯文,多俊秀啊。”李桃很认真的说道。   许菱双说:“男人要那么白那么斯文做什么?要威武刚强才是好男人啊。”   “你又知道我不威武刚强了?”董清泉很不高兴的说道:“我受伤之前,秦营长未必是我的对手。”   “哦。”许菱双不感兴趣的点点头,就走出去洗手了。   董清泉在客房气的脸都红了,他说:“这个许老师是不是故意的?我觉得她说话总是特别针对我!”   “没有吧,五哥是不是想多了?”李桃走过去帮他翻了个身。   董清泉说:“要是有人针对我我都听不出来,那我这么多年也是白活了!”   正说着,许菱双又走了进来,董清泉立刻闭上嘴。   许菱双手里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药,她把药碗递给李桃,又出去了。   李桃喂完药,拿着空碗走出去洗刷,李冰跟过去小声说:“五哥嘴上说的厉害,其实还是害怕许老师的嘛。”   “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傻呗。”李冰说:“对了,明天你去县城发个电报,把治疗的情况告诉家里人。”   “知道啦。”   第二天,李桃去县城发了电报,又顺便买了不少排骨回来,中午炖了一大锅排骨汤给董清泉补身体。   许菱双自然也跟着沾光,她一边喝汤一边说:“桃子啊,自从你们来了之后,我的伙食都变好了。”   “许老师你喜欢吃就多吃一点啊,你身体好,才有精神给五哥看病。”李桃又给许菱双夹了一大块肉骨头。   正吃着饭,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汽车马达声,接着就停在了秦家的门外。   许菱双心里一动,放下碗筷就跑了出去。   “媳妇儿!”秦远跳下车,一把抱住跑过来的许菱双。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许菱双挂在他身上不想下来,整张小脸都是惊喜。   “刚好有空就回来了。”秦远抱着许菱双转了几个圈,趁外面没人狠狠亲了她几口,这才把人放下地。   许菱双看了看手表:“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   “是啊,你们正在吃饭?”秦远拎上一个大包,拉着许菱双的小手走进院子里。   李桃跟李冰都走了出来,特别有礼貌的跟秦远打招呼。   “你们好你们好。”秦远笑着说:“董同志在屋里?”   “我在屋里。”董清泉在屋里朗声说:“秦同志,这次真是辛苦你爱人了。”   秦远走进去跟董清泉说话,李桃赶紧盛了一大碗饭放在饭桌上。   几个人吃了饭,秦远就送许菱双去上班。   客房里面,李桃在陪董清泉说话。   “许老师说秦营长比五哥好看,我还是没瞧出来。”   董清泉说:“都是大男人,比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谁更厉害才是真的。”   李桃说:“那五哥也比他厉害啊。”   董清泉顿了一下,小声说:“放在两年前,我敢说这句话。可是放在现在,我却不敢说了。就算我的腰伤彻底恢复了,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之前的状态。”   公社小学外,秦远也在跟许菱双分享一些新情况。   “菱双,你给董老五治伤的事情在军区大院传开了,董家不是普通人家,如果这次你能把他治好,之后你去省城,董家应该会有所回报的。”秦远说:“比如送去卫校学习,之后直接进军区医院。” 第52章   许菱双眼睛一亮,嘴角也弯了上去,她晃着秦远的大手很高兴的说道:“如果这是真的,那个董老五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如果治好董老五可以打响她的名气,那么许菱双可能会对董老五更和蔼一些。   秦远笑了:“他是不是嘴巴特别欠?”   “你也知道?”   “基本大家都知道。”   许菱双说:“看来这个人的口碑真的不怎么样,要不是他们家有背景,像他这样的,估计一辈子都升不上去吧。”   “那倒不会,你别看董老五现在瘦脱形了,虚弱的喘气都难受。他以前还是很厉害的,也在精锐部队。”秦远说:“如果只论身手的话,我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毕竟我属于技术兵种,在身体训练上的强度没有他们的大。董老五在省军区有两个特点最出名,一个是长得特别好看,另一个就是打遍军区无敌手了。所以就算他嘴巴欠,但这种极有实力的人,一定会升的特别快。”   “就像你一样。”许菱双冲秦远甜甜一笑。   不管旁人怎么样,在许菱双心目中,还是她的汉子最厉害。   秦远捏了捏她的小脸,正想亲热一下,却见不远处有小孩子走过来,他就赶紧松开手,低声说:“你进去上班吧,我给你带了东西回来,等你回家再拿给你看。”   “好。”许菱双用手蹭了一下他的下巴,说:“你记得把胡子刮干净,要不然晚上让你打地铺。”   “一点胡茬也这么严格啊……”秦远摸着胡子说:“也就两天没刮。”   许菱双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秦远咳嗽了一声,立刻道:“是是是,我知道了,等你回家,我保证刮好胡子了。不过,现在家里有外人在,你晚上可要小点儿声,别让人家听了墙角。”   许菱双极有信心的说道:“放心吧,我晚上会用旧棉袄把门缝都堵上的。”   当天晚上,许菱双跟秦远早早就洗漱了回到卧室去,许菱双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克制了,也应该没有发出什么太大的声响,可第二天早上走出去,李桃一看见她,就立刻低下头羞红了脸。   “还是被听到了。”秦远咳嗽了一声,在许菱双耳边说:“你别怕丑,咱们夫妻俩亲热,再正常不过了。”   许菱双不置可否,只是拿了药膏按照惯例去给董清泉做晨检。   一看见她走进去,李冰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董清泉倒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她,好像还仔细的瞅了瞅。   “你瞅什么?我脸上有字?”许菱双说:“昨天晚上还疼吗?”   董清泉说:“一天比一天强些,昨晚只醒了三次。”   “那就好。”许菱双说:“最后一次正骨之后,你应该就松快多了。”   董清泉跟李冰看上去都很高兴,李冰说:“那到时候五哥可以稍微活动一下吗?他躺的太久了,我看着都难受。”   “前面半个月是肯定不行的,之后要看看恢复的情况,他这么年轻,你们钙片又买的多,说不定之后就能每天起来活动一下了。”许菱双说:“是不是董老五在着急?他着急不要紧,但是你跟桃子可不能着急,而且还要劝他多一点耐心。”   李冰笑了一下:“我们哪能劝得住五哥?”   董清泉哼了一声,有些不高兴的扭过脸去。   许菱双说:“劝你多点耐心,又不是在害你。你都躺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多躺一个月。而且,这一个月之后,我能保证你行动自如。所以,这一个月的忍耐,是能带给你最大好处的。我看你也不像傻子,个中道理你总分得清吧?”   “我看你不光当我是傻子,还把我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看。”董清泉眯着眼说道,很显然情绪不那么美妙。   许菱双笑了一下,道:“你难道不是吗?”   董清泉眉头一皱,正要杠回去,许菱双却转身就走。   他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道:“许老师,你刚才问我瞅什么,还问我你脸上有没有字。我现在告诉你,你脸上确实有字。”   许菱双在房间门口停下脚步,微微有些疑惑:“什么字?”   “春心荡漾四个字。”董清泉说完,就眯着眼睛挑衅似的看着许菱双。   许菱双叹口气,转头看向李冰:“小冰,听说你们家五哥还是单身汉,不过就我看,他是不是连对象都没有处过?”   “是啊,许老师你怎么知道的?”李冰一脸好奇。   许菱双笑的一脸高深莫测:“我能掐会算嘛。”   等许菱双走出去之后,董清泉皱着脸道:“小冰,许老师话里什么意思啊?我听着好像又在嘲讽我。”   李冰憨憨的抓了抓脑袋,打岔道:“我没听出来,五哥,我出去给你端早饭。”   一屋子人吃过早饭,秦远开着吉普车把许菱双送到小学门口,因为时间还早,两个人就坐在车里说会儿话。   “别愁眉苦脸的,我礼拜六晚上还会回来的。”秦远捏了捏许菱双的小脸,温柔道:“最近没那么忙了,可以经常回来。”   许菱双见四下无人,便整个人坐到秦远的腿上,然后窝在他的怀里捏着他的大手轻声道:“我没有愁眉苦脸,我只是在想,你这样经常开车往返,会不会太辛苦了?昨天晚上我就发现了,你瘦了一些。”   秦远微微有些惊讶:“真的吗?我称体重倒是没有变化的,而且我也不应该变瘦啊。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训练量增加了,我比之前更结实了,所以看上去好像瘦了一些,其实是变壮了。”   许菱双伸手就在他的胸前和腹部摸了摸,然后小手忽然一顿,表情也变得犀利起来了:“这里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受伤了?”   昨天晚上他们回屋就只顾亲热了,所以许菱双一直没注意这里的大块青紫。   “对打训练的时候被碰到了,这是小问题。”秦远满不在乎的说道。   许菱双微微抿着嘴,用异能把他腹部的瘀伤治好,道:“我知道受伤对你来说是寻常事,不过,我希望你下次可以主动告诉我。我给你治好了,也就不会担心了。”   秦远的眼中闪过一抹愧疚:“是我没想到这一茬,对不起啊。”   “跟我不用说对不起。”许菱双的表情松动了不少,还主动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只要以后主动告诉我就好了。”   “我会的。”秦远也亲了她一口,一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只能把许菱双抱下车,然后开车去了省城。   董清泉的正骨疗程结束后,疼痛已经大幅度减轻,接下去就是按照许菱双制定的计划开始慢慢休养。   李冰跟李桃两兄妹把他照顾的非常好,每天都会轮流给董清泉按摩双腿双臂,防止他的肌肉继续萎缩。   吴子华跟许菱双商量过后,又开了一个药浴的方子,由江凯买了中药过来,现在每天都会让董清泉泡上二十分钟。   之前秦远找人给许菱双打的那个大浴桶现在卖给董清泉了,因为他等不及新的浴桶做出来,所以用高价跟许菱双买了过去。   药浴配合针灸的效果非常显著,半个月过后,董清泉终于摆脱了终日躺在床上的困境,每天早中晚三次可以由李冰陪着出来走动一下了。   秦安康不愧是老练的竹器匠人,他按照许菱双的要求给董清泉做了一个夹板,用软布缝在一起,每次董清泉起来走动的时候,就会用夹板牢牢固定住上半身,等躺回去的时候再解开。   随着伤势的好转,董清泉的状态也越来越好,他甚至没有之前那么嘴欠了,有时候还会跟许菱双聊几句,告诉她一些省城军区医院的基本情况。   “许老师,虽然你的医术很好,在乡下做个草头郎中也没问题。不过,要是去了省城,你得花点功夫进修一下,拿个证儿,后面才能真的做医生。”董清泉说:“所以,我已经想好了,等我好了回去之后,就帮你活动活动,等你明年过去之后,就直接去进修学习。”   “这是为了报答我?”许菱双漫不经心的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董清泉这回看上去态度还挺诚恳的,没有平时那种欠揍的表情,他说:“要不是你,我怀疑我一辈子都好不起来了。再说了,你这么好的医生,要是不能给人看病,对大家来说都是一种损失啊。”   “难得你把我夸成这样了,我肯定会接受你的报恩。到时候好好去进修,等我拿了证书就去做医生。”许菱双笑了笑。   董清泉看着许菱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自己的心情也挺好的。   许菱双走过去打开收音机,里面放出来一首非常好听的歌曲。   李桃说:“许老师,这首歌是电影的片尾曲,那个歌唱家跟你挺像的,都特别美。”   “不不不,桃子,你没见过真人,她们俩一点都不像。”董清泉说:“要是看真人,许老师更胜一筹。”   “真的啊?”李桃捧着脸说:“许老师,你为什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啊?我要是能有你一半好看就好了。”   董清泉忽然皱起眉头,道:“桃子,你还在惦记那个没用的男人吗?”   李桃低着头不说话,两只手有些尴尬的搓着衣角。   李冰端着一杯水走进来,表情严肃的说道:“桃子,这方面你得听五哥的话。那个白同志嫌弃你长得不够好看,这说明他是一个极其肤浅的男人。五哥一直都说,不管男女,一定要看本事、看内涵,哪能只看脸呢?白同志只看脸,就说明他根本上就有错误。”   李桃小声说:“可是……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许老师生的好看,连村里的小孩子都喜欢她。”   董清泉说:“他们喜欢许老师,肯定不是只因为她生的好看,主要还是因为许老师有本事,经常给村民们看些小毛小病的。许老师,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很有道理的。”许菱双说:“听你五哥的是没错的。桃子你这么好的姑娘,还怕找不到好对象吗?”   正说着,吴田七跑进院子喊许菱双赶紧过去一趟。   许菱双还以为是吴子华怎么样了,拔腿就朝外跑,等到了秦安康的家里才知道是隔壁村的一个临产孕妇被送了过来,请求吴子华给她接生。   “我老师不是妇产科的医生,原本就没办法给人接生。”许菱双说:“而且你家儿媳妇的胎位不正,在这里是生不了的,得赶紧送到县医院去。”   “吴医生不是医生吗?是医生就能给人接生啊!我大儿媳妇之前生孩子,不就是公社的赤脚医生给她接生的吗?我看生的挺好的,一个大胖小子!”孕妇的婆婆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们之前一直听说吴医生是个神医,所以才把人送过来的啊。怎么现在说不能接生?你们这不是骗人吗?”   吴子华来到双井村后,一直主打的就是跌打损伤,除此之外,就是给村民们看看伤风感冒、头疼脑热之类的小毛病。   之前他身体状态还好的时候,也有几个孕妇的家属过来问过,不过都被他回绝了。   他确实不是妇科专精,加上现在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根本不可能有力气给人接生的。   许菱双说:“我老师确实是神医,但他是看跌打损伤的名医,你要是摔断了骨头送过来,他肯定能给你接回去。生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不问清楚就把人胡乱送过来,简直是胡闹啊。”   “我不管啊,既然是医生为什么不能给人接生?这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你们赶紧的,给她接生!”那婆婆毫不客气的说道:“反正人就放在你们院子里,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得负全责!”   吴子华轻轻对许菱双说:“你刚才是不是摸过孕妇的肚子了?确实胎位不正?”   “是的,那孩子头朝上。”许菱双说:“要是胎位正,我们勉强帮她接生也不是不可以。可现在这种情况,不送去医院根本不行的。”   “孕妇的男人呢?怎么没瞧见?”吴子华说:“县医院也不远,用板车快点拉过去,还是赶得及的。实在要是着急,送去镇上也可以啊。你去问问她男人在哪里,赶紧的送去医院吧。”   许菱双走到板车的旁边,蹲下去低声问那个满头大汗的孕妇:“你家汉子呢?你都要生了,为什么只有你婆婆公公在这里?”   “我家汉子在地里挣工分呢,我婆婆说生孩子就跟拉屎一样简单,叫我汉子不要为了这点事情耽误挣工分。”   许菱双为之语塞,她顿了顿,又走到孕妇的公公面前道:“我们这里真的不能接生,趁现在还有时间,你们赶紧拉着板车去县医院,去镇医院也行,那里更近。孕妇的胎位不正,真的不能耽误了。”   那公公还没说话,婆婆就冲过来说:“你少在这里胡扯!生孩子而已,去什么医院?我生了八个孩子不都是在家里生的吗?就没听说过这么金贵的,生个孩子还要去医院?你给钱啊?”   许菱双不想跟这种泼妇对话,她让吴田七照顾好吴子华,自己跑出去找齐宏桥。   齐宏桥正在家里修一个桌子,见许菱双跑来了,赶紧拍拍手跑到院门口:“许老师,出什么事了吗?”   “隔壁村那个姓孔的人家,小儿媳妇就要生了,可是她公婆却把人拉到我老师那里去了。大家都知道我老师从来不给人接生的,加上那个孕妇的胎位不正,必须送去医院。”许菱双说:“我跟孕妇的公婆强调了好几次,他们嫌送医院要花钱,不愿意。可是人躺在我小叔家的院子里,万一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谁去承担?”   齐宏桥说:“行,这事儿我知道了,我去喊几个人,直接把那个孕妇送去镇医院吧。”   “好。”   齐宏桥很快就带着两个民兵跑去了秦安康家的院子,他们二话不说,拉着板车就往外走。   那公婆二人吓了一跳,跑出去拦住板车吼道:“你们做什么呢?”   齐宏桥说:“别挡路,你儿媳妇得赶紧送去医院!”   “不送医院!生个孩子而已,去什么医院?我当年下地干活,我们家老六就是在我在田埂上生的!这屋子里明明就有医院,凭什么不给她接生?”那婆婆插着腰吼道。   村里总有这种蛮不讲理而且什么都不懂的老太太,齐宏桥也见得不少,他笑了一下,也不跟他们争辩,自己动手,一手一个把老头老太太拉开,示意那两个小伙子赶紧推车往前走。   俩小伙子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推着板车撒腿就朝前跑。   那公婆二人被揪在原地,把齐宏桥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   齐宏桥也不恼,等板车已经被拉出村外了,他才松了手说:“你们骂人可以,但你儿媳妇必须送去医院。这里的吴医生不是给人接生的医生,再说吴医生现在病的很严重,他已经很久没给人看病了。”   “那也不用送去医院啊,我们家哪来的钱去医院?”那公公吼道。   婆婆揪住齐宏桥的衣服叫道:“是你叫人送过去的,你帮她出钱,反正我是没钱给的!”   “那你们送来吴医生这里生孩子,也一样要钱啊。”齐宏桥说。   “什么?这个吴医生看病还要钱?我是听说他看病不要钱才过来的!”那婆婆道:“早知道就让她在家自己生了,反正生孩子不就跟放屁似的,蹦一下就出来了。”   齐宏桥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说:“我不跟你们说了,我找你小儿子说去。他媳妇儿都要生了,他人呢?”   老头老太太都不说话,许菱双走出来说:“孕妇说还在地里挣工分,你快去通知一下,让他准备一些东西赶紧去镇医院陪着。”   “好,我这就去。”齐宏桥撒腿就朝隔壁村子跑去。   等齐宏桥跑了,许菱双关上秦安康家的院子门,正打算回自己家,那个婆婆就挡住了她的去路,很不客气的说道:“就是你撺掇民兵队把我媳妇儿送去医院的吧?”   “不送医院,你媳妇儿可能会一尸两命。”许菱双淡淡道。   “真要是一尸两命,那也是她的命,死了也就死了,让我家老幺再娶一个就是了。就那个废物,也配我们家花钱给她去医院生孩子?”那婆婆非常刻薄的说道:“反正我们家是不会出钱的,就算你们去找了我家老幺,他也不会去镇医院给钱的。”   许菱双面无表情的绕过去,回到家里就关上了自家院子的门。   李桃走过来,轻声说:“许老师,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那个老太太……好恶毒啊。她自己也是女人啊,为什么要对儿媳妇这么恶毒?而且肚子里的娃娃也是她的孙子啊,她一点都不在乎吗?”   许菱双说:“她生了八个孩子,估计早就有十几个孙子了,所以根本不稀奇了。”   “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能这么坏啊。”李桃说:“还说死了就死了……要是儿媳妇的爹妈听到了,该有多难受啊。”   许菱双说:“你在乡下住的时间短,要是待久了,你就会知道,像这样的事情很常见的。我自己的奶奶,她生了很多女儿,都是她自己亲手丢进河沟里淹死的。”   李桃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好像被雷劈过了一般,僵在了那里。   “许老师,请你进来一下。”客房里,董清泉忽然喊道。   许菱双走进客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我就是想跟许老师说,请你不要跟桃子说那种残忍的事情。”董清泉压低声音道:“桃子小时候吃过很多苦,我们一直很小心的照顾她,不想让她接触那么多坏事情。”   许菱双说:“接触这些有什么不好吗?又不是童话世界,可以一辈子裹在蜜糖里面活着。年轻时候不接触这种残酷的事情,等年纪大了才明白,那就晚了。不过你说的意思我听懂了,以后村里再有这种事,你把桃子叫在屋里听收音机吧,别让她出去听动静。”   董清泉表情复杂的看着许菱双,好一会儿,他说:“许老师,你长了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可是你的内心怎么跟外表差的这么多?”   许菱双笑了起来,她说:“多谢夸奖,我很高兴自己不是一个天真的人。”   说完,她就走出去了,剩下董清泉在那里皱着眉头,好像怎么都想不通。   过了好几天,一个男青年忽然跑到秦家敲门,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碗,里面装着两个染红的鸡蛋,说要感谢许菱双。   “感谢我?”许菱双说:“我认识你吗?”   “我是孔家的老幺,前几天,我爹妈不是把我媳妇儿送到这里,然后许老师让齐队长帮忙,把我媳妇儿送去镇医院了吗?”男青年很高兴的说道:“幸好去了镇医院,那里的医生跟我说,我媳妇儿的情况不好,要是在家里接生,那是要出大事的。现在我媳妇儿还躺在医院,不过母子两个都平平安安的,这都是托了许老师的福啊。今天我岳母去医院照顾她了,所以我回来一趟洗澡换衣服,顺便送两个红鸡蛋给许老师。我家穷,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还请许老师不要嫌弃啊。”   许菱双收下两个红鸡蛋,然后道:“谢谢你啊。不过在医院生孩子,应该花了不少钱吧,你爸妈没说什么吗?”   “我妈死活不给我钱,好在我岳父家也在村里,所以齐队长跑过去帮我送了个口信,我岳父岳母带着钱去医院付了医药费。”男青年说:“我已经想过了,等我媳妇儿出院了,我就分家搬出去住。以后,我们自己挣工分自己得,也不用受我妈的气了。”   许菱双把人送走后,把两个红鸡蛋做成炖蛋,直接送去秦安康家给吴子华吃。   吴子华现在只能吃这些柔软的食物了,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他比之前更加瘦弱了,无论许菱双怎么用异能帮他改善,他的精神状态还是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垮了下去。   许菱双很清楚,吴子华这是快要走到头了。   上一次去县医院拿药,张院长也告诉许菱双,现在吃药恐怕也缓解不了多少疼痛了。   吴田七坐在吴子华的身边,非常乖巧的喂爷爷吃炖鸡蛋。   这一年的时间,吴田七长高了不少,他在村里的活动量很大,人也晒黑了,跟刚来的时候判若两人。   吴子华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吴田七乖乖的把碗收回去,又帮爷爷擦了擦嘴。   “乖。”吴子华摸了摸孙子的脑袋,笑着说:“剩下的你吃吧,你不是最喜欢吃鸡蛋了吗?”   许菱双说:“老师,晚上还想吃点什么?我让桃子给你做,她之前做的芝麻糊你不是说好吃吗?还想吃那个吗?”   “好啊,要是还有就再做一次。”吴子华说:“菱双啊,我恐怕等不到过年了。”   许菱双呼吸一顿,好一会儿才说:“老师,现在还早呢。我看您精神还不错,我们应该可以一起过第二个年的。”   吴子华笑的虚弱又慈祥,他说:“好吧,我尽量再熬一熬。不过,我自家人知自家事啊……”   许菱双鼻子一酸,说不出话来了。   吴田七抱住吴子华的胳膊,很用力的说道:“爷爷,你放心啊,上回三婆带着我跟土地公许过愿啦,我们一定可以一起过年的。”   “嘘,这个话可不能再说了,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可是要把你抓起来的。”吴子华赶紧捂住吴田七的嘴,然后笑着说:“不过既然你帮爷爷许了愿,那爷爷也会加油的。”   “恩!那爷爷,我们说好了哦!”吴田七紧紧的抱住吴子华的胳膊。   “好,我们说好了。”   许菱双拿着空碗和勺子走出秦安康的院子,这才任由泪水在眼睛里面打转。   她几乎没有哭过,但是近来一段时间,她却好几次差点哭出来了。   等她回到自己家里,李冰看出她情绪不对,就把李桃拉开了,不让她过去打扰。   客房里,董清泉低声说:“许老师怎么了?”   “吴医生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董清泉顿了顿,好一会儿才说:“让桃子明天早上去买点猪肉回来,我看许老师最爱吃肉,兴许吃点好的就好了。”   李冰笑了起来:“五哥,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确实跟别人不太一样。”   “那当然,我就算再怎么嘴欠,但对着让我重新站起来的人,心里总是感激和亏欠的。”董清泉煞有介事的说道。   第二天,李桃果然买了猪肉和猪肝回来,特别认真的做了一桌子好菜,而且拼命的给许菱双夹肉。   “做什么只给我夹肉?你们也吃啊。”许菱双道。   “这是五哥叫我专门给许老师买的肉,当然要让许老师多吃一点啊。”李桃认真道:“五哥的话,我必须要听的。”   许菱双朝客房那边看了一眼,道:“算他有心,那我就领情吃了。”   董清泉的康复进度非常好,又过了十天左右,他已经可以每天缓慢行走一个小时了。   许菱双每天帮他检查,他不光骨头长得很好,身上也长了一些肉,不像刚送来的时候那样瘦骨嶙峋了,那张出众的面孔也比之前显得更好看了一些。   “许老师,我是不是可以按照原定计划回家?”董清泉问道。   许菱双说:“是的,让江凯按照原定时间过来接你就行。回家之后,你要记住,至少要过一个月才能进行慢跑等恢复性训练。至于你们以前做的那些什么高强度的拉练,你少说也要等到三个月之后了。”   董清泉眯起眼睛不说话,李冰就说:“五哥,要听医生的话啊,万一因为太早训练而再次受伤,那可怎么办?”   “再次受伤是小事,以后一辈子站不起来就是大事了。”许菱双说:“我可不是吓唬你的,你自己心里也有数。”   董清泉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头顶明晃晃的太阳,小声说:“我记下了,我会听医生的话的。”   这段时间,秦远每隔几天就开车回来一次,虽然每次只能住一个晚上,不过许菱双可以经常跟他见面,所以两个人看上去都是春风得意的。   唯有吴子华的身体状况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口,时不时就提醒他们一下。   很快,康复期的一个月就过去了,董清泉一大早起来,先去跟吴子华说了谢谢,就回到秦家的院子里给许菱双敬了一个军礼。   许菱双笑着说:“现在看上去倒是人模人样了。”   董清泉也笑了:“离我正常的样子差远了,等我彻底恢复好了,再让许老师验收一下成果。”   外面传来车子的轰鸣声,李桃高高兴兴的跑出去:“江凯来了!”   不光江凯来了,江玉也来了,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个穿着呢大衣、皮棉鞋,戴着一双黑色手套,看上去非常富态的中年妇人。   “许老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母亲沈同志。”董清泉走过去跟母亲拥抱了一下。   沈同志擦了擦眼角,捧着儿子的脸说:“老五啊,我现在才相信江凯他们没有骗人,你真的好起来了。”   “是啊,我真的好起来了。”   “之前为什么不让我跟你爸爸过来看你?我们待在家,就算看着电报,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样了,心里总是急得跟猫爪一样。”   董清泉说:“我希望彻底好的时候给你们一个惊喜啊。”   江凯他们几个把董清泉的东西全都搬上卡车,接着就在车斗里铺好一个铺盖。   开去省城要三个小时,许菱双担心路上颠簸会让董清泉的腰部难受,所以还是建议他躺着回去。   出发前,沈同志握着许菱双的手,郑重的塞给她一个很大的信封。   “这是什么?”许菱双好奇的看了一眼信封里面,满满的全是纸钞,她合上信封,推了回去:“医药费李桃已经结清了,不需要再给其他费用了。”   “这不是医药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要收下。”沈同志眼中泛泪,她认真道:“老五看了那么多医生,到最后我们全家都要放弃了,没想到却遇到了许老师。这么大的恩情,我也没什么可以回报你的,至少这些感谢的心意,请你一定要收下。”   许菱双推托了好几次,不过沈同志一再坚持,最后眼看变成了僵局,董清泉慢慢走过来说:“许老师,不用给我妈省钱。等你去了省城,开销会很大的,手里多攥一点钱,以后秦营长也不能欺负你,是不是?”   “我家的钱都在我手里,再说秦远怎么会欺负我?”许菱双瞪了他一眼。   “总之,你要收下。”沈同志说:“你要是不收,以后你去了军区大院,我怎么好意思再见你呢?”   董清泉又慢慢朝外面走去,等他走到车前,就突然喊道:“沈同志啊,快点丢下信封跑出来,我们回家了!”   沈同志愣了一下,接着就明白了儿子的用意,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真的丢下大信封,然后兴冲冲的跑出去了。   江凯跟李冰手忙脚乱的把董清泉安置到车上躺好,接着就催促司机赶紧开车。   许菱双叹口气,空着手走出来,道:“你们别慌,别扭了董老五的腰。”   董清泉支起脑袋笑着说:“许老师,你放心吧,这是你帮我看好的腰,没有医生的允许,我绝对不会扭了的。”   “记住你的话啊。”许菱双一脸欣慰的笑了起来:“好了,你们路上小心,再会。”   “再会!”董清泉说:“许老师,我们都在省城等着你。”   董清泉他们离开后,吴子华的身体迅速的垮了下去,连秦安康都能看出他时日无多了。   许菱双跟小学请了假,锁上自家大门,带着吴田七陪吴子华回到了吴家在镇上的老宅子里。   这是吴子华的心愿,他自幼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他也希望在这里离开。   吴子华在老宅子里住了三天,在第四天的早上八点多离开了人世。   他走的非常安详,把一切想说的话都交代的清清楚楚,他说自己没有丝毫遗憾,只可惜不能见到吴田七长大成人。   吴田七当时哭的浑身抽筋,把许菱双吓了一跳,她给吴田七扎了几针才让他缓过来这口气。   “田七,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我要出去发电报,还要请人回去送信。”许菱双擦擦眼泪又站了起来。   她也很想不管不顾的趴在吴子华的床前嚎啕大哭一场,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因为后事还等着她去料理。   吴田七哭的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拼命的点头表示自己可以一个人待在这里。   许菱双咬咬牙,转身朝外走去,刚走到巷子口,就见一辆吉普车快速的开过来,然后在她的面前停下了。   许菱双的眼泪汹涌而出,秦远跳下车子,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你一定吓坏了吧?”   许菱双拼命摇头,她一边哭一边说:“我还好,就是田七……他不太好……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是说最近很忙吗?”   秦远说:“老爷子对自己的身体状态那么清楚,你们已经住进来好几天了,算算日子估计也差不多了。要不是我那边实在走不开,我肯定要早点过来陪你们的。只有你跟田七在这里,你们肯定会害怕的。”   许菱双轻轻说:“我不害怕,当初我父母离开的时候,也是我一个人料理一切的。”   秦远心里一抽,心疼到几乎不能呼吸。   “现在有我了。”秦远抱着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一切有我在,你只要陪着田七就好。”   “恩。”许菱双吸吸鼻子,在秦远的怀里的蹭了蹭:“我现在真的不害怕了,看到你下车的那一刻,我就不怕了。”   秦远亲了亲她的额角,道:“总算说漏嘴了,刚才还一直说自己不害怕的。这种事,还要瞒着我吗?”   “我不是瞒着你,我是怕你担心嘛。”许菱双擦了擦眼睛,说:“我们先回去吧,田七一个人在那里,他肯定比我害怕。”   秦远抱着许菱双回到吴家老宅,吴田七果然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双手抱着自己在那里哭的直发抖。   许菱双赶紧走过去抱住他,吴田七哭着揪住她的衣服:“我……我爸爸会来吗?” 第53章   秦远跟许菱双都是一愣,虽然秦安康已经领养吴田七一段时间了,但吴田七从没有喊过秦安康爸爸,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许菱双心里一揪,只觉得更加难过了,她像哄孩子那样轻轻拍打吴田七的后背,然后坚定而温柔的说道:“放心,你爸爸马上就过来了。除了你爸爸,你还有秦远这个大哥,还有我这个嫂子,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她也曾是父母双亡、无亲无故的孩子,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吴田七的心情——当最后一位亲人也离开的时候,吴田七无助到了极点,所以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养父秦安康,想确定秦安康不会丢下他,而爸爸这个称呼会让他觉得自己尚有依靠。   吴田七的哭声断了断,他哽咽着问道:“真的吗?你保证吗?”   “我保证。”许菱双认真道:“你永远都是我跟秦远的弟弟。”   吴田七吸吸鼻子,把许菱双的衣服揪的更紧了。   秦远走过去揉了揉吴田七的脑袋,低声说:“田七,我现在就去把你爸爸找过来,你在这里乖乖等我们,好不好?”   “好。”   秦远开车回到双井村,不光带来了秦安康,连秦富贵也从地里跟过来了。   吴子华的后事办的比较简单,他亲人少,亲戚也少,秦远拍了一个电报给他省城的亲戚,对方赶在下葬前一天过来,还给吴田七塞了五十块钱。   让人没想到的是,光荣公社去了很多人吊唁吴子华,只要之前被他看过病的家庭,几乎每家都派了代表过去烧纸磕头。   除了乡下的这些人之外,县城、镇上得到消息的病患家属和医生们也都赶了过来,大家都想送吴子华最后一程。   原本以为会冷冷清清的葬礼变得人来人往,秦远说:“老爷子这一辈子救了那么多人,也算功德圆满了。”   吴子华葬在镇外的墓地里,这里离双井村不远,以后过去祭拜也比较方便。   办好吴子华的葬礼,许菱双跟秦远陪着吴田七把镇上的宅子收拾了一下,把一些可以用上的东西都搬去了双井村,其他那些就用油布盖起来,依旧存放在老宅子里。   “好了,田七,我们要回家了。”许菱双拉着吴田七的小手站在宅子的院门口,低声说:“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我就陪你过来看看,顺便打扫一下屋子。”   吴田七点点头,道:“爷爷会留在这个屋子里吗?还是会去天上?”   “应该去了天上吧。”许菱双抬头看了看天空,说:“他会好好看着田七长大的。”   “那我要努力读书,读初中、读高中,然后跟许老师学医术。”吴田七非常认真的说道,那双还肿着的眼睛里也满是坚决。   “对,好好加油。”秦远拍了一下吴田七的肩膀,道:“走,上车,回去了。”   回到双井村,生活还是按部就班的朝前走,唯一的区别就是秦安康家的院子里少了一个拄着拐杖、身形瘦削的白发老人。   吴田七在家休息了几天就回到学校继续上课了,他们班的老师劝他多休息两天,吴田七却说:“我答应过爷爷,要好好念书,我不能食言的。”   这个孩子懂事的叫人心疼,秦安康也多花了心思陪他说话,还教他编竹器,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许菱双每天下班回到家,也会拿着收音机到秦安康的院子里陪吴田七听一会儿新闻或者是样板戏。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乡下虽然很平静,但通过新闻和秦远他们的忙碌,许菱双知道一场长达十年的动luan终于结束了。   每一天的新闻都在讲述这些事情,在许菱双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很多惊心动魄的大事。   但乡下却还是那么安详平和,大家依旧日复一日下地干活,只有李洪他们这些公社干部忙的脚都不着地,经常去县里探探风声。   吴田七虽然是个小孩子,但他却很喜欢听新闻,每次听到不懂的东西时,他就会询问许菱双。   许菱双有时候可以给他解释清楚,有时候却解释不清,就只能告诉他:“这些我不懂的东西,就只能靠你自己慢慢长大,慢慢去学习弄懂了。”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吴田七跟他那几个小伙伴还是有区别的,大概是从小就读书认字的关系,他的视野要广一些,虽然年纪小胆子不大,但见识也比他们多一些,也更加好学。   等秦安康回来做饭的时候,许菱双就会关上收音机,也回自家做饭洗澡。   一般吃过晚饭,许香萍就会抱着本子跑过来跟她学认字,要是许菱双没空,她也会找吴田七教她,这个小老师也很负责,讲解的不比许菱双差。   许香萍的脑子还是很灵活的,虽然之前没有机会读书,但现在跟着许菱双后面自学,她已经慢慢读到了小学二年级的水平,人也比从前自信多了。   不过许菱双看得出来,许香萍的心里依旧装着赵文森,只是她从不提起,偶尔在村里遇到那几个知青,许香萍也可以若无其事的打声招呼走过去。   “大姐,吴医生都走了,你怎么还留在村里啊?我以为你要搬去省城跟姐夫团聚的。”许香萍认完字,一边吃饼干一边问道。   许菱双说:“我跟秦远商量过了,等这学期结束了,我再搬过去,刚好可以去省城跟他一起过年。”   “为什么啊?你不是很想姐夫吗?他最近这么忙,都好久没回来了。你早一点过去,就可以早一点跟姐夫团聚啊。”许香萍有些不解。   “这学期也差不多了多少天了,这种时候找新老师不合适。当初是小学给了我一个轻松挣工分的机会,我总不能不负责任说走就走吧。褚校长已经跟我商量好了,我把这学期教完,等下学期开学再找新老师。”许菱双说:“再说田七的状态不太好,我既然答应过老师要好好照顾他,至少要等到他不太伤心的时候才会搬去省城。毕竟,要是去了省城,我也很难得才能回来一次了。”   许香萍眨了眨眼睛,道:“这倒是真的,要是大姐去了省城,我跟妈都会不习惯吧。现在三妞四妞也挺粘你的,你不在了,四妞说不定还会哭。”   “这有什么好哭的?你们的日子现在这么红火,天天笑才是正经事。”   自从她们搬出来之后,姚翠花母女四人都长胖了一点,气色也变好了。   她跟许香萍干活不偷懒,工分挣得多,家里的三妞四妞也很乖,两个孩子做饭、洗衣服、种菜、捡柴火,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   加上许菱双补贴的粮食,母女四个不愁吃喝,以前整日打骂她们的人也不在了,所以个个心情都好,走出去谁不夸一句许家姐妹花?   反观许大海那边,日子却越来越难熬了。   他跟许奶奶闹了好几次,直到他扬言许奶奶再不做家务他也离家出走,许奶奶才硬着头皮接下了家里的一切家务活。   可这个老太太懒散了这么多年,平时好吃懒做,现在陡然忙碌起来,她根本什么都做不好。   许大海的衣服总是皱巴巴的,破掉的地方没人给他及时补上,导致干活的时候破洞越来越大,一件衣服差点就作废了。   以前三妞和四妞还在家的时候,许家的地面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可现在许奶奶十天也懒得动一次扫帚,家里的地面脏的没处下脚,连许小宝这个宝贝蛋也每天脏兮兮的,一身衣服好久才换一次,邻居家的孩子都不想跟他一起玩了。   不过许小宝是个小机灵鬼,他经常会趁许奶奶不注意的时候偷跑到秦家老屋去找三姐四姐,两个姐姐心疼他,会把许菱双送给她们的糖果饼干拿给小宝吃,还会烧水帮他洗澡。   姚翠花尝试过把许小宝要过来,不过许奶奶激烈反抗,而且每次都闹的惊天动地,最后要李洪过来才能劝和,几次之后,姚翠花也放弃要回这个儿子了。   至少,许奶奶不会让许小宝挨饿,其他的事情,姚翠花也管不了了。   许大海早就知道后悔了,他三番五次偷偷找到姚翠花,跟她讲旧情、摆可怜,希望姚翠花可以带着女儿们回家去。   可这么多年日积月累,姚翠花的一颗心早就凉透了,加上搬出来之后的日子这么轻松自在,她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跟许大海回家去。   所以许大海只能凄凄惨惨的回到许家,继续跟许奶奶在家过那种又脏又乱的日子。   许香萍学完了字,又背了一首唐诗,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许菱双家里回去了。   许菱双收拾好堂屋,关上所有门窗,点上煤油灯回到卧室睡觉。   她靠在床头继续看医书,看着看着睡意上涌,她就把书朝床里一扔,翻个身睡着了。   这天的晚上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瓦片上,就像催眠曲一般,许菱双睡得非常踏实。   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个喊声:“许老师!许老师!我是村口的张栓!我媳妇儿忽然肚子疼,我妈说孩子要出来了!求求你救救她!许老师!”   许菱双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等张栓又喊了一遍,许菱双才一个激灵坐起来,等她听清了张栓的喊声,她就立刻冲着窗口喊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出来!”   外面还在下雨,而且雨声还不小,许菱双快速穿好衣服,随便绑了一个马尾辫,穿上胶鞋,拿上家里的大黑伞和手电筒,背上她放了一些器具的挎包,打开屋门就冲了出去。   院子门外,张栓戴着一顶斗笠,身上淋的透湿,已经急哭了。   他看见许菱双就噗通一声跪下去:“许老师,我知道你们不给人接生,但是雨太大了,我媳妇儿看上去不太好,求求你了,你去看看她吧!我爸也去隔壁村子叫接生婆了,许老师过去看一眼吧,求求你了!”   “你快起来,我跟你过去。”许菱双说完就锁上大门,跟着张栓去了村口。   张家的院子门大开,屋里传来一个年轻女性凄厉的喊叫声,张栓领着许菱双跑进去,一股子血腥味直冲过来,许菱双心里一惊。   卧室里面只有一盏煤油灯,光线非常差,许菱双大声道:“张栓,光线太暗了,要多点灯、点蜡烛,实在没有就弄个小火把过来照着。”   “好!”张栓跑出去,把家里过年祭祖用的两根红蜡烛摸了出来,点在烛台上然后一起端了进去。   床边的张栓妈已经快要急疯了,她趴在床边一个劲的给大肚婆喂红糖水,可是孕妇这会儿已经疼得快要晕过去了,喂一口就吐出来一口。   对于生孩子这件事,许菱双只有纯理论知识,她见孕妇满头大汗,连头发都湿透了,就对张栓妈说:“婶子,开水烧了吗?家里干净的棉布、毛巾全都拿过来,还有,再去催一下接生婆。”   接生婆的经验到底比她多,如果两个人一起,许菱双的把握也更大一点。   张栓妈跑去烧开水了,许菱双就开始给孕妇做检查,她的羊水早就破了,但是孕妇的盆骨太窄,胎儿的脑袋非常大,所以根本生不出来。   这种情况要是在医院,就是侧切让婴儿出来,可是许菱双一来没有器具,而且这种环境下细菌太多,也做不到彻底消毒,根本不现实。   许菱双只能按照自己学到的理论知识,指挥孕妇跟着她一起科学呼吸。   “不行啊,许老师,我太疼了!我不生了!把孩子弄走!我不生了!啊——!”孕妇凄厉的大叫一声,就这么晕了过去。   接生婆就在这个时候颠颠的跑了进来,这是个五十来岁的婶子,非常瘦小,她小跑过去就左右开弓对着孕妇的脸开始扇耳光。   “可不能睡着啊!孩子生不出来,你要是睡了,就一辈子醒不来了!”接生婆一边扇耳光一边吼道。   孕妇被打醒了,接生婆看了看胎儿的情况,也是倒抽一口凉气。   屋里乱成一团,孕妇的哭声渐渐变得绝望起来,张栓妈拎着一大壶开水跑进来,急得团团转:“喜鹊啊,你可不能睡着啊,你用力啊,用力孩子就出来了!我的孙子啊!”   接生婆拉着张栓妈走到墙角,然后低声说:“妹子啊,你们家儿媳妇这情形看着不妙啊。我跟你说,孩子在肚子里憋久了,生出来也会没用的。”   “那怎么办?”张栓妈快要站不住了。   接生婆说:“我能按着她的肚子把孩子弄出来,孩子应该能保住,但是大人就不好说了。我就是问问你,要是想要孩子呢?我就帮你们弄出来。要是时间一长,大的小的都保不住。”   张栓妈牙一咬,心一沉:“要小的!”   “什么?妈!不行!我要喜鹊!我不要孩子了,我只要喜鹊!”张栓哭着在门口喊道。   张栓妈说:“你别傻了,当然是孩子比较重要,媳妇儿没了妈再攒钱给你娶一个!你快点出去,这里是产房,你一个人大男人怎么能进来?听我的!别管大的,孩子能活就行!”   “知道了!”接生婆挽起袖子大踏步走到床前就要动手。   许菱双伸手拦住她:“我来给她接生,你在一旁准备其他的东西。”   “许老师?你们师徒两个不是不给人接生的吗?你会?我告诉你,要是晚了,连小的都保不住,你可赔不起!”   许菱双眉头紧皱,她说:“你继续引导她用力,我会看准时间给她接生,你别管我怎么做,总之,我有办法保住大人和孩子。”   张栓跑了进来:“许老师,求求你救救喜鹊!孩子我不要了,我只要喜鹊!”   “你也别吵了,现在赶紧去叫孔双喜把拖拉机开过来!接生之后要立刻送到县医院去,一刻都不能耽搁!”许菱双急促的吩咐道。   “可是外头在下雨……”   “那就去找李书记借大块油布,或者借很多伞回来,如果不送去医院,最后一定保不住。”   “我这就去!”张栓一抹眼角,跑出去找孔双喜了。   接生婆给孕妇喂了一口红糖水,然后喊她继续用力。   许菱双的包里只有最简单的器械和一小瓶医用酒精,但她有异能,而且异能产生的水是最纯净的,不会带来污染。   可这里的环境还是太糟糕了,加上她是头一回经历此事,所以心中还是没底。   但时间是不能耽误的,在产妇叫的最凄厉的时候,许菱双按照学来的理论知识,做了生平第一次侧切手术。   孩子顺利生了出来,产妇再一次晕了过去。   许菱双的手微微发抖,她立刻剪短脐带将孩子交给接生婆,然后趁接生婆和张栓妈只顾着孩子的时候,一边笨拙的给她缝合,一边偷偷用异能给她止血,又不管三七二十一,用了吴家最好的止血药膏。   床上的血流的触目惊心,老实说,许菱双很怕产妇会挺不过去。   孩子在后面发出哇哇的哭声,张栓妈惊喜的喊道:“哎呀,老头子,是个男娃儿!是个男娃儿啊!”   张栓爸在堂屋高兴的叫了起来:“是吗?咱们栓子有后啦!有后啦!”   他们那么高兴,却没有一个人想到床上昏死过去的张栓媳妇儿。   许菱双冷着脸给喜鹊止了血,接生婆倒还算负责,把孩子交给张栓妈之后她就凑过来看喜鹊。   “哎呀,还活着啊,你是怎么给她接生的?”接生婆拧了一个热毛巾,开始给喜鹊擦身上。   “侧切,医院最常做的那种。”许菱双说:“但是她失血太多了,不赶快送到县医院,其他的我也不敢说。”   接生婆低声说:“要是活不下去,那也是她的命。我在这里接生这么多年了,见得太多了,像她这样屁股窄小的,生孩子那就是闯鬼门关。闯不过去,也没得怪别人。”   许菱双没说话,随着外面的风雨声,拖拉机的声音也慢慢传了过来,她立刻道:“拖拉机来了,赶紧给她收拾一下抱出去。”   张栓妈抱着孩子走过来:“把人送去医院?那孩子怎么办?谁给孩子喂奶啊?”   “一起抱去医院,孩子也要做检查。”许菱双说:“你们赶紧把孩子裹好,不能见风。”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起了不忍之心,原本还下的很密集的雨点慢慢小了起来,等大家七手八脚将喜鹊搬上拖拉机,雨居然停了。   孔双喜是个热心人,他不光自己过来了,还把自家的大哥和小弟也喊了过来帮忙,他们手里抱着五六把大黑伞,这会儿也派上了用场,全都撑在那里给喜鹊和孩子挡风。   拖拉机突突的开出去了,张栓爸从屋里拿了两块钱出来,要付给接生婆和许菱双。   许菱双摆摆手,没有收钱就拿着自己的东西回去了。   回到家里才五点钟,秦安康跑出来喊住她:“菱双啊,之前怎么了?我跑出来看,你的院子门已经锁上了,你去哪儿了?”   “张栓媳妇儿难产,我过去看了一下。”   “怎么样了?”   “孩子生出来了,不过孩子他妈情况不太好,我让张栓喊了孔双喜,现在用拖拉机送去县城了。”   秦安康说:“我看你好像很累,你快回去再睡一会儿吧。早上我做了早饭再去喊你,你吃了直接去学校。”   “谢谢小叔。”许菱双露出一个笑容,回到家里洗了手,然后重新躺回了床上。   这次的接生给许菱双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她有点不想生孩子了,她的身体骨架很小,就是接生婆说的那种不好生养的类型,万一孩子像秦远,是个大个子,那肯定很难生产。   到了傍晚,张栓妈从县城回到村里,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秦家找许菱双。   “喜鹊怎么样了?”许菱双放下纸笔,跟许香萍一起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你还敢问怎么样了?”张栓妈黑着一张脸,看上去非常不快。   许菱双心里一沉——难道喜鹊出事了?   “许老师啊,你知道喜鹊这次要住多久的医院,要花多少钱吗?”   许菱双眨眨眼睛:“喜鹊没事了?”   “什么叫没事了?医生给她输了那么多血,还说要在医院治好久好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院。现在我们家栓子要一天到晚在那里陪着她,不能挣工分了不说,那么一大笔医药费谁去付钱?”张栓妈说:“许老师,到底是谁叫你多管闲事的?”   许香萍大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大姐救了你儿媳妇儿一命,你不感谢她,还跑来说这种话?”   “救命救命,谁稀罕她救命了?要是按照接生婆说的,把孩子弄出来,喜鹊没了也就没了,弄个棺材也花不了几个钱。现在可倒好,什么住院费、药费、输血费……算都算不过来!有这么多钱,我都可以给栓子再娶一个媳妇儿了!医生都说了,喜鹊就算治好了回到家,也要好几年不能再生了。我说许老师啊,你简直是太害人了!我不管,是你非要给喜鹊接生,是你要栓子把人送去县医院的,这些钱,你来出!你要是不出,我就天天赖在你家门口拉屎拉尿,臭不死你!”   许香萍气的跳了起来:“你是不是疯了?我大姐救人还救错了?喜鹊姐姐嫁到你们家一直那么勤快,对你们一家人都好,你现在居然说这种话!你简直不是人!”   这姑娘到底还是太温和了,骂人都找不到什么难听的词语。   许菱双忽然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眯着眼睛看向张栓妈,然后慢慢说:“你想让我付医药费?”   “你当然要付!我们家本来只要出一个棺材钱就可以了,现在被你闹得要花这么多医药费,你不付谁付?”张栓妈非常生气的说道。   许菱双点点头,然后大踏步走到张栓妈面前,伸手扯住她的衣领一个过肩摔,就把人给摔出了院子。   “大姐?”许香萍吓得呆住了:“这……”   “别担心,我下手很有分寸,她一点都没有受伤。”许菱双拍拍手,轻松的关上院子门闩上门栓。   张栓妈确实没事,但她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她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边哭一边去捶秦家的院子门。   许菱双老神在在的坐在堂屋里,继续教许香萍认字。   “大姐……”许香萍欲言又止。   “集中注意力,不要管那些无谓的人,你好好学习。”   “可是,大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力气了?”许香萍说:“你把一个人甩出去了。”   许菱双说:“这用的是巧劲,不是力气。如果单纯用力气,就算是你也未必可以做到。”   院子外头,张栓妈骂了许菱双全家上下,又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她跟秦远不得好死。   “你骂谁呢?信不信我一扁担敲死你?”秦富贵忽然跑了出去,他手里还举着一根扁担,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张栓妈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跑了。   “菱双啊,怎么回事?为什么老张家的在这里闹事情?”秦富贵敲了敲门。   许菱双走过去打开院子门把秦富贵让进来:“公公进来坐,没什么事的。”   许香萍嘴巴快,她立刻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秦富贵皱起眉头:“张家是不是穷疯了?她说这种话,也不怕喜鹊的娘家人跑过来闹?”   许菱双说:“谁知道呢?反正我是懒得理会她这种人的,等会儿我去跟李书记说一声。”   许香萍立刻道:“大姐,我陪你去。”   “好啊。”   过了一会儿,许菱双就带着许香萍去了李洪家把事情说了一遍。   李洪点点头,道:“许老师别担心,我等下就去张家处理这件事。要是张栓妈再去找你要医药费,你还是一样把人丢出来就行了。”   “好,那就多谢李书记了。”许菱双转身打算回去。   李洪又喊住她,道:“许老师,秦远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呢,最近省城那边事情多,我之前去县城打电话给找他,他忙的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许菱双说:“李书记找他有事吗?”   李洪笑了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县里也挺多事情的,也不怎么太平,我就想跟秦远打听打听。他毕竟在省城,又是通信营的营长,知道的消息肯定比较多。”   “县里也会出事吗?”许菱双低声问道。   李洪压低声音说:“得下去一批人,大换血呢。最近许老师也少去县城吧,县城有些混混儿最近跑出来浑水摸鱼,你长这副模样,太扎眼了。”   “是,我明白了。”许菱双点点头,这才走了出去。   姐妹俩顺着小路一直往前走,到拐弯的地方,许菱双忽然朝着跟家里相反的方向走过去了。   “大姐?你怎么朝这边走?你还要去哪里?”许香萍赶紧跟了上去。   许菱双说:“我去找人。”   “去找谁啊?天就快黑了,咱们得赶紧回去啊。”   许菱双笑着说:“马上就回去了,你别着急。”   许菱双走到村里最喜欢说人闲话的刘大姐家门前,随便找了个理由问她借了个硬纸壳剪的鞋样子,然后就开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张栓妈说喜鹊还不如一副棺材钱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大姐听的津津有味,等许菱双姐妹俩刚刚走出门,她就立刻跑出去跟隔壁邻居添油加醋了。   没过两天,这事儿就传到了喜鹊爸妈的耳朵里,大中午的,一家人连饭也不吃了,全家上下六口人全部气势汹汹的找到张栓家去了。   张栓还在医院陪着喜鹊,孩子也在那边,所以家里只有张栓爸妈。   “听说喜鹊的两个哥哥把张栓妈打成猪头了,牙齿也掉了好几颗,好多人都过去看热闹。可惜那会儿我们在睡午觉,要不然我也过去看看呢。”许香萍绘声绘色的说道:“大姐,你那天故意去找刘家借鞋样子,是不是就想让喜鹊娘家人知道这件事啊?”   许菱双点点头,却并不说话。   “大姐,你可真聪明。要是我,我就想不到用这种方式去传话,我肯定会傻乎乎的自己跑去喜鹊娘家直接说出来。”许香萍说。   许菱双说:“我主要是不知道喜鹊娘家在哪里,也不认识她娘家的人,要不然,我也不用借刘大姐的嘴巴了。张栓妈这么恶毒,就必须让人去治一治她。”   许香萍忽然叹口气,说:“其实村里这种事很多的,现在想一想,我们家四个女孩儿一个都没被丢掉,也是多亏了妈这么多年做牛做马,才能保住我们吧。”   许菱双点头道:“你说的没错。”   喜鹊在医院住了好些天才回到村子里,张栓妈被打的痕迹还在,喜鹊心知肚明,等一出月子,就让张栓跟他爹妈分了家,小两口带着娃娃单独过,倒也不用再受气了。   他们分家后,喜鹊还专门找到许菱双,用自己做的布鞋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听说许老师救我之后,连钱都没收,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喜鹊说:“当天的事情我还记得的,要不是你,我早就没了。原本,我跟栓子应该送上医药费的,可是我们在县城花钱太多,现在还欠着债,已经没钱给了。我想到许老师是个讲究人,我的手艺也还行,就做了这双亮色的布鞋,给天气暖了可以配衣服穿。”   这双布鞋做的很好看,鞋面子是浅蓝色的,上面还绣了一个“许”字。   “谢谢你啊,这双布鞋很好看,我很喜欢。”许菱双收下布鞋,道:“我会医术,又刚好遇到这种事,救你也是顺手的事。对了,你现在恢复好了吗?”   喜鹊说:“医生说,要是恢复好,得等很久之后了,还叫我两年之内不能再要孩子。我正发愁这件事呢,这生娃娃的事儿,我自己怎么控制啊。”   许菱双想到自己一直在吃的避孕汤剂,就给喜鹊把了脉,然后根据她的体质稍微改动了一下,写了一张方剂给她。   “最近三个月,你最好不要同房,等三个月之后,你身体结实一点儿了,就用这个药方熬药吃,都是不怎么值钱的药材。实在是没钱,等天气暖和了,找有经验的老人上山去找找,也能凑齐这些药。”许菱双说:“吃了这个你才可以同房,等什么时候县医院的医生说你可以再要孩子了,你停了药就行。”   喜鹊非常高兴,拿着药方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日子飞快的过去,很快就到了一月中旬,村里下了一场大雪,大家都歇了下来。   秦远好久都没回家了,许菱双跟学校请了两天假,打算去省城看看秦远。   朱爱玲提前听说了这件事,立刻跑过去找许菱双帮忙带东西:“许老师,我要一条红围巾,还要一个百雀羚。”   许菱双在本子上记下她要的东西,然后说:“我不能保证一定有时间帮你买,不过只要我有空,就去百货商店。”   “那肯定是按照许老师的时间来啊,能买就买,不能买就算了。”朱爱玲又说:“许老师,有件事儿我要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儿?是喜事?”许菱双见朱爱玲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便这样猜测道。   “是啊,是喜事。过年的时候,杨志会跟我回家见我爸妈。”朱爱玲笑嘻嘻的说道。   许菱双有些意外:“什么时候确定的关系?之前你不是一直在犹豫吗?”   朱爱玲说:“杨志的爸爸不是平反了吗?听说过了春天就能回家了,到时候还要给他补偿呢。之前我家里一直反对,就是因为杨志家里那个样子,到底跟我家是有差距的。现在他们家又能跟从前一样了,我爸妈肯定也不会反对了,我就写信问了一下,我爸果然同意让我带他回家了。等见过父母,我跟杨志应该就会登记结婚了。”   “恭喜你啊。”   朱爱玲笑着说:“谢谢谢谢,可惜那个时候许老师已经去省城了,要不然,怎么也要请你来知青点喝一杯喜酒的。”   等朱爱玲离开后,一直坐在堂屋写字的许香萍走出来说道:“大姐,这个朱同志太精明了吧。杨志对她那么好,喜欢了她好几年,掏心掏肺的,结果人家爸爸要回家了,她才改了口风。”   许菱双倒是很平静的说道:“这种事情很常见的,而且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我们也管不着。对了,你跟妈妈有没有什么想要带的东西?我也从省城帮你们买回来。”   “我们没钱也没票,得等公社过年发了钱跟票子才能去买东西呢。”许香萍说:“不过,妈的手又开裂了,一碰水就疼,要是能弄点药膏就好了。”   许菱双走进卧室,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小罐子拿给许香萍:“下次这种事情要早点说,我这里基本的药膏都有。”   第二天一大早,许菱双穿上厚厚的棉衣,戴上帽子围巾,踩着新棉鞋去县城坐长途大巴。   到达县城的时候才七点多,因为是晴天,所以天已经大亮了,许菱双没吃早饭,所以先拐去国营饭店买了几个肉包子,热乎乎的抱在怀里继续朝汽车站走。   眼看就要走到汽车站门口了,一个人忽然从她的身后快速跑过,然后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许菱双身上忽然一空,斜挎包落在了那个人手里,然后他抱着包跳上旁边的一辆自行车,几乎是眨眼间就快速的溜走了。   先前,李洪就提醒她要小心一点,倒是没想到现在县城的混混们已经嚣张成这样了,当街就抢东西。   许菱双有空间,所以习惯性的将钱和值钱的东西都放在空间里,斜挎包里只有几件换洗的贴身衣物和一个保温杯,虽然丢了也不可惜,但她还是转个身去了最近的派出所报案。   “抢走我背包的那个男人是平头,脖子后面有一颗红痣非常显眼,身高跟我差不多,很瘦,穿深蓝色的棉袄和黑色裤子,鞋子是解放鞋,已经破的快要掉底了。骑自行车的那个穿一件军大衣,脏的快要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他的头发跟你的差不多长,一条军裤洗的发白了,鞋子倒是很好,是一双九成新的黑色皮棉鞋。”许菱双把自己记下的东西全都说了一遍。   中年警察在一个本子上写写画画,然后停了笔说:“行了,我都记下了,你可以回去了。” 第54章   “就这样?”许菱双说:“我看他们的行为动作,应该不是第一次抢东西了,之前难道没有人来报过案吗?”   另一个年轻警察捧着一杯水走过来,道:“那俩确实是惯犯,最近俩月都不知道抢了多少东西了,过来报案的人也不少,还有丢了百把块钱的,你这种算是损失很小的。”   “都这样了,为什么没把他们抓起来?还让他们在外面继续抢东西?”许菱双微微皱起眉头。   中年警察叹口气说:“抓过几次了,不过这种小事件,关个几天也就放出去了,他们回去了还不是继续往街上跑?再说这种混混到处跑,有时候还跑去乡下躲起来,根本找不到人。”   “之前对于这种事情不是管得很严吗?我记得前年有个抢钱的在城里判了三年。”许菱双道。   “那是之前,现在咱们忙的脑袋疼,哪有功夫去管这种小事啊?总之,要靠自己小心一点儿。那俩兄弟抢东西的目标都跟你一样,一个人单独在街上走的。像你这种女同志,没事儿就别一个人到处跑了。”中年警察说:“今天你是运气好,只遇到抢东西的,要是傍晚在街上走,就你这种长相的,还不知道会被拉到什么地方去呢,自己注意点儿啊。”   许菱双说:“我多嘴问一句,抢我东西的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一般在什么地方混?”   “你问这个做什么?还打算自己去找东西啊?我看这里记下的,包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啊,就一个保温杯值点钱。”年轻警察有些不解的问道。   “作为受害人,我问一下犯案者的名字也不行吗?”   “行行行,告诉你就是了,我们都拿他们两兄弟没办法,你们又能怎么着?”年轻警察说:“那俩是兄弟,无父无母无亲人,骑自行车那个是哥哥,叫李东,动手那个是弟弟,叫李南。在咱们这儿记下的住址是灯长街老瓜巷子,不过之前去抓人的时候,在他们家没见到住人的动静,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住在哪里。”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同志。”许菱双看了看手表,赶紧朝汽车站跑过去。   到了汽车站刚好赶上去省城的大巴士发车,司机人不错,硬是等了她几分钟,让她买好票坐了上来。   可能是礼拜天的关系,车上的乘客非常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前排几个坐在一起的小伙子一看到她就故意吹起了口哨。   许菱双视若无睹,冷着一张脸只顾着朝后走,到了最后一排才看见了几个空位子,她就在最后一排左侧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有人跟她一起坐车的时候,她习惯上车就睡觉,但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一直保持清醒。   发车后,前面的年轻人开始大声喧哗,没一会儿还有人起头开始唱歌,之后渐渐变成了小合唱,热闹得紧。   许菱双一直看着窗外,没怎么管车内的噪杂。   约莫开了一个多小时,前头忽然有两个男青年摸到了最后一排,然后在许菱双的身边坐下,开始跟她攀谈起来。   “同志,你去省城做什么啊?最近哪里都乱糟糟的,你一个人出远门,家里人不会担心吗?嘿嘿,我们兄弟几个也是去省城的,你跟我们一起呗,我们能保护你!”长得尖嘴猴腮的那个流里流气的说道。   许菱双还是一直看着窗外,就像没听见一样。   两个男青年说了一篓子话,发现许菱双始终看着窗外没反应,俩人就不太高兴起来了。   尖嘴猴腮伸手就朝许菱双的肩膀摸了过去:“给脸不要脸!装什么好同志啊?看你这张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还跟我来这套!”   许菱双转过头,冷冷朝他一看,道:“我劝你小心自己的手。”   大概是她身上骤然散发出来的气息太过凛冽,尖嘴猴腮愣了一下,手居然不敢继续伸过去。   他旁边的小眼睛叫道:“你怕什么?怕她咬你的手?”   尖嘴猴腮把手伸回来抓了抓自己的脑袋,道:“我怕个屁!”   “你不怕那就摸给我看啊!这张小脸这么白,摸起来肯定很滑,你倒是摸啊!”小眼睛开始起哄了。   车子刚好开到省道边一个固定休息上厕所的地方,那俩人看了看外面,就商量着把许菱双拉下去快活快活。   坐在前面两排的人回头看了看这里的动静,全都忙不迭的跑下车去了。   许菱双不慌不忙的站起来,说:“既然要快活,那就一起下车啊,这里这么窄,做什么都不太方便呢。”   那俩人眼睛一亮,尖嘴猴腮说:“没想到你这位女同志还挺上道的。”   “那当然了,你们二位一表人才,被你们看上那是我的荣幸。”许菱双笑眯眯的跟着他们两个人下了车。   路边停着不少车辆,有开往不同方向的大客车,也有货车和吉普车,大家都停在这里休息上厕所。   厕所在后头,最前面是一排两层小楼房,有几间上面写着吃饭、茶水等字。   许菱双下了车就朝楼房的西侧走去,这里跟厕所是反方向,旁边又是一片小树林,所以乘客一般是不会过去的。   那俩人一看要去偏僻人少的地方,登时更加高兴了,小眼睛更是差点流出口水来。   等走到小树林里面,许菱双就靠着一棵大树优哉游哉的问道:“好了,你们俩谁先来?这里司机只停十五分钟,能完事儿的那个来。”   “我来!”   “我来!”   俩人抢着说完,见对方不肯想让,气氛就有些不太对劲了。   许菱双笑着说:“要不然你们俩掰手腕吧,谁赢了谁来。要抓紧时间哦,一会儿就开车了呢。”   “来来来!”尖嘴猴腮的立刻抓住小眼睛的手,俩人就开始掰起胳膊来了。   许菱双还是笑眯眯的在一旁看热闹,等俩人扭着胳膊难舍难分的时候,她轻轻弹了弹手指,两颗几乎看不见的小水珠分别砸在那俩人的手腕上。   只听见“哎哟哎哟”的叫唤声,两个人同时撒了手,抱着右手开始呼痛。   “疼死我了!你他妈是不是想废了我的手?”尖嘴猴腮疼的快要流下眼泪了。   “你他妈才是!我的手腕是不是要断了?妈的老子跟你拼了!”小眼睛红着眼眶扑了上去。   见俩人已经打的红了眼,许菱双满意的拍了拍手,慢悠悠的走了出去,还去卖茶水的地方买了一杯热茶喝,接着上了一个厕所,然后才上车坐回原位。   没想到也就一段时间没出村子,外头就变了样子。   许菱双之前也会一个人坐大客车去省城看秦远,从没发生过这么明目张胆过来动手动脚的事情,也不知道省城那边怎么样了。   十五分钟休息时间一到,司机就招呼所有人上车。   车上跟车检票的女同志见人差不多坐齐了,就在车头位置喊道:“大家看看前后左右,还有没有人没有上车的?”   跟尖嘴猴腮和小眼睛一起的几个人立刻喊道:“有的有的,有两个人还没上车。”   “去哪儿了?快去催一下啊!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嘛。”检票员说:“在厕所蹿稀啊?”   有一个戴眼镜的回头看了一眼最后一排的许菱双,忽然指着她道:“他们两个是跟着那个女同志一起下车的!问她人去哪里了!”   全车都回头看向许菱双,许菱双朗声说:“他们俩下车就打起来了,之后怎么样了,我就不清楚了。我又不认识他们,又不是他们的妈,他们去哪里了还要我来管吗?”   检票员倒也知道那俩没上车的不是什么好人,便道:“你们几个自己下车去找,快一点啊,别浪费时间。”   司机也开始催促,那几个人才骂骂咧咧的跑下去找人。   过了五分钟,他们几个才拖着尖嘴猴腮和小眼睛跑上来了。   尖嘴猴腮跟小眼睛大概是在地上打过滚,全身上下都是污泥和落叶碎片,看上去非常狼狈。   小眼睛还哭过,一双眯眯眼哭的红通通的,抱着自己的右手还在不停的骂人。   “行了啊,都给我坐好,开车了开车了。”检票员大声道。   坐在许菱双前面一排的那对男女好奇的回头看看她,许菱双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   因为耽误了时间,所以车子比平时晚了十分钟才到省城汽车站。   许菱双跟着众人慢慢下车,双脚刚落地,尖嘴猴腮和小眼睛的同伴就把她围住了。   “我说这位女同志,你撺掇我这两个兄弟打架,现在他们俩把胳膊都掰断了,你总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人吧?”一个穿着呢大衣、黑皮鞋还有些胖乎乎的小个子盛气凌人的说道。   看样子他应该是这群人里面的头头,许菱双没说话,只是朝远处看了看。   打架她是不怕的,这群小混混一看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柴,但她现在只想快点见到秦远,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秦远!”她看到好久没见的爱人,登时高兴的跳起来招招手。   秦远大踏步走了过来,然后推开小个子走到许菱双身边搂住她的肩膀:“这是怎么了?这群人想做什么?”   “想做坏事吧。”许菱双说:“在车上就开始骚扰我了。”   秦远穿着一身军装,人高马大,往那儿一站就让这群人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   胖乎乎的小个子倒不是蠢货,一看秦远的样子就知道他不简单,登时转身就要走。   秦远却喊住了他:“跑什么?做了坏事就想这样算了?”   “我又没做坏事!是他们俩看上你爱人了!”小个子把尖嘴猴腮和小眼睛朝秦远面前一推:“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他们俩算账!”   然后,小个子拔腿就朝外跑,其他几个也跟着一起跑。   只有尖嘴猴腮跟小眼睛因为手腕太疼跑不动,被留在了原地。   许菱双说:“就是这俩人,在车上的时候想对我动手动脚了。后来还想带我下车去小树林不干好事,不过他们为了争夺办坏事儿的权利打起来了。”   秦远见这俩人一直抱着右手在喊疼,大概猜到许菱双做过手脚了,便直接拎着俩人去了汽车站不远处的派出所。   他认识人,又打了一个电话出去,这俩人就立刻被关了起来。   一个有些憨厚的警察说:“最近到处都乱,你爱人长得比较惹眼,还是得多注意一下。像里头这俩,关进去没几天就会被放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就怕到时候记得你爱人的样子,又跑过去找麻烦。”   秦远说:“谢谢同志的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两个人走出来后,秦远才拉着许菱双的手说:“是我不好,明知道最近外头事情多,就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坐客车过来的。”   “不坐客车怎么办?你又没有时间回去看我。”许菱双抱住他的胳膊:“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她扬起脸瞪着秦远,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透着一丝不爽快。   “我当然想你,不过我更想你安安全全的。”秦远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幸好我知道你已经出过手了,要不然,我肯定要把那俩人的腿打断。”   “你穿着军装呢,怎么能随便动手?”许菱双笑了起来:“你放心吧,他们俩的右手至少会疼一年,而且一年内也拎不了重物了。等我回去以后,我还要去找抢走我背包的那对兄弟。如果不教训一下他们,我始终咽不下这口气。那个保温杯是你送给我的,我只有来省城的时候才舍得用,几乎还是新的呢。”   许菱双是个非常爱惜东西的人,如果东西是秦远送的,那就更加在意了。   秦远说:“你要找他们算账,也要等我回去一起行动。就像刚才的警察同志说的那样,这种时候,难道让你一个人到处乱跑吗?”   “你有空吗?”   “送你回去的时间还是有的,到时候绕去县城看看情况。”   走到秦远的吉普车前,两个人上了车,许菱双说:“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县城的警察说忙不过来,也管不了那些小案件,连你们也忙得不得了,到底在忙些什么?”   “拨luan反正,很多事情要查,又抓了不少当年干过坏事的人。还有一堆逃跑的,趁着这个时候浑水摸鱼的,几句话是说不清楚的。”秦远的脸上带着一点儿疲惫,他说:“光靠警察哪里忙得过来?只有我们上了。我还在帮忙审好几个人物,上周连着几天都没睡觉。”   许菱双伸手摸了摸他长出了胡茬的下巴,低声说:“回家之后,我帮你推拿放松一下,你就有精神了。”   秦远温柔一笑,凑过去亲了她一口,低声道:“我只要看见你,就浑身都是劲儿了。走吧,我们先去吃饭。今天车子到得晚,直接去国营饭店吃吧。”   “好啊,不过你有时间吗?”许菱双说:“不是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吗?”   “这两天还行,再说我是请了假出来的,今天可以陪你到下午四点才回去。”   他们找了一间国营饭店吃了午饭,接着就开回军区大院,两个人去卧室午休。   放在往常,两个人这么久没见面,秦远不折腾个两小时肯定是停不下来的。   可是这回他似乎比较疲惫,俩人不过亲热了一回,他就抱着许菱双合目睡着了。   许菱双看着他略带倦容的睡颜,心中漫起淡淡的心疼。   她轻轻的从秦远的怀里钻了出来,套上一件衣服就开始帮他按摩放松。   带着异能的按摩是非常有效的,到下午三点多,秦远睁开双眼,只觉得神采奕奕,连日来累积的疲倦全都不翼而飞,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也变得更亮了。   许菱双正靠坐在床头翻看一本小说,见他醒了,就轻声道:“睡饱了吗?”   “睡饱了。”秦远笑着坐起来,露出精壮结实的上半身,肩膀上还有几个牙印儿,是许菱双之前咬出来的。   许菱双合上小说,慢慢的打量自家男人的好身材。   秦远靠了过去,眼中满是笑意:“我是睡饱了,不过媳妇儿你是不是还没吃饱?”   许菱双轻轻哼了一声,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大眼睛转了转,道:“我有没有吃饱,你心里不清楚吗?”   秦远狠狠亲了她几口,然后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道:“我得回营部一趟,今天晚上可能会很晚回来。不过明天我会按时回家,到时候再补偿你。”   许菱双倒也知道事情分轻重缓急,便跟着他穿好衣服走到客厅。   刚才一进来俩人就跑去卧室亲热了,等走到客厅才能看见桌椅上落的一层薄灰。   秦远有些抱歉的笑笑:“我好久没回家了。”   “没关系,知道你忙。”许菱双左右看了看,道:“我去隔壁借一瓶开水,马上就回来。”   姚金凤拎了一瓶开水给许菱双,还顺手拿了一把冬枣给她。   许菱双回来给秦远泡了一杯茶,他喝完茶亲了许菱双一口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许菱双把家里打扫干净,发起煤球炉,烧好开水,把厨房早就烂掉的蔬菜扔出去,这才去隔壁赵家还暖水瓶。   “许老师好久都没过来了。”姚金凤说:“之前不是说要搬过来吗?怎么还不搬啊?最近他们个个忙的晕头转向的,许老师要是在家,还能做点好吃的给秦营长补补身体。”   许菱双说:“这学期就快结束了,之后我就会搬过来了。”   “那你们要在这边过年了?”   “是的。”   “那敢情好,到时候咱们可以凑在一起吃饺子,我跟你说,我做面食那可是拿手绝活。”姚金凤一脸得意的说道。   正说着,一间卧室里走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长得跟姚金凤有一点像,但是又比她好看些。   “哦,许老师,这是我们家老大,今天就他在家,其他孩子都出去玩了。”姚金凤笑着说。   那小伙子看了一眼许菱双,愣了好几秒才低下头,然后慌慌张张的跑去厨房倒水喝。   “老大,你跑什么啊?许老师这么好看的人,是不是看傻眼了?”姚金凤打趣道。   小伙子端着一杯水从厨房走出来,整个人从额头红到了耳朵根,他瞪了姚金凤一眼,才回到卧室去了。   “这孩子就这样,话少,平时跟我们也不怎么说话。”姚金凤说:“下头几个倒是活泼些,天天一放学就在外头玩的不着家。”   “最近外头不是挺乱的吗?”许菱双问道。   “就在大院里头玩,谁闹事也不敢上这里闹事啊,门口站岗的都扛着枪呢。”   眼看时间不早了,姚金凤要去做饭,许菱双就告辞去了食堂。   秦远不在家,她一个人也不想做饭,吃食堂是最简单的。   “哎呀,许老师!”江凯穿过闹哄哄的人群,走到食堂门口喊住了许菱双:“你来省城了?”   “对,过来看看秦远。”   “你来打饭吃?我这一盒子是刚刚打好的,还没动,许老师你先吃吧。”江凯热情的把自己手里的大饭盒塞给许菱双。   “不用了,我自己去打就行。”   “排队的人多,许老师先吃吧,我再去打。”江凯还是很热情。   许菱双还要拒绝,旁边又走过来一个熟人,她冲过来就把许菱双抱住了:“许老师!”   “桃子。”许菱双笑了起来。   一起住了那么久,李桃又特别讨喜,在许菱双眼里,大家早就是朋友了。   李桃左手抱着一口很大的铝锅,外头还用围巾包了起来,她笑的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还蹦了好几下:“许老师,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来省城?你来食堂吃饭啊?走走走,去我们家吃饭!我可想你啦!”   许菱双说:“你们家晚饭做的够吗?我突然过去,不会让你们没饭吃吧。”   李桃笑着说:“我买了一锅包子呢,怎么都够吃的。要是再不够,我煮面条给你吃。走吧走吧,我哥哥跟五哥也很想你呢。”   提到自己的病人,许菱双就说:“董老五现在怎么样了?他有乖乖听话吗?”   “五哥很听话的,只要他想训练,我就会说一句‘许老师’,五哥就蔫了。”李桃用右手把许菱双往外拉:“走吧许老师,去我家吃饭。”   江凯凑过去道:“桃子,我能过去吗?我饭都打好了,不吃你们的。”   “一起去啊,我请你喝酒。”李桃很热情的说道。   于是三个人就去了董清泉的住处——一栋非常漂亮的二层小楼,这里其实是董清泉父亲的房子,不过他很少回家,董母最近又回了娘家,所以家里现在只有董清泉跟李桃兄妹两个。   “五哥的哥哥姐姐都各自成家了,而且都不在这个军区。”李桃说:“就剩下五哥这个老大难,我们都为他操心死了。还有江凯也是,之前处了个对象,好端端的怎么就吹了呢?”   江凯抓了抓头发,说:“那人家瞧不上我了,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我比小叔叔强多了,至少我处过对象,小叔叔就跟和尚似的,没碰过女人的手吧。”   “在说我什么?”董清泉忽然出现在大门口,然后用力打开屋门,冷眼看着江凯。   江凯赶紧缩到许菱双的背后,低声说:“小叔叔,你快看,来贵客啦。”   董清泉一见许菱双,倒也忘了江凯说的话,他甚至笑了一下:“许老师,快请进,我们刚好要吃饭。”   许菱双跟着他们走进一楼客厅,她打量了一下董清泉的行走姿势,道:“恢复的怎么样?还有没有再疼?”   “没有了,我一直都听你的话,循序渐进慢慢行走。”董清泉眉眼舒展,也长了一些肉,看上去和颜悦色的,他说:“我也去医院做了检查,都说复发的可能性不大。”   “你去那边坐下,我再给你看一看。”许菱双放下手里的饭盒。   董清泉依言在一张高凳子上坐好,然后卷起自己的上衣。   许菱双慢慢帮他检查了一下,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果然恢复的很好,骨头已经看不出一点异样了。”   董清泉对她这手隔着皮肉探知内里的绝活还是感到很惊奇,他说:“许老师的这手本领也算是天赋异禀了吧。”   许菱双笑笑没说话,江凯说:“许老师,我小叔叔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过完年你就可以去卫校进修了。”   “是吗?多谢你。”许菱双跟着李桃去厨房洗手。   董清泉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眼中也微微漾起了情意。   江凯瞅着董清泉,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你看着我做什么?”董清泉收起笑容,很不高兴的说道。   江凯拉住他的胳膊,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小叔叔,人家结婚了!”   “我知道。”   “那你还……还那样看着人家?你……”   董清泉眯着眼睛,低声道:“我看一下怎么了?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江凯皱着一张脸,非常为难的说道:“小叔叔的人品自然是极好的,肯定不会做什么。可是……可是你何苦呢?你可是咱们大院出了名的美男子,好好找个对象不好吗?”   “我乐意。”董清泉说:“你管好自己的嘴巴,别让我妈知道了。”   “我怎么敢说?”江凯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姑奶一直在忙着给你找对象呢。”   “吃饭啦!”李桃跟许菱双从厨房走了出来,两个人的手上都端着不少东西。   李冰赶紧把许菱双手上的汤锅接了过去,几个人就坐到餐桌前开始吃饭。   主食是食堂买回来的大包子,李桃还煮了一锅白萝卜炖排骨,大家各自盛了一碗,就开始吃了起来。   董清泉说:“今天吃的太简单了,明天许老师还有空吗?要是有空,我们再正式请你吃一顿。”   许菱双说:“不用这么客气了。”   “那许老师要在这里待几天?”董清泉又问道。   “礼拜三早上才回去。”许菱双说:“他忙的没时间回村,只好我请假过来看他了。”   董清泉说:“最近秦营长确实很忙,他那套本领在咱们军区还是独一份的,最近在帮着追查几个藏匿财物的,上头很重视。要是秦营长这次能追查出来,估计又要立功了,那批东西数目不小。”   “是吗?”许菱双眼睛一亮,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   董清泉说:“反正我爸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一直在休假,知道的也不多。对了,既然秦营长这么忙,不如就由我们陪着许老师在省城逛逛吧。你过来一趟,总要买点东西回去吧?我们家有车,李冰会开,去哪儿都方便。”   反正秦远要明天晚上才回家,许菱双想了想,道:“那好吧,明天我想去百货商店帮朋友买点东西。”   “那明天早上我让桃子做了早饭过去找你,许老师几点钟起来?”   “五哥,百货商店八点才开门呢,我七点钟去给许老师送早饭就行了吧。”李桃咬着一个糖包子,吃的满嘴都是芝麻酱。   “那就早上七点吧。”许菱双也点了头。   吃过晚饭,董清泉又跟李桃一起把许菱双送回家。   江凯拿着自己的空饭盒,闷不吭声的跟在后头,一脸发愁的样子。   “江凯,管好自己的脸。”回去的路上,董清泉毫不客气的说道。   李桃不明白:“江凯的脸怎么了?”   江凯叹口气,硬是挤出一个笑容说:“我一会儿就回连队,最近几天都不回来了。”   “这才对。”董清泉笑了一下:“你知道的,要是得罪我,对你可不是好事。”   “我怎么敢?”江凯苦笑着回去了。   李桃一边走一边说:“五哥,许老师怎么越长越好看了呀,我养了这么久,还是没她白。”   董清泉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下许菱双白里透红的精致小脸,又笑了起来:“白是天生的,哪里养的出来?”   虽然约好了第二天要去百货商场买东西,但许菱双却没有去成,因为有人找上门来看病了。   董清泉在军区大院是名人,他的腰伤找了那么多医生都没看好,所以许菱双的名气早就在大院里传开了。   加上昨天晚上她在食堂露了面,所以好几家人一大早就跑过来了。   帮人看病自然比买东西重要多了,所以许菱双说了一声抱歉就回到屋子里,从空间里面取出她看诊用的背包,然后走到院子里说:“你们谁先来的?按先后顺序看吧。”   那些人高兴极了,赶紧按照来的先后顺序,一个一个走进去请许菱双看骨头。   “五哥,那我们是不是回家去啊?”李桃赶紧问道。   董清泉说:“小冰把车子开回去吧,我跟桃子留在这里给许老师打个下手。过来的人这么多,许老师一个人怎么行呢?”   说完,董清泉就带着李桃走了进去。   不过,他在这里也根本不可能动手帮忙,他只是坐在一个高凳子上,不冷不热的看着许菱双在那边给人看病。   李桃倒是派上了用场,她时不时就给许菱双喂点水、递个东西,像个小助手一样。   许菱双原本就美得惊人,现在专心致志工作的时候更像是在发光一样,董清泉看着她那双认真而专注的大眼睛,嘴角不知不觉就弯了上去。   一直忙到中午,许菱双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李桃赶紧说:“都快十二点了,许老师休息一下吧。我中午没回去做饭,要不然让五哥请我们去外面吃馆子吧。”   许菱双看了看走廊,说:“是不是还有最后两个了?看完再去吃饭吧。”   正说着,院子外面忽然有人喊道:“许老师在吗?我是来给许老师送饭的。”   许菱双愣了一下,推开屋门走到院子里,只见院子门口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他手里抱着一个特别大的草捂子,满脸是笑的看过来。   “我是许老师,是谁让你来送饭的?”   “许老师,是秦营长让我送来的。”小伙子笑着说:“都是热饭菜,我给您送进去?”   “好的。”许菱双把人让进屋里。   那小伙子看了看走廊和屋子里的人,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快速的把草捂子里面的两个小砂锅端出来放在四方餐桌上。   “那我就回去了。”小伙子说完,又抱着草捂子跑出去了。   “哇啊,许老师,秦营长好细心啊,居然还让人专门给你送饭。”李桃笑嘻嘻的跑过去:“快看看是什么吃的,闻着好香啊。”   许菱双打开两个砂锅盖子,其中一个装着两份菜,分别是辣椒炒鸡杂和小炒肉,另外一个小砂锅装着一锅蛋炒饭,都是热乎乎的。   看着这些饭菜,她甜甜一笑,心里也美滋滋的——她的男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再忙都知道心疼她。   董清泉看了看餐桌,表情并不怎么好看,不过他还是站起来对那些过来求医的人说:“都这个时间了,也得让许老师休息一下。你们先回去吧,下午两点钟再过来。就算是军区医院,中午也要休息的呀。”   这群人都知道董清泉是什么人,闻言就赶紧带着自家的病人回去了。   “好了,许老师,你赶快吃饭吧。”董清泉说:“桃子也去食堂打些饭菜,我们在这里陪许老师简单吃一点。”   “哦。”李桃立刻跑了出去。   许菱双说:“我怕饭菜会冷,就不等你们,自己先吃了。”   “恩,你先吃吧。”董清泉一边说,一边动手给许菱双续了一点儿开水。   许菱双洗了手拿了筷子坐在餐桌前,开始认认真真的吃饭。   她是普通饭量,不过因为此刻心情特别好,所以她的胃口也好了不少,把秦远让人送过来的饭菜吃了七七八八,几乎没剩下什么了。   董清泉坐在一旁看着她,等她吃完放下筷子,他说:“这么简单的饭菜也能吃得这么开心?”   许菱双笑着说:“这个饭菜还简单吗?之前你也在我们村住过的,好多人家到现在还要靠菜糊糊度日的。”   “你不一样啊,再说秦营长又不是没钱,你不用过那种苦日子。”   “这倒是真的,自从跟秦远在一起了之后,我就没过过一天苦日子了。”许菱双想到刚刚过来的那段日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五哥,我回来啦!”李桃兴冲冲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怀里抱着四个饭盒:“可以吃饭啦,今天有五哥喜欢吃的红烧鱼。”   许菱双把两个小砂锅收到厨房,把餐桌让给他们,然后就捧着一杯水坐在沙发上休息。   休息了一会儿,许菱双站起来说:“你们在这儿慢慢吃,我要出去买点水果。”   “要买什么?一会儿让小冰去买。”董清泉说:“你今天这么累,中午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最好能睡个午觉。之前在村里的时候,我看你天天都要睡午觉的。”   许菱双说:“让小冰去买,是不是太麻烦他了?”   “许老师,你还跟我们客气吗?”李桃笑着说:“我们可是一起生活过的,都这么熟啦。”   “也是。”许菱双说:“那我写个纸条,下午就麻烦小冰帮忙跑个腿了。”   她写了一张纸条放在李桃的面前,董清泉拿过去扫了一眼,道:“要买梨子、红枣和鸡蛋?这是要做什么?”   “这边比我们乡下干燥些,我看秦远有点儿上火,所以我提前炖点儿红枣梨汤,等秦远晚上回来了可以喝一碗。”许菱双说:“要是他想吃宵夜,也可以做鸡蛋挂面。”   董清泉没说什么,只是把纸条重新放回李桃的面前。   李桃兴冲冲的说道:“许老师,你们俩的感情真好,我以后结婚了,也要跟你们一样。”   “那你现在就可以找对象了。”许菱双笑着说。   午休过后,上午没看完的病人又过来了,许菱双精神抖擞继续给他们看诊。   看到下午三点多,几个人抬着一个担架走进了院子里,然后请许菱双出来看看。   “许老师,听说您是治骨头的名医,您看看我弟弟这个腿,还能治吗?”一个穿着军装的圆脸男青年一脸紧张的问道。   许菱双看了看担架上的少年,最多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瘦骨嶙峋的,一条左腿长变了形,看着微微有些吓人。   许菱双给他看了一下,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之前应该只是摔断了腿,随便去镇医院看一下也不会变成这样啊。” 第55章   圆脸青年登时红了眼眶,道:“我不在家,家里也没人管他,他在山上捡柴火的时候摔断了腿,我爸不管他,我后妈随便找赤脚大夫给他包了腿,然后就把他丢在小屋子里面自生自灭。等我最近回家一趟,才看到我弟弟的腿长成这样了。许老师,这还能治吗?他现在路都走不了,几乎是个废人了,可他才十五岁……许老师,求你救救他。”   许菱双说:“治倒是可以治的,不过我这里恐怕不行。”   “啊?为什么?”   “我这里没有麻醉剂,你还是把他送去军区医院吧。治起来也不难,在原本断掉的位置重新敲断了接回去,打上石膏慢慢长就行了。他年纪小,复原能力也好,顶多两三个月就能跟从前一样。”许菱双说:“现在才三点多,你们现在送过去刚刚好。”   少年一听这话,立刻哭闹起来,他揪住他哥的手拼命喊道:“我不去医院!不去医院!我不要再断腿了!哥!我们回家!我就是个残废了,你别管我了!”   圆脸青年抱住少年,花了好一会儿才让他平静下来。   “许老师,倒不是我们不想去医院,主要是我弟弟他小时候在医院遇过事儿,一直害怕那里。”圆脸青年哀求道:“我听许老师说的这些,是不是只要能忍住疼,就可以在这里治?”   许菱双说:“他还是个孩子,这种疼怎么忍?”   “没事儿的,我弟弟很坚强的,只要能治好他的腿,他肯定能忍住的。求求您,就在这里给他治吧。要是把他送去医院,我怕他会疯……我们的亲妈就是在医院没的,好几年过去了,我弟弟一直都闻不得医院那个味道,进去就开始发疯。”圆脸青年抹了一把眼泪,想要跪下来求她。   许菱双拉住他的胳膊,微皱眉头道:“有话好好说,别来下跪这一套。”   “那我弟弟……”   董清泉走了出来,低声问道:“许老师,能治就治,不能治就让他们离开。军区医院的骨科还是不错的,刚才听你说病情,也不是难以处理的那种,让他们自己想办法送去医院就是。”   许菱双说:“治是可以治的,但过程会非常疼。虽然我老师的祖传针法可以短暂止痛,可如果是敲断骨头的疼痛,那就未必有效了。要是你这样的成年军人,应该可以忍住疼痛。但这还是个孩子,而且瘦成这样,我怕他会坚持不住。”   董清泉的表情变了变,他想到了之前许菱双给自己正骨时候那种刻骨之痛,好一会儿他说:“那就让他们送去军区医院吧,我来说,没人敢不听我的。”   说完,董清泉就走上前,虎着脸拉着圆脸青年说了几句话,就让他们离开了。   许菱双看完院子里现有的病人,在四点半的时候终于闲了下来。   “许老师,快喝点牛奶,你今天真的辛苦了。”李桃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道:“我放了一勺蜂蜜,很甜的。”   牛奶确实很甜,许菱双热热的喝下去,连表情都舒展多了。   她今年是二十二岁,因为生活滋润加上自己有异能的关系,所以看上去显小,这会儿半眯着眼睛手捧一杯牛奶啜饮的模样很像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带着一点点温柔的纯真,怎么看也不像是已经结婚的人。   董清泉掩饰住自己心疼的眼神,半低着头说:“做医生就是这么辛苦了,你确定自己还想去卫校进修,然后拿医师证吗?”   “确定啊。”许菱双眨了眨大眼睛道:“都选定这条路了,难道怕辛苦就不做了吗?再说什么职业不辛苦呢?种地更辛苦,你们这些军人也是啊,难道你们很轻松吗?”   “我们不一样,许老师你是女同志嘛,体力上就差一些。这样从早忙到晚,我真怕你以后会累倒。”   “女医生也很多啊,你是不是看我太瘦,所以觉得我不行?我以前的身体确实不太好,但现在已经很结实了。”许菱双笑着说:“等你的腰伤彻底好了,我可以跟你练练手的,相信我,我很强的。”   董清泉看了看许菱双巴掌大的小脸和纤细修长的脖子,撇了撇嘴没说话。   许菱双知道他不相信,她正要继续说话,外头响起一阵停车的声音——秦远回来了。   “菱双,家里有客人?”秦远大踏步推开门走了进来:“啊,董同志跟桃子在这里?”   “今天很多人来找许老师看病,我跟桃子留在这里给她做个帮手。”董清泉站起来道:“秦同志今天倒是回来的早。”   “答应过菱双了,今天晚上要陪她吃晚饭。”秦远笑着说:“刚好,你们也在,不如晚上我请客,一起去外面吃一顿吧?”   李桃显然很积极:“秦大哥,我可以喊我哥哥一起去吃吗?”   “可以啊。”秦远说:“来多少人都欢迎。”   董清泉却拒绝道:“我们就不去了,你们夫妻俩难得见一次,我们去了就会打扰了。桃子,走了,我们回家。”   “啊……那我们晚上吃什么?我今天没买菜呢。”李桃围上围巾,跟着董清泉站了起来。   “吃面条吧。”董清泉说:“实在不行就去食堂。”   他们俩一边说一边朝外走,许菱双抱了秦远一下就跟出去,打算将他们二人送出院子。   “今天也辛苦你们了。”许菱双笑着说;“等我搬来省城后,在家里请你们吃饭。”   李桃高兴的点点头,正要说话,站在院子门外的董清泉就骤然垮下面孔,很不高兴的说道:“之前不是让他们去军区医院了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谁?那个人带着他弟弟过来了?”许菱双也往外走了几步,刚好见到圆脸青年他们急匆匆的抬着那个担架又跑回来了。   不过,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挎着一个医药箱的男人,这男人约莫四十出头,他个子不高,中等身材,戴个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董清泉显然认识他,他上前一步跟白大褂握了手,好奇的问道:“楚医生怎么过来了?”   楚医生笑着说:“当然是有要紧事啊,对了,那个帮你治好腰伤的女医生在哪里?”   “在这儿,不过她现在还不是医生,我们都喊她许老师。”董清泉朝院子里面一指。   “啊,许老师你好你好,总算见到你了。小董这个腰伤,我们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到底还是被你看好了。”楚医生非常热情的走过去握住许菱双的手。   许菱双看了看圆脸青年兄弟俩,问道:“楚医生你好,请问你们这是?”   “是这样的,之前这位小同志带着他弟弟去我们科室了,但是他弟弟对医院非常抗拒,他大吵大闹,差点跳楼。我们见势不妙,就给他弟弟打了一针镇定剂,让他安静下来。本来呢,我们送他弟弟去照了X光,想看看具体怎么医治这条腿的。不过,这位小同志说许老师已经明确给出了治疗方案,我一听你的名字,就很好奇,干脆把他们带过来,想看看许老师要怎么治疗这位少年。”楚医生说:“小董之前也跟我说过了,说许老师只要摸一下就能知道骨头里面的问题。”   许菱双说:“这方面我确实是天生的,我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有这项技能。”   “那就请许老师治疗一次,我很想学习学习。”楚医生说:“请你放心,我带了麻醉剂的。”   许菱双一想,反正楚医生是骨科的医生,有这种老行家在场,她也能多个人帮忙,便说:“可以啊,那就把人抬进来吧。”   秦远找了点东西,在客厅搭了一张简易的床,圆脸青年他们把熟睡的少年放了上去。   许菱双戴上手套,指着少年扭曲的左腿,道:“就在这个地方,按照原有的裂痕敲断。”   楚医生很好奇:“许老师一摸就能知道了吗?”   “差不多吧,硬要说的话,是一种感觉,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我就是可以辨别清楚。”许菱双道:“请楚医生给他打麻药吧。”   楚医生给少年打了麻醉针,接着又拿出一些器械递给了许菱双。   许菱双下手快准狠,在圆脸青年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将少年的腿骨敲断并按照正确的位置接了回去。   少年在镇定剂和麻醉剂的效果下睡得很安稳,许菱双给他涂上吴家的接骨膏,然后用自己带来的简易竹板将他的大腿固定住,说:“我这边就只能治疗成这样了,剩下的,还是交给楚医生吧。”   楚医生表扬了她熟练流畅的手法,问她之前是不是已经治过不少人了。   “也不是很多,几十个而已。”许菱双说。   楚医生道:“你用的这个接骨膏,之前我在江玉同志的孩子身上见过,是一种古方,听说出自你老师的家传?”   “是的。”许菱双说:“楚医生对这个接骨膏感兴趣?”   “确实挺感兴趣的。”楚医生说:“我们医院有自己的制药所,不知道许老师有没有考虑过把这款药膏分享给我们,然后大批量制造用来出售,这样就可以救治更多人了。”   许菱双总算知道了楚医生今天的来意,她想了一下说:“这款药膏是我老师的家传,如今他家还有一个孙子,我作为学生,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做主决定的,我要回去跟老师的孙子商量一下。”   “那就请许老师回去商量一下,我们等你的好消息。”楚医生说:“我们不会白白拿走这个药膏的配方的,我们跟你们买,制药所出得起钱,对你老师的孙子来说,应该也不是一件坏事。”   许菱双点点头,楚医生就让圆脸青年他们抬着担架回医院去了。   等他们全都离开后,董清泉说:“这个老狐狸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秦远道:“大概是两个目的吧,一是想看看菱双的真本事,二呢,就是想要这款接骨膏了。”   “许老师,依我看,真的卖给制药所,也不是坏事。”董清泉道:“吴田七现在还小,虽然吴家也给他留了一些家产,但等他长大后,总有需要用钱的地方。要是能通过药膏赚到一笔钱,总归是有用处的。”   “我知道,不过我还是要回去跟田七商量的。”许菱双说:“又忙了这么半天,外头天都黑了。要不然,就去食堂吃一顿算了。”   董清泉跟李桃告辞回去,秦远让许菱双在家休息,自己一个人去食堂打了饭菜回来,然后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吃饭。   “今天累吗?”秦远给她夹了一筷子烧豆腐。   许菱双说:“一点都不累,我觉得特别充实。忙着忙着一天就过去了,就是可惜没有去百货商店,所以也没给小朱买东西。”   “明天再去,天冷了,你自己也要添置一点东西啊。”秦远说:“家里不缺钱也不缺票券,不用节约。”   许菱双点点头,又道:“秦远,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在我们那里,一个人要是做出了一种东西,不管是武器也好还是药品也好,可以去基地的机构申请一个标志,有了那个标志,就表示这个东西是专属于这个人的,对了,就是专利。之后,如果其他人想靠这个东西获得利益,都要分钱给这个手握专利的人。我想问问,你们这里也有这种吗?”   秦远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你想把吴家的接骨膏变成专利,以后制药所生产这款药膏,不管卖出多少个,吴田七都可以分钱?”   “是这个意思。”   秦远说:“我记得以前是有的,不过这十年嘛,很多东西都没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等我明天找人问问。”   许菱双笑了起来:“好。”   他们在家里吃着简单温馨的晚餐,楚医生带着少年回到医院,又照了一次X光。   “怎么样?”办公室里,马主任低声问道。   楚医生说:“很神奇,她敲断的地方跟之前断裂的痕迹严丝合缝,几乎没有一丁点误差,好像长了透视眼一样。之前小董被她治好,我还想过是不是只是碰巧。但今天亲眼所见,我确定这个许同志是有真本事的。”   马主任说:“听说小董家里找了关系,过了年就让那个许老师去卫校进修,之后只要她有了资格证,就一定要把她抢到咱们科室来。”   “我知道,像小许这种天生的古怪本领,就是未来的神医预定。只要有她在,以后有什么检查不出来的疑难杂症,都有救了。”楚医生笑了起来。   马主任也跟着笑:“可惜她在乡下就有老师了,听说性格也比较古板,要不然,我倒是很想收她做学生的。”   “做不了学生,做下级跟同事也是很好的。”楚医生说:“她还这么年轻,以后前途无量啊。”   许菱双并不知道马主任他们已经将她预定下来了,她跟秦远吃过饭之后,就在厨房炖了一小锅红枣梨汤,放了一点冰糖,喝起来特别爽口。   秦远这回有了精神,两个人洗过澡就去卧室铆足了劲儿折腾,一直到许菱双累的喊不出来了,秦远才抱着她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许菱双听到一点儿动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秦远开了台灯,正在轻手轻脚的穿衣服。   “把你吵醒了?”秦远凑过去给她掖了掖被角,低声说:“还早,你继续睡,我要去工作了。”   “这么早?外头还是黑的。”   “没办法,昨天早点回来,今天就必须提前过去。”秦远眼眸温柔,一脸满足:“昨天晚上这么开心,早点过去也值得了。”   许菱双哼唧了一声,低声道:“那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回来,不过你不用等我吃晚饭,我可能要到睡觉时间才能回来。”秦远低声说:“我跟上级请了假,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回家,顺便去县城帮你找抢劫的那对兄弟算账。”   “好,我们一起。”许菱双看着他穿好衣服,就迷迷糊糊继续睡过去了。   秦远低头在她的额角亲了一口,关上台灯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许菱双一口气睡到上午九点,才揉着腰从卧室走了出来。   太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明晃晃的,屋子里有煤炉取暖,不过温度并不算高,只是不冷而已。   许菱双洗漱完毕倒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打开客厅门,打算去院子里晒晒太阳,一走出去就吓了一跳——院子门外等了不少人,个个都朝铁栅栏门里面看。   “啊,许老师出来了。”   “出来了。”   外面的人兴奋起来,一个个的跟她打招呼。   许菱双喝完水,走过去打开院子门,道:“还是一样的,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一个一个的看。”   “等一下等一下!让我先进去!许老师刚刚起床,还没吃饭呢!你们慌什么?”李桃抱着一包东西,从队伍的最后面挤了过来,然后一直挤到院子门口。   外头排队等着的人就停下了动作,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许菱双。   “许老师,我给你带了早饭,你先吃饭吧,吃完饭再给他们看病。”李桃很认真的说道:“我们五哥说,必须吃早饭,不然没力气。你这么瘦,说不定还会饿晕过去的。”   “好,我先吃早饭。”许菱双笑着对外面的人群说:“我吃饭很快,二十分钟之后你们再进来吧。”   她跟李桃走到客厅,李桃放下手里的那包东西,那是一件裹起来的毛线衣,线衣里面包着一个铝制饭盒。   “许老师,快吃,是肉包子。”李桃打开饭盒,然后自己熟悉的跑进厨房,给许菱双倒水喝。   许菱双吃了肉包子,就开始继续给外头的人看诊。   这一天,她还是没有机会出去买东西,到了下午三点半,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她就跟李桃两个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嗑瓜子。   李桃在双井村的时候就很喜欢嗑瓜子聊天,她那张小嘴总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而且还不影响她嗑瓜子的速度,地上一会儿就堆了一堆瓜子壳。   隔壁张家的几个孩子回家了,隔着院子门看见许菱双她们在吃瓜子,最小的那个就跑进去跟她要瓜子吃。   许菱双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抓了一大把瓜子给她,又喊外头几个大孩子也进来拿瓜子。   张家老大红着耳朵说:“我们不吃,谢谢许老师。”   许菱双干脆拿着装瓜子的大罐子走到院门口,道:“是自己炒的瓜子,你们也尝尝吧。”   于是这几个孩子才一人抓了一把,张家老大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耳朵变得更红了。   “不用谢,你妈妈不是也经常给我东西吃吗?”许菱双笑着坐回院子里。   等几个孩子回家后,李桃小声说:“那个最大的是不是叫张奇?听说他很厉害的,在学校做什么都是第一名。”   “是吗?倒是没看出来。”许菱双说:“我觉得他挺害羞的。”   “可能是内秀,我们五哥也是啊。”   “董老五?他内秀?他那张嘴巴走到哪里都是最张扬的那一个吧。”许菱双忍俊不禁:“你对董老五的崇拜真是太盲目了。”   “我跟哥哥的命都是五哥给的,我一辈子都盲目崇拜他。”李桃非常认真的说道。   过了一会儿,董清泉带着李冰走了进来。   “五哥。”李桃站起来,把座位让给董清泉。   董清泉把一个布袋子拿给许菱双:“许老师,你看看还缺什么。”   许菱双一愣,打开布袋子一看,里面放着她昨天顺嘴说要帮别人买的红围巾和百雀羚,不过,百雀羚有两盒,除此之外,里面还放着洗发膏、两块檀香皂和好几个蛤蜊油。   “许老师没空出去,所以我跟小冰顺路去买了一下。”董清泉说:“其他的是给许老师买的,冬天到了,你也要用这些东西的。我看你昨天一直在洗手,就多买了几个蛤蜊油,洗完就涂手,免得手指会开裂。你这种顶尖医生的手,可要保护好了。”   许菱双笑了一下,很真诚的说道:“谢谢你啊,我确实缺这些东西了。哦,我把钱和日用品券给你。”   “好。”董清泉按照市价收钱,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他说不要钱,许菱双是绝对不会收下这些东西的。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董清泉就打算带着李桃他们回去了。   “许老师,你下次再过来,是不是就是搬家的时候了?”董清泉问道。   “是的,下次再来,就要等到学期结束了。到时候我会跟公社结算清楚,开好介绍信,就等着秦远回去接我了。”许菱双笑着说道。   “到时候就可以经常见面啦。”李桃很兴奋的说道:“我还是喜欢跟许老师说话,许老师从来不嫌我话多,而且身上总是香香的。”   “我身上有香味吗?我怎么没觉得?”   “有一点点药香味,不过很淡。”董清泉说:“不是那种难闻的药香味,是很清雅的那种,跟许老师的人一样,优雅又冷清。”   “多谢夸奖,不过就算你们再怎么夸,今天晚上我也没有饭请你们吃的。”   “没关系,先记着吧,等你搬来了再请。”董清泉说了再见,就带着人回去了。   一路上,李桃叽叽喳喳的说着许菱双看病时候发生的几件趣事,董清泉一边听一边温柔的笑了起来。   等回到董家,李冰在院子里拉住董清泉,低声说:“五哥,秦营长那个人不简单,你也知道的。”   董清泉嘴角的笑容僵住了,他说:“我的分寸应该把握的很好,并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举动,也没有说过不该说的话,为什么你跟江凯全都看出来了?”   李冰说:“我们太熟悉五哥了,再说我们都是男人,一个男人看上一个优秀又美丽的女子,我们都懂。可是五哥,你知道秦营长以前在西北那边的事迹的,他那样的人,要是知道五哥对许老师的心思……”   “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做什么的,秦远是个君子。”董清泉说:“我是心仪许老师,但我发乎情止乎礼,只要许老师一直是别人的妻子,我就一辈子都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什么的。小冰,你不用担心我的事,你该知道的,我能控制住自己。”   李冰笑了笑,道:“我知道五哥的意志力有多强大,但我不忍心看到你的一片真心永远都得不到回报。”   董清泉拍拍他的肩膀,道:“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移情别恋了,你不用想这么多。”   当天晚上,秦远过了十二点才回来,第二天早上六点,两个人又开车出发了。   到了县城太阳才刚刚出来一会儿,许菱双按照警察说的地址,跟秦远一起去了老瓜巷子。   邻居们都知道这对抢东西的兄弟俩,不过也都说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们一面,家里也没有声音。   秦远看了看那扇锁着的破木门,确实不像是常住人的样子,就道:“菱双,你别着急,我去找人帮忙盯着,肯定能找到他们的。”   许菱双说:“只要能找到人,我是不着急的。都这个时间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家吧,你不是还要赶回去工作吗?”   秦远忙成这样,许菱双是非常担心的。   走出巷子,秦远开着车送许菱双回村,开到出县城的那条老路上时,许菱双忽然朝前一指:“秦远,前面就是那对兄弟!”   秦远立刻开着吉普车追上右侧路边的自行车,然后一个甩尾就把自行车逼停了。   骑车的李东没注意,连车带人直接摔在了地上,弟弟李南比较灵活,倒是在摔车之前跳了下来。   “哥,你没事吧?”李南把李东扶起来。   秦远跳下车,大踏步走过去笑着拍了拍两兄弟的肩膀:“李东李南,这是要去哪儿?回乡下亲戚家躲着?”   “你谁啊?咱们认识吗?”李东很不高兴的吼道。   许菱双也跟着下了车,李南一看那张精致漂亮的脸,登时面色大变:“哥,是那个女的!”   兄弟俩转身想跑,不过秦远早就扯住了俩人的衣领,所以一个都没跑掉。   “还认得我就好,我问你,我的包呢?”许菱双冷冷道。   “扔了。”李南没好气的说道:“你那个破包里面一毛钱都没有,就几件烂衣裳,还是女人穿的,不扔我留着干啥?”   “里面的保温杯呢?”许菱双说:“杯子几乎是新的,不可能扔掉了。”   “拿去换吃的了。”李东理直气壮的说道:“就那个破杯子,才换了一斤米!”   “你俩还挺横?抢劫犯还觉得自己挺光荣?”秦远冲着他们俩的腿窝踢了两脚,兄弟俩就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   李东梗着脖子说:“光荣咋的?我们兄弟俩都快饿死了,还管得了那么多啊?”   许菱双也知道世道确实不好,但抢劫抢的这么理直气壮倒也确实是品性不好了。   许菱双说:“别跟他们废话了,直接送到县公安局去吧。虽然只能关几天,不过也比不关要强些。”   秦远说:“这次我会跟公安局打声招呼的,他们俩抢东西已经是惯犯了,先关在局里,等过段时间按照他们抢东西的财物多少送去城里,应该是可以定罪的。最近确实很忙,但不可能一辈子不管这种事情的。”   李东这才开始害怕了,他跪着求了一会儿情,见秦远跟许菱双无动于衷,甚至从车上拿了麻绳过来捆他兄弟俩,李东就变了脸色,开始用最肮脏的语言辱骂他们夫妻俩。   许菱双说:“你省省力气吧,我们村里的老太太比你会骂人,我们来来回回早就听习惯了。你这样骂,我也就当你是唱歌而已。”   兄弟两个被捆住手脚然后被丢进了吉普车的后排座位,许菱双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心情骤然好了起来:“秦远,你说我们这个叫不叫为民除害?”   “应该算吧,不过这种时候,可没人会表扬咱们的。”秦远开着车去了县公安局,把李东李南交给里头的熟人,之后才送许菱双回到村子里。   当今年冬天的第二场大雪飘落下来的时候,公社小学放了寒假。   许菱双把最后的工作全都交接好,就带了一兜糖果过去,跟全体同事说了再见。   沈娴抱住许菱双,笑着说:“以后你不在公社了,我肯定会不习惯的。不过想到今后你就住在省城,我跟我爱人放假了可以过去找你玩,我又觉得这是件好事了。”   “是啊,你想过去随时可以过去。”许菱双说:“去之前发给电报给我,我提前买好菜等着你们。”   褚建明也挺舍不得许菱双的,不过他知道许菱双是个有本领的人,去省城只会有更好的发展,所以也很为她高兴。   在小学做好交接后,许菱双去公社找到李洪开好介绍信和证明,就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雪越下越大,许菱双穿着胶鞋,打着家里那把大黑伞,沿着那条熟悉的乡间小路走到入村的村口。   公社早就停工了,加上今天下雪,所以外面除了一些不怕冷的孩子在打雪仗,几乎看不到人影。   天气很冷,但许菱双穿的很多,加上心情特别好,倒是一点都没觉出寒气,反倒越走越热乎。   走到村里一个小树丛边的时候,许菱双耳朵一动,拔腿就朝前跑。   “妈的!还敢跑!”一个男人拼命的追了上去。   许菱双穿着胶鞋跑不快,几步就被那个男人抓住了雨伞。   她丢掉雨伞,一脚朝着男人蹬了过去。   “妈的,你敢踢我!”   “李东?你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是啊!想不到老子这么快就出来了吧?而且还打听到你住哪里了!是不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报应了?”李东拉着一张脸,眼中闪过一抹狠毒。   他比上次见到的时候瘦了很多,整张脸都凹了下去,眼下漆黑,头发胡子也乱糟糟的,看上去非常狼狈。   许菱双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她立刻道:“你不是被放出来的!你是逃出来的!”   “没错!老子逃出来了!但是我弟弟没逃出来,所以老子想想不服气,一定要找你这个婆娘算账!”李东说:“我们在县里抢了那么多东西,别人都没事儿,就你事儿多,还让你汉子把我们关到局子里!你知道我们在这里受了多少罪吗?我弟弟差点病死在里面了都没人管!”   “那也是你们活该,犯法的是你们自己,难道还能怪别人吗?”许菱双慢慢摘下手套,露出纤细洁白的手指来。   天空飘着大雪,这样的环境更适合她这种水系异能的战斗,所以她一点儿都不慌,一边做准备动作一边四下看了看。   “是啊,我们为了填饱肚子去抢东西,是我们活该!你这种被男人养的娇滴滴的女人懂什么?你挨过饿吗?你吃过苦吗?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要腰疼了!”李东朝地上啐了一口,又道:“不过老子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老子现在只想掐死你!还有,你不用到处张望了,这么大的雪,我蹲在这里这么久了,连条狗都没看见!”   说完,李东就朝着许菱双扑了过去。   许菱双轻轻弹了弹手指,几道细小的水渍顺着李东的脖子窜了进去,他浑身一抖,两脚一软就扑倒在了雪地里。   “你……你做了什么?”李东觉得有什么冷彻心扉的东西顺着自己的血液窜遍了全身,他冷的开始打寒颤,甚至说话都不太清楚了。   许菱双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她轻轻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跑个步自己摔倒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对!这不对!我……我……快冻死了……”李东在雪地里缩成一团,抱着自己抖成了羊癫疯。   许菱双说:“可能是报应吧,刚刚你也说了,报应会来的很快的。”   这个地方许菱双很熟悉,她第一次撞见许香萍跟对象吵架就是在这里,确实是个很偏僻的地方,遇到天气不好,就更没什么人经过了。   看着雪地上越抖越厉害的李东,许菱双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比如她可以把这个人直接丢到山上去让他自生自灭,反正他是逃出来的,在山上遇到任何事都是他自己活该,而且事后也查不到她身上来。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跑出来,许菱双就想到了秦远穿着军装一身正气的模样。   她忽然笑了一下,然后自语道:“怕你会生气,还是算了。”   她丢下李东,去村里找到了民兵队长齐宏桥。   齐宏桥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跑进村里攻击许菱双,要是她出了什么事,秦远一定会发疯的。   “许老师,你没事吧?你真的没事吧?”齐宏桥带着几个民兵,踩着大雪跟在许菱双的身后往前走。   许菱双回过头笑了一下,道:“我没事啊,都说了,他在雪地里蹲了太久,大概是冻坏了什么地方,所以冲过来的就自己摔倒了,到现在估计都爬不起来呢。你们也知道的,天气越冷,就容易摔坏骨头的。”   “最好摔断他的腿!居然敢跑到咱们双井村来!”齐宏桥说:“不过许老师,你可真是运气好啊。”   “没错啊,我的运气一直很好。”许菱双轻轻一笑:“这种坏人是不会伤害到我的。”   李东在雪地里,已经冻晕了过去,齐宏桥他们把人捆起来,先送到了李洪那里。   这件事非同小可,李洪当下就带着齐宏桥把李东押去县城公安局了。   作为当事人,许菱双也只能顶着大雪一起跟了过去,不过她做了一个笔录,警察就把她送出来了。   “都是我们的失误,才让犯人跑了出去。同志,真是对不住啊。”那警察一脸愧疚的说道。   许菱双摇摇头,回去了。   秦远在凌晨一点开车回了家:“菱双,开门!是我!”   许菱双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然后赶快穿好衣服跑出去给他开门。   她的脸上还带着迷茫的睡意:“秦远,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秦远拿着手电筒,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有人打电话给我说了李东的事情,我担心你,所以就提前回来了。你是不是吓坏了?”   “我……我没有啊,你担心过度了。”许菱双稍微清醒了一点。   “菱双,我们明天就搬去省城,好不好?” 第56章   许菱双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屋外寒冷的空气,低声说:“当然好啊,不过东西还没收拾,明天就走可能会有点儿慌张。”   “等天亮了我们一起收拾,再找小叔跟二妹他们过来帮手,应该很快的,反正村里没有活儿干了。”秦远一边说一边把许菱双往屋子里带。   他表情严肃,身上一股寒意,一双手也比平时凉一些,许菱双被他搂着回到屋里,才有些迷糊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凉。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屋外一片纯白,不点灯也能看的到。   秦远一进屋关上门就点上了煤油灯,许菱双倒了两杯热水喝了一小口,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秦远,你是专门为了这件事跑回来的?”她笑盈盈的看着秦远,大眼睛里面满是喜悦。   “是的,我接到电话就立刻开车回来了。”秦远说:“李东都摸到村里来了,你一个人在家,我实在放心不下。我一想,反正要搬家,不如现在就搬。”   他们原本说好了大后天再搬的,因为秦远那边非常忙,要到后天才有时间,加上许菱双也要慢慢收拾东西、打包行李,所以就定了后天。   “可是你的工作做完了吗?”许菱双说:“你知道的,像李东那样的小混混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今天下雪,我下手很重,他少说也要病上个把月。”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要不是考虑到秦远是个保家卫国的军人,自己不想让他担心为难,她早就把李东丢到山上自生自灭了。   秦远喝了一口热水,叹口气又把许菱双抱到怀里去了。   “我当然知道你很厉害,但我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只觉得血朝着脑门顶上冲,我当时又担心又生气,直接请了假就开车回来了。”秦远说:“再说了,你再怎么厉害,在我这里,你都是需要我小心保护的人啊。就算你人没有受伤,我也担心你吓坏了啊。”   许菱双笑的甜甜的,她仰起脑袋搂住秦远的脖子:“到底是谁给你打电话啊?这么一点小事也要到处说。”   秦远如此关心她,她当然很开心,但她并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打扰秦远的工作。   早知道送去公安局会这么麻烦,她还是应该把李东丢到山上去的。   “当然是公安局的人。”秦远低头亲了她一口,道:“这怎么是小事呢?我听说他们审问了李东,他可是想要杀了你再跑路的。”   “就凭他也能杀我?”许菱双说:“瘦的跟个小鸡仔似的,要不是我今天穿胶鞋不太好跑步,他连追上我的机会都没有。”   秦远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道:“但还是太危险了,万一他逃跑的时候从公安局抢了武器呢?万一拿着枪,你就无处可躲了。”   许菱双见他表情认真严肃,眼中满是担忧之色,便也收敛起笑容,认认真真道:“你说的没错,希望以后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情了。”   “以后你住到我身边,我就能好好看着你了。”秦远说:“我早就发现了,你看着柔弱,其实胆子比谁都大。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刚才是不是有点后悔?”   “什么后悔?我没有啊。”许菱双赶紧移开视线。   秦远捏着她的小下巴让她抬起头来:“还说没有?我都看出来了,你觉得这种小事麻烦到我了,所以应该换一种方式去解决的。反正当时没人看见,你把李东丢到哪儿都不会有人察觉的。”   许菱双抿了抿嘴,不服气的说道:“你怎么什么都能猜到?”   “我们夫妻连心嘛。”秦远又亲亲她:“别不高兴了,我现在赶回来不会耽误工作的。明天就要搬去省城了,你不开心吗?”   “这倒是开心的。”许菱双在他的怀里蹭了一下,轻声说:“我们总算可以不用分开了。”   感觉到她的依恋之情,秦远总算笑了起来,他把许菱双抱起来朝卧室走:“太晚了,我们先睡觉,明天的这个时间,我们就在省城了。”   “可是我现在好像没有睡意了。”许菱双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按住秦远的下巴,他的体温开始回升了,不像刚进门的时候那么凉了。   秦远眼眸一深:“要做点什么才能睡着?”   “对啊。”许菱双轻笑起来:“你不想吗?”   “我很想,但是今天不行。”秦远把她放在床上,帮她除了衣服然后塞进被窝里。   “为什么不行啊?”许菱双不明白。   秦远笑了一下:“我三天没回家了,也就是说,我三天没洗澡了。你乖乖睡觉,我去洗个脚再过来。”   他知道许菱双爱干净,所以每次回家前都会洗干净了再回来,今天属于突发状况。   许菱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心头涌起一阵暖意:“你们都忙成这样了,你还连夜开车回来看我。”   “谁叫你是最重要的呢?”秦远摸了摸她的小脸,低声哄道:“快睡吧,都快两点了。”   “不着急,我等你。”许菱双眨着大眼睛,看上去跟猫儿一样可爱。   秦远转身出去洗脚,等他回来的时候,说好了要等他的许菱双却已经缩在被子里睡熟了。   秦远忍俊不禁,吹了煤油灯往被窝里一钻,也跟着睡去了。   第二天,两个人都到九点钟才起来。   秦安康等他们开了院子门,就端着一个砂锅进来了:“小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深夜回来的,菱双不是遇到事儿了吗?我有点担心就回来看看。”秦远接过砂锅:“小叔,这是什么?”   “我早上出门扫雪,看见你的车子停在院子外头,知道你回来了,又看你们半天没起床,估计你们要多睡一会儿。所以我就多做了一点早饭,是疙瘩汤,一直煨在火盆边上,还是烫的,你们赶快吃吧。”   “谢谢小叔。”秦远赶紧让秦安康进去坐,自己放下砂锅就去发火盆。   秦安康自己从角落里拿了火钳和松毛,一脸慈祥道:“你们去吃饭,我来发火盆。这么冷的天,放冷了就没法吃了。”   秦远就喊了一声许菱双,跟她一起先把早饭吃了。   过了一会儿,许香萍也带着三妞四妞跑过来了。   许菱双放下碗筷道:“来的刚刚好,我们决定今天就搬家,你们都来帮忙,之后给你们买糖吃。”   许三妞笑了起来:“大姐,我是大孩子了,不吃糖了。”   “不吃糖就去买别的,总之会给你零用钱的。”许菱双说完就领着几个妹妹去了屋里,开始指挥她们动手。   以前住的远,跟下面两个妹妹也不怎么亲近,后来变成邻居了,三妞四妞都很喜欢这个大姐,也都挺黏她的。   秦安康发好了火盆,微微有些惊讶的找到秦远:“小远啊,今天就搬?这么快?”   “不快了,要不是我太忙,早就应该把菱双接去省城了。她一个人住在这里这么久了,我每天都会担心。”秦远说。   “这倒也是,你们年轻小夫妻老是这样分开,想要个孩子都不容易。”秦安康说:“也结婚这么久啦,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天你爸还跟我说呢,你们也不着急。”   秦远当然清楚没小孩的原因是因为许菱双一直在喝吴子华给她开的中药,他笑了笑说:“我跟菱双还年轻,晚一点生孩子也挺好的。”   “还年轻啊?枫叶这个做妹妹的都怀上了,你这个哥哥不着急?”秦安康道:“是了,你还不知道枫叶怀孩子的事儿吧?”   “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秦远说:“那我一会儿过去看看,给她十块钱买东西吃。”   “还有你爸那儿,你也应该过去看看。”秦安康说:“你爸知道你跟他不亲,所以平时你一回家就朝我那里跑,他都没说过什么。但是这次你们是搬家,以后很久才能回来看一眼,你得正正经经过去跟他打个招呼。”   “小叔说的是,我这就过去。”秦远在家里翻找了一下,把之前没喝的两瓶酒找了出来,拿去了秦富贵那里。   天冷,秦富贵一个人坐在灶屋烤火,火盆里面还埋着两个红薯,已经开始发出香气了。   “小远来了?快进来坐,外头多冷啊。”秦富贵赶紧拿了一个椅子给秦远。   秦远把两瓶酒放在灶屋的小桌子上,道:“我跟菱双今天就要搬去省城了,我过来跟爸说一声。”   “这么快?”秦富贵说完又笑了起来:“也是,你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你们过年回来吗?”   “大年三十应该就在城里过了,不过初一我们会回来看你们。”秦远说:“爸今年是不是要跟小叔一起过年?”   “是的,我们都说好了,咸肉也是一起做的。”秦富贵说:“我前天去看了你妈,她现在没有之前那么糊涂了,说话也清楚一些了。就是还惦记她的钱,开口闭口就是钱。”   “妈不就是这种人吗?一辈子就喜欢一个钱。”秦远说:“以后我不在家,不管家里谁出了什么事,都请爸去县城给我发个电报。这是十块钱,要是爸正月去看妈,就把这个钱拿给她吧。”   秦富贵点了头,把钱收好,秦远又单独给了他十五块钱,让他给自己添置一点儿东西。   秦富贵没有推托,收下钱后道:“我知道你现在做了什么官儿,也挺了不起的。不过听说你在那边特别辛苦,要是以后太累了不想做了,那就回来。咱们乡下人,只要能种地,就有活路。”   儿子太出息了,做父亲的就容易产生一种畏惧感,所以秦富贵跟秦远说话总是有点儿胆怯。   “爸放心,我明白的。”秦远站了起来,道:“我还要去看看枫叶,爸要是没什么事,就去我家帮忙收拾东西吧,小叔跟田七也在那边帮手呢。”   秦富贵立刻高兴起来了,之前他不敢过去,是怕秦远嫌弃他碍手碍脚,现在儿子主动张嘴了,他立刻站了起来:“我现在就过去!”   秦远笑了一下,转个身去了邓家。   大概是家里有喜事的关系,连平时总是垂着脸的邓永年都眉飞色舞的,一见到秦远就喊他大哥,还热情的请他进去喝茶。   “大哥,你回来了?”秦枫叶满脸堆笑的从卧室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鼓鼓囊囊的新棉袄,脸颊长了一些肉,看起来显得脸庞更大了,不过精神确实很好。   “是啊,听说你怀孕了,我过来看看你。”秦远说:“我最近比较忙,没时间去买东西,给你十块钱,你自己去买些吃的吧。”   秦枫叶赶紧收下钱,又得意的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烤火的公公婆婆,故意大声说:“多谢大哥,有你这么出息的大哥,我这个做妹妹的都跟着享福。”   “你身体怎么样?有去医院看过吗?”   “去看过了,医生说我身体挺结实的,没什么事儿。”秦枫叶说:“这一胎要是个男孩儿就好了,我们家老邓年纪也不小了,以后能生几个也说不好。”   邓永年有些尴尬的看了看秦远,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秦远道:“孩子不管男女,都挺好的。以后我跟你嫂子搬去省城了,你让邓永年提前跟孔双喜打好招呼,万一发作了生不了,就要赶紧送去县医院。”   “大哥放心吧,邓家人现在可不敢得罪我呢。”秦枫叶得意洋洋的说道:“谁不知道我哥在城里有出息啊?我嫂子马上也要去省城做医生了,以后大家求着你们的时候多着呢。老邓家现在谁不巴结我?”   秦远严肃道:“人家对你好,你也不要得意忘形,我跟菱双厉害,那是我们自己的事。”   “哥你总是这么严肃,你就我这么一个妹妹,难道你会不帮我吗?”秦枫叶不以为意。   秦远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劝她照顾好身体,然后就告辞回去了。   秦枫叶这个性子估计是定型了,也不可能改变,好在她身体好,这么快就又怀上孩子了,只要生了孩子,以邓永年这个年纪,不管老婆怎么折腾,他都不可能离婚了。   之后,秦远又去看了三婆和姚翠花,给她们也各自塞了十块钱。   三婆给他准备了一坛子咸鸭蛋,都是她自己腌的,让秦远带去城里喝稀饭的时候吃。   家里的东西倒是收拾的很快,因为不需要搬走家具,所以只要带走许菱双的个人物品和家里常用的一些水壶、脸盆等物就可以了。   许菱双喂的鸡已经分给秦安康和姚翠花了,其他一些不太方便带走的东西,她也都分送了出去。   中午是姚翠花做的饭,大家一起在老屋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秦远他们就准备出发了。   姚翠花心里非常舍不得,她拉住许菱双的手,两眼含着泪,低声道:“菱双啊,你还恨妈吗?”   许菱双一愣:“为什么要恨你?”   “我……”姚翠花见许菱双是真的一脸好奇,便有些惭愧的低声说:“那就不说这些了,以后你跟秦远单独在外地生活,你要照顾好自己,也要抓紧时间给秦远生个孩子。妈知道你是最漂亮的,但光靠漂亮是不能抓住男人一辈子的,还是得靠孩子。再说了,家里有了孩子,那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嘛。”   许菱双不置可否,不过她也没有反驳,只是安安静静的听她说。   姚翠花嘱咐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她说:“香萍说对象的事情,我已经在村里托人帮她问了。你放心,你这几个妹妹,我都会让她们嫁的好好的,不会让她们受苦的。至于你爸那边,不管他怎么求情,我都不会回去的。妈以前不懂,以为离了男人就会活不下去。可是搬出来以后,我才知道怎么活都能活。而且,我们还能活得比以前好。”   “妈能这样想那就最好了。”许菱双抱了她一下,认真道:“省城离的不远,不管家里发生任何事,记得去找李书记帮忙,或者请他发个电报给我也行。”   姚翠花浑身一震,眼泪又落了下来,不过这一次,她是高兴的。   许菱双自从嫁给秦远之后,看到她们就总是像陌生人一样冰冷,所以姚翠花一直以为许菱双跟她们不亲近了,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愿意照顾家里。   许菱双笑了一下,松开姚翠花的手朝外走去。   “菱双啊,你有去跟你爸爸打招呼吗?”姚翠花跟了上去。   许菱双冷淡道:“为什么要跟他打招呼?他反正也不在乎我住哪里。”   秦远为许菱双盖的那个新房子已经锁好大门,还用竹条封了起来。   所有亲人都站在路上看着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舍。   秦远朗声说:“我们搬家而已,又不是以后不回来了,不用哭成这样吧。”   秦安康吸了一下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嗨,那还不是舍不得吗?你这个孩子,以前六年都没回家,我怕你又是一年半载都不回来一次。”   这么多人里面,许菱双其实最喜欢这个心疼晚辈又会照顾人的小叔,她说:“小叔,这次不一样啊,以前你们不知道他在哪里当兵。但是现在你们知道他在省城军区大院,要是他不回来,你就带着田七过去找他。”   秦安康破涕为笑:“还真是!我怎么没想到呢?”   这么一想,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毕竟离的并不远,以后有机会的话,都能去省城看看他们的。   道了最后一声再见,秦远总算发动了车子,缓缓开出了双井村。   许菱双回过头看了一眼被白雪覆盖的村子,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   “在想什么?”秦远轻声问道。   “我在想啊,以后老了,我们再回来这里住。”许菱双冲他甜甜一笑。   双井村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落脚点,对她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一周后,许菱双在城里迎来了第一个小年,她按照这边的习惯,一大早就去买了猪肉,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请董清泉和江凯他们过来吃饭。   搬过来一个礼拜了,秦远还是很忙,她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可做,就每天慢慢收拾东西,渐渐的把这里的房子也布置满了。   中间李桃也过来帮了几次忙,还在家里养伤的董清泉大概也是闲得无聊,所以也次次跟了过来。   虽然他本人从不动手,但到底也算帮忙指挥了,所以许菱双还是打算好好请他们吃一顿。   加上秦远之前就说过了,小年这天他可以提前回来跟她过节,所以这顿饭一定要准备的很丰盛。   “桃子,那就请你去告诉江凯,晚上一起去我家吃饭啊,五点半,不要去晚了。”许菱双拎着菜篮子去了董家。   李桃从屋里拿了一颗糖剥开塞进许菱双的嘴里:“许老师,吃这个奶糖,是别人送的,可好吃了。”   董清泉只穿着一件毛衣从屋里走了出来,见许菱双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菜篮子,便道:“许老师,我送你回去吧,菜篮子给我。”   “不用不用,你的腰好了吗?就来拎这么重的东西?”许菱双说:“伤病员就不要逞能了,还有,不要感冒了,赶快进去吧。”   “可是……”   “我不跟你们说啦,晚上记得早点过来,我还买了瓜子花生,管够。”许菱双说完,就摆摆左手回去了。   董清泉走出院子,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也回去了。   许菱双中午简单的吃了一碗挂面,正打算去卧室睡个午觉,秦远居然回来了。   “怎么这么早?”许菱双高兴极了,赶紧接下秦远手里的东西。   “今天过节嘛,让我们早点回来。”秦远说:“而且事情基本上告一段落了,等过了年才会忙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你可以天天在家陪我了?”   “天天晚上可以回来陪你。”秦远抱住她狠狠亲了一口,道:“回来这么久都没有陪你过过夜,是不是特别想我?”   他的手自然而然的伸到了许菱双的衣服里面,想要亲热的意思非常明显。   许菱双眼睛一亮:“要洗澡吗?我陪你洗。”   “现在太冷了,不行。我先去洗,你去卧室乖乖等我。”秦远说着就把她丢到卧室的床上,然后飞一般冲进了浴室。   一整个下午,小小的卧室里都充满了各种旖旎暧昧的声音,幸好冬天门窗都是紧闭的,要不然路过他们卧室窗外的人说不定都能听得到。   到了下午三点,董清泉带着李桃走到秦家的院子门口,一看屋门紧闭,但门前停着吉普车,董清泉就明白过来了,他转身就走。   “五哥?我们不进去吗?许老师肯定在家啊,秦大哥的车子也开回来了,肯定也在家。”李桃一脸天真烂漫的问道。   董清泉敲了敲她的脑袋,道:“你怎么这么蠢?就是因为人家夫妻两个都在家,所以我们才不能进去啊。”   “为什么啊?”李桃摸着自己的脑袋,一脸不解。   董清泉说:“在劝我找对象之前,你还是先解决自己的事情吧。你什么都不懂,去谈个对象应该就能明白了吧。”   李桃脸一垮:“我喜欢的人又不喜欢我,我不找对象!”   “之前我妈不是重新给你介绍了一个吗?我看了照片,小伙子挺精神的。”   “我不喜欢精神小伙子。”   董清泉冷笑一声道:“知道,你就喜欢那个娘娘腔嘛,可惜娘娘腔过了年也要结婚了,你没机会了。”   李桃气的直跳:“他才不是娘娘腔呢!”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反正他要结婚了。”   李桃头一低,苦着脸说:“那我还是去见一见精神小伙子吧,阿姨说的对,家里三个人都找不到对象,说出去太丢人了。至少我要做出表率,先带头找到对象,之后我才能督促五哥跟哥哥找对象。”   “你督促你哥就行了,我的事儿不用你们管。”董清泉说:“这世上能配得上我的女人,还不存在。”   饶是李桃这么崇拜董清泉的人听了这句话都有些受不了了,她拉住董清泉的袖子说:“五哥,许老师说的没错,做人不能太自恋了。你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就只能一辈子打光棍儿了。”   “那也挺好的,反正你跟小冰以后都要结婚,我就指着你们的孩子给我养老了。”董清泉一脸无所谓的说完,接着就拐进江玉家的院子了。   他们在江玉那里消磨到四点多才重新去了秦家,这一次,院子门被打开了,屋门虽然是关着的,不过可以看到厨房的窗户里有人在动。   秦远打开门把他们引进屋里,李桃将手里的布袋子递给秦远:“秦大哥,这是奶糖和橘子,是五哥送给你们的。”   “多谢多谢,你们坐,我去给你们泡茶。”秦远刮了胡子,看上去神采奕奕的。   “秦大哥,之前许老师老说你生的好看,我以前没觉得,不过今天倒是有点儿认同了。”李桃在沙发上坐下来,一边剥花生一边说道。   秦远笑了起来:“菱双老这么说?”   “对啊,许老师总这么说,还说谁都比不上你。”李桃说:“我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   董清泉又敲了一下李桃的脑袋,道:“别乱说话了,小心一会儿许老师把你赶出去,不给你晚饭吃。”   李桃哼了一声,埋头吃花生,不说话了。   秦远给他们泡了茶,就坐在对面跟董清泉聊了起来。   李桃嫌他们说的全是正经事太无聊,吃了一会儿花生就拍拍手摸去了厨房给许菱双帮忙。   到了五点,李冰跟江凯也过来了,他们还带来了江玉。   “今天我公公婆婆都在家,就把强强丢给他们照顾了。听说你们这里有好酒喝,我就跟过来凑个热闹。”江玉笑眯眯的说道。   董清泉把眼睛一横:“总共就一瓶茅台,多你一个人,我们就不够分了。你们家老爷子那么多好酒,怎么不带一瓶过来?”   “小叔叔,我们家的好酒怎么也赶不上你家的库藏啊。”江玉说:“你也太抠了,就拿了一瓶过来?”   秦远笑着说:“没事儿,我家里也有茅台,晚上再多开一瓶。”   “老秦混得不错嘛,这年纪轻轻的,还能弄到茅台?”江玉说。   江凯插嘴道:“大姐,你不知道秦营长又要立功了吗?他们之前查的那几件大案子,就是靠着秦营长问出了很多细节,之后顺藤摸瓜,把他们藏起来的宝贝全都翻出来了。”   江玉一听这事儿,立刻来了劲头,她在董清泉身边坐下,抓了一把瓜子就说:“听说藏起来的宝贝里面还有以前的传国玉玺?那些人胆子可够大的啊!真不怕死!”   江凯看向秦远,道:“有没有玉玺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没看到。秦营长全程都在,他肯定知道。”   秦远却笑着说:“我只负责陪他们去找东西,居然找到了什么,我也没有仔细看过。东西太多,哪里能一件一件都记住呢?”   “不愧是搞情报工作的,嘴巴就是严。”董清泉说:“江凯江玉,你们两个也应该学学,别总是嘴上不把门儿。”   江凯立刻闭了嘴,江玉却说:“小叔叔又来假正经了,现在是闲聊时间,大院儿里谁都在议论这件事呢,而且越传越玄乎。”   秦远说:“宝贝确实是找出来了不少,不过据我所知,应该没有你们传的那么玄乎。”   江玉说:“这不可能,我爱人都说了,要不是真的找出了重要的宝贝,老秦你怎么会立功?真当奖章天上掉吗?”   秦远说:“立功的事情也还没确定呢。”   “确定了,我爱人说年后就会下来了。”江玉说:“老秦是真的了不起,跟我们家江凯一样大,可你都是营长了,而且军功章领了一串了。我看过不了几年,就要升副团了吧。不像我们家江凯,家里给他铺了那么多路子,还是这样没出息。”   江凯苦着脸说:“大姐,就算你要表扬别人,也不用贬低我啊。再说小叔叔也跟秦营长一样年纪,小叔叔也才是副营呢。”   董清泉脸一黑,手指朝着门口一伸:“江凯出去,晚饭没有你的份儿!”   江凯倒是聪明,他朝厨房看了一眼,笑嘻嘻的说道:“小叔叔,今天是许老师请吃饭,又不是小叔叔请,许老师没发话,我是不会走的。”   董清泉啧了一声,之后就没说话了。   许菱双是个非常认真严谨的性子,说好了五点半开饭,一到时间,她就走出去说:“可以吃饭了。”   李冰立刻过去帮忙端菜,大家洗了手坐上餐桌,因为人多,所以一张八仙桌坐的满满的。   菜肴全部是许菱双一个人做的,李桃只打了一个下手。   桌子上摆着千张烧肉、青菜肉圆汤、麻辣猪血炒青蒜、家常蘑菇炒鸡蛋、糖醋藕片、酥炸小土豆、麻辣豆腐和油炸花生米,都是下酒又下饭的好菜。   秦远开了两瓶茅台,除了许菱双跟李桃,每个人都倒了一大杯。   江玉对许菱双的手艺赞不绝口:“许老师,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这样娇滴滴的长相,又能给人看病,又能做一手好菜,你这样,叫我们这种普通人根本没有活路了嘛。”   李桃也说;“就像阿姨说的,完美的人做什么都是完美的。唉,我要是能跟许老师一样就好了。”   “那样嫁给那个娘娘腔的人就会是桃子了吧。”江凯哈哈笑了起来。   李桃红了脸,很不高兴的说道:“为什么都说他是娘娘腔!他不是!”   李冰拍了一下妹妹的肩膀,道:“这一点我赞成他们说的,黄同志确实少了一点儿阳刚之气。作为哥哥,我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   “看上他说话温柔吧。”江玉说:“桃子从小就跟你们这群大老粗一起长大,早就看厌了你们说的阳刚之气,就想追求一点儿不一样的东西。之前啊,桃子一说喜欢小黄,我就明白了。”   许菱双说:“桃子喜欢的那个黄同志不是文艺兵吗?好像还是跳舞的。”   “就是啊,好端端的,男同志去跳什么舞啊?”江凯说:“桃子嘛也是傻,那个黄同志一看就是想要攀高枝儿的人,她还非要凑上去。现在可好了,人家攀上了高枝儿,还到处说桃子的闲话。”   许菱双微微皱起眉头:“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个人的品行实在太差劲了。”   李桃低声说:“他也不是故意说我闲话的,是之前他对象逼问他,那他只能说我不好啊……他们都要结婚了,不然怎么办?他来维护我?”   “桃子,你到现在还帮他说话,我佩服你。”江凯竖起大拇指,道:“小叔叔那么厉害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你给教成这样了。”   董清泉脸一黑:“是我妈宠出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看看小冰,小冰才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李桃被嫌弃了,心里也不怎么痛快,她说:“好了好了,我以后不喜欢他了,你们就饶了我吧。等过完年,我就去找新的对象!到时候我不跟你们说,也不带给你们看。但是,我让许老师看,许老师比你们都聪明!”   董清泉笑了起来;“要是许老师帮你掌掌眼,我们也能放心了。”   大家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吃到了七点半,桌上的饭菜全部一扫而光,江凯甚至把厨房里最后两个馒头都搜刮了,蘸着菜汁吃的干干净净。   酒也喝光了,江玉还喝得半醉,一直拉着许菱双在倒苦水,说自家爱人不够体贴。   董清泉因为还在养伤,所以他喝的比较少,他跟李桃把江玉拉了起来,道:“我跟桃子把江玉送回家,小冰留在这里帮忙收拾洗碗。”   “不用了,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秦远笑着说:“你们都回去吧,我跟菱双慢慢收拾就行。”   “行,那我们就回去了。”董清泉说:“等我爸我妈回家了,也请你们去我家吃饭。”   “一定去。”秦远把他们送出去。   外面寒气逼人,江玉被冻得打了一个哆嗦,酒也醒了不少。   许菱双拿了一个纸包塞给江凯,道:“你姐姐喝的太多了,明天要是头疼,就把这个煮成水给她喝,可以缓解宿醉。”   “好,谢谢许老师。”江凯傻乎乎的笑了起来:“许老师你真是太好了,你完美!怪不得我小……”   董清泉一巴掌捂住江凯的嘴,然后将他拉到一旁。   “江凯也喝多了,这个纸包给我吧,我让桃子煮了水明天给他们喝。”董清泉镇定的说道。   “好,那就辛苦桃子了。”许菱双笑着摆摆手:“回去早点睡觉啊。”   送走他们后,秦远就把许菱双按着坐了下来:“我去收拾洗碗,你坐着休息。”   “好,我不跟你争。”许菱双说:“不过我要跟在你身边,看着你。”   “怎么这么粘人了?”秦远亲了她一口,道:“下午那么久还不够吗?”   “我说的跟你说的是两回事!你真是太不正经了。”许菱双哼了一声。   “我要是太正经,你就不会这么喜欢我了。”秦远笑着把人抱了起来:“好了好了,你陪我一起,我就喜欢你粘着我。”   许菱双轻轻一笑,直接跳到他背上让他背着走。   之后,秦远果然每天晚饭前回来,早上正常时间才出门。   许菱双重新过上了正常的家庭生活,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之中。   白天秦远不在家,她虽然在放假,不过也挺忙的。   她跟隔壁的姚金凤一起出去买东西办年货,又陪着李桃去百货商店扯布做新衣服,时不时还会有人找上门来请她看病,所以每天都特别充实。   到了大年二十九,过年的东西已经全部准备齐全了,秦远也回到家里,算是正式放假了。   “腌了这么多咸肉咸鱼?”秦远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说:“我之前都没发现,你的手怎么样?大盐很伤手的。”   “肉票多嘛,所以就多买了一点。”许菱双说:“都是小冰帮忙做的,我跟桃子就在一边看着。”   “你跟他们关系这么好,我就放心了。”秦远说:“你刚刚搬过来,我又这么忙,真怕你不能适应。”   许菱双说:“这有什么不能适应的?这里环境这么好,做任何事都更轻松了。”   秦远搂住她,偏头在她的嘴角亲了一口,正要说话,隔壁的姚金凤过来敲门了。   “老秦,许老师,我们家老大跟同学出去买东西,他的同学全都回来了,但是他没回来,你们有没有看见他啊?” 第57章   秦远说:“没看见人,不过我们也不是一直待在院子里的。姚大姐,这会儿时间还早呢,洋洋都那么大了,说不定买完东西又跟谁约好了出去玩儿了呢?你先等一会儿,要是太阳下山了他还没回家,我们就出去看看。”   他们家老大都是高三的小伙子了,长得也不错,兴许在学校谈了对象也不一定的。   姚金凤愁眉苦脸的说道:“我们家老大从来不是那种没有交代的孩子的,他出门前跟我说过了,买完东西就回来帮我打扫卫生、写春联的。我一直在家里等他,等了半天,再买多少东西也该回来了啊。而且他平时根本不喜欢出去玩儿,跟他玩得好的就那么几个人,我都去他们家问过了。主要吧……前几天大院里有孩子被外头的混混的打了,所以我才有点担心。你看我们家老大长得高高大大的,其实跟他爸爸不一样,要是被打了,一点儿还手机会都没有的。”   许菱双虽然没有孩子,但也明白家长对孩子的担忧,加上姚金凤平时对她也挺照顾的,她便说:“秦远,反正我们现在没事,就跟姚大姐就出去找找吧,就当是出去逛逛了。姚大姐,洋洋之前是去哪里买东西了?”   “我问过已经回家的孩子了,说就是去了书店。之后洋洋说要上厕所,让他们两个先走,他们就先回来了。”姚金凤说:“那俩孩子都到家一个多小时了,我家老大还没回来。”   秦远立刻严肃起来了:“那就有点儿奇怪了,走,锁上门一起去书店那边看看。”   之前家里的自行车被带来城里了,姚金凤家里也有一辆,于是三个人骑着两辆自行车去了书店。   马上就要过年了,书店里面非常热闹,很多人都在这里挑选那种大海报一样的年历,柜台前面挤得水泄不通。   许菱双从自行车后座跳下去,进到书店里面找了一圈,然后又拉住一个营业员问她书店的厕所在哪里。   “我们书店没有厕所,要上厕所,从这边走出去三十米,那边巷子里就是厕所。”营业员指了一下方向。   许菱双立刻走出来,三个人又骑车去了那个巷子。   巷子就是很普通的巷子,走进去还有不少民居,靠近路口的地方是一个公共厕所,秦远停下自行车走进去找了一圈,走出来的时候在男厕出口的地方看见了一个掉在地上的像章。   这会儿人人都戴领袖像章,而且基本都是同一款,不过就算像章坏了,也不会有人敢这样丢在厕所门口,肯定会捡回家好好的收起来。   秦远捡起那个像章,走到外面对姚金凤说:“我们挨家挨户敲门问一问,要是刚才有人在这里闹事打斗,应该会有人听见的。”   秦远穿着一身军装,所以敲门问过之后,每个人都很爽快的回答了问题。   离公厕最近的一户人家说:“我听见了,大概一个钟头前,我正在院子里收被子,听见外头有人在打架。不过最近经常有人在外头打架,我就没出去看。不过我有听见有人喊‘救命’,过了一会儿又没声音了,我家里也忙,就没管了。”   姚金凤浑身一抖,她瞪大眼睛道:“这位大姐,都有人喊救命了,你咋就没一点反应呢?哪怕去派出所说一声也好啊。”   那大姐说:“天天有人打架,我天天去派出所说一声?那人家不把我当成神经病?行了行了啊,我还要蒸馒头呢,都出去,我要锁门了!”   说着,那大姐就把他们三个人赶了出来。   姚金凤浑身发抖,一脸无措:“老秦啊,现在怎么办?我家老大是不是被人打了又带走了?我……我该怎么办?”   秦远说:“去派出所,要是经常在这里打架的,派出所的警察都认识,一问就该知道了。”   三个人去了最近的派出所,因为秦远亮了身份的关系,警察就说:“最近经常在槐花巷子那边闹事儿的有两拨人,都是十七八岁的混混儿,书也不读,成天就在外头瞎晃荡。之前你们军区大院有个孩子被他们打了,之后不是带着一群人过去收拾了他们吗?依我看,指不定是报复呢。”   姚金凤说;“可我家孩子是个老实人,也不喜欢出门,整天在家看书的,就算是报复,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混混儿还跟你讲道理吗?我听你说的,你儿子的穿着打扮就是大院小孩最常见的那一款,要是他一个人落了单,说不定就被逮住了。”警察说:“不过混混儿们也就是瞎胡闹,你们再等等,说不定晚一点就把人丢到大街上去了。”   许菱双说:“就这样?你们不帮忙去找一下吗?”   “没空啊,马上就要过年了,忙得不可开交。要是丢的是个小孩子,我们倒是能去帮忙找。可走丢的孩子马上就十八岁了,算大人了,我们真没时间去找。也麻烦你们谅解一下,我都几天没回家睡觉了,一直在加班!”警察说:“我把两拨混混的老大住的地方写给你们,你们军区大院人多,自己去找吧。”   知道了住处,秦远说:“我们先回去,然后我去喊人,再带人出去找。”   姚金凤说:“我要给我们家老赵打电话吗?”   “打一个吧。”秦远一边说一边跨上自行车,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了,所以许菱双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回到军区大院,姚金凤去打电话,秦远在家门口把许菱双放下来,接着就要去喊人。   许菱双叫住他:“秦远,你怎么这么严肃?难道你觉得这事儿很严重?”   “没错,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儿,这边打完那边报复,没完没了。但洋洋是一个人落了单,如果真的是打击报复的话,那洋洋可能会被打的很惨。”秦远沉声道:“不过你别跟姚大姐说什么,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人。”   “我知道了,你去吧。”许菱双在院门口跟他摆摆手。   临近过年,该放假的都放假了,秦远随便喊了一嗓子,家家户户都有人冲出来帮忙找,连江凯和董清泉都出来了。   不过李桃拉住了董清泉,说:“五哥,你还是在家待着吧,你的腰都养了这么久了,要是今天出点事,可不就前功尽废了吗?”   董清泉没辙,只能跟李桃去了秦家看看许菱双和姚金凤的情况,刚走过去,就见许菱双跟姚金凤在院子门口拉拉扯扯的。   “姚大姐,那么多人都出去找了,我看你还是在家陪其他孩子吧。”许菱双拉住姚金凤,低声劝道:“你都说了街上乱,你这样一个人出去乱找,万一也遇到事情了呢?”   “可是我不放心啊,其他几个孩子也担心他们的哥哥,我要自己出去找。”姚金凤的态度非常坚决:“许老师,你还没做妈,你不知道,我这颗心啊,跟放在油锅里面煎一样,我快急死了。总不能别人都在帮忙,我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吧。现在这么冷,太阳没下山还好一点儿,要是下山以后,老大被人丢在大街上了,冻也冻死了。我自己出去找一找,哪怕就在街上晃晃,万一看见了,也能早一点送去医院啊。”   许菱双只能说:“那好吧,我陪你一起出去找。”   姚金凤是那种最普通的家庭妇女,真要是遇到混混儿什么的,那才毫无还手之力呢。   董清泉说:“我也陪你们一起去,咱们沿着大路出去看看,说不定那孩子自己回来了呢?”   于是四个人一起沿着大路走了出去,姚金凤其实也明白自己在做无用功,但如果她什么都不做,只会坐立难安。   找了个把小时,当然什么都找不到,许菱双跟董清泉也不劝说,只是陪着姚金凤一起到处瞎晃悠。   姚金凤大概是走累了,走到一个有台阶的地方就往那儿一坐,然后捂着脸哭了起来。   李桃赶紧拿了自己的手帕过去给她擦眼泪,董清泉站在旁边低声道:“许老师,就这么陪她乱晃可不是办法,肯定找不到人的。”   “我知道啊,不过我陪姚大姐出来是为了让她有点事儿做,免得在家一直哭。姚大姐是个热心人,平时对我多有照顾,她现在需要帮忙,我不可能不陪着她啊。”许菱双左右看了看,道:“那边是饭店,我去跟他们买一碗热水,你们在这儿等着。”   董清泉当然不会等着,他慢悠悠的跟在许菱双的身后,也去了前面的国营饭店。   许菱双花钱买了一碗热水,店里的人怕她拿着碗跑了,就让董清泉坐在店里当人质,等许菱双还了碗才能放他走。   “那就辛苦你在这里坐一会儿了。”许菱双掩饰住笑容,端着大碗走了出去。   姚金凤喝了热水,情绪平静了一些,她说:“许老师啊,我还要继续找。”   “好,那就继续找。”许菱双说:“我把碗还给人家,我们就继续。”   国营饭店离姚金凤休息的地方也就几十米的距离,中间会过一个四岔路口,许菱双经过路口的时候随便朝路那头看了一眼,她好像看到洋洋在路的那头一晃而过。   虽然看的不太真切,但许菱双的视力一直很好,所以她想都没想,拔腿就朝那边跑了过去。   跑到那个路口,她左右一看,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摇摇晃晃的在路边走,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似的。   “洋洋!”许菱双冲过去按住了少年的肩膀。   他整个人一抖,差点摔了一跤。   “许老师?”赵海洋回过头来,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表情看着许菱双。   他一直是那种老实孩子,说话的时候会红耳朵,给他吃的会认真道谢,就像他妈妈说的那样,不喜欢出去玩,但是喜欢在家里看书,学习成绩一直是第一名。   在这个大家都不想好好学习的年代,像这样的孩子其实是很难能可贵的。   但是现在的赵海洋看上去却有些面目狰狞,他满脸煞白,眼中布满血丝,鼻孔翕张,两瓣嘴唇一直在抖,不停的抖。   许菱双微微有些吃惊,接着就认真将他全身上下看了一遍,没有血迹,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   “洋洋,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许菱双低声问道。   她坚定有力的声音唤回了赵海洋的神智,他一把拉住许菱双的手臂,力道大的像是可以掐断她的胳膊一般。   “许老师……许老师……我……我可能杀人了……”赵海洋语无伦次:“我……我用砖头砸了他的脑袋……我……怎么办啊,许老师……”   许菱双一惊,她赶紧将赵海洋拉到路边的马路牙子上让他坐下,然后她轻轻按了他头上的几个穴位,让他稍微镇定下来,接着才说:“你先不要慌,有话慢点说。你先告诉我,你离开书店,去上厕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买了年历,又买了一本新字典,要回家的时候想上厕所,我就去上厕所了。”   “那之后呢?”许菱双很有耐心的询问道。   “之后我就去厕所,在厕所里,我看到我的仇人了。”赵海洋抖了一下,再一次死死抓住许菱双的小臂,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他说:“许老师,我本来都想算了的,但是他一直在骂我,还要把我往厕所里面推,我就……我就跟他打起来了……”   “之后呢?之后你们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他见打不过我,就骂了几句跑掉了,当时我脑子特别乱,我一冲动就追上去了,我追他追了好久,跑到一个我没去过的地方。我听见他在跟他的朋友说:‘赵海洋那个孬种也敢跟我动手,当时老子上了他对象,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一声!现在倒是能耐了!’之后,我就记得不太清楚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看见自己手里拿着一块砖头,砖头上全是血,那个垃圾跟他的朋友都倒在地上,没声音了……”赵海洋哭了起来:“许老师,我杀人了,怎么办?怎么办?”   许菱双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低声说:“你别着急,先带我过去看一眼。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你被小混混抓走了,整个大院的人都出去找你了……这样吧,我去喊你妈妈,然后我们一起去你说的地方看一眼。”   “什么?我妈?许老师,这事儿不能被我妈知道!许老师,我妈会被吓死的!不能让她知道!”赵海洋抱住她的胳膊,抖的整个人都快厥过去了。   许菱双用哄孩子的语气轻声道:“那就不让你妈知道,你先别抖,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死了,我是医生,你先带我过去看看。如果还有救,我就能救他们,这样一来,你就没有杀人,是不是?”   “可是……”   “带我过去。”许菱双道:“早去一分钟,都有可能救回来。”   “我知道了。”赵海洋抹了一把眼泪,带着许菱双大步朝前走去。   国营饭店里,董清泉等了好久,等到李桃跟姚金凤都跑去饭店找他了,却还是没等到许菱双。   “怎么回事?许老师呢?”董清泉说:“就隔了几十米路,还能把人弄丢了?”   李桃说:“我真的没注意,我当时在安慰姚大姐,许老师拿着空碗说回来找你,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董清泉黑着一张脸,抬脚就朝外走。   “哎,你们别走,我们的碗呢?”店里的工作人员拉住了董清泉。   李桃赶紧摸出几毛钱放在桌子上:“跟你买碗,现在行了吧?”   三个人匆匆忙忙的跑出来,董清泉看着那个四岔路口,指挥她们俩分开各自去找,他自己走的刚好是许菱双追过去的那条路,在路边还抓到一个人问了一句。   那人说:“是有一个特别好看的女同志,跟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在这边路口坐过,不过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董清泉微微皱起眉头,但接着再去问人,就没有一点线索了。   不过董清泉在马路牙子的枯草从中看见了一只有点眼熟的蓝边大碗,他走过去捡起来一看,表情就不太对了。   许菱双这会儿已经陪着赵海洋去了他说的行凶现场,这是一片废弃的老屋子,很多年前大概是贫民窟,现在早就没人住了。   这一片也没人管,有些屋子已经成了危房,屋顶塌了一半,到处荒草丛生。   附近的一些小孩子会在这里玩耍捉迷藏,但近来街上比较乱,小混混们喜欢在这里抽烟喝酒打牌,所以家长也不让孩子过来玩了。   他们找到的那间老屋子是最后面的一间,窗户破破烂烂的,但都被白纸蒙上了,一扇残旧的木门是半开着的,赵海洋站在门外不敢进去。   许菱双低声说:“你就在这里站着,我一个人进去看看。”   她说完就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面积不小,屋里摆满了各种家具,但都弄得乱糟糟、脏兮兮的,而且还有一股怪味。   一张旧桌子上有一堆麻将,瓜子壳、香烟灰落了一桌子,地上到处都是空酒瓶。   她进去到处看了一圈,没看到人,但地上确实有几处血迹,看痕迹出血量还不少,所以赵海洋应该是在这里动过手。   但那两个被砸了脑袋的人呢?跑去哪里了?   许菱双看到地上有一块沾着血迹的砖头,她想了想,先把砖头收进了空间,然后才从屋子里走出来。   赵海洋一脸惊恐的看着她:“许老师,人死了吗?”   “里面没人。”   “没人?怎么可能呢?我看到他们死了的!”赵海洋推开许菱双,冲进了屋子里。   许菱双刚想进去喊他,路那头走过来六七个男青年,看上去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但全都流里流气的。   许菱双视力好,一眼就看到中间有两个人头上缠着绷带,很可能就是赵海洋说的被他砸死的那两个人。   看那两人的走路动作就知道,虽然受了伤,但应该是没有大碍的。   许菱双下意识想要躲起来,不过那群人已经看见他了。   站在最前头那个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然后大声喊道:“嘿!这么漂亮的女同志送上门来了!我说女同志,你是来找谁的啊?”   其他几人全都跟着吹口哨,然后个个都加快了脚步想快点走过来。   听见声音的赵海洋从屋里跑了出来,他刚一露脸,那俩缠着绷带的混混就跳了起来。   “妈的!砸了老子的头,你还敢回来送死?刚好!我今天要是不把你剥皮抽筋,我就不姓郑!弟兄几个都给我上!帮老子报仇!”   “这不是那个书呆子吗?就是对象跟了郑哥的?”   赵海洋还站在那里发愣,许菱双拉了他一把,转身就跑。   后面的混混们穷追不舍,许菱双跟赵海洋跑到老屋后排的巷子里,渐渐就有些体力不支了。   但赵海洋却还跑得动,许菱双把他朝前一推,大声道:“我跑不动了,我找个地方躲起来,你腿长,快点回军区大院叫人!”   赵海洋快哭了:“许老师,我怎么能丢下你呢?你这么漂亮,要是落在他们手上,你就完了!这群人没理智的!”   许菱双早就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气的踢了赵海洋一脚:“都什么时候了?哭什么哭?你快点找到人来救我,那就没事了!快点跑!”   赵海洋被她吓了一跳,撒腿跑的更快了。   许菱双看了看后面追上来的那群人,停下脚步从地上捡起一根废旧的水管,大马金刀的挡在了路中央。   小混混们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女人,一个个也停下了脚步,然后互相看了看,为首的一个人喊了起来:“还挺有种啊!拿根棍子想做什么?不会是想跟我们几个练练手吧?”   “没错,就是想跟你们练练手,怎么样,一个一个来?”许菱双微微有些烦恼。   如果用异能,这几个小混混肯定是瞬间被KO的。   但他们人太多,她这样纤细瘦削的女同志以一敌六,把他们全都打趴下,这好像不太符合常理,容易引人怀疑。   省城这种地方很复杂的,而且卧虎藏龙,跟在村里的时候不一样,许菱双必须更加小心掩饰好自己的特殊之处。   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尽量拖延时间,跟这群人周旋周旋,只要赵海洋找到救兵,那就可以了。   “嘿,这女同志胆子不小啊,居然还想跟咱们练练手!”   “我看她不是想咱们练练手,是想跟咱们那个什么什么,哈哈哈哈!”   一群人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许菱双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说:“那也不错啊,要是你们其中有一个能打赢我,我就跟你们处对象,这个主意不坏吧?”   其他人还没说花,姓郑的那个就捂着自己的脑袋说:“妈的,跑了这么远,是不是伤口又裂了,老子开始头疼了。”   另一个裹着绷带的混混儿也道:“是啊,郑哥,我也开始头晕了。”   他说着说着,往地上一坐:“我跑不动了,我觉得头晕眼花的。”   这应该是失血过多造成的,那郑哥看上去也快要站不住了,不过他似乎是这里的老大,所以强撑着靠在一个小弟的身上,斜眼看着许菱双道:“你跟那个书呆子是什么关系?”   许菱双说:“我是他长辈。”   “你看着年纪不大啊,还是他长辈?不过这样刚好,他把我们两个打成了这样,你来帮他赔偿吧。”郑哥狞笑了一下,道:“我们要求也不高,只要你陪我们几个兄弟玩儿上半个月就成。要不是看在你生的这么好看的份上,老子指定不会这么轻易饶了他的。”   “我觉得这样不好,既然大家有矛盾,又出了事,还是应该去派出所报个案,把事情解决清楚。”许菱双慢吞吞的说道。   她面上看着很平静,心里其实有些烦躁,要是没办法拖延时间,那就只能下手了。   郑哥不高兴了:“报个屁的案子!那书呆子打破了老子的脑袋,要是去报案,他得坐一辈子牢!你不是他长辈吗?你能忍心?”   “你说他打破你的脑袋,有证据吗?有人看见了吗?你们天天在外面打架斗殴,谁知道是谁干的,说不定你在栽赃嫁祸。”   郑哥火了,他一生气就蹦了起来,然后后脑勺一疼,旁边的人就喊道:“郑哥,别蹦了,你脑袋又淌血了!”   “还是送医院去吧,那个老头子包的行不行啊?怎么包好了还淌血?”   “去个屁的医院,哪来的钱?”   郑哥这会儿也坐在了地上,然后他朝许菱双一指:“这人是书呆子的亲戚,找她要钱……去医院!”   除了那俩坐在地上的伤员,其他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一下,才开始迈开脚步。   许菱双这会儿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当下就握着旧水管,撒腿就跑。   这里离大路是有些距离的,但只要能跑出去,就能遇到其他人了。   天快黑了,许菱双也不管自己喘成了什么样子,只顾着拼命跑。   眼看大路就在前面了,可后面的四个人也越来越近了,有一个腿脚快的差一点就伸手抓到了她的辫子。   许菱双什么都没想,举着旧水管就朝后一砸,然后继续往前跑。   “哎哟!这个娘们还敢打人!抓到你老子非要把你干哭!”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许菱双甚至可以听到他们的呼吸声,她猛地往旁边一滚,在一堵墙前面蹲下了。   几个混混一愣,跑出去一小截才停下了脚步。   “哟,女同志,还真练过的啊?”   许菱双背靠着墙壁,喘气喘得根本说不上话,但这个地形还是可以打架的,要是发挥的好,说不定不用异能也能把他们几个全都打趴下。   四个混混显然是没有练过,所以四个人一边嘿嘿直笑,一边朝着许菱双围了过去。   许菱双握紧旧水管,算好距离,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她忽然举着水管捣向了最前面一人的裆部。   打蛇打七寸,打人也是一样的,她下手很重,那人尖叫一声捂着那里就倒了下去。   其他三人吓了一跳,不过这个举动也激怒了他们,三个人一边咒骂一边在地上随便捡了几个棍子,这会儿他们也不想做那档子事了,只想狠狠揍她一顿。   许菱双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然后轻轻捏起手指——没办法了,还是要用异能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路那边传来一个嘹亮而熟悉的喊声:“菱双!”   许菱双高兴极了,那几个混混倒是一愣,朝那边看了一眼转身就逃。   秦远一马当先一个人跑在最前面,在他的身后,浩浩荡荡跟了好几十个人,全都穿着军装,许菱双还看见江凯和董清泉了。   秦远没管那几个混混,他跑过来一把抱住许菱双:“你!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又怎么了?”许菱双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我今天什么都没做啊。”   秦远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眯着眼看着她。   许菱双冲他笑了一下,笑容又甜又娇,秦远叹了一口气,捏了一把她的脸:“我对你只能生一分钟的气。”   许菱双丢下旧水管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一分钟都太长了,最好不要跟我生气。”   “我倒是不想跟你生气,可你看看自己做的这是什么事儿?你让洋洋先跑,你一个人在这儿迎敌?”秦远说:“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有多招人?”   许菱双说:“我知道啊,我还知道自己的真实本领。要是洋洋留在这里,反而会碍手碍脚。你看着他高高大大的,但他到底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学生,刚才还哭鼻子呢。”   秦远无话可说,只能道:“算了,我说不过你,走了,回家去。”   他们俩转过身来,董清泉站在不远处有些紧张的问道:“许老师没事吧?”   “没事儿,我就是跑不过他们,不过我打得过啊。”许菱双说:“人都抓住了吗?”   “都抓住了。”董清泉说:“有两个破了脑袋的,还有一个伤了特殊部位的,其他人都没事。”   “那俩破了脑袋的跟我们无关,我看到他们的时候就已经破脑袋了。另外那个是我打的。”许菱双很淡定的说道。   董清泉这会儿跟秦远的感受是有些相似的,他也隐隐觉得有些头疼。   秦远看了他一眼,跟他交换了无奈的眼神。   董清泉说:“许老师很厉害啊,这是学过打架?”   “不是学过打架,我跟秦远学过正经的功夫。”许菱双道。   董清泉看了秦远一眼,满眼都是不赞同。   秦远说:“没办法,她就喜欢学这个。”   江凯从那边走过来,低声道:“秦营长,现在怎么办?这几个小混混是交给派出所还是?”   “交给公安局。”秦远说:“就快过年了,派出所那边忙不过来。这群人,至少要在看守所过年才行。”   “行。”江凯说:“那你们先回去吧,今天折腾了这么久,许老师估计也吓到了,先回去休息吧。”   许菱双往秦远的背上一跳,道:“是啊是啊,我们快点回去吧,你背我。”   秦远背好她,又腾出一只手在她的小屁屁上拍了一下,道:“你别以为现在跟我撒娇,就能瞒混过关。”   许菱双在他的脖颈后面亲了一口,笑着说:“那要怎么样才能过关?我今天可是乐于助人,我做错什么了?”   秦远说:“你连做错什么都不知道,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江凯带着人押着六个小混混走在前面,秦远就背着许菱双走在后面。   董清泉默默的跟在一旁,并不说话。   等回到军区大院,姚金凤拉着赵海洋就等在秦家的大门口,一看到秦远背着许菱双回来,赵海洋当下就开始哇哇大哭:“许老师怎么了?许老师是不是被……”   董清泉走上前去,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被什么了?能不能说点儿好话?许老师好着呢,就是跑的太累了,不想走路了。”   “那……就是没事了?”赵海洋眼睛一亮;“许老师,你真的没事吧?”   许菱双从秦远的身上跳了下来,然后拍拍手说:“我没事啊,我跟他们聊了一下人生,接着呢,秦远就带人过去了。”   赵海洋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多怕许老师会出事啊,我刚才想跟着他们一起过去的,但是我妈不让……”   姚金凤板着脸说:“我不让你过去,是因为你去了也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拖人家的后退。你也是大小伙子了,没想到你今天会丢下许老师一个人逃跑,作为你妈,我真是太失望了。”   众人都是一愣,秦远说:“洋洋还是学生,年纪也不大,再说与其两个人留在那里,还不如一个人先回来求救。事实也证明,他回来求救是对的。”   “是啊,我跑不动,但是洋洋跑得快啊。”许菱双说:“说起来,也是我不好,我不该一个人陪他过去的。”   “没错,你至少应该叫我一起过去。”董清泉很严肃的说道。   许菱双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赵海洋说:“是我不让许老师去喊人的,我怕被我妈知道……对不起……”   姚金凤板着脸说:“好了,现在确定许老师平安无事了,洋洋跟我去公安局吧。”   秦远说:“去公安局做什么?”   “他把人家的头都打破了,当然是去自首的。”姚金凤很严肃的说道。   董清泉说:“跟几个混混打个架而已,不用这么严重吧。”   “别人我不管,但我的孩子必须认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姚金凤说:“许老师,今天真是对不起你了,等我把老大的事情处理好,我再跟他爸爸过来跟你道歉。”   “不用了……”许菱双本来想劝几句的,不过考虑到这是别人教育小孩的方式,便什么都没说,只是跟秦远他们一起目送姚金凤拉着儿子朝外走。   天已经全黑了,并不十分明亮的路灯下,秦远说:“姚大姐真是一个非常正派的人。”   “这是正派?这是迂腐吧?她儿子高中毕业以后就要去参军的,要是这次去了公安局弄个什么案底,那还参什么军?一辈子都毁了。”董清泉嗤笑道:“不过那孩子确实挺懦弱的,长个教训也好。”   “是啊。”秦远点点头。   “许老师,我能问一句,你一个人在那边,除了跟他们打架,你还用了什么拖延时间的方法?”董清泉问道,因为光线昏暗的关系,所以没人看见他眼中的担忧。   许菱双就简单说了一遍,又道:“不过,你们也赶去的太及时了。”   “不是我们及时,是秦同志聪明。”董清泉说:“警察不是给了两拨小混混的地址吗?秦同志带人找了那两个地方之后,突发奇想,觉得可以去查一下这一片所有的小混混。刚巧朝那边走的时候,我们跟他们碰到了一起,又遇到了跑过来喊救命的洋洋。”   许菱双一脸钦佩的看着秦远:“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秦远拍了拍她的脑袋,没说话。   董清泉说:“都这个时间了,你们晚上吃什么?要不然就去我家随便吃一口吧,我让桃子煮点面条。”   “不了,虽然菱双没事,不过我想让她洗个热水澡,然后早点休息。”秦远说:“谢谢你们啊。”   “那我回去了。”董清泉摆摆手,转身走了。   秦远搂着许菱双回到家里,打开电灯。   许菱双熟练的朝他身上一蹦,然后将他整个人扑倒在沙发上。   “别生气啦,也别教训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许菱双赖在他身上不起来。   秦远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今天这事儿确实不怪你,不过我觉得可以有更好的应对方法。”   “比如什么方法?”许菱双一脸虚心求教的表情。   “比如你听到洋洋说杀人的时候,应该先来找我,我会帮你判断接下去应该做什么。洋洋那样的孩子,怎么会杀人呢?”   许菱双眯起眼睛,从他身上跳了下来:“照你的说法,难道事事都要经过你的同意才可以做决定吗?我知道自己要守住秘密,但不代表我就只能待在你的身后,做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宠物吧。洋洋跟我们很熟,我去帮他一把,难道是什么大问题吗?”   “我只是想保护你,不希望你遇到危险、受到伤害。” 第58章   许菱双正色道:“可是人活着,怎么可能永远都是风平浪静的?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发生我们想象不到的事情,我不认为我一定要做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人,一辈子躲在你的背后。过了年我要去进修,之后要去上班,我们不是二十四小时永远待在一起的。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你是打算转业回家,然后每天跟在我身边什么都不做吗?”   秦远有些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愿闻其详。”许菱双看上去很冷静很淡定,但她环抱胳膊的方式表明她此刻很较真。   “你说的没错,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发生事情。但我想说的是,如果是主动找上你的那种麻烦和危险,你避不开,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像这种跟你无关的麻烦事,你完全可以甩给其他人。当时那个情况,董同志也在旁边,你哪怕多带上他一个,也会更安全一些。”   许菱双说:“董老五还在养伤,带上他难道不是多一个需要保护的人吗?”   “你告诉了董清泉,桃子就可以回来求助。”   “就跟你说了,洋洋当时很害怕,他不希望让其他人知道。”许菱双说:“我就这么问你吧,这事儿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如果是你在路上拦住了洋洋,他让你别告诉其他人,你会一个人带着他回到案发地点查看一下吗?”   “我会。”秦远说:“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实力,我可以带着他全身而退。”   许菱双笑了:“我听懂了,说来说去,你始终觉得我没有实力,没有自保能力,我今天带着洋洋回去查看有没有死人,是我自视过高,认不清自己的能力。”   “菱双……”   “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非常明白了。”许菱双转身朝卫生间走:“我有些累,现在只想洗个澡去睡觉。”   说完,她就走进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   “做什么?”   秦远在门外轻轻道:“你没拿换洗衣服,也没拿热水瓶。”   “你放在门外就可以了,我自己出来拿。”   她洗好澡走出来,秦远不在客厅,她左右看了看低着头走进卧室蒙头躺下,打算睡一觉。   家里好像没人,听不见任何多余的声音,秦远大概是出去了,许菱双不着边际的乱想了一会儿,干脆打开收音机听起了新闻。   快过年了,新闻也都是那些喜气洋洋的好消息,听着让人精神振奋。   到七点半的时候,许菱双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秦远拿着一包东西走进了卧室里。   她关上收音机,翻个身开始装睡。   秦远笑着走过去,蹲在床头说:“我在外面就听见收音机的声音了,知道你没睡着。”   “哼。”   “就算跟我生气,也不能不吃东西,我出去买了一点儿吃的,你赏个脸起来填填肚子,好不好?明天就是除夕,小叔以前说,如果过年吵架,那么一整年都会吵架的。”秦远的声音非常温柔。   许菱双探出脑袋看了他一眼,灯光下,秦远好看的眼睛显得深邃又多情。   许菱双又哼了一声,慢吞吞的爬起来穿上衣服,一边穿还一边说:“我都刷过牙了,要是你买的东西不好吃,我可不会赏脸的。”   秦远笑着说:“放心,一定是你爱吃的东西。”   穿好衣服走到客厅,秦远给她泡了一杯淡茶,打开那包东西,有糖炒栗子、酥油饼、芝麻糖饼,居然还有一包卤猪肝。   “这个时间还能买到这些东西吗?明天就是除夕了,他们不关门吗?”许菱双很好奇。   “店铺都开着呢,不过这点儿卤猪肝是找食堂的袁师傅让给我的,就剩这最后一点了,原本他打算带回家给孩子吃的。”秦远笑着递过去一双筷子,道:“快吃吧,明天过年,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多吃点有力气。”   许菱双接过筷子夹了一片卤猪肝,一边吃一边说:“我跟你说,我还在跟你生气的。我不跟你吵架,不代表我原谅你了。”   “我知道。”秦远非常好脾气的说道:“我在反省自己。”   “那就好。”许菱双吃了一会儿,见秦远一直不动筷子,只在那里给她剥板栗,就说:“你怎么不吃?”   秦远说:“我怕你不够吃。”   “真当我是猪吗?快点吃。”许菱双拿了一个酥油饼塞到秦远的嘴里。   两个人相视一笑,算是休战成功。   当天晚上,秦远稍微有些失眠,许菱双倒是睡得特别踏实,一只腿还架在秦远的身上,跟往常一样睡得肆无忌惮。   第二天早上一大清早,周围就响起了断断续续的炮竹声,许菱双被声响惊醒,一看身旁,秦远已经起来了。   她也赶紧穿好衣服走出去,看见秦远正在厨房洗菜。   “我马上就来帮你。”许菱双凑过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又说:“你吃过早饭了吗?”   “吃了馒头,剩下的放在蒸锅里,还是热的,你洗漱好了就来吃。”秦远眼眸带笑,心情明显好了起来。   许菱双这个性子其实挺省事儿的,早起就好像忘记了昨晚的事情,又跟平常一样了。   蒸锅里除了玉米面馒头,还有一小碗蒸蛋羹,许菱双笑眯眯的吃了早饭,就开始跟秦远一起洗菜备菜。   虽然今年只有他们两个人过年,但家里不缺钱,也不缺票,所以许菱双还是打算按照传统规矩,至少做足六道大菜,图个六六大顺的意思。   两个人把这些东西准备好,一看时间已经快到十点了,秦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春联、窗花等物,跟许菱双一起把院子里里外外都贴了一遍。   刚刚贴完最后一个窗花,姚金凤就过来敲门了。   “我正在炸圆子,这一碗是给你们的。”姚金凤笑着说:“孩子他爸要在连队过年,今年就我跟孩子们在家,这个炸圆子隔夜就不好吃了,所以送过来给你们尝尝。”   许菱双接过一碗黄澄澄的炸圆子,又赶紧问道:“洋洋怎么样了?”   “应该马上就能回来了。”姚金凤说:“昨天晚上送去公安局之后,那个队长说洋洋平常是好孩子,加上这次的事情有前因后果,他算是被小混混给纠缠上了,所以只关他一个晚上,中午就放他回来过年,也不会写个案底什么的。”   “那就好,昨天听董老五说,要是留下案底,洋洋就不能去当兵了。”许菱双道。   “他这样的性子,也只有送去部队练一练了。”姚金凤压低声音说:“这孩子就跟个闷葫芦一样,什么话都不跟我们说。你知道他为什么有那么大的胆子,砸了人家的脑袋?”   “那个小混混是不是抢了他的对象?”   “你也知道?我是昨天在公安局才知道的,原来那孩子之前谈了一个对象,是一个班的同学。谈的好好的,忽然女孩子就说不想跟他好了,洋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过几天,就看见那姑娘跟那几个混混走在一起勾肩搭背的,还穿着新裙子,戴了手表。”姚金凤说:“我估计啊,就是那姑娘嫌弃我们家洋洋没钱给她买这些好东西,那些小混混一天到晚偷鸡摸狗,花钱也不在意,所以就愿意跟那些不正经的东西。要我说,这种女孩子有什么好的?还为了人家去砸砖头。”   “我看昨天那情形,应该不是为了那个姑娘去砸砖头的。洋洋再怎么老实,也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啊,被混混那么刺激,是我我也会生气的。”许菱双说:“不过这次他闯了这样的祸,以后做事情就会有分寸了。”   “希望吧。”姚金凤说:“幸好他爸不在家过年,要不然,今天一到家肯定就是一顿打,连个年都过不安生。好了,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回家继续做饭了。”   许菱双端着炸圆子朝屋里走,然后随意拿起一颗圆子咬了一口:“好香,是红薯圆子。秦远,快来吃。”   秦远也过去尝了一个,笑着说:“果然好吃,姚大姐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许菱双吃了几个圆子,就系上围裙,卷起袖子,精神抖擞的说道:“好了,我要开始做大菜了!”   秦远跟进去给她打下手,很快就做了六道大菜。   “我出去放鞭炮,你要一起吗?”秦远笑着拿起一盒火柴。   “我在院子里看看就行了。”许菱双说:“你每次买的鞭炮都特别长,耳朵都被吵的嗡嗡作响。”   鞭炮被点燃,许菱双捂着耳朵站在院子里看热闹,等鞭炮放完,就见李桃抱着一包东西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许老师,你们家的鞭炮怎么这么长啊,我在巷子那头等了好久呢。”   “你怎么来了?这个时间不用做菜吗?”   “不用我做,叔叔阿姨都回来了,今天阿姨做菜。”李桃笑着说:“许老师,这是阿姨做的卤味,叫我送一半过来给你们下酒。”   “这怎么好意思呢?”许菱双说:“我好像没什么可以回礼的。”   “回什么礼啊?大家这么熟了。”李桃把一件裹起来的袄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锅,打开锅盖,里面是满满一锅卤味,有卤鸡爪、卤猪头肉、卤千张和卤鸡蛋,还是热的,闻起来香喷喷的,很有食欲。   李桃放下小锅就要走,许菱双赶紧拉住她,塞给她两盒烟花:“这是别人给的,说是特别好看,你留着晚上放着玩儿。”   “好,谢谢许老师。”李桃收下烟花,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家里,许菱双跟秦远洗了手,也在饭桌前坐下了。   虽然许菱双不怎么喝酒,但秦远还是开了一壶黄酒,提前用红枣、枸杞、冰糖煮过了。   两个人互相给对方倒了一杯黄酒,许菱双就举起杯子笑盈盈的说道:“秦远同志,这是我们俩在一起过的第二个年了。这一年你辛苦了,谢谢你带给我这么好的生活,又把我照顾的这么好。”   秦远微微有些意外,他说:“你平时不是会说这些话的人,今天是怎么了?”   许菱双道:“我想过了,虽然我们俩在某些事情上的意见不统一,我会坚持自己的想法,以后可能也不会改变。但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的。”   秦远温柔道:“我也想过了,以后,你就坚持自己的想法,而我,会在支持你想法的基础上,好好保护你。”   许菱双笑弯了眼睛:“秦远,你真的太好了。”   “因为你值得啊。”秦远端着酒杯跟她碰了一下杯,然后认真道:“希望以后我们可以一起过第十个年,第五十个年,第一百个年。”   “一百个年?那我们俩都成了老妖怪了。”许菱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反正变成妖怪了也要在一起。”秦远斩钉截铁的说道。   当天晚上,大院儿里一片欢腾热闹,大礼堂放了一部电影,许菱双跟秦远都挤进去看了。   不过人太多,他们看到一半就回来了,许菱双还惦记着电影的剧情,秦远就说:“电影院也在放的,等我们从家里拜年回来了,我带你去电影院看。”   “好。”   初一的大清早,秦远就开车跟许菱双回到双井村去拜年。   秦富贵和秦安康喜的跟什么一样,早早就准备了一堆好吃的,就等着他们回来。   他们在乡下住了两天,秦远还带着许菱双去看了梁杏子。   梁杏子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虽然说话做事还是慢吞吞的,但人看着聪明了不少,见到秦远也中气十足的开骂了。   梁母说:“你妈身体挺好的,上次下雪感了冒,吃了几天药就好了。”   “多谢外婆。”秦远又趁着其他人不在的时候,塞给梁母十块钱:“以后还要靠外婆多看着我妈了。”   “应该的,应该的。”梁母眉开眼笑,又赶紧抓花生糖给许菱双吃。   看过了梁杏子,秦远也没什么牵挂了,就开车带着许菱双回到省城。   秦远尚有两日假期,便带着许菱双到处玩儿。   他们手牵手像刚刚处对象的小情侣一样去电影院看电影,秦远给她买烤红薯和糖炒栗子,两个人在黑乎乎的电影院里你一口我一口的分享,最后吃的两只手都黏糊糊的。   还去了公园划船、放风筝,天气晴好,许菱双带了很多吃的,两个人铺开旧报纸,在草地上野餐。   不少走路还摇摇晃晃的小朋友跑过来跟许菱双要零食吃,她都笑着给了。   秦远坐在一旁温柔的看着她,并不说话。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许菱双问道。   “你好看,还有,孩子们好像都很喜欢你。”秦远伸手拽了一下她的长辫子,道:“菱双,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比较合适?”   许菱双微微一怔,道:“你想要孩子了?”   “只要你想要,我就想要。如果你想再等几年,我也无所谓。”秦远道。   许菱双搬来省城后也一直在喝那道中药,秦远当然也知道。   “那要是我一直不想生小孩呢?”许菱双忽然问道。   秦远笑着说:“那我们就不要孩子了。”   “这么大的事情都能随便我?这可是一辈子没有孩子哦!”   “我有你就够了,如果你愿意要小孩,那咱们就生一个,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强求。”秦远摸了摸她的脑袋。   “等我进修完课程,考了资格证,正式上班以后吧。”许菱双说:“我的身体越来越好了,等工作也落实好了,我也有精力了,就要孩子。”   秦远说:“真的想要?”   “真的。”   “这么说的话,今年就有可能怀上?”   “如果顺利的话。”   秦远第二天就回去工作了,许菱双开始把医书都拿出来,每天认认真真的看书学习。   过了几天,秦远照例回家吃晚饭,许菱双端出饭菜,秦远也拿了一包东西出来递给许菱双。   “这是什么?”   “给你防身用的。”秦远说:“我找了以前的战友,从他们那儿弄出来的新玩意儿。砸一颗出来,小范围内就会充满刺激泪腺和鼻腔的东西。我记得你的异能可以形成一层水雾在自己的面前做一个保护罩?所以如果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只要砸一颗这个就可以了,趁对方眼睛刺痛睁不开的时候,你就可以逃跑。而且这个小东西很小,你平时放在空间里面也好,放在口袋也好,拿出来使用也不会引人怀疑。”   许菱双心头一暖,她拿起一个看了看,道:“你是不是一直在想着怎么保护我?”   “是的。”秦远说:“你很独立自主,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这些我都知道。但作为你的爱人,我还是希望可以让你避免遭受那些事。但你说的很对,我不能因为为了保护你,就限制你的行动和想法。有了这些东西,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我也可以放心了。”   许菱双笑着坐到了他的腿上,然后低声说:“我也跟你保证,我不会有危险的。毕竟,我们还要一起过一百个新年呢。”   秦远低头吻住她,年前那件事造成的心结终于彻底解开了。   秦远又开始了忙碌,许菱双却还在家里等进修班开课。   李桃跟董清泉会在下午固定的时间过来找她玩,有时候几个人会出去走一走,有时候就在秦家坐着喝茶聊聊天。   董清泉恢复的很好,经过许菱双的亲手检查后,她说:“我宣布你可以正式销假了。”   董清泉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终于……终于可以回去了!”   他还没激动完,李桃就说:“五哥回去后,我也要销假回去工作啦。”   许菱双微微有些意外:“桃子你也有工作?”   “对啊,我在印刷厂工作。”李桃说:“不过为了照顾五哥,我一直都在请假。现在五哥可以销假了,我也可以回去工作了。我哥哥也是,他在无线电厂,是军工厂,也是请假的。”   许菱双说:“你们兄妹俩对董老五真好。”   “应该的。”李桃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对啦,许老师,我明天下午不能过来跟你说话了。”   “你有什么事吗?”   “我要去见阿姨给我介绍的那个对象。”   “叫岳志峰的那个?”   “就是他。”李桃说:“阿姨说他人特别好。”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董清泉就跟李桃告辞了。   许菱双送他们出来,在院子门口,董清泉低声说:“许老师,真的太感谢你了。原先我以为自己会是个残废了,没想到还能有恢复如初的一天。”   “我是医生嘛,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你已经谢过我无数次了,都是朋友了,不用再说这种话了。”许菱双道:“我也要感谢你们董家,让我可以去上进修班。”   进修班在正月十六正式开课,为期三个月,主要是培训许菱双这样曾经拜师学过医,但没有进入过医学院学习的人。   听说这个进修班是最后一届进修班了,所以省里很多人都找了关系进来学习。   许菱双第一天拿着通知书去报道的时候,被排队报名的人数吓了一跳。   当天,他们还进行了随机考试,最后,所有人按照程度高低和中西医被分成了三个班,许菱双在中医程度最好的那个班里,一共五十个人,有很多都是省内各地的赤脚大夫,还有一些是乡镇医院的,临床经验其实挺丰富的。   所以,他们这个班的学员年纪也相对大一点,还有将近四十岁的学员,许菱双在一众同学中,倒是年纪最小的那几个。   因为她长得特别漂亮的关系,所以刚刚开课第一天,所有人都记住了她的名字。   来给进修班授课的老师倒都是各大医院的资深医生,还有护士长过来教他们如何给病人打针、打点滴。   如今,中医院也不是单纯的中医诊疗了,这些东西自然都要学习。   不管教什么,许菱双在班里永远都是第一名,特别是打针和打点滴,她都是一次成功,而且手法精准到让人惊讶。   时间一晃就到了春天,大家脱掉厚重的棉衣,进修班也已经开课两个月了。   许菱双在这里如鱼得水,她成绩好、长的漂亮、家里经济好、穿着大方得体,几乎所有人都喜欢跟她接触,没过几天,她就被选为了这个班的班长。   又到了周六的下午,一天的课程结束后,许菱双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心情很好的打算回家。   “班长,明天休息,你有没有什么活动?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公园看风筝展?”一个叫做潘晓珍的女同学喊住了她。   其他女同学也围了上去,纷纷邀请她一起去公园看风筝展。   许菱双说:“明天我有事,就不跟你们去公园了。”   “啊?可是这个风筝展很难得的,这是省里组织的,听说各地都有工匠带着大风筝过来参加比赛的,还有那种一栋房子那么大的风筝呢。班长你真的不去看啊?”潘晓珍显然有些失望。   “我真的有事,走不开。”许菱双笑着说:“你们好好玩,要是能跟顾同学借到照相机,你们就多拍几张照片回来给我看。”   “好吧,那我们就多拍几张照片给班长看。”   许菱双笑着跟几个女同学说了再见,就走到院子里去拿自己的自行车。   秦远找关系给她买到了适合女同志骑的弯杠自行车,又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教她学会,现在许菱双每天都自己骑车上下学,特别方便。   但大部分同学的家都不在这里,所以都在这里住宿舍。   许菱双刚刚走出来打开自行车的链条锁,不远处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就笑着跑了过来。   这几个人看着都挺眼熟的,好像是隔壁西医那个高级班的学员。   “许同学你好。”为首的小伙子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同学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许菱双很有礼貌的回答道。   那小伙子忽然开始脸红,他身边的两个人就使劲推了推他,还低声说:“快点儿啊!”   小伙子这才鼓起勇气,大声说:“是这样的,许同学,下个礼拜六的下午,咱们进修班会办一个小晚会,这事儿你知道吧?”   “我知道啊,我是班长,班里的节目都是我报上去的,这个怎么了吗?”   “是这样的,之前我们选出来的那个女主持人,她忽然有些情况不能主持小晚会了。我们和老师们商量过后,一致推举许同学你作为接任的女主持人。”小伙子笑着说:“不知道许同学是怎么想的?”   “我?可是我不太擅长这种事情,我连节目都没有报的。”许菱双摆摆手说:“你们还是去找别人吧。”   “许同学,这事儿很简单的,你看你平时说话很有条理,声音也很好听。到时候只要按照主持稿背诵下来,走到台上说出来就可以了。”小伙子很热情的说道:“我在这方面有些经验,所以许同学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一起彩排练习,到时候一定不会出错的。”   “这……”许菱双说:“让我考虑一下吧。”   小伙子说:“你要考虑多久呢?”   “周一早上我给你答复吧。”   “那就太晚了,我们打算明天下午好好练习一下的。”   “我明天有事,真是抱歉了,看来你们要找别人了。”许菱双说着,就推着自行车朝前走。   “等一下,许同学,这样吧,我看还是等你的答复好了。”小伙子说:“这次的小晚会会有很多医院的领导过来看,我认为这对许同学来说也是一个表现的机会。你是整个进修班形象最好的女同学,我们也希望借此机会展示一下学员们的风貌。所以,不管从各个角度来说,我都希望许同学可以做主持人。”   许菱双想了一下,道:“好吧,那我就答应了。不过我只负责背诵主持稿,到时候按照稿子说出来,至于其他的,我是不会的。还有,明天我有事,如果要彩排,要等后天。”   “可以,后天就后天,不过这份主持稿你可以先带回去看一下。”小伙子说:“哦,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我叫钱威,我是这次晚会的男主持人。”   “你好。”许菱双跟他握了一下手,就骑着自行车回家去了。   通信营那边很忙,秦远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不过昨天他们通了电话,秦远说今天晚上会回来吃饭,明天还会陪许菱双去爬山踏青,所以许菱双的心情才会这么好。   她骑着自行车哼着小曲高高兴兴的回到军区大院,她先去董家找李桃拿猪肉和鲜鱼。   李桃上班的印刷厂就在附近,所以许菱双没时间去买菜的时候,都是李桃帮她买好了放在家里,等她下课回来的时候再来拿。   拿了菜篮子,许菱双刚要回去,就见李冰跟一个穿着军装的男青年并肩走了过来。   李桃立刻红着脸跑出去,道:“你怎么来了?”   男青年摘掉帽子,笑着说:“你明天休息,我想请你看电影。”   李桃忸怩了一下,才点头说:“好呀,几点钟?”   “明天上午九点的电影,看完之后我请你去吃饭。”   “好。”   “那我明天早上来接你。”男青年显然很高兴,说完就要走。   “哎,你别走啊,晚上留下来吃饭呀。”李桃拉住他的袖子。   “方便吗?”男青年笑着抓了抓脑袋。   “方便。”李桃把人拉了进去。   这个男青年就是董清泉母亲给李桃介绍的精神小伙子岳志峰,他长得确实很精神,浓眉大眼,而且个子很高,他家里也都是军人,算得上是知根知底的人家。   李桃一开始对他兴趣不大,毕竟她喜欢那种斯斯文文的男人,不过两个人接触过几次后,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李桃忽然就觉得岳志峰很不错,于是就确定了关系,这个月已经是对象了。   许菱双回到家里,刚做好丰盛的晚饭,秦远就准时到家了。   两个人好几天没见面,双方都有说不完的话。   秦远听完许菱双这几天的经历,就说:“你要做主持人,那我肯定要去捧场的。下个礼拜六晚上几点钟?”   “六点半开始,大概会到八点半结束。”许菱双说:“今年好像明显不一样了,晚上十点钟还有人在路上走呢。”   秦远说:“狠抓了一批混混,治安好多了。再过一段时间,肯定就更安全了。对了,我今天听说之前被洋洋砸烂头的那个混混要被放出来了。”   “那个郑哥?”许菱双说:“洋洋也学了两个月的散打了,就算遇到了也不怕的。”   “我不担心洋洋,我担心的是你。我听熟人说,那个郑龙一直在说,要不是你,他们不会被抓。所以……”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我每天放了学就回家,你是知道的。下礼拜六晚会那天,你又去接我回来,根本不会有事的。”许菱双笑着说。   “这倒是,是我想太多了。”秦远笑了一下,又喝了一口许菱双专门买回来的啤酒。   晚上,两个人又是从浴室折腾到卧室,直到深夜才沉沉睡去。   进修班的学员们显然很重视这次的小晚会,听说几个大医院的领导都会过来看晚会,不过许菱双还是觉得他们想的太天真了。   不管是哪家医院,最后就算挑选学员过去工作,也不可能按照晚会的表现,只会根据他们真实的医学水平。   所以在所有人都很紧张准备节目的时候,只有许菱双异常放松,不过对于接下的主持任务,她还是投入了一些精力的。   那个叫钱威的小伙子是个热心肠,他也给了许菱双不少帮助,两个人每天中午都会在空教室里练习,倒是配合的不错。   钱威的父母都是医生,他是赶得不凑巧,这会儿不能读大学,所以他才只能跟着父亲后面学习,接着又来这里读进修班。   他的父母在隔壁市的医院,一个是主任,一个是副主任,都是很厉害的人物。   不过钱威想要留在省城,所以他卯足了劲儿,一定要给看晚会的领导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礼拜六很快就到了,下午五点放学后,许菱双就跟几个女同学去了食堂吃饭。   钱威端着饭盒在食堂喊住她:“许同学,一会儿我们再彩排一遍吧,我怕忙中出错。”   “好,吃过饭我就去找你。”许菱双低下头继续吃饭。   因为要做主持人的关系,所以许菱双穿着一条新做的白底黄格子长袖连衣裙,外面是一件浅黄色的外套,脚下一双白皮鞋,最近才剪短的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看上去非常有活力。   她这双白皮鞋是秦远找人从京市给她买的,省城这里很少有人穿,所以今天整个班的女同学都特别羡慕她。   吃过饭,许菱双洗了饭盒就去找钱威做最后一次的彩排。   彩排之后,钱威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东西递给了许菱双。   “这是?”   “口红,我从文工团找人借的,你涂一点吧。”钱威笑着说:“站在台上,大灯一照,气色会变差,涂一点口红会好看些。”   许菱双接过口红打开看了看,见是别人用过的,她就说:“还是算了,我就这样就可以了。”   钱威又劝了一下,见许菱双还是不愿意,便也罢了。   两个人提前去小礼堂的后台做准备,晚上要表演节目的同学也都三三两两聚在这里进行最后的练习。   舞台上,一些技术工人在调适各项道具、工具等物,到处虽然乱糟糟的,但却显得很有生气。   钱威带了一支口红过来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所有表演节目的女同学都来跟他借口红,钱威很爽快的全都借出去了。   “你看,大家都涂了口红,你也涂一点吧,要不然显得多突兀。”钱威又劝了一次。   许菱双还是笑着摇摇头,钱威待要再劝,就听见舞台那边传来“哐当”一声,接着是一个人落地的声音。   惊呼声一个接一个的响了起来,有人喊道:“老任摔下去了!”   许菱双立刻跑了过去,舞台上,人群围了好几层,这里都是学医的人,所以很多人都手忙脚乱的上去帮摔伤的老任查看伤势。   “摔断骨头了,不能乱动他。”有人在最里面说道。   钱威在人群后头喊道:“许同学是骨科专精,你们让她进去看看啊。”   “哪个许同学?”   “中医高级班的班长许菱双。”钱威道。   人群让开了一条缝,许菱双挤了进去,蹲在几个人旁边也开始给老任查看伤势了。   他是从高梯子上摔下来的,因为摔下来的姿势不太好,所以许菱双给他一看,立刻道:“赶快送医院,他的肋骨摔断了,而且伤到肺部了,必须立刻做手术。”   其他人开始喊道:“担架呢?把担架抬过来!”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老任抬到担架上,许菱双也跟着一起往外跑。   钱威拉住她:“你去哪儿?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可不能走。”   许菱双道:“他的情况不太好,我要沿路跟过去。”   老任扎伤了肺部,如果路上出现什么问题,许菱双可以用异能稍微给他抢救一下。   “那晚会怎么办?领导们马上都要到了,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你就这样走掉?”钱威觉得许菱双疯了。   许菱双说:“这算什么表现机会?医生应该在这里表现?好好救治每一个病人才是医生应该有的表现吧!”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掌声。   许菱双回过头去一看,只见一群中年人站在她的身后,为首的一个穿军装的女同志大声道:“这个小同志说的非常好,医生最好的表现就是治好每一个病人!”   “刘院长?”钱威一惊。   许菱双看着这个刘院长,既然穿着军装,那就肯定是军区医院的院长了。   “这位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刘院长和颜悦色的说道。   “许菱双。”   “啊,是你,你就是老马之前跟我提过的,在乡下学过中医,还有家传接骨膏的那个小许!”刘院长立刻道:“没想到你看上去这么年轻,多大了?”   “二十二了。”许菱双微微有些着急的说道:“刘院长,我要跟着担架一起去最近的医院,您有什么想问的,下次再问可以吗?”   刘院长说:“刚才那个抬出去的伤者已经有人接手了,不瞒你说,今天老马也过来了,说是要看你的演出呢。” 第59章   既然这里来了很多医生过来看演出,又听刘院长说已经有人接手了伤者,许菱双这才放了心,便问道:“请问马同志又是哪一位?”   “你不知道老马?他都跟我提过你好几次了,说进修班结束后一定要把你要去骨科的。”刘院长笑着说道:“还专门嘱咐我,不能让其他科室把你抢走了。”   许菱双反应过来了:“原来是骨科的马主任,我早就听说他的大名了,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见过。”   “今天就有机会了。”刘院长说:“老马一会儿就过来。”   这位刘院长看上去大概五十几岁的年纪,中等个头,偏瘦,一头齐耳短发用黑色发夹夹在耳边,鬓边微微有些发白。   她的眼神坚定有力,说话时候总是带着微笑,眼角有很多皱纹,但这些皱纹却充满温柔的亲和力,让许菱双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   刘院长又把身边几人一一介绍了一遍:“这是省立医院的邱院长,这是第一人民医院的胡院长……”   看来钱威没有说错,这些大医院的领导们倒是都来看这场演出了。   听说每年的进修班只有极少数人可以被省城的医院挑走,其他学员则是从哪里来还要回到哪里去的。   而且进修班出来的学员进入医院后还有为期两三年的实习期,有些甚至会待了五六年才能做正式医生。   总的来说,这种进修班的人才产出是很低的,但在这种时期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要想补充新鲜血液,就只能来这里挑选。   许菱双大大方方的跟几位院长都握了手,邱院长说:“之前跟老刘聊天的时候,她说许同志只要用手一摸,就能知道伤者的情况。我们院里有个老医生也有这样的本领,不过他是因为在医学上沉浸多年,所以本能已经大过经验了。小许你还这么年轻,只能说是天生适合走这条路的人了。”   胡院长也笑着说:“大前年我也从进修班捡了一个跟小许差不多的天才回去,到今年,他已经是咱们心外科的招牌了。这次刘院长下手快,提前就预定了小许,害的我们都没有机会了。”   “大家可以公平竞争的嘛,要是小许愿意去你们那边,我也没意见啊。”刘院长笑眯眯的说道。   “你这就是说笑了,小许的爱人就是军人,她肯定愿意去你们军医院啊。”邱院长道。   几个人哈哈大笑,气氛显得特别好,刘院长又很认真的问了许菱双几个学习上的问题,许菱双都认认真真回答了。   站在后面的钱威见许菱双跟几位院长聊的这么开心,就微微有些着急,等他们聊的告一段落了,钱威赶紧走上前去做自我介绍。   刘院长很有礼貌很气度,她跟钱威握了手,还鼓励道:“原来你是男主持人,都是年少有为的小同志啊,今天晚上好好加油。”   “是!我一定不会辜负领导的期望的!”钱威还冲她敬了一个军礼。   一群人又笑了起来,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许菱双就道:“几位院长,晚会快要开始了,请你们去座位上入座,我们也要去后台准备一下了。”   “好的,你们去忙吧。”刘院长笑着点点头。   许菱双就朝着后台走了过去,钱威跟上去,有些不太高兴的小声说:“许同学,难道有这么好的机会,也还有时间,为什么不跟几位领导多聊几句呢?”   许菱双说:“之前是你说六点半的晚会,我们六点十分就要在后台候场了。”   钱威说:“此一时彼一时也,我知道许同学已经被军区医院预定了,但是你也要考虑一下我们其他人的前途啊。难得气氛这么好,我真的很想跟他们多聊几句,好好介绍一下自己。你这样说走就走,先不说耽误事儿,也不太礼貌啊。”   “你可以自己留在那里继续聊啊。”许菱双淡淡道。   “他们明显对你更有兴趣,你都说要走了,我一个人杵在那里算什么?”钱威说:“许同学,之前听说你作为班长非常合格,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都是那种团结同学,也会为了同学着想的人。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许菱双说:“没想到我这么自私自利?没想到我只考虑自己?”   钱威没说话,但表情写着肯定两个字。   许菱双在通往后台去的那条通道上停住脚步,然后转过身,非常认真的说道:“钱同学,首先,你的前途跟我无关,你想挣表现,你可以自己去挣,但是你不能强迫我帮你挣表现。其次,如果你以为那些领导们看过你今天主持节目的表现就让你去医院工作,那我觉得你应该是想多了。你刚才说他们对我更有兴趣,没错,他们确实对我更有兴趣,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在乡下的时候就已经独立治好了骨科主任都治不好的伤病员,我有这样的实力,所以他们对我感兴趣。如果你在学医上没有实力,只会搞这些什么主持之类的门面功夫,那你不如去机关的宣传部上班好了,那里更适合你。”   说完,许菱双也不管钱威的脸色多难看,她转身就走了。   到了后台已经快到六点二十分了,负责人匆匆忙忙的找过来,叮嘱许菱双领导们基本到齐了,待会儿一定不能出错。   许菱双点头应了,这才看见钱威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菱双。”秦远忽然出现在许菱双的身后,他穿着一身便服,一只手背在身后,眉眼温柔。   许菱双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她走过去拉住秦远的大手:“你真的来了?”   “说好了要来看你主持,我肯定要到啊。”秦远把另外一只手从身后拿了出来。   他的大手拿着一束浅粉色的玫瑰花,用红色的绸带扎了起来,足足有十几朵。   “送给我的?”许菱双眼睛一亮:“好漂亮啊。”   这会儿也流行给演出的演员们送花,不过送的一般都是花环,而且大部分都是假花做成的花环。   之前,许菱双跟秦远提过他们那边送花都是一束一束的,没想到秦远就记住了。   “你喜欢就好。”秦远笑着说:“不过这些花不是我自己去买的,是我的手下去郊外苗圃买回来的。”   “都一样啦,反正是你送的。”许菱双抱着那束花,整个人笑的比花还娇艳。   秦远看着她的笑靥,只觉得心头痒酥酥的,可惜这里人太多,不然他一样要把她揉进怀里,然后好好的亲上几口。   在一起这么久了,许菱双一看秦远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笑了笑,拉着秦远低声说:“你跟我过来啊。”   秦远也眼睛一亮,跟着她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这里的后台比较简单,也没有专门的房间做为更衣室,所以之前负责人就用一些布帘子隔出来一些更衣室,让大家可以在这里换换衣服、化化妆什么的。   因为已经快到开演时间了,所以这里的人很少,许菱双拉着秦远走进最近的一个布帘子隔间里,然后搂住他的脖子,轻轻送上一个亲吻。   秦远笑着说:“倒是越来越机灵了,还能找到这种地方。”   “那当然啊。”许菱双靠在他的怀里,又跟他亲昵了一下就说:“快到时间了,你去找个座位坐下,我也要准备上台了。”   “好。”秦远低下头,在她的额角亲了一口,就拉着她走出布帘子隔间。   不过走出来的时候,秦远觉得微微有些异样,便凝神四处看了看。   “怎么了?在看什么?”许菱双眨眨眼睛。   秦远笑了一下,道:“也没什么,我刚才觉得好像有人在监视我们似的。不过应该是错觉了,这里是晚会的后台,监视我们做什么?”   他现在的工作性质跟从前差别还是很大的,危险性大大降低,但他的警惕心还是那么高。   许菱双说:“你的直觉一直很准的,要不然还是到处查看一下吧。”   秦远说:“也好,我四处看看,你快去前面做准备吧。”   许菱双又握了握他的大手,才一个人跑去前面了。   当天晚上的晚会非常成功,许菱双跟钱威的表现都很好,还收到了很多领导的称赞。   钱威非常得意,在台上不断的跟那些领导们握手交谈,拼命的表现自己。   许菱双对他的这种做法不置可否,她等大家都可以离开的时候,就第一时间拿好自己的东西,兴冲冲的跑出去找秦远了。   对她来说,前途当然很重要,但如果为了秦远,她可以放弃一切。   观看演出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路灯下,秦远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正闲散的站在那里看着花圃里面的芍药花,姿势潇洒自如,非常惹眼。   许菱双笑着跑过去跳到他的背上,秦远把她背起来,说:“我背你回家?”   许菱双笑着摇摇头:“我骑了自行车,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今天坐别人的顺路车过来的,那我陪你去拿自行车,然后骑车回家。”秦远背着她朝停车的车篷走去,“你今天的表现太好了,站在台上的时候,你整个人都在发光。我一直在想,我肯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才能有你这么好的媳妇儿。”   许菱双笑了起来:“那还用说?全世界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啦!”   晚会过后,进修班的课程也慢慢进入尾声,许菱双跟钱威名声大噪,两个人算是这里的名人了。   “听说隔壁班那个钱威已经搭上关系,可以进省立医院了。”潘晓珍说:“还有那天表演了女声独唱的那个周珂,听说也被省城医院看上了。我现在有些后悔,早知道我不应该参加大合唱,应该搞一个单独表演,这样才可以给领导们留下印象啊。”   许菱双说:“小潘也想留在省城吗?之前你不是说对象都谈好了,所以想回家的?”   潘晓珍说:“能留在省城当然更好啊,不过我这个成绩和表现,留下来的可能性不大。还是班长你最厉害,听说你在进修班之前就已经被军区医院看上了。”   “班长不一样啊,她在乡下就号称小神医的嘛,什么病都治过。”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同学道:“不过还是小潘这样的小年轻比较好,因为你没有结婚,要是活动活动留在省城,到时候再找一个对象就是了。像我们这种孩子都生了两个的就不行了,我要是留在省城,孩子就要哭了。”   许菱双说:“我觉得在哪里工作都无所谓,我的目标是只要我在职一天,就要做一个合格的医生。如果不是因为我爱人在省城工作,我们应该也会在乡下待一辈子,我最多会去县医院工作吧。”   “班长的性子也太随和了,半点野心都没有。”年纪稍长的女同学道。   潘晓珍说:“班长这个才叫野心呢,要永远做一个合格的医生哦,很难的。”   过完六一,进修班的课程终于全部结束了。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的三个月,但学员之间的友谊还是非常深刻的,眼看大部分人都要离开省城,就有人提议大家应该找机会聚一下。   不过大多数人的经济状况其实都比较一般,最后综合了所有人的意见,中医高级班决定去公园一日游,顺便野个餐,就算完成聚会了。   潘晓珍拉着许菱双的手说:“班长,聚会之后,我就要回家了,你记得一定要给我写信啊。”   潘晓珍跟许菱双年纪相仿,加上她爱漂亮,所以一直很黏许菱双。   “我会的。”许菱双点头道:“你有时间过来的话,记得去军区大院找我啊。”   “我回去就要开始上班了,听说刚开始的一两年会非常忙,要学很多很多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过来了。”潘晓珍笑着说:“不过我真的很高兴,没想到我的测验成绩这么好,居然能进我家那边的市医院呢。”   像潘晓珍这样被户籍所在地的市医院挑走的人其实也不多,绝大多数学员最后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原本做什么之后还是做什么。   不过,进修班的结业证对他们来说也是极有好处的,这就等于让他们镀了一层金,以后就算在镇医院,升职的机会也比其他人多一些。   至于被留在省城医院的学员,加上许菱双一起只有五个人,而野心勃勃的钱威并不在这五个人之内。   之前大家一直说他要去省立医院,结果最后去了省立医院的却是他们班的另外一个男学员。   拍完大合影,许菱双道:“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在公园门口集合,不要忘记了。”   “放心吧班长,不会忘的。”大家纷纷回应道。   许菱双放了心,便背着包打算回家。   还没走到车篷,她就被进修班的一个领导叫住了:“许同学啊,请你跟我们过来一下。”   “蔡主任,有什么事吗?”许菱双微微有些好奇,毕业照都拍好了,还有什么事吗?   “有些事想找你问一下。”蔡主任说:“你是本届进修班的优秀学员,你的表现一直很好,不过,我们最近收到了一些举报信,所以想找你调查一下。”   旁边的副主任说:“不光我们收到了这些举报信,连许同学你即将去报道的军区医院也收到了相关信件。所以我们今天请来了骨科的马主任,希望跟许同学一起了解情况。”   许菱双一头雾水,她在整个进修过程中都算是三好学生了,各方面的表现不能说是一百分,至少也有九十九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被人举报的地方,而且还让领导们兴师动众的。   不过她还是很坦然的跟着蔡主任和副主任一起去了办公室,刚走进去,她就看见里面坐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一身军装,高个子国字脸,看上去很有威严的样子。   一看到许菱双,中年男人立刻站起来:“我一看你的脸,就知道你是小许了!”   “这位就是马主任。”蔡主任介绍道。   许菱双赶紧跟马主任握手打招呼,她听说马主任的大名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见到。   马主任跟她聊了几句,蔡主任就说:“好了,既然大家都到了,那就开始讨论一下举报信的问题吧。”   副主任是个中年女同志,她很严肃的拿出一个信封,然后从里面取出一封信和几张照片,摆在桌子上让许菱双看。   许菱双低头一看,照片上是她跟秦远,看背景是演出那一天在后台。   一共三张照片,第一张是她跟秦远眉眼带笑从布帘子隔间里面亲亲密密的走出来。   第二张是秦远的大手搂在她的腰上,布帘子刚刚垂下来,也是刚走出来不久。   第三张还是在隔间门口,两个人手拉手站的很近,许菱双仰着脑袋,秦远低着头,从照片上看,倒像是两个人要接吻似的。   至于那封信,字迹工整,像是拿直尺量着写出来的,上面的内容很简单,说许菱双作为女同志不知廉耻,在后台跟自己的丈夫进入隔间里面做不堪入目的事情,个人作风问题极坏,她不配优秀学员这个称号,更不配成为一名医生,希望上级领导严查。   “你看完了吗?”副主任严肃的问道。   因为这事儿涉及到女学员的作风问题,所以由副主任这个女同志进行询问,其他两人暂时旁听。   “我看完了。”许菱双点点头。   “对于这上面说的内容,你有什么解释吗?”   许菱双说:“我不知道要解释什么,照片上只拍到我跟我爱人搂了腰、拉了手,再无其他。我又不是跟其他男人做了这些事,为什么会涉及到作风问题?”   副主任说:“可是举报信上还说你们两个人在隔间里面做了很多不堪入目的事情,比如那种夫妻在家里做的事情。”   “举报信在乱说啊,如果他有证据,大可以继续拍照作为证据啊。既然没有证据,他想怎么污蔑都行,这些又不是真相。”   “可是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跟你丈夫一同进入后台的更衣室?”   “我有些悄悄话想跟我爱人说,那边人少安静,我就跟他进去说了几句话而已。”许菱双说:“我爱人进入后台的时候,已经快要六点二十分了,很多人都看见他了,大家都可以证明这个时间是对的。而我六点三十分之前就已经站在了舞台边上准备上台主持,就这么一点点时间,我跟我爱人能做什么?在座各位都是学医的成年人,相信大家都有科学合理的判断。”   蔡主任咳嗽了一声,道:“之前我也问过几个表演节目的学员了,他们说你爱人去后台的时候,演出确实已经快要开始了。所以,从时间上来看,确实不可能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你一个漂亮的女同志,在这种公众场合,还是应该要注意影响。”   许菱双说:“蔡主任,您跟您的爱人从来都不在外面拉手的吗?夫妻俩拉手就是影响不好吗?”   “那倒不是。”蔡主任说:“如今呢,跟从前也不一样了,也没人管这些所谓的作风问题了。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你可以做到更加严肃、更加专业……”   许菱双虚心受教:“我以后会注意的。”   马主任笑呵呵的说道:“老蔡啊,我觉得这事儿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人家小许夫妻两个在后台说说话、拉拉手,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根本扯不上什么作风问题,而且这封举报信用词极为难听,我觉得倒像是对小许看不顺眼似的。”   副主任说:“我也这么觉得,你看这上面写的,用词太难听了。”   许菱双说:“那几位主任,这件事情我算是解释清楚了吗?”   “解释清楚了。”蔡主任说:“我们是依照惯例要调查询问一下,其实你都已经结业了,这件事我们也管不了了。其他的,就要看你领导马主任的意见了。”   马主任说:“我们没有意见,小许是个好苗子,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热烈欢迎她的到来。我们刘院长也说了,年轻人活泼一点,是好事。”   “那就行了,许同学,已经没事了。”蔡主任笑着说。   许菱双说:“那我告辞了。”   “去吧。”   许菱双走到办公室门口又忽然转身道:“蔡主任,这个举报信可以给我吗?”   “你拿这个做什么?”蔡主任说:“这个我们不能给你,我们要存档存根。”   许菱双点点头,正要离开,却见马主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道:“小许啊,这个举报信是一模一样的,你要的话,拿去啊。”   “谢谢马主任。”许菱双很高兴,立刻收下信封跑出去了。   蔡主任很好奇:“许同学要这个举报信做什么?”   “应该是想查出诬告她的人是谁吧。”马主任笑着说:“小许的爱人可是咱们省军区搞情报的第一人,这个诬告的人也是撞在枪口上了。”   通信营营长秦远在整个军区都鼎鼎大名,谁都知道他刚来省军区不到一年就因为演习胜利和破了省里几桩大事件所以立了一个二等功,再加上他之前在西北取得的荣誉,现在整个省军区都知道他前途无量,走到哪里别人都会给他几分面子的。   许菱双拿着举报信回到家里,她前脚到家,秦远后脚就到了。   今天是许菱双结业的日子,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打算早点回来带着许菱双出去下馆子。   “今天想吃什么?”秦远走进去抱住她,然后在她的嘴角亲了一口。   夏天天热,许菱双身上凉悠悠的,秦远最喜欢抱着她了。   许菱双把举报信拿给他,接着就说:“我看我们今天没有吃饭的时间了,学员们后天就要全体离开了,如果要找到这个照相的人,只有今晚了。”   秦远看了一下照片和举报信,然后笑着说:“这么一点小事情,还不需要我亲自出马。你等一下,我去打个电话,让其他人去查。至于我们呢,还是照常出去吃饭。你今天拿到结业证了,不好好庆祝一下怎么行呢?”   秦远打过电话就回来了,许菱双切了一个西瓜,跟他坐在走廊上一边吃西瓜一边慢慢聊天。   不到一个小时,一辆吉普车停在了他们家的院门口,车上跑下来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青年,他拿走秦远手里的信封,转个身就走了。   秦远咬完最后一口西瓜,笑着说:“好了,可以出去吃饭了。不过这个时间嘛,饭店肯定人满为患了,我看,我们还是去荣宝居吃土菜吧。”   荣宝居在国营饭店里面也算是价钱最高的,所以他们家很难出现客人爆满的情况,比较适合秦远这种不差钱的人过去吃饭。   许菱双洗了手,就跟秦远去了荣宝居。   他们坐在二楼临窗的一张桌子边,点过菜之后,服务员就拿来了冰镇汽水和冰镇啤酒。   许菱双吹着窗外吹进来的凉风,喝着冰镇汽水,表情慢慢舒缓下来了。   “总算笑了。”秦远捏了捏她的小脸,笑着说:“刚才一直板着脸,感觉下一秒就要发火似的。”   “我不会发火的,我就是觉得很可惜。”许菱双说。   “可惜什么?”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是谁做的,在整个进修班,只有那么一次我得罪过一个人。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居然是这样的人。我们这批人好不容易可以有机会在这里培训学习,没想到居然有人把心思花在这种事情上,难道不可惜吗?”   秦远说:“这种事情早晚要适应的,之后你去军区医院报道,按照你的天分和能力,你肯定会发光发热,但同时,升职的机会只有那么多。所以,总会有人用这样的手段来针对你的。”   “我不在乎这些手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种小手段简直就是笑话。”许菱双信心十足的说道:“只要以后我成为一个顶尖的医生,想要找我求诊的患者就会自动帮我排除掉这些小手段。”   秦远道:“那当然,我媳妇儿肯定是最优秀的。”   “好啦,我们不要说这些事了。我今天穿了新裙子,还换了新发型,我只想跟你聊一聊风花雪月。你上次念的那个俄语诗歌特别好听,再念一首给我听啊。”   “好。”   吃过一顿非常满意的晚饭,许菱双和秦远手拉手慢慢下楼。   天气已经热起来了,许菱双的裙子是半截袖的齐膝连衣裙,露出了雪白纤细的手臂和小腿,在灯光下白的晃人眼。   她的脚上穿着一双米白色的皮凉鞋,这也是京市的新款,秦远托人买回来的。   她的两只脚纤细雪白、骨肉均匀,脚指甲呈淡粉色,像花瓣一样好看。   一个端着大托盘正在上楼的年轻服务员冷不丁看到正在下楼的许菱双的这双脚,整个人忽然一晃神,手上的大托盘一歪,上面的几盘菜咣当咣当全都掉了下去,还有一盘打翻的菜汁溅在了许菱双的脚上,弄脏了那双皮凉鞋。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吓了一跳,赶紧跟他们道歉。   “没事的。”许菱双跟秦远走下楼。   秦远蹲下去用手帕擦了擦她脚上的菜汁,又用手摩挲了一下才说:“好像没烫到。”   “是没烫到,都是凉菜。”许菱双说:“不过新鞋子是不是擦不掉了?”   “没关系,后面再给你买新的。”秦远站起来说:“走吧,该回去了,小吴应该已经查到了。”   等他们两个走出去,饭店的领导才走出来骂那个摔了几盘菜的服务员。   二楼慢慢走出来两个人,都是白衬衫、黑裤子,打扮得体。   其中一个人看着楼下说:“就是刚才那个女同志吧?”   “是她,都说只要看到她得脸就能认出来。之前我还在想到底为什么,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她也长得太好看了吧,我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另一个戴眼镜的说道:“但消息真的可靠吗?她看上去太年轻了,而且这么漂亮,难以让人信服啊……”   “消息可不可靠,之后直接去问问就知道了。好了,我去厕所,你先去结账吧。”   许菱双跟秦远回到家里,两个人洗了澡坐在客厅吹电风扇,之前跑过来拿走举报信的小吴总算回来了。   “营长,我已经查到了。”小吴很严肃的说道。   “坐下说。”秦远指了指凳子。   小吴坐下后,拿出那个信封,慢慢道:“我先是问到了进修班里拥有照相机的学员有几人,又从这几人里面问到了当天六点多在后台有谁跟他们借过相机。之后很快就查到了那个人,他叫做钱威,当天是跟嫂子一起做主持人的。”   “果然是他。”秦远说:“之后呢?你们找到钱威了吗?”   “就是找他花了一点时间,他跟其他人一起出去吃饭了,我们找了好久才找到他,而且他喝多了。不过被我一问,他就酒醒了,但是拒不承认自己做过这件事。”小吴说:“不过我告诉他,我们营部有专业的检查工具,可以通过指纹确定是不是他。他吓了一跳,立刻就招认了。很显然,他没想过指纹这件事,所以在就算他掩饰了自己的字迹,但是写信的时候他没有戴手套。”   秦远点点头:“很好,之后呢?”   小吴说:“之后,我就押着他找到了进修班的蔡主任,钱威招认了自己诬告的事实。我跟蔡主任沟通过后,打算将这件事如实反映给钱威原本要报道的医院。像这种道德品质败坏的人,医院还愿不愿意收他,就看那边领导的意见了。”   “你做的很好,不愧是我一手带出来的。”秦远笑着说:“今天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是。”小吴站起来敬了一个礼,就跑出去了。   秦远跟出去闩上院子门,这才走回客厅。   许菱双正在看那几张照片,然后她突然跑进房间翻出了相簿,然后将这几张照片给贴了进去。   “你要留着这些照片?”秦远微微有些惊讶。   “对啊,你不觉得这些照片拍的特别好吗?”许菱双笑着说:“你看,我们两个人看起来特别般配,而且构图也很漂亮。”   “是挺好看的,意境也不错,你看你的眼神,充满爱意。”秦远笑了起来。   “你还不是一样吗?看上去那么温柔。”许菱双说:“要我说呢,这个钱威其实挺有才华的,连拍照都拍的这么好看。可惜啊,他不喜欢走正路,非要搞这些歪门邪道的事情。难道军区医院不要我,就会收他吗?”   “他大概就是那种损人不利己的性格吧。”秦远说:“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去睡觉了。”   许菱双笑盈盈道:“你乖乖去床上等着我,我放好相簿就去临幸你!”   秦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书,学了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反正不告诉你。”许菱双抱着相簿跑去了书房。   秦远直接跟了过去,在书房搂住了她:“媳妇儿,既然要临幸,那在卧室多没有意思啊。我觉得在这里就可以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其他的随便你做什么。”   “真的随便我做什么都可以吗?”许菱双眼中含笑,意有所指。   “当然。”秦远拍着胸脯道。   许菱双忽然像一尾活鱼一样从他的怀里溜了出去,然后她快步朝着客厅跑去,一边跑一边说:“那我今天晚上一个人睡,你睡客厅啊!”   秦远忍俊不禁:“你舍得吗?”   许菱双当然不舍得,最后,她还是被秦远在餐桌那里堵了个正着,然后就被就地正法,最后软的路都走不了,被秦远抱进卧室去了。   第二天早上,许菱双睡到八点钟才起来。   “秦远,你怎么不喊我?我今天九点要在公园门口集合的!”许菱双踩着拖鞋慌慌张张的朝外跑。   正在客厅喝茶看报纸的秦远说:“别慌,来得及,你洗漱好了就来吃饭,然后我开车送你过去,只要十几分钟就到了。”   “哦。”许菱双这才慢下来。   八点五十五分,秦远开着吉普车把许菱双送到了公园门口。   她在车里亲了他一口,就匆匆忙忙的跳下车,朝着人群那边跑去了。   “哇啊,班长,你坐小车子过来的啊?”潘晓珍拉着许菱双的手,好奇的问道:“是你爱人开车的吗?”   “我早上起迟了,所以让他送一下。”许菱双道。   到了九点整,许菱双作为班长挨个挨个点了名,确定整个班的同学都到了之后,她就说:“好了,现在我来收钱,然后副班长跟我一起去买票。”   大家笑嘻嘻的开始掏钱,许菱双统计数字,副班长就拿着一个大信封把钱都放进去。   “许菱双!你害的我没了工作,你现在高兴了?我没想到你这个女人这么坏,天使面孔蛇蝎心肠,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做医生?凭什么留在省城?”钱威忽然跑了过来,然后指着许菱双骂了起来。   众人都是一愣,潘晓珍挡住许菱双,毫不客气的说道:“谁是蛇蝎心肠谁自己心里清楚,你不去写信污蔑班长,你就不会丢掉工作。现在是你家那边的医院认为你道德低下,所以不想收你,关别人什么事?”   许菱双说:“小潘知道这件事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潘晓珍说:“昨天晚上有人去查这件事,我有点担心,所以就去问了蔡主任。没想到班长这么好的人,也会惹来钱威这样的无耻小人。”   “就是,钱威你要不要脸啊?自己做了那么龌龊的事,现在还来倒打一耙?”其他同学也开始嚷了起来。   “你快点走啊,今天是我们班聚会的日子,你要是想惹事,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钱威没想到许菱双班里的同学一个个都这么维护他,他只能灰溜溜的跑掉了。   许菱双其实也挺意外的,她虽然做了班长,但她平时下课就回家了,跟大家的相处时间其实并不太多。   这次的聚会给许菱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甚至自己出钱,在公园里跟大家拍了一张大合影,并送给每个学员一张。   聚会之后,所有学员都回到了自己的来处,许菱双经过短暂的休息后,也正式去了军区医院报道。   但作为军医院,许菱双入职后就属于军职,所以骨科上班之前,许菱双要经历的第一件事是入职训练,而且都是纯体能的。 第60章   很多人都为许菱双的体能训练担忧不已,首当其冲的就是马主任,这个未来的精英是他特地要来的,如果训练这一关过不了,那就别提什么入职的事情了。   这十年间很多事情都乱了套,但他们军区医院在新人入职这件事上却丝毫没有含糊,永远都这么严格,过不了体能训练,是绝对无法入职的。   所以马主任提前去找了刘院长,拜托她稍微开个后门,让训练稍微松一点,不要那么严格,毕竟人才难得,要是许菱双不能来这儿,那就要被省立医院收去了。   刘院长说:“这事儿我可管不了,你知道的,负责训练他们的人都是连队上过来的,我说话也没用的。年年都是这样,你也知道的啊。”   “可是……”   “我觉得你担心过度了,你别看小许那么瘦,但是她精神很好,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身体方面没问题的。”   事实证明,许菱双不光身体方面没问题,等到训练结束,她还被评为本次训练的标兵。   这一次,除了她这个骨科实习生之外,还有其他科室新进的医生、护士一起跟着训练,一共有二十人。   一开始,连其他人都会一起担心纤细瘦弱的许菱双,包括负责训练的教官江凯,江凯甚至想过要不要徇私一次,放放水让许菱双通过。   可是一旦训练开始,许菱双除了耐力稍差,其他方面不管是爬高上低、军姿对打,她都是第一名。   别看她瘦瘦弱弱的,连江凯她都能对上十几招。   唯一一次不是第一名的,就是最后那次的二十公里拉练了,到后半程,她的体力确实跟不上,比不上另外两个男医生,最后只拿了一个第三名。   所有人都对她刮目相看,江凯还跟董清泉说:“许老师那么娇滴滴的一个人,我以为她三天就会坚持不下去了。可是这么热的天,那么大的太阳,她一句苦都没有叫过,而且看她对打的架势,好像以前就练过了。”   董清泉说:“你真是少见多怪,之前许老师一个人可以对上六个小混混,你真以为人家是吃素的?老秦不都说过了?散打拳击是许老师的爱好。”   “那她的爱好真的很特别了。”江凯撇撇嘴说:“不过她到底还是太瘦了,长距离的训练她就会落在下风。”   李桃说:“有什么关系?许老师是去做医生的,你以为她跟你们一样,每天都要负重几十公里啊?”   江凯笑了起来:“我这不是职业病吗?看到好苗子就希望她能成为我们的一员。不过许老师还是更适合做医生,这么高强度的训练,她都没练出肌肉,真的不适合做军人。”   “长肌肉好丑的。”李桃说:“许老师到处都细细瘦瘦的,多好看啊。而且你们一起训练,你都晒成一块炭了,许老师还是那么白。”   江凯说:“这方面呢,许老师就跟小叔叔一样了,以前我们一起长跑,大家都晒成黑猴子,只有小叔叔永远白白的,像个小姑娘。”   董清泉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你再说一次,谁是小姑娘?”   “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大家都这么说的。只不过后来小叔叔越来越凶残,大家都怕你,所以才没人敢提这件事。”江凯说:“不过最近确实晒得太黑了,我妈说这样不好找对象,我要去找许老师问问,看看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变白。”   李桃说:“你现在去找许老师吗?刚好,叫她晚上来我们家吃饭,我准备炖个冬瓜蹄髈给她补一补。训练太辛苦啦,之前称体重,许老师又瘦了几斤。”   江凯点了头就往外跑,董清泉不声不响的拎了一个很大的布袋子跟了上去:“我也一起过去看看。”   训练开始的时候时候还是芒种,现在训练结束,已经快要到中秋节了,暑气渐渐散去,瓜果大量上市,加上今年雨水好,所以东西都很甜。   到了秦家,许菱双正在走廊上喝汽水听收音机,她躺在一张竹躺椅上,两只腿架在一起,放在上面的左脚随着音乐的节拍上下晃动,像个孩子一样。   院门外,江凯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许老师还挺会享受的。”   走廊上许菱双听见声音,转头朝外一看:“你们怎么来了?”   江凯推开院子门走了进去:“桃子叫我跟你说,晚上去他们家吃饭,她要炖冬瓜蹄髈给你补一补。”   许菱双坐直身体,两只腿也放下来踩住拖鞋,笑着说:“那敢情好,这几天秦远都不在,我正在想晚上要吃什么呢,你们就送上门来了。对了,你们自己进去拿椅子倒水,不用我招待了吧。”   “不用不用,都这么熟了,我来你家就跟我自己家一样。”江凯打开纱门,自己跑进去拿了两个凳子出来。   董清泉把那个布袋子递过去,道:“别人给了很多香瓜,我们吃不完,就拿了一半给你,帮我们吃掉。”   “谢谢啊。”许菱双收下布袋子放在竹躺椅的下面,道:“屋里有葡萄,你自己去拿啊。”   “不吃了。”董清泉说:“中秋节的晚上要做文艺汇演,到时候你会去看吗?”   “应该要去的,秦远说到时候他带我一起去。”   江凯从屋子里拿了一盆葡萄出来,坐在走廊上一边吃一边说:“许老师,我晒得这么黑,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快点白回来?”   许菱双说:“有倒是有的,就看你能不能出得起钱。”   “出得起出得起,要多少?”   “既然出得起钱,那我就写个方子你拿去凑药材,凑齐了之后拿来给我,我帮你做成膏药,之后每天晚上临睡前敷在想要美白的地方就可以了。”许菱双说:“这可是我老师家传的方子,看在大家这么熟的份上,我的手工费就不收你钱了,你自己买得起药材就行。”   江凯赶紧递了个小本子过去,许菱双就在上面写了十几种珍惜中药材,然后拿给他。   江凯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直翻白眼:“算了算了,就为了变白,又是人参又是雪莲,我的脸可没有这么金贵,让它黑着好了。跟许老师他们一起训练的那个护士小姑娘说的好呀,黑一点比较有男子汉气概。”   董清泉说:“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要是你变白了就能说到对象,你妈就算花光家里的钱给你抹脸也是心甘情愿的。可惜你到现在找不到对象,谈一个吹一个。你怎么就不讨女孩子喜欢呢?”   “小叔叔怎么好意思说我?我好歹谈过对象,小叔叔到现在还是光棍一个。”江凯不高兴了。   “我跟你不一样,我爸妈孙子孙女早就一大把了,我找不找对象不着急,你家可就等着你生儿子了。”   “秦营长跟我一样大,他也是独子,他也没儿子啊,他都不着急,我也不着急!”江凯说:“再说我已经想好了,过几天我就约那个护士小姑娘出去看电影!人家不嫌弃我黑!”   “呵呵,真的能成才好。”   许菱双说:“你们两个怎么跑来我家吵架?我好不容易能在这里清净一下,再吵都给我回去。”   江凯跟董清泉互相看了一眼,都不说话了。   许菱双继续听收音机,这会儿已经开始播新闻了,几个人默不吭声的一起听,听着听着,江凯就咻的一下站了起来。   “小叔叔!”江凯激动的按住董清泉的肩膀。   认识董清泉这么久,许菱双第一次看见董清泉这么失态。   他的双手在抖,嘴唇在抖,连脸上的皮肤都在抖,他甚至微微红了眼眶。   “董老五?你怎么了?”许菱双有些好奇的问道。   董清泉一把握住许菱双的手,他用颤抖的声音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   这一天,时隔十年之久,上面宣布恢复高考。   同一时间,旁边院子里跑出来一个男青年,他光着脚在院子里大声喊:“我可以考大学啦!我可以考大学啦!”   董清泉忽然笑了,他说:“妈的,我都这个岁数了,要跟洋洋那样的小屁孩一起去高考。不过,管他的呢,这一次,我是一定要去试试的。对不起许老师,我要先回去一趟。既然要考试,我得去买书。”   许菱双看着董清泉就这样捂着脸跑出了院子,她说:“江凯,董老五没事吧?”   “小叔叔应该是太激动了,我也是,我也激动。”江凯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继续吃葡萄,“许老师你不知道,小叔叔以前成绩可好了,他是可以考清华北大的。但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你是知道的,根本没有大学可以考。”   许菱双说:“不是有工农兵大学吗?按照董老五的家境,他随时都可以被推荐去读的。”   “工农兵大学那是唬人的,学不到真本领。有本事的大学老师都被关起来送去改造了,剩下的那些没本事的在大学教书,能教出什么来?所以小叔叔只能跟我们一起去参军,我知道小叔叔一直都很优秀,但他其实更喜欢读书。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小叔叔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了。我真的很高兴!”   许菱双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就希望董老五这次可以梦想成真。”   许菱双觉得自己有些理解董清泉的嘴欠了,一个爱读书的少年被摧毁了梦想,之后虽然在其他地方取得了成就,但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很快,好多人都从家里跑出来欢呼,还有人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鞭炮放了起来,整个大院像过年一样热闹。   在这个热闹的气氛中,有几个人推着一个简陋的木制轮椅,在秦家院子门口喊门。   江凯走过去:“来看病的?”   “是的,我们想请许医生看看我的侄子。”一个穿着短袖衬衣和黑裤子的男青年说道。   他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脚上一双崭新的皮鞋,看上去气度不凡。   他的旁边站在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男青年,也是一身气派的打扮,但后面的中年夫妻看上去却畏畏缩缩的,   江凯看了看男青年,又看了看轮椅上土里土气的侄子,道:“这是你侄子?看着不像啊。”   男青年说:“这是我远房的侄子,一直住在镇上,他们求医多年了,这次找到我们。我们打听了一下,听说许医生在这方面是专精,所以就找过来了。”   “哦,进来吧。”江凯打开院子门,让这几个人进来。   许菱双从竹躺椅上站了起来,因为一整天没有出门的关系,所以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底小碎花短袖上衣,下面是一条杏色的夏裤。   其实这是一条睡裤,不过因为颜色和布料好看的关系,家常穿着出去买个菜也没问题。   “进屋吧,让这孩子躺在客厅角落的竹床上。”许菱双道。   江凯打开纱门,其他几人搬起轮椅,将那少年弄进客厅。   许菱双洗了手走进去,少年已经躺好了。   他看上去怯生生的,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微黑,头发有点长,都快戳到眼睛了。   他长得非常瘦,因为不能运动的关系,身上的肌肉也萎缩了,而且他的长裤里面鼓鼓囊囊一大团,显然是塞了尿布的。   许菱双说:“是脊椎受伤?”   男青年说:“是的。”   “伤了多久了?”   “两年多了,当时是下雨天,路滑,我侄子从山上摔了下去,之后因为家里穷没钱去医院,就随便找了村里的赤脚大夫看了看。那大夫给他开了一点药,吃了几天,腰是不疼了,不过下半身都没感觉了,也站不起来了。”男青年说:“情况挺严重的,许医生,你觉得能治好吗?”   “不好说,脊椎受伤通常都很复杂,而且伤到神经了才会瘫痪,我先帮他看看吧。”   许菱双打开客厅的大灯,又打开竹床旁边放着的台灯,之后才坐下来开始给少年做检查。   竹床是秦远给她准备的,平时可以竖起来放在角落,如果有人来看诊,就可以用这个当做病床。   旁边的台灯也是秦远买回来的,有台灯的光对着许菱双的手,就算有荧光泛起,也不会有人察觉。   为了保护许菱双,秦远做足了一切准备,同时也给了许菱双最大的自由,让她尽情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两个男青年全都一眨不眨的盯着许菱双的动作看,那对中年夫妻反倒没什么表情的站在后头,而江凯则坐在不远处继续吃葡萄。   他原本都打算回家了,不过这会儿许菱双这里来了陌生人,他就打算多待一会儿。   检查过后,许菱双说:“我有些话想跟孩子的家长说一下,你们谁是孩子的家长?”   穿着土气的中年夫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   男青年说:“许医生,有什么话对我说就可以了,我可以做主。”   “行,你跟我出来吧。”许菱双打开纱门,走到院子里。   两个男青年都走了出来,在院子角落,许菱双说:“这个孩子摔伤之后,根本就没有给他治过病。他原本摔的并不算严重,只要及时送去医院,好好治疗,之后根本不会瘫痪。他的骨头是因为没有人理会,而且胡乱动弹,所以造成了腰椎的二次损害,才会压迫到神经,导致他下半身毫无知觉。不光如此,这个孩子有严重的营养不良,身上有大块褥疮,两腿肌肉萎缩的很严重。也就是说,根本没人照顾过他、管过这个孩子。”   两个男青年互相看了一眼,为首那个说:“这些事情我们也是才知道的,要不是孩子的奶奶求救求到我那里去了,我们也不会发现孩子都快奄奄一息了。我就是想问一句,这个孩子还能治得好吗?”   许菱双说:“还是那句话,不好说。”   “连许医生都觉得不好说,那希望应该不大了。”男青年的面色陡然一暗。   许菱双说:“虽然不好说,不过还是可以试一下的。反正他都已经这样了,不管治不治得好,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男青年眼睛一亮:“许医生愿意给他治?”   “恩,不过不是在这里。”许菱双说:“中秋节过后我就会去军区医院报道了,到时候你们直接把他带去骨科。我可以跟马主任他们商量一下治疗的方案,而且骨科那边东西比较齐全,做任何处理都更方便一些。”   “好,那我们就中秋节过后再去医院找您。”男青年又说:“许医生,请您不要隐瞒我们,我侄子还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性吗?”   许菱双说:“我只能跟你说有一半的机会,毕竟他拖的太久了,我不能保证可以将二次损害的部位重新复原,所以只能说一半一半了。”   男青年点点头:“我知道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拜托给许医生了,我侄子还这么小……”   “哎呀!”江凯忽然从屋子里面蹿了出来,看上去还有几分狼狈。   “怎么了?”许菱双一脸奇怪。   江凯跑过来低声说:“许老师啊,你的那个竹床弄脏啦……”   许菱双说:“那孩子下半身没有知觉,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你的竹床……”江凯抓了抓脑袋:“真的很脏,而且很臭。”   男青年说:“我买一张新的给许医生。”   “行啊。”许菱双没有拒绝,“那江凯,这张旧的等会你帮我扔掉。”   “知道啦。”江凯皱着眉头道。   “我进去帮忙收拾一下。”金边眼镜走到屋里,打开一个包开始帮那对中年夫妻一起给少年换尿布和裤子。   男青年说:“许医生,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我叫廖原,戴眼镜那个是我的表弟,叫戴子豪。我侄子叫于小山,才十六岁。”   许菱双说:“廖同志,我这里有一点药膏,你今天先拿回去给于小山涂抹长的褥疮地方吧。不管后面能不能治好,但你们应该多给他按摩翻身,不能让他的双腿继续萎缩了。”   “我会劝一劝他的父母的。”廖原说:“不过,他的父母也很可怜,家里还有四五个孩子等着吃饭,所以没人能管小山。”   许菱双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戴子豪推着轮椅出来了,于小山换了干净裤子坐在轮椅上,低着头不敢看向这边,他的父母跟在后面,一脸木然。   戴子豪说:“屋子里面已经收拾干净了,门窗再通通风,就没什么味道了。”   “没事的。”许菱双说:“我去拿药膏。”   她走到屋子里,从空间里面拿出一罐药膏,然后走出来把药膏递给廖原:“洗干净患处后擦干,然后涂这个药膏,最好能一天两次。如果实在做不到,一天一次也可以。”   “是,我记下了,请问这个多少钱。”廖原收下药膏。   许菱双按照一贯的价格收了费,这几个人就推着少年告辞了。   江凯走过去说:“许老师,你都不知道,刚才把我吓了一跳,我吃葡萄吃的正高兴呢,突然就闻到一股臭味。然后那个少年就哭了,他爸妈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坐那儿跟个木头似的看着儿子。我觉得他们简直恨不得儿子能就地消失,反正那个眼神看的我心里一惊。”   “没办法了,家里孩子那么多,吃饭估计都成问题了,哪里还有精力去管一个瘫痪的儿子?”许菱双说:“所以说,没事干不要生那么多小孩,养不起只会害了所有人一辈子。”   江凯抓了抓脑袋:“所以,这就是许老师跟秦营长不生小孩的原因吗?可是你们家又不缺钱,生几个也养得起啊。”   许菱双说:“我没说不生小孩啊,我跟秦远已经准备要小孩了。”   “真的?”江凯说:“看样子,秦营长还是什么都会赶在我们前头嘛。”   没两天就到了中秋节,秦远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许菱双过去亲了他一口,就把他往浴室赶:“快去洗澡!你从哪儿回来的?怎么这么脏?”   “出了一个任务,刚刚才回来。”秦远笑着说:“五六天没洗澡了,刚才回来前随便洗了一个脸,就怕杠着你的小嘴巴。行了,我先洗澡换衣服,一会儿我们就去看中秋汇演。”   秦远洗了澡走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凉拌黄瓜、木耳炒鸡蛋和肉酱凉面。   肉酱是用茄子丁一起炒的,足足下了半斤肉,还放了一些辣椒酱,闻起来香气扑鼻。   不过许菱双却不在客厅,秦远听了听动静,去走廊上找到了她。   “洗好了?”许菱双正在水池那里洗葡萄,“你饿了就先吃,我马上就进去了。”   “我跟你一起吃。”秦远等她洗好葡萄,把盆子接过去,打开纱门跟她一起走进屋里。   许菱双给他开了一瓶啤酒,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腰,道:“瘦了。”   “没办法,出任务就吃不好睡不好,不过这几天我可以休息一下了,能一直在家陪你。”秦远笑了笑,拿起筷子开始吃凉面。   两个人吃了晚饭,又吃了半盆葡萄,听见外面小孩子开始嬉闹的声音,秦远说:“走吧,可以出发了。”   文艺汇演就在大院的篮球场上,所有人都搬着自家的小板凳,早早就去那边抢位置了。   不过秦远不用抢位置,也不用自己带小板凳,他的座位是早就安排好的,就在领导席的后面一排,连许菱双也有份。   他们俩手挽手随着人群慢悠悠的走到篮球场上,只见最前头架起了一个铺着红地毯的舞台,周围好几盏大灯照着台上,明晃晃的。   走到地方,第一排的领导们还没到,秦远也不着急坐过去,就带着许菱双站在路边看热闹。   “秦营长,回来啦?”   不少路过的人都来跟他打招呼,秦远一边回应,一边捏着许菱双的小手玩,倒也怡然自得。   没一会儿功夫,李桃跟李冰也过来了,她冲过来就说:“许老师,我带了瓜子花生炒蚕豆,还有巧克力,你要吃什么,尽管跟我说。”   许菱双说:“你没吃晚饭吗?带这么多零嘴儿。”   “吃过了,不过我还想吃嘛。”李桃站定了之后就四处张望。   “在找谁?找你对象?”许菱双说:“董老五怎么没来?”   李冰说:“五哥在家看书学习,他说这一次一定要考出好成绩。”   许菱双说:“董老五真的不当兵了吗?”   “那倒不是,老董可以考军校。”秦远说:“等读个学历出来,以后升迁的机会就更大了。”   许菱双赶紧问道:“那你要不要考一个?”   “看情况吧,要是后面有机会,就后面再考。”秦远说:“以后每年都有机会,不着急的。而且我已经升的够快了,不需要这么着急。”   等岳志峰过来了,李桃就分了一半零嘴儿给许菱双,拉着岳志峰的手坐到角落去谈情说爱了。   秦远看领导们都到的七七八八了,这才带着许菱双走过去,跟领导们握手问好。   军区医院的刘院长也在,她看到许菱双就说:“小许,明天就要去报道了,紧不紧张?”   “不紧张,我挺期待的。”许菱双笑着说。   “那就好,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等所有领导都坐好了,文艺汇演就正式开始了。   除了文工团的表演之外,还有很多普通军人准备的节目,吹拉弹唱、说唱逗笑,应有尽有,确实挺有意思的,连许菱双都看进去了。   他们坐的位置比较靠前,所以许菱双可以清楚的看见台上每个人的面孔,文工团的那些姑娘们很多都长得很漂亮,而且身形苗条,她们一出来,台下的小伙子们就很激动。   这一场表演一直到八点半才结束,领导们上台跟演出人员一一握手,秦远拉着许菱双站在一旁,等领导们全都下来了,又一一问过好,方才能回家去。   虽然已经是秋天了,但蚊子还是不少,许菱双出门前在腿上搽了花露水,不过还是中了招,小腿被咬了两个包。   她翘着小腿伸手抓了抓,“还不能回家吗?”   秦远正要说话,却见几个文工团的姑娘嘻嘻哈哈的跑了过来,其他几人把为首的那个朝秦远的面前一推:“快点啊,你不是有话要跟秦营长说吗?”   秦远一脸莫名其妙,许菱双则微微皱起了眉头。   为首的姑娘身形高挑,刚才在台上是芭蕾舞剧的领舞,她的五官很漂亮,加上画了浓妆的关系,所以看上去非常艳丽,气势也挺足的。   “秦营长,好久没见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文工团的蒋欣瑶,之前我去你们那边表演的时候,我还献花给你了的,而且还拍了合影。”蒋欣瑶显然是一个很有自信的姑娘,她腰背挺直,下巴微微扬起,笑容也是那种只露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秦远想了一下才说:“我记得,蒋同志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蒋欣瑶说:“之前我有去找过秦营长,不过几次过去,他们都说您不在。之后我们也忙起来了,就没有时间再去看您了。今天来大院儿汇演,我就想着应该可以看到秦营长,所以就把之前我们拍的合影带过来了。我洗了好几张,这是给您的。”   蒋欣瑶递上一个信封,秦远接过去道:“谢谢蒋同志,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的。”   “要的要的,秦营长你快打开看一下,看看照片拍的好不好。”蒋欣瑶笑的更加灿烂了。   秦远说:“不用了,我回去再看也是一样的。”   蒋欣瑶看了一眼挽着秦远胳膊的许菱双,道:“这位是您的爱人?秦营长是担心爱人不高兴,所以不敢看照片吗?哎呀,这位同志,我跟秦营长是正常的男女来往,没有任何需要不高兴的地方哦。”   许菱双把信封拿过来,取出里面的两张照片和一张叠起来的信纸。   她先看了看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上面确实是合影,不过只有秦远和蒋欣瑶两个人,秦远身上戴着一串军功章,表情严肃正经,蒋欣瑶则穿着表演的衣服,一样化了妆,漂亮的脸蛋笑意盈盈,脑袋也微微歪向秦远的肩膀,很明显是很想亲近他的。   “拍的很好看啊。”许菱双笑着说:“就是你太严肃啦,你看人家蒋同志笑的多灿烂,你好歹也笑一下嘛。”   秦远有些无奈的说道:“那天不知道多少人上台来找我拍照片,我到最后都笑不出来了,所以只能这样了。”   “谢谢蒋同志把照片送来给我们,秦远那天拍了那么多合影,你是头一个送照片来的,你可真是个好人呢。”许菱双笑眯眯的说完,又打开那张叠起来的信纸。   蒋欣瑶表情微变,她赶紧阻止道:“这位同志,这封信是我写给秦营长的,你无权查看。”   许菱双眨了眨大眼睛,道:“好的,那秦远读给我听吧。”   秦远无奈的揉了揉许菱双的脑袋,道:“好好好,我读给你听。”   “等等!”蒋欣瑶伸手去抢那张信纸,却被许菱双手一缩,避开了。   秦远拿走那张信纸,打开来慢慢念道:“秦同志,您好,自从上次见面后,我对秦同志的优秀难以忘怀,我想,我们之间应该可以更深一步认识和来往。所以,我给你写下这封信,希望秦同志能跟我成为笔友。这是我的通信地址……”   读完之后,秦远把信纸折好递给了许菱双,然后他看着蒋欣瑶,笑着说:“蒋同志,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不喜欢写信,也不打算交什么笔友。所以,这封信还给你,多谢你的好意。”   许菱双把信纸递给蒋欣瑶,蒋欣瑶表情不变,只是看着许菱双说:“一直听说秦营长怕媳妇儿,没想到是真的,他连还一封信,都要经过你的手交给我。这位同志,你把丈夫管的这么严,真是太没有自信了。”   许菱双说:“我有没有自信不关你的事,现在我爱人已经明确说了不想交笔友,你应该听懂了吧?”   “真是毫无风度。”蒋欣瑶收起那张信纸,冷笑道:“到底是乡下来的,不管外表多漂亮,心里始终是乡下人,缺乏自信又蠢笨无知。这位同志,我可以告诉你,我可以自由的追求秦营长,他这样优秀的人,不应该跟你这样毫无感情又没有共同语言的乡下女人在一起。”   说完,蒋欣瑶就转过身,带着她那几个女同伴一起走了。   许菱双笑着说:“真有自信啊。”   “简直不知所谓。”秦远说:“我压根不记得她了。”   “我看得出来,你见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是谁。”许菱双说:“之前姚大姐跟我聊天,说大院儿有一些升了级别的人喜欢在文工团重新找一个年轻漂亮又进步的女同志再婚,没想到这股风气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桃子也跟我说,文工团看上你的人不少,没想到她们胆子这么大,当着我的面来挖我的墙角。这是道德败坏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觉得这是进步,简直太可笑了。”   秦远说:“不管人家怎么样,反正跟我无关。我只喜欢你,也只想跟你在一起。再说了,她们怎么比得上你?”   许菱双被他逗笑了,她抱住他的手臂,脑袋歪在他的肩膀上。   “小秦,还没回去啊?”几个大领导从那边走了过来。   许菱双赶紧松开手又站直,跟过来的刘院长笑着说:“小许跟爱人的感情真好啊,看着他们,我好像也回到年轻时候了。”   “对了,我们小秦的爱人是不是被你们医院要去了?”徐政委问道。   徐政委是秦远可以调来省军区的关键人物,所以秦远跟许菱双逢年过节都会去他家坐坐,大家都挺熟的。   刘院长说:“是啊,小许明天就去报道了,以后啊,骨科又要多一个精英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分,许菱双精神抖擞的去了医院报道。   她穿着军装常服,因为要戴军帽,所以齐肩的黑发被绑成了两根辫子。   马主任亲自带着她熟悉整个科室,之后,又把她交给一位中年女医生,说以后就由她直接管理。   “阮医生,以后我会好好跟您学习的。”许菱双的态度非常认真。   阮医生很和气,说话轻声细语的,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皮肤依旧很好,看上去非常讨喜,病人们也很喜欢她。   许菱双认真又听话,跟着阮医生后面跑了一天,双方都挺满意的。   阮医生说:“我们很缺年轻医生的,不过以后可以高考了,后续应该就有新鲜血液进来了。小许,你的天分真的很高。但如果以后还想有更好的发展,你可能也要继续读书。”   许菱双点点头:“是,我明白了。”   第一天晚上回到家,在家休息的秦远早早准备了一桌子好菜犒赏许菱双。   “累不累?”秦远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碗骨头汤,里面全是肉骨头。   许菱双一边吃一边说:“不累,我觉得很有精神,我们科室也不是很忙。不过我刚刚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刚去都是这样的,你这么聪明,肯定很快就能派上大用处了。”秦远笑着说。   吃过饭,秦远跟许菱双一起在厨房洗碗,秦远说:“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我今天回来的时候,有人在我们院子门口的邮箱里放了信件。”   “你用这种郑重的语气跟我说话,不用问也知道是蒋欣瑶了。信上写了什么?”   “我没拆开,我打算明天让小吴把信原封不动的寄回去。”   许菱双点点头,之后两个人都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没过两天,之前去秦家求诊的那个少年于小山也去了骨科。   当天,刚好是许菱双陪着阮医生坐诊,廖原和戴子豪把人推进来,许菱双就熟悉的将于小山的病情说了一遍。   阮医生说:“既然你已经非常了解这个病人的情况了,那就由你来治疗,我在一旁监督就可以了。”   “是。”   虽然才几天没见,但于小山的气色好了不少,许菱双给他做了初步的检查后表扬道:“看来最近你们把他照顾的不错。”   廖原说:“谨遵医嘱是应该的。许医生,我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给小山治疗?”   许菱双说:“方案我已经有了,不过小山的情况摆在这里,我要先跟主任他们进行确认,之后才能进行治疗。” 第61章   于小山拍过X光之后,许菱双、阮医生和马主任一起进行了会诊。   许菱双指着X光片说:“之前我已经看过这个病人的腰椎情况了,他是因为治疗不及时导致二次损害,压迫到神经,所以才会造成下半身没有知觉。但这个病人年纪还小,复原能力很强,加上他并不是神经坏死,只是受到压迫。所以如果在这个位置给他开刀,复原这几块骨头原本的位置,那么恢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马主任说:“可是,在这个位置开刀,手术难度很大,稍微不注意,很难说会不会损伤到神经。你之前不是帮董清泉用正骨的手法治好过他的脊椎伤害吗?那么这个病人能不能用同样的手法去治疗呢?”   许菱双说:“可以是可以的,但于小山伤的太久了,就算是用一样的手法,我也不能保证要多长时间才能将骨头复原。而且这种方法的治疗周期会非常长,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会是一件非常痛苦且难以忍受的事情。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手术,可以一次成功,病人也不需要经受那么多次的痛苦。”   阮医生说:“片子上可以看出骨头扭曲的情况,但如果要想知道到底哪里压迫到哪里,只能等手术当时才能知道了。依我看,风险还是很大的。”   许菱双立刻说:“我知道哪里压迫到哪里了,我也全都画出来了,应该可以清楚的看出来。”   说着,许菱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图画,这是她通过异能感受到的于小山伤处的详细细节图,在进修班期间,她苦练了人体解剖图,所以现在画出来的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马主任拿过去一看,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阮医生说:“天啊,小许啊,之前楚医生说你只要伸手摸一下就能知道这些细节,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不过,你能确定你画的细节跟于小山伤处一模一样吗?”   “我能保证。”许菱双说:“如果不是十成的把握,我是不会支持手术的。”   马主任拿着许菱双画的细节图和X光片认认真真的研究过后,他说:“这些图就好像把于小山的伤处呈多方位立体化展现在我的面前,现在,我心里已经有数了,如何进行手术,我的把握也更大了。”   阮医生和马主任又讨论了一会儿,马主任说:“就决定手术了,我来主刀,小许也进来观摩。”   “是。”许菱双点点头。   送她们出办公室的时候,马主任说:“小许啊,你这么好的天分,不要仅局限在中医上,我建议你之后考医学院,进行系统的学习。你的眼睛和感受跟我们不同,有你这样的天分,如果是由你主刀,相信成功率会更大。现在好不容易恢复高考了,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这对你的将来会更有帮助,也会有更多病人受益。当然了,我也清楚,你只有初中毕业的学历,考医学院对你来说难度不小。但是我们整个科室愿意为你提供最大的帮助,只要你决定去考,我能找到老师帮你辅导。”   “谢谢马主任,我会认真考虑的。”许菱双点了头,其实她自己也在考虑报考医学院的这件事,只是尚未下定决心。   这是一件大事,所以她要先跟秦远商量一下。   在跟病人家属沟通之后,马主任他们确定了最后的手术方案,于小山也住进了医院,廖原还给他请了一个中年男人作为护工全天陪在医院。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许菱双觉得廖原和戴子豪有点古怪。   廖原说于小山是他的侄子,可是对方却一次也没有喊过他表叔,而且两边也并不亲近,于小山对他们俩甚至有一点畏惧感。   不过这是别人的家事,所以许菱双就算觉得奇怪,也并没有多嘴说些什么,她只是按照自己的责任,叮嘱他们在手术前全力照顾好于小山。   于小山有严重的营养不良,而这场手术又不是小手术,为了避免少年上了手术台就下不来,所以一开始,于小山要先养好身体,等各方面指标都上来了,才能排期进行手术。   廖原跟戴子豪在这方面倒是尽心尽力,除了会使用阮医生说的那些营养品之外,他们还让人每天做了荤素搭配又好消化的饭菜,三餐定时送到医院来,于小山原本跟个瘦猴子一样,慢慢的,脸颊都稍微养出一点点肉了。   这一天上午,许菱双抱着硬皮本跟在马主任他们的身后惯例进行查房,于小山的病房在最后一间,还没走到病房门口,许菱双就听见病房里面传来于小山母亲的声音。   她说:“小山,这些吃的喝的都是那俩人买给你的?反正你一个残废吃多少都是浪费,妈拿回家去给你弟弟妹妹们吃。他们吃了可以长身体,有用的!”   马主任带头走进病房,许菱双在门外看见于小山的母亲正在把床头柜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往自己的背篓里面塞,于小山躺在床上,两眼含着泪却一句话都没说。   那个护工大踏步走过去,直接把于小山母亲的背篓拿了过来,然后说:“你这个大姐做什么啊?这些都是小廖花钱买的,他跟我说了,只有小山可以吃。要是小山吃不下,就算是扔到楼下喂狗,也绝对不能给你带回去的。”   于小山母亲眼一翻,正要发火,许菱双朗声说:“查房了,无关人员请出去。”   “我是他妈,我要在这里。”于小山母亲还想过去抢那些东西。   “咳咳。”廖原跟戴子豪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廖原笑眯眯的走进来,跟马主任等人握了手:“算准了时间过来,果然赶上马主任查房了。”   廖原一进来,于小山母亲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忽然整个人瑟缩起来,她东西也不抢了,背上自己的空背篓就跑了出去。   廖原也没管她,只是认真的询问于小山的病情。   马主任说:“按照这个情形,再有一周就可以进行手术了。”   廖原显然很高兴,说了一箩筐的好听话。   查过房之后,马主任他们鱼贯走出去,廖原喊住了许菱双,道:“许医生,要是下次于小山的父母还想过来抢东西,你直接报我的名字就行。”   许菱双说:“好的,要是我在的话,我会喝止他们的。”   “谢谢许医生。”   很快,于小山的手术时间也定下来了,廖原跟戴子豪大概是最高兴的人了,反而于小山的父母却好像事不关己似的,偶尔过来看一眼也很敷衍。   于小山自己倒是挺平静的,护士们跟他聊天,他也始终一脸淡淡的,好像对这次手术并不期待似的。   阮医生温和的问他:“小山啊,你是不是紧张害怕?”   于小山说:“我不紧张,也不害怕,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就算手术不成功,我还是这样啊,一回事。”   阮医生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这么想也很好,心态平和是好事。”   到了于小山手术的那天,廖原跟戴子豪很早就带着于小山的母亲过来了。   于小山握住廖原的手,轻声说:“廖叔叔,要是我真的能站起来,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一辈子报答你。”   廖原欣慰的笑了一下,还没说话,于小山母亲就说:“你要是好了,你应该给我们做牛做马,要不是我们伺候了你这么久,你早就死了,哪里能等到今天?”   于小山的眼中闪过一抹泪光,廖原轻声说:“不用管她说什么,之前我也跟你说好了,等你治好病,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接你去京市读书。以后,你要是想报答我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的。”   于小山高兴了起来,他吸吸鼻子道:“我记住了。”   手术进行的很成功,许菱双第三次旁观手术过程,精神非常好,甚至微微有点儿兴奋。   手术结束后,马主任对许菱双说:“小许,你的本领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之前,我想过下刀过后会遇到的各种情况,但没想到你画出来的那些细节图分毫不差。我之前按照你的那些细节图进行过几次模拟,所以这次的手术才会这么顺利。小许,你真的要去考大学,你以后的成就会远超过我们,你一定要去。”   手术成功,所有人都非常高兴,廖原跟戴子豪更是激动的跳了起来,但于小山母亲却在一旁不冷不热的说道:“都残废了这么久了,是不是真的可以治好啊?别到时候养了半天,说还是站不起来,那你们就白高兴了。”   廖原看了她一眼,她立刻闭上嘴,不过心里显然是不以为然的。   马主任说:“手术非常成功,原本被压迫的神经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只要病人养好伤处,之后认真进行复健,就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不过这个过程非常辛苦漫长,必须得到家人的帮助和支持,而且费用也不小。”   于小山母亲说:“我们家是没钱的,不过廖同志说了会全包到小山好起来,反正你们找廖同志就行了。”   许菱双一听这话,就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于家跟廖原他们果然不是什么亲戚。   廖原说:“没错,我会一直负担到小山彻底康复,那个护工也会一直请下去,直到小山行动自如为止。”   “那就好。”于小山母亲说:“为了一个残废花这么多钱,廖同志你这么有善心,还不如把钱给我拿去养剩下的几个孩子呢。”   廖原冷冷的看着她不说话,于小山母亲头一扭:“既然小山没事了,我就回去做饭了。”   于小山是在当天晚上醒过来的,这天刚好是许菱双和楚医生值夜班,他们俩去看过于小山的情况后,廖原和戴子豪拎着一兜东西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楚医生,许医生,你们辛苦了,这是我们家婶子煮的饺子,还是热乎的,你们吃一点吧。”戴子豪从布袋子里拿出两个铝制饭盒,分别放在楚医生和许菱双的办公桌上。   楚医生道了谢,打开饭盒看了一眼,道:“好香啊,闻着像是白菜馅儿的?”   “白菜猪肉的,这里还有醋和咸菜,楚医生要来一点儿吗?”戴子豪打开了两个玻璃瓶。   “来一点吧。”楚医生倒了一点醋,又挖出来几勺子咸菜放在饭盒盖子上,就埋头吃了起来。   许菱双喝了一点儿热水,继续埋头写工作记录。   廖原在许菱双的身边坐了下来,他说:“许医生,趁热吃吧。”   “我写完这个就吃。”许菱双把工作记录写好,这才合上纸笔,打开饭盒吃了起来。   廖原说:“许医生啊,我有个事情想要跟您商量一下。”   “你说。”   “是这样的,不知道许医生能不能去京市出个差。我的亲弟弟的情况跟于小山差不多,但京市最好的医生一直说开刀的困难度非常大,如果一个不小心,很可能会伤害到神经,所以家里人非常担心,一直拖到现在也不敢给我弟弟做手术。但是我看过许医生之前给于小山的损伤部分画的细节图,今天也问过了马主任,他说许医生画的跟于小山的真实情况分毫不差,就像长了透视眼一样,可以清楚的知道内部的情况。所以,我想请许医生去一趟京市,帮我弟弟也做一个检查,之后画出这样的细节图交给那边的医生进行会诊。”廖原说:“下午,我已经跟马主任提过这件事了。他说只要许医生自己同意,他会批准假期让许医生过去。”   许菱双咬了一口白菜猪肉馅儿的饺子,吃完之后才说:“原来于小山是你们找来的试验品,想要看看我的真实实力的。我说呢,你们怎么看也不像是亲戚啊,还说于小山是你侄子。”   “实在很抱歉,因为家里人太紧张弟弟的病情,所以我们做事情必须非常谨慎。之前,楚医生不是去京市参加过一个交流会吗?”廖原道。   楚医生笑着说:“是啊,我是去过,不过这事儿跟我又有关系了?”   “楚医生当时跟我弟弟的主治医生彭主任聊过,楚医生说了一个姓董的病人的例子,还说有一个姓许的年轻人是一个好苗子,她天生对这一块非常灵敏,就像长了透视眼一样可以清楚的感知到病患伤处的内部情形。”廖原说:“之后,彭主任跟我提过这件事,我让戴子豪过来查过,许医生确实有这样的本领。但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能轻易相信一个没有读过医学院的土郎中。所以,我们在这里找到了一个病情跟我弟弟几乎一样的孩子,由我们出钱出力将他送来给许医生医治。如果真的能治好,那就请许医生去京市走一趟。”   许菱双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主要是我弟弟的身体太差,彭主任也说过不能随便挪动,所以没办法送他来省城这边。许医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京市出这趟差呢?只要你愿意去帮我弟弟看一下,我们廖家一定会将许老师视作最大的恩人,用我们最大的回报去感谢许医生。”廖原说的非常诚恳。   许菱双说:“既然是为了救人,我当然愿意过去啊。而且马主任也同意,那就看马主任给我批什么时候的假期,我跟你们去京市走一趟。”   廖原激动的站了起来,他两眼放光,立刻道:“当然是越快越好啊,我弟弟已经等了这么久了,我真的等不下去了!子豪,你去定最快的卧铺票。”   戴子豪说:“我已经问过了,最快三天后就可以出发了。”   “许老师,三天后可以吗?”   许菱双说:“我回去跟我爱人说一声,再安排一些家里事,三天后应该没问题。”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许菱双值过班回到军区大院,打电话告诉秦远要去京市出差的事情。   秦远说:“没想到你的事业版图已经到了京市了。”   “我跟你说正经事呢,要是过去的话,一来一回加上路上的时间,怎么也要一星期的。”许菱双说:“你觉得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这是为了救人,而且这件事只有你能做,那就必须你亲自出马了。”秦远笑着说:“之前你说廖原跟于小山不像亲戚,我就稍微查了一下。你知道廖原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许菱双说:“不过看他们那么有钱的样子,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许菱双对这种事情是不怎么感兴趣的,在她眼里只有病患和病症,并不在乎病患家里是什么身份。   “他们确实不是普通人,廖原是廖副主席的长孙。”秦远说:“所以这趟差很值得去,你不是在犹豫要不要考医学院吗?如果能治好廖原的弟弟,你应该可以直接就读省城的医学院。”   许菱双说:“考医学院我自己能考,成绩方面我肯定是没问题的,我不需要靠别人的门路去读大学。”   “门路什么的,我也就是说笑而已,我知道你的实力,你肯定可以考得上。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犹豫这件事。”   “我主要是担心家里……”   “家里怎么了?我们家没什么需要担忧的事情啊。”秦远不明白:“你想读书就去读。”   “我知道,可是……你想要孩子啊。”许菱双说:“我都停药一个月了。”   秦远笑了起来:“小傻瓜,孩子不着急,我们都还年轻,过几年你毕业了再要孩子也是一样的。”   “既然是这样,那出差和高考的事情,我就都可以定下来了。”许菱双温柔道:“秦远,谢谢你。”   “要谢我的话,光说说可不行,你要在屋里好好谢谢我。”秦远意有所指。   “我知道啦,你一天到晚尽想着这种事,真是太坏了。”   挂掉电话,许菱双就回家去准备出差的行李。   火车票是戴子豪准备的,到了出发前一天,戴子豪来了秦家,将车票交给许菱双:“许医生,明天我们直接在火车站见吧。”   “好的。”许菱双接过火车票一看,又喊住戴子豪:“戴同志,为什么有两张车票?”   “没错啊,许医生你的爱人之前跟我们说过了,他会陪你一起去京市。所以,我就连他的车票一起准备了。”   许菱双微微一怔,接着就笑了起来——没想到秦远居然给了她一个这样的突然惊喜。   晚饭前,秦远开车回到家,他一走进屋子,许菱双就直接蹦到他的身上,然后笑着说:“要陪我去京市,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想给你一个惊喜啊。”秦远抱着她转了几个圈,然后狠狠亲了她几口,“其实本来也没有这个时间陪你过去的,不过刚好京市有个会议,徐政委还在犹豫让谁过去开会。我过去跟他请假,他一听要去的地点一样,时间也差不多,他就派我过去了。所以,我这次也算是出差。”   夫妻两个一起出差,这让许菱双充满了新鲜感,所以她兴致勃勃的重新收拾了行李。   之前她只带了军装和内衣裤,但既然秦远要去,那她就打算利用空余时间跟秦远在京市逛一逛,顺便拍点照片,所以她又装上了一套漂亮的新衣服。   自从来了省城之后,许菱双的穿着打扮一直都是省城最时兴的,她的头发也从长发变成了半长发,整个人的变化还是很大的,也越来越好看了。   火车出发时间是第二天的下午两点,所以许菱双跟秦远当天晚上好好亲热了一番,第二天早上许菱双睡了一个懒觉,慢悠悠的爬起来吃早饭。   这天刚好是礼拜天,李桃听说许菱双出差的消息后,也兴冲冲的跑过来找她。   “许老师,我想要一双白色的皮鞋,要是有红色的也可以,总之,要鲜艳漂亮的。”李桃说:“听说京市的百货商店有一个大柜台卖一百多种糖果,请你帮我买一些回来,我要卖的最好的前十种,每种半斤。”   董清泉说:“桃子,别胡闹了,许老师是去出差给人治病的,你以为她是去旅游的吗?”   李桃还没说话,许菱双就说:“没关系的,我先记下这些,要是有时间去百货商店,我就帮桃子买。”   “是啊是啊,要是没时间就算啦,我就是说一声嘛,五哥你干嘛这么凶?”李桃抱住许菱双的胳膊:“还是许老师最好了,又漂亮又温柔。”   许菱双笑了一下,道:“董老五有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万一我跟秦远有空,也可以帮你买的。”   “我没什么要买的,你以为我跟桃子一样吗?”董清泉说:“我过来,是想跟你说,廖家挺复杂的,最好不要跟他们牵扯太多。反正许老师你是有真本领的人,就算没有任何关系和门路,你以后也一定是名医,最好不要跟廖家的名字捆绑在一起。这样,对你未来的发展反而不利。”   许菱双笑了起来:“秦远也是这么说的,没想到你跟他想的一样。”   董清泉看了一眼正在厨房忙着洗菜的秦远,道:“秦营长自然能把一切都看的很清楚,我也是多嘴了。”   “怎么会是多嘴呢?我要谢谢你才是,要不是咱们关系这么好,谁会来说这样的话呢?”许菱双说:“虽然你没什么要买的,不过到时候要是有空的话,我会买一点纪念品带给你的。”   “那我就先多谢你了。”董清泉的表情好看了一些。   大家正聊得高兴,院子门外响起了叫门声,是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   许菱双觉得很耳熟,走出去一看,果然是那个漂亮的文工团领舞蒋欣瑶,她穿着一身合体的便服,头发披散下来,脸上虽然没有化妆,但依旧很好看,只是这张漂亮的面孔看上去一脸的不高兴。   许菱双走到院子门口,但并没有打开院子门,只是隔着铁栅栏门说:“请问蒋同志有什么事吗?”   蒋欣瑶说:“我是来找秦营长的,不是找你的,请你喊秦营长出来。我已经问过你们的邻居了,他们都说今天秦营长在家。”   秦远其实就在厨房里面洗菜准备午饭,他听见外面的动静后微微皱起眉头,但并没有出去。   李桃拿着一大把瓜子跑了出去,她一看见蒋欣瑶,就很不高兴的说道:“你居然跑到人家家里来了,真是太讨厌了吧!”   “我过来怎么了?”蒋欣瑶一脸不悦。   “怎么了?你还敢问怎么了?你们这些人简直不知羞耻,这个说要追求那个领导,那个说要追求这个领导。听说你还跟你的同事进行了什么比试,你赢了之后,你才有资格来追秦营长。可是人家秦营长早就有爱人了,而且爱人比你漂亮多了,你有什么脸来追求人家?”李桃说:“现在军区大院一股歪风邪气,就是你们这些人带起来的!我们家隔壁的老爷子都七十岁啦,居然跟家里的老伴离了婚,娶了一个才二十三岁的女同志,简直是胡闹!你们一天天的不好好训练,只想着怎么破坏人家的家庭,我跟你说,你们会受到报应的。”   “什么歪风邪气?什么报应?你少在这里胡扯!我们都是单身,我们可以自由的追求任何一个男同志。他们结婚了又怎么样?要是他们跟自家妻子的感情真的很好的话,我们怎么追求,他们应该都不会动摇的。既然会动摇,会离婚,那就说明他们原本的感情就有问题。不过也难怪啊,毕竟他们的妻子都是当年在乡下娶的,先不说有没有感情,经过这么多年,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共同语言了。”蒋欣瑶振振有词道:“我们又没有强迫他们做什么,他们自愿离婚,自愿再婚,这都是自由恋爱的象征。这位女同志,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同了,现在可以自由恋爱,我们每个人都有自由追求别人的权利。”   “哇啊,你真是太不要脸了!真是太不要脸了!”李桃气的直跳脚,但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嘴,说来说去就是一句不要脸,真是半点都没有学到董老五的精髓。   许菱双说:“很好,你有自由追求别人的权利,同样的,别人也有自由拒绝你的权利。据我所知,我爱人秦远已经拒绝过你好几次了。就算你没有廉耻心,也应该有一点自尊心吧。被人拒绝了这么多次,你还找到他的家门口来,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蒋欣瑶面色一变,她咬牙说:“秦营长并没有当面拒绝我,我只是收到了这些退回来的信件。可是据我所知,秦营长经常不在家,每天回家的只有你。我想,应该是你在邮箱里看到我的写的信,所以你根本没有告诉秦营长,就自作主张,把这些信退回来了。所以,我今天过来,是想趁秦营长在家的时候,告诉他这件事。许同志,不管你讲不讲道理,但秦营长有资格知道我给他写了这么多封信,有资格知道有一个进步且自由的女青年是深深爱慕着他的。许同志,我知道你不喜欢看见我,但秦营长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你看看我们两个,是谁都知道他会选谁了,所以,你这样一味的藏起我的信不告诉他,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李桃听的瞠目结舌,她拉着许菱双的手说:“许老师,我今天总算明白那句话了。就是我见过无耻的人,但是我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真的,这个女人真是让我吃惊极了,我觉得你不用理会她,直接赶走她就行了。”   许菱双还没说话,蒋欣瑶就用非常大的声音喊道:“秦营长,我是蒋欣瑶,我知道你在家,我希望你能知道我对你的一片心意!我也希望你能知道你的妻子瞒着你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太大了,隔壁的姚金凤闻声跑了出来:“小许啊,出什么事了?有人来找麻烦啊?真是胆子不小,敢来咱们军区大院找麻烦!”   姚金凤跑到秦家门口,一看蒋欣瑶,她就皱起眉头,一脸不屑的说道:“我呸,原来是这个女同志!小许我跟你说,就是这个人,到处跟人说你配不上老秦,她要追上老秦,然后让老秦跟你离婚!真是太不要脸了!你不知道,也就是我们家孩子他爸年纪大了级别也不高,所以没人缠着他。那边住二层小楼的,几乎家家都有这些女同志贴上去。大家都恨的牙痒痒,但是又无可奈何。你知道的,男人当然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同志啊。可是小许你是整个军区大院最年轻漂亮的人了,说不定整个省城也没人比你更好看,没想到居然也有人敢来抢你的丈夫!”   蒋欣瑶说:“怎么不敢了?美丽也分很多种的,许同志这种是庸俗的美,而且她不过是一个初中毕业生,怎么跟秦营长配到一起?秦营长会四国语言,还会各国诗歌,又厉害又浪漫。我呢,我虽然只会俄语,但至少比许同志更理解秦营长啊。”   许菱双笑着说:“我不想多费口舌跟你说话,既然你说秦远没有亲自拒绝你,那好吧,当着大家的面,我让秦远出来亲自拒绝你。”   许菱双喊了一声,秦远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董清泉也跟了出来,他满脸都是看好戏的表情。   秦远走到院子门口,语气非常严厉:“这位蒋同志,你的那些信都是我让手下退回去的,跟我爱人无关。我非常爱我的妻子许菱双,除了她,任何女人都入不了我的眼睛。所以你不需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看见你,更不喜欢你这样毫无礼貌的跟我妻子说话。我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你听懂了吗?”   蒋欣瑶的面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最后又变回到煞白。   她捂着嘴巴,好一会儿才说:“我不相信!现在当着许同志的面,你当然只能说这种话!如果只有我们两个单独在场,你说的话肯定是不一样的!秦营长,我有信心更了解你……”   “够了,我爱人已经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了,你还在这里纠缠,我感到非常不愉快。”许菱双板着脸说:“蒋欣瑶,我现在就去找你们文工团的领导。”   “什么?!”几个人都是一惊。   却见许菱双已经打开院子门,然后推着自行车就要往外走。   李桃兴奋极了:“许老师,你真的要去告状吗?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好啊,你坐上来。”许菱双严肃道:“这件事非常严重,我不是去告状,我是要让文工团的领导好好杀一杀这种歪风邪气!什么时候,破坏别人的家庭也可以变成自由恋爱了?”   “说得好!”姚金凤鼓掌道:“小许,我支持你!她们这些人必须好好管一管了!”   许菱双回头说:“秦远,我出去一下,你继续在家做饭,一会儿我跟桃子回来吃饭。”   “好。”秦远走过去,低下头在她的额角亲了一口,道:“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解决。”许菱双说着,就骑上车带着李桃朝文工团那边行去了。   董清泉哈哈大笑:“不愧是许老师,老秦啊,我也跟去看个热闹,你在家做饭啊。对了,我借你的自行车骑一下。”   说着,董清泉推起院子里另外一辆二八大杠,笑眯眯的跟过去了。   蒋欣瑶还愣在秦家的院门口,姚金凤冲她啐了一口,这才惊醒了她。   蒋欣瑶冲进院子,想要抓住秦远的袖子:“秦营长,你爱人怎么能做这种事?”   秦远躲开蒋欣瑶的手,冷冷道:“你都可以做这么不要脸的事,我爱人为什么不能去告诉你的领导?还有,这是我家,我不欢迎你,请你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秦远的眼神冷漠的像是看着仇敌一般,这跟蒋欣瑶几次见到的秦远大相径庭。   她捂着嘴巴,眼中开始闪烁着泪花:“秦营长,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又丑又不知道要脸,真以为人家老秦是捡破烂的吗?你连小许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赶紧走赶紧走啊!”姚金凤知道秦远是个男同志,不方便碰到蒋欣瑶,她就大刀阔斧的走进去,直接把人拉了出来。   “谢谢姚大姐。”秦远笑着闩上院子门。   “谢什么啊?你是个好同志,我也支持你!”姚金凤笑着说:“好了,我也回家做饭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喊我。”   许菱双跟李桃他们去了文工团,直接找到了文工团的团长,点名道姓谴责了蒋欣瑶这种骚扰人的行为。   团长说:“我大概知道她们有些做法不太妥当,不过现在确实支持自由恋爱,而且她们一个个都是单身,再说领导们也喜欢她们,所以我们也不好管的。”   董清泉说:“既然你们管不了,那我可以去跟徐政委说一声,让徐政委来管。”   团长一惊:“哎呀,别啊,这种小事情怎么能让徐政委知道呢?他那么忙……”   “这不是小事情,这是品德败坏的大事情。”许菱双说:“我倒是想问问团长,如果你的爱人出息了,职位升的比你高,这时候有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公然挑衅你,说要取而代之,你心里高兴吗?”   “这是破坏我的家庭,我怎么会高兴呢?”   “既然你的家庭是家庭,别人的家庭就不是家庭了吗?”许菱双厉声道:“我先过来找团长,是给您一个面子。要是您不需要这个面子,那我就只能去找徐政委了。”   团长这才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说说她们的,让她们不要太那个了……”   “就这样?”许菱双笑了。   “不然呢?我还能拴着人家小姑娘的腿,不让人家出门啊?”团长说:“与其让我们管好她们,你们这些女同志不如好好管一管家里的男同志。要不是他们喜欢漂亮小姑娘,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啊。”   许菱双没再说话,拉着李桃就走了出来。   李桃气的不行:“这个团长跟她们是一伙的,我说她们怎么这么嚣张呢,原来是领导给她们撑腰。许老师,现在怎么办?”   许菱双轻轻一笑:“董老五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既然他们不管,那就只能让大领导出马了。我现在就去找徐政委!” 第62章   董清泉说:“你运气好,徐政委今天在家休息,要不然你就赶不及了。”   “那可不?谁都知道我运气特别好,一般人比不了的。”许菱双眯起双眼。   三个人骑着自行车去了徐政委的家,他跟他爱人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听收音机,见几个年轻人过去了,他爱人赶紧泡茶拿糖果,显得非常热情。   “你们几个怎么一起过来了?”徐政委笑眯眯的说道:“什么事找我?”   许菱双把事情说了一遍,徐政委一开始还在笑,听着听着,笑容就收敛了起来。   等许菱双说完,徐政委严肃道:“老范离婚再婚的事儿我也知道,原本我想着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所以也没有过问过。但今天听你们这么一说,才知道现在的风气变成这样了,简直是胡闹!”   老范就是董清泉家隔壁那个七十岁娶了二十三岁小姑娘的老爷子,之前他们登记结婚的消息反正闹得沸沸扬扬的。   许菱双说:“徐政委,其他人的事情我也管不着,不过我跟秦远的小日子过得好好的,那个蒋同志老是过来给我们添堵,我就不太高兴了。”   徐政委说:“你放心,这事儿我记下了,一定会有一个明确的处理意见的。”   徐政委这个人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一定会兑现,所以许菱双放了心,又带着李桃他们回去了。   秦远的午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他们回去的时候他正站在院子里跟小吴交代着什么。   见到许菱双他们回来了,小吴打个招呼就离开了。   “马上就吃饭了,怎么不留小吴吃个饭?”许菱双道。   秦远说:“他还有事要去做,没空。事情处理了吗?”   “文工团那个团长不管,我直接去找徐政委了。”   吃过午饭,董清泉非常热心肠的开车把秦远和许菱双送到火车站,就回家继续看书学习。   戴子豪这个人呢做事情比较细心,他买的车票都是软卧票,而且专门把秦远和许菱双安排在一个包厢里,他跟廖原住在隔壁,大家互不打扰又可以随时交流,非常方便。   因为不是第一次坐火车了,虽然是条件更豪华的软卧,但许菱双还是失去了新鲜感,所以一路上不是看书就是睡觉。   戴子豪还准备了很多水果零食,许菱双吃吃喝喝好不快活,等她的骨头开始发酸难受的时候,他们就到京市了。   秦远这一趟也是公差,原本是要住在不同的地方的,但戴子豪帮秦远安排了接送的车子,让他可以跟许菱双住在同一个地方,又不会影响他去办公事。   “戴同志安排的太妥帖了。”到了酒店房间,许菱双忍不住赞扬道。   “廖家培养的秘书,自然不会是一般人物。加上他们有求于你,肯定是格外殷勤的。”秦远说:“好了,你先去洗澡,我来打个电话。”   “哦。”许菱双拿着换洗衣服去了浴室,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就感觉自己全身都活过来了。   “秦远,今天没事,时间也还早,要不然我们出去走走?”许菱双一边擦头发,一边慢悠悠的走出来。   秦远正在收拾自己的公文包,闻言便有些抱歉的说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晚上可能回来,可能不会回来,你就不要等我了,自己一个人乖乖睡觉。”   “什么事这么着急?不是说明天才去登记签到吗?”许菱双有些好奇。   “接了一点儿不能说的任务。”秦远走过去在她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看看过几天有没有时间,我们再一起出去玩。今天让戴子豪给你安排一下,去几个知名景点逛逛吧。”   “你不用管我啦,我自己会安排活动的。”许菱双笑了一下,看着秦远拎着公文包走了出去。   他们家就是这样的,可以问的工作对方都会主动说出来,不可以问的工作,许菱双也没有好奇心,绝对不会多问一句。   等秦远离开后,许菱双看了看窗外灿烂的阳光,便穿好外套,也背着包走出去了。   为了方便照看许菱双,戴子豪也在隔壁开了一个房间,许菱双走过去敲敲门,道:“戴同志,我要帮人带点东西,你看看这些东西要在哪里买?”   戴子豪看了一眼纸条,就开着车带着许菱双去了第一百货商店,逛了两三个小时,不光把李桃要带的东西都买齐了,许菱双自己也买了新衣服、新鞋子和一堆吃的,她跟戴子豪两个人都快拎不下了。   回到酒店放好东西,廖原就过来了,他敲了敲许菱双的房门,请她出去吃晚饭。   一开始,许菱双以为司机会开车带他们去什么老字号的饭店,结果轿车却直接开去了廖原住的地方。   “外面的饭菜虽然也不错,不过我还是觉得家里的饭菜更香,所以一直想请许医生试试菜色。”廖原举起酒杯说:“许医生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拜托你了。”   廖原家的饭菜确实很香,每道菜都做的很考究,连摆盘都像一副精致的画,许菱双不知不觉就吃了很多,到最后,廖原的爱人又亲手煮了山楂茶出来给他们消食,可谓招待周全。   廖原的爱人是个温柔文静的美人,看上去比廖原年轻一些,她骨架纤细,皮肤细嫩,一看就是习惯了养尊处优的人。   据廖原自己介绍,他还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不过现在都在外婆家住着,免得小孩子太吵会打扰许菱双他们吃饭。   吃过饭,大家简单的聊了一会儿,廖原跟戴子豪又亲自送许菱双回酒店休息。   路上,廖原说:“许医生,我弟弟原本是个很好的孩子,但因为病的太久,所以他现在的脾气有些古怪,说话可能有些难听。明天要是他对你不礼貌,我帮他向你道歉,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许菱双很理解的说道:“病了这么久不能动弹,眼看同龄人都在外头跑跑跳跳的,心情不好是正常的。你放心,我接触过这样的病人,知道怎么处理。”   第二天早上在酒店吃过早饭,廖原带着许菱双去看自己的亲弟弟廖舟。   因为生病的关系,廖舟没有跟家里的长辈住在一起,他一个人住在一个安静的四合院里,保姆一天三次推着他出去看看风景,据说能让他的心情好受一点。   车子在巷口停下,廖原和戴子豪引着许菱双走进一个院子里。   院里非常安静,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大型盆栽,虽然已经是深秋季节,但大部分的盆栽依旧郁郁葱葱,充满旺盛的生命力。   天气晴好,初升的阳光暖洋洋的洒下来,院子里背对着院门摆着一张躺椅,上面铺着柔软的褥子,一个安静到几乎没有声息的少年闭着眼睛躺在上面。   躺椅的旁边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同志,一头短发,穿着深蓝色的衣服,看上去一脸朴实,应该是少年的保姆之一。   她见到廖原他们走进来,就立刻站了起来,轻声道:“小舟,你哥哥来啦。”   廖舟还是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一点反应也不给别人。   廖原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笑着走到躺椅前蹲下,然后温声细语的说道:“小舟,我带着之前说的那个神医过来看你了。神医在他们的医院刚刚治好了一个跟你一样的孩子,就是之前哥哥跟你说过的那个于小山,他再过几个月就可以站起来了。”   廖舟掀了一下眼皮,冷冷的看了一下廖原,然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廖原还是在笑,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温和,他说:“你在这里躺了多久了?哥抱你进去,让许医生给你看一看,好不好?”   廖舟这才有了反应,他闭着眼睛说:“不是神医吗?还要进去才能检查?我以为她看一眼就能治好我了呢。”   廖原有些尴尬的看向许菱双,许菱双说:“不要紧的,就这样也可以看。”   院子里的光线很好,所以许菱双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她掀开廖舟身上的毯子,开始给他检查起来了。   廖舟比于小山还瘦的厉害,加上他皮肤苍白,所以看上去脆弱的好像下一秒就要飘走了似的。   “你做什么?”廖舟显然很生气,他一生气脸就涨红了,而且眼睛瞪得老大,像要吃人似的。   许菱双不说话,只专心致志的给廖舟做检查,她一边检查,一边在心里默默记下廖舟伤处的情况。   廖舟先是生气,之后见许菱双压根不理自己,他就咬着牙忍气吞声的盯着对方看。   许菱双检查过后,就把廖舟的毯子重新盖了回去,然后说:“伤了三年多,你们把他照顾的很好,身上一个褥疮都没有,而且他的肌肉也没有萎缩的太厉害,确实是花了心力了。”   廖原说:“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当然要好好照顾,家里一直是三个保姆轮班照顾他,但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他马上就满十八岁了,我还是希望他能站起来,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但凡有点可能的医生我们都请过来给他看过了,但所有人都说手术的风险非常大。有人提议送去苏lian治,可我弟弟这个身体,根本就没办法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倒是联系过那边的医生,可惜因为种种原因又过不来。许医生,怎么样,你觉得希望大吗?”   “你弟弟的病情比于小山的情况稍微严重一点,不过既然他的主治医生是国内这方面的权威,那么治好的几率肯定不会比于小山低的。”许菱双说:“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画图,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戴子豪立刻道:“请许医生跟我过来,这边什么都有。”   宽敞的书房里,戴子豪准备好了画纸和各种各样的画笔,桌面光洁如新,椅子上铺着柔软的厚垫子。   许菱双坐下就开始动笔画图了,过了一会儿,戴子豪又轻轻走进来,在书桌旁边的小茶几上摆了一壶热茶和两个大盘子。   一个大盘子里面放着七八种京市的点心,另一个大盘子放着切好的水果,有梨子、山楂、苹果,散发着清甜的香味。   院子里,廖舟说:“哥,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花了那么长时间说是考验了一个什么神医,结果来的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是神医?她是我爸养在外头的那些狐狸精还差不多!”   廖原脸一板,低声喝道:“不许说这样的话!你还懂不懂礼貌了?而且,有于小山的例子摆在这里,难道我会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吗?全家上下,就我跟妈最担心你的病情,你难道不清楚吗?而且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以貌取人是最要不得的。你之前是怎么摔伤的,你难道不记得了吗?就是因为你以貌取人,结果中了别人的招!”   廖舟面色一变,咬着牙不说话了。   廖原的语气放的平和了一些,他说:“哥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希望就在眼前了,再坚持一下,哥陪你一起坚持一下。哥相信,过年前你肯定可以站起来的。”   廖舟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他轻轻闭上眼睛,瘦的吓人的右手轻轻握住廖原的小臂,之后才轻声说:“哥,我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我不敢……”   “那也无所谓,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呗,之前于小山也说过这样的话,反正不会变的更差了,那就试一试也无妨。”   “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很多很多次。”   “不在乎多这一次的。”廖原说:“而且这次是做手术,打了麻药之后就没感觉了,你也不会经受之前的那些疼痛。总的来说,肯定是没有损失的。”   许菱双在屋子里认认真真画了很久,除了吃饭上厕所之外,她一直都待在那个书房里。   廖原今天一整天都待在这里,他陪着廖舟出去散了两次心,回来后见许菱双还在书房里,廖舟就说:“这女同志一直在书房做什么?她不是医生吗?画什么画?”   “之前跟你说过的,她能感受到你的伤处的具体情况,然后可以分毫不差的画下来,而且可以从多个角度展示,这样就能解决仪器拍不到的内部问题了。”廖原说:“有了许医生的细节图,彭主任就能有所依据的给你开刀,风险会降低。”   “真这么神?我怎么不相信呢?她难道真的长了透视眼不成?”廖舟讥讽道:“哥不是一直最反感这样的事情吗?这次可别是因为人家长得太好看,所以中了招了。”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不能解释的,而且我们已经试验过了,于小山的手术那么成功,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小舟,你可以怀疑任何人,但是怀疑我的脑子,那我也会不高兴的。”   “你不高兴就不高兴呗,反正我不相信这些,那个女的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医生,而且又搞得这么神神叨叨的,你怎么知道治好于小山是不是侥幸?”   廖原还没说话,许菱双就推开书房的门走到院子里来了。   廖舟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许菱双手里拿着几张画纸,她将画纸递给廖原,道:“我的任务应该完成了。”   “你这算是完成什么任务?我哥找你来是给我治病的,你在屋里画了一天画?这样就想骗钱?”廖舟冷冷道。   许菱双根本不搭理他,只是看着廖原,廖原仔细的查看了几张图画后,脸上微微泛起喜色。   弟弟病了好几年,他也翻看了不少医书,所以稍微能懂一点,他一看就知道许菱双的细节图不是无的放矢。   “许医生,我已经跟彭主任约好了,明天早上我带你去医院跟他们开个会,讨论一下。”廖原道。   许菱双说:“好的,不过你是知道的,我学的是纯中医,开刀这一块我也说不上话。”   “但你对小舟的情况可以算是最了解了,所以彭主任应该会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廖原没有说真话,其实是彭主任要自己查验一下许菱双到底是不是骗子,廖原不敢说,是因为哪边他都得罪不起,所以只能瞒着。   “行,那就明天早上过去。”许菱双伸了一个懒腰,露出一个猫咪一样满足的表情,她说:“坐了一整天,我想出去活动一下筋骨了。”   廖原赶紧说:“许医生肯定累了,刚巧我要推小舟出去走走,许医生跟我们一起?”   “好啊。”许菱双去了一下厕所,就跟廖原他们一起出去了。   廖舟一路上都斜眼看着许菱双,很明显还是把她当成神棍看了。   许菱双心情好,才不会跟这种病久了脾气古怪的少年一般见识,她一路走过去,见到卖羊头肉的也去买一份,卖卤煮的也买了尝尝味道。   “倒是挺能吃的,饿死鬼投胎吗?”廖舟又哼了一声。   许菱双说:“能吃是福,你还年轻,等你老了你就懂了。”   “是啊,能吃确实是福。像我妈现在岁数上去了,吃饭总说没有胃口,我也挺发愁的。”廖原道。   许菱双说:“要是有空,我也可以给你妈妈看看。我学的最多的虽然是跌打损伤,不过在调理身体这一块还是下了一点功夫的。我可以根据你妈妈的身体,写一些药膳的方子。你们家有保姆,药材也不用发愁,照着药膳吃上一顿时间,胃口肯定就打开了。一般人吃不下中药,但药膳的味道还是可以接受的。”   廖原有些惊喜:“那就看看明后天有没有时间,我让我妈来就许医生的时间。”   “哥,咱们家认识那么多老古董级别的老中医,哪个不比这个女人强些?你居然让她给妈看身体?你真的疯了。”廖舟又斜眼看着许菱双。   许菱双说:“这位小同志,我可告诉你,现在你能不能开刀,还要看我们最后的讨论结果的。要是你真的惹我不高兴了,小心我悄悄做点手脚,让你吃个大苦头。”   廖舟啧了一声,道:“不就说你几句吗?这样就不高兴了?你果然跟那些老中医不一样,功夫修炼的不到家。而且,我可不相信你说的这些话。你眼神这么清明干净,你会做手脚让我吃苦头?怎么可能?你可不是这样的医生。”   许菱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说:“廖原同志,你这个弟弟可真是个小人精。”   “他没摔伤之前,家里就属他最会说话。之后性子变了,我也知道他是故意说那些话惹人生气的。”廖原说:“不过有什么办法呢?谁像这样几年不能动弹,都不会高兴的。”   第二天上午,廖原带着廖舟去医院复诊,许菱双也去见了他的主治医生彭主任。   彭主任是这方面的权威,跟廖舟一样,他对于许菱双的所谓感觉也是完全不相信的,不过廖原这几年找来过形形色色的外地医生,他都会秉着敬业的精神认真讨论。   彭主任看了细节图,又跟X光片仔细对比过后,心中的怀疑慢慢去了一半。   不过,他这样的人自然是非常细致的,他又不慌不忙的拿着X光片让许菱双仔细讲述盲点的部分和建议下刀的位置。   经过细致的讨论之后,彭主任的脸色越来越轻松,他说:“我现在心中已经有眉目了,不过小舟比较特殊,如果要做手术,我还要找其他医院的专家再讨论一次,所有人都确定过后,将方案报给小舟的爷爷,经过小舟爷爷点头之后才能确定手术是否进行和什么时候进行。”   许菱双听懂了彭主任话里的意思,她说:“也就是说,我现在还不算完成任务,是这样吗?”   “是的,不光这样,你还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如果手术失败,那么我跟你都跑不了干系。”   许菱双奇道:“要是彭主任手术失误,连我也要承担责任吗?我可以保证我说出的每一个细节都是精确的,到时候进入手术室的其他医生可以作证。如果这样还要我来担责,那么我要求收回这些细节图,我现在就打道回府,这些事情也跟我无关了。”   廖原立刻说:“彭主任不是那个意思,他做手术怎么会失误呢?他就是想让许医生知道,我爷爷对小舟的在意程度。”   “是吗?可是我没有听出这个意思,我只听出他要求我跟他共同承担这个责任。可我这里是绝对没有出错的,而且我又不会做手术,让我跟他共同承担,不觉得很奇怪吗?”许菱双说:“我还是回去好了,之后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与我无关。”   彭主任说:“你这个小同志怎么回事?我只是告诉你有这种风险的存在,这些所谓的图是你弄出来的,你说精确就精确了?我们拖了这么久都不敢手术,就是因为稍微有一丁点误差,就会损坏神经,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可如果不做手术,这样拖下去,等以后可以引起一些国外的仪器了,就可以更清楚的知道伤处的情况了。”   “你说的很好,那你们就拖着好了。但我还是那句话,图是我画的,我可以用性命担保精准度百分之百。但是手术不手术跟我无关,你不相信的话就不要做手术。就这样吧,我回去了。这次出差的费用,如果你们决定不做手术,那就不用结算给我了。”许菱双说完就站了起来,然后真的头也不回的就走出了办公室。   廖原追了出来,在走廊上拦住了许菱双:“许医生,彭主任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他也是害怕我爷爷,请你千万不要生气,我对你是百分百相信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把你请来这里啊……”   “我知道,彭主任的压力肯定是很大的,但他说的那些话我并不能接纳。不过我也没有生气,我就是想回去了。”许菱双说:“我还是要谢谢你帮我出了来去的费用,我这是第一次来京市,之后我会自己到处玩。反正所有的细节都跟彭主任讨论过了,你们如果决定做手术,也不用我再插嘴了。”   廖原点点头,道:“好吧,那我让子豪送你回去。许医生想去哪里玩,只要跟子豪说一声就行了。”   许菱双回到酒店,昨天晚上没有回来睡觉的秦远居然已经在房间里面等着她了,而且头发半干,一看就是刚刚洗过澡的。   她扑过去抱住秦远:“什么时候回来的?接的任务完成了吗?”   “刚刚到,任务完成了,所以才回来的。”秦远说:“你那边怎么样了?”   许菱双说了一遍,秦远就说:“不管是对的,明天你就好好游山玩水吧。不过我要开会,所以不能陪你了。”   “之后都不能陪我了吗?还有时间的。”许菱双眨着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秦远忍不住亲了她一口,然后说:“可能回家前的最后一天会有空闲,不过我现在也不能确定。”   许菱双叹口气,还是表示了理解:“没办法了,你也是来办公事的,我懂的。”   “总是这么懂事,叫我都难受起来了。”秦远揉着她的小脑袋,道:“你今天累不累,要不要我帮你放松一下肩膀?”   “我不累。”许菱双忽的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快速道:“你等我换个新衣服,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去天安门广场拍几张合影,就算是一起旅游过了。”   秦远笑了起来:“这么容易满足?”   “对啊,只要跟你在一起,做什么不重要的。”许菱双急匆匆的换好衣服,就拉着秦远出去了。   他们俩拍了好几张合影,晚上又找了老字号的烤鸭店饱餐一顿,司机才送他们回来。   这种酒店的隔音效果是非常好的,加上浴室又有漂亮的大浴缸,所以许菱双开着收音机,拉着秦远一起泡了一个浪漫的双人澡,然后慢慢的在大床上解锁了一些平时在家没有解锁的姿势。   主要是叫声的问题,因为在家还是不好意思,怕邻居听见了。   之后,许菱双窝在秦远的怀里酣然入睡,觉得这趟出行也算是值得了。   她一觉睡到了上午九点,秦远早就不在屋里了,窗帘还是拉着的,屋里亮着一盏壁灯,好叫她不用睁眼一片漆黑。   床头柜上有秦远留给她的纸条,上面写着:我去开会了,会议五点结束,晚上回来跟你一起吃晚饭。   许菱双笑了一下,跳下床去浴室洗澡。   全都收拾好了走出来,已经快到十点了,戴子豪一直等在酒店大堂,见到许菱双下来,他就赶紧迎上去说:“许医生想去哪里玩?我可以给你做向导。”   “我也没什么头绪,你对这里熟悉,听你的。”许菱双道:“不过我肚子饿了,要不然咱们先去吃饭?”   “好。”   戴子豪领着许菱双在外头玩了大半天,去的都是那些耳熟能详的景点,不过他事先做了很多功课,基本像背书一样,去到一个地方就能把这里的历史全部介绍一遍,许菱双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而且他还带了照相机,咔擦咔擦给许菱双拍了好多张照片。   她生的太漂亮,在故宫拍照的时候,有些游客也举着相机对她使劲拍。   戴子豪说:“我跟着领导去过港城,也去过国外,许医生这样的要是在那边,肯定是可以做大明星的。”   “我对那个不感兴趣,我就做医生挺好的。”   戴子豪笑了起来:“许医生果然与众不同。”   因为秦远晚上要回来跟她一起吃饭的缘故,所以许菱双赶在五点半回到了酒店。   她回到房间去等了一会儿,秦远也回来了,还拎着一兜吃的,说是战友送给他的。   许菱双还没打开袋子看,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秦远过去打开门,进来的是廖原。   “许医生,已经请示过我爷爷了,我爷爷批示,可以做手术。”廖原说:“我过来是想问问许医生,明天要不要去看看手术?”   许菱双说:“彭主任说的担责问题呢?”   “我爷爷说,只要不是许老师画的细节图出了问题,自然是跟许老师无关的。”   “那我就去看看吧,不过你们准备的够快啊,这么突然就能做手术了。”许菱双说:“效率太高了。”   “要不是因为害怕永久性的损伤,这个手术早就应该做了。”廖原说:“所以这些事情其实早就准备好了,连我弟弟的身体状况,也属于随时可以手术的状态。其实昨天送他去医院,就已经在为术前做准备了。”   “他还害怕吗?”许菱双问道。   “害怕是肯定的,不过更多的是害怕失望。我们一家人都是,这都好几年了,每次稍微看见一点点曙光,最后又变成了不可能。”廖原说:“不过,这一次是我们最接近希望的时刻,这一切都多亏了许老师。”   “等手术成功后,你再说这样的话吧。而且,作为一个医生,这些是我应该做的。”许菱双道:“好了,说了这么多,我要去吃饭了,明天要早起,可不能耽误时间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饭店,司机会直接带着贤伉俪过去的。”廖原笑着说:“我刚好也顺路坐车过去陪我弟弟。”   第二天早上,戴子豪陪着许菱双去了医院,一到那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严肃气氛。   除了主刀的彭主任之外,还有其他医院的专家各二人,助手三名,另外还有一个据说是廖原爷爷秘书的大人物,一直站在那里盯着所有人看。   别人看上去都挺紧张的,反而是一直很害怕的廖舟变得轻松起来了。   许菱双过去看他,他说:“你们是不是怕死了?要是手术失败,我爷爷可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对我说这种话倒是不要紧,反正我不是那个下刀的人。但你要是给彭主任这么大的压力,可不是一件好事哦。”许菱双笑了起来。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跟你说,没跟他们说啊。”廖舟盯着许菱双干净认真的大眼睛,忽然道:“不过,我忽然有一种预感,我觉得这次的手术可以成功,而且我会像哥哥说的那样,在过年前就能站起来了。”   廖舟的预感没有错,虽然顶着巨大的压力,但彭主任这次非常稳,手术很成功,廖舟一切都好,只等着漫长的恢复期过后就可以开始复健了。   知道这个好消息后,廖原像个孩子一样在手术室门口嚎啕大哭,他的爱人也跟他抱在一起哭。   戴子豪不停的抹着眼泪,连廖原爷爷的秘书都红了眼眶,可见这一家人为了廖舟的身体实在是操碎了心。   等廖原哭够了,他就走到许菱双的面前,跟他的爱人一起,认认真真的给许菱双鞠躬致谢。   许菱双受了这个九十度的大礼,然后轻声道:“不用多谢,恭喜你们。”   廖原又去给所有参加手术的医护人员全都鞠躬致谢,彭主任其实也挺激动的,他把廖原扶起来,握着他的手说:“我也没有想到,真的可以成功。廖原,你找来的那个许医生,真的是个奇才。如果说我占了一半功劳,那么另外一半功劳就是她的。”   廖原抹了抹眼角,笑着说:“是啊,我知道的。”   “许医生人在哪儿呢?我还没跟她好好说几句呢,之前我不相信她的画,真是怪不好意思的。”彭主任左右看看。   戴子豪说:“许医生说肚子饿了,所以回去了。”   廖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很像许医生的性格。”   许菱双走出来确实是因为肚子饿了,司机就等在外面,所以她一出来就坐上车自己去觅食了。   京市的好吃的还是挺多的,许菱双跟小仓鼠一样买了很多很多零嘴儿,等回到酒店就储藏在空间里。   这个空间虽然不像空间异能者的那样可以永远保持食物的新鲜,但放进去的东西确实可以延长保质期,所以还是很方便的。   买了这么多东西,也逛了挺多地方,许菱双觉得稍微有点累,就趴在大床上一边看报纸一边等秦远回来。   不过,秦远还没回来,许菱双却等到了廖原爷爷的秘书。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许菱双一脸好奇。   秘书先生是个和蔼的中年男人,他说:“许医生你好,我姓齐,之前在医院我们就见过了。我现在过来呢,是因为廖副主席想请许医生去家里吃个便饭。”   “请我?去吃便饭?”许菱双说:“不用这么客气吧……”   “要的要的,刚才夫人已经去医院看过小舟了,这也是夫人的意思。请你不用紧张,晚上就是一些家常便饭,人呢,就是廖副主席跟夫人,还有廖原。”   “那好吧。”许菱双说:“不过我之前跟我爱人约好了要一起吃晚饭……”   “知道,我也派人去会场那里接秦同志了,一会儿他也会直接过去的。”齐秘书说:“那许医生准备一下,我就在外面等着。”   许菱双也不知道有什么要准备的,所以她去洗了一个脸,重新梳了一个马尾辫,就背上包走出来了。   齐秘书领着她坐上一辆非常气派的红旗轿车,车里还铺着地毯,司机看上去也不是一般人。   齐秘书是个很健谈的人,一路上他都在引导话题,又跟许菱双聊起家乡的特产,一点儿都不会冷场。   车子开进中南海,许菱双安静的看着窗外的一切,表情非常淡定。   齐秘书笑着说:“许医生好气度,很多人第一次来这里都会紧张的。”   “紧张?哦,因为这里住的人?”许菱双说:“我倒是没想到这些……”   齐秘书笑的更开心了,他说:“怪不得廖原之前说,许医生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不会因为患者的身份就有丝毫的改变。看来廖原看人的眼光还是那么准,许医生真的不像一般的年轻人。”   到了廖家的住处,廖原站在车外帮她打开车门,然后笑着说:“我爷爷跟奶奶突然决定要请许医生吃饭,我劝了一下,但他们两位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所以就只能这样了。不过许医生不用紧张,就是吃一顿家常便饭而已。”   许菱双点点头;“我不紧张,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们说是家常便饭,还真是特别家常,等秦远一到,保姆就端着饭菜走了出来,许菱双一看,就是稀饭馒头和几盘子家常菜,远远没有那天在廖原家里吃的晚饭那么精致。   饭菜摆好,一个很有气势的瘦高老人家就慢慢走了出来。 第63章   许菱双平时喜欢看报纸,她见过这位老人家的照片,虽然报纸上会显得稍微有点失真,不过等人一出现,她还是立刻就对上号了。   “廖副主席好。”   秦远立正站好给他敬了一个礼:“首长好。”   廖副主席的全名非常朴实,叫廖大宝,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泥腿子出身,没想到能有现在的一天。   廖大宝一看到许菱双,就立刻跟她握手,严肃的脸上泛起笑容,语气和蔼可亲又带着一点儿激动之意,他说:“许医生啊,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小舟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做手术的,真是多亏了你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短发老太太端着一碟油炸饼走了出来,她把盘子放在廖大宝的手上,然后也握住了许菱双的手,眼眶还微微有点儿发红:“许医生,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才好。小舟小小年纪就瘫了这么久,我们找了好多好多医生,都没办法给他手术。好不容易等到你来了,小舟一下子就治好了。听彭医生说他只要复健锻炼就能重新站起来了,我真的太高兴了。这几年,为了小舟的事儿,我吃不下睡不香,天天求神拜佛……”   “卢同志,别乱说话啊!”廖大宝打断了老太太的话,然后接过话头说:“总之呢,我们全家人都非常感谢许医生。今天没打招呼就喊你们夫妻俩过来吃饭,是希望大家能坐下来聊一聊,以后小舟的康复说不定还要麻烦许医生的。”   许菱双说:“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后续的康复彭主任他们会负责,他们应该比我更专业。”   许菱双说的都是实话,而且她马上就要回省城了,不可能帮上什么忙了。   廖大宝说:“你这个小同志太谦虚了,来,都坐下,咱们吃饭吧。”   “都是一点儿粗茶淡饭,我们平时就吃这些,我说今天家里来贵客,应该准备一点儿好菜,不过老廖非说不用了。”卢老太太说:“这个老头子吧就是特别倔,我又劝不了。不过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当,所以我做了一盘子芝麻糖饼,这是我的拿手菜,家里的年轻人都喜欢吃。来,小许啊,你多吃一点儿。”   卢老太太给许菱双和秦远夹糖饼,他们等两位老人家动筷子了,于是也低头吃了起来。   芝麻糖饼确实好吃,外壳炸的酥脆,里面的黑芝麻糖馅儿甜而不腻,许菱双一口气吃了两个。   见她喜欢吃,卢老太太就更加欢喜了,她说:“小许是不是喜欢吃甜的?”   “还挺喜欢的。”许菱双实话实说。   “我就知道嘛,小姑娘都喜欢吃甜的。”卢老太太说:“一会儿我让人给你包些点心带回去,我跟老廖年纪大了,不大吃这些东西了,廖原他们也不经常过来,都只能放在那里。”   “好啊,谢谢您。”一点吃的而已,许菱双就点点头,然后继续吃饭。   一顿家常饭的气氛还是不错的,廖大宝一直在跟秦远聊一些许菱双不感兴趣的话题,廖原偶尔也会说上几句。   卢老太太就跟许菱双聊一些家长里短,比如问问她结婚多久啦,有没有孩子啊,什么时候生孩子之类的。   廖大宝还奉行光盘,等大家把桌上的饭菜全都吃光了,才算晚饭结束。   廖原说:“平时爷爷奶奶他们也是这样吃晚饭的,一点稀饭馒头加一叠菜就可以了。”   “已经很好了,我们顿顿都能吃饱,还有很多人民吃不饱饭的。”廖大宝说。   许菱双想到廖原家的保姆做的那些精致菜肴,笑了笑没说话——反正老一辈的勤俭节约,晚辈们自然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的。   吃过饭,大家又走到一旁的沙发区去坐下聊天,保姆端了一盘切好的苹果过来,看分量应该是两个苹果。   卢老太太说:“水果凉,我们年纪大了不怎么吃,你们年轻人多吃一点。”   “好的,多谢您。”许菱双也不客气,拿了竹签扎起苹果块吃了起来。   廖大宝说:“小许今年二十二岁?”   “是的。”许菱双抬起头来。   “这么年轻的岁数,这次的高考,你打算参加吗?”廖大宝忽然道:“我问过廖原,你学的是传统的中医,但你这个人呢比较特殊,要是只做中医,我觉得可惜了。就像这次的手术,如果你学过,你就可以亲自操刀,成功率可能还会超过彭医生。所以,我建议你去读大学读西医。只要分数能到基本线,所有的医学院随便你选,一定可以读的成。要是实在不想考,我也可以让你直接去读大学,只不过选择的余地可能不多。”   许菱双愣了一下才说:“医学院我是打算考的,虽然我只有初中毕业证,但我一直都在自学,如果是我们本省的医大,我还是比较有信心可以考上的。”   许菱双他们这些基地长大的孩子都学过很多东西,唯一差一点的大概就是数学了,不过秦远在这方面很厉害,找他补一补大概也不会拖分。   “很好,年轻人有上进心,在这种时候还一直在自学,说明你是真的想在这条道路上长久发展的。”廖大宝说:“我说的那些你也记在心里,可以给你吃一颗定心丸。哪怕分数差一点,只要你去考了,就一定可以上。未来呢,一定是属于你这种有天分又肯努力的年轻人的。”   廖原说:“是啊,我跟我爷爷一直在想要怎么感谢许医生,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让许医生去读大学最合适不过了。当然了,我们不是在怀疑许医生的实力,你这么优秀,考是肯定可以考得上的。不过这次时隔十年才恢复高考,参加考试的人会非常多,万一这次没考好,许医生又要浪费一些时间。所以呢,我爷爷想让你安心备考,不用担心成绩的事情。”   许菱双的表情很平静,她说:“多谢副主席的好意,我会记在心里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来京市读大学,之后就留在京市发展?”廖大宝又问道。   许菱双说:“这个暂时没有考虑过,因为我不想跟秦远异地相处。之前我去省城,也是因为他在省城。虽然我很在乎自己的事业,但家庭我也很重视。”   廖大宝大概不是很理解这种思维,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说:“要是在你们本省读书也不错,总之,先学完再说。”   这话说的就有点意思了,连许菱双都觉得他老人家是话里有话。   闲聊结束后,卢老太太叫保姆装了一大包吃的东西,廖原又亲自送秦远和许菱双回酒店。   路上,廖原说:“许医生,我爷爷真的很重视你们这些年轻有为的青年,以后你的发展一定会很好的。”   许菱双说:“你们太抬举我了,比我有才华的人多了去了,我只能尽量做到自己的本分。”   等到了酒店房间,许菱双拉住秦远的大手说:“今天晚上这顿饭是不是吃的奇奇怪怪的?话说廖家是什么意思?让我不用考试就去读大学,也不怕我到时候学不好,将来毕不了业?这可是做医生,真的走后门只会害死病人吧。”   秦远说:“廖家是想跟你套近乎,拉好关系,以后呢,让你作为他们家最亲近的医生。你应该知道的,首长们是有专门的医生的。”   “我知道啊,可那些都是国宝级的老专家了吧,我算什么,他们要这样笼络我?”许菱双很好奇。   “你现在确实很年轻,但你会成长,会学习,最重要的是,你有一个其他任何老专家都没有的本领。”   许菱双明白过来了:“我那个堪称透视的感知?”   “没错,如果你把中西医都学好,再加上你这个别人都没有的能力,以后有什么细微的病灶你都会看的清清楚楚,这简直就是一些疑难杂症患者的福音。”秦远说:“另外呢,没有人不怕死的,尤其是有能力有本领的人,死神面前人人平等嘛。所以廖家想跟你搞好关系,将来他们就能第一时间得到最好的医生。”   “所以才会有今天晚上这顿饭。”许菱双说:“不过我觉得他们想得太多了,只要是患者,不管是谁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尽全力。我能救的一定会救,救不了的我也没办法。”   “没错啊,但是他们不想跟你只是医患关系,还想跟你做朋友。毕竟,不管你再怎么一视同仁,自己的亲人朋友总是会另眼相看的吧?就说董老五,要是现在他去找你治病,你还会像之前那样那么严格吗?”   “那肯定不会啊,毕竟现在是朋友了啊,多少都会温和一点的。”许菱双笑了起来:“好吧,还是你看的透。”   秦远说:“你也可以看得透,你只是懒得理会这些事情罢了。你信不信,等我们回到省城,过段时间廖原或者是那个戴子豪就会过去看你,顺便给你送点礼物什么的。”   “要是送吃的我就收,其他贵重东西我是不会收的。我们入职培训的时候都说过了,不能收群众礼物的,但是一点零食无所谓。”许菱双一本正经的说道。   对于这些规矩,许菱双是一定会遵守的,一来是因为她性格认真,二来呢自然是因为他们家不缺钱,没必要为了所谓的礼物弄坏自己的名声。   他们家的存款很多,秦远的津贴又高,加上她现在的工资收入也不少,家里又没什么用大钱的地方,存款甚至越来越多了。   秦远捧住她娇嫩的小脸亲了一口,道:“好了,不说这些大人物的事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许菱双眼睛一亮:“你明天可以陪我出去玩?”   “没错,明天上午会议就结束了,之后拍个大合影,就可以各回各家了。”秦远说:“你上午多睡一会儿,然后找地方吃点东西,就让廖家的司机把你送来会场,我那边结束了就跟你出去玩。”   “太好啦。”许菱双兴奋的蹦了起来,然后她直接跳到秦远的身上又把他扑倒在大床上。   第二天上午,许菱双起床后,戴子豪就让酒店的后厨临时准备了一份早饭送过来,从鸡蛋豆浆到蛋糕水果,应有尽有,可谓非常贴心。   许菱双吃了早饭,稍微收拾了一下行李,她把一部分容易弄碎的点心放进空间里,其他东西还是放在外面,这样可以掩人耳目。   收拾好东西,司机就把许菱双送到秦远他们开会的地方去了。   这里也是宾馆,不过是属于军队所有的,一般人进不去,但廖家的司机跟车子哪里都能去,所以就直接给她开进去了。   进去的时候,刚好遇到秦远他们这些人在大草坪上面拍大合影,许菱双就打开车窗户,兴致勃勃的在那里观看。   过来开会的都是营级和团级干部,因为级别问题所以大家的年岁都不轻了,一大群人里面,就属站在最后一排的秦远最为突出。   他又年轻又高大又挺拔又帅气,加上阳光的笑容,许菱双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的照片拍出来肯定特别好看。   拍好照片,大家互相道了再见,秦远就摘下帽子朝许菱双那边走过去了。   许菱双从车窗探出半个身体冲他喊道:“走快点啊!”   秦远笑了起来,拔腿开始跑。   还没散开的人群看着这边,有人好奇的问道:“这么气派的小轿车,这么好看的女同志,跟秦营长是什么关系啊?”   “他说自己是跟爱人一起过来出差的,他爱人是个医生,好像是来京市给什么人看病的。”   “嗨,人跟人真是命不同,我都这岁数了才混了个营长,人家二十几岁就是营长,连爱人都是医生,还这么漂亮,啧!”   “咋的,嫌弃自家的婆娘不够好看了?那就再找一个呗?我老家的婆娘我也不打算接来我身边了,字都不认识,接过来怎么生活?她不愿意离婚,那就这么拖着呗。”   秦远这会儿已经坐上轿车搂着许菱双了,车子朝着长城那边开过去,许菱双兴致勃勃的跟他说:“戴子豪把照相机借给我了,我在想,我们都挺喜欢拍照片的,不如自己买一个。”   秦远点头道:“之前倒是一直没想到这茬,等回去就买一个吧,百货商店就有。”   两个人在外面玩到傍晚才回来,火车是第二天清早的,所以二人也没有去外面,就在酒店的餐厅吃了一顿晚饭,就上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许菱双跟秦远拎着大包小包走出房门,就看见了廖原和戴子豪。   “许医生,秦营长,我送你们去火车站。”廖原笑着说:“早饭我让家里人准备了,包的很严实,你们想在火车上吃也可以,应该不会凉的。”   “多谢,你有心了。”许菱双道,看来廖家人确实很想跟她维持长久的关系。   “应该的。”   清晨的道路很空旷,车子飞驰过大街小巷,廖原将一个纸盒子递给许菱双,道:“许医生这次出差的收入,我们按照规定会汇给你所在的单位。这个呢,是我跟我爱人的一点小小心意,希望许医生可以收下。”   许菱双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架全新的海鸥相机,她立刻关上盒子,将东西递回去。   “谢谢你跟你爱人,心意我领了,东西我不能收。”许菱双认真道。   “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我不是在跟你客气,我很认真的跟你说,我不会收这个的。再说了,相机这么贵,怎么可能不是贵重东西?我跟爱人的收入都还可以,我们自己完全可以负担的起。”   廖原见许菱双的态度非常坚决,也只能叹口气,将东西收了回去。   等到了火车站,廖原他们将许菱双和秦远一直送到车上,他说:“许医生,过阵子我还会去拜访你们的。小舟的事情,真是说上一千遍一万遍都没有办法表达我们心里的谢意。我们全家都很有诚意,想跟许医生做个朋友。这次刚巧我妈的时间也不凑巧,没能让许医生看看脉,等下个月,我陪她过去找你。”   “好啊,随时欢迎你们。”许菱双跟秦远客客气气的跟他们握了手。   回到省城,秦远立刻就回了营部,许菱双则骑着自行车到处给熟人朋友送吃的,她还去了邮局,寄了一些奶粉、麦乳精给双井村的亲人。   第二天去了医院,她又拿出一大包点心分给科室的同事们。   马主任说:“我已经接到彭主任的电话了,说手术非常成功,那个患者现在状态很好,应该会康复的很快。他还说小许你是个可塑之才,要是你愿意的话,他想挖你去京市呢。”   许菱双笑着说:“我还是想留在这里。”   “对不对,我就说小许不舍得咱们的。”阮医生笑着拍了拍许菱双的肩膀。   一切重新回到正轨,许菱双认认真真在医院实习,空闲时间就看高考的书籍,如果秦远在家,会给她讲解数学题。   有这样一个什么都懂的丈夫,许菱双实在是满意极了,就是秦远最近挺忙的,不能经常回来过夜。   李桃很喜欢许菱双,除了上班和谈恋爱,只要许菱双在家,她就喜欢泡在秦家。   许菱双看书学习,李桃就在一旁打打毛线衣,然后帮她端茶送水,所以许菱双总打趣她结婚后肯定是个贤惠小媳妇儿。   “许老师,你为什么不参加这次的高考,要等明年啊?之前五哥说,以你的水平还是能考上的,就是学校可能差一点儿。”趁着休息时间,李桃好奇的问道。   许菱双说:“因为我不想去上差的学校啊,我想读省城医学院。要是分数考的不理想,去不了医学院,那我高考就没有意义了。反正前后也就相差半年,我也没那么着急的。”   这一次的高考时间在十二月十一号,对于许菱双来说,确实太过仓促了。   “我们五哥就很着急,说这次一定要考上。”   “他不一样,他盼了这么多年了,再说他比我年纪大,他肯定着急啊。”许菱双打趣道。   “谁说我年纪大了?”董清泉忽然出现在秦家的院子门口,然后推开院子门就走了进来。   他还是那个玉面公子哥儿的模样,大概因为最近备考心情不错的关系,脸上那种总是带着轻蔑的笑容倒也很少见到了。   “五哥怎么来了?马上就要考试了,你居然不在家看书。”李桃好奇的问道。   “看书也要休息一下的啊。”董清泉说:“我肚子饿了想喊你给我煮个面条,结果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猜你就在这里,所以就来这里找吃的了。”   许菱双说:“厨房有挂面,还有小青菜,桃子给他煮一碗面条,打两个鸡蛋。他要考试了,光吃面食没有营养。”   “喝,不愧是医生,还挺懂的。”董清泉走过来,在桃子让出来的椅子上坐下了,他说:“许老师,你的数学学的怎么样了?我看老秦近来特别忙,很少回来,等我考过试,我就有时间帮你补课了。”   “那就太感谢你了。”许菱双说:“我就是数学差了点儿,要不然我也参加这一次的高考了。”   “其实你可以去试试的,看看自己能考多少分。”   “还是算了,我不习惯去打没有准备的仗。”   李桃煮好一大碗鸡蛋面,把小桌子搬到走廊上,让董清泉也在外头吃。   许菱双继续看书,李桃埋头织毛线,董清泉吃完一大碗面,正打算告辞回家继续努力,却见院子外头跑过来一个中年妇人。   她看了看门牌号,然后怒气冲冲的冲进秦家的院子里,指着许菱双骂道:“就是你吧?看你的模样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了!”   董清泉冷笑一声,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儿,这里是别人家,小心我对你动手!”   董清泉的性子有多混大家都知道,那妇人瑟缩了一下,气势萎了一半,但还是两手叉腰大吼道:“你为什么要害我家男人?我们怎么得罪你了?你害的他被分到下面去了!我们好不容易在这里经营了这么久,孩子也在这里上学,现在一切都毁了!去那个什么荒郊野岭的地方,我们怎么生活啊!”   “你谁啊?我认识你?”许菱双一脸莫名其妙。   “我男人是田望!”   “田望是谁?”许菱双还是一脸莫名。   “你!你还在这里装!”妇人气得半死,“就知道你们这种长得妖妖娆娆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骨子里都坏透了!”   董清泉说:“田望就是文工团的团长。”   “哦,是他。”许菱双这才弄明白。   “对,是他!就是你害的他现在做不了文工团的团长了!你这个害死人的坏女人,我们家老田怎么惹到你了?你要这样害他?”妇人说着说着,忽然一屁股朝地上一坐,然后开始哭天抢地起来了。   许菱双看她的架势就觉得眼熟,以前秦远他妈就经常这么做,不过来了省城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这样的架势。   “他怎么惹到我了?你不如回去问问你的老田?他纵容团里的年轻姑娘跑来破坏我的家庭,我去找他,让他管管,结果他说小姑娘都是单身,破坏我们家庭是她们的自由,还叫我管好自家的男人。你们家老田这么不要脸,你还有脸来问我他怎么惹到我了?我当时好声好气的去找他说情况,他但凡能负个责任管一管,我都不会去找徐政委的。他自己心术不正,难道还怪得了别人?”许菱双冷笑一声。   她一直忙着上班和看书学习,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过李桃告诉过她,徐政委非常重视这件事,说是狠抓了一阵风气建设,还给文工团的小姑娘们上了很多节思想教育课。   最近一段时间,这些小姑娘一直都在加紧训练,平时空闲时候就被拉去上思想品德课,整个大院都清静多了。   不过,许菱双倒是不知道文工团团长被调职的事情,看这个妇人的样子,田望被调去的肯定不是好地方,应该是过去受惩罚的。   那妇人愣了一下,看着许菱双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许菱双说:“好了,你现在知道理由了?可以请你出去了吗?”   “你……你不知道那些小姑娘背后有人撑腰的吗?我们家老田怎么管她们?根本管不住的!那个任晓娇都嫁给老首长了,其他小姑娘也有这个那个在背后,你真以为老田管得了他们?再说老田又没有说错,你们管不住自己的丈夫,关那些小姑娘什么事?要是你这个女人真的有本事,你男人一辈子都不会被别人抢走的!”那妇人又开始嚎啕大哭,“就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啊,现在我家小孩要去乡下念书了!天啊,我可怎么活啊!”   董清泉不耐烦这种嚎啕大哭的女人,他搓了搓手说:“许老师,我可以把这个女的踢出去吗?”   “我是同意你踢出去的,不过注意不要留下明显的伤痕,要不然她可能也会去你家哭。”许菱双道。   “放心好了,没人敢去我家哭。我爸那个脾气比我还差,她们不怕死是可以过去试试的。”董清泉冷笑一下,开始走下台阶。   那妇人吓了一跳,连滚带爬跑到了院子门口,但她还是紧紧扒住铁栅栏门不放,然后继续咒骂许菱双破坏了她男人的大好前途。   董清泉说:“这个大嫂,你别说笑话了好吗?就田望那种东西还会有前途?是,他送了很多女团员出去讨好各种领导,但你知不知道他得罪了多少人?就算这次徐政委不抓风气建设,田望等不到过年也会被发配边疆的。”   那妇人一愣:“你胡说!我们家老田可是有靠山的!”   “你还不知道田望得罪了什么人吗?他团里那个叫魏雨的女同志闹得人家老陈离婚了,老陈爱人看着是个家庭妇女,但你知道人家爸爸是做什么的吗?你没看到老陈跟田望一起都被调走了吗?就是因为他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魏雨更是直接被赶回家了,听说肚子里的胎儿也被老陈爱人打出来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   “我……我听过啊……但是……但是又不是老田让魏雨去做这种事的……”妇人的语气越来越虚了。   李桃说:“呸呸,你们真不要脸,连我都知道田望亲自给那些姑娘们牵线,就是希望可以讨好领导,帮助自己升迁。他坏透了,你更坏,明明知道自己男人做了坏事,还来找别人叫屈?呸呸!”   妇人扒拉着铁门,已经开始想走了。   但董清泉忽然笑了一下,然后慢慢道:“对了,这位大嫂,有件事呢,可能你们家老田没有告诉你。”   “什……什么?”   看着董清泉那个恶意的笑容,妇人开始心慌了,她现在是真的想回家了。   但董清泉没有给她回家的机会,他大声道:“就是那个叫魏雨的女同志,她丢掉的那个胎儿,跟你的儿子女儿是同父异母的亲人呢!真是恭喜你了!”   妇人浑身一震,面色陡然变得煞白:“你胡扯!老田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我是不是胡扯,你看看自己的脸,再看看自己的身材不就知道了吗?一边是你这样的黄脸婆,一边是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你觉得你们家老田喜欢谁?”董清泉笑的更加开心了,他说:“哦,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不止是魏雨,你们家老田睡过的还有一个叫罗珊珊的,你最好快点去查一查,说不定她肚子里也给你的儿女怀上亲弟弟亲妹妹了!”   那妇人死死的看着董清泉那张嘲讽的脸,突然尖叫一声,晕死过去了。   许菱双气的不得了:“董老五你怎么回事?这个人晕倒在我家门口,还要浪费我的时间去给她看病。你什么居心啊?”   董清泉说:“一看她就是气晕了,我过去给她一耳光就醒了,不用你许医生的大驾。”   说着,董清泉真的走过去给了那妇人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许菱双叹口气,也跟了过去,那妇人还真的醒过来了,她迷茫的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然后捂着脸痛哭起来。   许菱双说:“这位大嫂啊,你有力气在这里哭,不如回去查一查那个叫罗珊珊的,万一真的怀上田望的孩子,他可是要跟你离婚再娶的。”   这话一出,妇人立刻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了:“没错,我要回去!我要回去问清楚!”   于是,在高考这么关键的时期,大院传出了一个今年以来最大的丑闻。   罗珊珊真的怀上了孩子,而田望赶在被调走之前要跟老婆离婚,可他老婆看样子也知道不是个省油的灯,她直接举报田望搞破鞋,上头下来一查,连孩子都搞出来了,便判了田望一个流氓罪,要关十年。   而罗珊珊因为未婚怀孕被查出来,所以也是流氓罪,不过她判的少,只有三年。   田望老婆虽然如愿以偿没有离婚,但田望要关十年,她一个家庭主妇,没了丈夫的收入,她在省城根本待不下去,只能带着一对儿女回到娘家去了。   这件事到这里,没有一个赢家,只平白让所有人看了笑话。   不过经过这件事之后,不需要徐政委狠抓风气建设,文工团现在都是一片安静,根本没有人敢东想西想去追求什么爱情自由了。   “许老师,我还是不能理解,上面的人去查文工团,那个蒋欣瑶明明就写了那么多信给秦营长,但为什么她只是被剥夺了领舞的位置,写了几封检讨,其他什么事都没有啊?”李桃很不服气的说道。   许菱双说:“你觉得应该怎么惩罚她?”   “抓起来判流氓罪啊!”   “人家蒋欣瑶都去医院检查过了,确定是个清白的女同志,这个流氓罪怎么判?”许菱双说:“依我看啊,这个蒋欣瑶是非常聪明的,她才不会随便破坏底线,给别人尝到甜头呢。”   李桃说:“阿姨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说结婚前千万不要犯错误,我天天听阿姨跟我念叨,耳朵都要起茧子啦。我这么乖,怎么会犯错误嘛。”   李桃已经定下婚期了,等董清泉的高考成绩出来后,她跟岳志峰就会去登记结婚。   许菱双笑着说:“说起来,你跟我二妹一个年纪,你都要结婚了,我二妹还没有谈对象呢。”   “香萍最近还给我写信了呢,说自己除了干活就是跟着田七后面看书学习,特别忙,一点都不想找对象的事情!”李桃说:“我叫她不要那么辛苦,要是赶上下雨天,就坐车来省城看看我们,我可以帮她买车票的。”   李桃吃住都在董家,自己这几年的工资全都存起来了,手头还是很宽裕的。   正说着,秦远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封电报,他大步流星的走进屋里,道:“菱双,你妈妈身体有点不舒服,香萍说后天会带她来这里看病。”   许菱双一愣,赶紧拿过电报看了一眼,不过这会儿的电报不便宜,所以许香萍也没有多写什么,只写了后天来省城。   李桃见秦远回来了,就拎着自己的毛线篮子回去了。   “你别担心,岳母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的,而且上次回家,你不是给他们所有人都检查过身体吗?就算岳母有什么毛病,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就变成大问题的。”秦远安慰道。   许菱双点点头:“那我后天上午去省城汽车站接她们,明天我要去医院请假。”   “我跟你一起去。”秦远说:“之后吃个饭,就可以去医院了。”   带着一点点担忧,许菱双和秦远在省城汽车站接到了姚翠花和许香萍。   姚翠花之前根本没有坐过汽车,所以一路上吐的昏天黑地的,下了车还抱着一棵树干呕了半天。   许菱双赶紧给她喂了些热水,又给她把了脉:“我带了银针出来的,妈跟我去秦远的车上,我给你扎几针,就不会晕车了。”   姚翠花很听话的点点头,被两个女儿扶出了汽车站。   “香萍,妈到底哪里不舒服?”许菱双说:“去县医院看过了吗?”   “看过了,开了药吃,不过也没什么用处,还是天天胃疼。”许香萍说:“我想着大姐你就是医生,你们又是大医院,就干脆过来找你了。”   到了秦远的吉普车上,许菱双先给姚翠花扎了针,接着秦远开车把她们拉到了军区医院外面的那条街上。   他说:“岳母,本来我打算开车带你们回家放下行李的。不过看你晕车这么厉害,我就想着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吃个午饭,下午就可以走路去医院了。”   “好的,还是你想的周到。”姚翠花笑着说:“我们突然过来,是不是耽误你们的工作了?”   “不会,我们本来就这几天休息。”秦远笑着说。   几个人下了车,秦远找了一家国营饭店,要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就点了一些清淡的饭菜。   许菱双等姚翠花休息了一会儿,就用手摸着她的肚子给她做了一个检查。   检查过后,她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   秦远说:“岳母的胃怎么样了?”   “胃炎,老毛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怎么吃饱过,胃不出毛病就奇怪了。”许菱双说:“不过我在这方面懂得不多,还是直接去看专业的。哦,对了,胃炎不能喝粥,让我妈吃馒头吧。”   “好。”秦远立刻拿走姚翠花面前的稀饭,将一盘馒头放了过去。   “不能喝稀饭?可是我们经常吃稀饭的,这可怎么办啊?”许香萍微微有些发愁。   “家里还缺粮食?我上次回去才给了你们好些粮票的。”许菱双说:“就你们几个人吃饭,应该可以顿顿吃干饭的。”   许香萍说:“这就要问妈了,她一天到晚都说粮食要省着吃,万一开春以后不够吃了怎么办,所以一直舍不得。现在好了,胃越吃越疼,看病又要多花钱。”   “哎呀,我怎么知道会变成这样嘛。”姚翠花红着脸说:“再说我也是为了家里好啊,多存点粮食总没有害处的。”   秦远说:“岳母,粮食这方面你们不用担心,我跟菱双的收入都不错。你们该怎么吃饭还是要怎么吃饭,要不然毁了身体,只会得不偿失。” 第64章   姚翠花说:“你们挣得多,也要给自己留着,都这个年纪了,后头生了娃娃,总有花钱的时候。我们现在的日子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你们不用操心……”   “怎么不用操心了?妈你总是这么说,结果胃疼到在地里晕倒了我才知道,带你去县医院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到最后还不是要烦到大姐和姐夫?而且还要花钱给你治病。”许香萍说:“之前就说了,家里就我们几个人了,你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要立刻跟我说,你总是不听。”   姚翠花红着脸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秦远就说:“先吃饭吧,吃完了去医院。我觉得呢,我们说的话可能不准确,但听医生的,总归是没错的。”   几个人吃过饭,就陪着姚翠花去消化内科看病。   消化内科的贾医生说:“小许啊,你妈这个胃病也挺久的了,要是再不注意,就会发展成为胃溃疡了,到时候就不好治了。”   姚翠花听不懂这个,只问:“医生啊,胃溃疡是什么?”   医生就简单说了一下胃溃疡的严重性,听的姚翠花满脸煞白,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那……那我怎么办啊?医生你说要怎么治,我会听你的话,好好治病的。”姚翠花捂着胸口说:“我孩子还小呢,我要等着他们一个个长大,一个个结婚生子,我才能安心离开。要是我太早走了,我的孩子怎么办?谁来养他们啊!”   说着说着,姚翠花居然开始抹起了眼泪。   许大海那边她是完全不指望了,现在他自身难保,每天都跟许奶奶吵架,日子过得乱糟糟的,他们能把许小宝养大就不错了,不能指望他来养下头的两个女儿。   贾医生说:“你这么想就对了,来,别哭了,我跟你说说平时要注意什么……”   姚翠花自己记不住那么多,赶紧让许香萍拿纸笔写下来。   许菱双搬去省城后,许香萍就跟着吴田七学认字,她非常认真刻苦,如今已经有三四年级的水平了,所以她拿出一个小本子和铅笔,认认真真的写了起来,不会写的字就标了拼音,回去能认得就行。   等在药房拿了药,秦远就开车带着她们回家。   姚翠花这会儿还是有些恹恹的,不过等车子开进军区大院,看到许菱双他们住的院子那么漂亮的的时候,她就稍微精神了一点儿。   “老丁家的闺女不是早几年前嫁来省城了吗?之前他们两口子也来省城看过闺女,回去以后说他闺女女婿住的屋子是筒子楼,就那么一间,屋里大床搭小床,隔着布帘子睡。进进出出呢都要撞着东西,烧饭在走道上,上厕所靠痰盂,我就一直担心你在城里住的不好。没想到你们的房子这么好,就两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院子也这么漂亮。这要是再生几个娃娃,也够住了呢。”姚翠花看上去很开心。   大女婿这么出息,对她又处处尊重,她还是很为许菱双感到高兴的。   许菱双说:“这也不算什么,秦远过些年再往上升,加上我也评上职称,我们应该能分到更好的房子住。”   “是吗?那我可就真的放心了。”姚翠花坐在客厅里,左摸摸右摸摸,对这里的所有家具都挺满意的。   许菱双给许香萍泡了热茶,端了一盘子糖果点心出来,然后就兑了温开水给姚翠花吃药。   “贾医生只开了半个月的药,那半个月之后,我是不是还要来这边啊?”姚翠花说:“车费太贵了,我去县医院看病行不行啊?”   坐在沙发对面的秦远笑着说:“岳母不用担心这些事情,车费我跟菱双出,反正我们平时也没什么开销。贾医生是有经验的老医生,既然已经找他看病了,那就不用求二人了。再说了,在医院的时候岳母不是还说自己要看到所有孩子长大成人、结婚生子的吗?可不能为了省些小钱就误了大事啊。”   许香萍一边吃鸡蛋糕一边说:“就是,妈我跟你说,这次你可以不听我的,但是大姐和姐夫的话,你总要听了吧?”   “好,我听你们的。”姚翠花满脸带笑,看上去非常高兴。   许菱双说:“你们既然来了,就在这里住上几天再回去吧,反正客房是现成的。”   “大姐,我就是想来玩两天的,花了那么多车费才过来,要是明天就回去,可不是亏大了吗?”许香萍说:“我想去动物园,还想看电影。”   姚翠花其实是有点犹豫的,不过见许香萍那么兴致勃勃,她就没说话了。   她今天坐车折腾的难受,这会儿吃了贾医生开的药,喝了一点儿热水,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许菱双带着她去卫生间洗了脸,然后领去了客房。   客房是昨天晚上铺好的,一张标准的双人床上铺着干净的床单被子,姚翠花躺下去之后,就拉着她的手轻声说:“菱双啊,你要好好跟秦远过日子,你看看你们现在的日子,真是神仙也比得过了。”   “妈不用担心我们,妈只要顾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了。”许菱双帮她放下窗帘,就走出去了。   许香萍年轻,精神好,见时间还早,在家里待不住,就拉着许菱双带她在周围逛逛。   秦远就说:“你们骑车出去玩吧,家里有我看着,你不用担心。”   “好。”许菱双就骑着自行车带着许香萍出去了。   她们先逛了整个军区大院,接着又从大门口出去,沿着马路兜了一圈,许菱双给许香萍买了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然后慢悠悠的把车子骑回了大院。   “咦?许老师,香萍?”李桃放下手里的东西,特别兴奋的冲她们挥手。   “哎呀,桃子!”许香萍跳下自行车,抱住李桃蹦了起来。   李冰在旁边捡起李桃丢下的布袋子,也笑着跟她们打招呼:“香萍还是第一次过来呢,婶子的病情怎么样了?”   “你也知道我妈生病了?看过医生,吃了药,现在在家里午睡呢。”许香萍说:“我们明天要去动物园玩,你们要是有空,一起去呗?”   “明天不行啊,我跟哥哥都要上班,后天倒是可以。”李桃说:“你什么时候回去啊?后天我陪你玩一整天,还做饭给你吃。”   “去你们家吃饭?还是不要了吧,你那个五哥不是在家吗?看着他的脸我就害怕,怎么吃得下饭?”许香萍很小声的说道。   董清泉确实是白瞎了他那张英俊不凡的脸,走到哪里都被人家女同志害怕,连文工团那些小姑娘都不敢靠近他五步以内。   “哈哈,你别怕,你运气好,五哥这几天都在军营那边,家里就我跟哥哥还有阿姨。”李桃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后天我陪你玩,还给你做饭。我哥哥会开车,倒时候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李冰笑着点点头:“是啊,后天我们都休息,就这么说定了。”   许菱双说:“那后天就交给你们两兄妹了,我那边也不能请假太多,后天我就可以回去上班了。”   “许老师你放心吧,就交给我们了。”李桃非常高兴的抱住许香萍的胳膊。   贾主任开的药有止疼的作用,姚翠花第二天就好受多了,秦远开车带着她们去了动物园、公园,给她们拍了不少照片,最后看了一场电影才尽兴而归。   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姚翠花还很兴奋的跟许香萍说道:“这省城就是不一样,之前我们公社也放过电影,不过这里的更好看啊。”   “妈要是喜欢,等下次过来复诊的时候,再让大姐请你看。”许香萍说。   “那怎么行?都是要花钱的。”姚翠花说:“明天人家桃子兄妹两个带我们出去玩,我们自己要备好钱,可不能让人家花钱的。”   “哎呀,我知道了知道了,妈放心好了,我是那种不知道规矩礼貌的人吗?再说大姐已经给过我零花钱了。”许香萍翻过身去,“我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啦,妈也快睡觉。”   第二天早上,许菱双给她们做好早饭,就跟秦远都出去上班了。   李冰开着董家的吉普车过来接人,车上除了李桃,还有她的未婚夫岳志峰。   作为朋友,李桃早就想把岳志峰介绍给许香萍认识了,可惜隔得远,到今天才能认识。   姚翠花早起后被许菱双用针灸压住了穴位,所以坐车也不怎么晕了,就跟着几个人年轻人一起高高兴兴的玩了一整天。   李冰这个小伙子一直都是那种细心又周到的性子,这么一整天玩下来,姚翠花见二女儿跟他也挺聊得来的,就微微动了一点心思。   晚饭是在董家吃的,董清泉和他的父母都不在家,只有李桃和李冰作为主人家招待大家。   李桃做了很多菜,又开了啤酒,大家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姚翠花是不能喝酒的,她只慢慢在一旁吃饭,一边吃一边打量这个漂亮的二层小楼和李冰。   “小冰啊,你妹妹都要结婚了,你怎么样了?有对象了没有?”姚翠花笑眯眯的问道。   李冰喝了一瓶啤酒,面颊微微有些红,他说:“我还没有对象呢,我是老大,又没有父母,等桃子嫁出去了,我才有心思考虑自己的事情,毕竟长兄如父嘛。”   “那你想找什么样的对象啊?”姚翠花又追问道。   许菱双听到这里已经差不多明白姚翠花的心思了,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专心致志的啃李桃做的卤鸡爪和鸡翅膀。   卤汤用的是董家的秘方老卤,吃起来特别带劲儿,特别是下酒一流。   李冰抓了抓脑袋,又喝了一口啤酒,笑着说:“嗨,我也不知道能找什么样的对象。我没爹没妈的,自己也就是个普通人,只要人家姑娘不嫌弃我就行了。”   “哎呀,你这么踏实的小伙子,怎么会有姑娘嫌弃你呢?”姚翠花说:“对了,桃子嫁出去是搬去岳家,你后面要是结婚住哪里啊?”   李冰说:“我们厂会分房子,按我这个工龄,不是分筒子楼就是两间平房吧,暂时肯定是够住了。”   “筒子楼啊,那住着可不舒服。”姚翠花在心里叹口气,没再继续问了。   许香萍一直在跟李桃聊天,压根没注意到她妈妈已经打听过李冰的婚嫁情况了。   吃过饭,又吃了一些水果,许菱双就带着她们二人打道回府了。   一到秦家,姚翠花就说:“小冰这个孩子真的很不错,就是可惜以后住的地方不太好,只能住筒子楼的话,香萍肯定会不习惯的。”   许香萍一愣:“李冰住筒子楼跟我有什么关系?妈……妈你不会是觉得我能跟李冰在一起吧?天啊,妈你在想什么啊!”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吗?你这个岁数在村里也算很大了,再不说婆家就真的说不出去了。小冰老老实实的,工作也稳定,又在省城,要是你能嫁过来,跟你大姐也有个照应啊。”   许香萍脸一垮,道:“妈倒是想的多,可惜我连一年级都没读过,人家一个读过高中的人,就能看上我了?你看他是在工厂上班,可人家是坐办公室的,技术人员,人家能看上我?妈你真的不要说笑了。”   许菱双闷不吭声的去烧开水,姚翠花跟许香萍在客厅争论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孩子傻乎乎的不开窍,就把许菱双从厨房叫了过来。   “菱双,你看看你二妹,生的这么好看,嫁给小冰难道不是绰绰有余吗?”   许菱双说:“这个事情要看他们俩自己的心意,本来婚嫁这种事,就是看感情,不是看什么配不配的。小冰确实是单身,我可以过去问问他,万一他跟香萍能成,也是一件好事。”   “大姐,连你也说这种话?”许香萍涨红了脸:“我怎么配得上人家?”   “你又好看又勤劳,哪里配不上他了?”许菱双说:“再说只是去问问而已,不成就不成呗。反正你是住在乡下的,将来也很少有机会见到面,又不会尴尬。”   许香萍不说话了,只低着头揪自己的衣角。   许菱双一看这个架势,知道她肯定不讨厌这个提议,便道:“你放心好了,等明天你们坐上车回去了,我才会去问小冰的。万一他拒绝了,那我会发电报告诉你,你下次不想来省城也可以。”   许香萍这才红着脸点点头:“那我听大姐的。”   秦远一直很忙,所以第二天早上派了小吴开车回来把姚翠花母女两个送上大客车。   许菱双在医院值了一个大夜班,之后回家睡了一觉,醒来看看时间,就拎着饭盒溜达去了董家。   李桃跟李冰果然都下班回来了,难得董清泉也在,一楼客厅开着收音机,等许菱双进来,董清泉就关上收音机,笑着说:“许老师怎么来了?是不是闻到我们家饭菜的香味,打算过来蹭个晚饭?”   “不不不,我打算去食堂吃饭,顺路过来看看你们而已。”许菱双煞有介事的说道。   李冰从厨房走了出来,道:“去什么食堂?就在这里吃,桃子马上就做好饭了。”   “那好吧。”许菱双说:“小冰你也过来坐啊。”   李冰就坐过去跟他们俩聊了起来,许菱双一直没提那件事,等董清泉去上厕所的时候,她才笑着说:“小冰,最近有人给你介绍对象吗?”   “没有。”   “那我给你介绍一个。”   “真的吗?许老师要给我介绍对象?”李冰微微有些惊讶。   “我介绍的这个人呢你也认识很久了,长的漂亮,勤劳踏实,虽然没上过学,不过如今也能看报纸,能写信,基本的工作生活是没有问题的。”许菱双说:“就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意见。”   李冰是个很聪明的小伙子,他立刻就听出了这话里说的是谁,想到许香萍那张非常好看又朝气的脸,他微微红了耳朵,低声说:“许老师,我这么普通,又没爹没妈的,那么好的姑娘怎么愿意跟我?”   “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不会拒绝了?既然是这样的话,等下次香萍来省城,你们俩就单独出去相处看看。毕竟你们虽然认识的时间长,但一直没有单独相处过。”   李冰红着脸点了头:“我听许老师的。”   “什么听许老师的?”董清泉从厕所那边走了过来。   “我给他介绍对象呢。”许菱双道。   董清泉一屁股坐下来:“你怎么不给我介绍对象呢?”   “桃子说,配得上你的女人不存在,谁敢给你介绍?”许菱双笑了起来。   董清泉撇撇嘴,说:“行了,说正经的,你把谁介绍给小冰了?不会是你们科室的护士吧?”   “不是,是我二妹。”   董清泉笑了:“那挺好的,小冰也认识,算是熟人了。”   等许香萍下一次来省城陪姚翠花复诊的时候,李冰就真的买了电影票,单独邀请她出去看电影。   两个年轻人看了电影,又去馆子吃了饭,回来的时候,许香萍的表情就明显不一样了。   “很满意?”许菱双道:“那就是能成了?”   “小冰哥特别好。”许香萍红着脸说:“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你明天还在这里呢,要是他明天还邀请你出去,那就是成了。”   “他刚才送我回来,在院门口说了,明天晚上下了班还带我出去吃饭。”许香萍说:“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是他对我也挺满意的?”   许菱双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是啊,你可以安心了,妈也可以安心了。”   姚翠花倒是真的放心了,她说:“这下好了,香萍也有着落了,看看小冰什么时候能去家里提亲,我也没什么能给香萍准备的,大概也就二十块钱了。菱双,会不会太寒酸了?”   “不会的,小冰不是那种人,他在村里住过,知道你们是什么情况,既然愿意跟香萍处对象,那就是接受这些情况了。”许菱双道:“妈就等着吃喜酒吧。”   这会儿普通人谈恋爱都特别单纯,李冰也不例外,除了带许香萍吃饭之外,他还会给她买东西,许香萍就在城里待了两天,李冰已经给她买了新衣服、新鞋子和新围巾,还有奶粉之类的营养品,这让许香萍高兴极了。   董清泉说:“小冰没有父母,不过我爸妈就是他的父母,等他跟香萍再处几个月,看看情形,就让我爸带着小冰去双井村提亲。至于香萍以后嫁过来,也可以安排在厂里上班。”   “真的啊?我们家香萍也能上班?可是她没有读过书。”姚翠花一脸的难以置信。   “厂里职位很多的,又不是只有读过书的人才能做,再说香萍认字的,做个简单的活计还是可以的。”董清泉说:“总之,阿姨你是不用担心的。”   姚翠花高兴极了:“这要是真的,那就太谢谢董同志你了!之前你刚去我们村子的时候,我就猜到你是个好人了!要不是好人,怎么会生的这么好看嘛,哈哈哈!”   李桃说:“婶子,你快别夸五哥了,五哥再好看有什么用?谁都不喜欢靠近他,到现在还是单身汉一个。”   董清泉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李冰在一旁看了看董清泉,又看看许菱双,并没有说话。   高考结束后过了一个多月,成绩总算出来了,董清泉不负众望,考出了非常好的成绩,顺利被军校录取了。   而且他爸爸帮忙活动了一下,让他就在本军区的军校就读,不用去外地。   毕竟他是家里幺儿,所以父母都对他格外疼爱一些,只希望他能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李桃跟岳志峰就着这桩喜事,立刻去登记结了婚,董家给她置办了很多嫁妆,风风光光的把李桃嫁了过去。   不过岳志峰也住在大院儿里,所以李桃不过是从二层小楼搬去了平房那边,换了个地方住而已。   董清泉最近也闲了下来,三月份就要开学了,所以他最近的任务就是交接各项工作,之后等档案转去军校,他就可以安安稳稳的上学了。   快要过年了,秦远的事情也少了很多,便经常回家陪许菱双。   大家都挺清闲的,反倒是许菱双自己忙了起来,慕名而去求医的人络绎不绝。   许菱双明明只是一个实习医生,但别人总是挂了号过去找她。   马主任知道许菱双情况特殊,便让阮医生陪着她一起出诊,以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天气越来越冷,经过了漫长恢复期和辛苦复健的于小山终于站了起来,不光许菱双,连阮医生都激动的红了眼眶。   于小山认真的说道:“许医生,等我能走路了,我就给你磕头。我奶奶说,对着自己的大恩人,要磕三个头才够的。”   “磕头就不用了,等你能走路了,我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回去读书。”许菱双说:“我还这么年轻,你要是给我磕头,说不定会让我折寿的,我可担不起的。”   于小山是个傻乎乎的好孩子,听了这话信以为真,就真的不敢再提磕头的事情了。   收到于小山站起来的消息后,廖原和戴子豪带着自己的母亲坐火车来了省城一起看望他。   于小山握着廖原的手,眼泪哗哗往下流:“廖叔叔,要不是你,我是站不起来的,我真的……我特别想给你磕头,但是许医生说不能给太年轻的人磕头,说是会折寿的。反正,等我好了,我会好好读书,以后给廖叔叔做牛做马。”   “傻孩子,我不用你给我做牛做马。”廖原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不过好好读书是对的,以后要做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   许菱双等他们聊完了才问道:“你弟弟怎么样了?算算时间,应该养的差不多了。”   “是的,恢复的特别好,如今每天都在认认真真做复健,小舟肌肉萎缩的程度比小山轻一些,估计过阵子就可以站起来了。”廖原说起廖舟,立刻眉飞色舞,“小舟还说,等自己全好了,要来看许医生呢。”   “真的?”许菱双不怎么相信,那个少年哪里会有这么好的心思?   “当然是真的。”廖母赶紧说:“小舟经常提到许医生的,总说许医生这样厉害,那样厉害。要不是我舍不得离开他半步,其实早就应该过来看看许医生,亲自给您道谢了。”   “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许菱双说:“对了,之前听说阿姨你胃口不好,现在好了吗?”   “好多了好多了,之前是因为牵挂小舟,所以身体总不好。自从小舟的手术成功后,我就好多了。不过我还是想请许医生帮我看一看,要是不麻烦您的话。”   “不麻烦啊。”许菱双说着就给廖母把了脉。   “怎么样了?我妈身体应该还好吧。”廖原问道。   许菱双说:“都挺好的,就是肠胃比较弱,如果你们还需要药膳的话,我也可以按照方子开几副。”   “要的要的,谢谢许医生啊。”廖母赶紧道。   许菱双回到办公室,给廖母开了一些对症下药的药膳,之后去病房将一叠信纸交给廖原,就打算下班回去了。   廖原笑着说:“许医生,不如晚上由我做东,大家一起去馆子吃一顿?”   “今晚就不了,快过年了,家里事情挺多的。”许菱双说:“我得回去准备准备,要不然过年什么东西都没有。”   “那好吧,我让子豪开车送你回去。”廖原又道。   许菱双笑着摆摆手:“不用不用,我骑车回去很快的。好了,先不说了,你们多陪陪小山吧。”   于小山在这里住院这么久,所有的费用一直都是廖原负担的,虽然之前他是拿于小山做实验,但能负责到这个份上,也算是非常不错了。   许菱双走出大楼,天空阴云密布,不过一丝风都没有,她伸出手停了一会儿,笑了起来;“又下雪了,今晚就吃个白菜猪肉锅子吧。”   秦远最近天天回去,所以许菱双只要一下班就会特别高兴。   她从车篷拿了自行车,按照一直回家的路径慢慢的骑车过去。   中间路过那家糖炒栗子,她还照旧买了一包,热乎乎的放在包里。   因为下雪的关系,路上的人都低着头步履匆匆,许菱双也加快了蹬车的速度,想快一点到家。   五点二十,许菱双照例骑车拐过一条小巷,忽然从旁边冲过来四五个穿着黑衣服包着头脸的高大男人,他们以极快的速度撞翻了她的自行车,将来不及跳下车的许菱双往地上一按,一张湿漉漉的帕子闪电般捂住许菱双的口鼻。   许菱双心里一惊,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但却已经来不及了,之前吸进去的那些气体让她的身体开始发软,脑袋开始发昏,她竭力睁大眼睛,但一个男人伸手在她的脖子后面狠狠一个手刀,她就彻底失去意识了。   六点二十,早就下班回到家里的秦远看看外面的大雪,又看看时钟,便穿上外衣拿着大伞出去接许菱双回家。   他知道许菱双一贯的下班路径,所以就沿着她下班会经过的地方大步走过去,希望在路上可以碰到她。   可是一直走到医院门口了,还是没有遇到许菱双。   许菱双有时候会特别忙,不能按时下班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秦远笑了一下,就上楼去了骨科找她。   “你说小许?她早就下班回去了啊?今天又不是她值班,她五点刚过就下班了,我记得她还去于小山的病房跟廖同志他们聊了天的。”正在吃饭的楚医生说:“怎么了?她还没回家?”   秦远心里一惊:“她真的那么早就下班了?”   “是啊。”楚医生也不吃饭了,带着秦远去了于小山的病房问问情况。   廖原母子两个已经不在这里了,不过戴子豪还在这里陪于小山说话。   见秦远问起许菱双,戴子豪就一五一十的说道:“许医生早就回去了,廖哥说让我开车送她回去,不过她拒绝了,说骑车很快的。都这个时间了,许医生还没到家吗?”   秦远心里着急,但面上却非常镇定,他淡淡道:“可能是我路上跟她错开了,今天下雪,说不定她走了另外一条路。我现在回去看看,可能她已经到家了。”   说着,他就跟楚医生他们说了再见,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了。   秦远先是走到医院的传达室问了看门的老头,对方说:“是啊,我看见许医生骑车出去的。”   “好的,谢谢您啊。”秦远就沿着许菱双走过的那条路继续朝前走。   走到那几家许菱双经常光顾的小店铺,秦远一一走进去问了,果然,在卖糖炒栗子的店里问到了信息。   “是的,许医生今天买了一斤栗子,我们还说天气这么冷,晚上要是吃点热乎的就好了。”店员说:“许医生叫我早点下班回家吃饭,之后她就骑着车,继续回家了啊。”   听到这里,秦远心里一沉,已经觉得情况不妙了。   许菱双不是那种毫无交代的人,在这种寻常的下班时候,按道理,她五点半就能到家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回家,只可能是出事了。   秦远道了谢,再次沿着她下班的路朝下走,遇到熟悉的店铺他也会进去问一句。   许菱双外形姣好,这一片的人基本都认得她,所以看见的人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等拐过那条巷子再问,就没人说看见人了。   秦远心下了然,如果出事,只能是在这个巷子里了。   他仔细的在巷子里寻找线索,不过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加上雪下的太大,路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落雪,就算有痕迹,估计也已经被掩盖了。   秦远又在巷子里敲了几户人家的门,问他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所有人都说没有听见声音。   秦远的心里越发觉得不妙,便大踏步回到军区大院。   家里一片漆黑,院子门是紧锁着的,可见许菱双并没有回来。   他站在院子门口,有史以来第一次这样惊慌——种种迹象都表明,许菱双出事了,而且可能不是小事。   “秦大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啊?怎么不进去?”李桃打着一把伞,端着一个小锅慢慢走了过来:“许老师还没下班吗?我煮了蛋花甜酒,想给许老师暖暖身子呢,今天这么冷……”   秦远沉默的转过头去,李桃走到跟前才发现他表情不对。   “秦大哥,你怎么了?”   “菱双不见了,可能是出事了。”秦远的两只手攥得紧紧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他说:“我要去打电话给我的下属帮忙一起找人,桃子,如果董老五在家的话,请他也一起帮忙,可以吗?”   李桃不是傻子,她听到秦远的声音都在发颤了,立刻知道事情不妙,她点点头,收起大伞,把小锅子朝地上一放就朝董家跑去了。   秦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立刻去打电话。   很多人都行动起来,一起去找许菱双,但是一直找到了九点,还是没有一点线索。   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经厚厚的一层,董清泉揪住秦远的衣领,语气非常不好的说道:“我知道你之前在西北是做什么工作的,你直说吧,以前惹过多少仇人,把档案资料调出来,一个一个的查!”   “小叔叔,你别这样。”江凯赶紧将董清泉拉开:“我们还不知道许老师到底怎么了……”   “能怎么了?好端端的一个人,买了一包糖炒栗子骑车拐个弯儿就不见了,你说能怎么了?许老师现在是名医,她只有救人,没有得罪过人。可秦远不一样,他以前做的那些事儿都是顶级机密,谁他妈知道他到底招惹了什么麻烦没有扫清楚的?”董清泉道:“连自行车都不见了,一点痕迹都找不到,肯定不是一般人做的!”   秦远心里非常难受,但为了许菱双,他还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说:“就像你说的,以前那些档案资料都是机密,我又怎么能调出来查看?如果真的是因为我才害的菱双不见了,那么带走她的人一定会联系我的。”   李桃忽然说:“许老师有得罪过人的。”   大家都是一愣,董清泉瞪着李桃:“谁?”   “以前喜欢秦大哥的那个文工团的,叫什么来着?”   “蒋欣瑶!我去找她!”董清泉道:“你们继续找人,秦远别到处乱跑,万一有人给你送信什么的,你不在怎么办?”   说完,董清泉就要去开车,李桃赶紧跟上去:“五哥,带我一起,我是女人,我能看得出对方有没有撒谎。”   “快上来!”董清泉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菱双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应该是被蒙住了眼睛,而且手脚也都被捆住了,捆的特别结实,她挣了几次,发现因为吸入药物的关系,所以身上依旧发软,根本没有力气。   她稍微晃动了一下身体,脖颈后面微微有些疼痛,她判断出自己并不是被仍在地上的,而是一个可能是沙发的物体上,还挺有弹性的。   外面在下雪,可是这里却并不冷,而且空气非常浑浊,还有一点点发霉的气味,应该是什么封闭的室内,而且整个室内只有她一个人,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连外面的声音都没有。   许菱双的脑子还有些昏沉,她干脆又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才开始慢慢梳理自己的头绪。   她是在拐进小巷的时候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弄晕了带走的,从他们如此熟练的动作来看,肯定是有备而来的。   她只是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要用上这样的架势将她绑过来。   不过,既然她身上暂时没其他伤处,对方应该还不打算伤害她,所以她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又休息了一会儿,许菱双感觉到手脚的力气恢复了一些,她是可以用异能弄断绳子的,但在这种情况不明的形式下,许菱双决定按兵不动,等有人进来跟她说了话,她判断出基本信息再做其他打算。   不过,总是这样捆着手脚确实很难受,她使劲动了动,换了一个姿势继续侧躺在那里。   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秦远还在家里等她回去吃饭,要是她被人绑走了,他肯定要急坏了,说不定现在正在满大街找她呢。   许菱双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一点点门锁被转动的声音,她立刻打起精神。 第65章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从声音可以听出这道门很笨重,不是家里那种普通的木门。   进来的人脚步声很轻,应该进来了两三个人,有人似乎按动了什么开关,估计是在开灯。   许菱双一动不动的待在那里,她能感觉到有人靠近她,然后伸手探了一下她的呼吸。   这个伸手的人手上有一股很浓烈的烟草味,应该是一个老烟枪。   “怎么样了?”   “醒了。”一个男人哑着嗓子说。   “这么快就醒了?之前放的药量不是挺足的吗?”   “不知道,这女的是个医生,说不定跟常人不一样。”   “真他妈耽误事儿。”   哑嗓子说完,忽然又有一张湿帕子骤然捂住了许菱双的口鼻。   因为看不见,所以等许菱双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一次,她比之前在路上吸入的还多,很快就又不省人事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许菱双的脑袋更加昏沉了,她觉得四肢沉重,眼皮也像是睁不开似的。   她很累很累,脑子里一片混沌,但她意识到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清醒才是应该做的事情,所以她狠狠一咬舌尖,疼痛让她的意识清醒了一些,她开始慢慢调整呼吸,用异能梳理全身经脉,脑袋总算没有那么昏沉了。   虽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许菱双根据自己的饥饿程度来判断,应该已经是深夜甚至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屋内一片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不过许菱双还是不放心,她故意动了好几下,等确定室内没有人存在,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的眼睛照旧被厚实的布料挡住了,手脚还是绑着的,不过因为双手绑在身前,所以她动了动胳膊,将两只手靠近自己的脸,将死死绑在眼睛前面的厚布轻轻掀开了一些。   室内还是一片黑暗,没有灯,没有一丝光,而且应该连窗户都没有。   但凡有窗户,就不会一丝声音都没有,而且今天下大雪,哪怕是夜里室外也会很亮,屋内不至于黑成这样,加上那股浑浊发霉的气味,所以许菱双判断自己可能被关在什么地下室了。   既然是地下室,也怪不得他们没有堵住许菱双的嘴巴了,反正不管她怎么叫喊都不会有人听见的。   有了大致的判断后,许菱双弹了弹手指,轻轻给自己喂了一点点水,又捂着胸口的玉佩艰难的从空间里取出了牛奶巧克力吃下。   换做一般人被关在这里,不需要太久就会因为饥饿和缺水慢慢虚弱,幸好她有异能又有一个小空间。   感觉到体力稍微恢复了一点,许菱双松了一口气,开始担忧秦远那边的情况了,她失踪了这么久,秦远恐怕早就急疯了。   可惜她在这边什么情况都没弄明白,也不清楚这些人绑走她的用意。   已经是夜里两点多了,军区大院还是人来人往,确定许菱双的失踪后,公安局也出动了,还派了刑侦大队去她失踪的那条小巷搜集证物。   不过,之前秦远早就带着通信营的精锐搜查过了,刑侦大队交上来的结果也是一样的,因为大雪的关系,找不到痕迹。   董清泉直接把蒋欣瑶带去了部队关押人的小屋子,蒋欣瑶被吓得花容失色,不过审讯到最后,董清泉也确定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   “五哥,那我把蒋欣瑶送回文工团,你继续去帮忙吧。”李桃说:“你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秦大哥那边查出什么线索了呢?”   董清泉狠狠一圈砸向墙壁,神色晦暗:“我一直在白白浪费时间,我早该知道这件事跟蒋欣瑶无关的!就这么一个绣花枕头,能把许老师连人带车弄走?根本不可能!”   “五哥,你别着急,许老师肯定不会有事的。”李桃拉下董清泉的胳膊看了看他的右手:“别砸了,要是弄伤了手,你还怎么去帮忙找人呢?”   “你说得对,我再去秦远他们那边看看。”董清泉拍了一下李桃的肩膀,又说:“你把蒋欣瑶送回文工团就回家休息吧,太晚了。”   “我没事的,不找到许老师,我怎么睡得着?”李桃也拍了一下董清泉的肩膀:“五哥,要相信许老师的运气,她的运气最好了。”   董清泉找到了秦远那边,不过才这么半天的时间,秦远好像憔悴了很多,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还是非常明亮,甚至亮的有些吓人了。   “老秦,怎么样了?有线索吗?”董清泉走进去问道。   秦远说:“有线索了,一共是五个男人,身高都在一米七五以上,全部穿着黑衣服,戴帽子捂着脸。我之前也猜到人数应该不少,而且应该都是练家子。要是只有两三个人或者只是寻常的小混混,菱双一个人是绝对可以对付的。”   董清泉也眼睛一亮:“那这些人是谁?哪儿来的?为什么要绑走许老师?”   “还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人,目前只是确定菱双确定被人绑走了。”秦远说:“我们之前在那片巷子挨家挨户的问过一遍,个个都说没听到动静,也什么都不知道。但后来我想想觉得不对,所以跟领导汇报了一声,带队拿着枪过去再问了一遍,果然被我问到了。是巷口那户人家收了三百块钱,让那五个男人一直蹲在自家的院子里。据说那些人也带了武器,所以他们行凶的时候那家人没敢出去看,只躲在屋子里。男主人说当时只有一瞬间,他听见几个人冲出去,并没有听见任何人呼叫的声音,然后有一辆车快速开过来的声音,之后就一片安静了。他们等了好久才敢出去看看动静,等他们出去的时候,外头什么都没有,路上也干干净净的。他们有车,这个时间开去外省都足够了。”   “这么专业迅速的手法,不是普通人。”董清泉倒抽一口凉气:“秦远,果然跟你有关!”   秦远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是的,应该跟我有关。我已经打电话给原先的领导汇报了这件事,但以前我涉及的大事件太多,不光我猜不到会是谁,那边也毫无头绪。”   “那现在怎么办?”董清泉吼道。   “只能等。”秦远心如刀绞,但面上依旧维持了平静,他说:“如果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那么迟早会联系我。现在只有等……”   “等个屁!”董清泉又揪住了秦远的衣领:“许老师都不见了,你还能这么平静!”   秦远咬住牙,然后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我只有冷静,才能保持头脑清醒。只有头脑清醒,我才能救回菱双。我当然可以哭闹喊叫,但这些举动对于救人根本毫无帮助。”   董清泉松开自己的手,后退几步嘲讽道:“不愧是那边培养出来的人才,任何时候都冷静的可怕。不过,秦远,有句话我要说在前面,如果这次许老师因为你的关系出了什么意外,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秦远微微一愣,突然意识到董清泉话里的含义——原来他也喜欢菱双……   董清泉说完这句话就出去了,秦远深吸一口气,然后攥着拳头低语道:“不用你,如果菱双出了什么事,我自己就不会放过自己。”   秦远这边在艰难的等消息,许菱双那边却已经倦极睡着了,她补充了一点水分和糖分后因为实在太无聊,加上室内并不寒冷,为了保存体力,干脆又睡了一觉。   迷迷糊糊间,开门声将她吵醒,一个男人冷笑道:“在这种地方还能睡得这么香,这女人还真是不怕死。”   “还不是勇哥太好心了吗?要我说,就应该给她丢到地下,看她还能不能睡得着!现在有这么一张旧沙发在,看她舒坦的!”   “毕竟是这么好看的女人,勇哥也会怜香惜玉的嘛。你别说,就这个小脸蛋……我看了都挺心动的,哈哈。”   “啪”的一声脆响,许菱双估计是有人打了另一个人的手。   果然,那个说勇哥好心的人喝道:“你做什么?咱们是来做正事的,你想抱姑娘到外头找去,这是个重要人质!”   “人质”两个字敲响了许菱双的大脑,她整个人一个激灵:如果她是人质,那么针对的对象就只能是秦远了。   许菱双忽然道:“我想上厕所。”   “上个屁的厕所!就尿裤子上!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还给你穷讲究?”   “你要是不给我上厕所,我就一直憋着,我是医生,我知道憋尿憋到最后膀胱会炸,膀胱炸了人就会死。我要是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许菱双故意吓他们。   这俩人显然不懂什么医学,其中一人道:“怎么办?要是真的死了就没用了。”   “你先守着,我出去问一声。”   “勇哥不在,问谁?”   “问胖子。”   那个人出去了好一会儿,回来之后把一个什么东西咣当一声丢在地上,然后说:“胖子好心,给你弄了个痰盂,你自己上吧。”   许菱双说:“我手脚都捆着,眼睛又蒙着,怎么上?”   “我可以帮你啊。”还是那个人,语气非常猥琐的说道。   另外那人说:“你他妈别扯了,胖子说可以把她的手脚松开。反正这里是地下,就她这么个小身板儿,量她也跑不出去。”   许菱双之前的猜测果然是对的,这里果然是地下室。   只不过她想借着上厕所出去查看环境的想法被打乱了,但能够松绑总是好的。   那俩人解开捆住她手脚的绳子,那个猥琐的声音说:“看看这手腕儿红肿的,真是可怜见的。”   “够了啊,跟我出去,不然勇哥回来有你好看的!”那人又对着许菱双吼道:“手脚都给你松开了,要尿就赶紧尿!真他妈的事多!”   很快,两个人就走了出去,沉重的门又被牢牢的关上了。   许菱双扯开蒙在眼前的厚实黑布,一边活动手脚一边观察这里。   这里应该就是一间很普通的地下室,墙顶上有一盏白炽灯,用简单的电线连接,开关在门边上。   屋里以前可能是堆放杂物的,能看到一些破旧的桌椅,还有一些很旧很旧的坛坛罐罐,蒙着厚厚的一层灰。   而她坐着的果然是一张旧沙发,已经脏的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了。   一个旧痰盂被扔在了门边不远处,许菱双确实有些想上厕所了,便用痰盂解决了一下。   之后又用异能水清洗了双手,她才开始在室内慢慢走动,想要活动一下被捆太久而变僵硬的手脚。   她的包不在身边,手表也被摘走了,估计是不想让她知道确定的时间,以此来制造焦虑。   那块玉佩是贴身戴在胸口的,加上冬天穿的衣服多,倒是没有被人摸走,连她口袋里面放着的一颗糖都还在。   手脚活动开了以后,许菱双又喝了一点水,然后从空间里面翻找了一下,找出几块鸡蛋糕吃了。   她在这里有吃有喝又不冷,所以并不难熬,她现在唯一只担心秦远。   要是反过来秦远被绑走这么久,她也该急疯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菱双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屋门又被打开了。   许菱双被关在这里已经很久了,所以按道理,她现在肯定是又饿又渴体力全无,所以她眯着眼睛,装作一副很虚弱的样子看着进来的人。   这次走进来的是三个人,全都蒙着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勇哥,坐。”其中一人从旁边搬了一个旧椅子过来。   为首的那人坐了下来,他看上去个子最高,身体也最壮实,他的眉毛非常浓重,眉骨突出,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眼中也充满仇恨。   “饿坏了吧?想不想吃东西?”坐下来的勇哥开口了。   许菱双不说话,还是虚弱的看着他。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吗?秦远那么厉害的一个男的,怎么娶了你这样的娇滴滴?看你这身板儿,风吹吹就能倒了吧?”   “你……你是什么人?”许菱双说话的时候气若游丝,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我是什么人你管不着,我只告诉你,你跟你男人的死期就快到了。”勇哥的眼神闪过一抹恶毒和欣喜,他哈哈大笑道:“那么了不起的秦远,大概也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天吧!还有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嫁给秦远这种人?你也死有余辜!不过看在你毫不知情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点优待,等你们死了之后,我会把你跟秦远的尸体埋在一起的!怎么样?是不是够仁义?”   许菱双说:“你跟秦远有仇?你是西北那边过来的?”   “干什么?想打听我的事情?你他妈还不够资格!”勇哥说:“就算你知道是哪里来的又能怎么样?你又不出去,问这么多做什么?不如省省力气,让自己多活一会儿吧。”   “你不想告诉我这些事情,那你做什么进来跟我说话?你闲得发慌吗?”   “这女人真他妈啰嗦!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话!勇哥,我帮你收拾收拾这个女人吧!”这就是之前那个猥琐的声音。   勇哥喝道:“你他妈想女人想疯了?”   “嘿嘿……我这不是见这个女人欠收拾吗?”   “你给我出去!”勇哥手一指门口。   猥琐男大概是挺怕这个勇哥的,便只能悻悻的朝着门口走去。   许菱双赶紧认真的看着门口,门的外面是包着铁的,怪不得这么沉重,从打开的门看出去,可以看到一点点台阶,外面同样也是一盏白炽灯。   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这里是地下,外头还守着这么多人,确实很难逃出去。   许菱双心中微微泄气,看来想靠自己跑出去是不太可能了,毕竟这群人也不是傻子,看他们凶悍的样子,她一个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为今之计,只能等着秦远来救她了。   猥琐男走出去之后,勇哥说:“刚才问你呢,是不是很饿?很渴?很想吃东西?”   许菱双虚弱的喘着气,咬着下唇不说话。   “这样吧,你骂秦远十句王八蛋,我就给你水喝,还给你吃一个肉包子!这个买卖很划算吧?”勇哥状似癫狂,然后又哈哈的笑了起来。   许菱双觉得这个人的精神状态有点儿问题,所以她还是闭嘴不语,想看看这个人会不会被激怒。   果然,勇哥被许菱双的态度激怒了,他忽然站起来,走到沙发边一把揪起许菱双,然后拼命的摇晃她的身体:“你骂不骂?你骂不骂?”   许菱双还是冷漠而虚弱的看着他,勇哥深吸一口气,显然是更加愤怒了,他大力的将许菱双朝地上一摔,然后好像突然意识到这样做是不对的,他便扭头朝外跑了出去。   屋里剩下的那个人叹口气,走到许菱双的身边又把她拎起来放回沙发上。   “真是死蠢,都这样了,还不愿意骂你男人?感情挺深的啊。”   许菱双低声说:“反正最后都是死,我现在骂他有什么意义?”   “做个饱死鬼也比饿死鬼强啊。”   “我乐意。”   “死蠢。”那人说完,也走出去了。   这会儿天已经大亮了,廖原跟戴子豪开车去了军区大院,在一间办公室找到了一夜没睡的秦远等人。   “许医生失踪了?”廖原问道。   “是的,她被人绑走了。”秦远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了,他说:“现在并不知道绑走她的是什么人,对方有什么意图,所以只能等。”   “我也找人帮忙找,你别太着急了。许老师救过那么多人,吉人自有天相,你放心吧。”廖原说完,就走到隔壁去借电话了。   戴子豪却拿了一个文件袋递给秦远,他说:“秦营长,我是从医院过来的,这是马主任让我交给你的,说是许医生前阵子的体检报告。马主任说,你一定要看,而且,他本来打算自己给你送过来的,但今天他有两台手术实在走不开,就让我给你拿过来了。”   秦远道了谢,打开文件袋拿出几张纸,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马主任要在这个时候让他看许菱双的体检报道,不过既然对方这么说,就肯定事出有因,所以秦远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看着看着,秦远忽然面色一变,他猛地站了起来,甚至因为力道太大而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屋里的所有人都是一惊:“你怎么了?”   秦远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那几张薄薄的纸,董清泉不耐烦,大踏步走过去夺走那几张纸快速的一看,然后瞬间变了脸色。   “小叔叔,这体检报告怎么了?许医生不会是得了什么重病吧?”江凯着急的走过去。   董清泉将几张纸放回桌子上,然后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她怀孩子了。”   “什么?!”屋里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江凯更是急得跳了起来:“这可怎么办?许老师怀着孩子?秦营长你不知道吗?天啊,她怀着孩子,被人绑走了,这……”   秦远的眼眶已经红了,他哑声说:“我不知道,菱双一直没跟我说。但我最近天天回家,我想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怀孕了。要是她知道,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许老师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不是医生吗?”江凯傻乎乎的问道。   董清泉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前几个月要是没反应,不知道也很正常。再说许老师最近工作这么忙,可能疏忽了。”   这回连戴子豪都有些着急了,他说:“这么冷的天,许医生的身体要不要紧啊?”   秦远深呼吸了好一会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想,许菱双有异能,空间里面也有吃的东西,她那么聪明,应该不会有事的。   江凯走到秦远的身边,给他递过去一杯热牛奶,他说:“秦营长,喝点这个暖暖身体吧,早饭也送过来了,你也要吃一点,要不然怎么有力气去救许老师呢?要是你倒下去了,许老师怎么办呢?”   秦远点点头,强迫自己机械的喝了热牛奶,又吃了李冰拿来的肉包子和葱油饼。   董清泉在一旁冷笑道:“都这么长时间了,许老师不知道有没有吃饭喝水,你倒是挺有胃口的。”   “小叔叔,你别乱说话了!还嫌这里不够乱吗?”江凯推了一下董清泉的肩膀。   秦远没说什么,吃完就道:“我去一下厕所。”   外面银装素裹的一片,早起的孩子们已经在雪地里欢快的打起了雪仗。   秦远看着漂亮的雪景,想到之前许菱双跟他做过的雪景拍照的约定,心里又是一揪。   他从大院儿的公厕走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忽然欢呼着跑到他的身边,笑嘻嘻的塞给他一个信封:“秦营长,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秦远整个人一个激灵,他抓住孩子的手臂,非常着急的问道:“是什么人给你的?你在哪里拿到的?”   “我刚刚在大院儿外面玩啊,有一个叔叔拿给我的,他给我两块钱,让我帮他送信。”孩子很高兴的拿出两块钱给秦远看。   “看到那个叔叔长什么样了吗?”   “个子高高的,脸上裹着大围巾,戴着棉帽子,不知道长什么样。”   秦远其实也猜到了男人是不会露脸的,加上这场大雪,满大街的人出门都会包住头脸,对这些人来说实在是天然的优势。   “好,谢谢你给我送信。”秦远揉了揉孩子的脑袋,让他走了。   他就地打开那个信封,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信纸,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纸上写着:想救人,就来长江街后街那片旧房子的最后一间,一个人来,否则后果自负。   秦远将信纸放回信封,然后在旁边找了一棵松树,在枝丫上藏好这封信,又在附近找了一个玩耍的小孩子,给了他两毛钱,道:“等你上学前,去前面的办公室找一个叫董清泉的叔叔,让他在这棵大松树上找一封信。只要你能做到,我就再给你五毛钱做跑腿费。”   “真的吗?”那孩子大概十岁左右,他很珍惜的收好两毛钱,又拍着胸脯说:“叔叔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好,那你重复一遍给我听。”   孩子显然也不是傻瓜,他重复的完全正确,秦远就放了心,转身朝着自己家走去了。   这会儿左邻右舍都才刚刚起床,能闻到厨房传来的早饭香气,秦远心里又是一痛——要是许菱双没出事,这会儿他就该在厨房做早饭,等早饭做好了就可以把她抱起来,两个人吃过早饭就能去拍好看的雪景照片了。   回到家里,秦远将军装换成了一套以前在双井村穿过的旧棉衣,然后找了一顶毛线帽子出来戴上,又裹上大围巾,在身上藏好一些东西,这才谨慎的走了出去。   秦远是从军区大院的侧门走出去的,这个侧门离菜市场近,这个时间进进出出的人也多,他穿的这么不起眼,倒也没人注意到他。   他出去后就去了信上说的地方,到了那片旧房子的最后一间,他一走进去,就听见有人说:“站在那里别动!”   秦远视线敏锐,立刻就发现角落里站着两个人,两个人都用黑色大围巾裹住了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跟大街上的普通行人一个打扮。   但跟普通行人不同的是,他们俩的手里都拿着枪。   对枪械非常熟悉的秦远一眼就看出他们拿的是真枪,所以他很谨慎的说道:“我爱人呢?”   “当然不在这里。”一个人缓缓朝他走了过来。   “我要见我爱人。”秦远严肃的说道:“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多少条命都不够赔给她的。”   “呵呵,你爱人在我们手里,你还敢这么嘴硬?”那个人随手往地上丢了一张照片,“喏,你爱人的照片,你看看吧。”   秦远蹲下去捡起照片,那个人就走过来用枪指住了他的后脑勺。   照片上确实是许菱双,她被蒙着眼睛、捆着手脚躺在一个很脏的沙发上,看样子应该还在昏迷。   秦远又将照片放回了地上,他说:“我要见我爱人。”   “放心,我们本来就是要带你过去跟她一起送死的。”那人用枪点了点秦远的后脑勺:“把你身上带的武器丢出来,要不然我就爆了你的脑袋。”   秦远说:“我没带武器,我既然一个人过来,就预料到你们会搜身,我带武器做什么?”   “你过来给他搜身!”   另外一个人走过来给秦远搜了一遍身,只找出来什么火柴、手帕、卫生纸等物。   “胖子,真的没武器。”   “行,那你把他绑起来。”   那人用绳子把秦远的手脚绑的结结实实的,又蒙上他的眼睛,同样拿了一块湿帕子捂住了秦远的口鼻。   秦远脑袋一歪,晕过去了。   “这药果然带劲儿,什么人一闻就晕了。”胖子说:“走,扛着他上车。”   车子就停在街尾,两个人费力的把秦远扛上车子丢在后座,胖子就开着车走了。   他们没有料到的是,秦远以前所在的是特殊部队,他接受过一些抗药训练,所以他只昏迷了一小会儿就醒了过来。   秦远一动不动,一直在听着沿路的动静,他听见早餐店吆喝的声音,听见工厂早上上工前的大喇叭,之后还听见了吹着口哨带着一群人沿着大路跑步的声音:“一二一!一二一!后面的跟上!”   之后,声音越来越少,道路也从非常平坦变成了有些坑坑洼洼,秦远猜测他们已经开出了市区,到了郊外。   终于,吉普车停了下来,两个人扛着秦远走进室内,将他狠狠的丢在了地上。   “勇哥,人带来了!”胖子道。   秦远慢慢调整呼吸,让自己看上去就像是熟睡昏迷一样。   有人大踏步走过来,一盆冰冷的水泼在了他的脸上。   秦远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我爱人呢?”秦远一醒来就问道。   “还问你爱人?你自己都保不住命了,还管别人?”   “我爱人呢?”秦远还是这句话。   “你别着急,我马上就送你们夫妻俩去地下团聚了。”勇哥哈哈大笑,笑声透着一股疯意,听起来就不像是正常人。   秦远被两个人架了起来,然后拖到了一间屋子里,又被人吊起双手高高的绑住。   眼前的厚布突然被人扯下,秦远睁开眼睛,正前方就坐着同样五花大绑的许菱双。   许菱双的嘴巴也被捂住了,不过她用眼神示意自己没事,所以秦远稍稍放心。   “秦远,你们夫妻团聚了,很快,你们就能去地下团聚了,你高不高兴?”蒙着头脸的勇哥走了过来,一巴掌扇在了秦远的脸上。   许菱双气的浑身发抖,但屋里有两个人都握着枪分别指着他们,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   秦远看上去还是那么冷静,他毫无表情的说道:“我挺高兴的,不过我看你好像比我更高兴。”   “我当然高兴啊,我终于可以给我姐姐报仇了!终于可以!”勇哥癫狂的看着屋顶,一行泪从他的眼角落下。   “你姐姐是谁?”秦远问道。   “你还有脸问我姐姐是谁?”勇哥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秦远的嘴里被打烂了,他尝到了一股血腥味,不过他的面上还是淡淡的,好像根本不知道疼痛似的。   “就算要我死,我也想做个明白鬼啊。”秦远道。   “行,那我就告诉你!我姐姐就是被你害死的冤魂之一!我就这么一个姐姐啊,我十岁就没了爹妈,是我姐姐一手把我养大的!后来她结了婚,我也下了乡,我们都过得挺好的。可是等我过年请假回去看她,才知道她被炸死了!尸骨都拼不回来!我唯一的姐姐,就这样被你害死了!”勇哥吼完,开始嚎啕大哭。   秦远说:“我知道你姐姐是谁了,你姐姐是高晓敏,你是她弟弟高晓勇。”   “对!我姐姐是高晓敏!你害死她这么久,为什么你可以什么事都没有,还能安安稳稳的结婚?而我姐姐只能尸骨不全的躺在冰冷的土里!还要被人指着骂?”高晓勇一把扯下了自己头上裹着的黑色围巾,露出了他的脸。   他看上去非常邋遢,头发乱糟糟油腻腻的,胡子不知道多久没刮了,反正跟街上的要饭的也差不多。   秦远淡淡道:“你姐姐是间谍,炸弹也是她自己在院子里埋的,因为那些炸弹,她还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士兵。在此之前,她还害死了我的老师,她死有余辜。”   “你放屁!我姐姐才不是间谍!她那么好,那么善良,她大字都不识几个,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她怎么能做间谍?”   “你可能并不了解,越优秀的间谍往往越不起眼。”秦远说:“我们抓人全都有证有据,而且,你用脚指头想想也可以知道,如果你姐姐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她从哪里弄来的地雷?我家隔壁的家庭主妇连地雷是什么都不知道!”   高晓勇忽然不说话了,他在屋里疯狂的转圈圈,转了一圈又一圈,看的许菱双都有些发晕了。   秦远认真的看着许菱双,见她虽然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但眼睛很亮很有精神,猜测她应该没什么大碍,便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想想如何逃走。   这里一共有五个男人,每人手里都有一把枪,但这些枪是之前就淘汰下来的驳壳枪,看上去还有改动过的痕迹,所以真实威力未知。   其他武器暂时没有看见,但高晓勇既然大费周章把他们弄来,就不可能只准备了这么一点东西。   等秦远大致观察完毕,高晓勇也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满脸阴鸷的走过去,揪住秦远的衣领吼道:“就算我姐姐是间谍那又怎么样?那是我姐姐!把我养大的唯一的亲人!我现在要给她报仇!我要当着你的面杀了那个女的,让你知道什么是失去的滋味!”   “不要!”秦远终于变了脸色:“你有什么冲着我来,我爱人是无辜的!她没去过西北,她什么都不知道。”   “呵呵,你也有紧张的时候?”高晓勇见秦远终于失去了冷静,他骤然高兴起来了,他还走到许菱双的身边扯掉她嘴里的毛巾,然后吼道:“你爱人这张脸还真是好看呢!我这里有个兄弟特别喜欢她!秦远,你想不想看自己的老婆是怎么被人好好伺候的?”   “嘿嘿,勇哥,真的可以吗?那你放心,我肯定会把这个女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猥琐男兴奋起来了,他立刻走了过来。   秦远差点咬碎一嘴牙,他待要强行扯开手上的绳子,却听见许菱双忽然道:“那你可要温柔一点,我跟你说,我身体不好,要是你太粗暴,我可不喜欢的。”   秦远一愣,其他人也微微有些吃惊。   “哈哈哈哈!”高晓勇笑的跟个神经病一样,他拎着一把枪在屋子里面乱蹦,“秦远,你他妈真的了不起,怎么娶了这个这样的货色?这是要当着你的面给你戴绿帽子啊!哈哈哈哈!好!非常好!老子真是太高兴了!老鼠,你就好好的伺候伺候这个娘们吧,还有,一定要让我们了不起的秦营长好好的欣赏一下。”   许菱双忽然娇滴滴的说道:“勇哥,那要是我伺候的好,你能不能放了我啊?我只是看秦远官职大,手里有点钱,才跟他结婚的。你看,我还这么年轻呢,你只杀秦远一个人好不好?我跟你又无冤无仇的……”   猥琐男老鼠笑嘻嘻的摸了一把许菱双的小脸蛋,然后嘿嘿笑着说:“是啊勇哥,这娘们这么好看,就这么死了不可惜啊?我还没娶婆娘呢!”   “滚滚滚!你赶紧的干!老子没空跟你掰扯这些!”高晓勇不耐烦的吼道。   老鼠说:“那勇哥,这些绳子捆着,我不好办事儿啊……”   “解了呗。”高晓勇道:“你们几个都在椅子周围守着,别看这小娘们瘦巴巴的,可不能让她跑了。”   “是!”   其他三人都拿着枪朝许菱双这边围了过去,老鼠则高高兴兴的把许菱双身上一圈又一圈的绳子给松开了。   秦远认真的看着许菱双的眼睛,他已经明白许菱双想做什么了。   “哎呀,你别这么着急嘛,还有啊,你拿把枪指着我,我会害怕的。”许菱双递过去一个娇滴滴的眼波。   老鼠浑身一软,顺手就把枪丢在一旁,然后朝着许菱双扑了过去。   许菱双状似虚弱的用左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右手忽然一抖。 第66章   一把圆溜溜的球状东西突然凭空出现,许菱双反手朝地上狠狠一砸,与此同时,她的头脸骤然被一道薄薄的水雾包裹住,而秦远则早就屏住了呼吸,并且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一股说不出来的刺鼻气体瞬间爆发并弥漫开来,这个小东西之前许菱双只试用过一次,仅仅用了一颗就有奇效。   而这次用量这么多,围在许菱双椅子周围的四个人开始疯狂的咳嗽和流泪,他们的呼吸道开始发痒,双目刺痛,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了。   高晓勇站的远一些,所以他受到的刺激小一些,他一边咳嗽一边闭着眼睛朝许菱双的方向胡乱开枪:“这个贱人!之前不是搜过身了没有东西吗?我打死你!”   可是许菱双早就不在椅子上了,高晓勇一通乱开枪,也只听见他那四个小弟因为中枪而哇哇乱叫的声音。   “勇哥!别杀我!啊!”   而四人因为受到攻击条件反射开始还击,一个个也举着枪不管不顾的在屋子里胡乱开枪。   许菱双跟秦远这会儿已经不在这间屋子里了,许菱双在反手砸掉秦远之前给她的那些□□后就立刻用异能解开了绑住秦远手脚的绳子,同一时间她猜到高晓勇会胡乱开枪,便立刻就地一滚,滚到了秦远身边。   而秦远则骤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扛起许菱双几步就跑出了这间屋子,然后在院子里蹲下听动静。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稍微做错一步俩人可能就会出事。   许菱双的心脏还在砰砰乱跳,秦远等屋子里的枪声全都停歇下来了之后才说:“我过去看看,按照里面的动静,他们没死绝也伤的差不多了。”   许菱双说:“不用进去,要是他们没死一定会想办法爬出来的,我们就等在这里。我的腿有点发软,你别离开我……”   秦远这才发现许菱双的两只手都在微微发颤,他心里一惊,赶紧道:“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稍微一个不小心,你可能就会被他们开枪击中……”   “就是因为害怕,所以才要搏一把。如果不是因为之前他们五个人总是轮流出现在我面前,我又一直被关在地下室,摸不清外面的环境,不清楚他们是不是还有帮手,我早就对他们动手了!”许菱双用异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她稍微平静了一些,说:“等到你被绑来,我确定他们只有五个人,又同时围在我身边,我认为再也找不到比刚才更好的动手机会了,所以我就下手了。如果你想责怪我,那就尽管责怪,但我没有做错。”   秦远轻轻帮她拍打背部,想让她更放松一些,他说:“我怎么会责怪你呢?我只是担心……而且,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许菱双一惊,瞳孔骤然放大:“你说什么?我怀孕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不是在医院内部做了体检的吗?马主任让人把体检报告拿给我了,我猜测,他应该是希望我们能尽快把你救出去,要不然,你怀孕才三个月,还是很危险的。”秦远本来想要亲亲她的脸,但考虑到他的皮肤上沾了不少刚才的刺激气体,便生生忍住。   许菱双恍惚了一会儿,见秦远扎眼的速度有些快,便伸手用异能水帮他清洗了一下面部,然后才说:“我是真的不知道,最近医院这么忙,而且我能吃能喝能睡觉,没有半点不舒服,所以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怀孕了。不过也确实是我忙糊涂了,我都好久没来那个了,居然都没发现。”   “没办法,单位太忙你肯定会有疏忽的。一会儿回去之后,我陪你去妇产科再检查一下。你被绑走这么久,不说身体上的影响,光是精神上受到惊吓,也会影响孩子吧。”秦远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对不起,因为我的事情让你经历这些。之前,我们确实查出高晓敏还有一个弟弟,但我重伤之后这些事情就交给别人去查了,所以我并不知道高晓勇后来的事情……”   “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为国为民还做错了?坏人想要做坏事,总有数不清的恶心理由。”许菱双握住他的大手,用力道:“你要是真的内疚,才会让里面那个神经病得逞的。我的身体没有事,除了刚刚脱困的时候我稍微有些害怕,其他一切都很好,所以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要不然,我会跟你生气的。”   秦远表情一松,抱住她温柔道:“我真是何德何能,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儿。”   许菱双刚想说话,就听见屋内发出高晓勇吭哧吭哧的喘息声和什么东西在地上慢慢拖动的声音。   秦远立刻走过去从大门外侧往里看去,只见高晓勇正闭着眼睛在地上艰难的爬行,他满脸都是眼泪,爬过的地方全是触目惊心的血痕,可见他应该中了不止一颗子弹。   这也难怪,刚才屋里一片混乱,他们五个人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到处乱开枪,高晓勇到现在还没死也是命大了。   高晓勇的嘴角也溢出了鲜血,但他依旧拼命的朝着大门的方向爬过来,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伤一样。   其他四个人则已经没了声息,他们乱七八糟的用各种姿势躺在屋子里,身下都是一片鲜血。   秦远回头对许菱双说:“菱双,已经没事了。”   许菱双这才走过来,站在他的身边一起看着一点一点朝门口爬来的高晓勇。   他好像根本不在乎身上的枪伤似的,而且也不知道疼,他只是拼命的朝外爬,脸上的恨意也越发激烈了。   许菱双莫名的觉得高晓勇好像是想要消耗掉自己最后的一点生命力似的,他还有一口气活到现在,大概就是心中还有一股想要给高晓敏报仇的执念了。   那张扭曲的、流着眼泪、流着鲜血的脸像是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一般,让许菱双微微叹息了一声:“如果他的姐姐没有做间谍,他也不会有这样的一天了。”   秦远思索了一下说:“这群人都死绝了不好交差,最好留一个活□□给上面,你能先帮他止血吗?”   “当然可以。”许菱双点点头,正要朝高晓勇走过去,秦远又一把拉住她低声道:“现在使用异能不会影响你的肚子吧?”   许菱双笑着说:“这段时间我都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了,没事的,你放心吧。不过,如果他被上头审问,我那一把突然变出来的东西怎么解释?”   秦远说:“就算他不被上头审问,那些东西已经砸在地上留下了大量痕迹,根本瞒不过去的。不过冬天衣服穿得多,你可以说之前藏在贴身衣服里面了,所以等他们解开你的绳子想要行凶前你才能从衣服里面摸出来。你长得这么美,我日常帮你准备一些防身的小武器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人会怀疑的。”   “好。”   两个人小声商量完,许菱双就走到高晓勇的身边,先用异能帮他暂时止住血,然后想了想,觉得不太妥当,便解开高晓勇的衣服,打算再上点药。   “杀了……你们……报仇……”高晓勇一说话就开始朝外吐血。   许菱双眉头紧皱,她说:“他的内伤很严重,加上流了这么多血,不一定能保住性命。”   “实在不行就算了。”秦远道:“我之前过来的时候给董清泉留了一些信息,算算时间,他应该早就知道了,这会儿可能正在带人找我们。”   许菱双给高晓勇治了血,又拿了一点点吴家的祖传金创膏出来,在他的伤口上涂了一些。   高晓勇终究还是扛不住失血过头,咬牙切齿的昏迷过去了。   许菱双做好这一切,就走出来跟秦远一起判断目前的状况。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间古宅,看样子虽然很久没有住人了,但整体建筑物还是好的。   秦远带她找到了那间一直关着她的地下室,他看了看里面的环境,又是一脸愧疚的说道:“是我害你吃苦了。”   “也没什么,反正我有吃有喝的。对了,我的包不知道被他们放在哪里了,那里面有我的笔记本,我要找回来。”   两个人在宅子里找了一圈,最后在厨房找到了许菱双的背包,还有那五个人的东西。   “他们应该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灶里的火灰基本都是新的,这些买回来的柴火也烧了一半的样子。”秦远说:“这个宅子孤零零一座在这里,院子外头都是树木,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许菱双检查了自己的背包,其他东西都没少,就是那包糖炒栗子已经被他们吃掉了。   秦远又在一间放了几张床的屋子里找到了一些写了字的本子,应该也是属于高晓勇他们的,他快速的将这些东西看完,然后才说:“行了,他们的资料我都记下了,我们现在开车出去找人求救吧。”   “那他们五个人呢?”许菱双说:“万一他们还有第六个同伙会回来怎么办?”   “应该不会,他们的车牌号是外地的,应该是一路只有五个人坐这辆车过来的。”秦远道。   不过在离开之前,秦远还是将屋门和院子门全都绑了起来,之后才开着他们的吉普车带着许菱双开出去。   许菱双说:“我现在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同时也觉得稍微有点后怕。”   “知道害怕就好,你突然给我眼色要行动的时候,我都快被你吓死了。你只有知道害怕,以后才不会这么鲁莽。”秦远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又道:“不过,回去以后我会申请调查我过去经手过的那些事件档案,排除掉有可能会发生的危险。你怀孕了,暂时月份小,你当然可以行动自如。但等你月份大了,要是还遇到这种事,那就没人能承担这个后果了。”   这里已经是省城外围的乡下了,而且地方确实很偏僻,开过去半里路才看到一个村庄。   秦远将车子开到进城的大路上,在刚刚进城的时候,他遇到了带队过来找他们的人。   秦远按响喇叭,并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几辆吉普车也都在他们的车子周围停下了,秦远带着许菱双下了车,道:“是我,菱双已经没事了。”   江凯从其中一辆吉普车上跳下来,整个人激动的快要哭了:“许老师,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你肚子疼不疼?那群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我跟你说,再找不到你,我们全都要疯了。”   “我没事,身体也很好,没有任何问题。”许菱双拍了拍江凯的肩膀,还挺感动的,她来省城后交的这些朋友都很不错,“你别哭了。”   江凯擦了擦眼角,开始问起匪徒的情况。   “一共五个人,我们稍微用了一点计策,让他们自相残杀,现在四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个还没断气,不过也快了。”秦远说:“我带菱双去医院检查身体,这件事就交给你们接管了,地址在……”   “是!那你们回去之后要立刻通知我小叔叔。”江凯说:“我小叔叔发现你不见的时候,简直是暴跳如雷,总之,要尽快让他知道。”   “他能找到我藏在松树上的信封,就表示他虽然很愤怒,但理智和思考还是存在的。好了,我不跟你们说了,你们最好尽快过去,把活着的那个送去医院。”秦远说完,就带着许菱双重新坐上吉普车,开始朝着军区医院开去。   许菱双刚到妇产科就被安排去做B超,同时护士们赶紧去骨科给她的同事报平安。   阮医生直接从门诊那边冲过来看她,一直等到妇产科的医生说许菱双和胎儿一切正常的时候,她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回去坐诊。   妇产科的医生说:“虽然你和孩子都很健康,不过经历了这种事,我还是建议你放假休息一下,然后过完年再过来做检查。平时吃饭睡觉要规律,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过年边上家家户户都腌了很多咸肉咸鱼,你要少吃。”   许菱双还没说话呢,秦远就立刻严肃道:“是,我不会给她吃这些东西的。”   医生笑了一下说:“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了,秦营长快点带许医生回家休息吧。看你们俩一身上下都是灰扑扑、脏兮兮的,就知道你们肯定没回家就直接过来了。”   “是的,我早上才看到菱双的体检报告,直到她怀孕的事情,她自己也是我找到她之后才知道的。”秦远说:“我这就带她回去洗个澡睡觉。”   “好的,回去好好休息。”那医生又说:“哦,还有,今天特别冷,要是洗头已经要及时弄干,要不然感冒了会很麻烦的。”   “今天不给她洗头。”秦远说着,就搂着许菱双走出去了。   走廊上,几乎所有眼熟的医护人员都在跟许菱双嘘寒问暖。   “许医生你平安回来了?”   “许医生你身体没事吧?”   许菱双笑盈盈的一一回应了,花了好久才走到楼下。   “许老师!”李桃从一辆吉普车上跳下来,然后一边哭一边冲过去抱住她:“许老师,你没事就好了!没事就好!我好怕你会出事啊!”   “我没事了,刚刚做完检查,孩子也没事,都很健康,别哭别哭。”许菱双抱住李桃,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认识的这些人个个都在真心实意的为她担心,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珍贵的友谊。   李桃哭了好一会儿,又摸了摸许菱双还很平坦的肚子,才吸着鼻子说:“小宝宝也没事吗?”   “对,小宝宝也没事,医生说他很健康。”许菱双说:“你可以放心了。”   不远处的吉普车上,董清泉一直坐在驾驶座上死死的盯着许菱双,但他却一动不动,好像也没有下车的打算。   许菱双安慰过李桃才看到车里的董清泉,她故意说:“董老五,桃子跟江凯看到我回来都特别激动,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还是不是朋友了?”   董清泉忽然红了眼眶,然后狠狠一掌拍在方向盘上。   许菱双一愣:“董老五?”   “你没事了?”董清泉隔着车窗户问道。   “是的,秦远第一时间就送我来医院了。”许菱双说:“听说你们全都找了我一夜,辛苦你们了,还有,谢谢。”   董清泉一直到这一刻手脚才恢复了力气,他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然后看着许菱双那张还沾着灰的小脸蛋,咬牙道:“你下次……下次别再这样吓我了……我经受不住的……”   许菱双点点头:“我也希望不会有下次了,秦远说他会跟以前的领导申请调查之前的档案,排除掉有可能会发生的危险,所以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董清泉深吸一口气,道:“他要是再让你遇到危险,我一定不会饶了他的!好了,别说了,我送你回家休息!”   许菱双觉得董清泉的状态有点怪怪的,不过李桃已经抱住她的胳膊把她朝车上带,她就暂时没想这些,只坐上车回了家。   秦远一直都很沉默,等到了家,许菱双去浴室洗澡后,他才对站在客厅一脸愤怒的董清泉说:“你也看到那封信了,如果我不是一个人过去,就不能保证菱双的安全了。”   “呵呵,我当然知道你本事大了,对方是五个持枪匪徒,你一个人赤手空拳的跑过去,结果带着许老师毫发无伤的回来了,你当然不需要告诉我们一声了。”董清泉冷笑一声。   秦远说:“事发突然,我只能给你留一点线索,希望你能尽快找过去。事实上,江凯他们那队人当时就快靠近菱双被关的地方了。所以,多谢你们了。”   “我可不敢当你一句谢字,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绑走了许老师,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秦远简单的讲述了一遍,又道:“都怪我当时受伤后情绪太混乱,我应该自己去查高晓敏弟弟的事情的。如果我自己去查了,可能就能避免这个危险的发生了。”   董清泉听完这些,气反倒消了,他咬牙说:“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以前的战友都是废物吗?你当时死了老师,又重伤躺在医院,他们有责任帮你查清楚那个间谍的一切。是他们失职,才让许老师遇到这些危险的!真是想想就生气,许老师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遇到这种事!”   秦远没说话,李桃端着一个小锅从厨房走了过来,她说:“你们说的话我也听到了,许老师肯定受了很多罪,我觉得她好像变瘦了。”   “你傻吗?就一个晚上,能瘦到哪里去?”董清泉没好气的说道。   许菱双洗了澡出来,吃了李桃煮的红糖煮鸡蛋,就被几个人催着去床上休息了。   她昨晚其实也睡了觉的,但今天大概是受惊又放松的关系,躺在被窝里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秦远亲了她一口,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出来关上房门。   很快,公安局那边的人也过来了,还要秦远和许菱双过去一趟。   秦远说:“我爱人已经睡着了,她怀着孩子,等她恢复两天再过去可以吗?”   “可以,那你先跟我们过去一趟吧。这个案子现在由我们接手了,重伤的那个已经送到医院去了,还在做手术,不知道能不能活,其他四个确实死透了。这种大案,你这个当事人最好能跟我们去现场走一趟。要不然,我们这边的工作也不好展开。”   “好,我跟你们过去。”秦远转头对李桃说:“桃子,那就拜托你在这里照看一下菱双。”   “我会好好照顾许老师的,秦大哥你放心出去办事吧。”李桃很认真的点头。   董清泉说:“这里有我守着,不会有事的,你可以放心。”   秦远点点头,跟着几个刑警出去了。   先是绑架,接着匪徒内讧,四死一伤,现场一共五把枪械,全都打光子弹,这桩大案确实引起了市里的重视,连徐政委都亲自过去看了一眼。   秦远将当时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不过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比较像是许菱双为了不想受辱,所以将藏在衣服里面的□□全都砸出来,打算拼死一搏。   至于之后她跟秦远两个人能安全无事的逃出来,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他们命大加秦远本事大。   由于现场确实只有匪徒五个人内讧火拼的痕迹,徐政委就说:“小秦啊,这次的事情也太危险了,一个闹不好,你跟小许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一共五把枪啊!你也是,胆子那么大,居然敢一个人跑来救人。”   “那是我媳妇儿,还怀着孩子,我不来救她,我还是人吗?”秦远说:“但是经过这件事后,我很怕以后还会有人过来寻仇。菱双是那么好的医生,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是所有人的损失。”   徐政委也知道许菱双那个特殊的本领,他沉吟半晌,道:“走吧,回去之后,我会以军区这边的名义帮你将以前的机密档案调过来,然后成立小组帮你挨个挨个的排查危险。不光许医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也一样,少了你们哪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秦远放了心,之后做完笔录才回到家里。   许菱双这会儿早就睡醒了,秦远回去的时候,她正在客厅跟李桃一起织毛线听收音机。   厨房飘来肉汤的香气,室内暖融融的,在悠扬的音乐声中,秦远恍惚觉得上午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假的一样。   “发什么愣?”坐在餐桌边的董清泉道:“是不是开始后怕了?”   “确实是开始后怕了。”秦远点点头。   许菱双笑着看向秦远:“查的怎么样了?那个高晓勇死了吗?”   “没死,他是真的命大。做完手术,现在正在密切观察中。”秦远说:“警察准备等他可以说话了之后再过去问他是哪里买到武器,又从哪里找来那些帮手的。因为目前看来,其他四个人的身上没有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所以,只能等高晓勇醒来了。”   “怪不得你说他不能死。”许菱双说:“原来是要查武器的来源。”   “没错,他们这么轻易就能弄到五把枪,说出去都会让人心惊肉跳。”秦远道:“不过你不用管这些事情了,这几天你好好休息,警察说,等你什么时候感到合适了再过去一趟就行。”   “哦。”许菱双笑着说:“我在跟桃子学织毛线呢,不过我好像学得不好,总是弄错。”   “刚开始都是这样的。”李桃说:“熟能生巧,反正许老师你放假了,没事就在家里练练手,到时候就可以给秦大哥织毛线衣啦。”   秦远说:“医院的领导过来看你了?”   “对,刘院长和马主任一起过来的,说我从今天就可以开始放假了,一直放到正月十五。”许菱双说:“不过马主任也说了,要是遇到什么疑难杂症,还是会叫我回去帮忙的。哦,廖原他们也过来看望我了,听说这件事还惊动他爷爷了。”   秦远点点头:“这是好事,你们继续,我要进去洗个澡。”   左邻右舍也都过来看望了一遍,董清泉跟李桃留在秦家吃了晚饭,才告辞回家。   路上,李桃一直叽叽喳喳的,但董清泉全程都很沉默,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秦远请假陪了许菱双好几天,等公安局那边说高晓勇醒了,他就去医院看了一眼。   高晓勇确实醒了,但整个人还是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但这种状态倒是很有利于警察问话,没几个来回他们就问出了他们武器的来源。   “这要是真的,这可又是个大案。”刑警队长一脸谨慎的说道:“按照高晓勇的说法,那些人手里藏了很多当年没被搜到的武器。我看,光靠我们可能不行,应该要找你们帮忙。”   秦远说:“你们尽管去申请,我想徐政委一定会让人全力配合你们的。”   “秦营长,你不打算跟我们一起行动吗?”   “我就不了,我不想让我爱人再受到惊吓。”秦远说:“明天,我会陪她去你们那边做笔录的。”   “她休息好了吗?其实不用勉强的。”刑警队长也知道许菱双怀孕的事情,所以还是要说几句客气话的。   “好多了,明天可以去的。”秦远说完就开车回去了。   大雪之后都是大晴天,沿路的雪已经融化掉大半了,到处都显得脏兮兮的。   秦远停好车走进自家院子,就见大门被人推开,董清泉一脸轻松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老董过来了?”   “对,有件事我也要跟你说一下。”董清泉走到秦远面前停下,然后两只手插兜慢慢道:“是这样的,我刚才呢,跟许老师说了我对她的心意。她非常爽快的拒绝了我,并且祝我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秦远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你怎么这么平静?我跟你媳妇儿说喜欢,你一点都不紧张一点都不惊讶的吗?”   “我早就知道你对她的心意了。”秦远淡淡道。   “什么时候?”董清泉转了转眼珠子,“应该是许老师被抓走的那段时间吧?我当时整个人都不太对劲,肯定是那个时候露馅的。”   秦远点点头:“是的。”   “你这么冷静,难道是笃定许老师不会被我抢走?你要知道,我条件比你好,她可能想要跟我的。”董清泉故意道。   秦远说:“我确实很笃定,因为我知道菱双对我的感情。我们两个人之间不仅仅是爱情这么简单,如果认真说起来,我们两个可能才是对方唯一的亲人。”   董清泉听不懂,他叹口气,道:“其实我也没想过要插足你们的家庭,尤其是她现在还怀了孕,你们马上就要有孩子了。如果不是因为许老师上次被绑走,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的。”   “你现在告诉她,是因为害怕万一你们谁出了事,你的心思就一辈子无法说出去了?”秦远道。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我想着这个世上天天都有事情在发生,虽然许老师肯定不会接受我,但我也希望能让她知道,她这么美好,除了你这个丈夫之外,还有其他人也在喜爱她,关心她。反正就这么简单……当然,我也报了一点点幻想的。”董清泉笑了起来。   “对不起,让你的幻想破灭了。”   “少来!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特别高兴,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董清泉抬头看天,然后长出一口气道:“行了,祝你们白头到老,我要回去了!”   秦远目送董清泉离开,许菱双从屋子里走出来,然后扑进他的怀里。   “我跟他的对话,你也听到了?”秦远亲了她一口,低声问道。   “对啊,我一直站在门边。”许菱双说:“怪不得我刚刚回来的那天,董老五说话怪里怪气的呢,原来他喜欢我。”   “喜欢你的人肯定还有不少,不过董老五应该算是最值得警惕的。”秦远说:“毕竟,他只比我差一点点。”   许菱双笑了起来:“没错啊,他比你差一点点运气。他没你那么好的运气,可以在刚回乡的时候就认识我!”   大概是因为董清泉的表白太过坦荡,所以这件事并没有给秦远和许菱双造成什么影响,两个人经过这次的危险,感情反而越来越好了。   公安局那边一直在追查武器的来源案件,徐政委也派了董清泉帮他们一起追查。   随着案件越挖越深,居然渐渐变成了一桩横跨好几个大省的重案了。   而秦远也被徐政委调派了过去帮手,因为背后的人太过厉害,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可以破译情报的专家。   秦远拒绝了好几次,但最后实在推不开,也只能拎着行囊跟董清泉他们一起住在了专案小组,毕竟,像他这么厉害的密码专家是很少见的,其他人都搞不定就只能找他了。   眼看就要过年了,许菱双居然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家里准备一切。   隔壁的姚金凤在她家里帮她一起炸红薯圆子,刚刚炸出来一锅,许菱双一个人就已经吃下去一小半了。   “怀孕就是这样的,总是觉得饿。我每次怀孩子,孩子他爸都说我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姚金凤笑着说:“不过现在比过去强多了,又不缺吃的,你尽管放开肚子吃,我再继续给你炸。”   “谢谢姚大姐。”许菱双笑眯眯的说道:“对了,你们家洋洋考到哪个大学去啦?我最近事情特别多,都忘了问这个了,我就知道洋洋考的特别好。”   “之前明明去了什么人民大学的,我都看到通知书了,谁知道洋洋最近又找人说要去什么公安大学,真是搞不懂这个孩子。”姚金凤说:“不过他爸爸倒是挺高兴的,毕竟之前一直期待这个儿子去当兵的。谁知道突然一个高考的消息下来,洋洋就打死不去当兵了,硬要高考。幸好考上了大学,而且现在又要去读什么公安,以后出来也是做警察的,跟军人差不多的,所以他爸爸很高兴。”   “那很好啊,洋洋这么聪明,以后说不定可以做刑警破案的。”许菱双一边吃一边夸道。   “他爸爸也是这么说的。”姚金凤满脸堆笑,养了这么好的儿子,她确实很值得骄傲。   两个人又炸了一锅红薯圆子,许菱双也吃的差不多了,就走到客厅给姚金凤倒茶。   刚刚拎起暖水瓶,就听见院子外头响起许香萍的叫喊声:“大姐!我来照顾你了!”   许菱双一怔,赶紧打开门走到院子里,只见许香萍和李冰两个背着大包小包,跟逃荒似的站在院子里。   “这是做什么?”许菱双不解:“还有,你怎么过来了?”   “冰哥跟我说,你怀孕了,又说姐夫一直在忙什么事情,连家都不能回。我跟妈都很担心你,所以我就提前过来照顾你。”许香萍笑着说:“反正过了年我跟冰哥要结婚的,早搬来晚搬来都是一样的,我连公社的介绍信都开好了!”   “快点进来。”许菱双打开大门,赶紧让他们俩把东西都搬进去。   虽然许菱双一再表示自己不需要人照顾,但许香萍还是认认真真的承包了所有的家务活,连倒水盛饭都一手包办,让许菱双什么事情都不用做。   除夕那天,秦远请了三个小时的假回来陪许菱双吃年饭,刚刚吃完,他就要匆匆赶回去。   “我们下午就要出发了。”秦远抱住许菱双,在她耳边低声说:“这次的行动是几个省联合进行的大行动,计划是根据我破解的线索来定的,所以我必须全程参与。对不起,过年都不能在家陪你和宝宝。”   许菱双亲了亲他的嘴角,笑着说:“宝宝要是能知道事儿,肯定也会理解你的。那么多武器被卖出来,多地的伤人杀人事件都跟那个武器贩子有关。我知道这事儿有多严重,所以,我跟宝宝都会告诉你,你放心去办事,家里不用你担心。反而是我们要担心你才对,那群人既然做这种事,肯定都是亡命之徒,所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给你的那些药你要带过去,关键时刻肯定能派上用场的。”   “我会的。”秦远也亲了她一口,又摸了摸她的肚子,这才咬牙道:“那我出去了,你在家要注意身体,等我回来。”   许菱双将他送到院子门口,看着他开车离开,过了好一会儿,她还站在院子门外一动不动。   今天是个大晴天,到处都响着欢快的鞭炮声,孩子们在路上放烟花,玩的不亦乐乎。   许香萍从屋里走出来,轻声说:“大姐,进屋吧。”   “好。”许菱双笑着点点头,转身正要回去,就看见路那头过来了一个骑着车慌慌张张的小战士。   小战士也看见许菱双了,他赶紧喊道:“许医生,你们医院打电话过来了,说有一个伤者摔的很严重,要你过去帮忙!”   许香萍拉住她的手:“大姐,你要过去?今天可是大年三十!”   “我当然要过去,病人可等不了的。”许菱双快速的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天黑后你记得关好门窗,要是害怕,就让李冰过来陪你。” 第67章   许香萍还想说点什么,但许菱双已经坐上小战士的自行车朝大院门口的方向行去了。   小战士说:“许医生啊,我已经找到人开车送你过去了,车子就在大门口。”   “好,谢谢你,想的这么周到。”许菱双笑了起来。   小战士笑着说:“人命关天啊,你当然要早一点去医院啊。”   许香萍看着许菱双他们离开,她也在院子门外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隔壁的小孩子跑来跑去撞到了她身上,她才回过神来。   军区大院每个大门都有人值班站岗,所以特别安全,许香萍一个人也没啥害怕的,她先回到屋子里收拾餐桌,把没吃完的饭菜全都装好,接着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面粉、肉馅儿,开始包饺子。   来省城照顾许菱双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比如这里的伙食特别好,秦远特别疼许菱双,家里蛋奶鱼肉样样不缺,还有各种各样许菱双喜欢吃的水果零食,连带着把许香萍都喂的饱饱的,才过来没多少天,脸蛋都变圆了不少。   包饺子包到一半,李冰跟李桃拎着东西过来了一趟,听说许菱双吃完饭就去医院帮忙了,李桃说:“许老师真的太敬业了。”   “没办法啊,跟五哥他们一样,选择了这个职业,就必须敬业嘛。”李冰说:“香萍,要是晚饭前许老师还没回来,我就陪你去医院给她送饺子。听说怀孕的人饿的快,这大过年的,吃食堂肯定是不像话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谢谢冰哥。”许香萍很高兴。   她和李冰的关系相处的很好,李冰细心温和,有什么事情都会跟她有商有量,两个人的感情虽然没有那种轰轰隆隆,但也算细水长流,充满温馨。   虽然许香萍生的特别漂亮,不过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家庭情况,现在能找到李冰这么踏实的城里人,她心里是非常满意的。   他们还约好了大年初四去双井村拜年,到时候顺便把彩礼送过去。   彩礼是姚翠花要求的,当初秦远娶许菱双也给了一点钱,现在嫁二女儿,姚翠花也只要了一点点,对李冰来说完全没有负担。   他跟李桃一样,这么多年吃住都是董家的,自己工作后的收入基本都存下来了,虽不能算是富裕,不过在这个年代也算兜里有底了。   因为李冰没有父母的关系,所以许香萍决定连简单的喜酒都不摆,两个人到时候就在城里登个记,然后搬去李冰跟单位申请到的平房,就算结婚了。   李冰还年轻,能选的住处不外乎就是筒子楼和平房,许香萍说自己在乡下习惯了平房,筒子楼看上去太逼仄,所以李冰就选了平房。   平房只有两间,跟另外两户人家共同住在一个大院子里面,不过房子面积不算小,董清泉出钱找人帮他好好收拾了一下,布置的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许香萍过去好几次了,除了院子里没有厕所,其他她都挺满意的。   现在,两个年轻人就等着登记之后搬进去住了。   李冰和姚翠花都觉得这样结婚太简陋了,怕委屈了许香萍,谁知道许香萍说:“有什么好委屈的?我大姐还不是简简单单就跟姐夫结婚了?现在不是一样过得那么好?再说冰哥没有父母,他的钱只属于我们这个小家,我们在结婚这件事上省一点,以后家里就宽裕一点嘛。”   李桃知道许香萍的决定后,不免由衷的为哥哥高兴,能娶到这么踏实贤惠还漂亮的妻子,对他们这种孤儿来说可是非常不容易的。   李桃在秦家坐了一会儿吃了些瓜子就回家去了,今天过年,她也要去婆婆家帮着一起包饺子。   李冰留下来帮许香萍包完饺子,又带她出去放了一会儿鞭炮,许香萍高兴的跟个孩子一样,又笑又跳的。   因为是冬天的关系,所以许香萍没有夏天那么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总是亮晶晶的,看的李冰心里暖呼呼的。   “你……你也要放鞭炮吗?给你放……不用这么盯着我。”许香萍被他看的脸一红,赶紧把手里的火柴塞给他。   “已经放完了,再放就要回家拿了。”李冰说:“不过我盯着你不是为了想放鞭炮,我盯着你是因为你好看。”   许香萍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她扭头朝秦家走:“我不跟你说啦,外头这么多人,你也不害臊。”   李冰笑着跟上去,道:“这有什么?我们是对象嘛,马上就要结婚了,我看你都不能看吗?你大姐跟姐夫可是经常手拉手在大院里散步的。”   许香萍红着脸走的更快了:“我跟我大姐怎么比?”   李冰追上去刚要说话,许香萍忽然把自己的左手朝他面前一伸:“给你牵。”   李冰笑的见牙不见眼,赶紧拉住许香萍的手继续朝前走。   到了下午五点,许菱双还没有回来,许香萍就说:“我去煮饺子,然后我们就去医院看看大姐吧。我妈说月份浅的时候要是太操劳,很容易出事的。”   他们一共包了一百多个饺子,煮好后俩人先各自吃了一碗,就装了满满一饭盒,用旧袄子包起来,赶紧送去医院。   到了医院,他们先是去了骨科,一问才知道马主任、楚医生和许菱双他们全都在急诊那边。   护士说:“今天大过年的,有一家子中午去爷爷奶奶家吃饭,结果一辆吉普车开过去,把他们一家子都撞飞了。还好是在路口,旁边就是岗亭,警察立刻就把那一家子送过来了,不过个个都伤的非常严重,我们马主任和楚医生都被叫过去帮忙做手术了。听说开车那个司机喝了一瓶白酒,警察追了几条街才追到他,下车的时候还醉的路都走不稳。这种人简直丧尽天良啊,大过年的,那家人最小的孩子才六岁啊……”   许香萍跟李冰也听的一脸唏嘘,许香萍说:“那我去急诊那边找我大姐吧。”   “你过去也可以,不过许医生应该在手术室里,你过去了也未必见得到。”护士说。   “我先过去看看吧。”许香萍说:“我大姐怀着孩子呢,我还是不放心。”   他们去了急诊那边,才发现那里就跟打仗似的,所有人都忙的团团转,全都在竭力救治那一家子。   好几个警察也在,还有那家子的亲戚,个个都蹲在地上哭。   许香萍抓住一个忙碌的护士问许菱双的事儿,护士急匆匆的说道:“许医生在忙,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应该是在手术室吧。”   “可是……”许香萍还想再问几句,那护士已经匆匆忙忙的跑开了。   李冰说:“我们把饺子放到骨科去,然后就回家等你大姐吧。这里忙成这样,我们在这里也是添乱。”   正说着,就看见许菱双不知道从哪个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着装整齐戴着帽子口罩,眉宇间透着一股忧虑。   “大姐!”许香萍赶紧跑了过去。   “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给你送饺子。”   许菱双快速的说道:“我走不开,你把东西拿去骨科放在护士站,我忙好了自己去吃。”   “大姐……”   许菱双挥挥手,又匆匆忙忙的走进了另外一间屋子里。   一家六口人都被酒驾的人撞伤,虽然受伤程度不同,但急诊这边的手术室都不够用了,只能将就在挂水的病房里做手术。   伤势太严重,加上情况特别危急,所以马主任当机立断立刻打电话给军区大院把许菱双叫过来了。   事实证明,马主任的决定非常英明,许菱双到的非常及时,她那个摸一下就知道内里病灶的本领在这里派上了大用场。   像这种被飞车撞过的病人,有时候就算没有明显外伤,内脏估计也受到了重创,许菱双在好几个人身上发现了不同的内脏伤处,因为指出的及时,所以几台手术都进行的挺顺利的。   她现在进来的这一间已经是第六个伤者的手术室了,这个伤者是家里最大的一个孩子,已经十八岁了,是个女性,送过来的时候她的情况最轻微,只有一些骨折骨裂,所以马主任和楚医生先去给其他人做了手术,最后才来这里。   “小许,累不累?最后一个了,再坚持一下。”马主任也换了干净的手术服走过来。   许菱双说:“我不累,我又没做什么,都是你们在辛苦。”   “话不能这么说,手术全程你也高度集中,一直在密切观察伤者的情况。要不是你,像今天这种情况,不可能台台手术都这么成功的。”马主任喝了一点葡萄糖,打起精神打算继续。   护士也给许菱双拿了葡萄糖过来,许菱双摆摆手说:“我不喝这个,谢谢。”   门被关上,许菱双开始认认真真的给女孩做检查。   其实马主任也没有说错,因为是车祸的关系,所以许菱双次次都是从头开始给他们检查,一直检查到脚,其实也挺消耗异能的。   不过好在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家休息,身体养的很好,精力也很充足,所以一直到现在,她还是精神饱满的。   从头探到身体,许菱双忽然面色一变:“马主任,她除了肋骨骨裂之外,脾脏快破裂了,要赶紧动手术!”   这种情况在车祸伤者中是很常见的,表面看着一切正常,有的伤者甚至连外伤都没有,但其实内脏可能早就出问题了。   马主任也是心里一惊,他赶紧让护士出去通知急诊的外科医生,然后立刻让麻醉师工作。   许菱双则继续给女孩做检查,一直查到脚底,见急诊的医生急匆匆的进来了,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道:“除了脾脏之外,其他的情况都跟一开始送来的时候一样,就是大腿粉碎性骨折加肋骨骨裂。”   手术开始进行,许菱双高度集中注意力,一直守在旁边密切观察女孩的情况。   等到手术进行到尾声,实习医生开始缝合的时候,马主任说:“小许,你出去休息一下吧,我看你好像很累了。你怀着孩子,已经站了这么多个小时了,我怕你撑不住。还有,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要立刻去妇产科做个检查。”   “好,那我先出去了。”许菱双这才走出去,然后在走廊上的长木椅上坐了下来。   马主任没说错,她确实很累了,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她从中午过来到现在,一分钟都没有坐下来过,中间只喝过几次水,去过一次卫生间,吃过三次巧克力,现在骤然坐下来,她登时觉得疲倦朝着全身各处蔓延了过去,好像累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怀孕到底还是跟平时不一样的,如果是怀孕前,她肯定不会觉得这么累。   急诊的一个护士发现了许菱双,她赶紧走过去问道:“许医生,你没什么事吧?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菱双虚弱的摆摆手,小声道:“没事,我就是累了。”   “我倒点水给你喝吧。”护士快步走开了。   这个时候,几个人忽然围了过来,看样子像是伤者的亲戚,他们围着许菱双,非常着急的问道:“医生啊,你是不是从我们家大妞的手术室里出来的?大妞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手术很成功。”许菱双笑了一下。   几个人长出一口气:“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全家人都捡回了一条命。”   年纪很大的那个老婆婆甚至跪了下去,朝着屋顶的方向拜了拜,然后泪流满面的说道:“多谢老天爷,救我家大儿一家性命!多谢老天爷!”   见到他们那么高兴的样子,许菱双的心里也觉得很开心,之前的疲劳都是值得的。   护士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见老婆婆在感谢老天爷,她就说:“你们应该感谢的人是这些医生,要不是他们手术成功,你们的亲人怎么会捡回一条命?感谢老天爷做什么?又不是他帮着做手术的。”   “哎呀,你这个小姑娘,话不能乱说的,是因为老天爷保佑,才让手术成功的。之前警察都说了,撞成那个样子,生死不好说的,现在全都救回来了,还不是老天爷在保佑?”一个中年妇人道。   护士把水杯递给许菱双,然后说:“许医生要是不在,能救回来几个就不好说了。但许医生在,所以全都救回来了。我告诉你们,是这位许医生能力特殊,才能把他们一家六口都救回来了。”   许菱双赶紧说:“哪里是这回事?应该是马主任、王主任他们的功劳。”   “哎呀,许医生你就不要谦虚了,刚才王主任还在这里说呢,今天多亏把你叫来了,不然至少有两个人是救不回来的。”护士等许菱双喝了水,又道:“许医生,要不要我送你去妇产科那边看看?我看你脸色好像很苍白,孩子不会有事吧?”   “孩子没事,我能感觉的到。”许菱双说:“我就是饿了。”   “先吃颗糖。”护士又剥了一颗大白兔喂给许菱双,她说:“我们今天值班,医院发的福利。”   “这么好?还有什么吃的?”许菱双笑着问道。   “还有水果罐头,不过那个太凉了,不敢给你吃。”护士说:“对了,我好像记得之前你家里人来给你送过什么东西?”   “啊,我也想起来了,我二妹给我送了饺子来的,不过都这么久了,肯定早就凉了。”许菱双摸着肚子说:“啊,真的好饿。”   护士说:“没关系的,拿去一楼值班室让人在炉子上给你蒸一下就行了。不过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家啊?”   许菱双说:“一会儿全都结束了,我自己走回去就是了,又不远。”   正说着,就看见两个警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护士立刻说:“还有警察在,一会儿让他们送你回去。你之前就是回家路上被人绑走了,现在都这么晚了,可不敢让你一个人回家的。”   “随便啦,那我先去骨科吃我的饺子,一会儿再说。”许菱双休息了一会儿,感到体力恢复了一些,便慢慢的站起来打算回骨科。   走出急诊科,许菱双立刻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她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开始惦记起秦远来了,也不知道他们那个大行动进行的怎么样了。   许菱双回到骨科,值班护士立刻道:“许医生,你回来了?你的饺子在这里,我帮你拿去热一下?”   “好啊,多谢你。”   许菱双喝了热水,又吃了热过的饺子,整个人才算彻底恢复过来。   马主任也回来了,值班护士赶紧说:“马主任,赶快吃饭吧,是晚饭时候我去食堂帮你打的,今天除夕,吃饺子和肉圆子。刚才下去给许医生热饭,顺便也热了你的。”   马主任笑着说:“许医生人呢?她有没有去妇产科检查一下?”   “我不知道,不过她一直在办公室。”   马主任走进医生们的大办公室,许菱双正在跟楚医生说话。   “小许啊,去妇产科找值班医生看看。”马主任说:“你们家小秦也出去出任务了,我们可得好好的照顾你啊。”   许菱双知道自己的身体没事,不过碍于马主任的关切之情,她还是去了妇产科找到值班医生给她做了一个检查,之后确定没事,马主任才催她回家睡觉。   “我让保卫科的人送你回去。”马主任说:“回去就好好睡觉。”   “我知道啦。”许菱双走出去两步又回来说:“那我先给马主任拜个年,新的一年,希望我们科室的所有人都能健康平安、阖家欢乐。”   马主任说:“好,新的一年呢,我祝你生个健康的娃娃。”   “还有考上医学院。”许菱双笑了。   马主任被嘴里的一颗肉圆子给噎住了,他灌了几口水咳嗽了好几声才说:“你今年还要高考?”   “对啊,我算过日子的,孩子应该是在高考之后出生,刚好还有时间给我坐月子和养身体。等我养好身体呢,九月份就能去上学了。”许菱双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不愧是我的孩子,这么支持妈妈的理想,一点都不会耽误事儿。”   马主任愣了好半天,听到她最后这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我真是服了你了。你今年去考也不错,可是你要知道,考上医学院之后,学业是非常繁重的,你要怎么照顾孩子?”   许菱双说:“我的情况跟其他人不太一样,我有医学基础,所以如果我考上医学院,对别人来说很难的课程对我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我应该可以一边带小孩一边读大学的。而且秦远已经找好了一个靠得住的婶子,到时候会来城里帮我们带小孩。”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马主任说:“年轻人有拼劲,我还是非常支持你的。不过呢,只有一点,你要注意身体,不能太过操劳了。”   “是。”   许菱双最后是被警察开车送回家的,到家的时候快要十二点了,不过家家户户还是灯火通明。   因为当地有一个讲究,大年三十这天是不熄灯的,而且大多数人家都要守岁。   谢过两名警察,许香萍跑出来给她开门:“大姐,你总算回来了!”   “你一个人在家?”许菱双走到暖和的客厅里,“我还以为小冰会在这里陪你呢。”   许香萍说:“他一直待到十一点才回去的,说是再晚对我的影响不好。反正左右隔壁都在打牌,热闹的不得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听收音机,有什么好害怕的?大姐快来,我给你准备了宵夜。”   许香萍端上来一大碗蒸蛋羹,许菱双原本是不打算再吃东西的,不过蒸蛋羹闻上去特别香,她没忍住尝了一口,就不知不觉把一大碗全都吃掉了。   “洗澡水也准备好啦,我之前烧了很多开水,就是知道你回来要洗澡的。”许香萍说:“我都不知道,你们做医生居然这么辛苦。冰哥还说,你们经常要值夜班。”   “我还算好的,其他人比我辛苦。”许菱双说:“就像脑科、心外科之类的,一台大手术可能要十几个小时,没有体力是真的做不了医生的。不过我发现怀孕之后,体力不如之前了,我今天不过是一直站着,都觉得脚疼。”   “那大姐你赶紧去洗澡,洗完之后我帮你揉揉脚。”许香萍非常担心的说道。   “哪里用你给我揉脚?”许菱双立刻拒接。   “大姐,你还跟我见外吗?我们可是亲姐妹,而且你对我这么好,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有今天呢?”许香萍说:“你教我识字,又帮我们摆脱了爸跟奶奶,过上安稳的日子。现在还因为你,我一个没读过书的乡下人可以来城里上班、结婚……你对我这么好,我帮你揉脚怎么了?你是孕妇啊,本来就需要别人多照顾的。”   “好好好,就听你的。”许菱双说:“我发现你自从跟小冰在一起之后,比以前更会说话了。”   “那当然啊,我也要进步嘛。冰哥说,等我在厂里上班后,晚上可以去读夜校,读个几年,只要能通过考试,我也能拿到毕业证书的。”许香萍一脸期待的说道:“虽然我没有大姐这么厉害,但是作为你的妹妹,我也不能太差劲,是不是?”   许菱双没想到自己的努力和上进还能带给妹妹这么大的鼓舞,她点点头说:“好啊,那以后我们一起进步。”   正月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许菱双大年初一给熟悉的领导朋友拜过年后,就一直在家听收音机看书,然后晒着太阳想秦远。   大年初四的早上,李冰开着董家的吉普车带着许香萍回双井村,许菱双因为怀孕的关系没去。   家里就剩她一个人,时间就显得更慢了,可惜她也没处打听秦远他们的消息,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中午,许菱双一个人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就搬着椅子坐到走廊上看书。   大概是年前已经冷过头的关系,进入正月后,天天都是大太阳,白天暖和极了,小孩子们连棉袄都不穿,就这样在外头跑来跑去还是一头的汗。   许菱双看一会儿书,就站起来在院子里走两圈,特别健康。   正看的入迷,有人过来叫门了,许菱双抬头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请问蒋同志有什么事吗?”许菱双冷冷道。   蒋欣瑶穿着一身军装站在外面,好像并不在意许菱双的冷淡,她甚至笑着说:“我过来,是想来感谢你的。”   许菱双不明所以:“感谢我?”   蒋欣瑶说:“我可以进去说话吗?我只说几句话就走,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门没闩,你自己进来吧。”许菱双合上书坐直身体。   蒋欣瑶走过去看了看许菱双的脸,道:“都说怀孕人会变丑,不过许医生看起来还是这么漂亮,我确实不如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这样的,我就要结婚了。”蒋欣瑶笑着说:“婚期就定在两个月后,对方是齐军长的小儿子。”   “是吗?那可真是恭喜你了。”   “他虽然年纪比我大一些,不过人很好,又会心疼人,关键是我也算如愿以偿。不过这一切呢,都是因为你才能得到的。”   许菱双皱起眉头:“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要不是你举报了田望,我就不会醒悟过来,明白田望以前让我们做的事情是错误的。幸亏当时田望走了,我也及时醒悟,意识到我可以攀龙附凤,但是我应该去找单身的好男人。所以我积极的跟领导表决心,除了检讨信之外,我每天都给自己加练,领导们都认为我是认错态度最好的一个,所以后来我又抢回了领舞的位置。之后嘛,我就到处打听,总算被我问到齐军长的小儿子去年没了妻子,我就抓住机会,跟他熟络起来了。你知道的,我这么好看,我安慰他几句,他就立刻对我好的不得了,很快就表示要跟我结婚。”蒋欣瑶笑的一脸满足,她说:“所以呢,我很快就可以住到齐军长家的小楼去了,而你呢,还在这里住平房。所以我是真的非常感谢你的,我之前也是死脑筋,以为男人就要高大英俊。其实啊,有钱有地位才是最实际的。”   许菱双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衷心的祝福你结婚快乐。”   蒋欣瑶说:“不管你是真祝福还是假祝福,总之呢,我都谢谢你啦。好了,听说你怀孕了,我就不吵你了,再见。”   说完,蒋欣瑶就昂首挺胸的走出去了。   许菱双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说来说去,蒋欣瑶还是很有行动力的,之前被田望教的乌七八糟,没想到很快就能扭转自己的思维,而且真的很努力很拼命的表现自己,最后为了好的生活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丧偶男人,一般的年轻小姑娘可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不过,要是李桃知道了这件事,估计会气的跳起来,因为她最讨厌蒋欣瑶这种女人了。   第二天,齐力功要娶蒋欣瑶的消息就在大院儿里面传开了,虽然流言蜚语很多,不过这俩一个单身,一个丧偶,除了年纪差距大了一点,倒也找不出其他毛病了。   李桃确实很生气,她第一时间就跑来秦家跟许菱双说:“也不知道姓齐的长的什么眼睛,居然看上蒋欣瑶,也不怕以后给他戴绿帽子。”   “蒋欣瑶是聪明人,她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的。如果有一天她给齐力功戴了绿帽子,那一定是找到了更有钱更有地位的下家。”   “哇啊,这个女人真是坏透了。”李桃说:“最可气的是,齐力功就住在五哥他们家隔壁的隔壁,我以后岂不是会经常看见蒋欣瑶?”   “你可以少过去嘛。”许菱双一边说,一边心不在焉的朝着院子外面看。   李桃停了一会儿,小声说:“许老师,你是不是在担心秦大哥啊?”   “是啊,他们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到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去徐政委家里问过了,他说都是机密,所以什么都不知道。”许菱双说:“那些人有那么多武器,我最近两天都开始做噩梦了。”   “你还是要放宽心,听说做噩梦宝宝也会知道的。”李桃说:“我也担心五哥,但是我相信五哥的本事。”   “我也相信秦远的本事啊,不过该担心的还是会担心。而且,怀孕的荷尔蒙会影响情绪可能是真的……”许菱双叹口气,继续看着院子外面,好像下一秒秦远就会开着车回来似的。   李桃陪着她又坐了一会儿,到真的等来了一个人,还是徐政委。   许菱双在看到徐政委的那一刻,就突然开始心跳加速:“徐政委,不是秦远出了什么事吧?”   徐政委说:“不是秦远,是董清泉。”   李桃尖叫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五哥怎么了?”   “脑部重伤昏迷,他爸爸已经请了京市的脑科专家过去了。刘院长跟我说,最好能让你也过去一趟。她说脑部这么精密的地方,你过去的话可以派上大用处。”徐政委说:“我已经听说了,大年三十那天一家六口都是靠着你救回来的。小许啊,可以请你也过去一趟吗?我知道你怀着孩子,但是这种情况也只能指望你了。老董这辈子最疼这个小儿子,这次他听到清泉出事的消息时,差点晕过去了。小许啊,拜托你了。”   “我去。”许菱双立刻站了起来。   徐政委面色一喜:“你赶快收拾一下行李,其他东西都不需要,带些换洗衣服什么的就可以了。”   “好。”许菱双走进屋里。   李桃赶紧说:“徐政委,我可以一起过去吗?我很担心五哥。”   “这个恐怕不行,因为我们会安排军用飞机送许老师和刘院长过去。”徐政委说:“没有那么多座位。”   “那你可以告诉我五哥现在在哪里吗?我跟我爱人自己坐火车过去找他。”   徐政委说了地方,李桃就匆匆忙忙的跑出去了。   许菱双收拾了一个大包,把家里目前有的药膏和成品药全都带上了,接着锁上门,就坐上了徐政委派来接她的车子。   等车子都快开到军用机场了,许菱双才猛地说道:“我忘了给香萍留个纸条,等她回来都不知道我去哪里了。”   坐在副驾驶位的徐政委的勤务兵说:“许医生放心,到时候我会负责告诉她的。徐政委已经说了,家里的事情不需要操心,有任何需要尽管告诉我。”   “好。”   到了军用机场下了车,许菱双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刘院长和脑外科的沈主任,还有两个脑外科最好的护士。   “小许来了?”刘院长立刻握住她的手,给她测了一下脉搏,“你是不是没有坐过飞机?”   “是的。”   刘院长说:“到时候你可能会有一些不舒服,我会坐在你旁边,你不舒服就告诉我。你怀着孩子,可能会有一些反应,但之前你检查身体的时候胎儿非常健康,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的。这次也是实在没办法了,除了你,我也想不到别人可以帮上忙了。”   “院长放心,我和宝宝都不会有事的。”许菱双非常笃定的说道。   等人都到齐后,飞机立刻起飞,许菱双全程用异能护住了自己的宝宝,所以等飞机到达的时候,她的面色微微有些发白,还抓着刘院长的手干呕了几声。   “没事吧?”刘院长立刻用听诊器给她听胎心,“孩子挺好的,你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我可以,不过我要吃补充体力的东西。”许菱双说:“我要吃肉和巧克力。”   随行的人立刻道:“到地方我就立刻让人准备,先上车。”   车子开到的是当地的军区医院,一行人马不停蹄直接去了董清泉的病房。   秦远和不少人都坐在走廊上,一看见许菱双,他立刻跑过去抱住她:“你没事吧?坐飞机有没有影响?难不难受?”   “有一点难受,不过孩子没事。”许菱双说:“秦远,我要吃东西补充体力。”   秦远知道许菱双在消耗异能后需要大量进食,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吃吃喝喝却还是很瘦的原因之一。   “你用了异能……护着宝宝?”秦远立刻就猜到了,他在许菱双的耳边轻轻问道。   “对啊。”许菱双一脸的理所当然。   秦远却攥紧了拳头:“我们不应该要孩子的。”   “快别乱说话了,我很期待这个孩子的。”许菱双捧着他的脸在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用力道:“快别说这些废话了,我要赶紧补充体力去看董老五。”   “好,我去给你弄吃的。”秦远深吸一口气,朝走廊尽头跑去。   许菱双先跟着刘院长和沈主任去了医生办公室,京市请来的专家还没到,本院的脑外科崔主任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说:“情况就是这样了,手术我做不了。你们可以看看片子,再研究一下。”   沈主任看片子的时候,许菱双也挤了过去一起看。   崔主任说:“这个年轻人是谁?”   刘院长道:“我们院的秘密武器,有她在,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   “也太年轻了?看岁数不像是读过大学的样子啊。”崔主任道。   刘院长笑而不语,沈主任已经在跟许菱双讨论问题了。   “小许,你身体怎么样了?能立刻去给小董做检查吗?”沈主任问道。   “现在有点勉强,可以等我吃点东西吗?”许菱双说:“我吃了东西就会有力气了。”   于是,沈主任跟刘院长先去给董清泉做检查,许菱双就坐在办公室等秦远送了两大饭盒吃的上来。   “食堂已经休息了,我把大厨叫起来,快火给你炒了两盘肉,将就着吃一下。那边我已经让他们在做其他菜了,等会就会送过来。”秦远摸了摸许菱双的脑袋,道:“不过不要勉强,你不要忘记,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   “放心啦,我怎么会勉强自己?”许菱双抓起筷子开始吃胡萝卜炒肉丝和白菜炒肉片。   秦远低声说:“我还不知道你吗?董老五是我们的好朋友,为了朋友家人,你肯定会勉强自己的。”   许菱双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埋头吃。   崔主任站在旁边忍不住翻白眼,他对自己科室的年轻医生说:“刘院长说那个就是他们医院的秘密武器,可是一来就只知道吃!” 第68章   年轻医生低声说:“刚才听他们说是个孕妇,可能是坐飞机过来吐了没体力,吃点东西恢复一下吧。不过确实太年轻了,也太好看了,看着不像很厉害的人,也不像医生。”   崔主任说:“估计X省那边也是没有人才了,连孕妇都山长水远的拉过来了。”   “这也正常,连崔主任都束手无策,我看京市的专家过来也未必有用。”年轻医生说:“里头那个副营长那么年轻,才二十几岁,婚都没结,也眼看救不了了,家里估计要哭死的。”   “那也是命,这次受伤的那么多,就他最严重。”崔主任说:“我得过去眯一会儿,都这么久没休息了,有消息你再喊我。”   “是。”   许菱双吃饭的位置离他们不算太远,就算他们压低声音,但她还是听了一耳朵,所以整颗心往下一沉——董老五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但现在绝对不是放弃的时候,董老五是个意志力非常顽强的人,等京市的专家过来了,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   许菱双一边想,一边加快了进食的速度,随着食物的补充,她开始觉得舒服多了。   秦远坐在旁边,想劝她吃慢一点,但考虑到她的性格,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帮她把红糖水慢慢吹凉。   “秦远,董老五为什么会伤成这样?”许菱双忽然低声问道。   秦远说:“我跟他带了不同的队伍,从不同方向进攻过去,所以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捣毁整个大本营收队后,我才知道董老五重伤的消息。之后我又忙着很多收尾工作,直到几个小时前才来医院看他。听说他是为了救自己的队员才会炸弹波及,受伤的一共十三人,属他伤势最重。”   许菱双点点头:“我知道了。”   许菱双吃了东西,喝了一大杯温热的红糖水,就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两只手放在膝头,然后安安静静的开始调整呼吸,用异能慢慢梳理自己的经络。   在异能大量消耗之后,这是一种快速的补充方式,以前他们出任务的时候就常会这样做。   见她吃完饭又开始打坐,几个年轻医生就笑了起来,有人还说:“这人怪有意思的,别是看了片子知道自己没本事,所以不敢进去了在这里装睡吧。”   “嘘,小点儿声,人家爱人也在这里呢。”   “我实话实说嘛……”   别说许菱双坐定后根本听不见这些琐碎声音,就算是平时,她也压根不在意别人的评价,所以秦远也无动于衷的继续坐在那里陪她。   十分钟后,许菱双骤然睁开双眼,朗声道:“我可以去病房了。”   秦远非常熟悉她的情况,见她声音恢复了底气,双眼比刚来的时候更加明亮,知道她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便拉着她走了出去。   许菱双消毒之后穿上全套装备走进了董清泉的病房,沈主任和刘院长面色凝重,见许菱双进去,两人就点点头,示意她上前做检查。   董清泉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原本乌黑浓密的头发已经被剃光了,从额头开始整个脑袋包满纱布,看上去有些吓人。   他一直是偏白的肤色,但平时的他是那种健康的白皮肤,有光泽有血色朝气蓬勃,可是这一刻,那张安静沉睡吸着氧气的脸上却是压抑的惨白,好像已经失去了生命力似的。   许菱双不由鼻头一酸,她认识董清泉这么久了,以前正骨那么疼的时候他都可以很有力气的骂人,可现在他却躺在这里,仿佛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   “小许。”刘院长低声说:“坚强一点,我知道这是你的朋友,但越是这样,就越要冷静。”   “是。”许菱双深吸一口气,将平时的冷静沉着拉了回来。   “董同志身上也有多处受伤,但都不会危及性命。”刘院长说:“其他伤处已经由这里的医生处理过了,现在只剩下头部了。小许,冷静一点,按照你平时的状态去做就行了。”   “我知道了,我会竭尽所能。”许菱双说完,就走上前去用异能给董清泉一点一点的检查脑部。   给人看病这么久,这大概是许菱双有史以来精神最集中的一次,她的意识仿佛都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董清泉的头上。   检查完大脑,许菱双的眼眶开始泛红了,她对脑科知之甚少,但她知道董清泉完全是命大才能活到现在。   他一定在非常顽强的求生吧……许菱双强压住泪意,又不太放心的给董清泉检查了身上其他的伤处。   好在其他的伤处都已经得到了及时的治疗,也确实没有太大的影响。   做完这一切,许菱双低声在董清泉耳边说:“董老五,你一定要挺住,不管多难,有我们在,所以,你一定一定不要放弃。我的朋友不多,你算一个,我还等着你读完大学再做一番大事业呢。总之,你要是自己放弃了,我会一辈子瞧不起你的。还有,桃子他们都会坐火车过来看你的。有这么多人在关心你,你一定会没事的,你相信我。”   十几分钟后,许菱双和刘院长一起走出了重症病房,许菱双说:“刘院长,我需要一间绝对安静的房间来画画。在专家到来之前,我能画的多细致就画多细致。”   “好。”刘院长立刻让人安排了一下,在三分钟之内抬了一张办公桌放进了走廊尽头堆放杂物的小房间,然后让许菱双一个人进去画画。   许菱双带了自己的大画本和各种各样的笔,她关上小房间的门,深吸一口气开始将刚刚储存在脑海中的一切原封不动的画下来。   董清泉的伤势确实非常严重,弹片进入了他的脑中,手术难度极高,而且一个不小心,就会对大脑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许菱双也不知道京市来的全国第一专家有多厉害,但这里没有更好的检查仪器,董清泉也不可能被移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详尽再详尽的将董清泉受伤的大脑清清楚楚的画出来,然后交给那个专家作为参考。   只要有一线可能,就要竭力救回他。   为了提高速度,许菱双将异能凝聚在自己的右手上,让自己可以下笔如飞,且毫无差错。   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强大的异能者,作为一个渣渣选手,像这样短时间内大量多次的使用异能,对她来说是很有负担的。   但这个时候,她考虑不到其他,一心只想为自己的朋友、为这个重伤的英雄尽一份力。   走廊上,秦远搬了个凳子就坐在小房间的外面,安安静静的隔着一道墙陪伴着许菱双。   医生们来来去去,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董家从京市请来的专家到了,同时,董清泉的母亲沈同志也赶了过来。   董父如今有任务在身所以走不开,哪怕再心疼这个小儿子也没有办法过来看一眼,哪怕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眼。   专家第一时间就去病房给董清泉做了检查,然后跟其他人开会过后,他找到了董母,低声说:“目前还要再观察一下,但今明两天一定会给他做手术取出弹片。不过,你们家属心里要有数,从手术台上下不来的可能性是极高的。所以,做不做手术的决定权在你的手上。”   董母两眼一黑,身体一晃差点摔倒,其他人赶紧扶住她。   她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问道:“那如果不做手术,我儿子会怎么样?”   “不做手术的话,最多还有一两个星期的寿命,看他意志力强不强吧。要是强的话,可能可以多熬几天。”专家正色道:“做手术才能有一线生机,但也只有一线而已。”   董母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几个年轻医生赶紧将沈同志抬到了一间空病房里。   刘院长跟董母是很熟的,俩人年纪也相差不远,她叹息一声也跟了进去亲自给她检查身体。   其他人则陪着专家走进了医生办公室,开始继续讨论董清泉的手术方案。   “血库的血储备充足吗?”专家问道。   “充足,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就算不充足,董同志是普通血型,这里还有大量的战士可以随时给他输血,这方面是不用担心的。”崔主任道:“我们知道董同志这次是为了救人才重伤的,所以整个医院全体上下都会竭力配合你,争取救回董同志。”   “好,我再观察一下,你们做好手术的准备。”专家说:“从片子看,弹片所在的位置很不好。我之前也遇过几个差不多的情况,但真的救回来的,只有一个人。还有一个当时救回来了,但后遗症太严重,没能熬过一周。”   这里都是一个科室的医生,虽然大家没有专家这么厉害,但也都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所以没有人说话,只安静的听着专家进行部署。   安静的小房间内,许菱双超水平发挥赶出了一张细致到画出每一根脑血管的细节图,画完之后,她立刻撕下大画纸跑了出来。   “秦远,专家来了吗?”   秦远立刻站起来:“画好了?专家在大办公室。”   “对,你先拿给他看看,我还要继续补充一些细节图。”许菱双将大画纸朝秦远手里一塞,转个身又回到小房间去了。   秦远跑进了大办公室,将大画纸交给了沈主任。   身在同一家医院,沈主任当然知道许菱双的特殊本领,不过具体是怎样的本领,他这还是头一回见到。   他看着手里的图案,看着看着就惊喜的叫了起来。   “沈主任这是怎么了?”崔主任道:“大家都在讨论方案,也请你集中注意力。”   沈主任惊喜的将大画纸递给了专家,道:“张老,这是我们医院一个小同志给伤者画的伤处细节图,详细到伤了几毫米、血管分布都清清楚楚。我想,这个应该可以给张老一些参考。”   专家有些莫名其妙的接过大画纸,其他人也凑上去看了起来。   崔主任说:“小同志是刚才那个一来就坐下来吃东西的孕妇小同志?”   “是她,她下飞机的时候有些不太舒服,吃东西也是为了补充一点体力。”沈主任说:“女同志怀孕的时候确实要辛苦一些,但这次确实没办法了,要是不带她过来,没人能有这个本事啊。”   “什么本事?胡乱画画的本事?哦,她画画倒是不错,不过喜欢画画可以去做画家啊。”崔主任说:“我跟沈主任也是老相识了,你这么严谨的人,怎么会相信这种东西?她长了透视眼?能看到脑子里面的情况?就算她长了透视眼,又能透视到这个程度?沈主任,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居然变成了一个这样不讲科学的人!连你们院长都是这样,把一个这样的人当做院里的秘密武器……”   “安静一点!”专家忽然喝道。   崔主任一惊,赶紧闭上嘴巴,不过却一直用眼神示意沈主任,表示他们正在闹一个全天下最大的笑话。   沈主任的注意力只在专家身上,他见专家一边看细节图一边对比X光片,就知道张老跟自己一样,已经知道这张图纸的珍贵程度了。   专家仔仔细细的对比研究了差不多十五分钟,然后他抬起头来看向沈主任:“跟片子上的位置情形都是一致的,只是更加清晰明确的将这一切放大了。”   “是的。”沈主任激动的点点头:“之前我们一直在担心弹片周围的这几根血管,现在可以清楚的看到,只要下刀的时候小心一些,是可以避开这些的。”   “我想知道画这个的小同志之前的先例,准确率有多少?”专家严肃的问道。   “准确率百分之一百。”刘院长忽然出现在大办公室的门口,然后走过去认真道:“我们院但凡遇到片子无法查出的疑难杂症,都会请小许出马,至今无一差错。除夕那天,她一个人检查了六个重伤的车祸患者,将急诊那边疏忽掉的伤处也清晰的指出。还有,廖副主席瘫痪多年的小孙子,就是她去京市画了几张图,之后才手术治好的。”   专家立刻点头道:“原来是她,廖副主席的小孙子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不过一直没有对上号。如果是那个小同志的话,我们就可以放心的进行手术了,毕竟有人跟我担保过。不过,那个小同志人呢?我还想问问她一些细节的地方。”   刘院长笑着说:“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小许的爱人告诉我,她还在画更细节的地方。”   “好,那先让她画,我们先根据这个来重新制定方案。”专家面带喜色的说道。   在大家认真严肃的讨论中,崔主任一直皱着脸站在最后面不说话。   刘院长在他旁边低声道:“虽然我们年纪大了,但我们应该有一个包容兼并的心态,学会接纳自己原本不能理解的人和事。固步自封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好事,因为医学一直在进步,如果我们停留在原地,那就只会被时代抛弃。”   崔主任冷哼了一声,道:“我去厕所。”   说完,他就很不高兴的走出去了。   刘院长摇摇头,懒得管他了。   不过,这里的其他医生倒是接受能力很强,他们很快就跟上了专家的思路,有些人还在偷偷摸摸的记笔记,大概是机会太难得,想要跟着专家多学一点东西。   看到这一幕,刘院长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崔主任固步自封不要紧,反正他过几年就要退休了,只要这些年轻医生能够不断进步就行。   讨论一直持续了两个小时,在小会议结束的时候,许菱双也画出了第二张更加详尽的细节图,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秦远立刻站了起来,他一把抱住许菱双:“你的脸色很不好看,是不是不太舒服?”   “没有不舒服,我只是异能用的太多了。”许菱双小脸苍白,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也透着一丝倦意。   “不要勉强自己,万一伤到孩子伤到你自己怎么办?”秦远心疼极了。   许菱双笑了起来:“已经画好了,有这些应该足够了。你帮我这个送过去,我想坐一会儿休息一下。”   许菱双之前已经在小房间偷吃了几块空间里面的巧克力,但这会儿还是觉得全身上下有些发软,右手也在微微发抖,这些都是异能使用过度的后遗症。   秦远扶着她在自己刚才坐过的凳子上坐下,然后快步跑去了大办公室,将大画纸交给刘院长。   “小许呢?”刘院长转手递给了专家。   秦远道:“她身体不太舒服,可以请刘院长过去给她检查一下吗?”   “走,我跟你过去!”刘院长赶紧跟秦远一起走了出去。   许菱双靠坐在走廊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这边有医生休息室,你抱她进来。”刘院长快速说道。   秦远心里发堵,但还是快速抱着人去了休息室,将许菱双放在一张床上。   她确实是睡着了,被这样移动都没有任何反应,凑近了还可以听见她发出的细微鼾声。   刘院长拿出听诊器给她做了检查,之后才说:“你别担心,小许没事,就是太累了,还有消耗过大。我让人给她挂上营养液,给她好好睡上一觉就可以了。”   秦远又问道:“孩子有没有事?”   “都很好,不用担心。”刘院长说:“我出去叫人,你在这里陪着她吧。”   “好。”秦远松了一口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轻轻给许菱双盖上一床薄被。   虽然穿着棉衣睡觉不太舒服,但这种时候也不敢给她脱外衣,万一吵醒她就不好了。   一个年轻护士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给许菱双挂上了营养液,之后又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秦远陪了许菱双一会儿,被大领导给叫走了。   “你不能一直守在医院啊,知道你们都关心战友,但那么多抓起来的人还等着你去审讯呢。”   秦远说:“我知道了,请等我一下,我给我爱人留个字条,免得她醒来看不到我会担心。”   “你爱人也来了?”   “是的,她是跟着刘院长他们一起飞过来的。”秦远快速的找到纸笔给许菱双留了一个简单的字条,然后就跟着领导出去了。   许菱双一口气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五点钟,中间,护士来给她拔针,刘院长进来看望她,全都没有吵醒她,她一直安安静静的处于酣睡状态,身体也在积极的进行自我修复。   最后,许菱双是被尿意憋醒的,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处于一间休息室里,旁边都是高低床,其他床上好像也睡着人。   许菱双猛地想起了董清泉,她立刻看了一眼左手腕的手表,发现已经五点了,就掀开被子跳下床,急急忙忙的出去找人。   走廊上还是有不少人在,许菱双看见一个本地的年轻医生,一把抓住人家的袖子问道:“董清泉怎么样了?专家怎么说?”   “啊……你是许医生。”年轻医生很惊喜的看着她:“你身体好点了吗?大家都很担心你呢。”   “我?我很好啊。”许菱双着急的问道:“董清泉……”   “董同志的手术定在八点钟,张老根据你画的那些图制定了详尽的方案。原本打算连夜进行手术的,不过因为手术时间过长,大家都是坐飞机临时赶过来的,怕支撑不住,所以张老跟几位主任都去睡觉了,等八点开始手术。”   许菱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精神一松,她就觉得尿意更加明显了,于是赶紧朝着走廊尽头的厕所冲过去。   年轻医生一脸错愕的看着她,大概是没想到这么美丽的女人也是要上厕所的。   从厕所出来后,许菱双一边用手帕擦拭手上的水珠,一边去护士站问人。   “许医生你醒了?”一个护士笑着说:“你爱人给你留了字条,在这儿。”   “谢谢,我正想问他去哪里了呢。”许菱双说:“我一出来就睡着了,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现在是双身子,当然要多睡觉啊。”护士把字条交给许菱双,又说:“许医生肚子饿不饿?那边的同志说了,可以随时去食堂那边吃东西。那边有人值守,二十四小时不休息。”   许菱双看完字条,知道秦远是去工作了,便放心道:“我确实饿了,请问食堂在哪儿?我自己过去吃。”   护士给她说了位置,许菱双就一个人慢悠悠的走出去了。   食堂在这栋楼的后面,穿过一条走廊,又穿过一个花园,许菱双终于在前面看见了食堂两个大字。   她高兴的加快脚步走进去,虽然才五点多钟,但里面还亮着灯,后厨那边尤其灯火明亮,能听见各种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有一股股香气传过来。   也是,食堂六点多就要开早餐了,这会儿估计是最忙的时候。   许菱双走到窗口喊了一声:“请问有人在吗?我听说这里可以吃饭。”   一个圆脸大师傅走了出来,一看许菱双,登时眼睛一亮:“您是X省来的医生啊?”   “是的。”许菱双点点头。   “想吃点啥?我现给你做。”大师傅显然很热情。   “随便,有什么吃什么,不过我特别想吃肉和鸡蛋。”许菱双还是说了实话。   “好嘞,您等着啊,我立刻给您煮一碗鸡蛋面,再放上几块卤肉。卤肉是昨天剩下来的,不过您放心,天气冷,保证没坏。”大师傅笑眯眯的说道。   “谢谢您。”许菱双说:“那我过去坐着等。”   “好嘞。”大师傅转身进去了。   也就十来分钟,大师傅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把一个像盆一样的大碗放在了许菱双的面前:“来来来,快吃,我的手艺,保证一流!”   一股浓浓的香味钻进鼻子里,许菱双看着碗里白白胖胖的鸡蛋、巴掌大小的卤肉块,还有绿油油的青菜,感动的快要哭出来了。   “谢谢您!”许菱双抓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大师傅嘿嘿笑了起来:“好吃吧?”   “好吃。”许菱双含混不清的说道。   “那您慢慢吃啊,不够再叫我,再有一会儿肉包子就蒸好了。”大师傅说:“我要进去忙了,有事儿叫我啊。”   “好,谢谢师傅。”许菱双继续埋头吃面。   卤肉已经酥烂了,几乎入口即化,荷包蛋还是溏心的,咬一口满嘴都是幸福。   不过大师傅准备的分量实在是太大了,许菱双把这些吃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剩下一点儿和面汤实在是吃不下了。   她长出一口气,眯着眼坐在那儿醒神儿。   就在这时,门口又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穿着军装的小战士,还有一个许菱双认得,是董清泉的母亲沈同志。   “沈阿姨。”许菱双道:“原来您也过来了。”   董母抬头一看,红着眼眶点点头:“是小许啊。”   小战士扶着董母慢慢走过去,这么走近一看,倒是叫许菱双大吃一惊。   许菱双过年前还见过董母的,那会儿她还精神奕奕、满头乌发,因为董清泉不在家过年的关系,所以董母干脆回娘家了。   也不过十天没见,董母的头发就白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好像老了十几岁,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好像直不起来了似的。   许菱双听说过一夜白头的故事,但没想到这种事居然是真的。   她站起来,扶着董母坐下,道:“沈阿姨想吃点什么?这里的大师傅手艺很好,我刚刚才吃了一大碗面呢。”   “随便吧,老五现在变成了那样,我哪有心情吃饭呢?是那些孩子非要劝我过来吃一口,唉……”董母叹了一口气,眼眶更红了。   小战士说:“饭是一定要吃的,我去看看有没有稀饭,您喝两口也是好的。”   董母点点头,小战士就跑过去了。   许菱双握住董母冰凉的双手,认真道:“沈阿姨,一会儿专家就要给董老五做手术了,我相信手术一定会成功,他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也希望是这样,但张老说过,老五可能会在手术台上……”董母说不下去了。   “董老五的意志力那么顽强,我相信他的求生欲。而且,我也相信专家的本领。”   其实许菱双知道自己在说废话,但董母看上去太消沉太痛苦了,她只能捡着这些话来安慰她。   董母大概也明白许菱双的心意,便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谢谢你们,你们对老五这么好,听说你怀着孩子,身体不舒服还帮他画了什么什么图出来让张老可以制定手术方案。小许啊,我代表老五先跟你说声谢谢。”   小战士很快就端了一碗稀饭和两个茶叶蛋过来了,他说:“肉包子还有一会儿才能好,您先将就着吃一点儿。”   被两个年轻人关切的盯着看,董母哪怕再没有食欲,也勉强自己喝了半碗稀饭,吃了一个茶叶蛋。   肚里有了食物,她的面色也稍微好看了一点。   许菱双和小战士将她扶了回去,原本休息的那些人都已经起来了。   刘院长见到许菱双,赶紧走过去道:“小许睡好了?我再给你看看。”   “好。”许菱双乖巧的让刘院长给她做检查。   “看来恢复的不错啊。”刘院长说:“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吃的特别多。”   “那就好,八点钟的手术,你也要全程在场。毕竟现场是瞬息万变的,还是要靠你密切观察董同志的情况。”刘院长说:“你现在再去休息一会儿,等我们吃了饭再来喊你。”   “好。”许菱双听话的去休息了。   所有人做好了一切准备,董清泉的手术如期进行。   张老主刀,沈主任是第一副手,本地的崔主任虽然不太高兴,但这是张老的决定,他只能敢怒不敢言。   手术原定时间是十个小时,许菱双进去前吃了大块的巧克力,然后精神抖擞的密切观察董清泉的状态。   手术室外,李桃和爱人岳志峰坐火车赶到了,董清泉的大哥、二姐也过来了,其他人因为任务在身或者离得太远,只能通过电报来关心这个自幼就受宠长大的幺弟。   李桃抱着董母,两个人哭成了一团。   李桃不停的说道:“阿姨,五哥这么好的人,他一定不会出事的。”   时间仿佛过的很快,又仿佛过的很慢,董母坐在外面,渐渐的仿佛成了一座雕塑一般。   儿子劝她喝水她不喝,女儿给她喂吃的她也不吃,她就那么一直痴痴地看着手术室的大门,希望下一秒门就被打开,张老走出来宣布手术成功。   到了下午,领导们也过来慰问董清泉了,董母没有说话的力气,全靠着大儿子和二女儿帮着回应。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可是手术室的大门却没有一点动静。   “为什么还没结束?不是说十个小时就能做完吗?”李桃慌了神,抓住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就问。   年轻医生很有耐心的解释道:“是这样的,手术时间本来就有可能延长,十个小时只是计划,具体的还要看里面的情况。”   “那延长代表什么?难道我五哥会有事?”李桃快要晕倒了。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小同志你别紧张,脑部手术本来就很复杂,延长时间是非常正常的。”年轻医生严肃道。   于是,大家又耐着性子继续等。   十一个小时过去,十二个小时过去,手术室的大门还是没有反应。   一直像雕塑一样坐着不动的董母忽然疯了一般冲向手术室的大门,她哭喊道:“老五!我的老五!”   其他人吓了一跳,赶紧将她牢牢抱住。   董母坐的太久了,双腿发僵,所以她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然后疯了一般想去扒手术室的大门。   “妈!你冷静一点!手术还在进行,你不能打扰医生他们!”大儿子牢牢的锁住董母的胳膊,好叫她不能乱动。   董母拼命的挣扎,哭的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我怎么冷静?那是老五啊!那是你弟弟啊!他还这么年轻!这些年他遭了这么多罪,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啊!”   李桃也哭的站不起来了,她想不明白,五哥是那么好的,永远冲在第一线,可是每次受到重创的总是他。   董清泉的二姐强压了这么久的情绪也终于崩溃了,她抱着董母,跟她们一起哭成了一个悲惨世界。   手术室的大门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开的,张老和许菱双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个人看着门前的哭天抢地,不约而同的都愣了一下。   “沈阿姨!手术成功了!董老五会好起来的!”许菱双红着眼眶大声说道。   所有人同时一怔,董母随即站了起来:“真的吗?”   “真的。”张老笑着说:“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这次的手术非常成功,而且堪称完美。”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董母朝着手术室的方向走了一步,然后整个人一晃,又一次晕了过去。   好在这里就是医院,大家又七手八脚的把董母抬进了病房。   许菱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所以她很轻松的看着哭成了泪人的李桃,然后两手一伸:“桃子,别哭啦,你的五哥没事了。”   “真的吗?”李桃眼泪汪汪的问道,脸上还带着一点不可置信。   “真的。我说的话你也会怀疑吗?”   “哇啊啊啊!”李桃冲过去抱住了许菱双:“许老师,我知道是你救了五哥,我知道是你!”   “张老都说了,是大家的共同努力。这样的大手术,哪有单独一个人的功劳呢?”许菱双说:“为了提高手术的成功率,张老跟沈主任一样,连护士都是自带的。之前我就说了,有这么多在帮董老五,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好了,我觉得有点累,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睡一会儿。”   许菱双摇摇晃晃的走进医生休息室,躺在之前她睡过的那张下铺,几乎才三秒钟,就已经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董清泉这个人呢,也不知道他是运气不好还是命大,总之呢,才过了几天,他就被转到了普通单人病房,他的状态好多了,只是大手术过后,他一直没有苏醒,也一直没有动静。   许菱双和沈主任一直留在这里,当地的负责人给他们在外头的招待所安排了房间,刘院长倒是很快就回去了。   没办法,身为院长,事务繁多,她是不可能在这里久留的。   张老也没走,他得留到董清泉确定没事了才会离开,毕竟,这是董父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这样央求一个人。   秦远也不能离开,他们那边昼夜审讯,之后又去抓逃窜的犯人,忙的来医院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他每天都会写一张字条托人带来医院送给许菱双,好叫她知道自己平安无事。   许菱双倒是一点都不无聊的,张老每天都在大办公室给本地的年轻医生们上课,她也会捧个大本子过去旁听并且记笔记。   沈主任问她:“听说你要考医学院,这是打算以后来我们脑外科吗?”   “不是不是,我是想多学一点儿东西,不管什么科的都行。”许菱双想了一下又说:“我觉得,将来最合适我的可能还是急诊。”   沈主任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点头:“还真是没错,急诊那边接的病人很多都没有时间慢慢做检查,你这种自带神奇技能的要是去了急诊,那才真是病人的福音呢。”   “所以呢,我现在多学一点脑外科的知识,以后说不定会用的上嘛。”   除了听课学习,许菱双每天会趁着别人不在的时候,悄悄的给董清泉的脑袋做一点儿异能治疗,效果还挺好的,董清泉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因为董清泉好像还是意识不清的状态,所以她每天都会跟他说很多话,虽然大部分都是废话,不过张老却很赞同,他说这样可以刺激病人的意识,帮助他快点恢复。   这一天,许菱双给董清泉悄悄做过异能治疗后,董母和李桃一人抱着一大束花走了进来。   “我们老五很喜欢漂亮的,把这里布置的好看一点,等他醒了他也会高兴一些的。”董母认认真真的说道。   许菱双却说:“沈阿姨,这些花太多了,花粉也多,冬天屋子里面又不透气,最好只留下一两枝。”   董母正要回话,李桃却突然尖叫起来:“五哥刚才眨眼睛了!” 第69章   董母浑身一抖,抱着的鲜花全部掉在了地上,然后她没命的朝床前扑了过去:“桃子,是真的吗?真的眨眼睛了吗?我怎么没看见?老五!你再眨个眼睛让妈看看!老五!”   许菱双已经出去喊人了,很快,张老、沈主任和崔主任全都进来了,护士将董母和李桃劝了出去,张老他们开始给董清泉做检查。   过了一会儿,张老走了出来,他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董母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张老,我儿子怎么样了?”   “刚刚确实有短暂的苏醒,这是好消息。过不了几天,他可能就会彻底醒过来了。”张老说:“我建议你们家属多跟他对话,哪怕是说一些废话都可以,只要不断跟他说话,对他的苏醒是很有帮助的。”   “是!那我现在就进去跟他说话!”董母急着要去病房。   张老又补了一句:“也不能一直跟他说话,那样也会吵着他。建议你们定个时间,比如上午跟他聊一会儿,下午再跟他聊一会儿,放放收音机也不错。”   很快就有战士送来了收音机,董母和李桃分了班次,俩人隔开时间坐在床边跟董清泉说话。   董清泉的大哥和二姐都已经回去了,李冰带着许香萍过来待过两天,之后也被董母劝回去了。   她觉得有自己跟李桃守在这里就行了,其他人该工作工作,该生活生活,一切都应该重新走上正轨,要不然董清泉也会不高兴的。   因为她们一直守在病房的关系,许菱双这两天几乎找不到机会去给董清泉做异能治疗,只能趁着董母她们下去吃饭的时间在这里抢一点儿时间。   距离董清泉第一次苏醒又过去了四天,秦远那边的工作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他总算有时间来医院看望董清泉和陪老婆了。   “董老五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看上去真不习惯。”秦远说:“张老有没有说什么?他什么时候才会真的醒过来?”   “我问过了,什么时候会醒来是不好说的,可能是下一秒,也可能是半个月后,甚至可能要等好几个月。”许菱双说:“人的大脑是最精密也是最复杂的,所以任何先例都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可是,如果他这两天再不醒,我们也没办法继续在这里陪着他了。”秦远说:“上头已经说了,后天早上我们就要跟着大部队一起回去了。你跟沈主任是怎么安排的?医院那边有通知吗?”   许菱双说:“我们也是今天接到通知的,说后天早上会跟着你们一起集体回省城。”   “那就希望董老五后天早上之前可以醒来吧,要不然,我们回去了都不会安心的。”秦远道。   “我看你好像瘦了不少。”许菱双从病床边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不远处的小茶几上拿了一根香蕉剥给秦远吃。   有董母在这里,许菱双最近也跟着吃了不少董清泉的哥哥姐姐从各地送过来的水果特产。   秦远吃了香蕉,道:“瘦一点算什么?至少我没受伤啊。”   他们这次的联合行动,抓获了一个留存多年的售卖老旧武器的大型团伙,将缴获的武器全部运走集中销毁,但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除了董清泉他们这些至今还躺在医院的重伤者,还有几十人轻伤,五人牺牲,所以秦远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幸运了。   许菱双握住他的大手,低声说:“秦远,每次出任务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害怕?”   秦远微微一怔,他转过头来看向许菱双,然后稍微想了一下才说:“回乡之前,倒是从未觉得害怕过,一来嘛那时候比较年轻,二来那会儿我对家人也没有什么感情,无牵无挂的。现在出任务,也不能叫害怕,只是偶尔也会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担心你啊。万一我出任务遇到什么情况回不去了,你一个人怎么办?”秦远说:“不过以后像这样危险的行动会越来越少的,我觉得你可以放心。”   许菱双说:“放心是不可能放心的,只希望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这种危险的行动会越来越少吧。”   两个人握着手在董清泉的病床边聊了一会儿,许菱双看看手表,道:“快到时间了,我要去办公室听张老上课了。”   “这么认真?”秦远松开她的小手。   “机会难得嘛。”   “怎么会难得呢?张老不是说,只要你愿意,他愿意收你做学生,让你去京市跟着他吗?”秦远道:“虽然我人不在这里,不过有人早就告诉我了。”   许菱双笑着说:“那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拒绝了?”   “这倒没听说,为什么拒绝?”   “当然是因为舍不得你啊。”许菱双一本正经的说道:“之前廖家人问我想去哪里读大学,我都说过了,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读大学。”   “不会觉得可惜吗?张老可是国宝级的脑科专家了。”   “不可惜,我已经有老师了,我的老师是吴子华。至于其他的,我只能多谢他们的厚爱了。”许菱双说:“再有一点呢,其实年轻的人才很多的,我这种算是自带天赋、投机取巧的,我觉得这么好的机会应该让给真正有本事的人。”   正说着,秦远的余光忽然瞥见董清泉的眼皮好像微微眨了那么一下。   他整个人一愣,指着病床说:“菱双,你看见了吗?老董眨眼睛了。”   “真的?”许菱双赶紧凑过去看,董清泉不光动了眼皮,手指头也开始动了,她立刻激动的跑了出去。   一堆人又匆匆忙忙的跑进病房,在一大堆检查之后,董清泉彻底睁开了眼睛,只是他看上去非常迷茫,像是迷路的小羊羔似的,还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天真。   董母扑过去握住董清泉的手哭喊道:“老五,你终于醒了!妈快被你吓死了!你终于醒了!呜呜呜呜呜……”   李桃趴在床尾跟着一起哭,许菱双说:“董老五,能听到我们说话吗?听见的话你眨眨眼睛。”   董清泉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嘴里发出了一点点听上去很古怪的声音:“呃……”   “张老,老五这是怎么了?”董母微微有些担心。   “没事的,这是正常的。”张老道。   董清泉保持这个状态过了好一会儿,等他可以正常说话的时候,他用特别沙哑的声音低声说:“你们是谁?”   董母呼吸一顿:“我是你妈妈!老五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   董清泉迷茫的看着她,非常艰难的说道:“妈妈是谁?”   “老五?你……你记不得妈妈了?”董母差点晕了过去。   整个病房一片安静,片刻之后,张老跟沈主任又慌慌张张的要准备给董清泉做检查了。   可是只过了一会儿,董清泉的眼神渐渐从迷茫变成了正常,他眯着眼睛看了一遍病房里面的所有人,然后低声说:“妈,别哭了。”   董母的眼泪被堵了回去:“你想起妈妈了?”   “对啊。”董清泉说话还是很慢,但眼神和表情已经彻底恢复正常了。   张老慢慢的询问他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他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家里几口人,房间里的人一共有几个,八加七等于多少……   董清泉全都慢慢回答了,张老松了一口气,道:“没事了,有些患者脑部手术过后刚刚醒来的时候确实会有短暂失忆的情况,有些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但小董这么快就好了,可见恢复的很好。过几天,我会再给他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好的好的,多谢张老。”董母握住张老的人,非常动容的说道:“要不是您,我家老五是捡不回这条命了。”   张老笑了笑,道:“大家都出了一份力,还有小董自己的求生欲非常强烈,这些综合因素加在一起,他才会好起来的。好了,我知道你们家属非常激动,不过暂时不要跟他说太多话,要保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让他慢慢适应一下。”   “是,我们会的。”董母赶紧点头。   等张老他们都出去后,董母不哭了,人也有劲儿了,连眼睛都比之前这些天要明亮多了,她坐在儿子的病床前,一直握着他没挂点滴的那只手,一眨不眨的看着儿子,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   董清泉看着病房里熟悉的几个人,最后将视线放在了站在对面的许菱双身上。   “我……为什么在这里?”董清泉慢慢问道。   许菱双走过去几步,低声道:“你受了重伤,被送到医院来,之后进行了脑部手术。不过你可以放心,手术很成功,你肯定会好起来的。”   “我回去了?”董清泉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许菱双说:“你受伤太严重,当时直接送到这里的医院了,之后我们都是坐飞机过来的。张老是你父亲请来的,我们医院也来了刘院长和沈主任。”   “哦。”董清泉大概是弄明白怎么回事了,神情又放松了一些。   董母安心的看着他,他也看看董母,母子两个互相看了一会儿,董清泉就又睡着了。   许菱双跟秦远告辞走了出去,走到走廊上,许菱双一把抱住秦远,声音很激动:“董老五醒了,之后咱们也可以放心回去了。”   “是啊。”秦远说:“有时候想想,这个世界还是有奇迹会发生的。”   因为是公共地方,所以两个人哪怕是夫妻,也只拥抱了一下就放开了。   放开对方后,他们看了看互相的眼睛,都没忍住笑了起来——原来他们俩都红了眼眶,都在为朋友的死里逃生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董清泉快到傍晚的时候又醒了一次,这一次,他的神智明显比之前清楚,于是问了不少问题。   董母非常有耐心的慢慢给他说,从他如何受伤一直说到手术成功,还说了他大哥、二姐和李冰都来过这里。   董清泉说:“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董母说:“医生也没说个准数,肯定是看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那就什么时候回家。”   “那得等好久了。”董清泉慢慢道。   “是啊,不过不用着急,妈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董母说:“你爸爸四天后就有时间了,到时候也会过来陪你一段时间的。我跟你爸爸都很忙,这些年家里总是你一个人,这回咱们一家人可以在这里好好聚一聚。”   “好。”董清泉说:“许老师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早上就要跟着大部队一起回去了。”董母说:“你们这次的任务圆满成功,你也立了大功劳的。不过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太危险了,老五啊,你想不想转业?反正你考上大学了,让你爸爸帮你动一动,学籍转到地方上的大学,等你出院以后再去报道,不是挺好的吗?”   董清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看了看不远处的两支鲜花,道:“花很漂亮。”   董母意识到他在转移话题,也只能跟着说:“是啊,都是小战士帮着弄来的。我说你喜欢好看的东西,想给你布置的漂漂亮亮的,所以他们就去帮我找了。哦,差点忘了告诉你,你救的那几个战士啊,都没事儿。”   “是吗?那就好。”董清泉的眼底浮上一层笑意,又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秦远和许菱双也在病房里陪着董清泉,他今天明显好多了,已经按照张老的计划开始喝水喝一点糊糊了。   “我们明天就回去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养病。”秦远说:“小冰也说了,等你出院回家之后,他才结婚,怎么也要等到你过去喝一杯喜酒的。”   “那我可得快点好起来,要不然耽误了小冰结婚,可就是大罪过了。”董清泉道。   许菱双说:“已经可以耍嘴皮子了,可见是好多了。”   “那可不?你们拼了这么大的力气才把救回来,我不好起来怎么对得起你们?”董清泉说:“你身体怎么样了?孩子呢?”   “好着呢。”许菱双说:“等你回去的时候,就能看见我的大肚子了。”   “那就太丑了,我可不要看。”董清泉说:“等你生完孩子再去见我吧,到时候把娃娃交给我,喊我一声干爹。”   秦远立刻说:“要做我家孩子的干爹可是不容易的,以后做游戏啊、读书写字啊,都要陪他一起的。”   “那就陪着呗,反正我伤成这样,眼看以后也不会有人愿意跟我了,养个干儿子或者干女儿也不错,以后给我养老。”董清泉笑着说。   董母看着他的笑容,心里难受的不得了,她说:“你浑说什么呢?你才多大年纪,怎么就没有人愿意跟你了?等你出院了回到家,还不是清清爽爽的小伙子一个?怎么就找不到媳妇儿了?找不到妈帮你找!”   董清泉说:“还是算了吧,上午我闭着眼睛的时候,听见张老跟你们说的话了,我这种大脑受过重创的,现在看不出来后遗症很正常,以后有没有后遗症可是不好说的。反正你跟爸已经有那么多孙子孙女了,我就不要祸害人家女同志跟我在一起了。万一将来我怎么样了,人家女同志怎么办?孩子又怎么办?”   病房里一片安静,好一会儿,许菱双说:“张老只是说可能会有后遗症,但是你年轻,只要好好恢复,哪里会有后遗症?可能是你在病床上躺太久了,所以意志力变得消沉了。但是我可告诉你,你想做我儿子或女儿的干爹,一直这么消沉可是不行的,我不同意。”   “这么严格啊。”董清泉又笑了一下。   “那当然,乐观的人养孩子才能让孩子积极向上啊。”   “行,我不想这些东西了,我只想着快点好起来出院回家,这样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许菱双说:“我们会在家里等着你。”   董清泉说:“你回家以后也要好好的,别只顾着工作累着我的干儿子或干女儿。”   “放心吧。”   第二天早上,许菱双和沈主任跟着秦远他们一起回了省城。   到家后,不知道多少人都跑来秦家询问董清泉的情况,秦远见已经影响到许菱双的休息了,便干脆在院门口贴了一张大纸,上面写了董清泉目前的情况,让大家可以安心。   隔壁姚金凤笑的腰都直不起来:“老秦你可真够行的,这种主意都能想得出来。”   “菱双后天就要去医院上班了,这两天我想让她清净一下。”   姚金凤放下自己做的鸡蛋饼,道:“行,我也回去了,见你们都好好的,我也放心了。”   一切都慢慢恢复了平静,生活跟之前一样继续进行,董母每隔几天就会发一张电报回来给李桃,李桃就会高高兴兴的跑来告诉许菱双:“五哥今天可以坐起来了……五哥可以自己吃饭了……五哥今天可以下床了……”   春天到了,天气慢慢暖和起来了,电报那边传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好了。   “阿姨说,五哥再有半个月就能回来啦。”李桃高高兴兴的说道。   许菱双说:“他们怎么回来?坐火车?火车要平稳一些。”   “应该是吧,这个我也不懂。”李桃看着许菱双微微鼓起来的肚子,有些好奇的说:“许老师,你觉得肚子重吗?”   “不重啊。”许菱双自如的在院子里收衣服,然后说:“我肚子现在还很小呢,重什么?”   许香萍在厨房里喊道:“大姐,都说了衣服等我来收,你怎么就是闲不住呢?”   “收个衣服而已,你真把我当废人养啊。”许菱双笑了起来。   原本,许香萍和李冰是执意等到董清泉回来才要结婚的,但许香萍的户籍问题一天不解决,她就一天不能去工厂上班,所以李冰年后就跟许香萍登记结了婚,但各自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打算等董清泉回来后,找机会一家人摆个喜酒才算真的结婚。   所以许香萍暂时还住在秦家,刚好也可以照顾许菱双。   许香萍以前就有一副好力气,现在在工厂上班完全不费力,她下了班之后除了做饭做家务,还学会了打乒乓球,经常跟李冰他们一起玩。   李桃闻着厨房那边传来的香味,跑过去说:“你们今天吃什么啊,怎么这么香?”   “蒸槐花,以前我们家春天经常吃这个,全家人靠这个救命呢。”许香萍笑着说:“今年春天倒是头一回吃。”   许菱双坐在客厅把衣服叠好放进各自的衣柜,也走到厨房说:“我有点儿想吃香椿炒鸡蛋了。”   “明天让冰哥去弄。”许香萍说:“大姐你还想吃什么,只管说一声就行了。”   许菱双说:“暂时只想吃香椿,等我想到什么再说吧。对了,晚上叫小冰一起来吃饭啊,反正秦远今天有事不回来。”   “我也要在这里吃。”李桃兴致勃勃的说道。   几个人吃了晚饭,许菱双一个人在大院儿里面逛了一圈消食,然后才慢悠悠的朝篮球场那边走过去。   那边除了篮球场,还有各种双杠、单杠、乒乓球台,许香萍和李冰总在晚饭后过来打一会儿球。   因为晚饭吃的早,所以散了步也也才七点半,篮球场非常热闹,一群年轻人正在打比赛,旁边观赛的也不少,还有人在吹口哨叫好。   许菱双笑眯眯的绕过篮球场朝乒乓球台那边走过去,没一会儿,就听见篮球场那边传来喧哗声,有人高喊:“小豆受伤了!”   许菱双赶紧朝喧哗的地方跑过去,一群小伙子集中围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的,很多人都在说话,根本听不清谁是谁。   许菱双在外头朗声喊道:“我是医生,让我进去看看!”   人群立刻散开,她走进去一看,是认识的人:“原来是小窦啊,你怎么了?”   “许医生?我……我跟老陈抢一个篮板,结果撞在一起,然后就摔下来了,我就赶紧用右手往下一撑。”小窦疼的龇牙咧嘴的。   “我看看。”许菱双蹲下去,开始检查小窦的右臂,过了一会儿,她说:“骨折,别乱动了啊。”   她就地取材,找了棍子和周围人兜里的大手帕,先简单的将小窦的右臂固定好,然后说:“可以了,快把他送去医院吧。”   “谢谢许医生。”小窦说:“幸好你在这儿。”   “嗨,你这是小问题,我不在这儿也没事。”许菱双想了想,又道:“不是有人跟你撞一起了吗?那个人呢?没受伤?”   大家这才想起了另外一个人,然后到处找他。   “老陈人呢?”   “不知道啊,刚才还在这儿呢。”   “哎!老陈在这儿晕倒了!”   众人又赶紧朝老陈那边跑,许菱双说:“找个人送小窦去医院,这里不用你管了。”   说完,她也朝着那边跑过去。   虽然周围有路灯,不过光线并不算太好,许菱双粗略的给老陈检查了一下,发现情况很不对劲,她想到之前张老给年轻医生上课的内容,立刻伸出手去检查老陈的大脑。   这不检查还好,一检查,连许菱双都吓了一跳——老陈爆血管了。   “快点喊人开车过来!还有担架,要尽量平稳的把老陈送到医院去!他的脑血管破裂,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许菱双大声的喊道。   周围人乱了大概几秒钟,就赶紧分头行动了。   很快,大院儿的大车司机就把大卡给开过来了,众人在许菱双的指挥下小心翼翼的将老陈搬上了大卡的后车厢。   “大姐?怎么了?”许香萍和李冰听见动静也跑了过来。   “有人打篮球受伤了,我要跟车去医院,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等我。”许菱双说完,就两只手撑着大卡的车厢板打算爬上车。   李冰吓了一跳:“大姐,你小心肚子。”   旁边的两个小伙子直接把许菱双给举了上去,大车发动,很快就到了军区医院。   到了急诊,许菱双直接跟护士说:“去脑外科请人,这个人要直接做开颅手术。”   这会儿脑外科只有一个年轻医生在值班,他被人急匆匆的叫过来,一看老陈的情况,他也慌了:“这手术我做不了。”   “你别慌,我已经让人去沈主任家里通知他赶过来了。”许菱双说:“先做手术的准备,开颅你总做过吧?等沈主任来了可以直接换你。”   年轻医生还是一脸慌张:“不行的,我都不知道他哪根血管爆了……”   “我告诉你啊。”许菱双说:“就在这个位置……”   年轻医生稍微镇定了一点儿,之后也赶紧去做手术的准备了。   等许菱双他们进到手术室里,骨折的小窦才刚刚到急诊。   他们那群打篮球的球友有的守在这里,有的则去通知老陈的家人了。   老陈三十几岁,妻子这两年才开始随军,家里有一儿一女,日子一直过得还不错,突然被人通知老陈在医院做开颅手术,全家人都慌了起来。   沈主任赶来的时间很凑巧,他及时的接手了整台手术,年轻医生也松了一口气。   但就算沈主任亲自操刀,可到底还是没能挽回老陈的性命,他在手术台上停止了心跳。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个病人的那根脑血管先天畸形,就跟个□□一样,今天不爆,明天也可能爆,预防不了的。”沈主任走出手术室,有些疲倦的说道。   许菱双点点头,解开口罩道:“这种事情确实预防不了。”   “我们去告知家属,小许你先回去吧。”沈主任说:“你别太操劳了,要小心身体。”   许菱双笑了笑,道:“我身体很好的,科室照顾我们这些孕妇,我又不用值夜班,根本不辛苦。”   她说完就去换下手术服,打算回家。   在骨科,这种断气在手术台上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所以许菱双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不过在更衣室调整了一会儿,她也做好了心理干预,可以平静的走出来了。   等她收拾好了走出来,却听见急诊大门口那边传来哭闹和吵架的声音。   许菱双朝那边走了过去,看热闹的人围了不少,她绕过好几个人才看见吵闹的对象——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同志正在狠狠厮打小窦,小窦闭着眼睛站在那里,任她打。   “这是怎么了?”许菱双走过去,问了一个刚刚也在篮球场出现过的小伙子。   小伙子两眼红通通的说道:“这是老陈的爱人,嫂子听说老陈是因为跟小窦撞在了一起所以才会倒下去出事的,现在她说是小窦害死了老陈,要让小窦偿命。”   “沈主任没出来跟家属解释吗?老陈的脑血管先天畸形,爆血管是迟早的事,撞在一起只是一个偶尔。”许菱双微微皱起眉头。   小伙子说:“沈主任说了的,但是嫂子不识字,也听不懂,她就知道是小窦撞死了老陈。”   “所以你们也不懂?就这么任她打小窦?小窦的胳膊不是刚刚才接回去的吗?要是再断了谁负责?你们就这样轻视我们医生的工作吗?我们也很辛苦的好吗?”许菱双不怎么高兴的说道:“还有,你们不知道去请领导过来解决这个纠纷吗?一个个的就站在这里看?”   急诊的医护人员都很忙很辛苦,这才刚刚给小窦治好骨折打上石膏,这么一个打法是打算让医护人员再折腾一次吗?   听许菱双这么说了之后,这些一直愣在那里的小伙子才一个个的行动起来,有的去大院儿找领导,有的则上去劝说老陈爱人。   刚巧沈主任也收拾好了走出来,一看外面乱成这样,他赶紧叫人喊了保卫科过来。   老陈爱人大概是悲伤过度了,她越哭越大声,下手也越来越重,许菱双看得出来,小窦的右臂肯定要重新治疗了。   小窦疼的眉头紧锁,但还是咬牙站在那里,眼看他的脸和脖子都被抓成了一道一道的血痕,老陈爱人还在对他拳打脚踢,沈主任都看不下去了。   “你们怎么回事?赶紧把他们分开啊!这里是医院就能这样打人了吗?打死了算谁的?”沈主任喊道。   大院儿的几个小伙子不敢动手,但保卫科的人听了沈主任的话,赶紧上前把老陈爱人拉开了。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打他?他害死我家老陈了!他要赔老陈一条命!”老陈爱人还在拼命的朝小窦那边冲过去,三个保卫科的人都差点拉不住她。   沈主任着急的说道:“这位女同志,刚才我也跟你解释过了,你爱人的死亡跟这个人没有关系,他脑里的血管……”   “你放屁!你是给老陈开刀的医生?你治不好老陈,还要赖老陈的血管!你也要给老陈偿命!我要打死你们!你们这些天杀的,为什么你们要害死老陈!”老陈爱人大喊一声,然后突然挣脱了几个人的手,朝着沈主任这边冲了过来。   她披头散发、状似厉鬼,沈主任吓了一跳,赶紧朝后退去。   沈主任是医院的重要人物,保卫科的人吓了一跳,赶紧又冲上去把这个女同志按住了。   这回,他们把她按在了地上,然后几个人牢牢的压着她不给她起来。   但她却像疯了一样拼命的在地上扭动,两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住沈主任:“是你害死了老陈!我迟早要找你偿命!”   许菱双成为医生这么久,这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   沈主任叹口气,道:“我知道你现在悲伤过度,等你冷静冷静再说吧。”   “这怎么冷静?”保卫科的人说:“我们一直这么按着她?”   急诊的护士说:“要打镇定剂吗?”   沈主任有些犹豫:“不太好吧。”   “等军区的领导过来了再说吧。”许菱双说:“先这么按着她,让她不能再伤人就行了。还有,赶紧给小窦治伤啊。”   小窦站在那里,脸上脖子上的血痕触目惊心,鲜血混着他的眼泪流下来,看上去更吓人了。   他固执的说道:“我……我没事的,你们先照顾好辛大姐。”   许菱双过去看了一眼,道:“你的脸伤口极深,肉都被挖下去了,已经被毁容了,赶紧进去治伤吧。”   “我真的不要紧……”小窦还在哭。   “你怎么不要紧了?老陈的死跟你无关,你听不懂沈主任的科学解释吗?”许菱双说:“年纪轻轻的,做什么想不开要把这种事揽上身?你真以为自己可以背负一条人命的谴责?”   “我……”   “说了跟你无关就是跟你无关,就算你同情他的家属,你被打成这样已经可以表达自己的歉意了吧?”许菱双说:“快点进去治伤。”   小窦看了一眼许菱双严肃的表情,低声说:“我知道了。”   许菱双又对护士说:“给他治疗前,先用医院的照相机把他身上所有被打出来的伤痕都拍下来。”   “为什么这么做?”护士不明白。   “留作证据。”许菱双冷静道:“这件事不会轻易过去的。”   许菱双没有说错,这件事不但没有过去,反而越闹越大了。   当天晚上,徐政委赶过去慰问老陈的爱人辛大姐,辛大姐表示军区要严惩小窦和沈主任这两个杀人凶手。   徐政委做了这么多年的思想工作,头一回在这里栽了跟头。   不管他怎么说,怎么解释,辛大姐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我要他们偿命,要不然我就去京市告他们,也告你们!”   第二天上午,许菱双趁着休息的时间去脑外科看望了一下沈主任。   沈主任正在查房,看上去一切平静。   “我没事的,几年前也遇过这样的事。”沈主任说:“刘院长做主把老陈的遗体暂时保存,如果必要的话,会做相关的鉴定,证明我的手术是没有问题的。家属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说不定等她冷静之后就好了。”   许菱双说:“我觉得未必,她可能不会冷静下来,而且事情还会越闹越大。”   这一次,事情的发展又在许菱双的预料之内了。   又过了一天,老陈的父母兄弟和辛大姐的父母兄弟也全都赶到军区医院来了。   他们全都是一个公社的人,一开始说是为了来看惨死的老陈,所以徐政委做主给他们所有人买了火车票,让他们赶了过来。   可是他们一到这里,就在军区医院的大门口铺上席子跪在那里,然后让老陈的孩子披麻戴孝,全体在那里哭诉小窦和沈主任杀人的事情。   事情闹到这里,沈主任也有些慌了起来,刘院长道:“你别担心,上面要成立调查小组,过来调查那天晚上手术的情况,加上老陈的遗体还在那里,一定可以证明你的手术没有问题的。”   沈主任说:“我行医这么多年,以前也遇过激动的家属哭闹的,但这次这样的,还是头一回遇到。不过,小许啊,你之前怎么就猜到事情会越闹越大了呢?”   许菱双说:“那天晚上,在急症的门口,我注意到老陈爱人的目光了。她的目光不像是那种因为悲伤过度而临时变疯的人,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她其实很冷静,她在厮打小窦的时候,只攻击了他的脸部、颈子、受伤的右臂和内脏那一块。一个受刺激发疯的人怎么会有选择的攻击别人?所以我断定她当时很理智,做的这一切都是故意的。她故意将小窦抓成那样,整张脸几乎不可能长回原状了,可见这个人心狠手辣。所以,我断定她之后会将事情闹大。”   “可她闹大这件事,目的是什么呢?”刘院长也不太明白了。   这年月的人还是比较单纯和尊敬医生这个职业的,哪怕刘院长见多识广,也想不到辛大姐到底要做什么。   许菱双说:“我猜,目的是为了得到赔偿吧。比如从医院要钱,再从军区那边要个工作职位什么的。老陈这是因病去世的,又不是烈士,家属不会得到优待。等丧事办完后,他爱人就要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乡下。而且,也不会有什么补助的。”   沈主任哭笑不得:“真的有这样的人?”   “到现在您还不相信?那咱们可以打个赌。”许菱双说:“他们在医院门口闹个几天,徐政委一定会求他们回去,之后他们就可以谈条件了。”   刘院长说:“可是我们医院这边又没做错,有我在,我是绝对不会给她一分钱赔偿的。”   沈主任叹口气,道:“唉,世道还是不一样了。” 第70章   许菱双说:“沈主任别难过,什么世道都有这样的人,说到底,不过是现在的环境不一样了,以前不敢闹事的人现在也敢闹事了。这要是放在前两年,你看他们敢不敢在军区医院门口这样跪着哭?”   刘院长拍了拍沈主任的肩膀,道:“小许说的对,老沈你别灰心丧气的。他们爱在大门口跪着就让他们跪去,反正我这边是绝对不会被威胁到的。事实摆在那里,最后军区那边会不会妥协我不管,反正我会维护你到底,你只管专心致志去工作就行了。”   “谢谢院长。”沈主任的表情轻松了一些,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本来我也没做错,就是天天看着他们在大门口……心里闹腾。那行,我先回去工作了,一会儿我还有一台手术。”   “好,你去吧,把心放肚子里吧。”刘院长郑重说道。   沈主任出去后,刘院长就对许菱双说:“之前你是不是让急诊那边的护士给骨折的小伙子拍了很多照片?”   “是的,那天我见老陈爱人特别凶残,怕以后出事儿,所以让护士拿了院儿里的照相机把小窦被抓被打伤的地方都拍下来了,照片已经洗出来了吗?”   “洗出来了,你看看吧,到处都很清楚,那辛同志下手特别狠。窦同志才二十出头,还没谈对象呢,脸都被挖成那样了,以后可怎么办?”刘院长说着拿出了一个文件袋,“这里面还有他的病历本,你也看看吧,那个辛同志真不是个好人。”   许菱双拿出文件袋里面的照片一张一张的看过去,又看了病历本,发现小窦那天被打的确实很严重,除了脸跟脖子被挖成毁容状态,原本只是最简单的骨折的右臂也造成了二次伤害,骨折的伤势扩大且周边又出现了骨裂。   许菱双说:“好在都用照片拍下来了,刘院长可以拿给徐政委看一看。我明白他同情那家孤儿寡母,但这种人要是被放任了一次,以后就会有人照葫芦画瓢,没完没了的有人来闹事,医院还怎么工作?”   刘院长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还会建议小窦同志去派出所报案,告辛同志故意伤人,验伤报告也已经做好了。”   许菱双说:“这样也好,可以吓唬吓唬他们。”   许菱双之后也回去继续上班了,骨科今天挺忙的,许菱双虽然不用值夜班,但加班到八点九点也算是正常的事。   到八点零几分,许菱双才背着自己的包,一边吃着酥糖,一边慢悠悠的下楼。   “沈主任,您也才下班啊?”到了楼下,刚好遇到了沈主任。   沈主任笑着说:“是啊,你也挺迟的呢,你怎么回去?还是骑自行车?”   许菱双说:“今天我爱人来接我,估计就等在大门口了,沈主任你要坐顺风车不?”   “好啊,今天还真是挺累的,就跟你们一起。”沈主任高兴的点点头。   许菱双跟沈主任往前走了几步,就见路灯下,秦远倚靠在一辆吉普车旁,正抱着双臂思索着什么。   看到许菱双,他眼睛一亮,迎上去拉住她的小手:“累不累?”   两个人也有几天没见了,许菱双赶紧抱了他一下,然后忍住想亲他一口的冲动,笑着说:“我不累的,还有,沈主任今天咱们一起。”   “好。”秦远跟沈主任打了个招呼,三个人就上了车。   吉普车发动后,沿着大花坛绕了大半圈就朝大门的方向开了过去。   眼看快到大门,沈主任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了。   “沈主任,没事的。”许菱双说:“一般这个时间,他们都回去休息了。那群人可精了,只在白天人多的时候才过来摆摊儿,人一少他们就溜了。”   沈主任叹口气,道:“最近我从这里经过,总是提心吊胆的。”   “那明天就从小门过来。”   “那就绕远路了。”沈主任勉强笑了一下,道:“不过也可以试……”   他话还没说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就从打开的车窗外砸到了沈主任的头上。   天黑后医院的大铁门会被关起来,只留一个小门给人进出,所以吉普车开到这里要等着传达室的人开大门。   没想到就这么一下功夫,就有人拿东西来砸沈主任了。   许菱双跟秦远都吓了一跳,许菱双赶紧朝后探过去:“沈主任你没事吧?我给你看看!”   秦远黑着一张脸跳下车,从刚刚打开的大铁门走了出去,然后朗声喝道:“谁干的?”   一个披麻戴孝的少年梗着脖子站在那里,一脸仇恨的吼道:“我干的!怎么了?”   传达室的大爷说:“这是那个死掉的老陈的大儿子。”   秦远看了看少年的年纪,估计有个十四五了,便大步走过去拧住少年的胳膊不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原本大门外已经没有破席子和老陈的家人了,但一看少年被抓,辛大姐和几个人就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跑出来了。   “你抓我儿子做什么?你疯了?”辛大姐扑过去想要厮打秦远。   但秦远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她这种普通人碰到?   秦远冷哼一声,轻巧的闪开几步,然后冷声道:“你儿子对着我车里的乘客行凶,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立刻把他送到派出所去!看岁数他已经不小了,可以关起来了!”   “你凭什么抓我儿子?车里那个医生该死!是他害死我们家老陈的!”辛大姐恶毒的叫道:“我儿子砸他怎么了?就算砸死他,也是他活该!”   “就是就是!赶快放开小松!”辛大姐的家人也跟着吼了起来。   不过秦远看上去人高马大,而且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所以他们不敢真的靠过去,只敢在一旁喊。   许菱双在车上给沈主任做了检查,砸到他脑袋的那个东西是一颗搓圆的泥团子,也幸好只是一颗泥团子,如果换成同样大小的石块,沈主任的脑袋估计得被开瓢。   不过就算是泥团子,沈主任的脑袋也被砸起了一个大包。   许菱双说:“倒是不严重,不过这几天肯定会肿起来的。我看了一下,也没有脑震荡的情况。我这里有我老师家的祖传药膏,我给沈主任涂一点吧,会舒服很多。”   “啊,你老师就是家里做出接骨膏的那位吧?”沈主任说:“他们家的药膏,肯定是好东西啊。”   之前,经过吴田七的同意,由许菱双作为代理人跟军区医院的制药所签了一个协议,他们跟制药所共享接骨膏的配方,由制药所大量制造,所得利益的百分之多少要全部分给吴田七。   由于这会儿没有专利法,所以许菱双他们签的这份协议写了很多很多内容,比如分配的比例,比如保密措施,一旦制药所将配方泄露出去,要赔给吴家多少钱,全都写的清清楚楚。   接骨膏的生产线是在去年下半年正式开始的,现在全国的医院都能买到这款药膏,所以沈主任也知道。   许菱双将一小罐子药膏交给沈主任,就跳下车去找秦远。   “沈主任怎么样了?”秦远问道。   许菱双把一坨用卫生纸包起来的变形泥团子举给秦远看,然后说:“幸好是这个东西砸的,不算太硬,也没有轻微脑震荡什么的。不过他们这样也算伤人了,还是把人送去派出所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秦远说:“你先带沈主任回医院,然后喊保卫科的人过来。”   许菱双点点头:“那你一个人在这里也要小心一点。”   秦远笑了:“要是他们能把怎么样,那我算他们本事大。”   许菱双把沈主任送到医院的保卫科坐下休息,保卫科的人立刻朝外跑了出去,许菱双则一个人去了刘院长的办公室。   调查组已经进驻医院了,所以刘院长最近也很忙,不到夜里都回不了家。   听许菱双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后,刘院长气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真是太不像话了!走!我也过去看看!老沈辛辛苦苦救人,难道还救错了?今天他们用泥巴砸人,明天呢?换成大石头让老沈也一命呜呼?多少年才能培养出一个老沈这样的医生,他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许菱双跟刘院长走到医院门口,发现大铁门和小铁门都被传达室的人锁上了。   秦远拧着少年的胳膊站在门内,外头是辛大姐和那一群家里人,个个都扯着脖子在喊他放人。   “不能放!”刘院长说:“我是军区医院的院长,我要求立刻将这个伤害沈主任的人送交派出所。”   秦远说:“行,那我开车从侧门出去吧。”   “好,我也跟你一起去。”刘院长又对保卫科的人说:“看好这里,别让人乱来。”   秦远从传达室找了个东西把少年的双手捆了起来,他之前一直梗着脖子装没事,现在被捆住弄上吉普车,少年就哭了起来。   辛大姐他们开始着急了,她扒着大铁门吼道:“你快点放开我儿子!不然我跟你拼了!”   秦远轻蔑一笑,等许菱双和刘院长也上车坐好,他就发动车子调转车头朝侧门那边开过去了。   辛大姐的几个兄弟已经开始爬大铁门了,保卫科的人一直在吼,门外站岗的小战士也抱着枪走了过去。   他们一看见小战士抱着的半人多高的枪,这才怂怂的朝后躲。   辛大姐却往地上一趟,使出全身的力气哭喊道:“来人啊!医院杀人啦!还绑走我儿子啦!医院杀人啦!”   保卫科的人见他们不爬大铁门了,就老神在在的站在里面,看着外面的辛大姐唱大戏。   都八点多了,大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了,偶尔零星几个路过,也都只看了一眼就过去了。   辛大姐吼了半天,见根本没人围过来看热闹,她就一骨碌爬起来,咬牙道:“回大院儿找徐政委!”   那一头,砸人的少年已经被关进派出所了。   他十四岁了,是个初中生,派出所关小混混很有经验,所以直接按常规处理。   许菱双和秦远做了笔录,派出所又派人去医院找沈主任看伤势,反正折腾了好一会儿。   从派出所走出来,刘院长说:“这件事是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我们医院没做错任何事,所以我们会硬抗到底!”   “院长,我支持您!”许菱双很用力的点点头。   她是整场手术的亲历者,所以她知道老陈的死亡根本就是无法避免的,别说沈主任救不了他,就算是张老人在这里,最后也没有办法。   这是目前的人力所不能达到的地方,就像许菱双早就弄明白的——他们是医生,不是神。   秦远说:“刘院长,那个被辛梅毁容的小战士,是我们通信营的。小同志人很朴实上进,现在脸被挖成这样,我看了心里也很难受。”   “验伤报告都弄好了,只要你这个做领导的同意,我会帮他去告那个辛梅!”刘院长用力道。   “我自然是同意的,就算上头给我压力,我也不怕。”秦远笑了起来。   “那就这么定了。”   秦远把刘院长送回医院后,这才开车带着许菱双回家。   许香萍在客厅听收音机做衣裳,已经快要睡着了,听见动静才揉揉眼睛跑出去。   “大姐,姐夫,你们回来了!我做了宵夜,你们吃一点儿吧。”   许菱双说:“是什么?”   “别人送给冰哥的海带,我用豆腐煮了汤,一会儿下点儿面条就能吃了。”许香萍道。   “那我吃一碗,秦远要吃吗?”   秦远点头道:“我也吃一碗,辛苦二妹了。”   吃过热气腾腾的热汤面,许香萍先去睡觉了,秦远也陪着许菱双一起去洗澡。   因为怀孕的关系,所以秦远总是容易对她保护过度,比如他害怕卫生间地滑,除了找人改造了地砖,只要他在家,他就会陪着她一起洗,怕她摔跤。   平时他不在家,也会叮嘱许香萍在外面听动静,万一有声音就要进去看看。   两个人洗了澡,一身清爽的去了卧室。   许菱双靠在他的怀里听收音机里面放的歌曲,一双小手不老实的一会儿戳他一下,一会儿又捏捏他的胳膊。   “做什么?”秦远眯着眼看她,“这种时候可别招我。”   “我做过检查啦,妇产科的黄医生也说,现在可以那个那个啦!”许菱双趴在他胸前,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我们都好久好久没有了……你不想要吗?”   秦远咽了一口口水,严肃道:“黄医生真的这么说了?”   “对啊,我自己也是学医的,我也知道的嘛。”许菱双说:“你真的不想啊?”   “怎么可能不想?我想的眼睛都快绿了,天天绕着大操场跑几万米,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秦远的手已经伸到许菱双的衣服里面去了。   许菱双两手一伸,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那就不要等啦,都已经这么晚了,我们抓紧时间啊。”   “一天天的,尽勾我了……”   一场温柔的亲热结束后,许菱双像个小猫似的缩在他的怀里,还有点意犹未尽的说道:“哎,你今晚真的好温柔哦,就是太温柔了。”   秦远摸了摸她的肚子,道:“我怕你出事啊,你确定真的没事吗?”   “我确定啊。”许菱双说:“我没有这么差劲的好吗?再说我有用异能护着宝宝的。”   “那就好。”秦远亲亲她的额头,道:“快睡吧,不然明天早上起不来。”   许菱双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一起床,秦远就准备了热水给她简单洗了一个澡,然后又亲手做了早饭。   许香萍非常识趣,她借口要去找李冰,所以早就跑去董家了。   许菱双坐在秦远的怀里腻腻歪歪的吃了一顿早饭,然后看看时间,她叹口气说:“难得你今天休息,我居然不能在家陪你。”   秦远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着说:“要是你想辞职待在家里,我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还是算了吧,难得我学了这么多本事,考试也准备了这么久了,要是现在就放弃,多可惜啊。”许菱双又喝了一口水,就依依不舍的从秦远的腿上跳下来。   秦远用手帕帮她擦了嘴,拿上她的斜挎包,这才拉着她的小手送她去上班。   “我去上班啦,中午我大概十二点左右休息,你来我办公室,我们一起去吃饭。”许菱双说:“我们食堂新开了一个小炒窗口,大师傅的手艺不比外头饭店差。”   “你请客?”   “对啊,我请客。你放心,我兜里有的是钱。”许菱双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家的钱至今全都握在她的手里,秦远按月领零用钱,自然是没有她阔绰的。   秦远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道:“皮肤是不是更滑了?”   “是吧是吧,我们科室的小姑娘也是这么说的,还说皮肤变好变漂亮,怀的就是女儿。”许菱双眼冒星星的说道:“我好想要一个听话又乖巧的女儿哦。”   “照B超的时候看过性别了吗?”秦远问道:“咱们可以给孩子准备衣服了,要是女儿,那就多做点儿花花绿绿的。”   许菱双说:“好像下个月就可以看了,不过也不一定准。依我看,还是准备一些颜色中性的吧,万一以后再生一个,也能继续穿。好啦,我上楼去了。”   许菱双亲了秦远一口,这才慢悠悠的去上班了。   今天是阮医生坐诊的时间,所以许菱双一直陪着她忙前忙后,最后给一个骨折的小孩子上好夹板,俩人才算下班。   “走了,回办公室。”阮医生喝了一口热水,招呼许菱双一起回住院部。   回到骨科办公室,就见秦远坐在门口附近的椅子上。   “你什么时候到的?等很久了吗?”许菱双高高兴兴的走过去。   “就等了一会儿。”秦远说:“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吃水果。”   说着,他指了指角落里放着的一大箱樱桃。   许菱双高兴极了,忙过去看了一眼,道:“你去我柜子里面拿饭盒,我把这些给大家分一分。”   这种都是土樱桃,皮薄个头小,口味酸甜,不怎么经放,最好当天吃完。   许菱双给科室的每个人都分了一点,又往护士站送了一些,剩下的约莫还有一大碗,够她自己今天吃的分量。   分好樱桃,许菱双就拉着秦远去食堂吃小炒。   大师傅都很喜欢她,见她带着爱人过来吃饭,连小炒的分量都比别人的多一些。   天气晴好,许菱双跟秦远打了两菜一汤,专门挑了食堂外面的石头桌子坐下,一边晒太阳一边吃饭。   “上午我被徐政委叫过去了。”秦远说:“辛梅去他那里告状了,不过我又没做错什么,所以徐政委只是问了我几个问题,就让我回去了。”   “问了什么问题?”许菱双有点好奇。   “就是问我对这件事的看法,我当然是实话实说,觉得哪怕是看人情,都不能纵容这样的事情发展下去。之后我就回去了,徐政委估计要想一想。你下午要被调查组的人问话了吧?”   “恩,我是当事人嘛,从送来医院到他断气,我都在场。”许菱双说:“你下午做什么?”   “做饭,然后接你回家吃饭。”秦远温柔的看着她。   许菱双眉眼一弯:“真好,我爱人这么贤惠。”   下午,调查组将许菱双叫了过去,同一时间,小窦也来医院复诊了。   等换过药之后,他就被刘院长喊去了办公室,给他看了病历本、验伤报告和那天的照片。   看完之后,刘院长做出了自己的建议,小窦却低着头不说话。   “你不愿意?”   小窦说:“老陈到底刚刚才走,大家都是战友,他又是老大哥,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去告他的家属呢?那我成了什么人了?”   刘院长笑了起来:“哟,你这个小同志倒是挺善良的。不过你怎么不问问你爹妈,同不同意你这么善良啊?”   “啥意思?”小窦说:“刘院长,我咋听不懂?”   “你爹妈虽然没把你生成一个美男子,但你好歹五官端正,看上去清清爽爽的。可现在你这张爹妈给的脸被毁成这样了,你以后怎么见人?我听说你们家就你一个儿子,你变成这样了还怎么找媳妇结婚生孩子?你就没替自己的家里人想想?”刘院长语重心长的说道。   小窦其实挺难过的,他低着头说:“我都不敢告诉家里人,就怕他们知道了着急……我的脸变成这样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办?听我的,拿着这些证据,去告辛梅故意伤人。你纵容恶人,恶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可他们说我撞死了老陈。”   “上头已经下来调查了,法医也过来解剖过老陈的遗体了,之后会出一个详尽的报告证明跟你无关。”刘院长说:“我还问过你们秦营长,他说会全力支持你去告状。所以,现在就看你自己的态度了。”   “秦营长支持我去告状?”小窦总算抬起头来了。   “是的。”   “那我……我回去想想。”   “好,你回去想想吧,等法医的报告出来后再去告也不迟。”刘院长把小窦送了出去。   辛梅带着一群人在医院门口闹事的事情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坏影响,报社那边得到了风声,也跑过来拍了照片要做采访。   不过这会儿的报社是不敢乱写东西的,所以他们把素材整理好了之后,先去问了领导的意见,得到同意后才去访问沈主任。   沈主任在被调查组问话之后,建议他请假回家休息了。   沈主任请假的事情也让院里其他医生感到愤怒,这样一个兢兢业业的好医生,被一群泼妇刁民闹得班都上不了。   要是以后个个都这样闹,那大家干脆不要上班了,让医院关门好了。   刘院长见影响了士气,赶紧开了一个大会,表达了医院的立场,并坚信正义一定会胜利。   最近,整个大院儿讨论的就是这件事,连三岁小孩都能顺嘴说上几句。   “听说辛梅去找徐政委要工作了,工厂不去,嫌辛苦,辛梅说要去机关坐办公室,还要工资高的那种。”李桃一边咬着嘎嘣脆的油桃,一边说:“她胃口可真大,字都不认识还想坐办公室,坐着干啥?白养她吗?听说她还威胁徐政委,要是不给她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她就去告小窦杀人。还说军人杀死战友是大事,京市都要管的。”   “京市才不会管呢,调查组不都调查清楚了吗?跟小窦没有任何关系,老陈是因病去世,死因是先天畸形的脑血管爆裂。”许菱双也咬着一个嘎嘣脆的油桃,吃的津津有味。   走廊的桌子上还有半盆水灵灵的油桃,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李桃说:“可是他们都说,要是老陈没跟小窦撞在一起,也不会爆血管。”   “那老陈自己就不该去打篮球,小窦还被他撞成骨折了呢。”许菱双说:“小窦不无辜吗?”   “我是不懂这些的,不过许老师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李桃又说:“我只要想到五哥马上就可以回来了,我就特别高兴。对了,五哥给你写信了吗?”   许菱双说:“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收到过。”   “我倒是收到他的信了,我哥也有。”李桃说:“五哥现在恢复的很好,之后只等张老再过去给他做最后一次检查,就能回家了。我明天就去打扫卫生,再把床单被子都洗洗晒晒,让他回来可以住的舒服一点儿。”   “真是好姑娘。”许菱双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将吃剩的桃核丢掉,埋头继续看书。   高考复习的进度在她的掌握之中,只要孩子也在预产期附近出生,她就能在高考后坐完月子,九月份顺利去上学。   秦远和董清泉他们那次的大任务立了大功,表彰大会早就准备好了,只等董清泉康复回来就会召开。   这一次,如无意外,董清泉应该是一等功,秦远是二等功。   秦远的奖章太多了,如果不是年纪实在太轻,年底就可以再升一级了。   好在秦远对现状还是很满意的,再说他没有家庭背景,如果真的年底就升副团,反而会有反效果,所以再等一等也挺好的。   李桃见许菱双开始学习,她就不再说话了,只安安静静在一旁吃油桃。   这是礼拜天的下午,所以许香萍跟李冰出去约会了,秦远在屋子里面写文件,许菱双坐到外头来看书。   大概看到下午三点多钟,许菱双合上书本站起来在院子里活动身体,没一会儿就听到隔壁的小孩子兴冲冲的回来喊道:“快去看热闹啊!有人在徐政委家门口上吊啦!”   李桃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两眼放光:“许老师,我们也去看热闹呀!”   许菱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知道你要去,你等一下,我喝口水就去。”   许菱双喝了水,秦远也从书房出来了,他穿上薄外套,道:“我跟你们一起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法,一看就来自辛梅辛大姐啊!”许菱双俏皮的看着秦远,道:“跟你妈妈是不是有点儿像?”   秦远说:“差不多,就是我妈没她那么混,她这个人,连徐政委都敢惹,胆子也太大了。”   锁上院子门,三个人随着跑出家门的人群走到了徐政委的家门外。   人围的太多了,他们被堵在外面,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一群人哭丧的声音,还有一个老年妇女跟唱歌似的哭喊道:“我的梅子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我的梅子啊,谁来给你偿命啊……”   这种像唱歌一样的哭丧在乡下是经常可以见到的,基本上只有几个音调,但是一般人还不会唱,得是那种中老年妇女才能唱的绘声绘色。   许菱双说:“你看,在哭梅子呢,我就说是辛梅吧。不过她真的死了吗?上吊要是被发现的及时,还可以救一救的。”   前面的人听见许菱双说话,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大院最美的那位美人医生,那人就吼道:“医生来啦,让医生进去看看呀!”   那么密集的人群,听见这句话居然也让开了一条缝。   许菱双硬着头皮跟秦远和李桃挤了进去,直接到了徐政委家的院子门口。   辛梅一动不动的横躺在大铁门的下方,她的身边围着她的那群家人,简直恨不得叫个乐队过来吹奏丧乐了。   徐政委跟他的爱人就站在院子里面,因为大铁门被闩上的关系,所以外人倒是进不去。   不过徐政委面色铁青,他的爱人更是一脸害怕的抓着他的胳膊。   “小许,你来了?你快看看,这个人到底死了没有。”徐政委说:“简直是无法无天!我们好好的跟他们讲道理,这个辛梅居然挂了根绳子,就在这里上吊了。”   大领导们的院子都非常宽敞,不但可以停车,还能种很多树。   徐政委家有一棵大树长得枝繁叶茂,枝丫高高的伸到铁门外头来了,辛梅就是在这里上吊的。   许菱双打算朝辛梅那边走,可是两个老太太忽然抱住她的腿不给她过去。   那个唱歌的老太太哭的更大声了:“我的梅子啊,你死都死了,居然还有人要对你动手,我的梅子啊,世道没有天理啊……”   许菱双翻了个白眼,秦远已经一手揪着一个老太太,丢到旁边去了。   这里都是军队的人,见秦远动了手,其他一开始不敢动的人也跟了上去,帮着把辛梅的家人驱散开。   许菱双蹲下去按住了辛梅的脉搏,然后她就更加无语了,这人做什么不好,非要来这里装死,之后打算怎么办?真的用棺材抬走吗?   许菱双笑了笑,道:“脖子上的勒痕不重,应该是刚吊上去就救下来了,呼吸虽然很浅但脉搏还是正常的。我给她扎几针,应该就没事了。不过要是不放心,可以送去医院再看看。”   说着,她从口袋里摸出吴子华留给她的便携版银针包,眼看就要扎到辛梅的脸上,她却大喊一声滚到旁边去了。   “诈尸了诈尸了!”蹲在最前面的小孩子叫了起来。   徐政委气的脸都变成猪肝色了,他这么温文尔雅的一个领导,这些日子生生被这些人气出了高血压。   徐政委大声道:“秦远!给我把这个人送到公安局去!我就不信治不了她了!”   秦远笑着点点头:“是。”   辛梅抱住大铁门不放:“你们谁敢碰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那你撞啊,说这么多废话,你倒是撞啊。”许菱双又翻了一个白眼。   秦远懒得跟这种人啰嗦,一个手刀劈下去,辛梅就晕倒了。   他喊了周围几个战士抬了个门板过来,大家一齐把辛梅和她的家人扭送到公安局去了。   徐政委这才敢打开院子大门,他爱人都快哭出来了,握住许菱双的手就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真是吓死我了。”   “辛梅怎么突然来这里上吊?”许菱双问道。   徐政委说:“调查组那边已经给出最终结果了,结果说明,手术过程没有失误,沈主任也不存在失职的问题,小窦更是没有责任。所以,我拒绝了辛梅要求工作岗位的无理条件,并告诉她小窦会在医院的支持下告她故意伤人。之后辛梅就急了,在我家院子里大吵大闹,我把她赶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小孩子在外头喊,有人在我家的树上上吊了。真是岂有此理!”   许菱双说:“这个人真是太奇葩了,比我婆婆还奇葩。好在事情已经了结了,辛梅数次聚众闹事,加上故意伤人,那群人都会被关起来了。”   “就是可惜了老陈,他可真是个好同志,没想到居然娶了个这样的媳妇儿。”徐政委说:“也苦了两个孩子,孩子他妈要是去坐牢了,俩孩子怎么办啊?”   “交给福利院吧。”许菱双说:“跟着那样恶毒的妈,还不如去福利院,说不定还能学点儿伦理道德。”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许菱双也跟李桃回去继续吃油桃了。   一个小时后,秦远也回来了,说辛梅全家人都被关起来了,之后根据小窦的伤势来判断是否提出起诉。   许菱双点点头:“恶人有恶报,这才对嘛。”   沈主任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他看上去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大家都说他是因祸得福了。   眼看董清泉就要回来了,许菱双跟秦远也特地请了假,打算到时候跟李桃他们一起去接火车。   可是没等董清泉他们回来,秦远就接到了家里的电报,说梁杏子要再嫁,需要他这个儿子回去给她做主。   许菱双拿着那张电报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还是不敢相信:“秦远,这真的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吗?你妈妈诶,谁那么有勇气居然要娶她?”   秦远说:“只能回去看看才知道真假了。”   “你别慌啊,等我收拾两件衣服,我跟你一起去。”许菱双坏笑道:“这种好戏,你怎么能错过我?”   “好好好,带你一起去。”秦远捏了捏许菱双的小脸,道:“你坐着吧,我进去给你收拾衣服。”   他们随便收拾了一个短途出行的行李,给许香萍留了个纸条,就开车回去了。   因为是为着梁杏子的事情回来的,所以秦远直接把车开去了小庙村,停在了梁家的门外。   这会儿大家还在地里挣工分,秦远有些着急,便带着许菱双去地头找人。   “小远回来啦!”梁母头一个看见了高大的秦远,赶紧喊了起来。   “外婆。”秦远走过去看了看,道:“我妈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干活?”   梁家大弟奚落道:“你妈?你妈可出息了!我们要种地,你妈只要给生产队放牛就行了!多轻松的活计啊,旁人可是想都想不来的!”   秦远跟许菱双对视一眼,问道:“这么好的差事,怎么会落在我妈的身上?”   “问她的相好啊,她相好可了不起了,是咱们公社的会计呢!”梁家大弟冷笑道。   秦远一愣:“妈真的有对象了?”   梁母有些讪讪的说道:“是啊,就是前阵子才在一起的,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这个月了。他们俩吧,处了一段时间了,还给你妈买了很多东西,新衣服新鞋子什么的,又让她去放牛。你妈前两天回来就说,要跟古会计结婚……” 第71章   秦远说:“我妈变性子了?变好了?”   梁母说:“变什么性子?你妈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能变什么性子?不过呢,她确实比之前好多了,她现在说话、做事慢悠悠的,倒是没有从前那么叫人看着头疼了,但其他方面还是没变。”   “既然我妈性子没变,那古会计看上她什么?”秦远说:“你们都不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吗?”   “我觉得啊,不过我们觉得古怪有什么用?你妈说了,人家就是看上她人好,又老实又本分又顾家又会攒钱,还说结了婚以后要把古会计的钱都捏在手里呢!”梁家大弟嗤笑一声,又道:“村里人都说古会计是被鬼迷了心窍,要不然,长眼睛的人会想娶你妈?”   梁杏子确实生的难看,不过被自己儿子这么说自己女儿,梁母还是不太高兴的说道:“你别这么说杏子!咱们乡下人结婚,哪个要管好看不好看了?当初杏子也不好看,还不是嫁了个猎户,家里日子多好过啊。要我说啊,说不定杏子就是有那个富贵命呢?小远啊,你不用担心你妈,你妈要是能嫁给古会计,对大家都是个好事啊。”   梁家大弟说:“这倒是真的,要是她能结婚,就不用赖在爸妈家里了。”   “别说这种话!”梁母笑着说:“古会计人很好的,长得也不错,斯斯文文的,像个读书人,村里老的小的都挺喜欢他的。我记得他媳妇儿是五年前走的,都这么久了,也该再娶一个了。古会计自己有一儿一女,女儿嫁去县城了,儿子好像考上大学去外地了。总之啊,都是很有出息的。你妈跟他结了婚,以后有人照顾,小远你在省城也能放心不少,是不是?”   许菱双撇了撇嘴没说话,梁母对儿女这么护短,怎么梁杏子丁点儿都没遗传到她的好处呢?   不过,既然这个古会计条件这么好,这事儿就更古怪了啊,他就算再婚,又怎么看得上梁杏子?   先不谈美丑的事情,人家斯斯文文一个会计,儿子还是个大学生,这么好的条件,他难道不想娶一个贤惠一点的人回来顾家吗?   显然,秦远也是这么想的,他皱着眉头看了看田间地头,然后转身对许菱双说:“走,去看看古会计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先去问你妈?”许菱双道。   “问她?她见到我只会骂人。”秦远拉着许菱双的手,朝公社办公室那边走过去。   刚巧路上遇到了放牛回来的梁杏子,她优哉游哉的赶着两头大水牛,看上去神气活现的。   就像梁母说的那样,她身上穿着一件黄色碎花褂子,裤子是暗红色的,打扮的喜气洋洋,头上的草帽也是簇新的,估计也是那个古会计送给她的。   许菱双低声说:“你妈倒是真的收到不少礼物呢,看看这一身上下,都是簇新的。”   秦远皱着眉头,原本想绕过去,不过梁杏子先一步看到了他。   一看到这个大不孝的儿子,梁杏子立刻拿着手里的鞭子指着秦远喊道:“你这个小畜生怎么回来了?”   这话原本很难听,但梁杏子现在说话非常慢,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一句话说完,原本骂人的意思倒是褪了一半,确实比之前温和很多很多。   这方面许菱双是很有经验的,女性想要变温柔,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压低说话声音和将日常的行为举止、说话速度放慢下来,只要能做到这些,就跟风风火火、大大咧咧没有关系了,也能平添几分女人味。   秦远说:“外婆给我发了电报,说了你要结婚的事情,让我回来帮你做主。”   听到这里,梁杏子两眼一亮,笑了起来:“没错,我要结婚了!你是我儿子,等我结婚之后,我要跟古会计去省城玩几天,你要接待。还有,我结婚会在村里摆酒,你也要回来吃酒。我已经跟你妹妹说过了,她到时候会带着一家三口过来吃喜酒。”   “吃喜酒没问题,去省城玩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妈你确定古会计是真心想跟你结婚吗?”秦远平静的问道。   梁杏子脸一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要结婚,碍着你什么事了?为什么不让我结婚?”   “我没不让你结婚,我只是希望你能弄清楚一点。那个古会计跟你以后能不能过到一起去……”   “你那个没用的爹都找到相好的了,为什么我不能找?我不但找了相好,我还要赶在他前面结婚!”梁杏子语出惊人。   秦远又是一惊:“我爸也有对象了?怎么没人告诉我?”   梁杏子冷眼看着他,很不高兴的说道:“所以,这个婚我是一定要结的!你这个小畜生管不着!”   说完,她就挥着鞭子,慢悠悠的赶着两头牛过去了。   许菱双说:“如果他们都能再婚,也是好事啊。好了,你别皱着眉头了,咱们先去看看古会计吧。”   许菱双跟秦远问了人,在公社办公室找到了古会计。   不过,这个古会计非常出乎他们二人的意料。   之前,秦远认为会跟他妈结婚的人,肯定是个不怀好意的,看上去奸猾的那种人,谁知道一眼看过去,古会计居然是个非常朴实又和气的人。   古会计有四十五了,以前读过高中,后来起公社,他人好背景又好,就被弄来做会计了,一做就到了现在,据说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从未出过差错,还被县里表扬过呢。   因为坐办公室不用怎么晒太阳的关系,所以古会计比村里的同龄人白净不少,也年轻不少,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说话就笑呵呵的。   见到秦远和许菱双,古会计立刻说:“你是梁同志的儿子秦远吧?我在梁家见过你的照片。真人倒是比照片看上去更气派一些,啊,这位就是你的爱人许医生了吧。真是幸会幸会!”   秦远跟他握了手,又介绍了一下许菱双,然后就说:“我过来,是想跟古会计谈谈我妈的事情的。听说,古会计要跟我妈结婚?”   古会计很明显被吓了一跳,他甚至突然站了起来,连椅子都被他带倒在地上。   “你说什么?结婚?我要跟梁同志结婚?哪有这回事?这……这怎么可能?”古会计惊得站都站不稳了。   秦远察言观色,见古会计的样子倒是不像在骗人,他便说:“古会计你不知道?可是现在村里人都知道这件事了,我外婆还专门发电报给我,让我回来给我妈做主这件婚事呢。”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跟梁同志什么事情都没有!我怎么会跟她结婚呢?”古会计说:“我都答应过我儿子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婚的!”   “古会计,你不是在跟我婆婆处对象吗?”许菱双说:“我们一路走过来,大家都是这么说的,还说古会计为了跟我婆婆处对象,给她买了很多东西,新衣服、新鞋子刚才我们也见到了。而且,你还专门让我婆婆去做轻松的活计。你没跟她谈对象,为什么要送那么多东西给她?”   古会计快要哭了,他看着秦远,很慌张的解释道:“秦营长,你一定要听我解释!我真的跟你妈什么事情都没有!更没有处过什么对象!我都这个岁数了,还处什么对象啊?说出去我不嫌丢人,我也要为我儿子女儿考虑啊!我给你妈妈送礼物,因为我想通过她,找许医生给我妻子的母亲看病!之前我都说的清清楚楚了,你妈也说了,只要我哄得她高兴,她就会让许医生回来给我岳母看病的!我刚才见到你们,还以为是你们是来给我岳母看病的!”   秦远跟许菱双面面相觑,秦远更是有些无力的坐在了屋里的椅子上。   好一会儿,他说:“我就知道这事儿有问题,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请你相信我,真的,我绝对没有跟梁同志说过什么处对象的事情!从我第一次去找梁同志谈事情,我说的就是想找许医生看病的!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古会计慌得面色煞白、冷汗直淌,生怕惹恼了秦远和许菱双,到时候不给他亡妻的母亲看病了。   许菱双说:“古会计,你别慌,我还是相信你的话的。你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跟我婆婆不像一种人,本来也不可能谈对象啊。”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每次给梁同志送礼物,都会反复问她许医生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能回来给我岳母看病。梁同志总说,再过几天就好了,再让她高兴一下就好了。我见她一直不叫许医生回来,以为她是嫌礼物太少,所以我干脆求了公社书记,把放牛的活计交给梁同志做了。”古会计忽然哭了起来,他捂着脸羞愧的说道:“我……我在公社做了这么多年,从未以权谋私过,这一次……这一次……”   秦远叹口气,道:“算了,这些都是小事,古会计也不要自责了。我妈倒也确实身体不好,公社照顾一下病人,让她做轻省的活计,也是正常的。”   古会计松了一口气,道:“你能明白就好,能明白就好。”   许菱双说:“古会计,我在省城医院工作的事情,大家应该都知道的。老人家想看病,你们可以去省城找我的,不用求这个求那个,这么麻烦的。”   “我岳母摔断了腿,在县城看了很久都没有起色。她年纪大了,又不能开刀,加上又坐不了车子,所以我们没办法送她去省城。我才想着请许医生回来……可是我们又不认识许医生,只能找梁同志了。”   “你岳母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可以去给她看看腿。”许菱双说:“反正现在还早,要是离得近,过去看看也很方便的。”   古会计高兴极了,他立刻忘了之前的那些事,领着许菱双和秦远开车去了隔壁村他前妻的娘家。   古会计的岳母已经七十多岁了,之前摔断了髌骨,县城医院建议她开刀,但是老人家害怕,加上身体素质也不行,所以就没开刀,采取了保守治疗的方法。   偏偏回来之后又养的不太好,到现在断骨虽然好像长好了,但右腿却完全不能动,也走不了路,成天只能坐在家里。   这老人家呢以前很活泼的,没摔跤之前,她每天都要在山上捡柴火,回家还要种菜,现在变成一个废人,她接受不来,就整天在家哭。   古会计跟前妻感情深厚,所以哪怕妻子去世五年了,但他还一直把岳父岳母当成自己的亲生父母那样看待,没事就跑来看看他们。   见岳母那么痛苦,古会计就找人想点子,人家提到了许菱双,所以他就去求梁杏子了。   许菱双在屋里给老人家看了腿,她很着急的问道:“怎么样?我的腿还能治好吗?以后还能走路吗?”   许菱双说:“老人家,你的髌骨已经长回去了,现在主要问题是出在旁边的韧带上面。之前摔伤的时候,如果开刀,就可以将韧带复原。但因为没有开刀,加上伤后强行挪动这条腿的关系,导致韧带变形了。”   “哎呀,许医生你说这么说,我又听不懂,我就问你一句,到底能不能治?”   “治是可以治的,我可以用针灸加上药敷的方法慢慢帮你治,但是疗程会比较长。一开始呢,每两天就要针灸药敷一次,这样过两个星期,改成一周两次,再过两个星期,就变成一周一次。前前后后呢,至少要花两个月的时间。”许菱双说:“这是先将韧带复原,之后还要配合复健,算上总的时间,怎么也要三四个月吧。”   古会计听了倒是很高兴,他说:“能治就好!能治就好!”   许菱双看向他:“怎么治?我住在省城,她住在这里。”   古会计一愣,他岳母也愣住了。   “许医生啊,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古会计问道。   “别的法子也有,就是做一个小手术修复韧带。”许菱双说:“等出院之后,也是积极复健,就可以好了。”   老人家立刻喊了起来:“我不做手术!要拿刀割开的肉,我不做手术啊!我不做手术!”   许菱双说:“古会计,修复韧带是个小手术,在县医院就可以做。治疗时间短,恢复期呢倒是一样的。总之,要么你们就带她去县医院做个小手术,要么就想办法带她去省城住下,我才有可能用中医的方法给她治疗。”   老人家说:“我在乡下你就不能给我治了吗?我不去省城啊,我坐不了车子,我一坐车就头疼,就发晕!”   都说老小老小,老人年纪大了以后就会变得跟小孩子一样任性,所以许菱双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直接走出了屋子。   秦远在院子里等她,他说:“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反正治疗方案都给他们了,随便他们自己怎么选了。”   “是啊。”许菱双说:“这是小事情,现在关键问题是你妈。还有你爸爸找对象的事情……”   秦远叹口气说:“我真不想理会这些事,先不管我妈了,既然古会计已经知道这个误会了,自己应该会去跟她解释的。走了,我们直接回双井村。”   他们走出这户人家的院子,古会计忽然从后面追上了上来:“许医生!等一等!”   许菱双和秦远站定,她说:“还有什么事吗?”   “我在想,能不能开点儿什么安眠药之类的东西给我岳母。车子呢,我女儿是可以借到的。只要让我岳母昏睡,我就能把她送去省城。到时候,想法子在那边找个屋子住下来,然后就可以去找许医生治病了。我儿子在省城读大学,我女儿呢,现在肚子大了不上班了,可以去照顾两个月的。”   “安眠药的效果因人而异,不过你岳母要是以前没吃过,说不定效果会很好,可以去县医院给她开一点儿。”许菱双说:“村里人倒是没有说错的,古会计你果然是个好人。对自己的岳母这么好,她自己也有儿女,没想到要你这女婿来帮她做这么多事。”   “嗨,我媳妇儿走得早,我代替她孝敬一下父母,也是应该的。”古会计说:“要是我能在省城安置下我岳母,到时候许医生能不能上门去给我妈针灸治疗?毕竟,她腿脚不方便,我女儿也大着肚子……”   “当然可以啊,我们医院也经常会出诊的。”许菱双说:“我就在军区医院骨科,你们要是去了,直接过去找我就行。”   “好,谢谢许医生。”古会计总算笑了起来。   秦远和许菱双回到双井村,大家已经从地里收工回来了。   见到他们俩,秦安康高兴的不得了,赶紧把他们俩拉进院子里,又着急的问道:“菱双现在身子怎么样?晚上想吃点啥?小叔做给你吃!”   许菱双给他看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又笑着说:“我很好,宝宝在肚子里也很好,小叔放心吧。至于晚上吃什么,有什么吃什么呗。”   “那咋行?”秦安康在家里转了一圈,说:“你们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又没买肉你说我做什么给菱双吃嘛!算了算了,我去你三婆家看看今天有没有豆腐。”   秦远说:“小叔不用忙了,菱双不缺营养,我们回来就住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就回去了,今天随便吃点什么都行。”   秦安康说:“那我多打几个鸡蛋给菱双吃。”   “好啊,谢谢小叔。”许菱双笑盈盈的卷起袖子,“我给小叔帮忙啊。”   “不用你不用你,你快坐着休息。做个饭而已,要你帮什么忙?”秦安康说:“对了,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秦远把梁杏子要结婚的乌龙事说了一遍,又道:“我妈还说,我爸找到人了,这是真的吗?”   “应该没有这回事吧,我们就住在边上,要是大哥找到人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哥天天就是干活,下雨天就来我这里坐着跟我说说话,倒是没见他跟什么女同志来往的多的。再说了,你知道的,村里什么事都瞒不住的,要是大哥真的找人了,估计人人都知道了。”   秦远说:“不过我刚才下车的时候,见爸的院子门是锁着的,这个时间,他能去哪儿呢?”   秦安康说:“这我就不清楚了,你们先坐着吧,我给你们倒水喝。”   吴田七已经去镇上的中学读初一了,每个星期只有周末才会回家,所以现在家里就秦安康一个,不过他只要下雨天就会去学校看看吴田七,父子两个的感情还是那么好。   吴田七学习起来很用功,据说现在长个子了,所以瘦的厉害,秦安康就想请秦远帮忙从省城买奶粉,好给吴田七补补身体。   许菱双说:“这种事哪里用小叔说?奶粉、麦乳精、蜂蜜我们都带回来了,我跟秦远去车上拿给你,到时候带给田七就行了。”   说完,许菱双就跟秦远走出了院子。   他们这次回来的太突然,其实什么都没带,不过许菱双的空间里倒是放了一些营养品,所以就坐上车打个掩饰,将营养品拿了两份出来,另一份当然是送给姚翠花她们母女几个的。   秦家老屋被母女三个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见到许菱双,两个妹妹都抱住她的胳膊问东问西,又问许香萍在省城上班、结婚的事情。   许菱双一一说了一遍,又道:“既然你们都这么想香萍,不如明天早上跟我们一起坐车过去看看她。”   姚翠花摆摆手说:“去不了去不了,最近天气这么好,都是大晴天,可不能耽误了挣工分。”   许菱双说:“妈,现在你们两个人挣工分,三张嘴吃饭而已,还有我跟香萍补贴,不用这么辛苦吧。”   “我正想跟你说呢,以后你就不用补贴我们了,四妞还小,又吃不了什么饭,我跟三妞挣的已经足够了。”姚翠花笑着说:“你快要生孩子了,以后家里开销大,你要留着自己花。”   许菱双说:“四妞是不是够年纪可以去上学了?”   “还早呢,村里一般要再大一岁才去读书的。”许三妞眼睛一亮,“大姐,是不是要让四妞去读书啊?”   “是的,现在恢复高考了,以后读书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四妞赶上了这个时代,那就应该要好好读书。”许菱双说:“对了,三妞,我听说你之前也跟着香萍后面学了一些字,要是你想的话,你也可以去读书的。”   “啊?我这么大的人了,再去读小学,人家会笑话的。”许三妞红着脸说。   许菱双说:“人家笑话怕什么?只要你自己想学就行。你已经有基础了,要是插班去读个三年级,以后说不定可以读到小学毕业的。”   许三妞摇摇头说:“还是不要了,我现在只想好好挣工分。要是我真的想学,我可以跟吴田七学的。他现在每个礼拜回家,还是会给我上课的。”   许菱双没再继续劝,只说以后四妞读书的费用由她负担,就跟秦远又回到秦安康家里去了。   秦远和许菱双在秦安康的院子里喝了一杯水,秦富贵才从外头回来,见到吉普车,秦富贵立刻兴冲冲的跑进来了:“小远啊!你回来了!”   “是啊,爸,你身体怎么样?”秦远站起来。   秦富贵看上去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好像比之前年轻不少。   看他这个状态,许菱双就想:说不定公公真的找到对象了。   果然,秦富贵坐下来没聊几句,就有些腼腆的说起了对象的事情。   “是咱们村的莫红,你也认得的。她嫁过来没几年就死了男人,这些年一个人把一个儿子拉扯大,去年呢,她儿子入赘到城里一个好人家去了。莫红气不过,不过儿子现在有了个好工作,她也没办法。可是辛辛苦苦熬了这么多年,现在年纪大了,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当初还不如丢下这个儿子,自己回娘家改嫁呢。”秦富贵抓了抓后脑勺,道:“我呢,是腊月里头去县城买东西,刚巧遇到她一个人在路上一边走一边哭,都是一个村的人,就过去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这就熟悉起来了。”   秦远点头道:“莫婶子我知道,是个本分人。”   “是啊,特别本分的一个人,又做的一手好饭菜。”秦富贵说起莫红,忍不住满脸堆笑,“我跟她呢,年纪是一样大的,虽说老是老了,不过李书记也说过,人人都可以追求幸福的嘛。我跟她已经商量过了,到时候在村里摆个酒,你跟菱双也回来热闹一下,让莫红搬进我们家。毕竟,他们家那个破房子还是土墙的,住了这么多年,实在是破的不行。”   “只要爸你想好了就行,我肯定是支持你的。”秦远说:“我在省城,枫叶又是个不顶事的,以后有莫婶子跟你互相照顾,我也能放心不少。不过,为什么你们不打算登记?”   秦富贵压低声音说:“是莫红她儿子不同意的,之前我们去城里看过她儿子,他说呢,我们俩可以搬到一起住,但是登记,他就不同意。莫红虽然气这个儿子,但也要听他的话的。你知道的,我就怕委屈了她们女同志,但她自己坚持这样,我也没办法。”   “那就按照莫婶子说的办吧。”秦远道:“对了,爸,什么时候正式介绍我们见个面?”   秦富贵说:“你这么忙,你什么时候还有空回来?要不就趁今天吧!反正她一个人住,我过去喊她!”   说完,秦富贵就兴冲冲的跑出去了。   秦安康从灶屋走出来,道:“没想到大哥真的找到人了,咋一点儿风声没透露出来呢?”   秦远笑着说:“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有多郑重了,之前不敢说也是正常的。对了,爸都要再婚了,小叔你还是打算一个人过吗?”   秦安康道:“是啊,我习惯了,一个人也过得不错。再说我身边还有田七,要是找一个进门以后,她欺负田七怎么办啊?”   秦富贵把莫红叫了过来,她是个很朴素的中年妇女,穿一身蓝灰色的衣服,半长的头发编成麻花辫拖在背后。   她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长得也不算好看,还有点儿显老,不过她一直是个很和气的人,村里人对她的评价大多不错。   两边见了面,莫红一开始的羞涩就褪去了几分,开始认认真真跟秦远聊天了。   许菱双作为儿媳妇没有插嘴的份儿,就一直安静的听,这一听,倒觉得莫红是个拎的清的人,比梁杏子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也难怪秦富贵这么满意了。   秦安康做好了晚饭,大家又一起吃了一顿饭,跟结婚有关的事情就在饭桌上全都谈好了。   秦富贵打算一个月后就摆酒,到时候莫红就搬过来住。   秦远说:“结婚后,婶子跟我爸去省城玩一趟吧。我这个做儿子的离得远,也没什么能为你们做的。不过现在都流行结婚的时候出去旅个游,你们也可以跟着赶个时髦。”   莫红很高兴:“真的可以去吗?会不会太打扰你们?我每次去看我儿子,他都会嫌我烦。”   “当然不会打扰啊,都是一家人嘛。”许菱双道:“婶子到时候一定要去玩,我们家有房间,住得下。秦远又有车子,去哪里都方便。”   “那……那就谢谢你们了。”莫红高兴的看向秦富贵,眼中的满意是显而易见的。   当天晚上,许菱双跟秦远是在秦安康家的客房睡的。   毕竟他们自己的家东西差不多都搬空了,就剩个空房子在那里。   俩人并肩躺在一起,秦远熟练的给许菱双揉捏小腿。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事情,说孕妇的腿很容易浮肿酸痛,所以只要他在家睡觉,就一定会帮许菱双按上好一会儿——虽然许菱双现在的小腿根本没有一丁点浮肿。   “秦远,你爸以后找到老伴了,你也可以放心了。”许菱双笑着说。   秦远说:“确实可以放心不少了。不过,真的没想到我爸居然比小叔先找到老伴。小叔脾气那么好,我还以为他会先找到呢。”   “小叔就是脾气太好了,所以才不能找老伴儿,不然到时候还不是被人欺负?何苦呢?还不如一个人过。你爸就不一样了,他吃过梁杏子的亏,以后肯定就不会了。”   虽然时间还早,不过许菱双还是泛起了困意,没过一会儿就把自己的腿收回来,往秦远怀里一钻,开始睡觉了。   两个人才睡着一个多小时,就听见外头有个熟悉的声音在疯狂的拍打秦安康家的院子门。   “秦远!秦远你快出来啊!你妈疯啦!”   秦远立刻坐了起来,许菱双揉揉眼睛:“这不是你大舅的声音吗?”   “是的,我出去看看,你继续睡觉。”秦远快速的跳下地开始穿衣服。   许菱双猛地清醒过来:“我不睡觉了,我要去看热闹!”   “别闹了,你怀着孩子呢,要好好休息。”秦远把她回按。   许菱双说:“我可是医生,你妈要是真的疯了,我可以帮她看看的。”   秦远这才松开手,然后把人抱起来开始帮她穿衣服:“好吧。”   两个人穿好衣服跑出来,秦安康也出来了,打开院子门,就见梁家大弟举着一个火把一边哭一边嚎道:“秦远啊,你妈疯了,我们管不了了!你快去看看吧!”   “她做什么了?”秦远问道。   “她穿了一身红衣服跑去人家古会计的家里,说今天晚上就要跟人家做夫妻。古会计吓哭了跑出来,找公社书记帮忙。现在全村人都在那里看热闹,你妈是真的疯了!”   秦远开了车带着大舅一起回到小庙村,古家的大门口人山人海,围了少说半个村子的人,火把也不知道点了多少枝,到处明晃晃的。   许菱双说:“平时吃菜油舍不得,现在点火把看热闹倒是舍得了。”   秦远把她抱下车,道:“人太多,你要跟紧我。”   “知道。”许菱双有些兴奋的握紧了秦远的大手。   他们从人群中挤进去,古家的院子门大开着,院子里面站着一个人,正是穿着一身红衣正在嚎啕大哭的梁杏子。   “妈,已经很晚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秦远走过去,尽量温柔的说道。   梁杏子看了看秦远他们三个人,然后哭的更大声了:“他明明说要跟我结婚的,还给我买了红衣服!我什么都准备好了,他为什么不娶我了?”   秦远觉得梁杏子根本就是匪夷所思,他就说:“妈,古会计送你衣服是为了找菱双看病,他不是一直有跟你说清楚吗?他没有跟你处对象的。”   “他有!他不跟我处对象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还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呢!你那个死鬼爹只知道干活,平时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但是古会计会夸我好看的,他说我穿这个红衣服特别好看!呜呜呜呜……为什么他现在又说不娶我了?为什么?”   不少村民都在外头笑的前仰后合,很多人在起哄说梁杏子的闲话,还说她人丑不自知。   秦远固然不喜欢梁杏子这个母亲,但外人这么嘲笑,他也不会很高兴。   “妈,跟我回去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好不好?”   许菱双忽然拉住他的胳膊,低声说:“别说这么多了,你上去把你妈弄晕倒,我要给她检查一下脑子,我觉得她可能是真的有毛病了。”   作为一个医生,许菱双说的有毛病通常都是指生病了,秦远心里微微一惊,但还是依言走过去,在梁杏子的脖子后面用力一按,她就晕过去了。   秦远扛着梁杏子上了吉普车,跟大舅和许菱双一起急匆匆的回到了梁家。   梁父梁母在家急的团团转,但是又怕丢脸,所以只能在家待着。   秦远把梁杏子背进屋里,梁父破口骂道:“一定要把她赶出去!实在太丢人了!这个女儿我不认了!”   秦远喝道:“外公,请你安静一点!”   梁父一愣,不过到底是敢怒不敢言。   秦远在屋里点上了煤油灯,许菱双仔仔细细的给梁杏子的脑袋做了检查,之后她看向旁边的秦远,面色不太好看。   秦远心里一凉:“你这样看着我,说明我妈病的不轻。”   “很严重,她脑子里面长了一个肿瘤。”许菱双说:“虽然是良性的,但位置不是太好,手术难度很大。”   “如果不做手术呢?”   “我在这方面懂得不多,明天早上最好把你妈带去省城,请沈主任看一下。”许菱双说:“就是这块肿瘤导致了她的精神问题。”   “我就说妈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以前虽然脾气差人也坏,但不会做这么糊涂的事情的,原来是脑子里长了……”秦远说:“行,明天早上就带她去省城见沈主任。”   他们原本是为了一桩喜事回来的,现在,虽然确实有一桩喜事,但没想到梁杏子这里却变成了这样。   许菱双见秦远表情凝重,便握住他的手认真道:“幸好我们回来的及时,要是真的再过几个月才来看你妈妈,到时候说不定就难以挽回了。趁现在肿瘤不大,手术的机会还是有的。”   秦远用力抱住她,他说:“我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我恨她,讨厌她,但她变成了这样,我又不能不管她。”   许菱双说:“就当我们是在帮助一些孤寡老人什么的,逢年过节,你们部队不是也经常要去各个街道献爱心的吗?反正是献爱心,就别想那么多了,当她是陌生人好了。”   秦远忍俊不禁,他被许菱双这么一劝,确实放松了不少。   不过,开车把梁杏子带回去这件事也不怎么容易,她一醒来就吵着要去找古会计,最后是许菱双说古会计去省城带人治病了,才把梁杏子骗上车。   在路上,梁杏子又闹了好几次,她时而哭时而笑,但更多的是一直在幻想自己跟古会计结婚以后的幸福生活。   秦远听的又好气又好笑,但总算还是平平安安把车开到了军区医院。   一连串检查做过之后,沈主任单独见了秦远和许菱双,道:“你们要带她去京市,这个手术我做不了,位置太刁钻了。”   许菱双说:“沈主任的意思是要去找张老?” 第72章   沈主任点头道:“这个手术应该只有张老能做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就算张老亲自开刀,成功率应该也不高。”   “那如果不开刀呢?”秦远问道。   “不开刀,就要看看肿瘤生长的速度了,要是长得太快,迟早也会没救。”沈主任说:“加上她现在这个精神状态,随着肿瘤的进一步增长,她自己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我们都不清楚。都是同事,我也不跟你们说假话。小许再过几个月就要生孩子了,她还要参加高考,以你们现在的情况,我还是建议你们去找张老给她做手术,至少成功的几率还是有的。”   沈主任跟许菱双的关系不错,她自然知道对方说的都是真心话。   “不过我婆婆现在这个样子,带她坐火车去京市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光是开车到省城的这几个小时,我们一路上就花了心思哄骗她了。去京市那么久,也不知道她在路上会不会出事。”许菱双微微皱起眉头。   沈主任道:“你们可以打去京市问问张老有没有时间,要是他可以来这边,应该是最方便的了。”   秦远点头道:“回去我就打电话问问。”   说完,秦远趁着梁杏子的镇定剂还没过去,就跟许菱双带着还在昏睡的她回到家去了。   把梁杏子在客房安置好,秦远等到属下小吴过来,才放心的出去打电话。   等许菱双把简单的午饭做好,秦远也回来了。   “怎么样了?”   秦远说:“张老三天后会过来一趟。”   许菱双说:“张老很难请的,之前董老五是爸爸有面子才能把他请过去的。你是怎么把人请过来的?”   “之前有个人,欠了我一点点小人情,所以这次还给我了。”秦远笑着说道。   “把张老都请过来了,那个人欠你的肯定不是一个小人情了。”许菱双说:“不过我也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免得我又要为你担心。”   秦远搂住她的肩膀,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情,其实你要是找廖家,也可以做到的。”   许菱双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要是说到廖家,那我就更相信这不是一个小人情了。不过,这几天谁在家里照顾你妈妈呢?我们傍晚还要去火车站接董老五。”   “我刚才出去已经找好人了,住那边的杨大姐,她个子高大,做惯粗活,照顾我妈肯定是没问题的。”   梁杏子下午就醒来了,大概是突然换了一个环境的关系,所以她看上去有些发懵,到时候没有怎么闹,也没有想到古会计的事情。   许菱双在书房看书,秦远就跟小吴在院子里陪着梁杏子发呆。   到了四点半,李桃和李冰他们就兴冲冲的过来了。   “许老师,我们快点去火车站吧。”李桃打扮的光鲜亮丽,头发还用了桂花头油,身上香喷喷的。   梁杏子看到陌生人,好像就更加迷惑了。   她指着李桃他们对秦远说:“赶出去!把他们赶出去!”   秦远点头道:“好,他们马上就走了。”   许菱双背着包从屋子里走出来,秦远花钱请的杨大姐也过来了,他又简单的跟杨大姐交代了几句,就跟许菱双他们一起走出去了。   李冰开着董家的车,李桃想跟许菱双说话,所以就坐上秦远的吉普车了。   车子没开出去一会儿,李桃就说:“许老师,你婆婆看上去好像不太对劲,有点……傻。”   “她不是有点傻,她是真的傻了。她脑子里长了个肿瘤,现在在等张老过来给她开刀。”许菱双道。   李桃捂住嘴巴,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不该乱说的。”   “没关系的,你说的也是实话嘛。”   “秦大哥肯定很难过。”   秦远一边开车一边说:“我不难过,这些年什么都见过了,生老病死这些事情是阻挡不了的,都是天意。再说了,我跟我妈的感情没那么好。但她是我妈,所以给她治病是我应该做的。”   几个人聊着天,车子很快就开到了火车站。   李桃急得不得了,拉着许菱双就朝出站口那边跑。   许菱双说:“慌什么?还有二十分钟才会到呢,再说火车经常晚点的。”   “五哥吉人天相,火车肯定不会晚点的。”李桃非常笃定的说道。   没想到还真的被她说中了,平时晚点等于常态的火车今天居然非常准时的到达了,等大部分人流出来的差不多的时候,董母才扶着董清泉慢慢的走出来了。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战士,背着拎着很多行李。   董清泉的面皮比从前更白一些,但他行走自如,原本剃掉的头发现在长出了一层短短的发茬,脸上还是众人很熟悉的那副有点欠揍的表情。   李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大声喊道:“五哥!”   董清泉笑了起来:“哭那么大声做什么?回头吓着别人。”   路过的人确实都朝这边看了过来,但火车站这种地方自古以来就一直发生很多生离死别的事情,所以大家看了看就继续朝前走,并没有人过多关注这里。   很快,李桃就哭着扑了过去,然后抓住董清泉的胳膊哭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董清泉一脸无奈,劝了一会儿见没有效果,他就把李桃交给董母,自己一个人朝着其他几人的地方走过去了。   他先是跟李冰拥抱了一下,然后跟秦远握了手,最后,他看向许菱双,笑着说:“桃子哭成那样,你怎么不哭?”   “你都康复了我为什么要哭?”许菱双笑着伸出手,“我给你看看脑袋。”   董清泉微微弯下腰,许菱双给他检查了脑袋,点头道:“恭喜你啊,恢复的这么好。”   董清泉站直身体,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好是好的挺快的,不过呢,就是我年纪轻轻的已经秃顶了,有点影响我的气质。”   开过刀的地方确实有一块疤痕,不过只要日后头发长长一点,应该就能盖住看不见了。   许菱双说:“看你这么可怜,这样吧,我免费给你配一些祛疤药水和生发的药水,保证一年后你又是一头浓密的秀发。”   “你能保证吗?我跟你说,等我去读大学之后,我可是要找对象的。要是脑袋秃顶找不到对象,我可找你算账的。”董清泉笑着说。   董清泉他们原本是春天就要入学的,但因为他受伤住院的关系,所以休学了一学期,要到九月份跟新一批的考生一起入学。   李冰微微有些诧异,他知道董清泉有多喜欢许菱双,所以没想到有一天能从他的嘴里听到找对象这个词。   等李桃哭够了,大家才分别坐上两辆车,喜气洋洋的回到军区大院。   这个时候,许香萍也下班了,她跟岳志峰一起等在董家的大门口,见到吉普车开过来,他们就放起了一挂鞭炮,左邻右舍全都出来欢迎董清泉的康复过来,一个个比过年还要高兴。   不过现在的董清泉是不能累的,所以他寒暄了一会儿,就被董母扶进屋子里去休息了。   家里被李桃和李冰两兄妹打扫的干干净净,李桃还提前炖好了鸡汤、卤肉,现在只需要再炒几个菜就可以开饭了。   董清泉休息了一会儿,等饭菜做好了,大家就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边吃饭边聊天。   董母认真的说起董清泉的康复过程,说着说着,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董清泉笑着握住董母的手,道:“妈,别难过了,一切不是都过去了吗?”   “什么过去了?张老都说了的,至少几年内,你都不能做剧烈运动了。以后怎么样,都是个未知数,要看后续的恢复情况的。”董母说:“你以前这么健康的……”   李桃说:“五哥,你不能做剧烈运动,那你怎么读军校啊?”   “爸帮我申请过了,我改了专业,读纯技术类,并且因为我的特殊情况,我可以只上文化课,不参与其他体力训练。”董清泉说:“另外,我已经做好打算了,等我毕业后,我可能就会转做文职了。”   室内一片安静,李桃跟李冰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秦远说:“转做文职很好,老董你头脑好,未来部队也会朝着科技化发展。”   “是不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董清泉说:“所以,我读完大学后,可能还会继续读个研究生什么的,争取做高精尖的人才。”   许菱双举起面前的茶杯,道:“那就祝你理想成真!”   “谢谢。”董清泉跟她碰了一下水杯,道:“我欠你一条命,说多少声谢谢都不为过。但我们是朋友,说多了谢谢怕你嫌我烦,所以还是算了。”   许菱双笑了起来:“好了好了,还是原来那个嘴欠的董老五。看到你变回原样,我就放心了。”   吃过饭之后,董母催促董清泉吃药。   李桃亲眼看着董清泉一口气吃下了一大把各种各样的药丸,眼眶就红了。   许菱双说:“桃子,别动不动就哭,很影响董老五的情绪的。他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你老是看着他哭,他怎么受得了?”   李桃赶紧擦擦眼泪:“对不起啊许老师,我真的太笨了,连这些事情都想不到。”   回到家的董清泉还是要继续休养,并且每隔一周就要去军区医院做个检查。   不过他的心态明显比之前好多了,连眼神都变得更加宁静平和了,可见是真的接受这样的现实了。   第二天,董清泉在跟李冰的闲聊中知道了秦远母亲要做大手术的消息,他微微有些错愕,过了一会儿才说:“那我们也要多去帮帮他们才行。”   “是啊,我跟桃子都是这么想的,许老师现在大着肚子,还要上班,不管手术成不成功,她都会很辛苦的。”李冰看了看董清泉平静的表情,又说:“五哥,你……真的放下许老师了吗?”   董清泉笑了一下,然后看着蓝天白云慢慢道:“什么是放下,什么是放不下,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了。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现在这个情况,是没有办法给她幸福的。秦远这个家伙,出任务的时候连运气都比好多了,有他在许老师身边照顾她,我也能放心了。”   “那你说的找对象的事情……”   “当然是认真的。我已经想清楚了,不认识一下其他女同志,怎么知道能不能喜欢上其他人呢?”董清泉说:“经历了这么多,我是真的想开了,我也不想跟从前一样死板了。听我妈的话,认识认识其他人,没有坏处的。”   张老如期到了省城给梁杏子看病,看过各项检查报告和许菱双在这几天抽空画出来的细节图后,张老给出的结论比沈主任的要乐观很多。   “手术我能做,不过呢,这个肿瘤的位置确实不太好,就算手术成功,术后会出现什么后遗症,我也不敢保证,你们心里要有数。”   秦远道:“可能会有什么后遗症呢?”   “可能会变得比现在更傻,也可能会变得特别特别聪明。”张老说:“大脑里面的事情,永远都不太好说的。怎么样?还是确定做手术吗?”   “确定。”秦远道。   家属确定过后,手术时间也很快就定下来了。   秦远请了假,白天他在医院照顾梁杏子,许菱双中午休息会从食堂打饭送上去,许香萍下班后也会在家炖个汤什么的送过来。   至于晚上,就由花钱请来的杨大姐陪床。   梁杏子还挺喜欢住院部这个陌生环境的,每天跟同病房的人都有说不完的话。   到手术前一天,秦富贵带着秦枫叶过来看望梁杏子了。   手术风险很大,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面,所以连秦枫叶都暂时放下了对梁杏子的不满,坐在病房里妈妈长妈妈短的。   梁杏子却对他们恨不待见,隔十分钟就用手一指门口:“你们出去!”   秦枫叶背过身去翻白眼,但到底还是忍住了不高兴的情绪。   到许菱双下班的时候,杨大姐过来交接班,秦远就开车带着大家一起回家。   秦枫叶看着许菱双怀着孕还那么美,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等到了家,看到大哥大嫂的屋子又干净又漂亮,比乡下不知道强出多少倍,她心里那股酸意就别提了。   晚饭是许香萍做的,吃过饭她就去李桃家住客房了。   她跟秦枫叶不熟,所以也不打算跟她晚上住一间屋子。   趁着秦远陪许菱双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秦富贵拉着秦枫叶走到院子里,低声道:“你怎么回事?一到你大哥家里就拉着个脸,跟谁欠了你几百块钱似的。”   秦枫叶翻着白眼说:“谁叫大哥偏心?”   “你大哥怎么偏心了?你孩子满月他给了五十块,之后每次只要回去,都会给你带东西,还对你不好吗?”   “大嫂的妹妹都能嫁到省城来了,大哥之前怎么没想过给我找一个城里的对象啊?你看看省城的环境,跟咱们乡下差的也太大了吧。你还说大哥不偏心?”   秦富贵说:“你大哥就算给你介绍城里的对象,人家又能看上你?人家许香萍长什么样?你长什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啊?”   秦枫叶气的乱蹦:“爸,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女儿的吗?”   “我是为你好,所以才说实话的,你在咱们村都差点嫁不掉,就别做梦嫁来城里了。”秦富贵说:“你妈明天要做大手术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想这种事,真是不孝儿!”   说完,秦富贵就进屋去了,留下秦枫叶一个人在院子里气的哇哇大叫。   第二天早上,手术如期进行,许菱双被张老借走,也跟进了手术室里面。   秦远和秦富贵他们在手术室外面等着,杨大姐这个人确实很朴实,她也担心的不行,回家去休息了半天,下午就早早过来了,还带了自家做的烙饼过来给秦远他们吃。   手术时间非常长,秦枫叶等的不耐烦,借口上厕所,却一口气跑出去好几个小时,也不知道她到底去哪里了。   秦远安静的等在外面,秦富贵说:“你放心吧,你妈这个人旁的都不行,就是命特别好,这次肯定也能化险为夷的。”   没想到还真是被秦富贵说中了,梁杏子的好命再次发挥了作用,这么难的手术也做成功了,连张老出来后都说很有成就感。   许菱双从手术室出来后,脸上带着一点点倦意。   秦远非常担心的抱住她:“我送你回家休息,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就是饿了,没别的事。”许菱双摆摆手说:“你去陪你妈吧,到底是亲妈,就算做样子也要陪她的。”   “那你……”   许菱双说:“香萍和小冰会来送饭的,吃过饭我跟他们的车子回去。”   手术之后第三天,张老见梁杏子一切正常,就回到京市去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是照例去找了许菱双,问她愿不愿意以后去京市跟她学习。   “如果有机会的话。”许菱双还是那句话。   梁杏子很快就转到了普通病房,醒来后也一切正常,秦枫叶就迫不及待的回家去了。   秦富贵倒是又待了几天,一直等到秦远和董清泉他们的表彰大会开完,他才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正如大家的预料之中,董清泉拿到了个人一等功,秦远是二等功,那几位牺牲的战友则是特等功。   晚上,秦远将放着奖章的盒子放进了卧室的一个抽屉里,许菱双过去看了一眼,道:“希望你的军功章不要再增加了。”   “立功不好吗?”   许菱双说:“反正我觉得不好,这里的每一个奖章都是拿命去拼回来的,你没事是你命大。但是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两个弹片没有取出来的。”   秦远搂住她说:“自从你经常帮我治疗后,以前弹片的位置刮风下雨会疼,现在不会了。”   “迟早要取出来的。”许菱双说:“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忙,忙的连去医院做个小手术的时间都没有。”   “看看年底吧,我争取找个假期去医院取出来。”秦远亲亲她的小脸,道:“我不会让你担惊受怕的。”   “说起担惊受怕,我觉得你以后真的要担心一下你妈了。”   “她怎么了?沈主任不是说一切恢复的特别好吗?”秦远不明白。   “她是恢复的特别好,但就是恢复的太好了。你爸说你妈命好,我以前还不相信,但现在我是真的相信了,世上大概找不到比她更好命的人了!”许菱双说:“别人开刀的后遗症是变蠢失忆或者行动不便,但她的后遗症是脑细胞过度活跃,现在她比我们俩加在一起还聪明了。要是她回去以后在村里兴风作浪,我看你怎么办。”   秦远说:“既然她变聪明了这么多,那我就有理由相信她不会做蠢事的。好了,最近这么辛苦,还是早点休息吧。”   许菱双把抽屉关上,然后非常积极的朝秦远身上一靠:“我一点都不辛苦啊,我一天假都没请过,就跟平时上班一样。辛苦的是你,所以,你要是没力气做其他事情呢,我也可以接受的……”   “说谁没力气做其他事情了?”秦远伸手拍了一下许菱双的小屁股,“故意招我呢?”   许菱双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俏皮一笑:“对啊,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上一次我们亲热,都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秦远其实克制的很辛苦,气温慢慢升高,许菱双的肚子也越来越明显了,他到底还是担心会对她的身体带来负担,所以俩人亲热的次数不多。   但大概是荷尔蒙的作用,许菱双最近总是特别渴望这件事,可梁杏子突然出了事,她就一直忍着,直到现在梁杏子已经进入恢复期了,她才提起这件事。   “真的不会有事吧?”秦远摸了摸许菱双圆乎乎的肚子。   “当然不会有事啊,我身体这么好,次次去检查都会被医生夸的。”许菱双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做什么推三阻四的?是不是嫌我身材变了不喜欢了?”   “天地良心,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我一直怕伤到你的身体,所以才会拼命克制。”说着,秦远就握着她的小手让她感受了一把自己克制的多么辛苦。   许菱双干脆的亲了上去,然后小声说:“别克制啦,我跟你保证不会有事的……”   “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可别哭。”秦远立刻把人抱上了床。   许菱双当然没哭,她过了一个非常舒心的夜晚,第二天起床容光焕发,皮肤白嫩透亮,在阳光下都可以反光了。   秦远请的假已经结束了,所以早上他把许菱双送去医院上班,又去看了梁杏子一眼,他就开车离开了。   杨大姐现在是全天住在医院陪护了,因为许香萍已经摆过酒搬进了和李冰的新居,所以约好以后要来照顾小宝宝的白嫂也提前过来了。   她每天在家打扫卫生、买菜、做饭,然后到时间就送饭去医院,一份给许菱双,其他的就是病号餐和杨大姐的饭食。   梁杏子的病情恢复的很好,不过她还挺爱美的,所以对自己的光头非常不喜欢。   许菱双原本打算给她买一顶好看的帽子,谁知道杨大姐心灵手巧,用家里的碎布做了一顶好看的帽子,梁杏子很喜欢,每天都戴着。   因为秦远不能时时过来看她,所以许菱双有空就会去脑外科那边看看她,顺便陪她说说话。   梁杏子是识字的,现在不知道到底触动了哪根脑神经,反正她突然激发了学习的兴趣,每次许菱双过去,她都会让许菱双教她报纸上不认得的字。   而她也聪明的出乎意料,一个字只要教一遍,她就绝对不会忘记了。   当然了,梁杏子还是不喜欢许菱双,但她很喜欢许菱双的大肚子,每次都会隔空说:“乖孙子啊,你爷爷找到相好了,以后奶奶只能靠你了。”   到夏天正式来临,梁杏子也总算可以出院回去了。   秦远开车将梁杏子送回了小庙村的梁家,梁父梁母看到她的时候都有些面面相觑。   “回来啦?”梁母说:“真是糟了大罪了,快让我看看你的脑袋。”   梁杏子捂紧自己的帽子,冷笑道:“有什么好看的?我住院这么久,也没见你们谁去看过我一眼,这种时候就不用猫哭耗子了。”   许菱双强忍住笑意,梁母有些尴尬的说道:“我是想去看你的,但是车费那么贵,我又不认识路……”   “那就别说了。”   梁母说:“那就不说这个了,小远,菱双,这次真是辛苦你们了……”   “他们辛苦什么?从头到尾都是花钱请别人去照顾我的,真是不孝子!”   “花钱请人照顾你也是照顾啊……”   梁杏子说:“秦远,把我的东西放进我的屋里,然后把我今年的钱提前给我,再陪我去找公社书记。”   秦远说:“钱提前给你是可以的,不过找书记要做什么?”   “我已经问过其他病人的家属了,像我这情况,属于重大疾病的,回来之后,可以根据病例在公社开个证明,然后我可以不干活,工分是照样发的。”   “好,放好东西我陪你过去。”   等秦远和梁杏子出去后,梁母一把拉住许菱双,低声道:“我说菱双啊,你婆婆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着她还是不太正常啊!她以前不这样的,她从来没有这样过的。”   “医生说这样的变化是正常的,她现在可聪明了。”   “那是挺聪明的,说话一套一套的。”梁母说:“不过还是这么喜欢工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弄工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总之呢,婆婆还是那个婆婆,但是比以前肯定更难对付了。”许菱双笑眯眯的说道:“不过只要外婆你好好照顾她,我跟秦远是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许菱双按照秦远的惯例,又给了梁母十块钱。   等梁杏子正式回到小庙村后,古会计才带着自己的岳母去了省城,找了一间空房子,然后自己留在那里照顾她了。   门诊部,许菱双诧异的问道:“古会计,你们怎么久才过来?我还以为你们不来治病了。”   “你婆婆开刀的事情我也知道的,我想着这么大的事摆在这里,你肯定没有时间顾及其他,所以就等你婆婆康复回去了再过来。”古会计说;“之前也是挺不好意思的,我没想到你婆婆是因为脑子里面长了东西才会变得不正常……”   “又不是你的错。”许菱双说:“不过你一个人在这里照顾老人家,行不行的啊?她自己的亲生子女呢?都不管?”   “不是我一个人,我儿子很快就要放假了,到时候就可以帮我添把手了。”   “但你们两个都是男同志,到底不太方便的。”许菱双道。   “这个就要多谢秦营长了,他把之前在医院照顾你妈妈的那个杨大姐介绍给我了。虽然要花点钱,不过我们家日子还过得去,倒也能承担。”古会计笑的一脸憨厚。   “你岳母真有福气啊。”   许菱双把古会计岳母的治疗方案报给马主任,马主任通过后,许菱双就按照方案上的时间,按时去古会计他们住的地方给她治疗。   时间飞快的过去,许菱双的肚子越来越大了,高考的日子也终于到来了。   所有人都对她考试的事情非常重视,科室提前给她放了假,秦远反复跟妇产科薛主任做了确认,之后又请了假全天陪考。   许香萍和李桃也跟着请了假,两个人在家给许菱双做丰盛的考试三餐,务必要让许菱双吃的舒坦。   在参加考试的人之中,她这个大肚婆是人群里最显眼的一个。   大概是体质特殊的关系,所以哪怕已经到了孕晚期,许菱双还是没有丁点发胖,除了肚子变大,她几乎没有其他的变化。   如果从背后看过去,她的腰身甚至都还是怀孕前的,得走到她的身侧,才会惊讶她原来大着肚子。   监考老师对这个大肚婆也充满了担忧,生怕她会在考场上生娃娃。   好在许菱双顺顺利利的完成了考试,之后还让秦远带着她到处玩了两天,这才回到家里安心待产。   上午十点多,董清泉跟李冰抬了一个非常好看的婴儿床过来,许菱双说:“怎么这么晚才到?再晚几天,孩子都生出来了。”   “那个师傅手艺好,所以特别忙。不过到底是值得的,大姐你看这个婴儿床多好看啊。”李冰笑着说。   许菱双说:“好看是好看,就是没办法布置成公主床了。”   说起这个,许菱双就不免有些埋怨,她整个怀孕的过程都很漂亮,皮肤也特别好,所以前期很多人都说她一定怀的是女儿,她也充满了期待。   谁知道五个月后,次次做B超,次次都说是男孩,后来许菱双就放弃了,原本打算布置精致的婴儿房也只是随便收拾了一下。   “什么是公主床?”李冰不懂。   “就是布置的粉粉嫩嫩,用那种漂亮的纱帐子,然后到处都软绵绵的,就是童话世界里面的公主才能睡的床。”许菱双道。   “那敢情好,你儿子给你省钱了。”董清泉坏笑起来。   “你再幸灾乐祸,我就不让我儿子给你做干儿子了!”许菱双瞪了他一眼。   董清泉说:“好了好了,我不乱说话了,免得你一生气,到时候孩子被气出来了。”   “我哪里那么小气了?”许菱双指挥他们把婴儿床在小房间摆好,然后说:“吃西瓜吗?家里有现成的。”   “吃啊。”董清泉点点头。   “好啊,那你去切,就在厨房。”   李冰赶紧说:“我去切,你们去外头坐。”   宽大的走廊还是有好处的,比如这种时候还能坐在外面吹着风吃西瓜。   许菱双吃了两块西瓜,听见不远处传来了车子开过的声音。   李冰说:“是不是姐夫回来了?”   “不是秦远的车。”许菱双吐出几颗西瓜子。   “是吗?你连这个都听得出来?”董清泉撇撇嘴。   “当然啊,每辆车子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嘛。”许菱双往院子外面一指:“你看啊,我就说不是秦远了。”   车上下来的是廖原,他已经好久没来过了,这么久没见,他黑了不少,看上去微微有些憔悴。   戴子豪也跟在他身边,手里拎着几大袋子东西,也不知道装了什么,看上去很重的样子。   “都是给你和孩子的。”廖原笑着说:“这段时间太忙了,之前总说要来看看许医生,结果到现在才有空闲。”   “你们太客气啦,来,坐着说话。”许菱双指挥李冰进去搬椅子。   廖原说:“我这次来,还想给许医生看看一个惊喜。”   许菱双眨眨眼睛:“什么惊喜?”   院子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瘦高少年,他步伐稳健,看上去非常灵活。   许菱双立刻站了起来:“廖舟!你现在能跑这么快了!”   廖舟哈哈哈哈的跑到许菱双身前拉住她的一只手,然后非常得意的说道:“可不是吗?我现在可以一口气跑几千米了。”   廖舟剪短了头发,原本苍白的皮肤现在晒成了小麦色,面颊红扑扑的,看上去就跟大院儿里那些成天在篮球场撒欢儿的青少年没有任何分别,许菱双都快想不起来廖舟当初那副安静的几乎快要消失在空气里的模样了。   廖舟非常疼爱的摸了摸弟弟的脑袋,道:“他非常努力的,他一直说,要等到跟正常人一样了,就要来看看许医生。”   “看得出来,你肯定特别努力。”许菱双赞许的说道。   廖舟瘫痪了三年多,能这么快恢复成这样,可见他真的花了很多努力去复健。   医生会特别喜欢这样的病人,许菱双也不例外,她立刻拉着廖舟坐下来,然后亲手拿西瓜给他吃。   大概是以前安静得太久了,现在的廖舟活泼的有些过度,他坐下来就不停的说话,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他都能绘声绘色的说上好一会儿。   许菱双反正没事干,就认真的听他说了挺久的废话。   白嫂做了很多饭菜,许菱双招呼廖原他们留下来吃午饭。   “会不会太打扰了?”廖原有些犹豫。   廖舟却很兴奋的说道:“反正他们也要吃饭啊,多我们几个,也就多几双筷子嘛。”   董清泉冷眼看着一直黏在许菱双身边的廖舟,眼中的不满是显而易见的。   他说:“那我跟小冰也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许菱双说:“那我要先问问白嫂做的午饭够不够,秦远马上也要回来了。”   “怎么了?我跟小冰辛辛苦苦送个婴儿床过来,却连一顿饭都吃不上?”董清泉哼了一声。   许菱双说:“想吃就吃呗,不够吃煮挂面。”   “这还差不多。”董清泉大踏步走到厨房,说要给白嫂帮忙。   许菱双拉住李冰,低声道:“董老五怎么又犯病了?这阴阳怪气的,说给谁听呢?”   李冰苦笑道:“大概是……廖舟?”   “他做什么看人家孩子不顺眼?”   “大概是因为那孩子老大一个个子,还老去拉你的手?”李冰说:“我猜的,不一定对。”   正说着,秦远的车子到院门口了,许菱双就忘了这一茬,赶紧走到院门口去接人。   秦远摸了摸她的额头,道:“这么大的太阳,你别跑出来了。”   “我又不热,你知道的呀。”许菱双把凉冰冰的手捂上秦远的脸,“好烫啊。”   “这会儿太热了。”秦远拉着人慢慢朝屋里走,“廖原他们过来了?”   “对啊,廖舟也来了,你知道吗,他现在可以一口气跑几千米了!”许菱双说:“说真的,做医生呢,就是这种时候最有成就感了。”   秦远笑了起来,走到客厅跟他们握手寒暄。   吃过饭,廖原他们就打算告辞了,廖舟不想走,他说:“我还想跟我的大恩人多说几句话。”   董清泉冷笑道:“你的大恩人中午要午睡。”   “没关系啊,我在外面等她睡醒。”廖舟笑了起来,看上去实在是个好孩子。   许菱双说:“无所谓啊,要是你不嫌热,就在这里等着好了,我大概睡一个多小时就会醒了。”   “好,那我等你睡醒。”廖舟高兴起来了。   董清泉干脆也往走廊下一坐:“行啊,我也在这里等着。”   许菱双无语的看着他,她正要嘲笑董清泉幼稚,肚子却猛地一疼,她朝后一退,靠在了秦远身上:“发作了!” 第73章   屋子里顿时一片安静,秦远愣了差不多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许菱双在说什么。   “这是……孩子要出来了?”秦远傻乎乎的问道。   许菱双疼的直抽气,没想到这么聪明有智慧的男人会在这种时候发懵,她强忍住想翻白眼的心情,咬牙道:“不然呢?”   秦远低呼一声,打横抱起许菱双就往外冲,然后一边跑一边喊:“谁去开我的车?”   董清泉惊得有些手足无措:“是要生了吗?是要生了吗?车子我来开?还是我来开?”   李冰赶紧拉住他:“算了算了,五哥你这样开什么车?还是我来开吧。”   廖原跟廖舟他们更是坐不住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跟着秦远跑了出去。   白嫂洗碗洗到一半两只手湿漉漉的跑出来,非常有力度的一挥手:“慌什么慌?李冰同志去开车,董同志跟我进来拿东西,一起去医院!”   “哦!”董清泉不慌了,跟着白嫂进了她住的那个小房间。   小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两个布袋子,一个特别大,装的满满的,白嫂把大的这个布袋子交给董清泉,然后自己又不慌不忙的背起小一点的那个,就说:“好了,可以出发了。”   “这都是什么东西?”董清泉好奇的问道。   “都是我跟菱双提前收拾的,你知道的,生孩子的时间不好说的,提前把这些生产前后要用到的东西全都准备好,到时候就可以背上袋子,不慌不忙的去医院了。”白嫂很沉着的说道,显然一点都不慌张,走出来还记得锁门锁院子和告诉左右邻居。   有她在,连秦远他们都跟着一起平静了不少,所以说,像这种时候,还是女同志更稳妥、更靠谱一点儿。   李冰开着车到了医院,廖原他们也跟了过去。   许菱双发作的很快,所以立刻被推进了产房,秦远眼巴巴的想要跟进去,却被医生一把推了出去:“在外头等着!”   “可是……”秦远还想再说什么,门却已经被关上了。   “白嫂,不会有事吧?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秦远抓着白嫂的袖子一脸不安的问道。   白嫂说:“生孩子都是这样的,你又不是医生,你进去做什么?添乱吗?”   “那我怎么办?”   “怎么办?安安静静在这儿等着啊。”   因为平时一直坚持锻炼身体,加上胎儿并不大的关系,所以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医生就出来报喜了:“母子平安,秦营长,恭喜恭喜啊,做爸爸了!”   秦远整个人浑身一松,两只腿一软,差一点就倒在地上了。   董清泉也差不多,他整个人靠在李冰的身上,还低声说:“还好生完了又没事,刚才听到里面叫成那样,我真的快要吓死了。”   白嫂笑眯眯的走过去,道:“一个个的,中了子弹都不怕,生个孩子倒是把你们吓成这样。”   “那不一样。”秦远这会儿有了力气,高高兴兴的说道:“我皮糙肉厚,怎么样都不打紧,我媳妇儿不一样啊。”   许菱双的精神状态很好,被推进单人病房的时候还在惦记自己的娃。   谁知道秦远压根没有理会自家的娃,只管陪在许菱双的身边问东问西,最后是白嫂和护士把宝宝送过来的。   “秦营长啊,你儿子长的真好看,像妈妈。”护士笑着说。   秦远瞅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低声道:“皱巴巴的,哪里好看了……”   “乱说什么呢?宝宝能听到的。”白嫂说:“看看娃娃的皮肤多白,眼睫毛多长,头发多黑啊,我从来没见过刚出生就这么好看的宝宝了。”   秦远有点不相信似的:“白嫂你是不是太夸张了?我真的看不出来……”   在外头等了半天,好不容易可以进来看一眼干儿子的董清泉立刻道:“老秦你别瞎扯了,我干儿子还不好看吗?我干儿子世上第一好看!幸好不像你!”   廖舟也想要进去,却被廖原拉住了:“别闹了,我们是客人,别进去添乱。”   “我想看看宝宝到底多好看啊,哥你不好奇吗?”廖舟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好奇。   许菱双因为害怕侧切,所以在生育的时候用了自己的异能,这会儿消耗也挺大的,在看过自家白白嫩嫩的宝宝之后,她就安心的睡着了。   这中间来了很多人看望她和宝宝,李桃、许香萍炖了鸡汤送过来,骨科的同事们也都抽空轮流跑过来看一眼,还有邻居家的姚金凤啊、董清泉母亲啊,反正只要是熟悉的人,都来看过了。   可惜许菱双一直在睡觉,所以她全都不知道。   宝宝大概知道被爸爸嫌弃了的,所以没过两天,他就长的又白又嫩,漂亮的跟个小天使似的。   秦远这回不嫌弃儿子难看了,抱着儿子一个劲儿的跟人炫耀。   收到消息后,姚翠花立刻带着三妞、四妞跑来省城了,还带了几十个自己家的土鸡蛋和一只老母鸡,要给许菱双补身体。   白嫂这几天要在医院照顾许菱双,所以这些东西都由许香萍和李桃收下拿回去料理了。   许菱双产后精神很好,加上她自己有异能的关系,到出院的时候,她走路都比一般产妇要稳当很多。   等到许菱双出院,姚翠花就带着两个小女儿回去了,秦富贵和秦安康见她回来了,第二天俩人就过去了。   他们俩是男的,帮不上什么忙,又知道一口气去太多人会给秦远他们添麻烦,所以就让姚翠花这个做妈的先过去,等那边没那么忙乱了,他们俩才过去。   秦安康小心翼翼的拎去了一百多个鸡蛋,许菱双说:“小叔,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鸡蛋?”   “已经不算多了,要不是天气太热,存不住,我还可以多给你攒一点鸡蛋的。这里面呢,三分之一是我的,三分之一是大哥的,还有三分之一是秦远三婆的。”秦安康笑着说:“她老人家也很想来看看,但你知道的,天气太热,老人家坐大客车很辛苦的,怕她中暑,不敢带她过来。不过我们说好了,等你们摆满月酒的时候,她要来看看陶陶的。”   陶陶是宝宝的小名,跟大名秦言锡一样,全都出自《诗经》,都是秦远取的。   秦远说:“也不算是我取的,我老师还在世的时候,有一次他给我讲《诗经》,就说以后要是我有了孩子,可以给孩子取这些名字,我就记下了。”   反正大小名都挺好听的,又不用自己动脑子,许菱双就点了头,开始“陶陶、陶陶”的叫起来了。   陶陶是个非常让人省心的孩子,他不光长得像小天使,性格也像,他几乎很少哭闹,乖到连白嫂都说很少见到这样的娃娃。   宝宝这么乖,许菱双这个做妈妈的就占了便宜,她在月子期间休养的特别好,等到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苗条灵动的身姿,可以到处乱跑了。   之前结婚的时候没有摆酒,这次宝宝满月,秦远倒是在大院儿里食堂里摆了几桌酒,除了秦富贵、秦安康、三婆他们这些亲人亲戚,两人的领导、同事也请了不少,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当然,小陶陶也收到了很多礼物。   长辈们都给的红包,不管面值多少,许菱双都郑重的记了下来,打算全都留给儿子以后做零花钱。   至于廖原、廖舟他们这些受过许菱双恩惠的人,则大手笔的给宝宝打了金项圈和金镯子。   董清泉和董母更是送了一个堪称巨款的八八八的大红包,还有一大堆找人从沿海地区带回来的玩具,简直可以塞满半个婴儿房。   至于李桃、许香萍他们,虽然没有那么多钱,但都亲手做了不少小衣服,把小陶陶打扮的像个小王子似的,抱出去简直人见人爱,拍照的照相馆都想留着他的照片放大了贴在橱窗里。   “菱双是真的了不起,又要上班又要生小孩还能考上大学,我家大孙子以后要是有你一半出息,我就心满意足了。”白嫂笑呵呵的说道。   太阳已经落山了,许菱双在院子里浇过了两次水,暑气渐渐消散,白嫂就把陶陶抱出来让他在院子里透透气。   许菱双穿着清爽的睡衣坐在陶陶的小摇床旁边吃西瓜,一边吃一边说:“听说你家大孙子次次都是年级第一,那以后肯定比我有出息的。我到底还是时间有限,又被家庭捆住了脚步,所以只能考省内的大学。你家大孙子以后可以往外考,各大名校等着他呢。”   分数出来了之后,许菱双其实也可以去京市读名校的,连廖家和张老都打过电话问了她的意见,但许菱双不想跟秦远分开,所以还是选择留在了省内。   董清泉说她挺伟大的,愿意会家庭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许菱双自己倒不觉得这是牺牲,有些时候,人生不是只有一种选择的,她现在可以选择这样的平衡,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   白嫂笑着说:“反正大家都说你了不起,我回家都是拿你来激烈我家大孙子的。”   许菱双笑了笑,继续埋头吃西瓜。   坐月子期间所有人都不给她吃水果,所以出了月子后,她就放开肚子大吃特吃,反正盛夏时候的水果特别多,价钱也不贵。   “对了,九月份就要开学了,到时候你怎么给陶陶喂奶呢?”白嫂说:“现在的奶水就已经不太够了,到时候要是你上课期间憋一憋,把奶水给憋回去了,那可就不妙了。”   是的,许菱双的母乳一直不太够,所以陶陶小宝贝一直是母乳和奶粉掺着喂的,好在他不挑食,有什么喝什么,饭量又好,跟他爸挺像的。   许菱双说:“开学了就断奶,只给他喝奶粉。”   “啊……”白嫂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考虑到这是人家的家事,她就闭了嘴。   许菱双特别喜欢白嫂的这个性格,她这个人呢,没什么文化,但是手脚勤快,又稳重,而且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   能找到这样的人回来帮手带小孩,花再多钱都是值得的。   让陶陶在院子里乘了一会儿凉,这个宝贝就慢慢的睡熟了,秦远开着车回到家里,看一眼儿子,就笑成了一朵花儿似的。   许菱双丢掉半个挖空的西瓜皮,笑着说:“刚出生的时候嫌人家丑,现在看着人家又偷着乐,唉,男人啊……”   秦远捏住她的小脸蛋,道:“刚出生那天陶陶本来就皱巴巴的,我又没说错,你也看见了啊。”   “我是看见了啊,但我觉得好看嘛。”许菱双说:“不像你啊,居然嫌自己儿子丑。”   “好了好了,就这么一件事,你们已经来来回回笑了我很多次了。后面儿子再大就能听懂我们说什么了,你不能再继续这样拆我的台了。”秦远正色道。   “好吧,给你个机会,看你后面表现,要是表现好,我就不跟儿子提这件事了。”   趁白嫂在屋子里,许菱双的小手直接伸到了秦远的衣服里面挠了挠。   看懂暗示的秦远低声说:“能行吗?听人说这个时候很容易怀上的,生的太密对身体不好。再说,你还要读书呢。”   许菱双笑了:“我是谁?我可是医生,我早就有准备了。”   “那好,我去洗澡,你等着。”秦远亲了她一口,就火急火燎的跑进去洗澡了。   天已经全都黑下去了,走廊的灯亮了起来,白嫂收拾好了就小心翼翼的把陶陶抱进去睡觉,一点都不需要许菱双他们操心的。   等秦远洗过澡,许菱双就跟秦远回到了卧室里。   窗户是开着的,不过挂着纱帘,电风扇对着大床嗡嗡的吹,许菱双拿出医院发的避孕用品,跟秦远试了一次。   “不太舒服,我觉得有点小。”事后,秦远有些嫌弃的说道。   许菱双说:“好像都是这个尺码,在我断奶前,只能将就一下了。”   哺乳时期是不能喝吴子华以前开的避孕汤药的,所以暂时只能这样了。   开学前夕,许菱双去医院办停职的手续,顺便拎了很多水果去看同事。   马主任说:“听说你毕业后打算去急诊?不回咱们骨科了?”   许菱双说:“暂时是这个打算,但还没有确定。”   “虽然我觉得可惜,不过我也觉得急诊那边可以让你的能力得到最大的发挥。所以,要是你之后不回骨科,我也是支持你的。”马主任笑着说:“学习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过来问我。”   “是,谢谢马主任。”   九月一号,作为大学新生的许菱双去了学校报道,她抱着陶陶,身边跟着秦远、许香萍和白嫂。   要不是董清泉自己也去军校报道了,他大概也是想跟过来凑热闹的。   这会儿的大学生年纪差距是非常大的,所以像许菱双这样拖家带口来报名的并不少见。   负责领路的都是上半年入学的学长学姐们,大家都非常热情,又因为许菱双生的特别漂亮,所以开学第一天,大一新生里面来了一个绝代美人的消息就已经传开了。   可惜这个绝代美人年纪不大,但娃娃都抱在怀里了,所以狂蜂浪蝶们都歇了心思,开始打听其他单身的新生们。   按规定大一新生们都要在校内住宿,但许菱双的孩子还不到两个月大,加上她家离大学不太远,而且学校的几个大领导都知道许菱双的大名,所以学校特别批准她可以走读,晚自习也可以不参与。   除了办走读手续,许菱双还申请了办理跳级。   这个时候的临床医学专业是六年制的,第一年主要让学生们学习外语,因为前些年特殊时期,除了省城等大城市之外,其他地方的高中外语要么不开课,要么开课了也是个摆设,所以第一年很多学生几乎要从零开始学外语。   但许菱双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基地的小孩从小就学英语,加上她早就已经有中医的医师证,所以她进校前就已经做好了不断跳级、提前毕业的准备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英文水平,许菱双甚至通过廖家给她开了一个证明。   有这样的证明在,学校爽快的给她办了跳级,允许她跟着上半年入学的那一批一起学习。   但系主任也说了,一旦发现许菱双跟不上,就要打回她原本的学年。   办好手续,交过学费,许菱双就要去班里开班会了,秦远就先带着其他人回家去了。   许香萍临走前还说:“大姐,我家炉子上炖着一锅猪蹄,晚上我上课前端去你家吃。”   “好啊好啊,谢谢香萍。”许菱双抱了一下二妹。   从这个月开始,许香萍也要开始读夜校了,现在省城开设了各种各样的夜校培训班,面向全社会招生,给很多人提供了学习的机会。   许菱双背着新买的书包跟着班主任高老师走进了班里,高老师是一个中年女同志,看着比较严肃,穿着打扮也特别朴素,对于这个突然过来的跳级生,高老师并没有多说什么。   班里的同学全都非常惊讶,谁都没想到新学期一开始就有人跳级进来了,而且这个跳级生还是那个被传开的绝世美人。   班会结束,有些活泼的同学就去跟许菱双打听消息,问她为什么可以跳级。   许菱双说:“符合要求了就可以跳级,我问过学校领导了,只要能修完全部课程,谁都可以提前毕业。”   这句话倒是让不少同学都有了想法,毕竟很多考进来的人年纪都不小了,再这么读上整整六年,毕业出去工作就太晚了。   “具体的,大家可以去系里问一问。”许菱双笑着站了起来:“我该回家看孩子了,大家明天见。”   正式开课后,许菱双很快就熟悉了校园、家里两边跑的生活。   医学院的课业确实不轻松,但许菱双这种有底子的人是不怕的,加上英语和中医学她是不需要修读的,所以她觉得上学是一件非常轻松愉快的事情,学校、家庭这两边她都兼顾的非常好。   有时候,医院那边还会把许菱双喊回去协助手术,慢慢的,全校师生都知道许菱双是个特殊的学生,很多同学都喜欢向她请教课业了。   许菱双在方面非常有原则,白天的课程全部结束后,她会留下三十分钟的时间帮同学讲解问题,之后她就会毅然回家,一分钟都不会多留。   没办法,如果不定下这个规则,问问题的人越来越多,那她就别想正常回家了。   有些人觉得她这个做法有点不近人情,但大部分学生都很能理解——毕竟人家的儿子那么小,回家照顾儿子是应该的啊。   但渐渐的,闲言闲语还是出来了,因为许菱双特别漂亮、特别优秀的关系,总有一些人会在背后说些难听话。   这天下午放学后,许菱双照常在大教室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开始新一天的课后辅导。   几个关系好的同学拿着英语书过去请教了一下,接着就是两个别班的女同学也过来问问题。   许菱双抬头看了她们一眼,严肃道:“不好意思,你们的问题我不会回答,请你们去找老师问吧。”   “我们都还没问问题,你怎么知道不会回答?”   “就是啊,你什么意思啊?”   许菱双说:“上周三的中午,在图书馆外面,我听见你们两个说我是靠关系跳级的,根本没有真材实料。昨天早上在林荫大道上,我也听到你们这样说了。既然我没有真材实料,自然也没法回答你们的回答,请你们让开,不要耽误其他人的时间。”   “你!”两个女生全都气的脸发青。   但许菱双态度非常坚决,而且已经让其他同学上前一步了,那俩人只能悻悻的走开。   三十分钟的解答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许菱双收好自己的书包,跟几个关系好的同学一起走出来。   “我们去食堂,菱双你路上小心点儿啊。”   “好的,明天见。”许菱双摆摆手,转身朝自行车棚走去。   走到车棚,许菱双刚刚推起自己的自行车,就觉得不太对劲,她低头一看,两个轮子都是瘪的,很明显,是被人放气了。   许菱双把自行车停回去,接着就走到车棚不远处的一排矮灌木后面,拎起两个人来。   “躲在这里做什么?怕别人不知道是你们干的?”许菱双淡淡道。   “你少冤枉人!我们没有!”高个子的女生涨红了脸强辩道。   矮个子的那个却捂着脑袋晃了几下,然后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第74章   许菱双还没说话呢,高个子女生就捂着嘴巴开始尖叫了:“来人啊!打人了!许菱双打人了!快来人啊!”   许菱双强忍住想笑的心情,抱着胳膊饶有兴味的盯着她们俩——按理说,这会儿能考上大学的人智商不会太低啊,怎么这俩人跟傻子似的,这么低级的碰瓷手法也有人用的?   高个子女生叫了几嗓子,还真的引来了五六个人围观。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一个穿着深蓝上衣、灰裤子,梳着刘胡兰头的女同学抱着几本书也凑了过来。   “你不是许菱双他们班的班长吗?”高个子女生指着她说:“来得刚好,你们班的许菱双打人、欺负同学,你这个做班长的管不管?”   班长谭小云看了看许菱双,又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生,然后板着脸说:“你说许菱双打人,谁看见了?”   “我看见了啊。”高个子女生说:“我们俩在这里看书,她走过来就对着我们拳打脚踢,我同学身体原本就不好,所以一下子就晕倒了。”   “你说她一个人打你们两个人?”谭小云看了看高个子女生的块头,又看了看弱质纤纤的许菱双,满脸写着三个字:不相信。   “你是他们班的班长,你当然维护她!算了,我要去系里告状!”高个子女生说完故作姿态转身要走。   她的姿态都摆了几秒钟了,但想象中的阻拦并没有出现,她狐疑的朝这边看了看,有些心虚的说道:“我真的去告状了,真的去了!殴打同学可是会被记过的!”   “你去告吧,诬陷同学,也是要记过的。”谭小云很冷静的说道。   围观的其他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个男生说:“邓素,下次诬陷人,记得找个好一点的借口。就你这个块头,许菱双能对你拳打脚踢?她不怕伤着自己的拳头吗?”   “就是,不说躺着的那个,就说你们俩,你跟许菱双比,一个是张飞,一个是貂蝉,谁打谁啊?”   高个子女生个头很高,至少有一七五的样子,加上骨骼比较宽大,看上去块头确实不小。   她原本就红着脸,被男生这么一说,整张脸就涨成了猪肝色:“你敢这样说我!我要告诉李老师!”   “你去告呗!进校这么久了,你一天天的,不是在告状,就是在去告状的路上,你累不累啊?”男生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我们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大家都很珍惜这个学习的机会。只有你,一天天的不做正经事儿。你拿着学校发的补助,在这里混吃混喝,你亏不亏心啊?”   这会儿读大学都是公费的,不光免学费、住宿费,每个月还会发生活费,让学生可以吃饱肚子。   “你!你少冤枉人!我怎么不做正经事了?我从来不迟到不早退,李老师都夸我刻苦的!”   “你光刻苦有什么用?进校以后每次考试你都是倒数第一。”男生说完,周围就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在哄笑声中,许菱双无意中低头看了一眼一直蜷缩在草地上的矮个子女生,就这么一看,她就看出不对劲来了。   装晕跟真的晕倒是不一样的,许菱双赶紧蹲下去,稍微一检查就发现这个同学真的晕倒了。   “都别笑了,这个同学晕倒了,赶紧帮忙送去医务室。”许菱双正色道。   谭小云赶紧走上前两步:“真的吗?她不是装的?”   “一开始可能是装的,不过后来变成真的晕倒了。”许菱双说:“几位男同学,别傻愣着啊,快点送人。”   “怎么……怎么送啊……”一个憨厚的男生红着脸问道:“她可是女同学……”   许菱双没想到这些男生如此纯情,没办法,她让他们在附近取材,用了几个人的外套和借来的长竹竿做了一个简易担架,让他们把人抬去医务室了。   见女生被抬走了,许菱双就跟谭小云说:“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家了,班长也快点去食堂吃饭吧。”   谭小云说:“你不跟过去看看吗?也不知道严不严重。”   “不严重,就是营养不良、严重低血糖什么的,医务室的老师给她喝杯糖水就能缓过来了。”许菱双道。   “你真了不起啊,我们什么都不懂,你却已经可以独立给人看病了。”谭小云佩服的说道。   “我之前比你们多学了一些知识,这是正常的啊,等大家都毕业了,那就一样了,不要着急。”许菱双道:“班长你的成绩一直很好,我要不是有基础,肯定比不上你的。”   谭小云笑了起来:“你这就是谦虚了,至少在英语一项上,我就比不过你。对了,我刚才看见那个叫邓素的女同学往办公楼那边走了,说不定真的是去告状的。”   “去告状那就更好了,她们弄坏我的自行车胎,我是一定要她们赔偿的。”   谭小云去看了看许菱双的自行车,道:“我们厂区有些小孩儿淘气,有时候会去拔人家的气门芯,但是邓素她们也太坏了吧,直接把车胎给割破了,这修起来花钱要多不少的。许菱双,要不要我帮你跟高老师说一声?”   许菱双不在乎这点小钱,但现在自行车不能骑了,她就只能去挤公交车,所以心情不太愉快。   “也好,那就拜托班长了。”   “甭客气。”谭小云说:“可你现在怎么回家?”   “坐公共汽车。”许菱双看了看手表,道:“今天回家会很晚了,只能陪儿子玩一会儿了。”   “那你快点回去吧,明天见。”   许菱双到家的时间比平时晚了四十分钟,一进门,就看见躺在摇床里面的小陶陶冲她咿咿呀呀的哼唧着。   许菱双赶紧洗了手换上家居服,然后抱起儿子。   “今天怎么这么晚?陶陶早就在望你了。”白嫂从厨房走了出来。   “有点事情耽误了。”许菱双亲亲陶陶的小脸蛋,低声道:“对不起啊宝贝,妈妈以后会准时回来陪你的。”   陶陶高兴的咿咿呀呀,然后闭着大眼睛冲许菱双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可爱的让人心颤。   等到秦远回来的时候,许菱双就抱着儿子说:“之前帮人接生的时候留下了一点阴影,那会儿我还想过不生小孩的。不过幸好还是生了,你看我儿子多可爱啊,我看他一眼都会想笑。”   秦远把儿子抱了过去,然后正色道:“许菱双同志,我觉得我们要认真的谈论一下这个问题了。”   “怎么了?”许菱双不明所以:“有什么要谈论的?”   “你对儿子太好了,对我就不太好了。”秦远一脸严肃。   许菱双眨巴眨巴大眼睛:“我有吗?”   “你有。之前我回家,你只要听到停车的声音,你就会跑到院子门口抱住我。但是你最近只顾着在屋里哄儿子,已经两个月没有这样做过了。还有,你放假休息的时候,以前只要我在家,你就会黏在我身上,现在你只会坐在摇床旁边。要不是白嫂负责带儿子睡觉,你是不是连晚上都不理睬我了?”   许菱双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又认真的想了想,道:“咦?还真是……我自己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秦远微微有些泄气的样子,他把小陶陶放到摇床里,然后将许菱双搂住,低声说:“以前我就担心过这种事情,没想到还是真的发生了。我就知道,生了孩子之后,你的重心肯定会朝孩子那边倾斜的。”   “不不不,我不会的,在我心里,你永远在儿子之上。只是……怎么说呢,我生完陶陶才四个月,从生理上来说,我重视陶陶是正常的。从心理上来说,因为陶陶太小的关系,我可能会无意识的更偏向他一些。但你既然提出了,我就会有意识的改过来了。”许菱双说完正经的,就开始有些不正经的笑了笑,道:“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吃儿子的醋。”   “那当然啊,谁叫这个小东西会抢夺你的注意力的?”秦远非常理直气壮的说道:“你喜欢女儿,之前我还想过再生一个的,但现在看来,还是不要了。”   许菱双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你也不怕人家笑话。”   “谁会笑话?”   “白嫂啊。”   “白嫂才不会笑话我呢,白嫂可是站在我这边的。”   正说着,白嫂做好饭走出来,见小陶陶还跟精神的在摇床里盯着爸爸妈妈直乐呵,她就走过去抱起小陶陶,然后说:“好啦,晚饭时间到了,我们陶陶也要吃饭啦。”   说着,她就把陶陶抱到旁边去喂奶了,生怕打扰许菱双跟秦远他们俩吃饭的时间。   因为要给陶陶喂奶的关系,所以白嫂习惯先让许菱双和秦远先吃,顺便可以让他们夫妻俩多相处一下。   当然了,如果秦远不在家,白嫂就会跟许菱双一起吃饭,顺便说一说她在大院里遇到的趣闻。   吃过饭,秦远去洗碗,许菱双和白嫂把洗干净的陶陶哄睡着,白嫂就惯例开着收音机在屋子里织毛线,许菱双则等秦远洗好碗,两个人就一起去大院里面逛一会儿。   之前,因为打篮球一死一伤的关系,篮球场安静了一段时间,这阵子又渐渐热闹起来了。   不过大家打比赛的时候会更加小心,并不像之前那样热血上头了。   “哎,秦营长,过来一起玩啊。”有人热情的招呼秦远。   秦远摆摆手:“陪媳妇儿呢,你们玩儿。”   两个人从篮球场那边逛到车库,又从车库逛回来,等走到家门口的那条路上,许菱双微微一愣:“高老师怎么过来了?”   严肃的高老师就站在许菱双他们家的院子门口,身边停着一辆自行车,见到他们回来,便点头道:“有点事情想跟许同学说一下。”   “高老师请进,进来坐着说话吧。”许菱双赶紧跑过去打开院子门。   高老师严肃的摇摇头道:“很晚了,我一会儿就要回去了,就在这里说吧。”   “好的。”许菱双使了个眼色,秦远打了个招呼就提前一步进屋了。   高老师说:“关于你的自行车车胎被人割破的事情,我已经问过晕倒的那位女同学庞灵芝了,她说自行车胎是她动手割破的,还交出了作为工具的水果小刀。既然事实成立,下一步就是赔偿,但这里有个问题。庞灵芝家里特别困难,困难到她每个月的生活费都要寄回去一半,自己只能一个馒头分成两次吃。这个情况也确实是属实的,我问过他们班的其他同学,他们都说庞灵芝几乎顿顿饭都是一个馒头配白水,再吃一点儿咸菜。”   许菱双说:“高老师的意思是,希望我放弃赔偿?”   “是的,毕竟就算你真的要她赔偿,她也拿不出钱来。如果硬要从她只剩一半的生活费里面扣钱,那她营养不良昏倒的机会就会更大了。”   许菱双说:“不赔钱我是可以接受的,但我需要她说出另外一个一起动手的人,或者说……叫背后主使者。然后,我要求她们二人当众给我道歉。”   “我听谭小云说过,在场的一个叫邓素的女同学好像也参与了,但庞灵芝同学坚持说是她一个人动手的。”   “她饭都吃不饱,会有这种闲情逸致去割我的自行车车胎?这种事情一看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的人才会干的。”   高老师说:“可她咬定是自己一个人做的,我们也没有办法。”   “那就照价赔偿吧。”许菱双说:“作为受害者,我就两个诉求,一,她供出那个指使她的人,然后一起给我公开道歉,那就不需要她赔钱。二,赔钱修好我的自行车,并且要在明天之内赔给我,外加系内道歉检讨。两个选择,随便她怎么选吧。”   “行,我回去问问她。”高老师说:“不过你揪着这种小事不放,可能会引来很多不好的评价。你学习成绩这么好,万一因为这种小事评不上优秀,岂不可惜吗?”   “我无所谓那些虚名。”许菱双说:“我做医生,凭本事吃饭。我做学生,凭成绩说话,就这样。”   一向很严肃的高老师看着许菱双认真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她拍了拍许菱双的肩膀,道:“你说的没错,老师支持你。那我回学校了,庞灵芝同学还躺在医务室挂葡萄糖呢。”   “高老师,路上小心一点儿啊。”许菱双目送高老师骑车走远,才抿嘴一乐,脚步轻快的回去了。   当天晚上,积攒了不少怨念的秦远抱着许菱双好好温存了一下,害得她第二天早上差点迟到。   好在秦远开车把她送到教学楼下,勉勉强强没有打破许菱双的全勤记录。   之后,许菱双去上课,秦远拿着车钥匙找去了车棚,把许菱双的自行车搬上车,然后开车出去找修车摊。   中午放学,许菱双跟其他同学一起走出教学楼,老远就看见秦远的吉普车停在路边。   “我爱人过来接我了,我先过去了。”许菱双眉眼一弯,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班里同学几乎都知道许菱双跟爱人的感情特别好,三天两头就能看见秦远开车过来接送她上下学。   秦远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温柔道:“自行车修好了,放回车棚了,你晚上就可以骑着回家了。”   “你下午有事?”   “对,本来是没事的,不过副营拉肚子进医院了,我得回去看看,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你自己早点睡觉,别等我。”秦远说完,就开始发动车子。   车子刚刚开出去几米,前面跑过来一个女学生,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居然挡在了车子正前方,把秦远吓了一跳,赶紧踩了刹车。   许菱双跳下车:“庞灵芝?你想撞车?”   “我……我找你……”庞灵芝垂头丧气的看过来。   “来赔钱的?”   “不是,我现在没钱,我想问你,可不可以等下个月的生活费下来了,我再赔给你?”   “不可以,我们班的高老师应该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两个选择任你选。你自己选了这个,那么下午放学之前,请你务必还钱给我。”许菱双回头问道:“秦远,修自行车胎花了多少钱?”   秦远也下了车,还递过去一个收据,道:“前面的车胎划的口子比较小,所以只是补了一下。但后面的车胎划了很长一道,师傅补不了,直接换了一个新车胎。一共是两块三毛钱,我怕有问题,还让师傅给我开了一个收据。还有,之前换下来的旧车胎就在我车上,可以随便看。”   “多少钱?”庞灵芝觉得自己幻听了,本来就营养不良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两块三毛钱。”秦远说:“你自己看收据吧。”   “我……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这么多钱够我吃多少馒头了?天啊!许菱双,你是想逼死我吗?你……你穿着这么气派的衣服鞋子,你的包是皮革的,你爱人还有小汽车……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要逼死我?”庞灵芝哭了起来。   许菱双冷笑了一下,道:“我有钱是我的事,你无缘无故弄坏别人的东西,本来就要赔偿。这次,我是看在高老师的面子上,才给了你两个选择让你选。你自己选了赔钱,那就老老实实赔钱。等到下午放学后,我会跟高老师一起去找你收钱。如果你赔不出来,那就派出所见。”   说完,许菱双就回到车上去了。   秦远也跟着上车,然后绕开挡路的人开回去了。   下午放学后,许菱双照常在教室进行三十分钟的课后辅导,大家正在排队问问题,班长谭小云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许菱双,那个割破你车胎的庞灵芝爬到老师他们办公楼的顶楼上去了,嚷着说要跳楼,系主任让你过去一趟。”   许菱双合上课本和笔记本,淡淡道:“各种同学,不好意思了,今天就到这里结束。”   每天提问的时间本来就很少,现在还被这种事情打扰了,所以大家都很不高兴,一个个的跟在许菱双身后跑去系办公楼那边了。   跟着谭小云爬到楼顶,许菱双一看,还真是挺热闹的,系里的领导一个没少,连副校长都过来了。   系主任一看许菱双,赶紧说:“你快过来,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因为几块钱逼同学跳楼?”   高老师说:“方主任,之前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这件事跟许菱双无关,她才是受害者。”   “我不管她是不是受害者,现在为了两块三毛钱就要逼着人家同学跳楼,这可是非常严重的问题。”系主任说:“许菱双,你过来,你告诉庞灵芝同学,你不需要她的赔偿了,让她赶紧回来,别做傻事。”   许菱双不过去,她就站在原地说:“系主任说的轻巧,拿别人的财产做人情,你当然无所谓了。你既然这么重视这件事,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帮庞灵芝赔偿?”   “什么?我为什么要赔偿?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的自行车好端端的停在那,庞灵芝非要用小刀去划破我的两个车胎,我没有去报警,已经是给学校面子了。她今天可以拿刀划车胎,谁知道她明天会不会拿刀杀人?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你觉得她会在乎别人的性命吗?就这种人,还学什么临床医学,做什么医生?”许菱双朗声说道。   谭小云跟几个同学啪啪鼓起掌来了:“说的太好了!系主任,作为学生,我想问一句,不管我们做错什么事,是不是只要我们跑来这里做做样子说要跳楼,就可以不受任何惩罚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从明天开始,我们所有人都可以不遵守校规了,反正只要威胁两句就能解决,那还做什么好学生呢?”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冷血?”人群中传来一个女生的叫声。   许菱双笑了:“邓素,有本事就站出来喊话,别躲在别人身后。我知道,我的车胎是你划的,庞灵芝在这里做样子跳楼也是你教她的。”   “你少血口喷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人家跳楼还能做样子吗?掉下去可是会死的!”邓素不敢出来。   “她要是真的想跳楼,就应该去那边五层高的教学楼。这栋楼才两层,掉下去顶多摔断腿,这里遍地是医生,她尽管跳,跳完了给她做抢救嘛。”许菱双笑眯眯的喊道:“庞灵芝,别装了,钱呢,你是一定要赔的。” 第75章   这会儿的人很讲究体面和集体荣誉感,就像系主任为了保全面子一心想要压下这件事,哪怕学生跳下去只是擦伤一点皮,他作为领导也会受到处罚。   就算不受任何处罚,传出去名声就会不好听,到时候不光其他院系,外校的人也会指指点点,所以没人能想到会有人这样大声的说出尽管跳这样的话来。   许菱双话音一落,整个顶楼一片沉默,扒着栏杆的庞灵芝也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人群背后的邓素。   邓素傻眼的看着许菱双,并没有发现庞灵芝一直在指望自己做下一步的指示。   一直没说话的高老师忽然开口道:“我赞同许菱双同学的说法,做错事的同学是庞灵芝,不能因为她没钱,赔偿不起,就要求许菱双同学谅解她,然后不需要赔偿了。谁家的钱不是钱?许菱双家里经济条件确实不错,但这也是她跟自己的爱人一手一脚赚回来的,又不是大水淌来的钱。而且许菱双已经非常大度了,她说过,只要庞灵芝供出背后的主使者,她就不要赔偿。是庞灵芝自己想不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跑来这里兴师动众,想要威胁许菱双放弃索赔。但是凭什么要这样呢?做错事的人不受惩罚,反而要受害者咽苦水?我想,世上断是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高老师说的没错!许菱双同学成绩优秀、乐于助人,她的自行车被人故意弄坏,本来就应该得到赔偿啊!这样做做样子说要跳楼,就可以不赔钱了?凭什么啊?”一个胆子大的男同学也跟着附和道。   “就是,庞灵芝想跳楼就跳呗,我说真的,庞灵芝你要是真的敢跳下去,那两块三毛钱我帮你出了!”一个穿着皮鞋看起来家境不错的男同学冷笑一声。   庞灵芝面色惨白,她慌得两条腿都开始哆嗦了。   许菱双这个时候不慌不忙的继续道:“庞灵芝,你别怕,从这里跳下去是不会死人的。要是你姿势正确呢,说不定连擦伤都不会有。我在军区经常见到他们这样训练的,你放心大胆的跳,跳完之后我就去派出所报案,告你故意破坏他人财物和威胁他人。我跟你说,我这个人呢,最讲道理了,不管你今天跳不跳楼,我都会按照道理和法律做事。你跳过楼就直接去看守所吧,也挺好的。”   “没错没错,我支持许同学。”谭小云又带头鼓掌了。   顿时,整个楼顶除了庞灵芝他们班的几个学生,其他同学都跟着鼓掌附和了。   邓素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她咬牙想了想,开始慢慢朝后退,打算开溜了。   “庞灵芝,要跳赶快跳啊,你的主人邓素就要丢下你逃走啦。”人群中,一个男生忽然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许菱双听出这个人的声音了,这个男生就是昨天在自行车棚嘲讽过邓素的那个。   所有人都朝邓素看了过去,她浑身一僵,呆在那里不敢动了。   庞灵芝看着邓素的姿势动作,嘴唇哆嗦了一会儿,忽然慌慌张张的问道:“邓素!邓素你要走?”   邓素一个激灵:“我……我肚子饿了要去吃饭,我去吃饭不行吗?”   “可是……可是你就这样不管我了?明明是你……”庞灵芝更加慌张了。   邓素眼一横,表情变得凶悍起来了:“我怎么了?你跳楼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庞灵芝,说话小心一点!”   所有人都在看她们俩的好戏,副校长忽然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位同学,你快点说实话!要是再这样闹事情,学校可以开除你的!”   这年月考上一个大学生那可是天大的事情,庞灵芝当初可是县里敲锣打鼓送过来上学的,要是真的被开除了,她回家还有活路?到时候全家人都得去跳楼了!   庞灵芝眼睛一闭,手一指大喊道:“对不起!校长!我……我错了!许菱双的自行车胎不是我割的!是邓素动手做的!我穷成这样,我哪里有钱去买那么好的水果刀?是邓素一个人做的,她割你车胎的时候,让我帮她把风。割完以后她还不想走,说想看吃瘪的样子,我们就躲在旁边偷看,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邓素慌得整个人蹦了起来:“她胡扯!跟我有什么关系?是她自己问我借水果刀去割车胎的!她说她讨厌许菱双长的漂亮成绩好,还成天坐个小车子上下学。那天我们去找许菱双问问题被拒绝了,她就怀恨在心,一直说要教训人,我才把水果刀借给她的!”   “我没有!我是讨厌许菱双,我不懂为什么她可以过的那么幸福,顿顿在食堂吃大鱼大肉,而我却只能天天啃馒头。但是我饭都吃不起了,我哪里有心情去教训人?是邓素做的,后来被高老师查到了,邓素说只要我认下这件事,将来毕业后,她担保我可以留在省城的医院上班,我才去跟高老师承认是我做的!但是……但是我不知道割破车胎要赔那么多钱,我没钱就去找邓素,邓素不愿意出钱,还叫我不要慌,她说只要来这里做做样子说要跳楼,到时候校领导就会找许菱双谈话,我就不用赔钱了。我……我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但是我一个乡下人,要不是邓素跟我说这些,我怎么懂?”庞灵芝泪流满面的慢慢滑坐到地上:“对不起,各位老师,对不起,我真的错了……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回老家了,我想留在省城工作,我不想回去!邓素的爷爷、爸爸和叔叔都在省城医院上班,她说只要我听她的话,以后就一定可以留在省城,所以我才会什么都听她的。”   高老师赶紧带着几个人跑过去,把瘫坐在地上的庞灵芝从栏杆那边拉了回来。   系主任见学生已经回到安全地带,他就脸色一变,非常生气的喝道:“简直是岂有此理!没想到我们系里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高老师,陈老师,这件事必须彻查!”   陈老师就是邓素他们班的班主任,是个三十几岁的男性,平时工作不太上心,对学生的管理也不多。   高老师说:“主任,这件事不好查,一共两个人牵涉在内,但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怎么证实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   系主任说:“那就各打五十大板,不管是不是邓素指使的,水果刀不是她的东西吗?她借刀子给同学破坏他人财物,也算同罪。修理费一共两块三毛钱,两个人各出一半,然后写检讨,全校通报批评外加记小过一个。”   “什么?!”邓素跳了起来:“主任,我借一把水果刀也做错了?我以为她拿水果刀是去削苹果的!”   “算了吧邓素,庞灵芝就是你养的一条狗,我们这些外人都知道她有多穷,你一个主人会不知道庞灵芝有没有钱吃苹果?”发出嗤笑声的还是他们班的那个男同学。   这话说的太难听了,副校长忽然说:“我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样了事,听其他同学的说法,邓素和庞灵芝两人之间可能存在欺凌的现象。这样吧,高老师和陈老师一起收集一下其他同学们的声音。如果真的有人仗着家里有所谓的关系,就这样欺凌同学,学校是不会放任这样的事情继续存在的。”   “校长,那检讨和记过呢?”系主任问道。   “先查清楚,之后再说。”副校长说。   “是是是,我会督促两位老师好好调查的。”系主任立刻一脸笑容。   “那大家就先散了吧。”副校长又说:“那位被弄坏自行车的许同学请留一下。”   其他人都陆陆续续下楼了,许菱双走到副校长的面前问他有什么事。   “赔偿的事情,可能要等全部查清楚之后才会有结果了。不过如何你等钱用,我可以私人先垫付这笔费用。”副校长道。   许菱双说:“我不等钱用,要是学校能把这件事查清楚,我不收赔偿也无所谓的。”   “不,赔偿还是必要的,你放心,学校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谢谢副校长,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了。”许菱双说完,就转身下楼了。   庞灵芝大概是身体太虚弱了,所以再一次晕了过去,高老师和陈老师只好喊其他同学帮手,又把人送去医务室了。   邓素则早就不见踪影了,许菱双下楼后,见还有不少学生在那里聚集,她听见有人说:“邓素刚才临走的时候,说要回家找爸爸。”   “她爸爸那么了不起?”   “是她爷爷了不起吧,我记得她爷爷好像是二院的院长。她高考成绩并不怎么样,最后却能来读医学院,好像也是靠她爷爷的。”   “进来学医又怎么样?她成绩那么差,到时候不能毕业就笑死人了。”   一个女同学转过头看见许菱双,就赶紧道:“许同学,今天的提问时间才进行了十分钟就被打断了,我都没排上队,明天能不能稍微延长一下时间啊?”   “好啊,明天延长十分钟。”许菱双点点头,去车棚取了车回家了。   之后,她又一切如常每天学校家里两头跑,过了三天,她被高老师喊去了副校长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好几个人,邓素站在角落,副校长和一个须发皆白的清瘦老人坐在沙发那边正在说话,陈老师也坐在一旁。   见许菱双进去,副校长就说:“高老师和许同学来了,请坐。”   许菱双跟高老师在对面的两个高凳子上坐下,副校长就说:“是这样的,这位是二院的邓院长,他今天是为了邓素的事情,专程过来向你赔礼道歉的。”   许菱双说:“请问副校长,事情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吗?那么处理结果是什么呢?”   “处理结果暂时还没有确定,邓院长的意思呢,是想先许同学你聊一聊,得到你的谅解。”副校长道。   邓院长说:“是的,这位许同学,我已经知道邓素做的事情了,作为她的爷爷,我没有教育好她,我深表愧疚。在此呢,我代表她向你郑重的道歉,并且呢,我们愿意赔偿你二十块钱……”   “谁做错事谁道歉,这事儿跟家长又有什么关系了?邓素又不是小孩子,二十来岁的人了,要你们家长来道什么歉?”许菱双打断了邓院长的话,她淡淡道:“还有,我不缺钱,修理费一共是两块三毛钱,我也只收这么多。”   邓院长面色微变,大概是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弱质纤纤、娇美艳丽的女同学居然是个难缠的硬茬子。   副校长道:“邓素自然也要跟你道歉的。”   邓院长使了个眼色,邓素走过来,很不情愿的冲许菱双说:“许同学,对不起,我不应该割破你的自行车胎,我向你表示诚挚的歉意,请你原谅。”   她嘴里说着诚挚的歉意,但是脸上却一丝诚意都没有,只有不耐烦。   许菱双头也没抬:“副校长,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请问这件事的最终处理结果是什么?”   副校长说:“邓素同学割破你的自行车胎,我们要求她写检讨全校通报批评,另外要求她向你道歉。”   “那么怂恿同学跳楼的事情呢?还有庞灵芝是怎么处罚的?”许菱双又问道。   “庞灵芝的问题比较严重,而且背后并没有人怂恿她,是她自己要跳楼加上诬陷同学,所以学校决定给她记一个大过,加上全校通报批评和书面检讨贴在宣传栏。”   许菱双笑了:“真是没想到,我们学校处理事情如此的公平公正呢!”   她加重了“公平公正”四个字的读音,副校长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许同学,你有什么不满你可以直接说,不用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陈老师忽然说道。   许菱双笑着说:“我没什么不满,我就想问问,邓素同学是不是承认割破我的自行车胎了?然后她只承认了这一件事?”   “是的,我本来就只做了这件事,其他的都跟我无关。”邓素理直气壮的说道。   “行,承认了就好,那我现在就去派出所报案。至于学校怎么处理,我没意见了。”许菱双说着就站了起来。   几个人都吓了一跳,邓院长更是着急的拉住了许菱双的袖子:“我说这位同学,得饶人处且饶人,都是一起读书的学生,没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吧?再说了,这只是一件小事,只要你能谅解这件事,我们邓家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都是学医的,以后肯定都想进一家大医院吧……”   “邓院长,想要收买人心,您还是先去打听打听清楚吧,我原本就是军区医院骨科的中医师,我是停职过来读书的,等我毕业后还要回去上班的。”许菱双好笑的看着邓院长面色大变,她说:“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你孙女连这个都没告诉你就让你来收买人?”   军区医院可比二院厉害多了,邓院长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副校长也总算对上号了,他一拍脑门:“你是刘院长说过的那个天才医生!我怎么给忘了呢?听说廖副主席小孙子的手术就是在你的协助下完成的!”   许菱双没说话,邓院长和邓素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副校长说:“老邓啊,我看这事儿还是要按照原先定的来处理了……”   “这怎么行?如果邓素在大学期间被记大过,她的档案就会不好看,也会影响她入党。”邓院长说。   从进来以后一直沉默的高老师忽然道:“在学校记大过,总比被派出所拘留要强些吧。”   几秒钟后,邓院长看着许菱双,语气不太客气的问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天才医生,但我们邓家在这里扎根很多年,如果你真的非要去派出所报案,我也有办法让他们没法立案。另外,如果你执意要跟我们家作对,我能让你在这里读不成书。”   “就是!就算我割破你的车胎又怎么样?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一条到晚装什么装啊?什么天才医生?就你这个长相能是什么天才医生?我知道你爱人是军区最年轻的营长,听说前途一片光明,你这个医生是怎么做的,你心知肚明。不过,一个小营长就想跟我们家斗?我告诉你,你太天真了!”邓素趾高气扬的说道。   许菱双撇撇嘴道:“哇啊,这么快就露出原本的嘴脸了,我还以为你要多装一会儿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去派出所报案,岂不是对不起你了?”   “好,你试试看!”邓院长一拍面前的茶几,面色阴狠。   许菱双笑了笑,转身就出去了。   高老师说了一声抱歉,也跟着走了出来,她说:“许同学,我陪你一起去派出所,再叫上庞灵芝做证人。”   以前,许菱双是一个认真到有些刻板的人,但自从跟秦远在一起后,她的性子慢慢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变得随和了,也会开玩笑和恶作剧了。   而且大部分时候,她也不会那么较真了,有时候遇到一些事情,笑笑就可以过去了。   毕竟她的生活实在是太幸福了,幸福到让她懒得去计较一些小事情,挥挥手就能过去了。   所以今天是她时隔几年,头一回又把那股较真的劲头给找回来了。   许菱双的较真并不胡来,在去派出所之前,她先打了电话给秦远,然后又头一回拨通了廖原的电话。   做完这一切,她跟高老师才带着庞灵芝去了派出所,还拿出了被割破的自行车胎做证据。   邓院长大概也是来真的了,派出所的人居然不受理这件报案,还说事情太小,没法管。   高老师说:“应该是邓素的家里人比我们早一步过来找了人,要不然我们先回去?”   许菱双老神在在的说道:“没事,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就不信他们不受理。”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所长忽然满头大汗的跑过来,然后训斥了好些人,承诺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件案子。   许菱双笑着说:“看吧,我就说不用担心的。”   高老师点点头,道:“你之前的电话,是不是就是为了防着这一点的?”   “对啊,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要不是太生气了,我是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给廖家打电话的。”许菱双道。   高老师微微一震:“没想到你跟廖家的关系这么好。”   “不是关系好,之前我就说了,我做医生,靠本事。”   高老师听懂了,她微微一笑道:“说的没错。”   庞灵芝原本哭丧着脸,可是没等一会儿功夫,她就看见两个警察真的带着邓素走进来,登时就激动起来了:“许同学,你真厉害!你不知道,我可害怕邓素了,她家里那么有本事,我以为谁都不敢得罪她呢……”   高老师忽然严肃的说道:“庞同学,你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有本事?什么才叫有本事?总有比他们更有本事的人,那怎么办?大家就拼这个吗?你家里那么困难,千辛万苦考上大学,你应该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而不是想着靠邓家的本事让你留在省城工作。如果你专业不过关,就算给你留在省城了又怎么样?你医术不行,他们邓家能包你一辈子吗?”   庞灵芝羞愧的低下头去:“对不起,我……我为了可以读书,很小就跟村里一个人家定了娃娃亲,之后,他们供我读到高中。之前我考上大学,出发前他们还来通知我,说等我大学毕业就要回去结婚。可我不喜欢那个人……我不想回老家,所以才会巴结邓素。对不起,我真的做错了!”   许菱双没说话,邓素固然不是好人,但庞灵芝这个人也挺一言难尽的,既然之前靠着娃娃亲跟人家做了约定,那人家供你读书,你就应该回去跟人家结婚完成约定啊,这样擅自撕毁约定算什么?人家这么多年的付出就不是付出吗?   高老师显然对这种人也挺无语的,所以她叹口气,见邓素已经被关在了派出所,就道:“算了,我们先回去吧。总之,庞同学你以后专心学习吧。”   邓家没想到许菱双真的是个硬茬子,他们忙了一个下午,还是没能把邓素弄出来。   派出所所长跟邓院长说:“我们也没办法,我们接到几个电话,都是大有来头的人,要求我们必须秉公办理这个案子。所以,邓素必须在这里关满七天。”   邓院长是已经七十岁的人了,他看着瘦,但血压一直很高,这会儿想到孙女以后名声尽毁,家族也跟着丢脸,又想到自己堂堂一个院长,居然被许菱双一个丫头片子弄到这个地步,他越想越生气,接着头脸越来越红,然后他一个踉跄,在派出所办公室摔了一跤,好几天都没醒过来。   全校人都知道邓素被派出所关了七天,之后还要写检讨,全校通报批评,并且要在大会上给许菱双公开道歉。   “我以为这就是一件小事,怎么会搞成这样?许菱双之前不是说不去报案的吗?”   一个知情的男同学说:“原本,只要学校处理得当,给邓素记个过,许菱双也同意的。但邓素非要作死,把自己爷爷拉过来在副校长办公室威胁许菱双。你们别看许菱双柔柔弱弱的,人家性子可不弱,她当时就从办公室走出去报案了。”   “你说的绘声绘色的,你在现场啊?”   “我不在现场,但是我听陈老师说了,他在现场。”   “不过邓素都找她爷爷出面了,居然还被许菱双告进去了,难道许菱双的背后有比邓院长还厉害的人?”   “我不知道,你猜呗。”男同学嘻嘻一笑,低声说:“总之,大家过来这里都是做学生的,学生就应该专心读书,别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你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人是什么来历,是不是?”   众学生点头称是,之后一段时间,大家果然都在认真读书,没人惹是生非了。   “你也是的,出了事怎么不跟我说呢?”董清泉坐在秦家的院子里,一边抱着干儿子,一边埋怨许菱双。   许菱双正在帮白嫂剥花生,她说:“你们学校那么忙,我没事给你添什么乱?再说我跟秦远也能解决啊。”   董清泉说:“那不一样嘛,我也想帮上忙啊。很少见你这么较真,我猜你肯定是真的生气了。”   秦远从屋里拿着一个刚刚冲好的奶瓶走出来,他说:“她那天确实挺生气的,晚上回来在大院儿里跑了半小时才停下来。”   许菱双说:“我那是为了庆祝吃多了,不是生气生的!”   秦远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道:“好好好,不是生气,是我弄错了。”   “这还差不多。”许菱双甜甜一笑。   秦远把小陶陶接过去,坐在院子里熟练的给儿子喂奶。   董清泉说:“看遍整个大院儿的小毛孩儿,还是我干儿子独树一帜,最好看!”   小陶陶吭哧吭哧的吃完奶,然后咧着小嘴巴笑了,那张嫩豆腐一样的小脸蛋在阳光下雪白晶莹,跟他妈越发相似了。   秦远有些担心的说道:“我现在就是担心他长得太好看了,以后长大了不好找对象啊。”   董清泉说:“怎么不好找对象了?好看的小伙子人人爱!”   正在吃点心的李桃忽然说:“我觉得秦大哥说的很有道理,万一陶陶以后跟我五哥一样,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配不上自己,那怎么办啊?”   董清泉脸一板,道:“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而且,我不怕跟你们说,我可能很快就会有对象了。”   李桃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五哥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从不拿这种事情说笑的。”董清泉正色道。   这回连许菱双都来了兴趣:“董老五,是你们学校的同学吗?”   董清泉说:“不是,是外头的。”   “五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快说说啊。”李桃拉住董清泉的袖子晃了晃。   “事情还没成呢,等真的成了,我会带回来让大家认识的。”董清泉笑了笑,道:“我只能告诉你们,她是一个很好的人,而且特别喜欢我。”   李桃说:“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带人回来啊?”   “不知道。”   “可别到时候成不了啊。”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失败?”董清泉信心十足的说道。   李桃却担忧不已,她跑到许菱双身边蹲下来小声说:“五哥那张嘴,一说话就可以气死人,我觉得他失败的可能性很大的。”   许菱双说:“应该不会吧,毕竟他长得好看、人很优秀、家境又好,对方说不定可以忽略他嘴欠呢?”   “要是许老师,你会忽略吗?”李桃道。   许菱双说:“我忽略不了,我会天天跟他吵。”   “对啊,那人家好姑娘肯定也受不了的。看吧,五哥肯定没办法成功的。”李桃叹口气。   没想到还真被李桃猜中了,过了半个月,有一天下午,秦远正在营部工作,董清泉忽然跑过去找他了。   “老董怎么来了?哦,今天礼拜天,你们休息。来,坐啊。”秦远招呼道。   他的办公室是个单间儿,董清泉关上门,没等坐下来就道:“老秦,我问问你,你当初是怎么跟许老师在一起的?”   秦远说:“你这是跟我取经来了?”   “对,我被人家拒绝了。”董清泉一脸便秘的表情。   “我当时跟菱双嘛,就是对她好,对她特别好,然后一直用感情打动她,她就接受了。”秦远道。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真诚的感情当然是最打动人的。”   “那我也很真诚啊,为什么她不愿意跟我处对象?我条件这么好!”   秦远说:“要不,你先说说你是怎么追求人家姑娘的?说的详细一点,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还要说说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董清泉说:“她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姑娘,长得嘛还不错,毕竟你知道的,我长成这样,也不能找个丑八怪是不是?”   “是。”   “她比我小三岁,是个报社的记者,家里父母哥哥都在机关上班,跟我们家也挺相称的。她之前跟着领导去我们学校做一个采访,我是标兵,就是他们的采访对象,所以就跟她认识了。之后,她就三不五时拎点儿水果零食什么的去学校看我。时间长了,我觉得她对我是有意思的,就约她出去吃过一次饭,还逛过一次公园。按理说,她对我有意思,我跟她提出处对象的事情,她断断不可能拒绝的啊。可这事儿真的古怪,我中午约她出去吃饭,吃过饭就说了处对象,结果她哭着拒绝我了!”董清泉说:“我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你说她要是不喜欢我,之前做什么三天两头给我送水果?她要是喜欢我,又为什么要拒绝我?”   秦远说:“这事儿真的奇怪啊,那我问问,你中午跟她说处对象的事儿,是怎么说的?”   “我就说,我看出来她喜欢我了,我觉得咱们挺适合的,家里也门当户对,可以在一起相处试试。另外呢,我还告诉她,我之前没有处过对象,但是我喜欢过一个人。”   秦远一脸无奈的看着董清泉:“你是不是傻?你说这种事做什么?”   “我说什么事了?”   “就是喜欢过一个人的事情啊!你不用告诉人家姑娘的,你就说,想跟她处对象不就行了吗?你前面说了一堆,又没说喜欢人家姑娘,只说你们门当户对挺合适的,又说之前喜欢过谁,那人家姑娘一听,肯定觉得你不喜欢她啊!”秦远说:“桃子真的没说错,你在这方面真的一点儿脑子都没长。”   董清泉愣了好一会儿,他的嘴巴张开又闭上,重复了好几次,他才苦着脸说:“那你说,我现在还能怎么补救?”   “找到人家姑娘,就说你以前喜欢过一个人,但是已经放下了,你现在喜欢的人是她,所以才会提出交往的事儿。”   “能行吗?”   “能行,你态度诚恳一点,既然说了以前的事,你也可以告诉她,有很多女同志喜欢过你,但你都拒绝了。因为你不想盲目的谈一段感情,你只想跟自己真的喜欢的人在一起。”秦远说:“你是真的喜欢这个记者同志吧?”   董清泉说:“是挺喜欢的,但实话实说,到底还是比不上之前。”   秦远咳嗽一声,道:“这个就不用告诉人家了。”   “那会不会不太诚实?”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以你的性格,你处对象就是认真处,之后结婚你肯定也会专一负责,从这一点来说,我觉得你的诚意已经很足够了。”秦远说:“最重要的是,只要对方也喜欢你,你们长久的相处下去,感情应该会越来越好的。”   董清泉想了想,忽然站起来说:“我再回去想想,今天谢谢你了。”   “没事儿,有什么需要尽管过来问我。”秦远笑眯眯的送董清泉出去了。   到了下一个礼拜天,在所有人震惊的表情围观下,董清泉真的带了一个漂亮大方的姑娘回家了。   虽然家里父母都不在,不过李桃、李冰和许菱双他们全都去董家吃饭了,午饭还是李桃做的。   姑娘是个很好很漂亮的姑娘,大眼睛高鼻梁,笑起来的时候甜甜的,说话做事大大方方,跟董清泉非常登对。   “我叫苏妙竹,是省报的记者。”   李桃握着她的手高兴的不得了:“你好漂亮啊。”   “你也很好看。”苏妙竹说:“你就是桃子吧,这是给你的礼物。”   说着,苏妙竹拿出好几份东西,都是提前给他们准备的礼物,可见非常会做人。   连许菱双都收到了一本书,苏妙竹说:“听老董说你也在读大学,平时很喜欢学习,我想来想去不知道送什么,就给你挑了一本书。”   “谢谢,这本书刚刚出版,我还没有机会去书店买呢。”许菱双很高兴的说道。   大家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午饭,董清泉就说:“行了啊,你们留下来收拾收拾,我带妙竹去看电影,电影票都买好了。”   李桃和许菱双送他们俩出来,董清泉去开车,苏妙竹忽然拉住许菱双的手,低声说:“许同志,我听老董说起过你的事情,我还知道他的性命是你救回来的。在见到你之前,我心里一直很介意这件事。但是见到你之后,我能明白老董以前的心情,我现在释然了。”   许菱双愣了一下,苏妙竹已经松开手走出去了。   董清泉开着车带苏妙竹离开,路上,他轻轻问:“你刚才跟许老师说什么了?”   “你别担心,我们没说什么,我就是告诉她,我听过她的事情,另外,我对这件事已经释然了。”苏妙竹认真道。   董清泉说:“为什么忽然释然了?之前我还一直跟你解释这件事,结果你就是放不下。”   “大概是因为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既然怎么比都比不上对方,我想,你大概也不会有机会了,那你以后就是我的了。反正,只要我不放手,你休想从我这里跑开。”苏妙竹笑着握住了董清泉的手臂,她说:“董清泉,我会给你时间,让你越来越喜欢我。”   “这么有自信?”   “当然,没有自信谁敢跟你在一起啊?”   董清泉忽然在路边停下车子,然后拉住苏妙竹的一只手,正色道:“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跑的。”   苏妙竹说:“你跑了我也不怕,我会亲手把你抓回来。”   董清泉也笑了起来:“那也挺好的,我妈说我这样的人,就得找一个性子相反的。”   “好了,快点开车,电影快赶不上了。”苏妙竹把自己的手拿回来:“还有,专心一点啊,别总想着吃我豆腐。”   董清泉处了对象,休假时就很少往秦家跑了,不过李桃和李冰还是经常过去,特别是许香萍,不管学习再怎么忙,每周都要过去看看小陶陶。   天气渐渐转冷,又到了穿冬衣的时节了,有一天,许菱双忽然收到一个巨大的邮包,是传达室的小战士帮忙才能扛回来的。   白嫂赶紧出来打开屋门,让他们俩进来。   “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大一包?”   许菱双说:“不知道,是京市寄来的。” 第76章   小战士把大包袱放下,转个身跑出去了,白嫂就拿了剪刀过来拆开邮包,然后惊喜的说道:“都是好东西!有搽脸的,吃的,还有给陶陶的小衣服,哎呀,真好看呀,这小棉袄怎么做出来的?”   许菱双看了一眼白嫂抖开的一件小棉衣,道:“这个应该是服装厂做出来的,自己肯定做不出这样的衣服。”   里头放着的小衣服非常齐全,从里到外一共四套,连小棉鞋和帽子都有,每一套都很洋气,小陶陶要是穿上肯定会特别好看。   邮包里面还有不少京市的传统点心和一些护肤品,护肤品里面居然放着两支口红,白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许菱双就打开口红给她涂了一点儿,白嫂照了镜子笑的乐不可支,许菱双见她这么高兴,就把那支口红递过去,说:“送给你,留着慢慢用。”   “这怎么好意思啊?”白嫂不敢收,“听说这东西很贵的。再说我年纪大了,用这个口红涂的红通通的,人家要笑话的。”   “我不爱用这个东西,留一支就行,放久了会坏,也是浪费。再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跟年纪有什么关系啊?你看人家文工团的副团长,五十几岁的人了,还不是每天抹了粉才出门?”许菱双把口红塞进了白嫂的兜里。   白嫂一想,这倒也是,便收下口红,认认真真道了谢。   邮包里还有一封信,许菱双拿出来一看,居然是廖舟写的,东西也是他寄出来的。   信上说他现在正在认认真真的学习,打算来年好好考大学,争取要考来省城跟许菱双做校友。   正在收拾这个大邮包,秦远就回来了。   “这么多东西,谁寄来的?”他洗了手把儿子抱了过来。   “廖舟。”许菱双随手把那封信拿给秦远看了。   秦远看完之后说:“他一个京市的人,要考来咱们这里跟你做校友?京市那么多名校不够他挑选的吗?而且他那种家庭,怎么会让他学医?”   许菱双说:“我生孩子那次他们过来的时候,廖舟好像说过,他很害怕以后身体不好,所以打算自己学医,这样以后可以照顾全家人的身体。”   秦远眯着眼睛道:“真的就这个理由?”   “不然呢?”许菱双有些奇怪的看了秦远一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远笑了笑,道:“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哦,既然人家小孩儿寄了这么多礼物过来,我们也应该给人家回个礼。他不是在好好学习吗?回头给他寄一包书过去吧。”   “寄书?这个主意不错,我正发愁要怎么回礼呢。”许菱双笑了起来:“下周休息的时候就去买。”   家里不差钱,收到的这些礼物他们自己也买得起,只不过许菱双跟秦远的日子过得比较简单,所以日常开销并不大。   秦远说:“外头卖的书他们自己肯定也能买到,既然小孩儿想好好高考,我想办法找人给他弄点一中的内部教材,让他也做做不一样的习题,感受一些嘛。”   “恩,挺好。”许菱双点点头。   秦远就笑了:“那我回头弄好了直接给他寄过去,顺便写封信感谢他。”   “你有时间吗?没时间还是我去写信吧。”   “我有时间,放心吧。”秦远又说:“之前那个邓素,现在回学校上学了吗?”   “早就回去了,都在大会上给我道过歉了。”   “她没再找你麻烦了吧?”   “她怎么敢?现在全校都在谣传我家里有人。邓素在学校见到我就一脸便秘的表情,然后她自己就躲开了。”许菱双说:“不过我听他们班同学说,邓素的成绩太差,要是这学期挂科太多,以后可能会留级。所以,她应该没有心思搞这些无聊的事情了吧。”   现在,整个学校的学习气氛确实很浓,特别是许菱双他们班,在她的带动下,他们班的总成绩永远比隔壁班高出一截,连高老师走出去都比陈老师受尊重一些。   周二的上午,许菱双他们正在大教室上课,忽然,教室门被人推开,高老师站在门口急促的喊道:“许菱双,军区医院派了车子过来接你,说有个紧急手术要你过去一趟。”   “是。”许菱双将桌子上的书本往包里一装,拎着书包就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等她跑出去后,大教室里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说:“咱们开学以后,这是第五次上课的时候许同学被叫出去了吧?我都想不明白,她这么厉害的医生,为什么还要来大学读书啊?”   谭小云说:“许菱双以前学的是中医,医师证也是中医的,但她觉得中医有一定局限性,所以才会过来学习西医,以后融会贯通。”   “真了不起啊,我光学现在的东西就一头包了,她还学了中医再学西医,也不嫌累。”   “所以人家门门都是第一啊。”谭小云笑着说:“虽然我们比不上她,但只要好好学习,都可以向她看齐的,大家一起努力吧。”   老师说话了:“谭小云说的没错,只要努力,总有一天,大家都可以变得跟许菱双一样优秀的。”   于是,大家的学习积极性比之前更加高涨,等到下了课一个个都走上讲台围住老师轮流问问题。   庞灵芝也抱着课本挤在人后,邓素一个人背着包垂着头从她身后经过,见她那求知若渴的样子,邓素就小声说:“学得再好又有什么用?你都记过一次大过了,以后就算门门第一名,你也别想进省城的医院了。”   庞灵芝愣了一下,回过头才发现是邓素,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过后,庞灵芝意识到自己太蠢所以被人利用,之后就渐渐远离了邓素,隔了这么久,她们俩其实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乍一听到邓素的声音,庞灵芝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不能留在省城,也无所谓了,我已经想过了,以前是我自己太自私,心思太坏,所以才会做错事、走错路。但幸好我还来得及,我已经想过了,只要我能以优秀的成绩毕业,到时候回到老家县城做个医生还是可以的。”庞灵芝笑着说:“我们县城医院缺医生,就算我被记过大过,应该也不会影响我入职的。”   邓素一愣,她看着庞灵芝的眼睛,似乎想要判断对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几秒种后,她发现庞灵芝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便陡然涨红了脸,冷冷道:“行吧,那我就祝你一辈子都待在小县城,永无翻身之日。”   庞灵芝也愣了一下,她旁边的一个女同学忽然转过身说:“邓素,你有时间在这里嘲笑同学,不如回去好好看书?留级不可怕,要是你连续几学期成绩都那么差,到时候不能毕业,那可就笑死人了。”   邓素红着脸说:“我会不能毕业?你才是,别笑死人了!真当我爷爷是吃白饭的?我还真不怕告诉你们,就算我年年不及格,我也有办法顺利毕业,顺利在省城大医院工作。到时候,你们一个个只有哭的份儿!”   说完,邓素趾高气扬的走出去了。   庞灵芝苦笑了一下,那个女同学说:“你别理她了,你知错能改是好事。之前许菱双都说过了,咱们学医的,以后面对的可是病人的性命,没有真才实学是要出大事的。”   “嗯,你说得对,我会好好学习的。”庞灵芝用力点头。   军区医院急诊室,穿着手术服的许菱双正在跟几个主任一起全力抢救一个车祸送来的伤者。   比较巧合的是,这个伤者许菱双认识,正是邓素的爷爷邓院长,据说司机为了躲避一条突然窜上马路的狗,所以急打方向盘,把车子撞到路边的坎子上,结果翻了车。   他们同车一共四个人,其中两人轻伤,司机跟邓院长全是重伤,送过来的时候情况非常危急,几位主任都下来帮着抢救了。   大家都是医生,这里的人也都认识邓院长,所以急诊的领导第一时间就派了医院的车子去学校接许菱双过来。   许菱双过来之后,立刻发现了邓院长体内两个之前没被发现的出血点,这会儿已经在指引沈主任给他做脑部手术了。   许菱双记得邓院长之前中气十足,精神很好的样子,但这次凑近了看,才能看到他脸上的皱纹和老人斑。   这样年纪的人做这么大型的手术,危险性是极高的,不过只要有一线可能,大家都不会放弃。   等许菱双从邓院长的手术室出来,又急匆匆的去了那个司机的手术室,到全都结束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饿的前心贴后心,只想饱餐一顿然后跳到自己的大床上好好打几个滚儿。   换好衣服走出来,立刻就有熟悉她的小护士拿了葡萄糖给她喝,许菱双摆摆手,拿出一块巧克力吃了起来。   她不喜欢喝葡萄糖,所以秦远总是会给她准备充足的巧克力,放在她的背包、口袋和空间里,让她任何时候都能吃得到。   “许医生,之前有人去你家里送过口信了,你们骨科的小张还给你打了饭就放在这儿呢,要不要我帮你拿去热一下?”   小张是骨科最年轻的一个护士,之前跟许菱双的关系特别好,现在许菱双去读大学,她偶尔休息的时候还会去找她玩呢。   许菱双感动不已:“要的要的,谢谢你们,我快饿晕了。”   “没事儿,反正我自己也要热饭,刚才忙的没时间吃。”年轻护士就捧着好几个饭盒拿去值班室热饭了。   饭很快就蒸好了,许菱双就在护士们的休息室跟她们一起吃。   正吃着,她看到沈主任从门前走过,旁边还有刘院长。   俩人也看到她了,就一起走过来,刘院长说:“今天又辛苦小许了。”   “应该的。”许菱双说:“沈主任,两位伤者怎么样了?”   “我们尽力了,不过能不能度过危险期还不好说,邓院长嘛,毕竟年纪摆在那里。那个司机虽然年轻,但他情况更严重一点,所以真的不好说。”沈主任说:“邓院长的家人全都过来了,又把二院的什么专家给叫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是嫌我们手术做的不好?这是要监督审查?”   刘院长说:“他们也是关心则乱,老沈你别多心。”   “我才懒得多心呢,但你看看他们的做派,我刚刚出手术室,就拉着他们二院的脑外科主任跑来跟我问东问西,院长,你说,他们是什么意思?我敢说,在这个省里,脑外科我是绝对的一把刀。哪里有他们指手画脚的地步?”沈主任道:“不过这事儿也真是的,你们说怎么就那么凑巧,他们撞车的地方离咱们医院这么近。当时送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家的人要找事情的。”   许菱双说:“邓院长的家里人很喜欢找事情?”   “那可不?”沈主任说:“听说之前他的孙女在学校还割过你的自行车胎?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人啊?我们今天累成这样,现在却不能回去休息。他们家里人说了,进过手术室的都得留在这里,要是他们家老爷子出了事,他们要找我们算账的。”   许菱双说:“我们军区医院什么时候要被他们管理了?我累成这样,我为什么不能回家休息?”   “对啊,我也这么说的!”沈主任说着就看向刘院长。   刘院长说:“我也是怕到时候闹出纠纷,影响两个医院之间的关系。不过你们说的没错,大家都照常回去吧。”   沈主任高兴了:“院长,这可是你说的,我马上就下班。”   许菱双吃了饭,又拿出书包里装着的京市特产吃了几个,喝了一杯水,就背着包打算回家了。   这会儿已经八点多了,今天秦远不回家,自行车也留在学校停车棚了,所以她只能走回去。   好在天气虽然变冷了,但今天是个晴天,而且没有风,所以入夜了也不算太冷。   许菱双刚刚走到一楼,迎面就遇到了邓素和另外一个朴素的中年妇人,妇人手里拎着两个很沉很沉的布袋子,邓素却两手空空走在一边,并没有帮忙,显然这个中年妇人应该是他们家的保姆,而不是什么长辈。   邓素也看到了许菱双,她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了,于是立刻叫住许菱双,大声问道:“上课的时候你被叫出去,就是为了来给我爷爷做手术?”   许菱双并没有答话,她只是面无表情的从邓素她们身边绕了过去,继续朝大门口走去。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跑什么跑?”邓素跑过来揪住了许菱双的背包带子。   许菱双停下脚步,转过身将自己的背包拽回来,然后冷冷道:“首先,我有名有姓,不叫喂。其次,我跟你不是很熟,我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你!你这么讨厌我,看到受伤的那个人是我爷爷,你怎么保证自己没有做什么手脚?”邓素瞪大眼睛说:“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怕!还有,我爸爸和叔叔都说过了,你们进过我爷爷手术室的人,在我爷爷脱离危险之前,一个都不许走!”   许菱双冷笑一声,没说话转身就走。   “我叫你别走!”邓素冲过去想要拦住她。   许菱双斜眼看她,然后轻飘飘的问道:“邓素,被关了七天还不够,你是想被关一个月吗?”   邓素一惊:“我怎么你了?我要被关?”   “你看你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很明显是想打人啊。打人哎!十五天起步的好像!”   “我没有!你少胡扯!但是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听我爸爸和我叔叔的话,擅自离开,到时候后果自负!”邓素到底还是害怕许菱双真的找人关自己一个月,所以她只敢站在那里虚张声势,不敢再伸手了。   许菱双冷声道:“这里是军区医院,你爸爸和你叔叔算个什么人物,也能在军区医院指手画脚了?问过咱们军区的大领导了吗?”   “你!”   许菱双冷哼一声,这次真的走了。   邓素站在原地气得浑身直抖,但却无可奈何,她看着许菱双走到医院大门口,一辆吉普车忽然开了过来,停在了许菱双的身边。   “有什么了不起的?开个小破车一天到晚的到处跑!我们家也有车,还是小轿车呢!”邓素嘴里骂骂咧咧的。   就在这时,邓素忽然瞪大了眼睛,因为车上下来的男人不是秦远,而是另一个邓素没见过的年轻男人,他同样是个大高个儿,皮肤很白,五官清俊,看上去有点儿傲气。   她看着年轻男人笑呵呵的跟许菱双说了几句话,许菱双就上了他的车,然后俩人一起开车走了。   邓素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呵呵,平时装成好学生的样子,没想到啊,居然背着她丈夫有野男人!我一定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董清泉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成许菱双的野男人了,他今天是回家有事,刚好遇到李桃,听她说许菱双在医院帮忙做手术,可能要很晚回来,所以就过来接她了。   自从董清泉谈恋爱之后,跟许菱双相处起来倒是越来越自然了,他也确实像苏妙竹说的那样,如今心里对旧爱的痕迹越来越淡,一颗心只有苏妙竹一个人了。   许菱双一坐上车,就开始听董清泉显摆:“你看,这是妙竹给我做的,这是妙竹给我买的,这是妙竹……”   许菱双笑眯眯的听他显摆完,然后说:“不错啊,感情这么好。”   “还行还行,主要是妙竹特别粘我,三天两头要去看我,见不到我她就要哭。没办法啊,我最怕她跟我哭了,只好依着她。”   许菱双说:“桃子没说错啊,你这种久旱逢甘霖的老光棍儿,谈起对象来果然肉麻的叫人受不了。”   “什么?我很肉麻?”   “对啊。”   “怎么可能,大家处对象不都是这样的吗?你以为你跟老秦不是?你们俩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是一样肉麻?”   许菱双说:“我肉麻我承认的,你承认吗?”   董清泉不说话了,好一会儿他说:“哦,听说你今天又是请假回来帮忙做手术的?”   “是的,今天有四个车祸送进来的,两个轻伤,两个重伤,重伤的那个你也知道,是二院的邓院长,所以我们医院把我喊回来了。”   董清泉皱着眉头说:“怎么又是这个人?之前那件事之后,我特地找人打听了一下邓家,一家子都特别麻烦。你是不知道,上次幸好你们从多个地方找人压住了邓家,要不然,他们能闹得你上不了学。”   “我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想闹,让他们闹好了。但我们军区医院就真的能被他们闹翻了?那你也太小看我们刘院长了。”   “这倒是,刘院长这个人看着笑眯眯的,遇到事情的时候比谁都强硬。”   董清泉开车把许菱双送到家,自己也回去休息了。   许菱双今天回来的太晚,小陶陶早就已经睡着了。   白嫂说:“傍晚的时候,小陶陶一直在朝着屋门口望呢。望了半天都没见到你,我看他就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不过一直没哭,吃了奶我就哄他睡觉了,也挺乖的。”   许菱双亲了亲儿子嫩嘟嘟的小脸蛋,心里微微有些愧疚。   “我明天下午只有两节课,可以早点回来陪他。”许菱双道。   第二天早上,许菱双也早早起床,小陶陶一睁眼就发现已经在妈妈怀里了,登时高兴的不得了,呀呀的在许菱双的怀里撒欢儿。   “看他高兴的。”白嫂笑着说:“不知不觉,都五个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许菱双说:“小东西比之前重了。”   吃过早饭,许菱双亲了亲儿子,坐公交车去学校上课,令她有些意外的是,没想到邓素居然没有留在医院,而是回来上课了。   邓素看到她就古怪的笑了一下,然后就拉着几个女同学开始小声说话。   上午放学,几个要好的女同学约许菱双去食堂吃饭,她摆摆手说:“说好了今天中午要陪儿子,我就不去食堂了。”   许菱双并不是每天中午都回家的,有时候课业比较多的,她会在食堂吃了饭,然后去图书馆看书。   等下午回来继续上课的时候,谭小云一把拉住她走到走廊尽头,然后低声道:“许菱双,有人在学校散布你的谣言。”   “说我什么?”   “说你……说你在外面有野男人,是个高大白净的男人,长得怪好看的。”   许菱双眼珠子一转,道:“是邓素说的吧。”   “我不知道是谁说的,反正我是听我们宿舍的人说的,现在系里都传遍了。你知道的,你一直是系里的名人,现在听说你有野男人,大家都很震惊。”谭小云说:“不过我已经说过他们了,无凭无据的,怎么能这样说别人呢?”   许菱双说:“昨天晚上我在医院忙到八点多才回家,因为我以前一个人下班路上出过事,我爱人昨天刚好不在家,所以一个朋友就开车去接我回家了,就这么简单。我出医院的时候刚好遇到邓素了,所以一定是她说的。”   “邓素八点多去医院?去做什么?她家不是二院的吗?怎么跑去军区医院了?”谭小云这个人还是很聪明的,她可以迅速抓住重点。   许菱双就简单的说了一下,然后说:“这事儿还是不要说出去了。”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谭小云有些嫌弃的说道:“不过邓素这个人真的……太差劲了。自己爷爷还没度过危险期,她不关心爷爷,居然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散布你的事情。这种人,我是真的搞不懂了。”   许菱双说:“不用搞懂,随她去吧。”   “那你的流言怎么办?”   “也随它去啊,时间久了就没人提了。”许菱双说:“好好学习比什么都强,等期末一考试,邓素就知道厉害了。”   大概是这个流言太假的关系,所以过了没两天,就没人讨论这个事情了。   唯一不太高兴的人大概只有邓素,这天中午,秦远开车来学校接许菱双回家吃饭,被邓素一眼见到,她慌慌张张的跑过去,隔着车窗对秦远说:“这位同志,你知道自己的爱人背着你找野男人了吗?我告诉你,我亲眼看见她上了一个男人的车,那个男人长这样……”   秦远看了邓素一眼,道:“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是什么意思。但我告诉你,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你要是再说一句我爱人的坏话,小心我揍你!”   邓素吓得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骂秦远活该做绿乌龟。   许菱双上了车,好奇的问道:“我怎么看到邓素从这边跑出去了?她跟你说话了?”   “对,说你找野男人了。”秦远说:“我刚刚从大院儿出来的时候,碰到沈主任了,好像是邓院长情况不妙,沈主任被临时喊过去了。她爷爷都病危了,她还在这里搞这种小动作,真是不知所谓。”   “学校都没人理她了,就她一个人蹦跶的欢快。”许菱双说:“之前她一天到晚爷爷爷爷的,要是她爷爷真的不在了,我看她还能依靠谁。”   许菱双一语成谶,邓院长在当天晚上离开了人世。   夜里十二点多,许菱双跟秦远亲热过后,正窝在他怀里睡得香甜,院子外面忽然有人大声喊道:“许医生!医院让你赶紧过去一趟,有要紧事儿!”   许菱双晚上折腾的有点儿累,所以外头喊了好一会儿她都没听见,还是秦远把她叫醒的。   “怎么了?”许菱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使劲的往被子里面钻。   “医院叫你过去一趟,说有要紧事儿。”秦远说:“我陪你过去看看。”   “几点了?我好困啊……”许菱双根本不想动。   “十二点一刻了。”秦远帮许菱双穿好衣服,然后把人直接抱了出去。   喊门的小战士见他们出来了,才说:“那我回去了。”   “好的,谢谢。”秦远道。   坐上车子以后,许菱双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不过医院离得近,所以很快就到了。   秦远扭头一看,见她又睡着了,干脆就没喊她,直接把人背进去了。   “啊,秦营长,许医生怎么了?”急诊值班的小护士走过去问道。   “在睡觉,听说医院找她,出什么事了?是有手术要帮忙吗?”秦远问道。   小护士赶紧说:“哦,是这事儿,你们直接去院长办公室吧,人都在那里呢。就是……二院的邓院长走了……邓家人在闹事儿呢。”   “知道了,谢谢你。”秦远就背着许菱双去了后面的院长办公室。   刚走上楼,就发现走廊上站的全是人,有好几个眼熟的医生都打着哈欠垂着头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估计也跟许菱双一样,都是从被窝里被叫过来的。   院长办公室的大门是开着的,能听到里面激烈的争吵声和哭泣声。   秦远轻轻晃了晃许菱双,道:“菱双,到院长办公室了,别睡了。”   许菱双被叫醒,揉揉眼睛发现周围都是同事,她才从秦远的身上慢慢滑下去站稳。   急诊的胡医生走了过来,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一脸倦容,他说:“小许也被叫来了?我好不容易今天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刚睡着就被喊醒了。我现在走路都能睡着!”   “我也好困……到底怎么了?”许菱双又揉揉眼睛。   “老邓走了。”胡医生说:“之前又抢救了好久,还是没救过来。那个司机倒是度过危险期了,所以邓家人一直在跟咱们院长闹,说我们故意不好好给老邓治疗。这不是瞎几把扯吗?那天连你都喊回来了,还要怎么好好治疗?”   这事儿是整个军区医院都知道的,如果把许菱双叫回来帮忙了,那就说明一定是很严重并且很重视的手术,医院的医护人员也会用这个法子来判断手术的危险程度。   许菱双他们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办公室里面的哭声渐渐变小,吵架声越来越大。   胡医生说:“邓家不是一家子医生吗?这吵架的样子跟我们老家的泼妇骂人也没啥区别了。”   许菱双说:“跟真正厉害的比还是差点火候。”比如秦远他妈梁杏子。   胡医生笑了一下,正要说话,就见楼梯口那边又上来了一拨人,胡医生撇撇嘴,道:“邓院长的好朋友过来了。”   “是谁?”   “主管咱们这一块的郝副市长。”胡医生说:“我真的不明白,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把我们叫过来又要做什么?”   不过,半个小时后,大家就知道把他们叫过来的目的了。   郝副市长说邓家人怀疑这是一起由军区医院故意造成的医疗事故,所以需要立案彻查,而最让许菱双吃惊的是,这个医疗事故的主谋,居然是她和沈主任。   沈主任说:“你们说我就算了,小许都没有握过手术刀?你们说主谋是她?”   郝副市长扶了一下金边眼镜,然后慢吞吞的说道:“没错,这位许医生嘛,大名鼎鼎呀,听说可以凭着一双手感觉到病人体内的具体病情,之前有好几个大手术,都是在她的协助下完成的。那么反过来,如果你们这么相信她,那只要她稍微说错一句话,就可以造成一个生命的逝去。”   “你放屁!我们是做医生的,个个都只想着救人,谁他妈会想着害死人?就算你是副市长,你就能这么冤枉人和侮辱人了?”孔医生破口骂道。   当天负责抢救的医生里面,孔医生是最年轻的,他才二十几岁,跟邓家一样,他们全家也都是医生,所以听到这种混账话,当即就忍不住了。   郝副市长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他很平静的说道:“你们可以气愤,但我说的都是实话。邓家人的怀疑也是很合理的,因为之前这位许医生跟邓家产生过矛盾。我们有理由相信她会在这次手术中做手脚,导致邓院长的死亡。毕竟,参与主刀的都是军区医院最好的医生,既然他们不会出错,那么只有这个所谓的人工X光机会出错了。”   刘院长冷着一张脸说:“你们可以合理怀疑,不过,你们连尸检和鉴定都不让做,就这么凭空给我们医院的两个医生定罪?”   “邓院长在本省医学界德高望重,他人已经惨死,难道你们忍心看到他死后还被人解剖吗?”郝副市长慢悠悠道:“邓家人不同意尸检,这是可以理解的。”   “不尸检怎么辨明有没有医疗事故?就凭你们一张嘴来断定?你们想糊弄谁?”马主任也叫了起来,他面色铁青,两只拳头都攥了起来,看上去像是要打人似的。   许菱双拉住了马主任的袖子,示意他不要激动。   “总之呢,这件事是我负责的,我会找人详细调查,明天会你们一个调查结果。如果结果证实沈主任和许医生真的造成了医疗事故,后果你们是知道的。”郝副市长道:“我们绝对公平公正,希望大家可以配合调查。”   “很好很好,我要问问,不尸检,你们要怎么一个公平公正法?”徐政委忽然出现在走廊上,他满面笑容,眼睛里透出严肃和愤怒。   郝副市长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么一点小事情居然惊动了徐政委。”   徐政委是整个省军区的一把手,别看他平时和和气气的,但在外面,他有一个绰号叫“笑面阎王”,人人都知道他不好惹。   刘院长说:“郝副市长自己都说了,邓院长德高望重,他的死亡怎么会是小事情呢?所以我请来了徐政委,顺便,也打电话告知了上面,京市明天就会派人过来做尸检和各项鉴定。”   郝副市长微微一慌,不过很快就继续笑着说:“哪里用这么麻烦?你们要考虑到邓家人的悲伤心情,我已经同意让他们把邓院长的遗体运走,并且尽快下葬。”   徐政委说:“慌什么嘛?遗体在太平间挺好的,我已经派了一个连守在那里,你们想运走,也要问问我同不同意,是不是?”   郝副市长笑不出来了:“你们这是想做什么?想反了吗?”   徐政委说:“我倒是想问问你们想做什么?真当我们军区这边是好欺负的?随随便便冤枉咱们的好同志,这么慌慌张张就想给省里最好的脑外科医生和年轻的许医生定个罪名,你们想做什么?我已经跟郭省长通过电话了,除了上面,郭省长也会派人过来彻查这件事。这两年,我们军区确实比较低调,但不代表你们可以一个个的跑来这里,在咱们的地盘上这样欺负人!小郝,你自己跟邓家是什么来路,你心里清楚,我要是你,就赶紧想想怎么护住自己头上的这顶帽子,而不是现在还想胡搅蛮缠。”   郝副市长大惊失色,他看着徐政委那张笑眯眯的脸,仿佛自己的一切都已经被看穿了似的。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愧是副市长,到了这个份上还能心平气和的强压住惊慌。   “好,不送了。”徐政委手一伸,做出送客的手势。   郝副市长带着自己的秘书大步朝楼梯口走去,邓院长的两个儿子慌慌张张的追了过去。   许菱双听见他们在楼梯上发生了推搡和吵闹,有个声音说:“之前说好了的,我们现在必须带我爸的遗体离开!”   “这事儿我管不了了,你们另请高明吧。”郝副市长说。   “我们现在去哪里另请高明?你屁股一拍就想走人,我们怎么办?我可告诉你,咱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们好不了,你也别想好。”   郝副市长说:“那我劝你们一句,这事儿徐政委都插手了,你们最好别闹了,闹不赢的。你们可以说是因为悲伤过度,所以脑子一时不太正常,才会说出医疗事故这种话来。现在你们知道搞错了,好好跟他们陪个罪,这事儿还能了结。要不然,谁也帮不了你们的。”   说完,下面就一片安静了,有两个人脚步匆匆的跑了下去,估计是郝副市长跟他的秘书。   他们的讨论声其实很小,但许菱双有异能所以才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听完之后走到沈主任的身边,低声问道:“沈主任,我跟邓家有矛盾,他们整我我能理解,但您是为什么被盯上了?”   沈主任说:“你搞错了,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才是附带。” 第77章   许菱双有些好奇:“沈主任跟他们邓家有矛盾?不应该啊,您的为人大家都知道,朋友遍地,没听说过跟人结仇结怨的。”   沈主任盯着对面的邓素和其他几个邓家的家眷,语气不太好的说道:“明年省里要成立一个医学协会,由各家医院派出代表参加,主旨是发展本省的医疗技术,促进同行之间的交流。会长这个职务呢,各家院长都说了自己不会参与,就打算从我们这个级别的人里面挑一个出来做会长。据说,只是据说,如果能当上会长,那么之后的各方面发展都会很好,可能将来会做个院长什么的。另外呢,这个协会还能得到省里的资助,要是做了会长,既有面子又有里子,所以挺多人想争取的。我呢,承蒙各位同仁的厚爱,也被举荐去参加会长的竞争了。”   许菱双懂了:“邓院长的两个儿子也参加了?所以跟沈主任是竞争对手?”   “大儿子参加了,不过他哪里会是我的竞争对手?我在省内的脑外科是什么地位?他又算什么?他最大的依仗就是邓院长这个爹,现在爹都不在了,以他的年龄和资历,再过多少年都不可能做上二院的院长。所以他们大概是着急了,也不知道怎么想出这个主意,找了老朋友郝副市长过来,打算给我定个医疗事故,那我自然就不能去选什么会长了。我这个最大的障碍不在了,他当选的几率就大多了。”沈主任说:“我一开始就猜到他们的用意了,不过我不担心的,有刘院长在,她肯定会帮着咱们的,我就是没想到邓家连你都要拉下水。”   “这家人这么无耻,当然会顺手解决掉我这种碍眼的对象啊。”许菱双说:“幸好徐政委过来了,要不然,他们真的带走邓院长的遗体,明天一早就送去火化,郝副市长那边再出一个什么鉴定报道,那咱们俩就是板上钉钉的医疗事故了。真是太侮辱人了!”   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为了争权夺利弄出事端是很正常的,但做事情做的像邓家人这么下作的,还是很让人不齿。   沈主任说:“可不是吗?幸好刘院长早就做好准备叫人去喊徐政委带人过来守着太平间了。对了,你刚才不是去楼梯口那边偷听了吗?听到什么了没有?”   “没听到什么,就听到他们跟郝副市长在吵架,吵的还挺凶的。不过具体说什么没听见,但郝副市长这么精的人,肯定会丢下邓家的。”许菱双低声道。   郝副市长为了自保,吵完架就丢下邓家人,自己带着秘书快速溜走了。   邓院长的大儿子邓贤和二儿子邓良站在楼下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邓良说:“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医疗事故定不下来,姓沈的就能当上会长了。要是大哥当不上会长,以后咱们家怎么办?”   楼梯下的阴影处,一个声音忽然冷冷的传出:“早知今日,当初你们就应该好好钻研本职工作,要是你们俩有本事做省里最顶尖的医生,还用怕老爷子走了家里没了倚靠?”   邓贤一惊,走过去把说话的人揪了出来:“大妹,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过来了怎么不上去帮忙,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看你们的笑话啊。”一个短头发、五官看上去跟邓贤有五分相似的女同志用一脸好笑的表情看着邓贤和邓良。   邓良骂道:“你怎么有脸说我们?好歹我们两个做上医生继承爸爸的衣钵了!你倒好,我们全家上下,就你一个人跑去学什么师范,现在做个数学老师,真是可笑至极!”   “没关系啊,爸爸走了,这眼看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要变得跟我一样可笑了,大家彼此彼此。”短发女同志戴上一双手套,道:“我刚才已经去过太平间了,好多战士在那儿守着。你们俩要是还想保住这份工作,就赶紧上去给他们道歉。毕竟爸爸刚走,人家兴许可以看在爸爸的面子上算了。要是晚了,就谁都救不了了。”   见大妹说的话跟郝副市长一样,原本就埋怨郝副市长过河拆桥、收了好处却临阵脱逃的邓良陡然起了逆反心理,他咬牙切齿的说道:“爸爸的手术本来就存在很多疑点,咱们做家属的提出合理质疑,就算最后查出来姓沈的没有错,那咱们又有什么影响?”   “你连有没有影响都不知道,你蠢成这样,邓家的气数大概是真的到头了。”说着,短发女同志看着满天星斗叹了一口气,道:“爸爸啊,您就不应该把两个哥哥惯成这样。眼看邓家日薄西山,幸好您已经看不见这一切了。”   “你说什么呢?找打是不是?”邓良挥舞着拳头。   邓贤赶紧把人抱住,叫他别冲动,两兄弟拉扯间,那个大妹已经走了。   邓贤跟邓良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之后才慢慢上楼。   走廊上还站着那些人,邓家的家眷一个个的对沈主任和许菱双怒目而视,许菱双和沈主任则坐在那里老神在在的聊着天,秦远安静的陪在旁边。   徐政委和刘院长在办公室里商量事情,邓素走过去拉住她爸邓贤的袖子,低声道:“爸爸,现在怎么办啊?那两个人害死了爷爷,咱们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邓贤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我跟你二叔商量过了,这事儿还是算了……”   “什么算了?这事儿怎么能算呢?”刘院长忽然大踏步走出来,然后非常郑重的说道:“邓院长德高望重,我们对他的离世感到痛心和悲伤,所以,到底是不是医疗事故,是一定要交给别人去彻查的。你们家属不用担心啊,我相信,上头和省里,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平公正的交代的。”   邓贤和邓良搓着手说不出话来,邓素却信以为真,她走到许菱双的面前,挑衅的说道:“你害死我爷爷,我不会放过你的!”   许菱双好像压根没听到一样,还在继续跟沈主任说话。   邓素气的伸手就把手里的一团信纸给砸过来了,秦远手一伸接住纸团,朝着邓素的脸砸了过去。   “哎哟。”邓素捂着脸一脸气愤。   秦远冷冷道:“滚!”   邓素立刻就滚了,她怕他。   刘院长又朗声道:“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今天晚上辛苦大家了,回头等事情结束了,我私人请你们在食堂吃顿好的。”   “好!”大家都笑了起来,于是四散离去。   许菱双跟领导们说了再见,就朝秦远的背上一趴,眼睛一闭低声道:“回家睡觉。”   “好。”秦远的语气特别温柔,他慢慢背着许菱双下楼。   邓院长的死讯很快就传了出去,许菱双他们学校是医学院,所以消息也在校园里传开了。   一开始,大家对邓素还是比较同情的,毕竟她骤然失去了一个亲人,很多人还特地去安慰她。   可是邓素看上去并没有太多的伤心,她反而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诋毁许菱双上面了,她逢人就说是许菱双造成了医疗事故所以导致了爷爷的死亡,如此三天下来,整个学校连扫操场的工人都知道了。   许菱双一点都不在意,还是每天照常上学放学,学习的时候也是最用心的一个。   放学提问环节时,有人担心的询问她这件事,许菱双说:“京市和省里都派了团队去调查这件事,相信两边都会给我们一个公正的结论的。”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没事的,这样我就放心了。”提问的同学笑着抱着书本退后一步,让其他同学过来继续问问题。   十二月是非常忙碌的一个月,因为过年比较早的关系,所以期末考试会在一月初就进行,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大家在食堂吃饭都不忘抱着书本复习。   所有人都在用功读书,包括许菱双这个好学生在内,为了提前毕业,她的每门功课都必须名列前茅,只有优秀到无可挑剔,最后才有可能被学校大开绿灯。   为了增加复习的时间,她中午不再回家陪陶陶了,每天抓紧时间吃个午饭就去图书馆复习。   她跟谭小云和其他几个关系较好的女同学组成了一个互帮互助的小组,每天都有人轮流去占位置。   有时候占不到位置,她们也会找随便找一间教室进去学习。   在所有人认真复习的时候,邓素也开始有些慌张了,她拿出书本复习,但糟糕的是,她居然看不懂课本,而且因为平时上课不用心的关系,她的笔记也是零零碎碎的,没记下什么有用的东西。   邓素只能去找同学借笔记重抄一遍,他们班班长说:“对不起啊,我的笔记是找许菱双借的,她说过我只能自己复习,不能借给别人。要不然,你自己去找她借吧。”   “那算了,我不用了。”邓素说:“我爷爷刚刚出了这种事,我就算考不好,想必系里也会理解的。”   班长笑了笑,说:“随便你吧,不过你要是拉低了平均分,班主任不会高兴的。”   邓素不以为意,之后因为实在看不懂书,所以干脆不看了,别人每天忙着复习,她就忙着看看小说,晚上回家看看电视什么的,整个人过的特别悠闲惬意。   如今,电视台已经有新闻联播了,一些条件特别好的家庭也买了黑白电视机摆在家里,虽然节目有限,但对这时候的人来说,不管放什么,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许菱双一心扑在学习上,对这些娱乐活动倒是没怎么在意。   不过,许菱双傍晚是一定要准时回家陪儿子的,她会给小陶陶放音乐、讲故事,等他睡着后,会继续复习几个钟头再睡觉。   如果秦远在家,那么学习时间就会压缩成一个小时,因为其余时间她要跟秦远腻在一起。   断奶后,她重新开始喝中药,秦远终于丢掉了那个尺寸不合适的避孕用品,过上了舒心的夜生活。   临近元旦,两边的调查小组终于将最后的调查报告公开了。   许菱双是在阅览室复习的时候得知这个消息的,当时,她跟谭小云几个人刚坐下来没一会儿,外头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个满脸是泪的邓素,她跑到许菱双的桌子前,劈手就想要给她一个巴掌。   许菱双揪住她的手直接将人掀翻在地,这一招干净利落,看的周围人全都傻了眼。   邓素被摔懵了,好一会儿才哭着从地上爬起来,她指着许菱双说:“你会有报应的,你害死了我爷爷,现在却什么事都没有,你会有报应的……”   许菱双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邓素,她只冲着那边的管理员说:“对不起,这里有人闹事。”   管理员把邓素请了出去,谭小云低声说:“是不是之前的事情查清楚了?”   “应该是的。”许菱双点点头。   “你好像一直都不担心。”   “我们又没出错,没什么好担心的。”许菱双还是淡淡的。   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邓院长是伤势过重加上年岁过高才会不幸离开,跟他们压根就没有关系。   “可是,被人那样说,你会不会有点难过?我的意思是,你们竭尽全力去救了一个病人,最后却被病人家属指着鼻子骂你们是故意害死人的。要是我的话,可能会伤心的不得了,以后都不想再对病人竭尽全力了。”谭小云微微皱起了脸。   许菱双说:“你现在还是大一的学生,会这么想也很正常。等你真的做了医生,每天会遇到形形色色的患者,有些时候,比如急诊,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给你思前想后,那个时候,你只有专心工作这一件事可以去做,就压根不会想这么多了。”   “原来是这样,你跟咱们果然不一样。”谭小云说:“希望我以后也能跟你一样,做一个稳重的、值得人信赖的好医生。”   “你可以的,我们都可以。”许菱双笑着说:“但是当务之急,是好好复习。要是不能毕业,谁都做不了医生。”   在全部调查组撤出军区医院后,邓家人才看到了邓院长的遗体,又在一天后设置了灵堂供人祭奠。   此时已经过去很久了,沈主任成功被选为新成立的医学协会的会长,他用协会的名义带着人扛了一个巨大的花圈去了灵堂,邓贤差点被气晕过去。   这场丧礼办的声势浩大,省里所有相关行业的人都过去了,看上去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但大家走出灵堂后,都会小声议论一下邓院长后继无人,邓家就此衰落的事情。   照这么看的话,这场丧礼可能会是邓家最后一次跟这么多大人物打交道了。   邓贤跟邓良两兄弟每天急得团团转,只有邓素一个人没心没肺,依旧每天吃喝玩乐,半点学习的心思都没有。   元旦,秦远跟许菱双带着小陶陶去了公园和动物园,小陶陶非常喜欢动物,玩了一天下来兴奋的睡不着觉。   “陶陶啊,你怎么还不睡觉啊?都八点了,你平时这个时候早就打小呼噜了呢。”白嫂一直在哄小陶陶睡觉。   许菱双拿着一本哲学书走了进去,她在小陶陶的床前坐下,用毫无起伏的声音从第一章 读起,读到第三页的时候,小陶陶就睡着了,连白嫂都靠在旁边睡着了。   许菱双轻轻推醒白嫂:“白嫂,这样睡觉会感冒的。”   白嫂慢悠悠的睁开眼:“哎呀,我怎么睡着了?菱双你念的是什么书啊?我听着听着就没有意识了。”   “催眠神书,我自己看也会看睡着。”许菱双站起来说:“好啦,我出去了,你早点睡吧。”   卧室里面,秦远正靠坐在床头翻看一张大地图。   许菱双说:“怎么看起地图来了?”   秦远说:“我收到可靠消息,边境那边可能会有大事儿要发生。”   “跟你们有关系?我们离得很远哎。”   “没什么关系,但大家都很关注。”秦远说:“如果真的打起来了,临时调配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还是要做好准备。”   许菱双吓了一跳,她一把拉住秦远的一只手:“打起来?我听懂了,你可别吓我!”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别自己吓自己。”秦远安抚道:“你也说了,我们隔得远呢。”   好一会儿,许菱双说:“行,万一你真的要被调配过去,我也申请过去做军医。反正,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我真的是说着玩的,都没谱的事情。”秦远说:“你安安心心学习吧,什么事儿都不会有的。”   元旦过后,学生们迎来了期末考试,最后一门考完后,谭小云她们说班里要组织活动,大家一起去看场电影放松一下,问许菱双参不参加。   “什么时候?”许菱双问道。   “明天上午九点。”谭小云说:“就五个人不参加,他们都是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上的火车票。”   “那我也去吧。”许菱双说:“最近学习这么辛苦,放松一下也好。”   “好,那就这么定了,我也算你一个。”谭小云笑着说:“我得赶紧统计好人数,一会儿就去电影院提前买票。”   其他人正在互相打听考的怎么样,许菱双听见有人问邓素:“你天天都在玩,这次考试能及格吗?”   邓素满不在乎的说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考不好也能做医生。”   谭小云低声说:“邓素还在做春秋大梦呢,她爷爷去世了,她爸爸只不过是一个内科的主任,真以为学校还会给她面子吗?那天我去系里,亲耳听到系主任说,要是邓素挂科太多,留级是一定的。”   许菱双笑了笑,没说话。   看过一场集体电影,寒假就算正式来临了。   放假第一天,许菱双舒舒服服睡到十点来起来,一走出房门,她就看见小陶陶坐在客厅的小摇床上冲她咧嘴一笑,登时整颗心都飞扬了起来。   母子两个其乐融融的过了一天,傍晚,秦远开车回来了。   他从车上抱下来一个箱子,搬到客厅摆弄了一下,许菱双说:“你买电视机了?”   “对,我看人家都买了,也买一个回来凑凑热闹。”秦远说:“我们进入一级战备了,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能回家了。”   许菱双揪住他的衣服,用力问道:“咱们军区不用过去吧?”   “不用过去。”秦远说:“不过我们也要时刻做好准备。”   许菱双微微松了一口气:“你不过去就行。”   秦远揉揉她的脑袋,温柔道:“是啊,所以你不用担心了。”   “恩,那你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还不知道。”秦远说:“过年就你跟白嫂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下雪别到处乱跑,小心着凉感冒。”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能照顾好自己的。”许菱双靠在他怀里,说:“那我能过去看你吗?”   “可能不行。”   “那就算了。”许菱双微微叹口气,道:“我会好好照顾陶陶的。”   当天晚上,许菱双一直舍不得睡觉,都亲热过好几次了还一直强撑着眼皮要跟秦远说话。   秦远说:“乖,好好睡觉,我又不是要去外地。虽然我不能回家,但是你知道我一直在这里,是不是就安心了?”   “话是这么说……”许菱双嘟囔着:“到底不一样啊。”   秦远亲了亲她的额头,到底还是把人哄睡着了。   等许菱双起床的时候,秦远已经不在家里了,白嫂跟小陶陶还没起床,许菱双看着空空荡荡的卧室,叹口气出去做早饭。   虽然秦远不在家,但年还是要好好过的,许菱双跟白嫂带着小陶陶出去置办年货,顺便给小陶陶买些拨浪鼓什么的小玩具,倒也其乐融融。   李桃放假后也每天往这里跑,她结婚也有些时日了,因为一直没有小孩所以显得有些焦虑。   许菱双帮她检查了身体,道:“你很健康,不要着急。”   “真的?可是我婆婆已经在催我了,害得我压力好大。”李桃捂着脸,看上去确实挺焦虑的,她又说:“许老师,你老师有没有什么生子秘方之类的?开一点让我喝喝看嘛。”   “我老师家传是看铁打损伤的,生孩子这方面确实不擅长。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位老中医可以介绍给你。”   正说着,传达室的小战士又来喊许菱双过去接电话。   许菱双还以为是秦远,便兴冲冲的骑车跟过去,接起电话才发现是廖原。   廖原说:“许医生,有个紧急的手术需要你协助一下,我已经派车过去接你了,机场那边也准备好了,你可以过来一趟吗?” 第78章   连军用飞机都安排上了,对方肯定不是普通人,不过许菱双没有考虑这么多,她只是问:“那手术结束后,能尽快送我回家吗?”   就快要过年了,秦远已经不能回家了,许菱双可不希望到时候家里只剩下小陶陶和白嫂。   “当然,手术成功后就会送许医生回来。”廖原低声说:“许医生,是手术成功后,你听明白了没有?”   手术结束和手术成功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许菱双愣了一下没说话,电话那头廖原接着说:“我也是帮别人打这个电话的,我跟你是朋友,作为朋友,就我的看法来说,这件事你恐怕拒绝不了。事实上,派过去接你的车子应该已经到达你们大院儿了。”   许菱双说:“我明白了,既然是这样,那我回去收拾两件衣服,马上就可以出发了。”   廖原说:“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年你们省军区一级备战,秦营长不在家,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把孩子和保姆也带过来,反正座位是足够的。来到京市后,我可以把保姆和孩子安排在我自己家,我爱人你也认识,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能带陶陶过去那就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了。”许菱双的表情骤然一松,她说:“我现在就回家收拾东西。”   挂掉电话走出传达室,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看上去一脸严肃的中年人带着两个人站在门外,一看见许菱双就说:“许医生您好,我叫汪凡,我是过来接您去京市的。您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回家收拾行装,我陪您一起过去。”   “好。”许菱双点点头就骑上自行车回了家。   白嫂正要做午饭,听见许菱双回家的动静就在厨房大声喊道:“菱双啊,中午想吃什么?我觉得可以吃简单一点儿,桃子之前送了几斤藕过来,吃了午饭我做桂花糖藕给你当零嘴儿吃。”   许菱双走进屋里,沉声道:“白嫂,我们马上就要出发前往京市,有一台手术需要我过去协助一下。家里没人,所以你跟陶陶都要跟我过去。我们可能会在京市逗留几天,所以需要收拾一点行李,主要是陶陶的东西。”   幸好白嫂一直是个非常利索的人,她听完就洗了手从厨房走出来:“好,那你收拾自己的东西,我去收拾陶陶的东西。”   带小宝宝出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光是尿布就带了一大堆,还有奶粉、奶瓶、小衣服、各种毛巾等等等等杂七杂八收拾了满满两大包,白嫂又匆忙收拾了厨房,把已经洗好切好的白菜送去隔壁给了姚金凤。   全部弄好了走出来,院子里的汪凡看上去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许菱双也懒得管他什么情绪,她说:“汪同志,麻烦你帮忙拎一下行李,我要锁门。”   汪凡只能跟带来的两个人一人拎了一包行李,许菱双锁好院子,白嫂抱着陶陶,俩人跟在汪凡他们的身后坐上车。   车子开去了军用机场,白嫂一脸紧张的拉住许菱双的袖子:“我没坐过飞机,吓不吓人啊?”   许菱双给白嫂扎了几针,道:“这样可以避免晕机,另外坐飞机不吓人,就是起飞的时候可能会耳鸣。”   很快,他们就跟着汪凡上了飞机,白嫂满脸煞白,紧张的开始冒冷汗了。   许菱双把小陶陶接了过去,他胆子大,坐上飞机以后不哭不闹,只是瞪着一双黑棋子似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一切。   飞机起飞后,白嫂吓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过等飞机平稳之后,她就活动了一下身体说:“哎呀,我们现在真的在天上飞吗?”   “当然啊。”许菱双笑了一下,道:“是不是不吓人?”   “恩,就是耳朵确实不舒服,不过现在好了。”白嫂笑着说:“没想到啊,我也是坐过飞机的人了。”   不过没过多久,小陶陶就窝在许菱双的怀里睡着了。   下了飞机,廖原跟戴子豪也等在那里,一看到许菱双他就说:“许医生,我让子豪带白嫂和陶陶先去我家,请你放心。”   许菱双亲了亲陶陶的小脸蛋,把儿子交给白嫂。   白嫂这会儿开始有点紧张了,她低声在许菱双耳边说:“阵仗这么大,看着怪吓人的。一会儿我会找地方给秦远打电话的,你放心。”   许菱双说:“廖家就有电话。”   “好。”白嫂点点头。   汪凡走过来说:“许医生,请跟我过来。”   廖原也跟了上去,还一直暗示许菱双不用紧张,他们坐上一辆红旗轿车,很快就到了医院。   许菱双被喊进了一个办公室,抬眼一看,一共六个人,其中一个居然是张老。   “小许来了,就等你了。”张老笑了一下,给她介绍了一下屋里的其他几人,有神经外科的全国一把刀,还有国师级别的中医,都是许菱双曾经听刘院长提过的医学界泰斗。   大家对于许菱双的到来并没有感到奇怪,张老介绍完毕就开始介绍患者的病情,然后说:“你看看片子,位置不太好,手术难度非常大,失败的几率极高,所以之前一直是保守治疗。病人喝了很久的中药,肿瘤有缩小一点,但病人昨天突然在家昏迷不醒、情况危急。我们全都认为这是保守治疗的极限了,必须立刻开刀,手术时间就在明天早上,留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许菱双看了片子,就道:“我明白了,我去看一看患者。”   汪凡带她走进了一间私人病房,病房门外有两个人守着,进去以后,房内有一个像是私人看护的中年女子,每个人都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看着许菱双。   病人是一个中年女性,容貌姣好,睫毛非常长,她安静的睡在那里,安静的好像融在了空气似的,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一般只有长时间生病的人才会变成这样,许菱双没说什么,只是按照片子上的病灶位置开始给病人做检查。   好一会儿,许菱双走出病房,回到了办公室里。   张老见她面色严肃,便道:“都弄清楚了吗?”   “弄清楚了。”许菱双说:“可是,这种胶质母细胞瘤,已经蔓延到附近正常的脑组织了……”   张老的表情也很严峻,他说:“我知道,但手术是必须进行的,后遗症什么的不管,现在我们只希望手术成功。所以,我需要详尽到仿佛我可以看到的画面,小许你听懂了吗?”   “我听懂了。”许菱双点头道:“给我找一间空屋子,我需要绝对安静。另外,我要吃饭,不然我会没有力气。”   张老一愣,看了看桌子上的座钟,他才稍微笑了一下,道;“我真是糊涂了,忘了你是刚刚下飞机的,午饭时间你还在飞机上。汪凡呢?赶快去安排呀。”   许菱双也不知道汪凡是什么人,总之,这个人虽然永远臭着一张脸,但做事情还是很认真的。   许菱双很快就被带到了一间暖和又明亮的办公室里,室内有一张干净漂亮的书桌,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许菱双需要的大画纸和各种各样的绘画工具,旁边还有一个画架。   许菱双试了试画架,觉得挺顺手的,就打算用这个了。   十分钟后,两个年轻女同志端着两个大托盘走了进来,两个人打了招呼就将进门处的大茶几上摆满了,有两菜一汤,还有茶水、鸡蛋糕和几样水果点心,算是准备齐全。   吃过饭,许菱双就开始专心进行自己的工作了。   她还跟之前一样,画好一张就先送出去一张,一直到了夜里十二点,许菱双交出了四张大图,就像张老说的那样,具体到就好像他是亲眼看到的一般。   饶是许菱双体内很好,但当她走出去上厕所的时候,人都有点儿摇晃了。   汪凡说:“许医生,你可以休息一下,明天早上你需要跟他们一起进手术室。”   “好。”许菱双揉揉眼睛道:“我要睡觉。”   “跟我来。”   许菱双跟着汪凡走进一间休息室,朝一张行军床上一躺,就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许菱双半梦半醒间被人叫醒,她费力的睁开眼睛,就在明亮的灯光下看到了秦远的脸。   许菱双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没想到每个梦里都是秦远……”   一只温暖的大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秦远温柔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方响起:“别睡了,不然会误事的。还有,你没做梦,我真的过来了。”   许菱双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秦远?你怎么过来了?”   “是廖原叫我过来的。”秦远说:“张老说你看上去情绪不高,精神也不是很好,廖原就把我弄来了。”   “你这样过来不要紧吗?你们过年都不能回家的。”许菱双一把抱住他,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她才笑着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秦远说:“不要紧,我算是被叫过来执行任务的。”   “那你能在这里待多久?”   “等你们走出手术室,我就该回去了。”秦远亲了亲她的小脸,道:“好了,我陪你出去洗漱吃饭,时间比较紧,外头催的厉害。”   “是汪凡在催吧。”   秦远点点头:“是他。”   许菱双低声说:“我不喜欢这里的气氛和环境,有一种拿着刀逼着我工作的感觉,所以我情绪一直不太好。”   秦远亲了亲她说:“我明白,不过现在我来了,你不用考虑这里的气氛和环境。再说,你要相信自己的实力,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张老还狠狠夸了你一顿呢。”   “那个病人到底是谁啊?”许菱双用更小的声音问道。   秦远说:“我也不知道。”   “那就算了,管她是谁呢,反正一视同仁啦。”许菱双又在他的怀里蹭了蹭,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   等许菱双钻出被窝,穿好衣服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行军床上铺的盖的都是洗晒干净的,看来汪凡这个人也不是毫无用处的,至少准备的东西很不错。   洗漱完毕后,许菱双就拉着秦远去吃饭,饭菜还是那两个年轻姑娘送过来的,大概是考虑到他们要进手术室的关系,大清早的就端出了红烧排骨,不过许菱双很喜欢这样的早饭,她吃的饱饱的。   秦远来了之后,她的精气神确实比之前高涨多了,就算面无表情,大眼睛也透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张老说:“小廖还真是没说错,你爱人一过来,你就有精神了。”   许菱双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看到他就觉得安心。”   “这么说起来,昨天你果然是有些不安的。”张老道:“我就说你的状态跟之前不一样呢。”   “也不是不安,就是这次的阵仗弄得有点大,我都准备在家过年了,突然被飞机拉过来。来到这里之后,这里的气氛压抑的让人不舒服。”许菱双说:“加上患者的病情这么严重,我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廖原在电话里可是说过的,只有手术成功才会让她回家,等她检查过病患的大脑,发现手术成功率低到不敢想象,她的脑子就有很多不太好的联想了。   比如会不会把她关起来啊,她自己被关起来倒是不要紧,可是她的儿子才半岁啊,秦远又要很久不能回家,这不是开玩笑吗?   等她一起床见到秦远,她顿时就不担心了,就算她这边被困住了不能走,秦远过来了,她就不担心小陶陶了。   张老说:“你别紧张,气氛压抑是因为大家都很重视这个手术,其他的,你不要多想。”   “是,我知道了。”许菱双点点头。   进去做准备前,许菱双跑到秦远的面前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然后说:“你不用在这里等我,你去廖原家看看陶陶吧。只有他跟白嫂两个人在陌生的地方,我怕他会不习惯。”   “好。”秦远也亲亲她,低声说:“一会儿你们进去了我就去廖家陪儿子,之后我会等电话通知再过来看你。”   两个人说完话,许菱双就进去了,秦远也坐上戴子豪的车子去了廖原家。   小陶陶的状况一切安好,白嫂跟廖家的保姆相处的也挺愉快的,放了寒假的廖舟正拿着玩具陪小陶陶一起玩呢。   不过看到秦远的时候,小陶陶还是兴奋的冲他挥舞着小胳膊。   秦远抱起儿子,这才发觉一阵子没见,他还挺想这个小东西的。   他在廖家待了一整天,到晚上八点,小陶陶睡着了,他就站起来说:“我去医院。”   戴子豪说:“刚刚有人打电话过来说了,说手术时间可能要到夜里才会结束。”   “我知道,不过我想过去等着。”秦远道。   廖舟说:“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廖原道:“别添乱。”   “我去给许医生鼓劲儿啊!我不管,我就要去!”   廖原向来对这个弟弟百依百顺,便只能点头道:“好吧,子豪陪他们过去,记住,要防止小舟胡闹。”   戴子豪就开车把他们送了过去,不过,他们等待的地方是一间关上门的办公室,据汪凡说,这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   廖舟皱着眉头说:“我知道里头的病人是谁,搞这么神秘做什么啊?”   “他们是怕我知道了,不是在防着你。”秦远笑了笑,并不想知道患者到底是什么人。   他可是个顶聪明的人,明白有些东西,不知道反而是好事。   廖舟说:“老秦你别紧张,我相信许医生的本事。”   “恩,我也相信。”秦远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捏了一把冷汗。   晚上十点多,外面传来了消息,说手术结束了,目前看来是成功了,但还要等病人醒来才算数。   廖舟说:“这是什么意思嘛?”   戴子豪说:“估计是要等度过危险期了才算。”   “我可以见到菱双了吗?”秦远问道。   戴子豪说:“说是过一会儿才能见到。”   廖舟很不高兴的说道:“真麻烦!戴哥,我饿了!”   “小祖宗,你忍一忍吧,过一会儿等见到许医生了,陪她一起吃不好吗?”戴子豪笑眯眯的说道。   没想到廖舟立刻被哄好了,他甚至高兴的说道:“对哦,我可以陪许医生一起吃!啊,老秦,许医生喜欢吃什么,我赶紧让戴哥出去准备准备。”   秦远说:“一般她很累的时候,喜欢吃肉和吃一点儿甜食,水果也喜欢。”   戴子豪就出去准备了一下,等他们见到许菱双的时候,戴子豪拎着很多吃的走过来,他说:“不是我准备的,是老汪。”   许菱双靠在秦远的怀里不想说话,秦远喂她喝了一大杯热乎乎的甜牛奶,她才叹口气说:“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早上。”秦远亲亲她的额头,眼中满是心疼之色。   许菱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那还挺好的,晚上你陪我。”   “好。”秦远说:“现在有胃口吃东西了吗?我喂你。”   许菱双坐直身体,摆摆手说:“我自己吃,我现在可以吃下一头牛。对了,陶陶怎么样了?”   “挺好的。”   许菱双一边吃东西一边跟秦远说着琐碎的家常,廖舟就用一种很稀奇的眼神看着她。   “这么看我做什么?”许菱双咽下一颗肉圆。   廖舟说:“就是有点儿稀奇,我以为仙女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仙女肯定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但我又不是仙女。”许菱双道。   “我觉得你是。”廖舟傻乎乎的笑了笑。   吃过东西,许菱双去了医院的集体浴室洗了澡,就舒舒服服的窝在秦远的怀里,一脸放松的表情。   秦远说:“不害怕吗?”   “不害怕。”许菱双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预感,我觉得患者很快就会醒来。”   许菱双的预感是正确的,两天后,患者醒了过来,包括张老在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许菱双一直被困在医院不给离开,等病人一醒,她就去找汪凡说:“请问我可以回家了吗?”   “暂时还不可以。”汪凡说:“还不清楚后遗症……”   许菱双惊呆了,她说:“汪凡同志,要是有人作为介绍人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是不是要包你生儿子才算数啊?”   汪凡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但他还是一脸严肃的说道:“总之,等全部确定好了之后,才会安排飞机送你回家,你目前不可以离开京市。”   许菱双转了转眼珠子:“不可以离开京市,我总可以去廖原家看看我儿子吧?”   汪凡愣了一下,不知道去哪里请示了一下,回来才说:“我派车送你过去。”   许菱双总算见到了自家的小宝贝,她抱着小陶陶亲了好几口,小陶陶也兴奋的不得了。   白嫂说:“一直见不到你,陶陶就一直啊啊的,我觉得他是在问你呢。”   “乖宝贝,对不起啊,妈妈现在可以一直陪着你啦。”许菱双又亲了亲儿子的小脸,母子两个咯咯咯的笑成了一团。   眼看就快要到除夕了,许菱双说:“我觉得我们今年要在外面过年了。”   一直赖在这里不走的廖舟说:“在这里过年不好吗?这里也很热闹的,我也在大哥家里过年!”   许菱双笑了笑:“我还是习惯在自己家里过年。”   正说着,廖原家的电话响了,保姆接了电话说是找许菱双的,她就猜到一定是医院那边打来的。   她去接电话,廖舟也跟过去偷听。   电话那头是张老,他说:“小许,病人的左半边身体不能动了。”   许菱双说:“这是很正常的后遗症。”   “我知道,我是想告诉你,你可以回家了。”张老说:“这次还是多亏了有你在,希望你能早点毕业。”   “我争取。”许菱双笑了起来。   挂掉电话,许菱双立刻欢快的跑到白嫂那边:“白嫂,快点收拾行李,我们回家过年!”   白嫂还没说话,廖舟就一脸委屈的说道:“不能留在这里过年吗?我们家真的什么都有!”   许菱双笑着说:“不能。”   “那我能去你家过年吗?”廖舟可怜巴巴的问道。   许菱双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还是不能。”   廖舟快哭出来了,许菱双说:“不过你可以去给我拜年,初五以后吧。”   “初五以后?”廖舟精神了,“那你等着!”   几个小时后,许菱双他们就被飞机送回了省城。   站在自家院子门口的时候,许菱双快要喜极而泣了:“回家真好!” 第79章   她头一回觉得自己无比热爱这个小院子,简直恨不得抱住大铁门亲两口。   打开院子冲进屋子里,连小陶陶都叫了几嗓子,估计是回到家里这个熟悉的环境所以高兴了。   白嫂也激动的不得了,她说:“我都以为要在那边过年了,没想到我们能赶在除夕前回来。就是我们没有买菜,明天吃团年饭,没有荤菜怎么办啊?虽然咸鱼咸肉也能将就一下,不过没有新鲜猪肉还是不像话的。”   许菱双不以为意的说道:“能在家过年,吃一口鸡蛋面都是好的,还要什么荤菜啊。”   “也是。”白嫂笑着说:“好了,你看着陶陶,我来打扫卫生。”   许菱双说:“不用,把陶陶放在摇床里让他自己玩,我帮你一起打扫卫生。”   刚把小陶陶放进摇床摆在客厅,隔壁邻居听见动静都跑过来了。   “回来了?”   许菱双放下抹布走出去:“回来了。”   “怎么突然跑出去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们不在家过年了呢。”姚金凤说:“不过你们这会儿回家,明天过年怎么办啊?不是什么都没准备吗?”   “没事儿,家里还有一些大白菜,这几天吃喝弄简单一点,等菜市场开门了就好了。”许菱双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道:“主要是在家就好。”   “我家今年买了半桶鱼,你拿一条过去明天吃。团年饭,没有鱼像什么样子?”姚金凤说着就跑回去拎水桶了。   许菱双挑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然后问她多少钱。   姚金凤摆摆手说:“要什么钱?平时你们家吃好东西也没少过我们的份儿啊。”   其他邻居也拿了白萝卜、新鲜青菜等蔬菜过来,想要帮许菱双凑一点儿像样的团年饭。   大家正在院子门口说话呢,一辆很气派的小轿车忽然开了过来。   许菱双现在看到这种气派的轿车就不太舒服,等车子在自家门口停下,她已经在心里翻白眼了——明天就是除夕了,能别再给她找事情了吗?   副驾驶位上下来一个陌生的男青年,他打开后备箱,拎出来一个半人高的□□袋,装得鼓鼓囊囊的。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男青年面无表情地走到许菱双家的院子门口,一扫面前的几个女性,把□□袋交给了许菱双。   “您好,您就是许医生吧?这是汪凡同志让我给您送的东西。”男青年说完也不等许菱双有回应,转身就走了。   许菱双打开□□袋,立刻哇的一声低呼出来:“这么多猪肉和蔬菜!”   邻居们也凑上去看,麻袋里面装着好几块猪肉,都是后腿肉,一块有一斤多的样子,还有四个猪蹄子,猪肉的下面是蔬菜,能看见乌塌菜、青菜、白萝卜、胡萝卜,最下面好像还有土豆和山药,不过看不真切。   姚金凤说:“有这么多东西,足够过个好年了。”   “是呀是呀。”   “不过汪凡同志是谁啊?为什么给你送菜?”姚金凤有点儿好奇。   许菱双说:“我之前出门是为了帮忙救一个病人,汪凡同志是病人的家属。”   虽然不知道汪凡到底是什么人,不过这个□□袋肯定是出于感谢的心理才会送过来的吧。   在京市待到心情暴躁的许菱双直到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的舒坦了,虽然这趟京市之旅过程并不美丽,但最终救了一个人的生命,现在也能回来过个富足的好年,结果还是很好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这人还挺会感谢人的。行,见你们有肉有菜我就放心了。”姚金凤跟其他邻居都笑眯眯的回去了。   许菱双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袋拖进屋里,白嫂一看也高兴起来了,她赶紧说:“今天晚上就可以把猪蹄子炖上了,再泡点黄豆,我记得你特别喜欢吃。”   许菱双想到白嫂做的黄豆炖猪蹄儿,口水都快下来了,她立刻道:“那我们快点打扫卫生,弄好了就准备食材。”   两个人忙忙碌碌收拾了好一会儿,家里到处都干干净净的,白嫂又开始擦窗户的时候,许菱双一拍脑门:“没去办年货,我们连红纸都没买。窗花倒是无所谓了,但春联一定要贴的。”   “赶紧找人问问,借几张大红纸回来。”白嫂道。   许菱双先去问了邻居,没借到,她就骑上自行车去了李桃家。   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李桃红着双眼蹲在地上用手搓洗一条床单,岳志峰并不在家,应该是跟秦远他们一样,都在军区待命呢。   “桃子?你怎么了?”许菱双赶紧问道。   李桃吸吸鼻子甩甩手站起来,委委屈屈道:“许老师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好想你啊。”   “刚回来没多久。”许菱双说:“就要过年了,你怎么现在洗床单,还在哭?”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李桃的眼泪就再一次滚落下来了。   她说:“刚才岳志峰的妈妈和嫂子过来了,两个人在这里数落了我好久,我心里有点难受,许老师你又不在家,所以我就一个人在家哭了一场。不过没什么事情的,哭过就好了。”   许菱双说:“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小事啊,而且你怎么现在洗床单?往常你都是大年二十五就洗换好了吧。”   “也没没什么,就是她们数落我的时候我回了几句嘴,他妈妈不高兴,顺手泼了一杯茶,刚好泼在床上了。茶渍弄久了不好洗,所以我想快点把它洗出来。”   “都动手了,根本不是小事情。”许菱双说:“她们俩一直这样吗?之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李桃说:“之前倒也没有的,他妈妈对我一直都算和气。我自己没爹没妈,自从跟岳志峰结婚后,就把他的爹妈当成自己的亲人了。原本也都好好的,就是最近几个月,他嫂子一直说我又穷又没有家里帮衬,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他妈妈的态度就有点改变了。之前只是说说而已,今天她们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跑过来,对我这里的一切横挑鼻子竖挑眼,然后就说我要是再生不出来孩子,就让岳志峰跟我离婚。反正他们家条件好,岳志峰离了婚也能找到一个好生养的。我当时气不过,就跟她们顶了几句嘴。现在想想,真是何必呢?”   许菱双说:“顶嘴怎么了?就许她们说你,不许你还口?走遍天下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可是我确实怀不上孩子啊,岳志峰也很喜欢小孩子的,可是……”李桃低下头去。   许菱双说:“怀不上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说不定是岳志峰的身体原因呢?”   “许老师,之前你说你认识老中医,你能带我过去看看吗?我听人说有的老中医可以包生子的。”   许菱双说:“岳志峰的哥哥不是已经有儿子了吗?你生个闺女会有问题?”   李桃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听我婆婆的意思,女儿都是赔钱货,大概也是希望多几个孙子吧。”   “好吧,过阵子我带你去看老中医。”许菱双说:“不过,桃子,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都是老天赐给我们的最好的宝贝。如果以后你生了一个女儿,不管你婆婆怎么对你,你自己要想清楚。”   “我……我知道的。”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个了。对了,反正岳志峰不在家,秦远也不在,你洗好床单就收拾收拾去我家住着,明天跟我们一起过年。”   李桃高兴起来了:“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许菱双说:“今年董家也没人,董老五去军区备战了,你哥哥要带着香萍去双井村过年,只有来我家了。”   “那你等我一下,我把床单晾起来就可以了。”李桃一抹眼睛,赶紧去搓洗床单。   等李桃把床单晾好,许菱双就说:“你们家还有红纸吗?借我一点儿拿回去写春联。”   “有的,你等我去拿。”李桃收拾了一套换洗衣服,又把自己之前买回来的菜肉拎上,就跟许菱双拿着一卷大红纸去了秦家。   多一个人,家里就显得更热闹一些,小陶陶也喜欢李桃,一来就缠着她陪他玩。   许菱双把红纸裁好,在八仙桌上写了一副吉祥的对联,就放在那里等着墨汁手干。   结果,等她从院子回到客厅,就看见李桃跟小陶陶两个人的脸上手上都是墨汁,涂得跟大花脸一样。   许菱双凉凉的说道:“墨汁洗不掉的,你们俩明天过年就这样过吧。”   “真的?”李桃吓了一跳,赶紧拿了肥皂去外面水池子洗脸,搓洗了好一会儿才把脸洗干净。   许菱双把小陶陶抱进了卫生间,用异能才把他的小脸弄干净。   没办法,小宝宝的皮肤太娇嫩了,要是用肥皂使劲搓,肯定得搓下一层皮来。   当天晚上,许菱双做了一个热锅子,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又在客厅看起了电视。   虽然是新闻联播,不过李桃和白嫂都看的津津有味,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内容。   许菱双一边用耳朵听新闻,一边给小陶陶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把他放进被窝里开始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   大概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小床的关系,陶陶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许菱双亲亲他恬静的小脸蛋,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   白嫂已经洗漱好了,她说:“明天都要早起,你们别太晚睡觉啊。”   李桃还是一直盯着电视机,然后随口道:“知道啦。”   许菱双说:“那桃子,我先去洗澡,你继续看电视吧。”   “好。”   许菱双洗澡洗到一半,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很大的叫声。   因为附近有小孩子在放鞭炮、放烟花玩耍的关系,所以许菱双听了好几遍才听见外面到底在叫什么。   “李桃!你胆子不小啊!妈不就说了你几句吗?你居然敢离家出走?小峰不在家,你一个女人跑出来,你要不要脸啊?李桃我告诉你,你别躲着,你有种出来!”   听声音像是李桃的大嫂,许菱双随便擦了一下身上的水珠,用大浴巾把自己的身体一裹就走到客厅去了。   客厅里,李桃正捂着耳朵坐在沙发上,脸上充满不安:“许老师,他们怎么知道我在你这里?”   许菱双说:“之前我们俩过来的时候,不少人都看见了。”   “那……那我现在怎么办?”   许菱双说:“你安心在我家待着,别管他们在外头吼什么,你别出去。院子门我已经闩上了,他们要是敢进来,我就把他们打出去。”   “可是……如果这样做了,岳志峰回来了怎么办?他会不会怪我?”李桃低声道。   许菱双愣了一下,她忽然发现,这几个月因为非常繁忙的关系,她跟李桃接触的时间变少了很多,所以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没生孩子这件事已经影响到李桃的性格了。   许菱双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她一把抓起李桃的胳膊,道:“你去客房待着,我放收音机给你听。桃子,你记住了,你是特别好特别好的姑娘。我给你检查过身体,不能生孩子不是你的问题。而且就算是你的问题,不能生孩子他们家就能这样对你了?婚姻是两个人互相扶持相伴一生,生孩子是锦上添花而已。”   李桃有点迷茫地跟着许菱双走进客房,然后低声道:“可是,谁结婚不生孩子呢?大家都要生的。”   “咱们大院没孩子的夫妻多了去了,就我们这一排院子第一家,他们家就没孩子啊。”许菱双说:“你这么惊慌到底是因为什么?”   李桃抓住许菱双的右手,用力道:“我哥哥已经结婚有家庭了,我也结婚搬出来了,要是因为我不能生孩子,岳志峰跟我离婚了,那我怎么办啊?我没有家可以回去了……”   她的眼中充满恐惧,许菱双鼻头一酸,立刻把李桃抱住了。   她明白这种感受,作为一个有过相同经历的人,许菱双太清楚无家可归的恐惧,她也能明白李桃此刻的惶恐不安。   “桃子,别害怕,你不是无家可归,你还有哥哥,你哥哥永远不会不管你。还有,你忘记了吗?你结婚前,董老五跟你说过,董家永远是你的娘家,以后要是不开心了就回董家找他,他永远是你的靠山。”许菱双说:“你嫂子现在发难,不过是仗着你哥哥不在省城,董家人又都在军部那边的关系。但是就算他们都不在,你还有我呢。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家永远对你敞开大门。”   李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哭的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她说:“许老师,我真的好害怕啊,我婆婆一直说,如果我生不出,就要岳志峰再娶。我好怕自己离婚后被赶出来,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许菱双说:“岳志峰知道这些事吗?”   “我没跟他说。”   “为什么不说?你应该告诉他的。”许菱双说:“岳志峰是你的丈夫,他应该保护你,站在你这一边,如果他知道了,他肯定不会任由他的妈妈和嫂子这样欺负你的。”   说起来,岳志峰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从结婚前到结婚后,他的表现都挺好的,李桃大概是过于忧虑,所以才会不敢告诉他。   外面,岳志峰的大嫂还在大吼大叫,隔壁邻居都跑出来跟她对骂了。   许菱双说:“你待在这里,我穿好衣服出去看看。”   许菱双穿上衣服,打开走廊灯走了出去。   “黄同志,你在我家大门口骂什么呢?我们招你惹你了?”许菱双说:“还有,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李桃来我家住几天怎么了?你这样无缘无故跑别人家门口来骂人的行为才叫不要脸。”   外面除了黄同志,还有李桃的婆婆,李桃婆婆比较忌惮许菱双,见她出来就赶紧笑着说:“哎呀,许医生,我们家大嫂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觉得大过年的,虽然小峰不在家,但媳妇儿跑出去了,总是不太好看的。”   黄同志哼了一声,瞪着许菱双想骂人又不敢。   “是我叫桃子过来陪我的,秦远不在家,我害怕。你们对此有意见?”许菱双眯起眼睛问道。   李桃婆婆显然很有意见,但对着许菱双她不敢说什么,只能道:“没意见没意见,就是呢……我们家习惯在一起过年,明天小峰爷爷奶奶也要过来过年,还有小峰的大姑一家人。你看嘛,一家子一起过年很热闹的。所以,我们要喊桃子一起回去。”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也想热闹,我偏要留桃子在我家过年。”许菱双说:“就这样吧,你们还有其他事情吗?”   黄同志气的七窍生烟,她抓住大铁门咣当一声晃了一下,然后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男人是营长你就了不起了?你就能这样欺负人了?明天家里那么多人过来过年,李桃不回去帮忙做饭,是想累死我一个人吗?”   许菱双冷笑一声,道:“你也可以不做啊,又不是我逼你做那么多饭的。”   “李桃要是不回去帮忙做饭,就让小峰跟她离婚!”黄同志嚷嚷道。   “哦,随便,你有种的,自己去跟岳志峰说这句话。不过,我料你不敢。”许菱双上前一步,提高声音道:“我现在要进去睡觉了,要是你们继续在我门前大吼大叫,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她转身就走,黄同志没被吓住,但李桃婆婆害怕了,她低声说:“回去吧,这个许菱双一直不好惹的,听说她男人过了年就要升副团了,惹不起的。”   “那就由着李桃待在这里?明天让我一个人累死?妈,我可是给你生了两个大孙子的,李桃连个蛋都下不出来,你要是偏心她,我就带着两个儿子回娘家!”   “哎呀,别别别,千万别。我会想个法子解决的,你别急啊。”   当天晚上,许菱双跟李桃聊了很久,主要就是强调她的身体没有问题,还有教她树立自信心和相信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不知道李桃是怎么想的,不过第二天早上,许菱双走出卧室,觉得李桃看上去好像已经没事了,连笑容都回到了从前。   满屋子香喷喷的,猪蹄是昨晚就炖好的,白嫂又准备了红烧肉和四喜丸子,鱼也早就洗破好了放在一旁备用。   李桃一边帮忙一边吃零食,她还说:“许老师,你们去一趟京市,怎么连特产都没带啊?”   “又不是去玩的,哪有心情买特产?”许菱双说:“你要是想吃,回头我请廖原寄一点过来。”   “好啊好啊,我想吃。”李桃嘿嘿一笑。   许菱双见她笑容如初,便有些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   正忙得高兴,岳志峰忽然匆匆忙忙的跑过来了。   出来开门的许菱双愣了一下:“你怎么能回来?”   秦远和隔壁左右的人都不给回家呢!   岳志峰满头都是汗,他摘下帽子焦急的说道:“许老师,桃子是不是在你家?”   “是啊,怎么了?”   “我妈病倒了,让她赶紧出来,跟我回去照顾我妈吧。”岳志峰说:“我们本来是不给回来的,不过我嫂子打电话给我,说我妈病倒了,领导才批准我回来看一眼的。”   许菱双脸一沉,道:“你回家了吗?”   “还没呢,我嫂子说家里都是客人,让我先带桃子回去帮忙。”   “桃子又不是医生,她能帮什么忙?”许菱双冷冷道:“我是医生,走,我陪你回家看看。”   “可是……桃子……”岳志峰又不傻,他看出许菱双在生气,所以有点犹豫了。   “桃子怎么了?她大过年的在我家待着,你就没想过原因?”许菱双说:“当初你们结婚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啊……”   岳志峰抖了一下:“许老师,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我不太明白,桃子来你家是因为跟我生气吗?”   “你回家看看就明白了。”许菱双把他朝外一推,然后把院子门闩上了,“还有啊,生病了就去看医生,医院今天又不休息。”   岳志峰看着许菱双走进屋里,他愣了好一会儿,转身朝自己父母家跑过去。   到了岳家,院子里、屋子里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好几个小孩子在院子里做游戏,而岳志峰的母亲正笑容满面的端着一盘瓜子花生,在劝几个孩子多吃一点呢。   岳志峰傻眼了:“妈,你不是生病了吗?” 第80章   他妈一看见小儿子,立刻高兴地跑过去:“你真的回来了!之前你嫂子跟我担保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你们领导为人还不错。快进来快进来,过一会儿就能吃团年饭了,吃完再在家里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去。我都听人说啦,你们待在那边也没事做的,不知道为什么不给人回家过年。”   岳志峰有点迷茫的被拉进了院子,不过他又不是傻子,见他妈精神抖擞的跑来跑去,又是给他泡茶又是给他拿吃的,他大概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妈,你装病骗我回来?”岳志峰有点不高兴了。   这小伙子跟他爸一样,都很正直,不过他爸正直到有些固执了,所以他妈妈和嫂子敢这样骗他回来,却绝对不敢骗他爸爸。   “什么装病?我本来就不太舒服啊,这是看到你,心情好,身体就一下子变好了。”   岳志峰说:“还想骗我呢?刚才我站在外头就看见你在带孩子了,真要是病的那么严重,还不得躺在床上吗?”   岳志峰母亲说:“就算是骗你回来过个年,也没啥大不了的吧。你爷爷奶奶也在屋里呢,你大姑也来了,他们都想见见你呢。”   “那你们怎么不喊爸回来?还不是不敢?你们就看我好说话,所以骗我。”岳志峰头一扭,“我回去了。”   “哎哎哎!你回去了不要紧,赶紧把李桃叫回来帮忙做饭!我一个人忙前忙后,都快累死了,她倒好,在别人家躲着快活,凭什么啊?”黄同志突然从厨房跑出来了。   岳志峰想到了许菱双的话,便说:“你们是不是对桃子说什么难听话了?”   “你什么意思啊你?”黄同志说:“我们能说什么?你家李桃那么金贵,我们敢说什么吗?都是做儿媳妇的,凭什么我在这里累死累活,她在别的地方偷懒?我不是人啊?家里来客人就是我一个人的事?”   岳志峰说:“这里本来就是大嫂的家啊,我跟桃子是分出去住的。之前家里来客人,也没让她回来做过饭的。”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李桃嫁来我们岳家都多久了?到现在她的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还想继续做大小姐啊?小峰,你可要搞搞清楚,她是个孤儿,可不是什么董家的大小姐。”岳志峰母亲说:“之前你娶她的时候,我还以为能沾到董家的光,又见她还算老实,所以才同意的。可是你们结婚后,董家根本就没有帮衬过咱们啊。说到底,李桃根本就不配不上你,要是她能给你生个儿子,那倒也就罢了。可她一直没动静,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儿?”   岳志峰说:“妈,我们结婚没多久啊,当初大哥大嫂也是结婚第三年才怀上的。”   “我第三年怀上的怎么了?我十八岁就跟你大哥结婚了,李桃都几岁了?小峰,我可告诉你,这年纪大了就不好生了。”黄同志说:“李桃看上去那么瘦,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有毛病。”   “说谁身体有毛病呢?”许菱双忽然出现在岳家的院子门口,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院子里的一群人,然后朗声道:“我是医生,我可以担保桃子的身体没有问题。”   “没问题咋到现在还怀不上呢?你想糊弄谁啊?”黄同志撇撇嘴。   许菱双笑了起来:“生孩子又不是女人一个人的事情,说不定是男人身体不好呢?”   “你再瞎扯?我儿子怎么可能身体不好?我儿子这么壮!”岳志峰母亲不高兴了。   许菱双说:“就许你们空口白话说李桃身体不好?就不许别人说你儿子身体不好?那你们岳家的人也真是挺霸道的。”   “你一个外人,少管咱们家的事!”黄同志吼道。   许菱双说:“我跟李桃亲如姐妹,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再说她哥哥跟我亲妹妹结了婚,我跟李桃是亲戚,我怎么不能管她的事情了?就因为她还没怀上孩子,最近这几个月,你们两个前前后后给了她多少气受?你们亏心不亏心啊?不就是看着李桃没有爹妈,所以故意欺负她吗?”   岳志峰有些吃惊:“许老师,你说桃子被欺负了?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啊?”   “她不敢跟你说,怕你不高兴,也怕影响你跟家里人的感情。”许菱双说:“桃子对你这么好,你心里要有数。”   岳志峰表情复杂的点点头,道:“许老师是过来找我的吗?我这就跟你过去看看桃子,我真的不知道她最近受委屈了……”   “受什么委屈?我是她婆婆,我说她几句都不能说吗?那她本来就生不出来孩子,我还不能说了?要是她一直这样下去,我们家小峰可就要绝后了!这可是头等大事,我关心这件事有什么问题?许医生我跟你说,你说自己是李桃的亲戚,那就更好办了,你赶紧回去劝劝李桃,让她好好打算一下,要是再过半年还怀不上,我就要给小峰重新找个媳妇儿了。”岳志峰母亲理直气壮的说道。   岳志峰惊呆了,他之前一直以为他妈妈挺喜欢李桃的,毕竟俩人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妈,你在桃子面前不会也是这样说话的吧?”岳志峰问道。   “说什么?”   “就是重新找个媳妇儿什么的……”   “对啊,我说了啊,又没说错,怎么了?”   岳志峰倒抽一口凉气,转身就跑。   “哎!小峰你怎么跑了?你快点把李桃喊回来做饭!我快累死了!”黄同志跟在后面喊道。   不过岳志峰跑得快,这会儿已经不见人影了。   许菱双笑了一下,把手里端着的一个大碗放在院子里的一张圆桌上,然后道:“这是桃子做的卤鸡蛋,叫我端过来孝敬老人家的。”   “我们不稀罕!你端走!她要是真的想孝敬老人,赶紧回来帮忙做饭!”黄同志黑着脸说道。   “她在帮我做饭呢,反正是不可能回来给你帮忙的。”许菱双笑着说:“你不高兴可以找我算账。”   “你!”   “好了,我回去了,祝你们全家人新年快乐啊。”许菱双笑眯眯的走了。   秦家,疾步跑过来的岳志峰在客厅拉住了李桃。   “桃子,对不起。”岳志峰满脸愧疚。   “这是怎么说的?你没有对不起我啊……”李桃笑了笑。   “妈最近是不是经常拿生孩子的事情逼你?我完全不知道,让你一个人受委屈了。”岳志峰小心翼翼的抱住李桃。   李桃靠在他的怀里,笑的甜滋滋的:“老人家想抱孙子是可以理解的,我也没什么受委屈的。”   她就是知道岳志峰对她好,所以才会瞒下这种事,一个人默默的承受。   “我觉得许老师说得对,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又不是你一个人能生得出来的。”岳志峰说:“要不然,等过了年,咱们俩都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你们不是有体检吗?还检查什么?”   “这是检查能不能生孩子,不是普通的体检。”岳志峰说:“刚才许老师说,可能是男人身体有问题,我脑子里开始疑神疑鬼了。”   许菱双刚好走回来,听见这句话就道:“你也别疑神疑鬼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号号脉,这生孩子嘛,还是我们中医最擅长。”   岳志峰欣然同意,坐下来就让许菱双给他号脉。   许菱双给他检查了一下,道:“你身体应该也没有问题的。”   “那为什么我跟桃子还没有孩子?”岳志峰不解。   “你又不是天天在家,生孩子得遇到排卵期才行。”许菱双说:“要不这样吧,回头我按照桃子的生理期计算一下,你赶在她排卵期的那段时间回家就行。”   岳志峰脸一红:“这是算日子生孩子啊?”   “对啊,那你听不听?”许菱双笑了。   “听。”岳志峰红着脸傻乎乎的说道:“我特别想有一个跟桃子一样的孩子,要是闺女就更好了,肯定贴心。”   李桃说:“不行的,我要是生个女儿,你妈妈肯定还是会让我们离婚的……她说了女儿不值钱。”   “别管她说什么,这是我的人生,我的家庭,我想生女儿,就要生女儿。”岳志峰说:“我妈已经有两个孙子,还要那么多孙子做什么?岳家想要传宗接代,不是已经有了吗?”   “可是……”   “没有可是。”岳志峰认真道:“桃子,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你,我跟你结婚,就是因为想跟你在一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在想:这个姑娘笑起来真好看啊,要是她能给我做媳妇儿就好了。没想到后来你真的给我做媳妇儿了,我可高兴了。咱们俩,能生孩子就生,不能生孩子也不要紧,老了以后,咱们俩互相照顾就是了。你放心,我身体这么好,我肯定会照顾你到□□十岁的。”   李桃鼻头一酸,眼泪哗哗的就淌下来了:“峰哥,你对我这么好,我……我……”   “你怎么哭了呢?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那谁娶个媳妇儿不是得认真疼的?”岳志峰赶紧给李桃擦眼泪。   李桃擦干净眼泪,不哭了,她说;“之前是我想岔了,你妈妈催我生孩子,我又不敢告诉你,最近老是一个人在家哭。唉,我真是傻,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   岳志峰心疼的抱住她,道:“也是我不好,我太蠢了,居然没发现你最近情绪不对。你放心吧,一会儿我就回家去跟我妈好好谈谈。孩子呢,我们尽量生,但是她不能逼你,更不能对你说什么难听话。而且你别听她在那儿吹牛皮,我这样的要是离了婚,谁愿意嫁给我啊?也只有你不嫌弃我了,是不是?”   许菱双跟白嫂就站在厨房门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俩又哭又笑的,白嫂低声说:“真是瞧不出来,小岳平时看着傻愣愣的,这关键时刻嘴巴这么甜。”   “要不怎么能娶到桃子呢?”许菱双说:“只要岳志峰立场坚定就行了,后头他妈妈应该不会再折腾桃子了。”   白嫂说:“这可不好说的,就他们家那个大嫂,那可是个搅屎棍子,要是桃子不能尽快怀上孩子,以后准得闹事儿的。”   白嫂年纪大了,看人很准,团年饭刚刚吃好,黄同志就带着岳志峰母亲吵上门来了。   原本,岳志峰是要回家去吃团年饭的,毕竟爷爷奶奶都在这里,不回去好像不太像话。   但因为李桃哭过一场的关系,所以岳志峰有点担心她,就留在秦家过年了。   岳家那边,黄同志一个人做了那么多饭菜,吃完之后,所有人把碗筷一放就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那一堆杯盘狼藉的场面还等着她一个人去收拾,她就不高兴了,于是怂恿自己的婆婆,说:“李桃真不是个好东西,她自己不要脸在外头过年就算了,居然撺掇着小峰也不回来过年。真是太不像话了!妈,我看那个女人,真是没把你和爷爷奶奶放在眼里啊。”   岳志峰他妈是个经不起撺掇的人,一听这话就火了,拉着黄同志就跑来了。   岳志峰不傻,一看他妈跟大嫂怒气冲冲的跑过来,他就心里有数了,所以他拦住李桃跟许菱双,说自己一个人出去解决。   许菱双就站在厨房窗户那儿朝外看,只见岳志峰只出去了一会儿,跟他妈一个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他妈就好像突然被雷劈过似的,一脸惨白的回去了。   黄同志还想闹,被老太太一个巴掌扇在了后脑勺上:“闹什么闹?赶紧回去收拾洗碗!谁有心情在这里跟你闹?”   黄同志被打懵了,不过她到底不敢跟婆婆争辩,只能气冲冲的回去了。   岳志峰回到客厅,李桃好奇的问道:“峰哥,你跟你妈妈说了什么?怎么几句话就把人劝回去了?”   岳志峰说:“很简单啊,我告诉我妈,刚才我请许老师帮我检查过身体了,说不能生育的那个是我。我妈不相信,我就跟她说,许医生可是军区医院的名医,大家都知道的,她就吓傻了。”   许菱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岳同志,你可真是好男人!为了桃子,你连这种话都敢说!”   李桃却有点儿慌:“你现在骗他们倒是不要紧,但之后我们要是怀上孩子了,她会不会觉得不是你的小孩啊?”   岳志峰哈哈大笑:“你傻了吧?我最后跟她说了,说许老师有中医秘方可以帮我治疗,但治好的可能性只有一半。等我们怀上孩子,就说是许老师治好的,那不就行了吗?”   李桃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峰哥你可真聪明。”   岳志峰说:“也要感谢许老师,幸亏她是医生,我才能撒这个谎。”   “谢谢峰哥,你对我太好了。”李桃主动钻到他的怀里去了。   岳志峰憨憨的笑了一下,还亲了李桃一口,然后说:“也陪你吃过饭了,我得回去了。”   “你怎么回去?”李桃问道。   “坐公交车。”   “今天大年三十还有公交车啊。”   “有,不过开到下午五点就没有了。”   “那我送你出去吧。”李桃拉起岳志峰的手,跟他一起走出去了。   之后,李桃就安安心心在许菱双这里过节,每天看看电视吃吃零食逗逗小陶陶,日子别提多舒心了。   岳家也没人来烦李桃了,李桃一直待到正月初四才回到自己家去。   虽然秦远不在家,不过许菱双还是按照往年的惯例,一个人拎着秦远之前准备好的年礼挨家挨家的去拜了一圈年,到正月初五才闲下来在家里陪儿子。   今天也有不少人来给他们拜年的,特别是许菱双之前治过的患者家属,好些人都拎着水果过来了。   到了下午,岳志峰他妈忽然拎着一袋子大红枣过来了,说是要给许菱双拜年。   许菱双说:“不敢当不敢当,您是长辈,哪有您给我们拜年的道理?”   “当得起当得起。”她握住许菱双的手,情真意切的说道:“许医生啊,我们家小峰的身体就拜托你了。”   许菱双郑重的点点头:“您放心,医者父母心,我一定会治好小峰的。”   “大院儿里都说许医生是神医,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孩子他爸又不在家,我也不知道能跟谁说,这事儿说出去是个丑事,也不好说的。”   “千万别说,说出去很丢面子的,就算岳志峰以后不要做人,你们做父母也要做人啊。”   “是啊是啊,那我可要守好秘密。那个……还有啊,许医生,你一定要劝劝桃子,我们家小峰是个好男人,一定治得好的,她可千万不要起了异心……”   许菱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之前还说李桃不能生就要儿子再娶,现在换成儿子不能生,就要李桃守着,这当妈的也是绝了。   不过她面上还是笑嘻嘻的,还说:“是啊,我也是这么劝她的,毕竟岳志峰是个好同志嘛。”   “哎呀,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桃子很听你的话的。”岳志峰母亲放心的回去了。   到了大年初八,传达室那边叫许菱双过去接电话,电话那头是张老,他说:“之前手术的病人意识已经清醒了,不过智力有一定的退化,脾气也变得非常暴躁,对左半边身体的复健是个影响。不过,我们已经可以确定,病人的情况还是稳定下来了。”   许菱双很高兴:“也就是说,性命是肯定保住了?”   “是的,所以我打电话来跟你说一声,让你不用记挂。”张老笑着说:“还有,因为这台手术的成功,我们所有参与的人员都会受到表扬。我听他们的意思,你可能会是今年的全国三八红旗手。到时候,你们军区医院会通知你的。”   “那我就受之有愧了。”许菱双说:“手术是你们做的,我只是帮了忙。”   “没有你的帮忙,手术成功率会更低。”张老说:“你可不要谦虚,我知道你潜力无限。说真的,我现在特别期待你亲手握住手术刀的那一天。”   许菱双说:“至少还要几年。”   “我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高考才刚刚恢复嘛。”   挂掉电话,许菱双哼着小曲,心情特别好的骑上自行车回家。   正月里一直都是大晴天,大人小孩这会儿都在外头晒太阳玩耍,许菱双一路打着招呼骑到自家那条路口,就听见了白嫂的叫声。   许菱双一惊,赶紧骑回家,到门口一看,她整个人汗毛倒竖,血液全都冲到脑子里去了。   她说:“邓素,放开我儿子!”   邓素穿着一件很好看的黑色大衣,头发梳的光光溜溜,打扮的人模人样站在院子正中间,她一只手抱着小陶陶,一只手拿着一把刀抵在陶陶的小脸蛋处,正得意洋洋的看着许菱双。   小陶陶年纪太小了,不知道刀子是什么东西,所以也不知道害怕,加上他平时从不认生,这会儿被陌生人抱着他也不哭不闹,还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邓素。   白嫂哭着跑到许菱双的身边,她整个人抖得厉害,声音也在发抖:“菱双,我刚才在厨房给陶陶冲奶粉,听见有人开门进来的声音,我还以为是你,我喊了你一声没人答应,我就走出去看了一眼,就……就看到她了……对不起菱双,是我没有看好陶陶。”   “不关你的事,我出门的时候没有锁门锁院子,硬要说的话,责任在我。”许菱双两手发凉,脑袋却热的好像快要沸腾了。   军区大院是非常安全的地方,陌生人进进出出都要登记,所以平时他们在大院里进进出出,是很少锁门的。   而且,谁能想到会有人想对半岁大的小宝宝动刀子呢?   邓素打扮的这么光鲜,只要登了记门口就会放她进来,可见她是有备而来,这种事,是防不住的。   许菱双遇到过很多危险的情况,每一次,她都可以镇定的处理危险,但这一次,她发现自己无法心平气和,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巨大的愤怒,眼中也充满惊惶。   但她必须冷静,只有冷静才能将小陶陶毫发无伤的救下来,许菱双判断了一下距离,右手的几根手指轻轻捏住,打算找一个合适的位置使用异能。   为了儿子的安危,她也不考虑什么暴露不暴露的事情了,只要能救儿子就行。 第81章   隔壁家的小孩路过的时候看见了这副场面,赶紧跑回家告诉妈妈。   姚金凤拉着孩子就跑了过来,她倒还算冷静,一看陶陶被人用刀架在脸上,她一声不吭的退了回去,然后将孩子关进了自家院子,她自己则拼命朝外跑打算去喊人。   许菱双正在慢慢挪动脚步调整最佳位置,邓素忽然吼道:“你别动!再动我就下手了!”   那把明晃晃的水果刀就在陶陶的小脸蛋的正上方,刀刃几乎要擦过他的小鼻子,白嫂捂着嘴巴堵住了自己的尖叫。   陶陶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他甚至伸出自己肉呼呼的小爪子想要去抓刀尖,幸好冬天穿着小袄子,他的肉胳膊弯不过去,所以没碰到。   “好,我不动。”许菱双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她停下了动作,紧张的看着陶陶的小脸。   “许菱双,你不是厉害吗?你不是害死我爷爷也不用负责吗?现在我爷爷走了,系主任也看不起我了,他说要让我留级,还说我成绩这么差,可能没办法毕业!我是谁?我可是邓素!我们全家人都是医生,我哥我姐都是医生!我要是不能毕业,我们家的脸往哪里放?”邓素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挺平静的,她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害死了我爷爷,系主任就不会突然变成这样。许菱双,一命偿一命,你儿子还是下去陪我爷爷吧!”   “等等!”许菱双举起双手道:“既然一命换一命,你用我的命去换不好吗?你看我儿子,这么丁点大,杀死他,只能算半条命,赔不了你爷爷一条命的。真的,这样不划算,你用我的命去换,我才是罪魁祸首,你爷爷会高兴你为他报仇的。”   邓素愣了一下,她看着许菱双举起的双手,道:“你儿子只能算半条命?那也不要紧,你先自尽,然后我再送你儿子下去陪你!你加上你儿子,我爷爷肯定会高兴的。许菱双,快一点儿,你找个东西自杀,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现在自杀给我看,要不然我立刻捅死你儿子!”   白嫂终于忍不住嚎哭出声,她大声的吼道:“你不能这样!陶陶才半岁,他知道什么?你就算再丧尽天良,也不能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啊!你爷爷不是车祸死的吗?关别人什么事?你是不是疯了?”   “你才疯了!我爷爷就是被许菱双害死的!是她故意让那些医生失误,我爷爷才会死的!”邓素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对着白嫂大吼大叫,拿着水果刀的手也因为情绪激动而挥舞了起来。   眼看刀尖终于离开了陶陶的小脸蛋,许菱双深吸一口气——就是现在了!   两颗几乎看不见的细小水滴以闪电般的速度击中了邓素持刀的手腕,她觉得手腕好像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右手不受控制的一抖,刀子就随着挥舞的动作飞了出去。   “啊……”邓素一惊,赶紧伸手去捞刀子。   就在这时,许菱双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两只手劈手抢过小陶陶,右脚朝着邓素的脸重重一脚——邓素被踢飞了出去,一头撞在墙上。   许菱双抱着小陶陶跳到了院子外,她眼眶发热,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白嫂也赶紧跟着跑了出来,她直接跪了下去,对着天空叩拜道:“感谢老天爷,幸好陶陶平安无事。感谢老天爷……”   小陶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妈和白嫂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场面,他只是看着许菱双,露出一个可爱又纯净的笑容,然后“啊啊”的挥舞着小手,以为自己是在跟大人们做游戏呢。   许菱双的喉咙被哽住了,她说不出话来,只是红着眼眶在陶陶的小脸上狠狠亲了几口。   幸好邓素没有直接下手,要不然,这张嫩嘟嘟的小脸蛋可能已经见血了。   陶陶更加高兴了,他的小手揪住许菱双的衣襟,“啊啊”的表示自己想要继续玩。   姚金凤带着好几个小战士跑了过来,她看见许菱双她们站在院子外,就赶紧喊道:“陶陶救出来了?他有没有事?”   许菱双等她跑到近前,才有力气低声说:“他没事,他以为我们在跟他玩。”   “幸亏孩子还小,要不然真是吓也吓死了。”姚金凤说:“那个坏人呢?”   “在里面,被我踢到墙上去了。”许菱双冲着院子里扬了扬下巴。   几个小战士跑了进去,有人从墙角把邓素拉了起来:“哎呀,撞破头了,不是死了吧?”   “没死,这不是在喘气吗?”另一个小战士道。   “死了也活该!她拿着这么长的刀子要杀一个半岁大的孩子啊!”白嫂嚎啕大哭:“几位小同志,你们快把她抓起来吧!”   “可是,她这头破血流的……怎么办啊?而且我们也不能抓人啊。”一个小战士犹豫的看着许菱双。   许菱双这会儿稍微缓过一口气了,她说:“找警察来,其他跟我们无关。凶器还在地上,也别动了,保护犯罪现场。”   一听这话,几个小战士就把昏死过去的邓素又放回了原处,不过有人一直守在她身边,防止她有意识醒过来又伤人。   绑架挟持婴儿的案子比较严重,所以来的是分局的刑警,他们看过现场之后做了各种记录就把邓素送到医院去了,之后就是问话。   白嫂是对整件事了解最完整的人,等她说完看见的全部经过后,一个方脸警察说:“你说邓素忽然手一抖,刀子就被甩出去了?她的手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的手怎么了,我就看她当时好像犯了癫痫似的,手一抖,刀子就飞出去了。”白嫂说:“我当时都叫出来了,然后菱双就扑过去把孩子抢下来了。”   “抢下来的时候还踢了邓素一脚?把人踢到墙上去了?”   “对啊,因为邓素还想跟她抢孩子,菱双就把她踢开了。那一脚踢的可漂亮了,踢得很高,都踢到邓素脸上去了,看的我可解气了!你说那个女的多毒啊?我们陶陶才半岁啊!对着一个小婴儿出刀子,警察同志,你见过这么坏的人吗?”白嫂又开始生气了。   方脸警察说:“确实没见过,这人倒是怪狠的。不过,那位许医生是学过拳脚功夫吗?她踢的那一脚力道非常大,那个邓素的脑子好像被踢出问题了,要做手术。”   白嫂眯起双眼,不太高兴的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陶陶都快被刀子捅死了,你觉得陶陶妈妈不应该救孩子?”   “我没这个意思,我就是说一下这个情况。”方脸警察说:“婶子你别激动,我真的没什么意思。对小孩子下手真的太可恶了,我们也很生气的。就是有一点吧,万一邓素伤的太严重,变成防卫过当,就是许医生的责任了。”   “什么?还有这种事?就许坏人杀孩子,不许父母救人?天啊,这还有没有天理啊?”白嫂惊呆了。   方脸警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的同事——一位年纪稍长的黑瘦警察说:“这位大姐,应该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问过了白嫂,他们又找了许菱双和姚金凤问话,连姚金凤的小儿子也不例外。   黑瘦警察说:“你们运气还是很好的,那个时候她的手忽然抖了一下。要不是抖那一下,孩子还是救不下来的。不过,你踢的那一脚非常重,你练过拳脚功夫?”   许菱双抱着陶陶说:“是的,我练过,我爱人教我的,为了防身。怎么了?不能练吗?”   “不是不是,主要是邓素现在等着做脑部手术,这就变得有点复杂了。我们现在呢就是要弄清楚一个情况,当时你把孩子救下来了,为什么还要踢她一脚?”   “因为她来跟我抢孩子,我不踢她,等着我儿子再被坏人抢走吗?”   黑瘦警察点点头道:“这一点跟你们家的阿姨说的倒是一样的,那就属于争斗中出现的意外。”   “我救我儿子天经地义,其他的,我没什么好说的。”许菱双冷着脸道:“防卫过当我也懂,不过我不觉得刚才的事情存在这样的情况。我要是真的防卫过当,我应该拿那把刀捅死她的。我饶她一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黑瘦警察没说什么,笑了笑走出去了。   采集了所有信息,几个警察就去医院了。   路上,黑瘦警察说:“那个许医生,看着娇滴滴的,没想到性子这么刚烈,而且出手这么狠。”   方脸那个说:“也还好吧,她那么瘦,她踢一脚能有多重?主要是邓素自己一头撞墙上去了,还是属于意外。而且,邓素要杀人家的儿子,这种情况没有捅死她真的算冷静了。我家儿子还不到一岁,要是有人对着我儿子动刀子,我可能会一拳一拳打死那个人的。”   因为离军区医院比较近,所以邓素被送去了军区医院,到了医院,警察们了解到邓素已经做过脑部检查了,说是脑子里面撞出淤血了,要么动手术,要么就等着淤血自然消散。   但是两边都有风险,所以要等邓素的家里人来了再说。   邓贤夫妻俩接到消息就跑过来了,邓素的大哥邓泉刚好在家过年,所以也跟了过来。   警察把情况一说,邓素的母亲就晕了过去。   邓贤说:“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女儿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连鱼都没有让她杀过一只,她怎么可能拿刀子去杀人家的小孩?你们肯定是搞错了。”   “人证物证都在,看见的不止一个人,所以我们肯定没有弄错。”方脸警察说:“虽然对方的孩子没有受伤,不过这应该属于杀人未遂。情节比较轻,也就是三五年吧。不过当务之急,你们还是要跟医生商量一下怎么治疗。”   邓贤的身体晃了晃,也快要昏倒了。   “警察同志,你们说我妹妹要杀的那个孩子是一个许医生的孩子?”邓泉说:“我妹妹是被迫的,那个许医生害死我爷爷,我妹妹是悲伤过度才会做出这种傻事的。”   几个警察还没说话,脑外科的护士长从旁边路过,闻言便冷笑道:“你们邓家人真的太无耻了,京市和省里的调查组早就调查的清清楚楚,两份调查报道都显示你们家邓院长是正常死亡,跟咱们许医生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们要不要脸,到现在还把这笔账算在许医生的身上?二十几岁的人还跑去杀人家几个月大的孩子,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真的只有你们邓家人才能做得出来了。”   黑瘦警察说:“如果是邓院长的死亡调查,这件事我也听说过,最后证实确实跟两位医生无关。”   “啊,原来是这样!我知道这个事儿,原来那个许医生就是当时的医生啊。天啊,明明花了心力救人,又是被人诬告,又是儿子被人伤害,我要是许医生……”方脸警察看了看黑瘦警察的脸色,改口说:“我现在非常同情许医生,她真是太不容易了。而且根据白嫂的口供,邓素是因为自己学习不好,爷爷又去世了,系主任不给面子要她留级,她才会去伤害许医生的小孩的。不是我说,我也算见多识广了,但这么自私恶毒的,还是头一回见到。”   邓泉没想到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更没想到妹妹是因为挂科留级才去杀小孩的,所以他只能讪讪的站在那里,再不能说出辩解的话了。   邓贤现在也顾不上什么三年五年的事情了,他现在只在乎女儿的脑子。   刚好今天接诊的人是沈主任,他看着邓家人,淡淡道:“外伤很轻微,很快就能好,重要的是她撞上墙的位置产生了淤血,所以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了。不过醒不过来就太便宜她了,犯了法的人,还是应该受到法律制裁。所以呢,你们放心,我们脑外科全体上下,一定会铆足劲儿救醒你女儿的!”   邓贤气的满脸通红,但沈主任确实是省城最优秀的脑外科医生了,如果想女儿醒过来,还真的只能听沈主任的话。   “那请问沈主任,你们打算怎么治疗呢?”邓贤忍气吞声的问道。   “开刀,我保证她手术后就醒过来。”沈主任道。   邓素母亲拉了拉邓贤的胳膊,示意他出来一下。   两个人走出来,邓贤说:“怎么了?正在商量治疗方案呢。”   “要不然,还是别治了,手术醒来素素要去坐牢,还不如就让她一辈子昏迷呢。”   “坐牢也就三五年,素素才二十出头,就让她一辈子昏迷?”邓贤说:“你是不是疯了?”   “可咱们家这么体面的人家,要是素素真的去坐牢……”   邓贤面色一变,好一会儿,他看着爱人的双眼,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重新回到沈主任的办公室,邓贤说:“沈主任,如果不做手术,保守治疗呢?”   “保守治疗的话,可能三五个月就醒了,也可能十年八年醒不了。大脑嘛,你们也知道的,一切皆有可能。”沈主任道:“怎么样?决定了吗?决定了就签字,明天早上就能做手术了。”   “我们要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有我在,手术风险不大的。”沈主任道:“保证她能立刻醒来。”   邓贤笑了笑,走出去了。   沈主任觉得莫名其妙,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护士走进来低声说了几句话。   沈主任气的直拍桌子:“邓家人真的太不要脸了!居然想让女儿一辈子装晕躲过坐牢!他倒是想得美,以为不开刀我就不能给她治好了?”   沈主任气呼呼的走出办公室,一个电话打到了京市。   另一边,邓家全体决定放弃开刀这件事,让邓素就这么一直昏迷下去,这样对整个邓家是最有利的。   许菱双是在沈主任下班后才知道这些事的,因为他下班特地去了一趟军区大院,把自己从京市找了中医专家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们邓家人想得美,我偏偏不让他们如意!你放心,我老师的朋友就是中医界鼎鼎大名的严老,他对去除脑部淤血非常有经验,无需开刀,保证邓素可以醒过来接受制裁。”沈主任道。   许菱双非常感激:“谢谢沈主任,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   “什么都不用说,咱们是一个阵线上的战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小陶陶才多大啊?对着这么小的婴儿也能下手,那个邓素真的恶毒至极。”沈主任说:“虽然我也想过这种人应该死了才好,但又一想,死亡对她是一种解脱。她连挂科留级都接受不了,那坐牢才会真正压垮她。我觉得她应该去坐牢,坐到她发疯才好。”   许菱双点头道:“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坐牢几年,邓素出来以后也没法回到正常的生活当中,到时候,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才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邓家人以为不开刀就没事了,于是家里人也懒得去探望邓素,只是交了医药费,就由着邓素一个人躺在医院。   可是,半个月后,邓贤忽然接到了军区医院打来的电话,说邓素已经清醒了,现在哭着找爸爸。   邓贤惊得蹦了起来:“怎么可能?不是说不做手术淤血不会消散,人就不会醒来吗?为什么她会醒过来?”   “我哪知道?我就是个警察,我又不懂这个,你们家属赶紧过来吧。” 第82章   邓贤赶紧去了军区医院,病房的门口还有警察守着,看到邓贤,对方就很不客气的说道:“恭喜你啊,邓素这么快就醒了。”   邓贤毫无喜色,他们全家人都以为邓素会昏迷很久,最好昏迷一辈子不要醒,这样他们邓家就不用丢这个脸了。   可这事儿也太缺了吧,他们连手术都放弃了,邓素怎么就醒了呢?   沈主任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他见邓贤哭丧着一张脸,心情就更好了。   沈主任说:“哎呀,邓主任,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女儿醒了可是大喜事啊,你不好好感谢一下我们这些辛苦的医护人员吗?”   邓贤说:“沈主任,邓素怎么会突然醒了?”   “哦,说来也巧,严老你知道吧?他碰巧来咱们医院给大家上课,碰巧看到了邓素的病例,就顺手给邓素治了一下。你知道的,严老的针灸之术连肿瘤都能缩小,何况是淤血了。这不,才针灸了半个月,邓素脑子里的淤血就少了一半,现在不光清醒了,后续配合中药治疗,很快就能痊愈的。邓主任啊,你说我们对你的女儿是不是特别好?”   邓贤一口老血堵在了嗓子眼,差点被沈主任气死。   “你是故意的!严老这几年已经很少出远门了,是你专门把人请来的!”邓贤上前一步揪住了沈主任的衣领。   沈主任冷笑一声,拍开邓贤的手,他严肃道:“我请严老过来是为了救人,你女儿已经被救醒了,你们应该好好感恩才对。还有啊,我已经听警察说了,只要邓素可以出院,就会被关进看守所了。我也同样恭喜你,养出这么好的女儿,真是邓家之光啊。”   邓贤一脸沉痛的走进病房,邓素已经醒来好一会儿了,所以现在意识是清醒的,她的脑袋上缠着一圈一圈的白纱布,看到邓贤她就哭了起来:“爸爸,爸爸救我,警察说我杀人未遂,以后要坐牢。爸爸,我不想坐牢,我不能坐牢的,爸爸救我。”   邓贤只有一儿一女,儿子邓泉是新婚第一年就生下来的,如今已经三十岁,早就有了家庭儿女,并且在隔壁市的一院做外科医生,前途还是不错的。   这个女儿来的晚一些,那会儿邓泉已经九岁了,所以全家人都异常宠爱邓素这个女孩儿,久而久之,也就养得邓素任性骄纵。   邓贤也担忧过女儿的性格和前途,但之前家里有邓院长作为顶梁柱,哪怕是他们家那些不怎么样的亲戚都被安排进医院工作了,所以邓贤就没有担忧过邓素的未来。   只要邓院长在,邓素一定可以混到一个毕业证,只要有毕业证,就算邓素临床不行,弄来医院做个不需要开刀的医生就行了,能保她一辈子有个稳定的工作,之后再嫁一个同系统的男同事,总能叫邓素衣食无忧。   邓院长去世后,邓贤陷入了悲伤和恐慌的复杂情绪中,所以很久没有跟女儿谈过心了,他是等到女儿杀人未遂的那一天,才从爱人那里听到了邓素门门不及格,学校要将她留级的消息。   其实邓贤也很后悔的,他后悔把女儿养成了这样,导致她酿成了这样的大祸,但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女儿自己的责任更大,毕竟邓泉也是一样的家庭长大的小孩,但邓泉至少做上了医生,而且前途一片光明。   见邓贤一直不说话,邓素忽然害怕起来了,她费力地伸出一只手想去拉邓贤的袖子,她说:“爸爸,爸爸你怎么不理我?爸爸你别吓我……”   邓贤叹口气,上前一步让邓素拉住了自己的袖子。   “爸爸……”   “邓素啊,这事儿爸爸帮不了你啊。”   “怎么会呢?爸爸你说过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会保护我的!爸爸,我不能坐牢的!我不能!”   邓贤说:“既然不能去坐牢,你为什么要去杀人?那个孩子才六个多月大,你的心到底有多狠毒,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邓素呼吸一窒,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亲爹说的话。   “爸爸,你……你怎么了?你以前从来不这样跟我说话的,你总说一切有爸爸,不用担心……”   “爸爸又不是神仙,你自己犯了法,你觉得爸爸能做什么?帮你顶罪?”   邓素眼睛一亮:“可以帮我顶罪?”   这回轮到邓贤呼吸一窒了,他觉得心寒和恐惧,这就是他心疼了二十一年的女儿,为了自己不去坐牢,居然真的想让他去帮忙顶罪。   “你想多了,你行凶那会儿,有好几个目击证人,谁都知道是你做的。”邓贤冷冷道,眼中的最后一抹温情也被邓素抹杀了。   邓素揪住邓贤的袖子,再一次哭了起来:“可是爸爸,我是为了帮爷爷报仇才会一时冲动跑过去的。而且,我又没有下手!许菱双的那个小崽子不是活着吗?他活得好好的,为什么我要坐牢?”   “邓素啊,你不用再装了,我们已经知道你是因为留级的事情才去找许菱双报复的。可是说来说去,留级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吗?你们学校那么多学生,有几个需要留级的?人家能通过考试,为什么你不能?你嘴里那个许菱双,这次期末考试又是第一名,你怎么不能跟人家一样好好学习呢?”   “我学不会!我跟妈妈说过的,我根本看不懂书!”   “因为你进学校第一天就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们全家都是医生,做医生谁不好好读书?”   “如果爷爷还在的话,我根本不需要学习就能毕业!”   邓贤苦笑了一下,道:“可是你爷爷已经不在了,我接受了这个事实,你妈妈、你哥哥,大家都接受了这个事实。而且你还年轻,就算真的留级一年,你从头开始念书,也来得及。可你居然为了泄愤跑去杀一个婴儿,邓素,那是一个丁点大的小娃娃啊,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他是许菱双生的孽种,他死了也活该!可惜他根本没事,而我还要去坐牢!”邓素咬牙切齿的说道。   邓贤忽然觉得从小宠大的女儿看上去面目可憎,这让他心底发寒,他说:“既然你这样想,那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坐几年牢好好改造一下的。我们家的人,就算再没用,就算我们大部分时间都要靠你爷爷,但我们所有人都是做医生的。我们是救人的,不是去害人的。邓素,你不配做我们邓家的人。”   “爸爸?”邓素瞪大双眼盯着邓贤,以为自己幻听了。   邓贤说:“就这样吧,我跟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是我没把你教育好,让你变成一个这样恶毒的人,那就交给国家去教育,希望你好好改造,以后能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正常人。你的医药费我们会继续出,之后你的案子判了,我跟你妈妈也会去探望你,但也仅限于此了。邓素,你二十一岁了,要学会好自为之。”   说完,邓贤就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了。   “爸爸!爸爸你等一下!爸爸!你救救我!你不能这样不管我!我不能去坐牢的!不能!”邓素惊惶的从床上跌了下来,她费力的朝外爬,想要追上邓贤。   门口的警察见她手上打的点滴被拽了出来,鲜血直流,赶紧喊医生。   医生护士根本按不住发疯的她,最后是打了镇定剂才把她弄回病床的。   这个时候,许菱双他们已经开学了。   别看这会儿没有先进的通讯工具,但这种消息传起来却飞快,几乎全校都知道邓素对小陶陶做的事情了。   许菱双作为年级第一,自然收到了来自校方和老师们的关怀问候。   其实许菱双并不喜欢被这样过分关注,但这件事正在风口浪尖上,她躲也躲不掉,只能每天一放学就立刻回家,连以前的例行解答半小时都停止了。   同学们倒是都挺理解的,谁家的宝宝出了这样的事,做父母的都不会有心情多在外头逗留了。   这天放学后,谭小云跟许菱双一起走出教室,谭小云说:“出了这样的事,你们家那位白嫂会不会不敢再继续带娃娃了?”   许菱双说:“白嫂并不害怕,但她现在容易过度紧张,生怕自己一转身,小陶陶就被坏人抱走了。所以秦远找了一个因公负伤的退伍军人,每天我出门,他就去我家守着,等我回家,他就下班,周末我放假在家,他也放假,算是个保卫吧。”   “请这样一个人,会不会很贵啊?你现在停职了没有工资,压力会不会很大?”   “我虽然办了停职,不过我经常被叫去医院帮忙,所以虽然拿不到全额工资,但每个月都会有收入发给我的。而且,过年前我不是去京市帮忙做了一个手术吗?年后收到那边打过来的劳务费了,抵得上半年工资,所以暂时还行。”许菱双笑了一下。   劳务费是直接打到军区医院的,除了劳务费之外,还有一笔奖金,数目也不小,所以许菱双他们家确实是不缺钱的。   谭小云陪许菱双走到自行车棚,两个人才分开。   许菱双回到家里,那个退伍军人老樊就笑呵呵的背上自己的包回去了。   这个时候,对yue自卫反击战已经开始了,就算家里有再大的事情,秦远他们都不可能回家的。   小陶陶虽然很小,但长时间没见到爸爸,他偶尔还是会转着小脑袋在屋子里面找人。   白嫂说:“这个时候见不到爸爸,陶陶肯定害怕的。”   “不会的,他太小了,根本意识不到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许菱双说:“不过,秦远要是过几个月才能回家,到时候陶陶说不定就忘记他了。”   白嫂说:“那可怎么办啊?”   “没事儿,到时候再让陶陶认人就是了。”许菱双说:“到底是亲爹嘛,熟悉几天就好了。”   白嫂点点头,去厨房继续做饭,许菱双就拿出报纸开始看最新的消息。   许菱双原本是不关心这些事情的,但自从开打后,她担心秦远他们也要去前线,所以也开始每天看报纸了。   没过一会儿,许香萍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大姐,陶陶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能吃能睡能玩儿。”许菱双说:“你一会儿就要去夜校,时间这么紧就别跑来了。”   “那怎么行?我很担心陶陶的。”许香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大姐,老师说我学得很快,这个学期结束,我就能拿到小学毕业证了!”   “真的吗?恭喜你了,你真棒。”许菱双抱了一下二妹,由衷的笑了起来。   许香萍变白了,也比从前在乡下更加好看了,她现在有工作,又积极学习知识文化,连自信心都比以前多了,看起来几乎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许香萍略微有些腼腆的说道:“都是多亏了冰哥一直支持我学习,要不然,我这个做妻子的天天晚上去上课,不顾家,哪个男人受得了啊?”   “小冰确实不错。”许菱双给她倒了一大杯温水,道:“你跟桃子都嫁了好男人,我也可以放心了。”   岳志峰用自己身体有问题唬住了亲妈,现在就算大嫂再怎么挑拨离间,岳志峰母亲也不敢对李桃不好,偶尔大屋那边做了好吃的,她还会主动端一碗送给李桃。   “恩,剩下的就是三妞了。”   “说起来,三妞也十七岁了。”许菱双说:“时间过得真快,我都……二十四了。”   “但是大姐看起来还是像少女一样,过年前,我们俩一起去买东西,不是遇到我们厂的一个男同事了吗?过年以后,他问我:‘之前跟你一起买东西的那个小姑娘许了人家没有?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我告诉他你是我大姐,孩子都生了,他还不相信呢。”许香萍笑了起来。   白嫂闻声也走了出来,道:“对啊,每次菱双抱着陶陶出门,人家都问她跟陶陶是什么关系。我还寻思,都抱着孩子了,还能是什么关系。现在想一想,估计人家以为她是孩子的小姨或者姑姑呢。”   大家一起哈哈大笑,小陶陶不知道大人们在乐什么,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日子继续朝前过,许菱双跟其他人一样,除了上学放学,最关心的事情就是战事的报道。   这段时间,大院儿的孩子们也都迷上了打仗游戏,经常一伙儿一伙儿的拿着木头刻的枪,在大院儿里“啪”、“啪”的闹着玩儿。   秦远不在家,董清泉这个干爹也因为是军校生所以同样待命,李冰就给小陶陶做了两把木头的小手枪,小陶陶也玩得挺高兴的。   礼拜天的上午,许菱双正在家里陪小陶陶玩玩具,医院一个电话把她叫了过去,帮忙一台开胸手术。   白嫂现在的警惕心非常强,老樊周末休息,许菱双只要出门,她就会把院子门和屋门锁起来,只带着小陶陶在客厅玩。   手术结束后,许菱双换好衣服走出去,遇到了邓泉。   邓泉是跟爱人一起过来的,两个人手里还拎着两个袋子,估计是正要去看望邓素。   许菱双没什么反应的继续朝前走,邓泉忽然喊道:“许医生,可以去外面聊几句吗?”   许菱双有些诧异:“我们之间有什么需要聊的吗?”   “是关于邓素的事情,许医生,给我五分钟就好,求你了。”邓泉低声哀求道。   许菱双说:“好吧,就五分钟。”   走到一棵树下,邓泉见附近没人,就道:“许医生,我妹妹再过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恭喜。”许菱双面无表情。   “出院后,她会被关进看守所,之后案子会等流程审判。我已经问过人了,他们说,如果许医生能写一封谅解书的话,邓素或许可以减刑。毕竟她是第一次犯案,以前也没有做过坏事……我知道写谅解书非常为难你,但是我们家愿意出钱赔偿,只要你愿意写一封,我们愿意赔偿你们一千元钱。”   “不愧是邓家,真是大手笔啊。”许菱双轻轻一笑。   许香萍这种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三块钱,买一台黑白电视机四百块,拿出一千块收买一封谅解书,也算是不错的价格了。   邓泉见许菱双笑了,还以为她愿意用谅解书来换钱,他高兴的说道:“其实赔偿方面还可以商量的,要是觉得一千块不够,我私人方面再给你添一点儿,也是可以的。或者,许医生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可以托朋友从港城给你带的。我人面比较广,很多东西都可以买回来的。”   许菱双说:“是吗?”   “是啊。”邓泉一脸激动。   许菱双把脸一垮,厉声道:“可惜我们家不缺钱,我想买什么东西,我爱人自然会帮我去弄,不需要你的什么人面。再说了,就算我们家再缺钱,胆敢伤害我儿子的人,你觉得我会写谅解书帮她减刑?邓泉,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你们邓家是有钱,是了不起,可你以为有钱就能买到一切?你妹妹连婴儿都敢动刀子,这种恶魔,就应该把牢底坐穿!原本,我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动用我自己的人情关系。但你的这个行为已经激怒了我,你放心,杀人未遂最高判十年,你就等着十年后再接邓素出狱吧。”   “许医生?!”邓泉浑身一抖,眼睁睁的看着许菱双快步走远。   好一会儿,邓泉爱人从旁边走了过来。   “怎么办?我们现在怎么办?”邓泉揪住了爱人的手。 第83章   “老邓,我说句真心话,你还是……算了吧。”他爱人轻轻道。   邓泉脸一垮:“怎么能算了呢?那是我妹妹,我就一个妹妹,要是真的被关个十年八年,出来还有什么用?等于最好的年华都被关在里头了!”   “可是,这难道不是她自作自受吗?案子是她自己犯的,没人逼她没人怂恿她,连你爸妈都是事后才知道的。”   “别提爸妈了,到底是亲生女儿,他们居然置之不理!”邓泉很生气。   他爱人冷静道:“这也不能怪爸妈,邓素的生活条件这么好,要什么有什么,我不知道她有什么不满需要去伤害一个婴儿。她学习成绩不好,留级或许会丢脸,但我们家就算再落魄,给她请个家庭教师补习还是请得起的。如果实在脑子笨学不来医科,也可以帮她转学籍去别的学校。你姑姑不就学的师范吗?只要能大学毕业,什么大学其实也无所谓了,总可以给她安排工作的。老邓啊,有这么多路子可以走,我实在想不通邓素为什么会这样做。我们也是有孩子的人,将心比心,要是咱们家的两个孩子被人伤害了,你能轻易原谅凶手吗?”   “可是那个娃娃不是没事吗?都没事了,为什么许菱双要咄咄逼人?还不是因为之前邓素在学校跟她闹过矛盾?”   邓泉爱人愣了一下,她用一种探寻的目光认真的盯着丈夫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邓泉有些不自然的抖了一下肩膀,道:“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他爱人笑了一下,道:“我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你的真正为人,又或者是你变了吧。”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总之,邓素的事情我跟你爸妈是一个态度,我不会再管了,我父母也不会管的。如果你想插手,请便,不过家里的钱有一半是我挣回来的。你要花钱帮你妹妹,只能动用属于你自己的那一半。要不然的话,我就会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他爱人说完,把袋子朝邓泉手里一塞,自己转身朝医院外面走。   邓泉喊了半天见她还是头也不回,他也有些生气了,拎着袋子去了楼上病房。   许菱双回到军区大院,刚才那股子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想到只能在客厅里玩耍的儿子,她就加快脚步跑回家。   院子门口停着一辆吉普车,车外站着两个熟悉的男人,一个是廖原,一个是戴子豪。   见到许菱双,廖原笑着说:“许医生总算回来了。”   许菱双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白嫂是不是不愿意给你们开门?”   “是的,不过我们可以理解,我已经知道之前小陶陶差点出事的事情了。”廖原说:“白嫂警惕一点是好事。”   许菱双笑了笑,赶紧大声喊白嫂出来开门。   白嫂走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啊,我最近比较担心,所以就算大家是认识的,我一个人在家也不敢给你们开门。”   “挺好的,白嫂你的警惕性很高。”廖原赞扬道。   大概是把熟人关在外面太久的关系,白嫂特别殷勤的端水泡茶,又拿了瓜子花生炒蚕豆,招呼他们别客气。   “谢谢白嫂,您不用忙了,我们经常来,自己可以倒水的。”戴子豪笑了一下。   白嫂知道他们有事要谈,就抱着小陶陶到走廊上去玩了。   许菱双说:“这次来是找我的?还是过来有事的?”   “有事,也算是专门来找你的。”廖原说:“小陶陶的事情,听说那个凶手就快出院进看守所了,你需不需要我们提供一些额外的‘照顾’?”   许菱双立刻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可以让人在里面额外照顾照顾邓素?”   “是的。”   许菱双笑着说:“多谢你们,不过就算没有额外照顾她,她自己在里面也会惹出事端,最后被人打的。这个人的性格我太清楚了,心高气傲、自以为是,而且到处得罪人,这方面我倒是不需要的。我最希望的,是她可以得到重罚。”   廖原也是聪明人,他说:“这个你也可以放心,这个案子情节非常恶劣,依我看,十年八年是跑不了的。”   “如果是这样,我就放心了。多谢廖父。”许菱双端着茶杯冲他敬了一下。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不用谢我。”廖原说:“我们这次过来,还想请许医生有空的时候能去京市走一趟,给我父亲做个体检。”   “你父亲身体出问题了吗?”   “确实出了一点问题,他总说到处不舒服,但是检查了好几次,也没什么毛病。所以,就想请许医生亲自走一趟。毕竟,别人查不出来的毛病,你是可以查出来的。”   许菱双跟廖原他们这么熟悉了,便欣然同意:“当然可以啊,至于时间……三八节前夕我刚好要去京市领奖,可以顺便过去。”   廖原说:“三八节当然可以,不过,我有个小请求,能不能请许医生提前一两天过去?因为小舟知道你那个时候要去领‘三八红旗手’,我希望你跟小舟说,你会在七号到达,但其实你五号或者六号就已经到了。”   许菱双明白过来了,她说:“之前小舟跟我说,他很恨自己的父亲,所以你是不希望做检查的事情被小舟知道了?”   “是的。”廖原说:“我也恨他,甚至比小舟更恨,可我现在不能得罪他,我爷爷过不了几年其实就会退下去了。但我现在还没有那个实力走上去,家里还是属我爸最厉害。小舟还小,之后又要读大学,还要很多年才能立住脚。我作为大哥,如果要给他铺路子,我就不能得罪我爸,甚至还要维持表面友好,这样才能利用他,达到我的利益最大化。但是这些东西,小舟听不进去,他的恨就是摆在明面上的,我也没办法。”   “他还小嘛,年轻人就是这样的。”许菱双说:“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那就提前一天过去吧,到时候我会提前安排好的。不过我原本是定好坐火车过去的,现在这样改时间,是不是坐飞机过去比较好?”   领奖人都统一安排了卧铺,许菱双早就收到通知了。   这会儿民航也有班机飞往京市等大城市了,不过许菱双暂时还没坐过。   “坐飞机比较好,我让子豪给你买机票。”廖原很高兴,“如果见到小舟,请务必要保守这个秘密。”   “放心吧,我会的。”   定好了时间行程,廖原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出发前,许菱双就安排好了一切,李桃带着换洗衣物住进了秦家陪着白嫂,许菱双又去给秦远打电话。   秦远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他说:“菱双,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许菱双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   “是啊,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你等着,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秦远喜滋滋的,“陶陶怎么样了?”   “陶陶挺好的,现在每天都爬来爬去的,我在地上给他弄了一个席子,不过必须有人盯着他,要不然过一会儿他就爬到别的地方去了。”   秦远说:“等我回家给他做一个围栏围在席子外头,这样他就爬不出去了。男孩子就是这样的,好动。”   “等我从京市回来,你是不是也能回来了?”许菱双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小战士,她低声说:“这么久没见到你了,我很记挂你。”   有外人在,不能明着说我想你,这句“记挂你”已经让秦远兴奋不已了。   秦远那头是没人的,所以他很认真的说道:“我也想你,特别想,算起来,我们结婚到现在,除了之前分开两地,还是头一回这么久没有见面呢。”   许菱双说:“幸好很快就能见面了,要是你先回家,等我从京市回来,你记得去接我啊。”   “好,你一个人去京市,一定要小心一点儿。坐飞机的时候要是遇到什么人跟你说话搭讪的,千万别搭理他们。”秦远道:“那都不是好人。”   “那要是遇到好人了呢?”许菱双故意坏笑了一下。   “再好也好不过我啊,我最近练的特别好,你说的那些肌肉全都很明显,那种人怎么会有呢?”秦远有些得意的说道。   许菱双满意的点点头,道:“好,等回来了我要检查。”   五号,许菱双一个人拎着行李坐上了去京市的班机。   她穿着藏青色的薄呢子收腰大衣,头发简单的挽在脑后,看上去美丽大方有气质,在候机室就有已经有人过来跟她搭讪了。   这会儿能坐得起飞机的人都不是普通人,每个过来攀谈的男性还都挺自信的,还有一个人学着港城那边的习惯,给自己弄了一盒子名片,也硬塞给许菱双一张。   许菱双全程冷若冰霜,但耐不住这些人太自信,连闭着眼睛他们都能滔滔不绝的说上好几分钟。   好不容易上了飞机,许菱双的座位旁边没有人,总算得了一个清净,她就心满意足的靠在座椅上睡觉。   舒舒服服睡了一觉,下飞机她就被戴子豪接去了下榻的酒店。   当天下午,廖原就亲自带着许菱双去了一趟父亲的家里。   廖父的住处比廖原的还要气派漂亮,家里窗明几净,到处都用古朴精致的花瓶插着鲜花,桌子上椅子上到处都是镂空白纱,布置的还挺梦幻的。   保姆上楼说了一声,廖父就跟一个年轻的美貌女子手挽手走了下来。   许菱双微微一惊,虽然她早就知道廖父有一个这样的女伴,但因为他并没有离婚的关系,所以许菱双没想到对方居然已经跟廖父住在一起了。   怪不得廖舟那么恨自己的父亲,外头的女人登堂入室,他的母亲反而被挤出了家,要住在外头。   而且,廖舟之前的瘫痪就是这个女人造成的。   这位年轻女士在这个时代打扮的非常时髦,她穿着很显身材的米色羊毛裙,发尾是烫过的,哪怕在家不出门,她也涂了粉抹了口红,还带着全套的珍珠首饰。   “爸,这位就是许医生。”廖原介绍道。   廖原很有城府,他的态度非常温和,一点也看不出对父亲的不满。   廖父跟年轻女士看到许菱双的那一刻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特别是女士的眼神立刻就变化了。   廖父到底是老江湖,震惊过后就用一种很郑重的语气说道:“许医生你好,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荣幸。”   “廖同志,您好。”许菱双也很专业的说道:“如果您已经准备好了,那么请您找一个可以躺下来的地方,我来给您做检查。”   “好的,楼上有一间我平时用来做推拿的屋子,应该可以的。”廖父说:“许医生,那就麻烦你了。”   “应该的。”许菱双拎起自己的小药箱,在廖原和戴子豪的陪伴下一起上楼。   年轻女士也跟了过去,她说:“许医生看起来真年轻,都说英雄出少年,这话真是没错了。”   许菱双说:“过奖了。”   年轻女士又说:“请问许医生结婚了吗?”   许菱双没说话,廖原道:“裴同志,这是医生的私事,你这样打听很不礼貌。”   裴同志面色微变,立刻道:“这也不能问吗?那我不说话总行了吧?”   廖父说:“小裴,你别胡闹,不要吵着人家医生。”   “哦。”裴同志翻了一个白眼,跟进了推拿室里。   廖父在一张推拿床上躺好,廖原拿出毛巾被给廖父盖上,许菱双就按照顺序,从把脉开始给他做检查了。   廖原和戴子豪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候,裴同志却一直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拖鞋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让廖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检查结束后,许菱双说:“关于病情的事,我是直接在这里说呢?还是先告诉廖原,好让廖同志有一个缓冲?”   廖父一惊:“你这么说的意思,就是我的身体其实不太好?”   “确实不太好。”许菱双说:“之前廖同志不是做过心脏检查吗?”   “做过啊,但是查不出什么问题,就说我心脏有杂音。”廖父捂住胸口,嘴唇都变白了,“你快说,我的心脏到底怎么了?”   “一种常见的冠心病,简单一点来说,就是负责供血的血管有一点堵塞,所以您最近才会经常不舒服。”许菱双道。   听到这里,不光廖父自己慌了,连廖原都慌了。   他一直忍着亲爹,不就是为了自己和弟弟的未来着想吗?   要是廖父活不了多久,那他这些年的忍耐算什么呢?   “许医生,请你告诉我,我爸的这个病到底会不会影响生命?”廖原直接冲了过来。   许菱双说:“暂时不会,你们都冷静一点,听我把话说完。这个年纪的男性很多都有冠心病,这跟日常恶劣的生活习惯和饮食习惯有关。廖父的血管情况并不算太严重,因为我不是这方面的专业,所以具体的我不好说,但我会提供一副细节图,你们自己拿去找专业的医生制定治疗计划就可以。”   廖父还是满脸煞白:“许医生,我真的不会有事吗?你确定吗?”   “我确定。”许菱双说:“请您不要过于紧张,这对心脏不好。”   廖父叹口气道:“怎么可能不紧张呢?之前查来查去查不出个究竟,现在查出来了,但又这么吓人!”   “许医生,我爸真的会没事吗?”廖原看上去比廖父更紧张。   廖父看了一眼大儿子,顿时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他没想到这个大儿子会这么关心自己。   许菱双说:“廖原,你也别紧张,你爸爸的病情并不严重,只要及时治疗,保持健康的生活习惯和饮食,一定可以活到七老八十的。”   这话一出,廖原稍稍安心。   只要他爸能好好活上个十年,他就有把握接班了,到时候,管这个老东西的死活呢?   廖父说:“许医生,你说我这是不健康的生活习惯和饮食造成的,可是我觉得我挺健康的啊。”   许菱双说:“通过刚刚给您做的身体检查,除了心脏这个大问题外,您同时还有轻度脂肪肝、肾结石的问题,这些之前应该体检出来了的。所以,我猜,您平时应该不喜欢运动,每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又不喜欢喝水。另外呢,您应该很少吃蔬菜水果,日常饮食以肉类和米饭馒头什么的为主,这样是非常不健康的。”   “这样不健康?”廖父惊呆了,“不是都说喝鸡汤喝肉汤补身体吗?”   “油脂摄取过多,身体一定会出毛病的。”许菱双道。   廖父突然看向站在一旁的年轻女士,年轻女士一抖,赶紧走过来拉住廖父的手。   “你做什么气冲冲的看着我?没错,我是天天让人做大鱼大肉给你吃,可我还不是因为心疼你吗?你工作这么辛苦,要是天天吃青菜豆腐,体力也跟不上啊。我这么关心你,你居然生我的气。”裴同志眼眶一红,看上去楚楚动人,廖父立刻就不摆脸色了。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什么,不就看了你一眼吗?你就这么多话?”   裴同志委委屈屈的说道:“可你一看就不高兴啊,好像给你吃大鱼大肉是害了你一样……”   “你本来就害了廖同志啊。”许菱双严肃道:“就算你不懂医学,也不懂营养学,但我们普通人都知道,年纪大的人不能吃太多油荤的食物,你不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吧?看你的岁数不大,你的父母应该跟廖同志差不多岁数,请问裴同志,你也是这样让你父母吃饭的吗?”   裴同志有些慌乱的说道:“我爸妈哪里有那个条件只吃肉?他们是只吃得起素菜,这怎么一样?”   “我看裴同志身形苗条,皮肤光洁,如果每天跟廖同志吃一样的饭食,应该不会保持这样的美丽。”许菱双笑了一下,然后一脸抱歉的说道:“哎呀,廖同志,我是不是多嘴了?不过你知道的,我们做医生的,总是特别操心,就希望病人个个都能健健康康的。”   廖同志面色铁青道:“许医生没说错,你是为我好,我看得出来的。”   他把自己的手拽回来,然后看也不看裴同志就下了床,打算走出去。   廖原说:“许医生,我先带你下去喝杯茶休息一下,然后就开始给我父亲画图吧。”   “好的。”许菱双拎着小药箱跟着廖原走了出去。   身后,她听见裴同志再说:“老廖,老廖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廖父说:“生气?我怎么敢?你不是为我好吗?你天天给我喂油荤的,自己倒是一口都不吃。你对我真好啊,我知道的,呵呵!”   许菱双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等下了楼,廖原低声说:“许医生,多谢了。”   “给病人看病是应该的嘛,谢什么?”   廖原说:“我知道那些话你是为我们说的,我爸性情不太好,现在心里产生了疙瘩,应该会跟那个女人产生隔阂。”   “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他肯定会重视的。”许菱双说:“我也是实话实说,饮食方面必须重视起来,你明白的。”   “我明白,后面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廖原诚恳的说道:“总之,今天多谢你了。”   许菱双画好图就离开了廖父家,戴子豪给她安排的酒店就是之前住过的那一间,所以周围环境她也熟悉,第二天她就一个人逛了逛,买了不少吃的东西,过的相当愉快。   等到七号的下午,戴子豪按照火车到达的时间,开车把许菱双送到了组织他们安排的宾馆登记。   廖舟就等在那里,一看到许菱双就兴奋的跑过去拉住她的袖子:“我本来要去火车站接你的,但是我嫂子那边出了一点儿事,非要我去解决,所以我就没去接你,你不会跟我生气吧?”   “不生气。”许菱双笑着说:“你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儿?”   “对,我长高了!”廖舟兴奋的说道:“高了四厘米呢!我哥说,只要我坚持运动,还能再高一点儿。”   许菱双登记好了就拿着钥匙上楼,廖舟跟戴子豪拎着她的行李跟在后头。   到了房间门口,许菱双拿出钥匙开门,口袋里不小心带出来一张油纸,廖舟低头一看,面色突然变了。   “许医生,这不是陈记的点心纸吗?你之前吃了陈记的点心?哪里吃的?”廖舟捡起地上的油纸,非常认真的问道。 第84章   戴子豪面色一变,生怕被廖舟识破了什么。   不过许菱双的反应很快,她很轻松的说道:“哦,我喜欢吃这家的点心,戴同志之前就记住了,所以去接我之前就买了一些,让我在路上吃呢。不是我说,戴同志真的太细心了,做任何事情都这么妥帖。”   廖舟也笑了起来:“是啊,子豪哥一直都这么细心的。啊,原来许医生你喜欢吃这家的点心,那我也记住了,以后我给你寄。”   “好啊,谢谢你。”许菱双笑着打开房门,邀请二人进去。   戴子豪明显松了一口气,放下行李后就说:“许医生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安排。”   “我已经安排好了,我请许医生去吃饭,子豪哥你不用管我们了,不过要把司机留给我们用。”廖舟笑嘻嘻的说道。   戴子豪点头道:“好的,不过你记得别打扰许医生太久,明天早上八点钟许医生她们就要集合了,可不能误了大事。”   “放心吧,吃过饭我就送许医生回来。”廖舟笑的很乖。   许菱双在房间里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归置,就跟着廖舟出去了。   司机把车子开到一个老饭馆的门口,廖舟说:“我们吃饭大概要吃两个小时。”   “好的。”司机点点头。   进到饭馆里面,廖舟居然还让人开了一个包间,面积不大,不过布置的很清爽,到处干干净净的。   坐下来之后,服务员就端了茶水瓜子过来,廖舟熟练的点了一些菜,等服务员出去了,他就笑眯眯的说道:“许医生,你应该不是刚下火车的吧?”   许菱双表情不变,道:“当然不是啊,怎么这么说?”   廖舟说:“你身上没有火车的味道,反而有一股酒店专有的香皂的气味。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了,等看到那个点心纸,再看看子豪哥的表情,我就猜到有古怪了。许医生,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许菱双说:“廖舟,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答应过人,所以我不能说。你非要问的话,我只能选择回避,那这顿饭咱们就别吃了,我先回去了。”   “别别别!我不问了!”廖舟气哼哼的说道:“不用问也知道是你们跟哥哥搞的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任何事情都要瞒着我?”   “他也是为了保护你,你哥哥真的很疼你。”许菱双道。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好好吃顿饭,再说说让人高兴的事情。”廖舟说:“咱们打赢yue南猴子了,我可真高兴啊!可惜我身体不行,要不然我也当兵去!”   “我也高兴,秦远马上就能回家了。”许菱双甜甜一笑,又说:“你不是想考大学吗?要不,考军校?”   “我就考你们学校。”廖舟说:“我以后要做一代名医,跟你一样。”   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吃完一顿饭,廖舟就把许菱双送回宾馆了。   他跑去廖原家想找人问个究竟,偏偏廖原晚上有事出去了,廖舟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还没见到人,就只能先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廖舟兴冲冲的跑出来找哥哥,谁知道保姆说:“他已经加班去了。”   廖舟哼了一声,低声道:“果然有古怪,居然这样躲着我!”   不过,这会儿他没有时间去找廖原,匆匆吃了一点儿早饭就让司机送他去了会场。   能得到这么大的荣誉,许菱双还是很高兴的,她也认识了不少从全国各地来的优秀女性,听完她们的事迹后,许菱双觉得自己做的一切实在是太渺小了,简直不值一提。   不过在其他人眼里,她这样可以救人性命的才算是大本事,所以挺多人都找她留了通信地址,打算以后保持联系。   廖舟带了一个照相机过去,他给许菱双拍了很多张照片,心里美滋滋的。   许菱双她们接受了很多很多采访,她长得太美,几乎所有媒体都把她当成重点采访对象,所以她一直在会场留到了最后。   等做完最后一个采访,许菱双叹口气,走回座位找到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   “许医生,他们都去餐厅了,你也快去吧,听说下午要带你们去爬长城呢。”廖舟忽然跑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许菱双有些惊讶。   “找人混进来的。”廖舟说:“我给你拍了好多照片,洗出来以后就寄给你。”   “谢谢。”   “你什么时候回去?”   许菱双说:“大会这边还安排了一点游玩行程,所以十号才会回去。哦,你哥哥说了,九号晚上请我去家里吃饭。”   “又没告诉我,我大哥真的越来越过分了。”廖舟显然非常不满。   许菱双在学校也参加过不少集体活动,不过这次同行的都是一些年长的女性,所以她觉得体验不太一样。   大家见她年轻,都很照顾她,合影让她站在最前面,吃饭也第一个喊她,短短两天玩下来,许菱双又交了好几个忘年的朋友。   大会给她们买的火车票时间是不一样的,所以九号下午大客车开到宾馆门口,有些人就要直接去火车站了,大家就在宾馆门口拥抱告别。   送走第一批去火车站的人,许菱双就一眼看见了站在旁边直挥手的廖舟。   “许医生,这里这里!”   许菱双走过去,跟廖舟一起坐上车。   “我哥在躲我,我也找不到子豪哥,你们几个肯定瞒了我特别重大的事情。”廖舟说:“许医生,你真的不能提前告诉我吗?”   “真的不能。”许菱双认真道:“我答应过别人的事情,不可能反悔吧?”   廖舟只好放弃,打算到了廖原家再亲自问哥哥。   到了之后,廖原居然还没回家,他爱人宋兰出来迎接了许菱双,又有些抱歉的说道:“廖原他们部门突然出了一点儿事情,这两天忙的团团转。今天估计又要加班,不过他已经跟许医生约好了,所以会先回来吃饭,之后再回去加班。”   “没关系的,吃饭是小事情,工作最重要。”许菱双无所谓的说道。   “许医生能理解就最好了,快请坐下喝杯茶,这是今年新到的龙井,非常香。”宋兰说:“小舟也喝这个吗?”   宋兰一直是个细声细语的性子,所以当着这个嫂子的面,廖舟一般不会耍脾气,他点头道:“随便,我喝什么都行。”   宋兰陪着他们喝了一杯茶,到晚上六点半,廖原和戴子豪才坐着同一辆车回来了。   戴子豪在廖家就跟当初的李冰差不多,他现在还是单身,所以吃住都在廖家。   寒暄几句后,宋兰就让保姆端上饭菜,许菱双一直很喜欢廖原家的菜色,所以不知不觉就吃了很多。   廖舟见许菱双吃的高兴,就一直忍着没有发问。   好不容易等到晚饭结束,宋兰领着许菱双去起居室那边吃水果,廖舟就抓住廖原的袖子,一把将人拉到了书房里。   “小舟,怎么了?”廖原好脾气的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廖舟说:“快点老实交代,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在说什么啊?”廖原笑得一脸无辜。   已经忍了很久的廖舟暴躁地跳了起来,正要跟他哥发火,院子外头突然响起了一个尖利的叫喊声:“廖原!你给我滚出来,我有事找你!”   廖舟汗毛倒竖、瞬间石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住了一般,他的眼睛渐渐变得赤红,青筋浮上脖颈,突然,他一卷袖子朝外冲。   好在廖原早就准备,他一把抱住弟弟,然后死死按住他:“小舟,别冲动!冷静一点!”   “你放开我!我要去杀了那个女人!她居然还敢找到你家来!我今天非杀了她不可!”廖舟声嘶力竭的喊道,嗓子从第一句话就已经喊破了。   许菱双听见动静跑了过来,她见廖舟状态不对,赶紧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低声说:“廖舟,别激动,你放缓呼吸,来,慢慢呼吸。”   廖舟见到许菱双,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他拉住许菱双的手,哭着说:“许医生,就是那个人!就是那个人害我摔下楼梯,瘫了那么久!许医生,我想掐死她,我想掐死她!”   “我知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要是掐死她,受惩罚的就会变成你,这样是不对的。”许菱双说:“我听你哥哥说过之前的事情,你没发现人家很聪明吗?她没碰到你就让你摔成残废了,难道你就只会掐死她这么简单的办法?”   廖舟一愣,他红着眼睛看着许菱双,她伸手摸摸面前这个毛茸茸的脑袋,笑着说:“廖舟,你这么聪明,要发挥你的小脑袋啊。”   “我……”廖舟吸吸鼻子,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许医生,你是说,不能硬拼,要智取?”   “没错。”许菱双说:“好了,你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不过,我还是劝你暂时不要出去见那个人。”   “我明白了,你之前提前来京市,是不是跟那个女的有关?”廖舟倒是不笨。   廖原说:“之后哥哥会亲自跟你解释,你暂时乖乖的待在书房,好不好?”   廖舟看了看许菱双,点头同意了。   关上书房的门,廖原和许菱双走了出去,许菱双问:“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裴同志会找上门来?”   “之前你说的那些话,让我爸产生了不满,昨天他们俩因为一点小事吵了起来,我爸给了她一个耳光,让她滚。”廖原说:“这几年来,我爸对她百依百顺,她大概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生气跑出去了。结果今天我爸让人把她的东西全都搬出去,给她送到娘家去了。我爸出差了,她找不到我爸,只有找我了。”   廖原看上去很高兴,许菱双其实也挺高兴的,她是廖原他们的朋友,自然愿意看到朋友的敌人吃瘪。   在廖原的点头下,保姆让裴同志进来了。   裴同志怒气冲冲,面色涨红,但哪怕这样了,她还是穿着漂亮的过膝裙子和优雅的黑色大衣,脚上踩着一双墨绿色的皮鞋,看上去不像是过来吵架的,倒像是要参加重要活动一般。   宋兰温温柔柔的迎上去,笑着说:“裴同志,做什么事情这么大的火气?我记得爸爸以前最喜欢说,裴同志温柔有女人味,是他最欣赏的。”   裴同志冷哼了一声,道:“我做什么事情这么大火气,你男人心里清楚!”   “裴同志这话好笑了,自从上次给爸爸看过病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我能知道什么?”廖原道。   裴同志说:“不就是你带去的好医生吗?当着我的面就敢挑拨我跟老廖的关系,关键还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廖原,你到底安了什么心思,你以为我不清楚?你以为你找一个比我更好看的女人过去讨好你爸爸,就能把我赶出来了?”   裴同志一转头就看见了许菱双,她微微一愣,接着就更加生气了,她指着许菱双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爬上老廖的床!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啊?你会伺候人吗?”   温温柔柔的宋兰突然把一杯水泼到了裴同志的脸上,所有人都是一愣。   宋兰却笑盈盈道:“哎呀,裴同志,真是不好意思,我总是这么笨手笨脚的,连端一杯水都端不好。请你千万不要生气,真的太对不起了。”   看着裴同志那张狼狈又惊愕的脸,许菱双差点笑出声来,不过想想也对,能跟廖原这种人做夫妻的,怎么可能真的是个小白兔呢?   宋兰又一脸歉意的递上干净毛巾要给裴同志擦脸,裴同志一把甩开她的手,冷笑道:“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们几个,个个看我不顺眼,我知道!可那又怎么样?我告诉你们,我一天是你爸爸的人,你们就得当我是长辈!过几年老廖位子稳了,办个离婚跟我结个婚,我就是你们的后妈了!”   “你能等到再说吧。”廖原笑着说:“爸爸已经把你赶出来了,你现在还说这种话,不觉得自己心虚吗?”   裴同志说:“我不心虚,我今天过来找你呢,是想告诉你,别想着送其他的狐狸精过去勾引老廖。这法子没用的,老廖我最清楚了,他只喜欢我。你弄这点儿小手段是没有用的。”   “既然没用,你又何必这么生气的跑来找我算账?”   被戳到痛处的裴同志转了转眼珠子,道:“我生气过来找你,是因为我的身体原因,你爱人应该知道的,这怀孕的人呢,情绪总是阴晴不定的……”   “你说什么?你怀孕了?”廖原差点没站住,“这怎么可能?老头子都五十好几了!”   “才五十好几。”裴同志洋洋得意的说道:“你爸爸可是老当益壮,我现在有了孩子,你们送再多的狐狸精过去都没用了!”   说完,裴同志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许菱双。   许菱双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裴同志。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知道自己没机会了,生气了?”裴同志轻蔑的说道:“不过你也算是绝色了,长成这样,其实不用盯着老廖的,你可以找一个更好的。你要是能站在我这一边,等我跟老廖结了婚,我就能帮你介绍更好的男人。”   “谢谢,我已经结婚有孩子了,我的家庭特别幸福,什么都不缺。所以谢谢你的好意,更好的男人可以留给你自己。”许菱双淡淡道。   裴同志愣了一下,廖舟已经从书房冲了出来。   他手里举着一根棍子,杀气腾腾的喊道:“你怀了孩子了不起?我偏要你的孩子生不下来!”   廖原吓了一跳,赶紧去拦廖舟,谁知道盛怒之下的廖舟力气非常大,廖原居然没能挡住他。   最后是许菱双用了一点擒拿格斗的技巧将廖舟掀翻在地,才避免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廖舟像个绝望的小动物一样发出凄厉的嘶吼声:“许医生!为什么拦着我?她怀了孽种啊!要是这个孽种生下来,我妈妈会多难过啊!许医生,你放开我,让我打死那个孽种!”   裴同志真的被吓了一跳,她站到大门边上,心有余悸的捂着心口说:“疯了!他真的疯了!我肚子里面可是你们的弟弟!要是这个孩子出了事,你爸爸不会放过你们的!”   廖原也气红了双眼,但他也只能压抑住悲愤的心情,冷静的下了逐客令:“裴同志,请你立刻离开我家。”   “要我走也可以,你得告诉我老廖去哪里出差了,什么时候回来。”这样裴同志才能把握好时间找到廖父。   廖原还没说话,许菱双就低声说:“廖原,过来按住小舟,我有几句话要问问裴同志。”   廖原虽然不明白许菱双的用意,但他还是依言做了,之前一直坐在餐厅的戴子豪也过来一起按住了廖舟。   裴同志眼神不善的看着许菱双:“你要问我什么?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是这样的,我见你受了一些惊吓,这样对怀孕不好,所以我想帮你检查一下身体。”许菱双说:“我是医生,你知道的。”   裴同志翻了个白眼,道:“你是不是想验证一下我说的是真是假?好啊,你随便检查。反正,我是真的怀孕了。”   许菱双走过去给裴同志把了脉,然后沉声道:“她确实怀孕了,刚刚两个月。”   “是不是?我还能拿这种事骗你们吗?”裴同志非常得意的说道:“好了,廖原,快点告诉我老廖什么时候回来!”   廖原不说话,许菱双却说:“廖原,告诉她。”   廖原愣了一下,许菱双冲他使了一个眼色,廖原就说:“我爸去东北了,三天后就回来。”   “行,那我就三天后去找他。”裴同志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打开门出去了。   等她离开后,廖舟哭得更伤心了,他一边哭一边问:“许医生,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那个女人?为什么?”   许菱双说:“因为我知道一件你们都不知道的事情,连裴同志都不知道。而这件事至关重要,只要你们的爸爸知道裴同志怀孕,不用你们出手,你爸爸就会废了这个女人。”   廖舟年纪小,没听懂许菱双在说什么,廖原却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   “许医生!难道我爸爸他……”廖原激动的瞪大了双眼。   许菱双笑着点点头,道:“是的,我在给廖同志检查身体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很久以前就做过结扎了,所以,裴同志根本不可能怀孕。但裴同志现在真的有孕在身,那么你们说,这个孩子会是谁的呢?”   室内安静了几秒钟,廖舟就笑着欢呼起来了:“许医生!你真的太棒了!我……我刚才误会你了,真的对不起!”   “没事的。”许菱双伸手把廖舟从地上拉了起来,她说:“不过你确实太冲动了,你以前就是因为冲动,所以才会被那个女人设计摔下楼。吃了那么多苦,你居然还不长教训。”   “对不起。”廖舟真心实意的认错了,“我以后一定向哥哥学习,再也不会这样冲动了。”   廖原激动的在屋子里面转圈圈,他说:“子豪,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去查一下那个女人的奸夫?”   “廖原,你也冷静一下。”许菱双说:“你们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廖原和廖舟同时问道。   “就是什么都不做。”   “啊?”   许菱双说:“你们的爸爸又不是蠢货,自己养了五六年的女人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这种事情并不光彩,作为子女,你们最好不要参与这件事。你们应该静悄悄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他自己去解决这件事。”   “很有道理。”廖原冷静下来想了一下,道:“幸好今天许医生在这里,要不然,我都想朝那个女人的肚子上踩几脚。”   许菱双说:“都是缘分,也该到你们扬眉吐气的时候了。等你爸爸解决了那个女人和奸夫,你们可以继续出手,把这些年小舟吃的苦,一件一件的全都讨回来。”   廖舟激动的拉住许菱双的手,哽咽道:“呜呜,许医生,你真是我的在世父母,呜呜,我会一辈子报答你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宋兰更是抱了抱廖舟,道:“真是个傻孩子。”   许菱双第二天就坐飞机回去了,不到一个礼拜,廖舟就打了电话过来:“许医生,你知道吗?那个女人滚下楼啦!” 第85章   “是吗?怎么滚下去的?不会是你爸爸推下去的吧?”许菱双笑着问道。   “我爸那种孬种怎么敢做这种事?他只会来阴的。是我干的!我故意喊她过来,然后激她骂她,她来打我,我朝旁边一躲,她就自己滚下去了。”廖舟说:“当年她就是这样让我摔下去的,没想到因果循环,现在轮到她自己了。”   “肚子里的孩子呢?”许菱双问道。   廖舟说:“孩子没事,估计是个命硬的。那个女人摔断了左腿,被她哥哥嫂子送去医院了,奸夫也找到了。不过奸夫不承认孩子是自己的,还说那个女人睡了好多男人,不知道孩子的爹到底是谁。我爸气的脑门冒烟,把我乐的呀,进进出出都神清气爽的!这些年,我妈为了他流了多少眼泪?现在这个老东西变成老乌龟了,真是活该!哈哈哈哈哈……”   认识廖舟也算挺久的了,这还是许菱双头一回听到廖舟笑的这么高兴,好像比当初他能站起来的时候还要高兴一些。   廖舟还没笑完,电话就被廖原拿了过去,他说:“许医生,这件事实在是太感谢你了,不过最近家里乱糟糟的,等过阵子事情都平息下来了,我再带着廖舟过去看看你。”   “好啊,随时欢迎你们过来玩。你妈妈还好吗?”   “我现在就发愁这个呢,老头子被女人耍了,我们看他吃瘪都很高兴,但我妈反而不太高兴,觉得这是家族丑事,抬不起头来。”廖原详细说了一下来龙去脉。   原来,廖父出差回来后,裴同志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跑去家门口堵他,原本呢,廖父看到裴同志又娇又俏,和好的心思已经有了三分了。   不过,不知道裴同志是怎么想的,就在俩人打算亲热的时候,她说出了怀孕的事情,廖父当时就一个巴掌把人给扇出去了。   裴同志不明所以,还捂着肚子又哭又闹,廖父就把她打了一顿叫人丢出去了,但他当时什么都没说,估计是觉得太丢脸了,说不出口。   裴同志在外头也有好几个不清不楚的年轻男人,她自己大概也不知道孩子到底是谁的,所以脑子一热,居然跑去找廖母说了孩子的事。   廖母当场高血压发作送进医院,廖舟气的牙痒痒,所以才会用计让裴同志自己滚下楼,既是为自己报仇,也是为母亲出口气。   到了这个时候,裴同志居然还觉得自己怀着廖家的种,便想办法塞钱联系到了廖副主席身边的人,把这个消息说了出去。   廖副主席把廖父叫过去一问,知道是野种,什么也没说,就让人把那个女人最近的一个奸夫送去了医院。   裴同志一看丑事暴露了,反倒不慌了,她一口咬定怀的孩子是廖家的,廖家可以赶她走,但必须给钱给房子给保姆养这个孩子。   廖父到了这个当口才说出自己结扎的事情,还拿了医生的证明出来,裴同志一家上下全都傻了眼。   廖父可能是被伤到自尊了,找了人去偷了裴同志父母的房子,把这些年他送给裴家的值钱东西全都偷走了,裴家报了警,但那人手法太好,什么都查不出来,裴家只能认栽。   “现在裴家穷的连那个女人的住院费都给不出来,也不敢来我们家闹了,孩子的爹没人认账,以后生下来估计也没钱养,那女的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廖原说:“说到底,还是老头子最精明,他养裴同志的时候已经五十岁了,我爷爷生平最恨私生子的存在,他为了跟我爷爷表决心,自己去做了结扎。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他现在成了整个圈子的笑柄,大概可以老实个一两年了。”   “这件事对他的仕途不会有影响吧?”许菱双说:“你忍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从他那里得利吗?要是这事儿黄了,我都替你可惜。”   廖原笑着说:“没有影响,这事儿说白了就是茶余饭后的一点儿谈资,谁家都有点儿这种事。加上裴同志怀了野种不敢再闹,过几天就没人再聊了。”   “那就好。顺便说一句恭喜。”   “谢谢。”廖原真心实意的说道:“许医生也算是我跟小舟的福星了,从找到你给小舟治病的那一天开始,我跟小舟的运气都越来越好了。”   许菱双笑着说:“我们算是彼此彼此吧,认识你们之后,也帮了我不少忙。我现在一身殊荣在身,等我一毕业,大概就能直接升职了。”   “说起升职,我还没跟你说一声恭喜呢,秦营长马上就是秦副团长了,实在是年轻有为。”廖原道。   “已经定了吗?他一直没回家,我都不知道这件事呢。”许菱双叹口气,“好久没见到他了。”   挂掉电话,许菱双回家继续陪儿子,小陶陶永远都是一张高高兴兴的脸,只要有人陪着玩就开心。   许菱双看着儿子无忧无虑的小脸蛋,心里更想秦远了。   晚上十点,白嫂和小陶陶早就睡下了,许菱双关上客厅的灯在卧室躺下,照常打开了一本书打算看一会儿睡觉。   正迷迷糊糊之际,她忽然听到院子里头有声响,登时浑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了。   自从上回被人摸到家里抱走小陶陶后,许菱双就比之前警觉多了,她立刻套上外衣,拿起一根放在桌上备用的擀面杖,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到客厅的门后头听动静。   院子里面确实有人!大铁门是闩上的,所以这个人一定是翻墙进来的。   军区大院哪个门都有守卫,晚上进进出出比白天更严格,看来这个人倒是本事不小,这样都能翻进来。   许菱双听到一个非常非常轻的脚步声慢慢走上台阶,走到了走廊上,接着纱门被打开,然后一串轻微的钥匙响声,一把钥匙好像插到了锁孔里面,然后咯哒一声,大门开了。   “咦?菱双,你怎么蹲在这儿?”秦远一打开门就借着外头的微弱光亮看见了蹲在门后头手持擀面杖的许菱双。   许菱双丢掉擀面杖傻乎乎的被他拉了起来:“你怎么回来了?不对,你为什么不喊我开门?为什么要翻墙跳进来?”   秦远打开客厅的灯,把许菱双拉进去,然后抱着她埋在她的肩头深吸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啊,我太想你了!这么久没闻到你的气味,想到心里都是疼的。”   许菱双愣了愣,也赶紧伸出手环住了秦远的腰:“你还说呢,陶陶都快不记得你这个爸爸的样子了。”   “没办法啊,大家都一样,隔壁老张不是也很久没回来了吗?”秦远说:“我这是自己开车,才能晚上就回来的,隔壁估计要等明天。”   “既然是开车回来的,你的车呢?”   “停在前面路口了,这个时间你们已经睡下了,怕吵着你们。”秦远说:“走到家门口,我听屋子里特别安静,估计你也睡着了,我就翻墙跳进来,打算自己开门。是不是吓到你了?”   “有一点,不过听到钥匙声音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就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许菱双埋在他的胸前,整个人觉得舒服极了。   太久没见了,两个人简单说了几句就不想再说话了,只那么安安静静的抱在一起,享受小别之后的重逢喜悦。   抱了好久好久,秦远才松开许菱双,道:“冷不冷?披个外衣就出来了,走,回房间去。”   “我不冷,屋里暖和。”许菱双说:“你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儿吃的?”   秦远关上客厅的灯,拉着许菱双走到卧室里:“不饿,晚上吃的多。客厅还是有点儿凉,还是在屋里说话吧。”   许菱双趴在秦远的肩头嗅了嗅,道:“你是不是刚刚洗过澡?有一鼓香皂味呢。”   “对,洗了澡才回来的。”秦远说:“我怕灰头土脸的吓着你,还提前理了发刮了胡子。”   灯光下,秦远的笑容灿若朝阳,英俊的脸庞熠熠生辉,许菱双吧唧一口亲了上去:“怎么好像又帅了?”   “大概是发型?我这个头是一个老师傅给我理的,说是肯定好看,保准让我媳妇儿满意。”秦远说:“看来效果确实很好。”   “这次之后,是不是就不用再弄什么战备了?”许菱双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秦远说:“应该吧,怎么了?这么舍不得我?”   “对啊,特别特别想你,你这么多天没回来了。”许菱双又凑过去吸了一口气,道:“我都快忘记你身上的味道了。”   秦远把人抱住,两只手在她的后背上捏了捏,道:“我也想你,之前家里出了那样的事我都不能回来,心里又着急。你是不是瘦了?”   “有吗?”许菱双说;“我没觉得啊,也没人说我瘦了,你肯定是错觉。”   秦远把热乎乎的大手伸到她的衣服里面去了,然后笑着说:“是不是错觉,得验验货才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好久没有亲热了,许菱双感受到那双带着茧子的大手,登时浑身一软:“那还等什么?你看看都几点了?不要浪费时间,我明天还要上课。”   秦远抱着人挪过去关掉大灯,只留了一盏台灯,然后俩人朝被窝里一钻,他说:“我要先跟你道个歉,我觉得你明天早上可能会迟到……”   许菱双堵住了他的薄唇,剩下的话就没有说完,反正她也不在乎这些事了,现在她满心满眼只有秦远一个,迟到就迟到呗。   当天晚上,许菱双都记不得自己到底是几点钟才睡觉的,不过身体的生物钟实在是厉害,到了平常起床的时间,她还是准时睁开了眼,就是脑袋比较迷糊,没有平时醒来那种清爽的感觉。   秦远罕见的还在床上,他早就醒了,这会儿正靠坐在床头翻看一份报纸。   “你怎么没去跑步?”许菱双嘟囔道。   秦远每天早上都要长跑,风雨无阻,所以一般情况下,许菱双起床的时候他通常都已经不在卧室里了。   “不想离开你,这次太久没见了,只想一直在你身边。”秦远低头亲了她一口,表情温柔,“一天不跑没关系的,或者上午你去上学以后我再跑。”   许菱双笑得一脸甜蜜,她爬起来坐好,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今天可以请假陪你的。”   “真的?”秦远有些不相信,毕竟许菱双一直都是学校最优秀的好学生,除了因公事请假,她的出勤率也是满的。   “真的。”许菱双又躺回去,靠在他的肩头说:“我今天也不想跟你分开,就想跟你黏在一起。”   “那就不去了,一会儿我打电话帮你请假,就说你感冒了。”秦远说:“那咱们今天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就在家里待着,我只想跟你一起待着。”   “好。”   迎着温暖的晨光,两个人又亲热了一回,许菱双到底没有睡够,这次结束后就睡着了。   秦远看了看时间,亲亲她的小脸蛋,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走出去洗漱。   白嫂已经带着小陶陶出来了,看见秦远,白嫂一愣:“啥时候回来的呀?”   “昨天晚上十点多。”秦远笑着看向自己的宝贝儿子,“陶陶,爸爸回来了。”   小陶陶好像努力辨认了一下,大概是太久没见,觉得这个人有些陌生。   “陶陶,快看,这是爸爸,你不认得了吗?”白嫂把小陶陶抱给了秦远。   秦远抱着陶陶掂了掂:“重了。”   “是呢,小孩子长得快,要是你再迟一个月回来,陶陶就能站着了。”白嫂笑着说。   被秦远抱着掂了几下,小陶陶这回认出人来了,伸出小爪子在他爹的脖子上挠了一把,然后兴奋的叫了几嗓子。   许菱双带孩子比较仔细,陶陶的手指尖剪的很干净,所以抓那一下没有杀伤力,不过秦远还是把他的小爪子拿过去,道:“还会打人呢?”   白嫂说:“不是打人,这会儿的娃娃就是喜欢抓点什么,我给他拿个玩具就好了。”   “恩,我知道。”秦远说:“我一会儿要去打个电话,能抱着陶陶一起出去吗?”   “可以啊,刚刚换过尿布了,你抱出去吧,回来了我再给他喂奶。”白嫂笑着说:“早饭想吃什么啊?”   “烙饼吧,今天菱双可能会起来晚一点,烙饼比较容易回锅热。”   “好。”白嫂说完就去洗漱了。   秦远洗漱好了就抱着儿子出门打电话,路上遇到邻居们,个个都在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姚金凤是最高兴的,她说:“那我们家的是不是今天也能回来啊?”   “应该可以的。”秦远点点头。   许菱双睡到九点半才再次清醒过来,她一看闹钟,先是吓了一跳,接着才想起自己要请假的事,这才放心的慢慢穿好衣服走出去。   秦远正在客厅看着儿子乱爬,见许菱双出来了,父子两个都扭头朝她看过去。   “啊啊!”小陶陶坐下来一伸胳膊。   许菱双把儿子抱起来:“还认得爸爸吗?”   “认得,都跟我玩了一早上了。”秦远说:“这小子力气挺大啊,你们现在带他也挺吃力吧。”   “不吃力啊,一直不都这样吗?”许菱双说:“力气大不是跟你一样吗?遗传的。”   秦远说:“确实,这小子太像我了。对了,我看了一下,可以做一个活动式的栅栏,到时候把席子一圈,他就能一个人在里面爬,不用人管了。”   “今天做?今天你不用好好陪我吗?”   “明天做,今天我只跟着你,哪里都不去。”秦远走过去在许菱双的唇边亲了一口,两个人都是一脸幸福。   白嫂安安静静的坐在餐桌那边,只看着他们偷偷笑,并不说话打扰他们。   许菱双一整天都跟秦远黏在一起,俩人也没做什么,就是一直在说话,秦远说了军营那边的趣事,重点问了邓素的那件事,并且表示自己已经找人打过招呼了,等邓素关进去了,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许菱双说:“本来,邓素上周就应该出院的,谁知道她为了不想去看守所,所以自己弄伤了胳膊,又在医院赖了一个星期。就她这样的,在里头一天都受不了。不过,上次的事情确实把白嫂吓到了,幸好你请了老樊过来做门卫。不过老樊今天怎么没来?”   “早上来过了,我说我在家,他这几天就休息休息。”秦远说:“我之前去打电话的时候,听说上次的事情之后,大院儿的进进出出也比之前严格了,除了登记之外,去有些人的家里,还需要提前跟主人家确认。”   “其实我自己是不害怕的,但陶陶太小了,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许菱双说:“说到底,运气还是不错的。要不是邓素当时话太多,我也没办法把陶陶救下来的。”   “没人怀疑当时的情况吗?”秦远低声说:“电话里头不好说,我就一直没问你。”   “没人怀疑,当时情况比较乱,邓素自己也稀里糊涂的,她也说自己的手一软,好像被电了一下,手一抖刀子就飞出去了。她以前又没练过,所以警察他们一致认为邓素是手滑。”   “那就好。”秦远说:“你放心,只要进进出出注意一点,大院儿里面还是相对安全很多的。”   两个人一直腻歪到了下午五点多,李桃、许香萍她们全都跑过来凑热闹了。   白嫂笑着说:“我上午买了猪肉和猪肝,晚上有好吃的。”   “白嫂,你是不是知道我要来,所以特地买给我的?”李桃笑嘻嘻的问道。   “那肯定不是啊,是买给小远吃的。”白嫂说:“你们家小峰没回来吗?”   “他好像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不过我也不着急,反正我都习惯了。”李桃说:“白嫂,我给你帮忙做饭吧。”   晚上,白嫂和李桃两个人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不过许香萍没有口福,她为了赶着上课,匆匆吃了一个冷馒头就出去了。   倒是李冰过来了一趟,帮她吃了不少好吃的。   吃过饭,许菱双他们班的班长谭小云突然过来了,是小战士领进来的。   “班长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不是生病了吗?好点了没有?”   “好多了。”许菱双笑了起来,并不太心虚。   谭小云一抬头看见院子里抱着小陶陶的秦远,她也明白过来了,便轻轻一笑道:“幸好今天是我过来看你,要是高老师过来,你就说不清了。行了,我知道你身体没事,这就回去了。”   “不坐一会儿吗?家里有水果,吃一点儿再回去吧。”   “不坐了,我还要回去复习呢。”谭小云说:“邓素的事情对大家的冲击都挺大的,现在每个人都在发奋学习,生怕自己也会留级什么的。我作为班长,就更不能落后了。对了,你明天去上课吗?”   “去。”许菱双点点头。   “那笔记我明天再给你,反正你今天晚上也没有心思学习的。”谭小云挤挤眼睛,坏笑了一下。   许菱双也笑了:“不错啊,懂得挺多。”   “那当然,好歹也是学医的嘛,再说,我最近谈对象了。”   “是谁?”   “明天去学校再告诉你,现在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谭小云挥挥手,转身就骑车走了。   秦远这次休假的时间比较长,所以许菱双上学放学都是他开车接送,两个每天甜甜蜜蜜的,谁看了都觉得羡慕。   礼拜五的下午,秦远照例开车去了学校,等到放学才知道许菱双被军区医院叫去帮忙了,他又开车去了医院。   急诊那边忙的不可开交,许菱双从一个手术室急匆匆的跑出来,在走廊上看见秦远,她赶紧大声说:“你先回去吧,我这边不到半夜走不了,你别在这里等我。”   “那我夜里再来。”   “好。”   秦远开车回了军区大院,到了大门口,传达室的小战士叫住他的车子,然后手往旁边一指:“秦副团长,有个女同志过来找你,说是你的妹妹。”   秦远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秦枫叶兴冲冲的跑到他的车门旁边,非常兴奋的喊道:“哥!你总算回来了!我都等你好一会儿了,这些人就是不给我进去。我都说了我是你妹妹了!”   小战士没说话,秦远说:“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跟嫂子啊。”   “那上车吧,我带你回家吃饭。”   “哦,哥,你先把我的东西装上车子啊。”秦枫叶朝地上一指。   秦远跳下车,看到两个非常鼓的大麻袋,旁边还立着一根扁担,他说:“枫叶,你带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多?”   秦枫叶说:“啊,东西当然多啊,这都是我的东西,以后我要来城里住啦,可不得搬过来吗?”   秦远不说话了,只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枫叶。   秦枫叶多少还是有点怕秦远的,一看他露出这个表情,秦枫叶有些蔫蔫的朝后退了一步,然后说:“哥,你听我跟你慢慢解释。”   “行,你解释吧,我听着呢。”   “回家再说不行吗?这里有外人……”   秦远叹口气,只能先把秦枫叶带回了家。   白嫂见秦远的亲妹子过来了,赶紧添了两个菜,非常热情地招待了她。   碍着白嫂在场,秦远暂时也没多问,等吃过饭,白嫂去哄小陶陶睡觉的时候,秦远才说:“现在可以说了,你怎么了?”   “我跟邓永年掰了,过不下去了。”秦枫叶非常无所谓的说道,然后她就一直盯着电视机看,两只眼睛根本舍不得挪开,“哎,哥,城里可真好啊,怪不得许香萍来了以后都不回去了呢。你看,她没读过一天书,都能在城里做工人。我都读过初中的,你帮我弄个工人,应该很简单吧?”   秦远说:“你的孩子呢?”   “丢在邓家了啊。”秦枫叶无所谓的说道:“那是老邓家的孩子,丢给他们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为什么过不下去了?”   “没有为什么。”秦枫叶说:“邓永年快四十岁了,老的厉害,我们俩过不下去了。”   秦远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但你想留在城里是不可能的。我可以让你在这里住几天玩一下,散散心。但是最迟后天,我会亲自送你回村子。”   “哥!我不想再回去了!”秦枫叶说:“许香萍都能留在城里,我为啥不能?我是你亲妹妹呢!”   秦远说:“香萍的工作是他爱人找关系弄来的,你留在城里,吃什么喝什么?你不会指望我来养你吧?那是不可能的。”   秦枫叶的视线总算从电视机上挪了回来,她说:“那我也在城里找一个呗!我才二十四呢,岁数又不大,虽然我丑了一点,不过要是找个离婚的丧偶的,还是能找到的。我都听门口小战士说了,大哥你做副团长了,这么大的官儿,给我找个对象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我再说一次,后天我会亲自送你回去。其他的,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了。”秦远说完,就走进卫生间了。   秦枫叶看了看这个布置的温馨舒适的家,再看看明亮的电灯、头一回见到的电视机……她确定自己想要留在城里。   但秦远这个大哥确实挺麻烦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她这个妹妹一点都不好。   到了晚上十二点,秦远开车去医院接许菱双,许菱双他们刚刚忙好,一个个看上去都是一脸疲惫。   “巧克力,新买的。”秦远剥了一块巧克力给许菱双。   许菱双咬了一大口,露出一个甜滋滋的笑容。   两个人回到家已经快要一点钟了,厨房亮着灯,能看见白嫂披着一件衣服,睡眼惺忪的站在那里煮什么东西。   许菱双非常诧异的走进去:“白嫂,你肚子饿了?这个时间怎么在煮东西?”   白嫂揉揉眼睛,小声说:“秦枫叶敲门把我喊起来的,说肚子饿了要吃鸡蛋面,让我给她煮。”   “别煮了,下次她喊你做任何事,你都不用听。”许菱双面色一垮,大踏步走到秦枫叶住的客房里。   秦枫叶正趴在床上看一本小说,墙边的桌子上摆着很多零食,地上到处都是瓜子壳、花生壳、糖果纸和饼干袋子。   听到有人进来,秦枫叶头也不抬的说道:“煮好了?煮好了给我放在桌子上就行了,哦,还有,再给我倒杯水。”   “你没长手吗?”许菱双冷冷道:“白嫂是你的佣人?现在几点了你知道吗?你不睡觉人家也不用睡觉?”   秦枫叶一惊,从床上弹了起来:“嫂子,你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许菱双说:“请你搞清楚一件事,你是过来做客的,这里不是你家,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那你们家请保姆是做什么的?这是我大哥的家,我让保姆煮个面条怎么了?她刚才不是还给你儿子喂奶了?”秦枫叶理直气壮的说道。   “因为白嫂是我花钱请回来的,请她回来就是为了照顾陶陶,所以她给陶陶喂奶是理所应当,但给你煮面条不是。”许菱双说:“你打扰了白嫂的睡眠,明天她会没有精神,没精神就没有办法好好照顾陶陶,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家里东西都是现成的,你想吃不会自己去煮?你哥晚上要吃东西都是我们自己动手的,你倒是娇贵嘛。”   秦远走了进来,看了一眼乱成垃圾堆的客房,他冷声道:“秦枫叶,我给你半个小时打扫房间。半个小时之后我来检查,如果打扫干净了,我就送你去军区招待所住下,钱我出。如果打扫的不干净,我就只能把你扔到大街上,后果你自负。”   秦枫叶惊呆了:“哥,你不是开玩笑的吧?我可是你亲妹妹。”   秦远一脸冷漠:“我只说一次,半个小时。”   说完,他就拉着许菱双走了出去。   白嫂已经回屋继续睡觉了,好在她习惯了夜里起来照顾小陶陶,所以回去倒头就睡着了。   许菱双去厨房看了一眼,见小锅里面的水已经煮开了,而且鸡蛋也打进去了,她就干脆就着这个小锅,给自己煮了一锅挂面。   秦枫叶在客房犹豫了好久,之后考虑到秦远当时的语气和脸色,她还是骂骂咧咧的下来开始打扫。   好不容易打扫干净,她走出来一看,见许菱双正坐在餐桌前喝面汤,一大碗面条已经吃的精光,她就跳起来了。   “你能吃面我为什么不能吃?你是故意的!”   秦远说:“菱双今天在医院忙了很久,回来吃个宵夜是正常的。好了,我送你去招待所。”   “为什么?屋子我已经打扫干净了,你还要赶我出去?”   “因为你对你嫂子不尊敬。”秦远道:“我可以忍你,但你嫂子没有必要忍耐你。现在,跟我出去。”   深更半夜,秦远开车把秦枫叶送去了军区招待所,她一边哭一边骂,把前台的小同志吓了一跳,要不是里头的人认得秦远,差点以为他是个拐卖女孩子的坏人了。   秦远给秦枫叶开好房间,把她的两个大麻袋朝屋子里一放,就真的丢下她回家去了。   第二天,许菱双休息,她跟秦远吃了一个悠闲的早饭,打算带小陶陶去动物园玩。   “要喊你妹妹一起吗?”出发前,许菱双问道。   “不用喊她,我有预感,她一定在乡下闯祸了,所以才会跑过来。说不定等我们玩好回家,爸就会发电报过来了。”秦远道。   他们一家三口在动物园度过了非常开心的一天,等下午四点多回到家,白嫂就拿了一封电报出来了:“给秦远的。”   秦远看完,冷笑道:“我果然没猜错,她在乡下闯了大祸了!”   怪不得秦枫叶像是搬家似的扛着那么多行李跑来城里,还说想在这里工作,原来她跟村里的一个已婚男人睡了,还被邓永年的亲妈捉了个正着。   秦枫叶当时就被赶出来了,秦富贵嫌她丢脸,也不想收留她,所以秦枫叶就只能挑着被邓家扔出来的行李,用平时藏起来的私房钱跑来找秦远了。   许菱双说:“村里这种事不在少数,等邓永年消消气,还是可以和好如初的。”   秦远点头道:“明天早上我送她回去。”   “我也一起回去,顺便把陶陶带回去给小叔他们看看。过年那会儿你不能回家,我们已经很久没回去了。”许菱双笑着说。   “好,那就一起回去。”   晚上,白嫂帮小陶陶收拾了一个大包出来,然后说:“真的不用我跟过去吗?”   “不用,你明天也好好休息一下,出去走走亲戚也行。”许菱双说:“饭票我放在餐桌上了,一个人就别做饭了,去食堂吃,方便。”   “好。”白嫂笑了起来,再次感叹这么厚道的人家实在是难得。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秦远他们就起来了,六点半,秦远开车带着全家人去了招待所。   秦枫叶肯定还在睡觉,不过秦远也不打算体贴她,直接在外头敲门。   好一会儿,里面传出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谁啊?才几点啊?敲个屁啊!”   秦远眉头一皱:“秦枫叶!你在里面吗?在的话赶紧给我滚出来,要不然我就踢门进去了!”   屋里,秦枫叶尖叫一声,秦远的眉头就皱得更加厉害了。   许菱双抱着陶陶站到旁边去了,生怕等会门一开会看见很多不雅观的东西。   大概过了一分钟,屋门被打开了,秦枫叶衣衫不整的出现在门口,她有些胆怯的看着秦远,低声说:“哥,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带你回村子。”秦远说:“屋里是什么人?”   “就……就一个朋友……”秦枫叶说:“哎呀,这里又没人认识我,怎么了嘛……”   正说着,那个男人也穿好衣服走出来了,他个子不高,尖嘴猴腮,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看上去流里流气的,应该是街上那种混混儿。   男人原本是怒气冲冲、一脸挑衅的,但走出来看见高大威武的秦远,他愣了一下,意识到对方不好惹,就什么也没说,笑嘻嘻的跑了。   秦远说:“我不想管你,也不想说你,反正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想过的一团稀烂,也是你的自由。现在去洗漱收拾,马上跟我回双井村。”   秦枫叶不动,她靠在门框上,低声说:“我朋友说,我可以跟他住一起,还能帮我介绍工作……”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的?他有什么本领能帮你在省城介绍一份工作?你问清楚了吗?”秦远平静地问道。   “那倒没有,不过他很有钱的,他说家里有电视机,还有电冰箱呢,哥你家都没有呢!”秦枫叶说:“反正我不想回去,邓永年年纪太大了,那方面已经不行了。我朋友就不同了,体力真好啊。”   许菱双这会儿真的有些同情秦远了,自己的亲妹妹不知羞耻的当面说着这样的话,她要是秦远的话,估计会气死。   不过秦远没有生气,他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说道:“我只问你一句,我们现在要回双井村,你回不回去?”   “我……”秦枫叶看了一眼秦远,似乎想从大哥的脸上看出一点什么来,但她什么都没看出来,便道:“我不想回去,也不想再跟邓永年在一起了。”   “好,那就这样吧。”秦远说:“我已经跟军区大院的门口打过招呼了,以后只要你过去,都不会放你进去的。这里的住宿费也只交到了今天早上,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秦远就搂着许菱双离开了。   “哥?”秦枫叶一惊,想喊住他们却又舍不得离开省城。   好一会儿,秦远他们已经走远了,秦枫叶关上门,自言自语道:“一会儿我就去找魏鹏,他本事那么大,我肯定可以在城里混出个名堂的。”   上午十点多,秦远他们到了双井村,秦安康活也不干了,直接从地里跑回来杀了一只鸡,三婆又送了好些豆腐过来。   今天是礼拜天,所以吴田七也在家,他好久没有见到许菱双了,一看到人,就赶紧拿出自己的作业本、考卷、奖状,一件一件的指给许菱双看。   吴田七的成绩非常优秀,是班里的第一名,还是三好学生,许菱双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真厉害,老师一定会很高兴的。” 第86章   吴田七腼腆的笑了起来:“我怕给你和爷爷丢脸,所以一直很用功。我们老师说,我成绩好,以后可以考去你现在读的那个医学院。”   许菱双说:“没错,你可以考过去,以后我们做校友。而且,你成绩这么好,以后说不定可以考去更好的学校。”   “不,我就考许老师念的学校。”吴田七小声说:“等我读大学了,爸爸年纪也不轻了,我不想离他太远。我就在省城读大学,以后留在省城工作,可以把爸爸接过去一起住。要是考去外地,爸爸肯定会说来去不方便,就一个人留在村里了。”   这话一说,许菱双心头立刻变得非常柔软。   秦安康这种大好人,到底还是有福气的,虽然自己的亲儿子连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但这个收养的儿子却这么温暖善良,以后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正说着,秦富贵也扛着锄头回来了,一进门就嚷嚷道:“陶陶呢?我们陶陶呢?”   小陶陶正在秦安康怀里玩一个小玩具呢,见到秦富贵,他虽然不认得了但还是乖乖的笑了一下,秦富贵的心都快被融化了,赶紧把小陶陶抱了过去。   莫红也跟着秦富贵一起回来了,他们俩登记结婚后搬到一起住了,见到秦远他们,她也和和气气的打了招呼,还问许菱双中午想吃什么,她可以做。   “谢谢姨,不过小叔已经杀了鸡,中午咱们就在小叔这里吃了。”许菱双笑着说。   莫红说:“那晚上呢?你们应该要在家里住一晚的吧?”   “是的,晚上住一夜,明天早上再回去。”   “那好,晚上我做饭给你们吃。我跟秦远爸爸在一起这么久了,你们都没有正经吃过一顿我做的饭呢,今天可一定要尝一尝。”莫红显然很热情,然后又去逗小陶陶。   “这娃娃,长得真好啊。”三婆坐在那里笑眯眯的说道:“这小脸这么好看,跟他妈妈一个模子倒下来的。”   “最近天天晒太阳黑了一点,之前更像。”秦远笑着说。   秦富贵说:“我瞧着还是挺像小远的,特别是这个小神态,跟小远小时候一样一样的。”   秦安康也说:“是的是的,小远小时候也这样,看谁就笑,谁都喜欢他,脾气好得不得了。”   大家乐呵呵的哄了一会儿陶陶,秦安康去灶屋做饭,秦富贵把陶陶交给莫红抱着,他就拉着秦远走到院门口,低声说:“你妹妹是不是去省城找你了?”   “去了。”秦远把秦枫叶去了以后干的那些事儿说了一遍。   秦富贵黑着一张脸道:“你别管她了,这么大的人了,管不了了。我现在看见老邓家的人都要绕路走,太丢人了。元宝的媳妇儿看见我一回就要骂我一回,说我教女无方,不要脸。我有什么办法?她都嫁过去这么久了,难道还要我来教她做人?”   元宝就是秦枫叶外遇的那个男人,她嫌邓永年年纪大了,但元宝比邓永年小不了几岁,而且这个人手脚不太干净,在村里口碑一向不好,除了秦枫叶,他在村里还有好几个姘头,都是已经结过婚的。   这个人很聪明,他不招惹那些未婚姑娘,就盯着那些水性杨花、家里又没什么钱的已婚妇人,随便送个头绳什么的就能滚一起去。   元宝的妻子抓了一个又一个,但是总也抓不干净,现在也已经放弃了,除了痛骂,她什么也做不了了。   秦远看了一眼秦富贵,见他一脸忧虑,便说:“我确实不打算再管她了,不过爸你这样忧虑是肯定不行的,你得放宽心。过年我没时间回来,家里缺什么东西你要记得发电报告诉我,之前我帮你存的钱还在我那里呢。你跟莫姨结婚了,也该把钱拿回来了。”   秦富贵笑了一下,道:“家里不缺东西,我也不缺钱。你莫姨是个会过日子的,我们俩挣的工分都在她手上,她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该买什么吃就买什么吃,该买布做衣裳也不会扣扣搜搜的,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很不错,你不用担心我。”   秦富贵的气色确实比以前好了不好,所以再婚这件事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好的。   秦远又问道:“最近有妈那边的消息吗?”   秦富贵一拍大腿说:“我正想跟你说呢,你妈现在了不起了!”   “怎么说?”   “你妈她啊,自从做了手术后,脑子就跟普通人不一样了,现在聪明的不得了,她打算去选妇女主任呢。偏偏他们公社的人都相信她,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正你妈现在有出息了!”   秦远说:“还不知道能不能选得上呢,不过听爸的意思,妈现在不惹事了吧?”   秦富贵说:“不惹事了,我前阵子才去看了你外婆一眼,她说梁杏子现在特别热心公社的事情,还会调和人家两口子的矛盾呢。反正,整天忙忙碌碌的,说是要做一番事业呢!”   秦远点点头说:“要是她能一直这样,我就安心了。”   “放心吧,我知道你现在又升了一级,你妈有我帮你盯着呢,不会让她给你惹麻烦的。”秦富贵说:“我现在只担心枫叶会给你惹事。”   秦远说:“军区大院她已经进不去了,在城里露宿个几天,她就会哭着回来求邓家的原谅了。”   等到中午吃了饭,许菱双才和秦远抱着陶陶去了姚翠花她们那里。   母女三个吃了饭都在院子里各忙各的,姚翠花在做衣裳,许三妞和四妞趴在走廊的小桌子上看书学习,整个家给人一种安静温暖的感觉。   姚翠花抱着陶陶,亲了一口又一口,然后赶紧从屋子里拿出几件夏天穿的小衣服来。   “这是我之前给三妞四妞做衣裳剩下来的碎布,我拼凑了一下,给陶陶做了小衣裳。颜色虽然土气了一点,不过夏天在家里穿还是可以的。都是土布,夏天穿着吸汗。”姚翠花很认真的拿着小衣服在陶陶身上比划。   “谢谢妈。”许菱双见这几件小衣裳针脚细密,胸前还用不同颜色的线绣出了小花朵、小云彩,就知道姚翠花是用了很多心思的。   “谢什么?我是陶陶外婆,给他做这些还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你对我这个做妈的这么好,我又没什么能帮你的,做几件小衣裳你还跟我客气啊。”姚翠花笑了笑,又把小衣裳叠好。   小陶陶软乎乎的冲着姚翠花笑,姚翠花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又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打算正式跟你爸离婚了。”   许菱双说:“想通了?”   “想通了,都这么久了,还有什么想不通的?我们搬出来以后,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我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我是因为许大海才吃了那么多苦的吗?你跟香萍都结婚了,三妞现在可以下地干活了,脸蛋也越来越好看了,再过一两年就能说人家了。我想着,要是你们一个个的都遇上了好人家,我怕许大海跟他妈会去找你们要钱。你性子硬,你不会给钱我知道的。香萍在省城有你盯着,我也放心。就是三妞,她性子内向,又不舍得离开我,看样子只能嫁在家门口了。我啊,得先跟许大海他们断了关系,以后就算他们找三妞要钱,咱们也有道理拒绝,是不是?”   姚翠花以前是那种最传统的妇人思维,没想到搬出来之后日子越过越好,她连想法都进步了不少,而且越来越懂得怎么保护自己和女儿了。   许菱双笑着说:“妈说的很有道理,我看哪,择日不如撞日,趁我跟秦远在村子里,明天一早,我们陪你去离婚。”   “好!”   有大女儿和大女婿撑腰,姚翠花觉得自己的腰杆更加硬朗了。   姚翠花说:“要不,还是提前一天去跟许大海说一声吧?”   “好啊,现在就去。”许菱双抱着陶陶,拉上秦远,跟在姚翠花的身后一起去了许家。   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许家了,这个陈旧的院子变化还是很大的。   以前,这个院子虽然很旧,但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可现在刚刚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怪味儿,院子里到处都是鸡屎,几乎没有一个下脚的地方。   小陶陶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一切,这会儿大家都在休息,许大海跟许奶奶可能也在屋里睡觉,所以到处都静悄悄的,只有许小宝一个小孩子坐在屋檐下玩着一个竹筒。   “小宝。”姚翠花喊了一声。   “妈妈!”许小宝丢下竹筒就跑过来抱住姚翠花了。   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脏的快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一张小脸也满是黑印子,那双手就更别提了,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巴,看上去跟外头的小乞丐没什么区别。   姚翠花红了眼睛,低声说:“怎么脏成这样?妈妈给你洗手。”   “好。”许小宝又看了一眼许菱双,笑着说:“大姐,你也回来了啊?”   “是的,我也回来了。”许菱双说:“大姐给你带了糖果和奶粉,一会儿拿给你吃。”   “好!”   许小宝说着就要把脏成那样的手指往嘴里放,姚翠花赶紧拉住他的手,道:“以前教过你多少次了?一定要经常洗手,你这是多久没洗手了?还有,不许吃手,你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妈妈你们都不要我了,我还记得这些做什么?”许小宝很随意的说道,一张满是稚气的小脸看不出个喜怒。   姚翠花心里一惊,赶紧说:“不是妈妈不要你,是你奶奶死活不愿意放你走。妈妈是很想跟你一起住的……”   许小宝抱住姚翠花的腰,眼泪哗哗往下淌:“妈妈你带我走吧,我不想留在这里了,呜呜呜……妈妈你带我走吧,我听话的,你带我走吧……”   姚翠花没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她先打了水把许小宝的小脏手洗干净,然后想了半天,才说:“要不,妈一会儿跟你爸爸商量一下吧。”   大概是午睡时间结束了,许大海睡眼惺忪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一抬头看见院子里的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们怎么过来了?”许大海说:“坐呀。”   “不坐了。”姚翠花说:“我过来是想跟你说个事儿的。”   “什么事儿?”   “明天上午,咱们去公社把婚离了吧。”姚翠花说。   许大海浑身一抖:“你说什么?你要离婚?为什么呀?就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做什么非要离婚啊?离了婚,以后村里人会怎么看你啊?”   “村里人怎么看我我无所谓,总之,我就是想离婚。咱们都分开住了这么久了,把手续办了也是应该的。”姚翠花说:“菱双和秦远都支持我。”   许大海朝地上啐了一口,道:“怎么着?拿你能干的大女儿和大女婿吓唬我来了?”   “对,就吓唬你怎么了?总之,这个婚我是一定要离的。你要想清楚了,我有菱双夫妻俩撑腰,你有什么?”姚翠花说的是大实话。   许大海的一张脸瞬间就变成了猪肝色,好一会儿,他才悻悻的朝屋檐下的一个小凳子上一坐:“是呢,你有人撑腰,我有什么啊?行,不就是离婚吗?那就离呗,反正,我是无所谓了……这辈子就这样了……”   自从姚翠花带着女儿们搬出去之后,许大海这里的生活就变成了一滩烂泥,越过越差,越过越脏,越过越叫人觉得恶心。   许大海活到这个岁数才知道自己以前没长脑子,他一直以为从前那些干净安稳的生活是他的母亲带给他的,等姚翠花她们都走了,他才知道那一切都是姚翠花和几个女儿带来的,而他的母亲只会吃喝拉撒睡。   他除了下地干活,也没有力气去管其他事了,只能这么凑合着过。   姚翠花点点头,说:“你明白就行,明天早上秦远会开车过来接你,你记得带好东西,很快就能办好的。”   “行。”许大海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好像任何事都不会让他怎么样了。   “妈妈。”许小宝抱住姚翠花的腰,继续哭。   姚翠花看看小儿子,心里跟针扎似的疼,可许奶奶一向把这个孙子当做命根子,离婚可以离,这个孙子估计是带不走的。   正在她犹豫怎么开口的时候,许大海忽然用那双毫无希望的眼睛看着脏成了泥娃娃的小儿子,然后他说:“翠花啊,你家里要是还有一口吃的,你就把小宝带走吧。”   别说姚翠花了,连许菱双都愣了一下。   许大海继续说:“我这里不是个好地方,现在时候不一样了,我看村里不少娃娃都要认真上学,还说要考大学什么的。小宝要是跟着我,别说考大学了,秋天小学开学,我都没钱给他读一年级。你要是能养得起,还是让他跟着你吧。”   “你说真的?”姚翠花很激动的问道:“不会是现在说给我了,过阵子又要回去了吧?”   “你要是不放心,就让李书记做个证呗。听说城里离婚也是这样的,看孩子给谁,给了就是给了,要不回去的。”许大海说。   “好,那咱们也这么办。”姚翠花高兴极了,许小宝也总算乐了起来。   忽然,许奶奶举着一根棍子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谁敢带走我的小宝?我跟他拼了!”   许大海劈手就把许奶奶手里的棍子夺了下来,然后说:“行了啊妈,你要小宝?你自己看看你把小宝养成什么样了?小宝的衣服半个月没换没洗了,上回洗澡还是十天前吧?他走出去,谁家的孩子都笑话他,说他是个要饭的。我看他比县城要饭的还脏!你都把我儿子养成这样了,你还有脸说话呢?”   “我身体这么差,岁数这么大了,我哪有力气给他洗澡换衣服?你是他爹,你不会做这些事吗?”许奶奶声如洪钟,倒是瞧不出身体哪里不好了。   许大海说:“对啊,我这个做爹的不合格,所以我让孩子他妈把孩子领走啊。要是再跟着我们,小宝以后就废了!”   “这是我孙子!你敢!”   许大海忽然站起来怒吼道:“这是我儿子,我就敢!你要是不乐意,我明天就卷了铺盖去街上流浪!你一个人留在家里等死吧!我早就受够你了!翠花那么好的媳妇儿,硬生生被你逼出去了!我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你长眼睛了吗?你看得见吗?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立刻卷铺盖走人!你说,你是不是活够了?”   这一通怒吼结结实实把许奶奶吓到了,她两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许菱双打破沉默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小宝以后归妈抚养,跟你们无关了。”   “对。”许大海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去给他收拾东西吧,现在就带他走。这个家跟个粪坑似的,你那个娃娃是个娇贵人,赶紧抱出去吧。”   姚翠花进屋收拾了许小宝的东西,当时就把孩子带走了。   之后回到老屋,姚翠花烧了很多很多开水,洗了四次才把许小宝洗出个人样来。   这是自己的亲弟弟,三妞跟四妞当然也很高兴,四妞还捧着自己的课本念书给许小宝听。   第二天早上,许大海跟着姚翠花去公社办了离婚。   两边都同意,手续也很简单,很快,他们就出来了。   许大海说:“翠花,这些年对不起你,以后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们,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就说一声。”   “好。”姚翠花说:“小宝跟着我你就放心吧,菱双说了,四妞和小宝读书的钱她会出的。”   “那就好。”许大海转身走了。   姚翠花看着他的背影,多少有些唏嘘,她说:“菱双,你以后要是再生一个闺女,一定要告诉她,嫁人要嫁个靠得住的,可不能跟我似的,变成这样。”   许菱双笑着说:“我以后要是生个女儿,我会告诉她,女孩子要自己有本事,自己站得住脚,才是最重要的……就跟妈你现在一样啊,一个人带着孩子也能过。”   姚翠花噗嗤一声笑了,她抱了一下许菱双,低声说:“妈一个人是不成的,妈都是在依靠你,妈知道的。”   秦远和许菱双把姚翠花送到家,他们俩也开车回省城了。   大门口的小战士告诉秦远:“秦副团长,你妹妹昨天又来了一次,我说不让进,她在大门口蹲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就挑着担子离开了。我在后头喊了她一声,问她去哪儿,她没说。”   “好的,谢谢你。”秦远点点头。   到了家,许菱双陪着儿子玩,秦远就出去打了一个电话。   第二天中午放学,许菱双坐上秦远的车,秦远说:“那天早上在招待所,从枫叶屋里出来的混混你还记得吗?”   “记得,去年就在街上就见过他了,好像就是混这一片的,手下的小弟也不少。”许菱双说:“不知道为什么警察也不管。”   “他叫魏鹏,枫叶住到他家去了。”秦远说:“这个人不是什么简单的混混,过几天我休假结束了,你自己一个人骑车上下学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儿。”   许菱双说:“他会找我麻烦?为什么啊?跟我有关系?”   “魏鹏家里养了三个女人,枫叶住进去就是第四个,可是那三个都长得很好看,你说魏鹏为什么要收留枫叶?多个人多张嘴,谁家现在这么有钱,无缘无故养一个陌生人?”秦远说:“我已经在找人查魏鹏的底了,但我总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明白了,最近我会坐公交车上学的,人多安稳点儿。”   秦远结束了假期,又回到了之前那种隔几天才能回来一次的状态。   许菱双改成了公交车上下学,刚巧有个这学期开始走读的女同学跟她顺路,俩人总是结成伴,这样过了十来天,一直都好好的。   这天傍晚,白嫂做好了晚饭,秦远忽然开车回到家里。   小陶陶看见爸爸回来了,顿时高兴极了,赶紧朝秦远那边爬。   “咦?你怎么回来了?”许菱双从卧室走出来,跟小陶陶一样,也是一脸惊喜。   秦远低声说:“我今天晚上要带队出个任务,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我先回来跟你说一声。”   许菱双面色一变:“什么事?你总得跟我说清楚吧?”   “我找人探了魏鹏的底,这个人真是坏透了。”秦远面露鄙夷。 第87章   秦远一直是个温和的人,能让他这么描述,那么魏鹏一定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   许菱双说:“我就不问你魏鹏到底做了什么了,看你的样子估计又要保密什么的。我就是好奇,这种事不归公安局管吗?为什么是你们去?”   秦远说:“市局那边查出了一条线索,怀疑魏鹏跟他的大哥手头藏有大量武器,所以申请我们过去支援。这事儿也是凑巧了,市局那边查魏鹏已经查了一年了,最近刚好要收网,碰巧我找了熟人问魏鹏的事,那边就跟我联系上了,我之前也有过这类的经验,所以支援的任务就由我来出。”   “那你要小心一点儿。”许菱双抱住他,整个人埋在他的胸口,然后低声说:“市局那边查了那么久,听起来就是一桩大案子,我都能想象有多危险了。要是可以的话,我真不想让你过去。但是枫叶在魏鹏那边,于公于私你也会过去的。所以,我只能让你小心一点,平安回来。”   “放心,这次的联合行动人数很多,我应该只会发号施令,冲锋陷阵的事情就算轮到我,也得到后期收尾了。”秦远亲了亲许菱双的小脸。   许菱双说:“所以啊,升了一级还是有好处的,以后再往上升,我也就不会担心你的安危了。”   秦远说:“那我要再努努力,升的更快一点,好叫你安心。”   秦远简单吃了一个晚饭就出去了,白嫂见许菱双一副心平气定的样子,便说:“还是你胆子大,心里也能装事儿,这要是换了我,可得担心的一晚上睡不着觉。”   许菱双说:“我也担心的,但我如果把这种担心忧虑的情绪释放出来了,会让你跟小陶陶不安,这就没有必要了,所以还是冷静一点比较好。”   她们俩给小陶陶洗过澡,许菱双读着故事书把陶陶哄睡着,就回到卧室去看书学习,之后就睡下了。   这一夜睡得不算安稳,许菱双做了很多梦,翻个身醒来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客厅有轻微的响声,应该是白嫂和陶陶已经起床了,许菱双伸了个懒腰,也慢悠悠的爬起来穿上衣服、梳好头发然后走了出去。   他们早饭通常吃的比较简单,有时候牛奶鸡蛋就是一顿,要是晚上剩饭多,白嫂也会炒蛋炒饭。   许菱双吃了白嫂做的青菜汤和鸡蛋饼,给小陶陶喂了奶,然后就背上书包打算去学校。   刚走出家门口没几步,就看见骑着自行车的小战士非常大声的冲她喊道:“许医生!医院叫你赶紧去大门口集合,有车子在等你们!”   许菱双立刻反应过来,拔腿朝小战士那边跑过去,然后跳上自行车的后座,小战士一鼓作气把许菱双送到大门口,门外果然停着一辆车,不过是救护车,还是院里今年最新的那一辆。   许菱双坐上车,已经坐在车上的一个护士立刻跟她打招呼:“许医生,你也被叫来了?”   “是啊,我刚刚走出家门,正准备去学校。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许菱双问道。   “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还在吃早饭呢,就突然有人跑去喊我,我就跑过来了。”   又过了两分钟,急诊和外科的两位年轻医生也冲这边跑过来了,跟在后头的还有一个中年护士,是外科的。   等他们都坐好了,司机就开着车出发了。   急诊的冯医生说:“师傅,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司机说:“我也不知道,我要开到医院门口跟人汇合。”   到了医院门口,一辆医院的吉普车停在那里,司机按了一下喇叭,就带头开在前面,然后一直朝着城郊的方向开过去了。   城郊有一片住宅区,面积很大,鱼龙混杂,住着形形色色的人,因为房子不够住的关系,很多人都在这里用木板搭棚子,导致整个住宅区越来越拥挤,面积也逐年朝外挪动。   许菱双从未来过这里,不过车子一开到地方,她就知道让他们过来的目的了。   住宅区最外沿由人们自己搭建的那几排房子倒塌了,警察、官兵、消防都在这里抢救人,一些被救出来的人就躺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全身灰蒙蒙的,还混着不知道是不是本人的血迹。   已经有一些医护人员在草地上给人治疗了,许菱双估计他们应该是附近医院的,所以可以先一步到达。   秦远忽然带着几个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他的脸上黑乎乎的,不知道蹭了什么上去,身上有一股血腥味,还混着硝烟味儿。   许菱双见他的胸前有血迹,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揪住他的衣服:“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了”   “不是我,这不是我的血。”秦远赶紧说:“我刚刚救人的时候蹭上去的,原来他们把你喊过来了。”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带队出任务去抓那个魏鹏的吗?为什么又来这里了?”许菱双压低声音说道。   秦远说:“魏鹏他们就藏在这里,这里人多,小路多,很不好找。市局那边部署了很久,快天亮的时候按照计划行动开始,本来已经快要抓到魏鹏了,谁知道他的一个手下出来上厕所听到动静,就给了信号让他跑掉了。不过我们把四面八方都围住了,魏鹏没逃掉,他们就干脆用炸弹把这里炸了,幸好这些房子大部分都是木板搭出来的。”   许菱双倒抽一口凉气,看着那一排倒塌的房屋,再看看这里横七竖八的伤员,许菱双低声说:“他是不是疯了?”   “他肯定疯了,因为房屋倒了一片的关系,任务只能临时中断,我们又紧急喊了支援过来救人,所以魏鹏他们有机会逃到那边去了。”秦远手往远处的一排废弃厂房模样的地方一指,道:“他们抓了很多人质,有老人、小孩,估计得有十来个人,所以我们现在正在僵持。”   “秦枫叶呢?”许菱双忽然想到了这一茬。   秦远面色一暗,道:“在魏鹏手里。”   许菱双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她抱了秦远一下,低声说:“你别着急,那么多人质在那里,总会想办法救出来的。”   “恩,我很镇定,我去打个电话就要继续回去了。菱双,这个地方鱼龙混杂,救人之后伤者如果都转移到医院去了,你也要尽快离开。”秦远说:“你千万千万要小心。”   “我会的。”许菱双目送秦远离开,就赶紧加入到救人的队伍中去了。   作为一个人体X光机,许菱双在这里确实派上了大用场,在检查过伤者的全身上下后,她根据以前基地的做法,让一个小战士用三种颜色的纸做成了大卡片,将救出来的伤者分为了三类。   重伤的就立刻找车子送去医院,伤势稍重的就在这里先抢救一下,等重伤者都有着落了才能送他们去医院,剩下那些轻微外伤的就暂时先等一等。   渐渐的,又有一所医院的医护人员过来帮忙了,大家虽然不认识,但因为有人指挥的关系,所以配合的不错,很快,重伤者基本上已经全都送到或近或远的医院去了。   许菱双又配合急诊的冯医生,在草地上临时给一个伤者做了手术。   冯医生说:“说起来,我最早做军医,一直以为会去前线阵地什么的。不过没想到,倒是在这里感受了一把阵地手术的感受。”   许菱双说:“冯医生,我看你脸色不是太好,你早上是不是没有吃饭?”   “是的,我刚喝了一口水就被喊出来了。”   许菱双假装在包里翻了翻,然后从空间里面拿了一块巧克力和几颗糖果塞给冯医生:“先吃一点儿,这边还有的忙呢。”   许菱双的手表早就放在口袋里了,也没有时间摸出来看时间,所以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多方合作下,终于将最后一个伤者送去医院了。   冯医生坐在草地上直喘气:“我饿到胃疼了,我现在只想喝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就是过年喝的那种,上头飘着厚厚一层黄油的,真香啊!”   那个中年护士笑着说:“这又不是过年过节的,谁舍得杀鸡给你炖鸡汤?让你爱人明天赶早去抢点儿肉骨头,给你炖个骨头汤还差不多。”   许菱双也累的够呛,她又在包里摸了摸,从空间里拿出了几块包好的桃酥一口气吃完,然后就站起来说:“我得去找点儿水喝,太渴了。”   “许医生,别走远了,一会儿我们也要回去了。”中年护士喊道。   “知道了。”许菱双背着包径直朝着废弃厂房那边走过去了,她还是担心秦远,所以想过去看一眼。   还没走到地方,两个武装整齐的小战士就远远喝道:“干什么的?这里很危险,不许过来!”   他们俩的身后用拉了一条警戒线出来,大概是怕附近的居民冒冒失失跑过来了。   许菱双说:“我是医生,刚刚在那边结束工作,我想知道这里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救出人来吗?”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位同志,这里真的很危险,还是请你赶快离开吧。”一个小战士诚恳的说道。   许菱双说:“秦远是我爱人,他应该没有受伤吧?”   “啊,我认出你来了,你是许医生。”那个小战士说:“之前我见过你一次,咱们副团没事儿,你放心吧。里头估计还要僵持很久,许医生你们救人也很辛苦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许菱双听见秦远没事,就点点头打算往回走。   刚走了两步,厂房那边响起了很大的声音,大概是用什么纸筒之类的东西在扩音,所以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魏鹏,你要的饭菜已经到了,现在是你们派人出来拿,还是我们派人送进去?还有,既然我们已经满足了你们的一个要求,你们是不是应该把两个孩子先放出来。那么小的孩子,放在你们身边也会吵得慌。”   许菱双听到这里,就干脆转过身去继续听。   她没有越过警戒线,所以小战士也不管她。   好一会儿,那头又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人嘶吼道:“你们把饭菜放在那里,我们自己出来搬!”   “那你们会给里头的百姓吃饭吗?都这么久了,老人孩子也该饿了!”   “一顿不吃饿不死的!都这个时候还矫情个屁啊!”这人说完还大笑了起来。   又是一阵安静,然后一个之前听过的声音忽然响起:“我看你们一点诚意都没有,我们要的车子一辆都没弄过来。怎么?是不是觉得我们不敢杀人?”   许菱双听出来了,这是那天在秦枫叶屋里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就是魏鹏本人。   “当然不是,车子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外头,只要你先放人,我们马上就把三辆车子开过来!”喊话的人回道:“你至少要先放了两个最小的孩子,要不然,车子是不会给你们的!”   “是吗?我就说一句,十分钟之内,把三辆车全都开过来,要不然,我就立刻杀一个人丢出来给你们瞧瞧。”   “魏鹏!你别乱来!”   之后就是一片安静,许菱双从口袋里拿出手表,有点紧张的看着时间,那俩小战士也挺紧张的。   其中一个说:“他们不会真的杀人吧?”   “不好说,之前连百姓的房子都炸掉了,简直没人性的。”   那个认得许菱双的小战士就说:“许医生,你们在那边救人,有没有去世的人?”   许菱双说:“目前还没听说,只有几个重伤的被送去附近的医院了,应该还在做手术,所以具体怎么样还不清楚。”   那几个重伤的刚好是一家人,魏鹏的炸弹就在他们家的院子里炸了,所以他们受到的伤害最大。   这一片房子因为都是一个挨一个密密麻麻搭在一起的,所以这间的倒塌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不过正如秦远说的那样,幸好这一片大多是木板搭成的,所以房子虽然倒塌了,但里面的居民受伤并不严重。   老实说,这种大范围人质挟持事件是很不好解决的,而且一看魏鹏他们就是要逃亡的样子,为了保命,他们在车上也会留几个人质,所以很难做到救出全部的人。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许菱双跟两个小战士都同时看向了厂房那边。   只听“啪”的一声枪响,一个人大喊道:“看见了吗?只要车子没送来,每隔十分钟我们就杀一个人。反正里面人多着呢,还有你们秦副团长的亲妹妹,咱们慢慢耗啊!哈哈哈哈!”   “魏鹏真是个畜生!”小战士的眼眶红了,“不知道杀了什么人。”   很快,警戒线里面跑出来好些人,他们手忙脚乱的抬着一个胸口中弹的年轻姑娘,旁边跟着的小战士眼泪都出来了:“医生!医生他们还在吗?”   “我是医生,我们院的人应该还没回去!你们快点过去叫冯医生过来做手术!我先给她做检查!”许菱双赶紧跑了过去。   他们赶紧放下担架,那个流眼泪的小战士继续朝那边跑。   这个姑娘长得非常好看,一张雪白的瓜子脸,大眼睛小嘴巴,而且非常年轻,许菱双怀疑她还没有成年。   她还没有咽气,只是茫然的看着许菱双,然后低声呢喃道:“让我去死,别救我……”   许菱双给她做了检查,子弹刚好避开了心脏,可是按照这个内伤和失血量,在这里是救不了的。   “你们快点去喊车子,要赶紧送去最近的医院!”许菱双喊道。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借着背包的掩饰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手电筒,然后让旁边的小战士帮她照着姑娘的伤处。   治疗异能虽然效果不大,但到了这种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姑娘还是一脸迷茫的看着许菱双,她低声说:“别救了,我想去死,求求你……”   “为什么不想活了?你这么年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一个战士低声道。   “生不如死还是死了好……”姑娘说完,嘴里涌出一股鲜血,然后两眼一闭。   冯医生和中年护士跑了过来,小战士背着急救箱,还没跑到地方就说:“快救她!快救她啊!”   冯医生跪下去就开始给姑娘做抢救,但许菱双轻轻的看着他,低声说:“她已经走了。”   冯医生一愣,抬头看了许菱双一眼,许菱双轻轻拂过姑娘的肚子,她说:“而且,她怀孕了。”   好一会儿,冯医生说:“是……是那里头的人杀的?”   许菱双点点头,低声说:“她刚才跟我说,不要救她,让她去死。我猜,这就是原因吧。她不是第一次怀孕了,之前还生过孩子。”   许菱双记得秦远跟她说过,魏鹏家里养着三个漂亮姑娘,或许这就是其中一个。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从她绝望的话里可以听出一些信息了——她怀这个孩子,绝对不是自愿的。   周围一片安静,好一会儿,中年护士把许菱双拉了起来:“许医生,先起来吧,我们刚刚接到通知,说暂时不能离开,要不,我先带你去吃饭吧。你这么瘦,要是晕倒了可怎么办?还指着你救人呢。”   冯医生叹口气也站了起来,他说:“你们找个东西把姑娘的遗体盖住,一会儿应该会有人带她离开的。”   “哦。”那个流眼泪的小战士跑出去了一会儿,拿了个大雨衣盖在了姑娘的遗体上。   这个被杀掉的姑娘让僵持的局面起了变化,这边投鼠忌器,只能把他们要求的三辆车子开了过来,车上还准备了好几桶汽油,足够他们开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许菱双他们这几个军区医院的医护人员被带进了警戒线里面,救护车也开了过来,以防万一。   许菱双在人群的最前面看见了秦远的背影,他正在跟一个警察说着什么。   很快,厂房的那个破门被打开了,一群人慢慢的走了出来。   冯医生紧张的不得了,他低声说:“真是疯了,咋有这么多人质啊?天啊,那个孩子有没有五岁?看着跟我儿子差不多大……”   十几个老人孩子被一群人用枪指着头走了出来,他们早就吓坏了,但却连哭都不敢哭。   那个跟秦远说了话的警察拿着一个硬纸板卷成的圆筒喊道:“魏鹏!车子已经开过来了,你把小孩子放了!”   魏鹏嗤笑一声说:“你是不是傻?小孩子随便一拎就能走,这是最好的人质,我怎么可能放了孩子?”   魏鹏一伙一共是十几个人,他们分别坐上三辆吉普车,然后正如许菱双所料,每辆车上都用孩子做了人质,就那么抱在腿上,头上用枪指着,让这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魏鹏上的那辆车带走了两个人质,一个是最小的孩子,另一个就是秦枫叶。   她大概是被吓傻了,看到秦远也不敢叫,精神状态看上去也不太对劲,很像许菱双以前在村里见过的疯子。   其他人质被他们丢了下来,这也是意料之中,毕竟三辆吉普车可带不走这么多人。   车子发动前,魏鹏笑着说:“秦副团长,你的妹妹在我这里呢,不是我说,你妹妹这段时间把我们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我实在是舍不得放她离开。所以,不管我走到哪里,我都会带着她的。反正,你们明白的,只要你们派人上来追,我就立刻杀人。反正我手里还有这么多人质,这小孩子随便一掐就死了,多容易啊!”   “魏鹏!你疯了!”那个警察吼道。   “我本来就是疯子,你第一天知道吗?哈哈哈哈哈……”   三辆吉普车发动了,大家眼睁睁的看着魏鹏他们离开了。   秦远他们继续去部署下一步了,许菱双和冯医生则被带去了人质那边,先给他们做检查。   一群警察还跑到厂房里面搜了一圈,不一会儿,带出来好几个年轻姑娘,她们每一个都非常好看,但所有人都面如死灰,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这些是什么人?”一个警察问道。   “不清楚,怎么问话她们都不说。刚才有个老人说,他们被带进厂房的时候,这几个女的就跟魏鹏她们在一起。”   “一伙的?”   “那为什么不带走?”   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小的姑娘忽然朝地上一跪,然后她抱住一个警察的大腿说:“我要回家!警察叔叔我要回家!我想妈妈,我要回家!” 第88章   那个中年警察被吓了一跳,他赶紧把姑娘拉了起来,然后着急的说道:“好孩子,你别哭,你好好跟我说,你是什么人?你家在哪儿?怎么会跟着魏鹏他们?”   那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接着开始两手抽搐,根本没办法正常说话,许菱双走过去给她扎了几针让她的情绪平静下来,警察又给她喂了一点儿水,她才能坐在石墩儿上慢慢开口了。   她一开口,其他几个姑娘也突然嚎啕大哭,然后纷纷揪着警察的袖子开始说话了。   许菱双蹲在石墩前面继续给那个姑娘做检查,等姑娘说到一半的时候,她的动作停了下来,表情也变化了。   “太畜生了!怎么会有这样的畜生!”中年警察捂着脸哭了起来,“孩子,你们受苦了,真的……不容易……”   旁边的几个警察也没忍住,一个个红着眼眶说一定要把魏鹏他们抓回来绳之以法。   “警察叔叔,我这样还能回家吗?我妈妈还会要我吗?”那个最先开腔的姑娘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非常认真的看着中年警察。   她今年刚满十八岁,漂亮的脸上还有一点儿婴儿肥,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连许菱双都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会的,一定会的!”他重重的揉了一把姑娘的脑袋,严肃道:“我家闺女跟你差不多大,不管她在外头遇到任何事,只要她想回家,家的大门就时刻为她打开!你放心,你们现在安全了,我们一定会负责把你们好好送回家的。”   “谢谢警察叔叔!”那个姑娘一边哭一边笑了起来,“我好想妈妈啊,只要能回家,我以后再也不跟她吵架了,我什么都听她的!”   许菱双没说话,只是咬着牙给几个姑娘全都做了身体检查,之后,她拉着中年警察走到一旁,低声说:“除了那个梳两条辫子的,其他三个人肚子里都有孩子了。之前被他们杀死的那个姑娘,也怀着三个多月的身孕。短头发黄衣服的那个,肚子已经很大了,下个月应该就能生了。”   中年警察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太畜生了!那个被杀的就是里头年纪最小的,还不到十八岁啊!天杀的魏鹏!”   魏鹏确实如同传言说的那样,在家里养了美貌的女同志,但不是三个,而是好些个。   之前有几个被送人了,剩下的留在这里的也有五个,她们的年纪从十七岁到二十岁,全都是被魏鹏或者手下的人哄骗过去的。   这些年轻姑娘刚好处于性格叛逆的时期,之前跟家里都有些矛盾,有的是吵架跑出家门想要躲几天清净,结果遇到了魏鹏他们,因为年纪小没什么辨别能力,被魏鹏用花言巧语和新衣服新手表哄骗走,之后就被关在院子里,再也走不了了。   他们的大本营在棚户区,这里的人自己生活都很艰难了,再加上鱼龙混杂,根本没人会去管闲事,就算半夜有人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好奇者出去看一眼的,所以几年来都没人注意过他们。   魏鹏除了自己享受这些姑娘之外,还会用她们去招待他的那个大哥,还有一些有利益来往的人,如果手下的小弟做出了什么成绩,这些姑娘就属于奖赏的一部分。   之前有几个姑娘生过孩子,不过生下来后就没见过孩子一眼了,没人知道魏鹏把孩子抱去了什么地方,不过有个姑娘听魏鹏的手下说,那些孩子都卖掉了。   二十岁的那个姑娘已经被困了两年了,她几次想逃跑都被魏鹏的小弟抓了回来,之后就是一顿毒打加更加可怕的羞辱,几次之后,她就死心了,每天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待在那个大院子里,随便魏鹏怎么摆布她。   她也是里面唯一一个没有怀孕的,不过许菱双给她检查过身体,她没有怀孕是因为身体被打坏了,终其一生可能都无法再做母亲了。   这些真相太残酷了,所以许菱双要跟这里负责的警察商量一下,看看如何告诉她们。   “警察同志,先不提她们家里人会怎么想,那几个月份浅的,还能做手术。可是下个月就要生的那个,应该怎么办?”许菱双低声问道:“还有,那个坐在石墩上的小姑娘,她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您看,这事儿是由你们警察去说,还是?”   中年警察皱着眉头,他想了好一会儿,说:“还是你们医生说吧,我们今天来执行任务的都是男同志,到底不太方便。你说的时候呢,注意一下语气,别太刺激她们了。之后,等把她们带回局里了,再让女同事问一问,看看她们自己想怎么办。”   许菱双点点头,道:“那我就去说了,一个一个分开说?”   “一个一个分开说吧。”中年警察说:“现在还有好几个孩子在魏鹏他们的手上,我真的非常担心……唉,不说了,请医生先过去告诉她们一声吧。”   许菱双点点头,就走过去了。   她是分开一个一个跟她们说的,那个黄衣服的短发姑娘是最平静的一个。   她说:“下个月就要生了?”   “对。”   “那就生吧,又不是头一回生了。生完之后,我能一个人养着孩子吗?”   “应该可以的吧,毕竟是你的孩子。”许菱双说:“不过具体的还是要问问警察同志,他们应该会帮你的。”   “要是能养着就好了,我都这样了,也不可能结婚了,我家估计也回不去了。我爸是个高中老师,他要是知道我已经成了一个破鞋,他会活活气死的,我也不去他跟前讨嫌了。我生了孩子,一个人养大他,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能有个依靠。”姑娘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平静到有些死气沉沉了。   “你这么想也很好,要不,你现在就去跟那位警察同志说一声,看看他们能不能提供一些帮助。”许菱双温和的说道。   “好,谢谢医生。”姑娘费力的给许菱双鞠躬,转身前又说:“我之前被卖掉的那个孩子,还有可能被找回来吗?”   许菱双说:“希望总是有的,等抓到魏鹏他们审问一下,或许就知道卖去哪里了。”   “恩。”姑娘转身走了。   许菱双又去告诉下一个怀孕的,她们有的很平静,有的则嚎啕大哭,还拼命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肚子,当然,都被许菱双拉住了。   剩下那个最先求助的姑娘,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许菱双,说:“医生,怎么了吗?你跟她们说什么了?为什么她们那么激动?”   她是被困时间最短的,前后加一起不到半年,所以她的状态稍微好一些。   许菱双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希望你能平静的听我说。”   “哦。”   “你怀孕了,已经两个多月了,你自己可能也有察觉,月事应该很久没来过了。”许菱双尽量平静的说道。   那姑娘一开始没听懂,等许菱双重复了一遍后她就有点疯了,她拼命的尖叫起来,然后捂着脸跪在地上重复着几个字:“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中年警察听见动静赶紧走了过来,那姑娘抓住了许菱双的衣袖,哭着说:“医生,医生我不能怀孕的!要是我怀孕了,我妈妈会不要我的!医生我要怎么办?我不能怀孕的!你救救我啊,医生!我都不知道孩子爸爸是谁!医生求求你救救我!”   许菱双一阵心酸,她轻轻握住姑娘的双手,低声说:“别激动,医院可以给你做手术拿掉这个孩子,你冷静一下,有办法可以解决的。”   那姑娘哭得撕心裂肺,中年警察劝了好几次,她都不愿意站起来,只跪在那里抓着许菱双的手痛哭不止。   遇到这种事,其他人其实是无能为力的,或许警察他们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但到最后能不能走出来,只有靠她们自己。   姑娘还没哭完,市局那边就派了车子过来接她们走了。   既然身体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就得带回去好好询问,毕竟她们是贴身跟魏鹏等人相处过的,或许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那个肚子最大的姑娘走过来,轻轻拍了拍痛哭那个的肩膀,然后低声说:“小玲,别哭了,如果你妈妈不要你了,我要你,我照顾你一辈子。”   小玲一愣,扭头看了她一眼:“芳姐,真的吗?”   “真的。”芳姐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低声说:“这么久,我们都互相扶持过来了,以后,我们也可以的。”   小玲不哭了,揉揉眼睛站起来:“那我跟你走。”   她们被几个女警察带上车了,许菱双这才叹口气站起来。   中年护士走过来,小声说:“那群人质也都检查过了,只有几个被打了脸,耳朵出了点问题,回头去附近医院做个检查就行。许医生,这里的事情我刚刚听说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情绪有点儿复杂。”许菱双说:“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对,已经可以回去了,不过冯医生跟我要去省道那边,听说要在省道上把他们截下来,行动挺大的,领导说怕到时候出事儿,让救护车跟着一起去。”   “我可以跟过去吗?”许菱双道:“我爱人在那边,我有点儿担心。”   “恐怕不行,这是领导下的命令,只许我跟冯医生跟车过去。”中年护士说:“许医生,你今天也很累了,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冯医生的本事你知道的,你就放心吧。”   许菱双只能跟着车子回到了军区大院,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她走到自家的院子里坐下,才觉出一丝疲惫来。   身体其实并不怎么累,毕竟之前在急诊帮忙的时候,一口气跑四个手术室都是常见的,她是微微觉得有点儿心累。   老樊走过来跟许菱双打了个招呼,就背着包回去了。   “啊啊!”小陶陶被白嫂抱了出来。   “回来啦?怎么不进屋里?”白嫂笑着说:“咱们陶陶今天认识了新朋友呢。”   许菱双在走廊的水池洗了手,把陶陶抱过去:“大院儿来新的小孩子了?”   “对,跟陶陶差不多大年纪,好像是谁家的亲戚过来玩的。”   “那就只能玩几天,就要分别了。”   “反正小孩子忘性快。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天不是五点放学吗?”白嫂好奇的问道,她非常熟悉许菱双的课程表。   许菱双说:“没去学校,早上刚走出门就被医院的车子接走了。”   其他的事情她没说,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说出来反而会让白嫂担心。   被妈妈抱在怀里,小陶陶显得特别高兴,许菱双说:“白嫂,今天买肉了吗?”   如今的伙食水平比前些年好些,但就算是许菱双他们家,也不是每天都去买猪肉的,所以许菱双才会这么问。   白嫂说:“今天没买肉,不过我在菜市场买到两条鱼,想着炖个鱼汤,然后把鱼肉弄成泥给陶陶吃。”   小孩子这会儿可以吃一点软乎的东西了,白嫂这个人很有耐心,她能把草鱼的刺剔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喂给小陶陶吃。   许菱双说:“那我一会儿去食堂打一份红烧肉回来,我今天特别想吃肉。”   “今天这么累啊?做了好几台大手术?”白嫂说:“你每次只有特别累的时候才会格外想吃肉。哎,早知道你一出门就被医院叫走了,我就应该买点肉回来的。”   “没事儿,去食堂打一份也是一样的。”许菱双笑着进去找饭票了。   打饭的时候,她把小陶陶也抱过去,今天食堂除了红烧肉还有四喜丸子,许菱双也打了一个。   打菜的师傅说:“许医生今天家里来客人啊?吃这么好。”   “没有,就是想吃肉了。”许菱双笑着朝外走,在食堂门口遇到了江凯。   江凯拉着许菱双走到外头人少的地方,然后低声说:“许老师,我听说老秦的妹妹被歹徒抓走做人质了?”   “你也听说了?”许菱双说:“是的,我亲眼看着她被带上车的。”   “那老秦在那边投鼠忌器,我估计得换人指挥了。”江凯说:“反正,你别着急,过会儿我再去问问,有什么消息就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啊,谢谢你。”许菱双想起了什么,又问道:“江凯,你之前不是说要订婚吗?怎么又无声无息了?”   江凯立刻哭丧着一张脸,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的:“许老师,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又吹了?你怎么处一个对象吹一个对象啊?江凯,你真的要好好检讨一下了。”许菱双说:“你看看董老五,跟苏同志在一起后,感情多稳定啊。要不是他还在读军校,肯定早就结婚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快要讨论结婚的时候,人家姑娘就说不愿意了。”江凯说:“回头我还真得跟小叔叔和老秦取个经了。”   “我觉得你光跟男人取经没用,他们不懂女孩子心思的。”许菱双笑了笑,又摆摆手回去了。   吃过晚饭,许菱双陪着白嫂在客厅看电视,小陶陶在被圈起来的席子上面一个人到处爬着玩,并不需要大人管。   这一夜,秦远没有回来,许菱双早起后去了江家,找江凯问问新进展。   “昨天晚上在省道没拦住人,不过救了一个孩子下来,老秦还击毙了一个匪徒。之后他们好像开车跑到隔壁市的大山里头去了,这下想抓人就更难了。不过许老师你别担心,咱们又派了一个精锐小队过去,老秦的妹妹肯定可以救回来的。”江凯一边咬着花卷,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   许菱双一点都不担心秦枫叶,这个人纯粹是自作自受,她只担心秦远,只要秦远没事就行。   既然没什么新消息,许菱双就压下不安的心情,照常去学校上课。   这一等就过去了两天,一直到周六的晚上,许菱双接到了电话,让她去医院抢救一个被救回来的小孩子。   “小孩子救回来了,那这次的任务怎么样了?结束了吗?歹徒全都抓住了吗?”许菱双急促的问道。   小战士说:“我也不知道啊,要不许医生你到了医院再去问问别人吧。”   许菱双赶紧去了医院,不过也没机会问人就进了手术室。   魏鹏那群人确实丧心病狂,这个孩子才七岁,被他们从山坡上推下去了,除了两处骨折、一处骨裂外,内脏也伤到了。   幸好医院最新的那辆救护车就在山下头等着,第一时间就把孩子给送过来了。   加上手术及时,孩子还是被救回来了,许菱双走出手术室,抓住一个有点眼熟的警察,赶紧问道:“警察同志您好,那天我们见过的,我想问问您,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人都救回来了吗?”   警察认出了许菱双,他说:“三个孩子都救回来了,歹徒基本上被是被打死的,活了两个现在正在做手术,只剩下魏鹏带着秦副团长的妹妹还在林子里头躲着。听说魏鹏好像就是那里出生的人,所以对那片大山非常熟悉,我们的人在上面转了好几天了,一直在被魏鹏耍着玩儿。”   “那秦远现在是不是还在山上?”   “应该是吧,不过我也离开半天了,不太清楚现在的情况。”   “好的,谢谢您。”   许菱双换好衣服走出去,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一辆警车和一辆吉普车开了进来,她朝车上一看,看见了秦远的脸。   “秦远!你回来了!”许菱双眼睛一亮,不自觉的扬起了笑容。   车子停下来,秦远却犹豫了一下才走下车。   许菱双正觉得奇怪呢,就看见秦远的一条腿上包着刺目的白纱布,还有血迹渗了出来。   “你受伤了?”许菱双小脸一白冲了过去,“除了右腿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之前有医生检查过了,只有右腿受伤了,是外伤,也不是大问题,很快就能好了。”秦远赶紧说:“你别担心,真的没事的。”   许菱双当然不相信他,她直接把人扶进了急诊室,让秦远坐下来然后仔仔细细的给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一下。   “确实只有这一处外伤,但是伤口这么大,你流了那么多血……”许菱双不说话了。   “菱双,皮外伤就是小伤。”秦远轻轻捏了捏许菱双的小手。   急诊的医生过来给秦远缝了针,又给他挂了消炎药水,许菱双就坐在一旁陪着他。   一个战士跑进来说:“副团长,你妹妹已经被安排住院了,说是会给她做一个大体检的,请你放心。”   “好的,谢谢你。”秦远笑了一下。   许菱双说:“秦枫叶被救回来了?”   “对啊,副团长就是为了救他的妹妹才会受伤的。”年轻战士非常认真的说道。   许菱双冷笑了一下,道:“那秦枫叶自己受伤了吗?”   “有一些小伤口,其他的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她的情绪不太稳定,可能是受惊过度,所以送进来做个检查。”还是年轻战士说的。   许菱双没再说什么,等年轻战士出去了,她说:“魏鹏抓到了?”   “击毙了。”秦远说:“可惜没抓到活的,不能顺着他的线索去抓他背后的那个人了,不过这些事不归我们管了。”   “你这次伤成这样,可以在家休息几天?”   “还不清楚,一般来说是要等到养好伤才回去的。”   许菱双握住他另一只手,低声说:“那这次可以在家多待一阵子了。”   秦远低声说:“我跟你商量个事儿,我想趁着这次养伤,把身上之前没取出来的两个弹片取出来,然后一起休假,你觉得可以吗?”   “你都说了,当然只能可以了。”许菱双掐了一下他的胳膊,道:“谁像你一样,总受伤?”   “以后不会了。”秦远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偷偷亲了她一口。   两个人正在偷笑,秦枫叶忽然跑了进来,然后哭着拉住秦远的手说:“哥我害怕,你让爸妈过来陪我!”   她抓着的那只手刚好是秦远输液的左手,许菱双一看针头都移位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拽开秦枫叶的手,然后一个巴掌狠狠甩了上去。   输液室里还有不少输液的病人和陪伴的家属,所有人都被这声脆响给惊呆了,后面跟过来的年轻战士更是立刻躲到门外去了。   许菱双冷漠的说道:“这一巴掌是替你大哥打的,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继续打!” 第89章   说完,许菱双就赶紧去叫了护士进来帮秦远重新扎了一针。   秦远拉着许菱双的右手,低声说:“那么响,手肯定打疼了吧,我看看。”   许菱双笑了一下,说:“还好,我有用巧劲儿。”   “还是红了。”秦远冲着她的手掌吹了两口气,道:“别跟无谓的人生气了,坐下来我们继续说话。”   “好。”   大概是许菱双的发飙太过突然,秦枫叶原本一直愣在那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紧接着她就开始痛哭起来了。   “哇啊啊啊!哇啊啊啊!”她的哭声异常难听,就像魔音入脑似的,输液室里的其他人都嫌弃的皱起了眉头。   不过这里一看就像是要吵架的样子,其他人倒是也不敢多嘴,只好奇的看着这里。   秦远喝道:“小张,带她出去哭!别在这里影响其他人!”   守在门口的小战士赶紧跑进来,他拉了一下秦枫叶的胳膊,小声说:“秦同志,请跟我出去吧。医生说你现在情绪不稳定,还是应该在病房静养。”   “我不出去!”秦枫叶甩开小张的手,瞪着眼睛咬牙看着秦远,然后委屈的吼道:“哥!我都这样了,你居然心疼那个女人的手?是她打我!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就算了,你还担心她把手打疼了?她凭什么打我?哥,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人家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你娶了媳妇儿之后,把我们全家人都忘掉了!你不是人!”   秦远冷淡的看着秦枫叶,沉声道:“你嫂子打你有什么问题?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心里不清楚?人说长嫂为母,妈现在脑子不正常了,不管你了,你嫂子帮着教训一下你,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这是她动手打你了,要是换了我,可不是一个巴掌就能了事的,你知足吧。”   “我做什么了?你说我做什么了?我那是被人害了!哥你知道我这些天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我好不容易被救出来了,你们一句安慰我的话都没有,现在还这样对我!”   “你被人害了?你有脸这样说吗?是谁叫你跑来省城的?是你自己要跑来的!那天在招待所,谁叫你跟魏鹏睡觉的?是你自己想跟他睡觉的!后来我要带你回家,你说你不回家,你朋友能帮你介绍工作,你非要留在省城,跟一个认识才一天的男人厮混在一起,这怪谁?还能怪别人了不成?”秦远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秦远也早就知道那几个被魏鹏关了很久的女孩子的事情了,但秦枫叶跟她们不一样,她们是年幼无知,懵懵懂懂被魏鹏他们骗过去的,只有秦枫叶是自己找上门去的。   所以,不管秦枫叶遭遇了什么,都是她自找的,怪不得任何人。   “这是我自找的?我怎么知道他是坏人?他看上去好言好语的,又有钱,我怎么知道他背地里做过什么?我被带走之后,你知道我遇到了什么事吗?我都快疯了!你是我亲哥,你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关怀我!”秦枫叶面孔、耳朵和脖子全都涨红了,她掐着腰站在那里,十足十一个梁杏子二代,跟她妈实在是太像了。   “你一个已婚的女同志,你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和家庭,你不是自找的是什么?不管那个男人是不是坏人,你能跟他走?天上会掉糖给你捡着吃?别人是被骗进去的,你是自己用两条腿走进去的!你还有脸在这里说?正因为我是你的亲哥,我才知道你根本不无辜,你现在得到的一切下场都是你活该!你贪图新鲜刺激,丢下自己的爱人和孩子想在城里过好日子。可你凭什么啊?你有什么过人之处,人家非亲非故的好男人要养着你?说句难听的,你照过镜子吗?”秦远说:“你已经够好命了,因为我是你亲哥,所以我自己受伤也要把你完好无损的救回来。换做其他人,你早就死在那个林子里了!秦枫叶,人要有廉耻,要懂知足,别逼我这个亲哥亲自动手打你!”   秦远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秦枫叶一开始还挺生气的,等听到秦远叫她照镜子的时候,她突然哪根弦儿不太对劲了,整个人蹲下去捂着脸小声的哭了起来。   这跟之前歇斯底里的发怒痛哭不一样,这个哭声里面带着一种凄凉和委屈,小张都有些困扰得看向了秦远。   秦远说:“不用管她,让她哭,哭好了就送她回病房。还有,下次把门关起来,在出院前别让她到处乱跑。”   “是。”   秦枫叶一口气哭了十几分钟,之后大概是哭累了,她揉着眼睛慢慢站起来,看也不看秦远他们一眼,就扭头走出去了。   小张赶紧跟上去,还递了几张草纸给她。   输液室总算安静下来了,一个六十几岁的婶婆说:“这位军人同志,刚才那个是你妹妹?长得真不像一家人啊。”   秦远笑了笑,说:“她像我妈。”   “哦,难怪了。”婶婆说:“姑娘家长成那样,真是作孽哦。”   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妈笑着说:“这有什么作孽的?听刚才他们说的,那姑娘还在外头找男人了呢。我瞅着挺吃香的,哈哈哈哈!”   那婶婆说:“你懂什么?男人就是这样的,只要是送上门的,荤素不忌的,再丑都吃得下去。”   “真的呀?哎哟,那就算我这样的,要是送上门,也有那俊小伙愿意要的?”那大妈笑着说道。   “咳咳!”一个带着小孙子在这里吊水的婆婆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然后说:“有小孩子在呢,说话都注意点儿啊。”   众人笑了笑,又换了其他话题开始聊了起来。   许菱双坐在秦远的身边,低声问道:“秦枫叶也就跟了魏鹏十几天吧,能发生什么事?怀孕也不会这么快吧。”   秦远说:“魏鹏知道她有个哥哥是做副团长的,就故意作践她。这十几天在那个大院子里头让她……让她接客,一天少说五六个男的,都是几块钱睡一次,收现金的。一开始她自己没往外说,还是魏鹏在山里跟我们对峙的时候故意说出来羞辱我的。我作为哥哥,听到这种事情心里也很不好受。加上这些都是她自找的,所以我就更难受了。”   “啊,所以她要来医院做身体大检查?是不是怕有什么传染病?不过她真是活该,乖乖回家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许菱双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是的,除了传染病,万一要是怀上孩子,问题就更严重了。”秦远叹口气,眉头微皱。   许菱双轻轻捏了捏他的肩头,低声说:“你已经是很好很好的哥哥了,她已经二十四岁了,结了婚又生了孩子,她必须自己负责自己的人生,跟你无关的。”   “恩,我知道的。”秦远握住她的小手,表情微微放松,“幸好我是个好命的男人,能娶到你。”   “那可不?没人能比我更好了。”许菱双小声趴在他耳边说:“也没人比你更好了。”   两个人又相视一笑,秦远的坏情绪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等消炎药挂完了,许菱双帮秦远去药方拿了口服和外用的药就回来了。   秦远正在另一个小战士的陪同下跟外科的医生商量取子弹的时间,那个医生说:“之前就拍过片子了,都是小手术,你要是可以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取出来,然后你在医院住几天,之后应该就没事了。”   秦远说:“那就现在取吧,免得耽误时间。”   “好,现在这边有单人病房吗?”许菱双问道。   那医生看了一眼许菱双,笑着说:“空着呢,放心。”   “那就好,一会儿我回家拿些东西过来。”许菱双说:“顾医生,就拜托你了。”   取子弹确实是小手术,很快,秦远就在单人病房住了下来。   许菱双对守在那里的小战士说:“我回去取东西,在我来之前,麻烦你寸步不离的守着这里,尤其是不能让秦枫叶进来打扰秦远。”   “许医生放心,我会守好这里的。副团长妹妹的病房也被守住了,她应该下不来的。”这个小战士一脸稚气,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样子。   许菱双回到家,跟白嫂交代了一下,白嫂说:“那我明天去菜市场买点儿猪骨头给他炖个汤,上午给你们送到医院去。”   “好。”   “那你晚上要在医院陪床吗?”   许菱双说:“我回家住,只有你跟陶陶两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白嫂笑着说:“我去找桃子过来陪我,也是一样的。”   “现在可不行,岳志峰最近都在家,我又给桃子弄了中药,说不定最近就能怀上孩子了,可不能打扰他们的。”许菱双眨了眨眼睛,白嫂秒懂。   “好啦,我的乖宝宝,妈妈要去医院陪爸爸了,晚上再回来。”许菱双亲了亲小陶陶,拎着收拾好的布袋子就出去了。   到了医院,秦远靠坐在床头,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正在跟他说话。   见许菱双走进去,那个警察就说:“那我过两天再来,你好好休养。”   等人出去后,秦远就说:“菱双,还要麻烦你一件事,你给我爸发个电报,请他明天或后天来一趟省城。”   “让他把秦枫叶带回去?”许菱双问道。   “是的,市局那边说,检查结束后,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得尽快把人带回去。先把我爸叫过来,剩下的事情让他决定吧。”   秦富贵第二天就过来了,许菱双走出病房,让秦远单独跟他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秦富贵打开房门让许菱双进去。   他看上去满脸震惊,好像还不能接受发生在秦枫叶身上的那些事。   许菱双跟秦远也没有打扰他,就让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好好消化一下。   “爸,午饭快冷了,要不然,你先把饭吃了?”秦远低声问道。   饭菜是许菱双从食堂打回来的,这两天她请了假,专门在医院陪他,顺便也给骨科和脑外科的一些病人检查一下身体。   秦富贵摆摆手:“你们吃吧,我……我不想吃。你们吃,我上去看看枫叶。”   “好。”秦远说:“不过爸你别生气,要小心自己的身体。”   “我会的。”秦富贵点点头就走出去了。   许菱双端着饭盒走到秦远的床头,笑着说:“要我喂你吗?”   “好啊。”秦远说:“难得享受一次嘛。”   许菱双就真的拿了个勺子过来,一口一口的喂秦远吃了一份午饭。   秦富贵一直在楼上没有下来,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多,他才慢吞吞的下来了。   “爸,你没事吧?”秦远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没事。”秦富贵说:“我……我打了枫叶几耳光,她没说话,只是哭。我就在楼上陪她哭了一会儿,之后她睡着了,我就下来了。”   许菱双这才发现秦富贵的眼角红通通的,她拿了一个新毛巾递过去:“公公,去洗把脸吧,人能清爽一点儿。”   “好。”   秦富贵洗了脸走进来,表情看上去放松了一些。   他说:“小远,等检查结果都出来了,我就带枫叶回去。这第一呢,让她跟邓永年离婚,她都这样了,不能害了人邓家。邓永年跟她结婚的这几年,没有对不起枫叶的地方,是我们家欠了人家的。”   “恩,离婚是对的。”秦远点点头。   “这第二呢,我会让她回家,跟我和莫红一起住。”秦富贵说:“从你们两兄妹出生,我就没管过你们,都是让梁杏子在家里一手遮天。你是自己学好,所以没长歪。枫叶已经被毁了,但不能全怪她一个人,我这个做爹的有极大的责任。虽然已经晚了,但我愿意看着她几年,希望她能学学好,做个踏实一点的人。总之,剩下的事情,都由我一个人负责,你们不用管的。”   “好,都听爸的。”秦远郑重道:“不过,要是爸缺钱缺粮食,一定要跟我开口。”   “我会的。”   秦富贵在省城陪了秦枫叶三天,检查结果就出来了。   秦枫叶没染上什么毛病,也没怀孕,就是精神上受到的创伤比较大,不过这会儿也没人管精神上的毛病,医生就宣布她可以出院了。   秦远腿受伤所以行动不便,是许菱双把秦富贵跟秦枫叶送到汽车站去的,车票也是她买的。   “菱双,这几天照顾小远,你辛苦了。”秦富贵笑着说:“我跟你莫姨养了不少鸡,下次你们回去,杀两只带回来给你炖汤喝。”   “好啊,陶陶也喜欢鸡汤煮的糊糊。”许菱双笑了一下。   “这次都没怎么跟陶陶相处。”秦富贵有点可惜的说道,毕竟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秦枫叶的病房,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去秦远的单人病房。   许菱双说:“下次下雨的时候再来看陶陶,车票我来出。”   “好,你跟小远都是好孩子。”秦富贵笑了起来。   秦枫叶始终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也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送走了秦富贵他们,秦远也差不多可以出院了,许菱双最近请假太多,所以也只能回去认真上课了。   秦远出院后还有半个多月的假期,小陶陶大概是最高兴的人了,他每天都可以跟爸爸一起玩,许菱双每次放学回家,小陶陶都玩得一身汗。   白嫂拿着换下来的小衣服出去洗,许菱双说:“秦远,你别带着儿子这样疯玩,幸好现在已经穿单衣了,要是冬天这样,衣服都来不及洗换。”   “那儿子开心嘛,我也没办法啊。”秦远说:“要不然,就多给他做几件小衣服。”   “他的衣服已经够多了,小孩子长得快,做多了只会浪费。”许菱双道:“再说了,不能这样惯孩子。”   “那我惯你,要换季了,你今年还没买过新裙子呢,明天休息,要不要去百货商店看看?”秦远笑着说。   “也好,就去看看。”许菱双也笑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江凯笑眯眯的跑过来了:“都准备好了吗?可以出发啦。”   “你怎么来了?”许菱双好奇地问道。   “老秦叫我过来给你们开车啊。”江凯说:“他没跟你说吗?”   “好像说了的,不过我不太记得了。”许菱双说:“江司机,今天辛苦你了啊。”   “不辛苦不辛苦,老秦说了要给我介绍对象的。”江凯笑得一脸荡漾,嘴角咧得老高。   秦远拄着拐杖从卧室走了出来,他说:“之前市局跟我们一起配合行动的那个何队长,他的大女儿今年二十一岁了,也是当警察的。他想让我给他介绍一个当兵的,我就想到江凯了。姑娘的照片我看过了,挺精神的,今天晚上就安排他们见面。我昨天晚上跟你说了的,不过那会儿你快睡着了,估计没记住。”   许菱双使劲回想了一下,说:“好像有这么一回事,那咱们出发吧。”   有江凯做司机,所以白嫂把小陶陶也抱去了,一行人在百货公司买了新衣服、新鞋子,许菱双又买了一些文具,江凯才开车把他们送回来。   “老秦,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五点我准时过来啊。”江凯神气活现的说道。   “好,等你。”秦远笑了笑。   这会儿给人做媒人一般都是在家里吃个饭,要是两个年轻人互相看上了,那就单独再约出去逛公园或者看电影什么的。   秦远虽然是第一次给人做媒,不过也按着老规矩让白嫂置办了一顿晚饭,等着两边上门。   下午四点半,何队长就带着大女儿过来了,他们俩是骑自行车来的,那个姑娘个子很高,估计都快一米七了,长得很大气,还有一股英气。   这么高的女孩子找对象确实不容易,也怪不得秦远要把江凯介绍给她,毕竟江凯是个大个子,俩人看外形确实很相配。   秦家的院子里摆着桌椅,大家就坐在院子里谈天说地,顺便吃吃枇杷、瓜子什么的。   小陶陶坐在许菱双的怀里,一直乖乖的玩着自己的玩具。   “这孩子真乖啊,一点都不闹的。”何队长道。   “他像他爸爸,不喜欢闹。”许菱双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   小陶陶咧嘴冲她笑了一下,可爱的不得了,何队长的女儿何淼就说:“我能抱一下吗?”   “当然可以啊。”许菱双把小陶陶交给她。   何淼之前一直挺严肃的,不过抱上娃娃了之后,她的表情就松动了不少,还跟着小陶陶一起玩起了玩具。   江凯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刚巧看到何淼一脸温柔的看着小陶陶,他的心里立刻雀跃起来了。   这次见面的结果还是很好的,两个人互相看对眼了,还约好了下次单独见面的时间。   何队长见有了下文,顿时高兴的握住秦远的手说:“我家还有几瓶好酒,到时候请你们去我家里吃饭!”   “好啊,不过得等我养好伤才行。”秦远说。   “那就一个月以后再说!”何队长兴奋的说道:“要是俩孩子真的能成就好了。”   秦远说:“只要何淼不嫌弃江凯,这事儿就能成。”   “江家来头不小的,我有点怕咱们高攀了。”何队长低声说。   “江家不是那种人家,你就放心吧。”秦远保证道。   所有人都在替江凯捏一把汗,没想到一个月后,他兴冲冲的跑来秦家说:“我跟何淼说了结婚的事情,她没反对。所以,我们打算再相处几个月就先定下来,等年底就结婚。”   许菱双惊讶地鼓起掌来:“真的吗?没想到这次居然成功了!”   江凯说:“遇到何淼以后,我才发现以前我处的那些女同志,其实都找错人了。何淼跟她们完全不一样,我可以带何淼去打靶,带她游泳、打篮球、打乒乓球,我们俩的共同爱好特别多。许老师,我真的太感谢你们家老秦了!要不是他,我可能就要错过我的毕生真爱了!”   许菱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总算知道你以前为什么会被姑娘甩了,你老是带人家去靶场去打篮球,谁跟你处啊?”   “要不然做什么?整天逛公园?不闷吗?”江凯反问道。   “好吧,看来你跟何淼真的是天生一对了。”许菱双说:“那我等着年底吃你的喜酒了。”   江凯特别得意,他说:“小叔叔比我先处对象又怎么了?我结婚在他前面!哈哈!”   “说我什么呢?”董清泉忽然骑着自行车出现在秦家的院子门口。   江凯立刻怂了:“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我怎么敢说小叔叔?”   “算了,我现在有正经事,懒得理你。”董清泉也没下车,就在院子外头问道:“许老师,这个周末,我想请你去蓝天县一趟。妙竹的奶奶病倒了,老人家好像不能坐长途车,县医院查不出来什么毛病,我想请你过去给她做个检查,不知道行不行?”   “当然可以啊。”许菱双说:“都是朋友,这种小忙我肯定要帮的。再说蓝天县不远啊,开车过去才一个半小时,早上去晚上就能回来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周六你没课,早上七点多我跟妙竹过来接你。”   “好。”   董清泉道了谢,就骑着车离开了,压根就没有理会江凯。   江凯说:“看来未来小婶婶的奶奶病得很严重,小叔叔居然没有骂我!”   “不骂你难道不是好事吗?你这个人真奇怪,也多亏了何淼不嫌弃你。”   “啊啊!”小陶陶在客厅叫了起来,许菱双就丢下江凯跑进去了。   陶陶已经十个月了,最近可以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了,许菱双给他缝了一个软垫子绑在脑袋后面,这样他自己一个人站起来的时候就算摔下去也不会摔着脑袋了。   不过陶陶通常都是一屁股墩儿坐在那里,只有极少时候会摔个大马趴,他爬不起来就会叫两嗓子,等着大人过去把他抱起来。   把儿子抱起来后,许菱双又亲亲他的小脸蛋,然后说:“爸爸不在家,没人整天陪你疯了,是不是不习惯了?”   “大!”小陶陶笑着喊了一声。   许菱双觉得他是在喊爸爸,便轻轻说:“是爸爸。”   “大!”   “好吧,大。”许菱双笑了起来。   白嫂从厨房走出来,道:“晚饭做好啦,我先喂陶陶。”   “好。”   家里的日子总是平静而温馨的,陶陶在一天一天的长大,秦远养好伤重新回到正轨,许菱双成绩优异,这学期已经提前修了不少课程,按照预定计划,她可以三年就毕业,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她的生活。   吴田七按时写信给她,从他的信里,许菱双知道秦枫叶离了婚,孩子给了邓家,她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娘家,除了挣工分之外连家门都不出,因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出去的消息,现在整个公社的人都知道秦枫叶在省城发生的那些事了。   她现在走出去就会被人嘲笑,所以她干脆不出门了。   吴田七还说连他跟秦安康都受到了一些歧视,不过他不在乎那些人说什么,所以请许菱双放心。   许菱双没什么不放心的,但她还是打算过阵子抽空跟秦远一起回去看看吴田七。   这个孩子太乖了,所以就算他不明说,许菱双也能从他的字里行间看出“想念”的意思。   到了周六的早上,董清泉开着车准时到了秦家门口。   “许老师,出发了。”他按了按车喇叭。   许菱双背着包走出来,先跟苏妙竹打了个招呼:“小苏,好久不见了。”   “对啊,我好久没来军区大院了。”苏妙竹说:“许老师好像瘦了一些。”   “真的吗?我倒是没注意。”   寒暄了几句就上车出发了,许菱双全程都在后面睡觉,董清泉跟苏妙竹则全程在谈情说爱。   现在的苏妙竹一点儿也不担心董清泉之前喜欢过许菱双的事情了,因为董清泉自从跟她在一起后,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并且主动跟许菱双拉开了距离,不说做到了一百分,至少也有九十五了。   蓝天县离得近,董清泉开车比较快,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到了苏妙竹的爷爷奶奶家。   苏奶奶七十几岁了,生病后已经卧床十来天了,也不怎么吃饭,所以精神状态不是太好。   许菱双到了以后就给她做了检查,检查之后,她轻轻的走出来,在院子里拉住了苏妙竹,然后低声说:“结果不太好,你要有心理准备。”   苏妙竹红着眼眶点点头:“许老师,你说吧,我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苏奶奶得的是癌症,而且是晚期了,所以才会卧床不起,疼的吃不下饭。   许菱双大概说了一下,又说:“目前是没有办法医治的,你们多花点时间陪陪她,也只能这样了。”   苏妙竹咬着牙点点头:“那我奶奶还有多少时间?”   “这个不好说的,可能两个月,可能半年。”   “我知道了,谢谢许老师。”苏妙竹说:“一会儿要是我奶奶自己问你,你就说她是老胃病,要慢慢调养,可以吗?”   “好。”许菱双点点头,这方面当然是根据家属意愿来的。   苏妙竹找了个没人的屋子哭了一场,董清泉进去陪了她好一会儿,苏爷爷从卧室走出来,走到院子里陪许菱双说话。   “老婆子是不是救不了了?”苏爷爷低声说。   许菱双没说话,苏爷爷说:“应该是妙竹不让你说的,不过也无所谓,我心里有数的。”   他的脸上非常坦然,好像早就接纳了这件事一样。   许菱双说:“需要我给您也做一个身体检查吗?”   “不用了,老婆子要是走了,我活再久也没意义。”苏爷爷笑着摆摆手:“要是能早一天下去跟她重逢,难道不是好事吗?”   许菱双点点头:“您想得真豁达。”   “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也会豁达了。”苏爷爷说:“一会儿妙竹他们出来了,让她带着你去咱们县的天空山玩一玩。好歹来了一趟,看看风景,吃个午饭再回去。”   “好啊。”   苏妙竹哭够了就出来了,苏爷爷一说,她就跟董清泉开车带着许菱双去天空山了。   天空山离苏家很近,就像苏爷爷说的那样,这是一座非常美丽的山,刚好是周末,游人也不少。   这座山海拔不高,许菱双他们没多久就爬上了半山腰。   “我想上厕所。”苏妙竹忽然红着脸说:“老董,你帮我把个风。”   董清泉笑了一下,就陪着苏妙竹钻进旁边的树林子里去了。   许菱双一个人坐在一个隆起的树根上等着,忽然,她听到脑后传来一阵异样的声响。   自幼锻炼出来的警觉让她她眉头一皱,不等大脑做出反应,她的身体已经就地一滚滚到了山路的另外一边。   但还没等她抬起头看向声响发出的地方,她的脑后突然被什么坚硬冰凉的东西抵住了。   一个沉闷的男子笑声在她的身后响起,接着,那人说:“幸好我没有小看你,在两边都埋伏了人。许医生,你可真是了不起啊,就刚刚这个身手,没有好些年的训练,可是做不到的。不过,现在要请你老实一点儿,你要是喊人,我就开枪。到时候,不光你会出事,你那两个朋友也会出事。但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然后,没等许菱双说话,一个布袋子将她兜头一套,两个人扛起她就跑了。   等跑了一段距离,鸟叫声越来越大,而且明显没有人声的时候,许菱双说:“我现在可以问一句你是谁了吗?”   “你猜?”依旧是之前那个说话的男人。   许菱双说:“你喊我许医生,说明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你没有立刻杀了我,说明我对你是有用的。如果你让我猜,我觉得你是想让我给什么人看病去的。”   那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又发出了刚开始那种沉闷的笑声。   笑完之后,那人说:“不愧是军区医院寄以厚望的年轻医生,许医生你不光医术出众,连智商也这么高,我简直想为你鼓掌了。是的,你猜的没错,我们找你,就是为了让你给别人看病的。”   那两个扛着她的人还在继续不停的走动,许菱双怀疑他们是想从另外一条山路下山。   “我能多问一句吗?”许菱双说:“看完病之后,我能被活着放走吗?”   那人说:“我用我的性命跟你保证,只要你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我们自然不会伤害你一根毫毛。” 第90章   许菱双心里一沉,这个人说的太轻易了,轻易到听起来像是假话,所以她觉得这些人并不打算在看病结束后就放她离开。   老实说,在这个念头浮上脑海的那个刹那,许菱双想过:反正都是死,还不如在这里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算了。   但下一秒,她想到了秦远和小陶陶,不知怎么的,她就有些犹豫了,有了爱人和孩子之后,她的心境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而且那个人说的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的,毕竟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见过他们的脸。   一般来说,只要没看过脸,就有被放走的可能性。   对方有枪,而且不止一把枪,通过脚步声的判断,目前在她前后左右一共有六个人。   许菱双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抵抗的心思,打算到了目的地再做打算。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菱双被他们扛下了山,接着扔到了一辆车的后座上,她认真听着发动机的声音,原来对方开了两辆车过来,看来还是个很有钱的坏人。   车子发动后,一开始,许菱双还想通过沿途的声音来判断自己的去向,可是车子越开越远,像是开上了省道,接着就开上了那种极不平坦的道路,一路颠簸,又像是开到了乡下的土路上。   然后又回到了平坦的大道,但车声人声还是极少,肯定不是什么繁华热闹的地方。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两辆车先后停了下来,车门被打开,许菱双又被人扛了出去。   “先放到那个屋里去,一会儿给人一点儿水和吃的,别把人饿死了。”还是那个人在说话。   “是。”   许菱双被两个人扛到了一个屋子里,俩人把她往地上一丢,就出去了。   许菱双在地上扭动了一下,发现套着她的袋子底端已经松开了,她就费了一点力气从布袋子里面钻出来了。   “呼!快要闷死了!”许菱双一钻出来就深吸了几口气。   初夏已经到来了,被困在布袋子里这么久,她觉得脸上做烧,非常热。   就是没想到关人的这间屋子居然还有窗户,而且采光还不错,不过窗户外面是一个围墙,也看不出什么来。   “你……你也是医生?”角落里,一个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许菱双扭头朝那边一看,那边放着一个老旧的三人沙发,上头坐着三个人,两女一男,看上去全都可怜兮兮的。   “我是医生。”许菱双说:“你们也是?也都是被抓来的?”   “对,我们三个是同事,我跟她是镇医院的医生,小程是护士,我们都是妇产科的。”那个男医生低声说道。   许菱双一愣:“妇产科?”   这可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了,费这么大的劲儿抓了医生护士过来,居然只是妇产科的?她还以为自己要去看什么疑难杂症的病人呢。   “对啊,我们都是妇产科的,我们也是刚刚被抓过来的。我……我想回家,我害怕……”那个女医生捂着脸哭了起来。   年轻护士小程就轻轻拍打女医生的后背,然后低声安慰她。   许菱双问那个男医生:“你们被抓过来以后,有看过他们的脸吗?”   男医生说:“没有呀,我们也跟你一样,都是被大布袋子从头这么一套,然后就被带过来了。刚才你被扛进来的时候,他们的脸上蒙着布,也不知道谁是谁,就知道他们肯定是男人。”   “没看到脸就是好事,说不定事情结束后,他们会放我们走的。”许菱双道;“你们先别紧张,咱们先梳理一下过程。”   根据男医生说的情况,许菱双判断他们现在就在一个叫做磨坊镇的小镇上,因为男医生他们都是镇医院的医生,被抗走后车子没开太久就到了这个地方,所以应该没去太远的地方。   “你们知道蓝天县吗?”许菱双问道。   男医生说:“知道啊,咱们磨坊镇不就是蓝天县下面的镇子吗?”   许菱双点点头,看来带她过来的路上那些人故意绕路兜了圈子,不然早就应该到了。   几个人又互相介绍了一下姓名,那个姓曲的女医生也不哭了,情绪看上去稳定了不少。   屋门突然被打开,两个蒙着脸的男人大踏步走了进来,一个人在前面端着一个老式的木头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茶壶、一个白铁锅、四个大碗和勺子。   另外那个男人就举着一把枪,眼神不善的看着屋里的四个人。   没有人说话,那个人在一张旧桌子上放下木头托盘,就瓮声瓮气的说道:“快点吃饭喝水!老大说了,不能把你们饿死了!”   曲医生忽然说:“我想上厕所!我憋不住了!”   握枪的那人嗤笑一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穷讲究?那儿不是放着一个痰盂吗?自己不会去上?”   屋子另一头的角落里确实放着一个痰盂,还是簇新的,估计是专门买来放在这里用的。   “这里有男同志在,你让我怎么上厕所?而且你还要我们在这里吃饭!”曲医生的情绪又有点儿崩溃了,她又开始哽咽了,声音也变得很激动。   握枪那个想要走过去打人,站在窗边的许菱双轻轻说:“你们抓了这么多医护人员过来,应该是希望我们可以派上用场的。但我想告诉你们,医护人员的情绪也是很重要的,如果她的情绪不稳定,到时候不管是做手术还是什么的,都可能会出现医疗事故。你们是希望出现医疗事故吗?你问过自己的老大没有?”   那人愣了一下,他挥舞着手里的枪对另一个人说:“你出去问问老大!他妈的,这些医生怎么这么麻烦?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矫情?”   “你不矫情?那你一辈子别去看医生啊。”许菱双嗤笑一声。   那人怒极,举着枪就要走过来教训许菱双。   许菱双还是淡淡道:“有本事你就对我动手,到时候我这个医生不能尽到自己的职责了,你看看你的老大会不会放过你。”   他陡然一愣,脚步就停在了那里,只用一双愤怒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许菱双。   许菱双笑盈盈的回看过去,神情非常放松,两个人用眼神对峙了一会儿,握枪那人率先败下阵来,他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骂道:“老子不跟小娘们一般见识!”   许菱双又笑了一下,根本没把这个人放在眼里,这种人就是虚张声势,其实在这里面应该是属于底层的。   很快,那个出去问老大的男人进来了,他轻声说:“老大说了,不要得罪了各位医生,既然这位女医生想上厕所,那就去隔壁上吧。你们谁要上厕所,可以喊一声,我领你们去隔壁。”   他的手上也多了一把枪,曲医生站了起来,他就拿着枪跟着曲医生去了隔壁。   好一会儿,曲医生才红着脸跑回来,她的两只手湿漉漉的,应该还洗了手。   看来那个老大在这里确实很有威信,让他们不要得罪医生,这些人就照做了。   曲医生一回来,这俩蒙面男人就走了出去关上门。   小程护士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说:“我一上午没喝水了,快渴死了,我要喝点水。”   她看上去很年轻,大概跟许菱双年纪差不多,相貌端正,浓眉大眼,看她目前为止的表现,这应该是一个胆子大的人。   小程走到桌边,正打算拿大碗从茶壶里面倒水喝,姓武的男医生说:“小程你等等,万一水里下了毒药怎么办啊?”   小程一愣,许菱双走过去检查了一下茶壶和白铁锅,道:“没事的,这些就是正常的白开水和蛋炒饭,没有下药下毒。你们想啊,他们找了这么多医护人员过来,明摆着是要给什么人做手术的。在那个人生孩子之前,他们一定会让我们好好活着的。”   小程放了心,还冲许菱双笑了一下,倒了一碗水喝下去,又用同一个碗扒拉了一碗蛋炒饭出来,坐在桌边开始吃了起来。   许菱双早上六点多就吃早饭了,到这会儿肚子也饿了,于是她也跟小程一样,先倒水喝,接着从白铁锅里面舀了一些蛋炒饭出来慢慢吃。   武医生和曲医生不敢动,他们俩一直等到小程和许菱双吃完过了十几分钟没有异样,武医生才说:“她们吃了没事儿,应该没有问题,小曲啊,要不咱们也过去吃一碗?”   “好。”曲医生点头站了起来。   四个人都喝了水吃了饭,之后就一直无聊的待在这个屋子里。   因为太无聊了,许菱双就开始跟他们三个人聊天,她现在知道武医生是镇医院妇产科的副主任,曲医生比较年轻,只有两年经验,但她是上年度县里评选的先进个人,所以专业技能还是很过硬的。   至于小程护士,则是镇医院妇产科目前为止最优秀的护士之一,主要原因是她一直没结婚,可以专心扑在工作上。   在许菱双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后,小程说:“这事儿真奇怪,按理说,要是叫我们来给人做剖腹产,有武医生和曲医生已经绰绰有余了啊,武医生经验非常丰富的,做个剖腹产手术还不容易吗?怎么又把许医生给绑来了呢?”   “我也觉得奇怪,所以,我现在在想,可能那个孕妇还有其他身体问题,所以才会把我也弄过来了。”许菱双道。   武医生说:“那也不对啊,要是有什么其他毛病在身上,就应该送去城里的医院,而不是把我们几个弄过来。你们看这里,很明显是一个破败的院子,很多年没有住过人了。在这种地方怎么做手术?感染了怎么办?还有,手术要用的那些东西,还有输液输血什么的,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许菱双说:“他们个个都有枪,很明显不是普通人,说不定还是通缉犯之类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去城里的大医院。说不定,他们只要一在城里出现,就会被逮捕了。”   听到这里,曲医生很明显的抖了几下,她捂着脸说:“你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如果他们真的是通缉犯,那我们怎么可能还有命活着出去?呜呜呜呜……我想回家,我想我的女儿,我不想死啊……”   许菱双没说话,她也想小陶陶和秦远啊,可是人已经被困在这里了,就算哭干眼泪,也是于事无补,所以只能镇定下来,保持头脑清醒。   临近傍晚的时候,门又被打开了,这次进来了四个蒙面持枪的男人,为首那个说:“许医生,请你跟我出去一下。”   “啊,是你。”许菱双听出这个人的声音了,这就是在山上发号施令的那个男人。   “是我。”男人又怪笑了几声,然后叫人走过去给许菱双的脑袋套了一个布袋子。   许菱双被人拽了出去,然后绕来绕去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她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之后,头上的布袋子被人拽走了。   她理了理头发,对面前的这间屋子表示了极大的惊讶。   看墙壁上的斑驳痕迹,她推测这里跟他们被关的屋子是同属于一栋建筑物的,但这样破败的屋子却被布置的非常舒适。   地上铺了地毯,不是什么高级货,但看上去挺新的。   家具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货品,但也都是全新的,乡下很多人家就算新婚都很难置办出一套这么齐全的家具来。   那张宽大的架子床就摆在屋子的最里面,床上挂着纱帐,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正躺在上面,另一个蒙着脸的男人坐在床沿,他握着她的手,正低声跟她说着什么。   “许医生?请你过来帮我爱人检查一下身体。”床沿的男人发话了。   听声音,这个男人年纪不轻了,应该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许菱双走过去,看了看男人的手,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确实是一个中年人。   床上的妇人却很年轻,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她没有蒙着脸,一张姣好的脸蛋微微有些浮肿,大概是身体虚弱的关系,她的面色和唇色也显得非常苍白,头上还有一些细汗。   她看着许菱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然后轻声说:“医生,辛苦你了。”   男人掀开了盖在妇人身上的毯子,许菱双心里咯噔一下:“双胞胎?不对,就算是双胞胎,肚子也太大了。”   “应该是三胞胎。”男人哑着嗓子说:“这两天就该生了,请你快点给她做个检查。”   许菱双认认真真给妇人做了检查,男人着急的问道:“我爱人怎么样了?你快说!”   “你之前应该就知道了吧,她有妊娠期高血压,而且心脏先天是有问题的。”许菱双说:“她的体质,是不应该怀孕的。就算只怀一胎,生产的时候也会很危险,现在是三胞胎,有多危险,不用我说,你也应该能猜到的。”   “就是因为危险我才把你们弄过来的啊!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男人忽然站了起来,然后气势汹汹的指着许菱双骂道:“我告诉你,必须保住我爱人的性命!孩子死了不要紧,但是如果我爱人有任何闪失,你们统统都要给她陪葬!”   许菱双并不怎么害怕,她依旧镇定的说道:“如果你真的希望你爱人安全生产,就应该把她送去设备齐全的大医院,而不是在这种地方让我们来给她接生。先不说感染不感染的问题,无影灯怎么办?如果她大出血,输血又怎么办?”   男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说:“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们早就准备好了,我还让人去找了心脏方面的医生过来。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我的爱人在不安全的地方生孩子的!许医生,你的本事我早就听说过了,现在你知道我爱人的情况了,到时候,可就要拜托你了!”   他嘴里说着拜托,语气听上去却很像是威胁。   躺着的年轻孕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医生,我爱人性子急,他人不坏的,你别往心里去。我原来以为自己怀不上孩子的,谁知道一怀就是三个,等知道的时候又出了一些事,就这么拖延了下来,后来就不能打胎了。加上孩子慢慢大了,我也舍不得打了,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恩,我明白的。”许菱双点点头,“你的孩子们都挺健康的,你可以放心。”   妇人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不难看出,她浮肿之前一定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大概能比得上许菱双的那种漂亮。   但她的大眼睛透着一抹疲惫和绝望,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   这让许菱双觉得很奇怪,按理说,自己的丈夫这么关心疼爱自己,她应该会很幸福啊,为什么她看上去有点儿心如死灰的样子?   男人反反复复跟许菱双强调了孕妇的重要性,之后就挥挥手,让她先出去了。   许菱双走到门口,被人重新戴上了布袋子,走了没几步,她说:“我想上厕所。”   一直等在外头的那个男人笑着说:“好,我带你过去。”   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屋子里,男人拽下布袋子,说:“好了,我背对着你,你上吧。”   一看这里的环境,许菱双微微有些失望。   她原本以为这是一个镇上的住宅院子,这种院子的厕所一般都在院子里,跟主屋分开。   要是能走到院子里的厕所,她就能探一探周围的环境了。   可谁知道这个男人把她带来了一个空荡荡的小屋子,屋子里摆着一个乡下人常用的马桶,倒是没什么味道,空荡荡的小屋子也算干净,就是有些灰尘。   许菱双说:“你要站在这里听我上厕所?这样不好吧,你是男人,我是一个已婚妇人,你就算看不到,但你能听到声音,我会解不出来的。”   “看来我的手下没说错,你们做医生的人都挺矫情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这么多讲究?”那人笑了一下。   许菱双说:“我们做医生的多少都有点洁癖,职业造成的。我就是觉得你没有必要这么紧张,这个屋子的窗户被木头钉死了,你只要守在门外,我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不行,其他医生或许逃不出去,但你许医生的身手太好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要是我没猜错,你练过很多年了。那些钉住的木板,防得住其他几人,但防不住你。好了,要么你就在我背后上厕所,要么你就尿在裤子里,你自己选吧。”男人冷笑了一声。   “那请你背过身去吧。”   男人转过身去,许菱双真的上了一个厕所,然后又要洗手,男人给她戴上布袋子,接着才领到了一个什么地方让她在一个盆里洗手。   一洗好手,男人就把她弄回原来的大屋子里去了,整个过程戒备森严,滴水不漏,许菱双找不到任何可以逃出去的机会,而且也不知道这个建筑物的结构。   这就不太好办了,看来只能等到给那个孕妇接生之后再做打算了。   许菱双走到桌边坐下,桌上的东西已经被人收走了,她就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打算小憩一会儿。   “你还睡得着?”曲医生忽然道。   许菱双说:“睡不着,但休息一下总是好的。我劝你们也在沙发上休息一下,这样可以保持体力。”   “保持体力做什么?难道我们到时候真的要给什么人做手术吗?”   “是的,刚才我已经去给那个孕妇做过检查了,她怀了三胞胎,肚子非常巨大,而且心脏先天有杂音,还有妊娠高血压。等她发作的时候,会是一场很辛苦的手术,所以大家都休息一下比较好。”许菱双道。   武医生站了起来:“你见到孕妇了?是个什么人?”   “就是个普通孕妇,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身体不太好,很虚弱。她的丈夫应该是这些坏人们的大首领,他说已经准备好了做手术的一切条件,还有心脏方面的医生正在赶过来。”   “又抓了医生?”武医生抱着头说:“我们镇医院没有能做心脏手术的医生啊。”   “这么久还没过来,我怀疑是从省城抓人了。”许菱双道。   有些时候,许菱双挺痛恨自己的敏锐的,因为她刚说完不到一分钟,屋门被打开,又有一个装在大布袋里面的人被丢了进来。   那人在地上呜呜叫着,等几个蒙面人出去后,许菱双走过去说:“你是医生吧?如果没受伤可以出来了,这里都是被抓来的医生。”   “许医生?”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布袋子里面传出。   许菱双一愣,赶紧帮这个人从布袋子里面钻了出来。   “张医生?居然是你。”许菱双扶额叹气,没想到他们把军区医院心外科的副主任给弄来了。   就目前看来,这批人的实力不容小觑。   首先,他们人数很多,车子应该很多,才可以抓来这么多医生。其次,他们很有钱,光是看看孕妇躺着的那间屋子,就能看出一些端倪。再者,他们还有很多枪,这种时候,能持有这么多枪的群体并不多。   许菱双想着想着,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魏鹏被击毙后,他的两个小弟被抢救了过来,市局那边好像从小弟嘴里知道了一些情况,正在部署抓魏鹏头上的那个人。刚才坐在孕妇床沿的那个中年男人,有没有可能就是魏鹏的老大?   “许医生?”张医生有些慌张的碰了一下许菱双的胳膊,“你没事吧?我喊你几声你都没反应。”   “我没事,我在想事情呢。怎么了?”   张医生说:“我听那位武医生说了基本情况了,所以,我们这些人被抓来,就是要等着那个孕妇生孩子?”   “是的。”许菱双点点头。   “那要是孕妇和孩子都平安无事,我们有没有可能被放走?他们个个好像都有枪,我有点儿害怕。”张医生说着说着就抖了一下。   许菱双其实也害怕,而且她觉得他们几人被活着放走的几率只有一半一半,但对着一屋子惊恐的同行,她只能笑着说:“我看那个孕妇温柔可亲,只要她跟孩子平安无事,我们应该会被放回家的。你看,我们至今没有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长相,这就表示他们不想杀我们的。”   “那就好,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心了。”张医生在桌边坐了下来,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窗外越来越暗,太阳下山后,有人进来打开了电灯,许菱双注意到这里的线路都是新拉的,应该是这群人自己弄的。   开灯之后,又有人送了水和晚饭进来,中午吃的是蛋炒饭,晚上是两个炒菜和白米饭,一个人一大碗,分量还是不少的。   张医生一边吃一边说:“还不错,还给我们饭吃。”   “不吃饭,到时候哪有力气做手术?”武医生说:“我还是提心吊胆的,不知道那个孕妇什么时候会发作。”   “多想无益,耐心等着就行。”小程护士镇定的说道。   很晚就到了晚上,许菱双对进来收碗的蒙面人说:“我们需要睡觉休息,躺下来休息的那种。要不然,我们会没有体力,到时候没办法给那位同志接生。”   那人出去了一会儿,就领了几个人进来,他们抬了几卷席子进来铺在地上,席子上又铺了一床被褥,就算是简单的床铺了。   张医生说:“你们女同志快去睡一会儿吧,我在沙发上将就一下。”   许菱双说:“三卷席子呢,都躺得下,别谦让了。”   两个男同志共用一个席子,三个女同志分了剩下的两个,现在是初夏,室内门窗紧闭倒也不会冷,于是躺上去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张医生开始打呼噜了。   一夜无事,第二天早上天亮后,许菱双就被叫过去又给孕妇做了一次检查。   这次的情况不太好,孕妇看上去非常痛苦,羊水虽然还没破,但她已经开始呼吸困难了。   许菱双立刻说:“这位同志,你的爱人需要立刻做手术生孩子。”   “可是,她不是没发作吗?”蒙面男人激动的站了起来。   “等发作就来不及了。”许菱双说:“不过我不是妇产科的医生,这种三胞胎我更是头一回见到,我建议你让武医生也过来看一看。”   在等待武医生的间隙,蒙面男人去给孕妇端水,所以离开了床铺一会儿。   孕妇对许菱双急促地小声说道:“医生,我的性命不重要,我早就不想活了,请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求你了。”   许菱双一惊:“为什么不想活了?”   “我是被他强……之后,才怀上孩子的,要不是有了孩子,我早就想死了……”孕妇的眼中闪过一抹绝望。   许菱双还想再问什么,但男人已经端着水杯走过来了,所以她就换了一副表情,轻声说:“你放心,几位医生的医术都很好,你要有信心。”   武医生也被押过来了,很快,他就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最好赶快做手术,不过,你们这里真的有做手术的条件吗?要是感染了,可不是开玩笑的,母子都会出事的。”   “老子之前说过了,早就准备好了,你现在在这里废什么话呢?”男人吼道:“立刻准备做手术!”   “是!”   他的手下显然非常听话,没过一会儿,许菱双他们就被领去了一间大屋子。   让人惊叹的是,他们居然真的在这个简陋的民房里面布置出了一间手术室,连无影灯都准备好了。   室内有一股浓重的消毒药水的气味,看来帮他们布置手术室的人也是专业的。   看了这里的环境,武医生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说:“这样还能勉强手术。”   接着,冷冻的血包也被送了过来,还有很多很多用的上和用不上的药物、针剂。   那个男的确实没说错,他们准备的非常周全,他对那个孕妇的重视程度是真的。   没有麻醉师,但曲医生对这方面很精通,所以就由她给孕妇进行了麻醉。   换上手术服的武医生低声说:“我也没见过三胞胎,我现在很紧张。”   “别紧张,程序都是一样的。武医生你这么优秀,一定可以的。”小程低声道,她比武医生镇定多了。   武医生跟小程配合过很多次,在她的安慰下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手术就开始了。   张医生站在一旁看着,许菱双则全程紧盯着孕妇的各项生命体征。   站在他们的不远处,是孕妇的丈夫和另外两个男人,他们都穿着干净的手术服戴着帽子口罩,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手里举着枪。   被人用枪指着做手术的经历,在场的诸位都是第一次,不过大家都是有过多年从业经验的人,所以就算是在这种情形下,每个人也都非常负责的做着自己的工作。   武医生和曲医生配合密切,一开始一切都挺顺利的,甚至连三个小婴儿也都顺利的生出来了。   但其中一个特别虚弱,这里又没有相关的设施,曲医生就非常着急的说了一句:“怎么办啊?这种情况怎么救孩子?”   孕妇的丈夫忽然把小孩子抢了过去,然后低声道:“我说过了,孩子全都死了都不要紧,我只要我爱人活着!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曲医生吓得四肢僵硬,只能机械的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产妇的心脏忽然出了问题,许菱双一惊:“张医生,产妇的心率下降这么快,怎么办?”   张医生能怎么办?当然是赶紧抢救啊。   连武医生和曲医生这两个妇产科的都上手帮忙了,但终究还是没能把产妇救回来,她就那么安详的躺在那里,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先不说这里的手术条件有多简陋,就说这个孕妇的先天身体情况,就是不适宜怀孕的。   就算是送到了军区医院,张医生也不敢说一定能把她救回来。   这个突发的事实让所有人都石化了,包括许菱双在内,他们五人全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产妇死了,按照她丈夫的意思,他们五个人全都要下去陪葬……怎么办?要怎样才能保住性命?   那个丈夫其实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些医生全都不动了,他吼道:“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动了?我爱人怎么样了?”   没有人说话,五个人还是保持原状站在那里,好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般。   他的手下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他拉住老大的胳膊,低声说:“老大,嫂子应该是走了。”   “什么走了?什么走了?你说什么?”老大显然有些癫狂起来了,他大喊道:“湘湘不会走的!湘湘要跟我过一辈子的!湘湘怎么可能会走?”   “老大,你冷静一点,嫂子已经走了。”   “不可能的!湘湘不会走的!你骗人!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老大疯狂的举着枪对着阻拦他发狂的那个手下开了一枪。   “啊——!”曲医生没忍住,第一个尖叫了起来,然后她抱着脑袋蹲在了手术床的后头,武医生也赶紧跟了过去。   许菱双却左右开弓,两只手拿着好几把手术刀,然后对准了已经死去的产妇的脸,忽然大吼一声:“住手!你如果开枪,我就划烂你爱人的脸,还会把她的尸体剁得稀巴烂!让她死无全尸!她已经死的这么惨了,你想看见她死无全尸吗?”   非常奇异的,本来还在发疯的老大忽然安静了下来,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拎着枪像个困兽一般死死地盯住许菱双,他说:“你敢!”   “我就敢!反正你都要杀死我们了!那我让这个女的死无全尸有什么不对?我死了,她也别想好受!”许菱双心跳得像打鼓一样,但她的表情却非常镇定,有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很快,张医生和小程护士也反应过来了,他们俩也拿了好几把手术刀对着产妇的尸体,跟许菱双一样决绝的看着那个老大。   过了好一会儿,老大说:“行,我饶你们不死,我不开枪,现在,你们可以把刀放下来了。”   “不行,你的保证是没有意义的。”许菱双说:“你把枪丢在地上,然后用脚踢到我这边来。还有你的那个手下,也快一点!”   老大气得快要爆炸了,但他看着那么多手术刀对着湘湘的头脸和脖子,他终于狠狠一咬牙,把枪丢在地上踢了过来。   那个没中枪的手下也照样做了,许菱双看了一眼中枪倒地后的那个人,她说:“那个人的枪,也一起踢过来!”   老大没动,那个手下动作了起来。   许菱双捡起三把枪,其中一把塞给了张医生,然后自己拿着两把枪,一步一步走到老大的面前,用枪指着老大的脑袋说:“现在,让你的手下把你的手臂反绑在你的身后,快点!”   她跟张医生是军医,全都接受过基本的军事训练,所以两个人都会用枪,只不过他们平时很少碰这些东西,不太熟练罢了。   老大一脸嘲讽的看着许菱双,他说:“你以为拿我做人质,就可以逃出去了?我这些手下,个个都想杀了我取而代之。”   “是吗?我不相信,我看他们根本把你当成爹一样看待了。”许菱双看着老大的手臂被反绑在身后,又让那个手下用自己头上的帽子塞住了老大的嘴巴。   “武医生,曲医生,别趴地上了,快点过来把另外两个人捆起来!”许菱双吼道。   在进手术室之前,老大曾经下过命令,所以不等这里的门自己打开,外面的人是不会进来的。   武医生和曲医生哆哆嗦嗦地爬过来,他们用那俩人身上的手术服绑住他们的手脚,又塞住了嘴巴。   武医生说:“这个中枪的人……死了……”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许菱双道:“现在,你们全都冷静下来听我说。”   “怎么冷静?怎么冷静?”曲医生哭着说:“我们差点被杀了!”   “差点被杀,不是还没死吗?你要是不听我说话,那我就只能丢下你了。”许菱双的态度非常冷漠,但她的右手非常稳,枪口没有一秒钟离开过老大的脑袋。   武医生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不少,他说:“许医生,你说,我们要怎么做?我想活着回家,我不想死。”   “好,那我问你们,你们谁会开车?”   小程护士忽然说:“我会开车,我没有驾驶证,但我跟对象学过。”   “好,有人会开车就行。”许菱双说:“我们现在有这个老大做人质,我会拽着这个人质走在最前面,张医生拿枪殿后。出去之后,我会问他们要一辆车子,小程去开车,接着我们就带着人质开车逃出去。武医生和曲医生一定注意不要掉队,到时候曲医生坐在车前面,武医生跟我们一起坐在后排看着人质。等我们开车出去了,他们为了救老大,肯定也会开车出去追。小程不要紧张,你只管开车找到大路,最好能开到镇上的公安局去。我不是这里的人,也不认识路,所以这一切就要靠小程了。”   小程镇定的点点头,道:“许医生放心,我应该可以认得路,我从小就是镇里人。还有,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带一些手术刀出去做武器?以防万一啊。”   “没错,你们再带一点手术刀,这东西锋利,比匕首好用。”许菱双说:“如果做好准备了,我喊一二三就要开门了。” 第91章   所有人都紧张到心跳破百,但为了活下去,每个人的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按照许菱双说的,一鼓作气冲出去,成功开车逃走。   许菱双心里是没底的,但反正都这样了,再差也不过就是拼个鱼死网破,所以“一二三”之后,房门被她“砰”的一声打开,几个人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冲了出去。   外面守着十来个人,全都蒙着脸看不见长相,其中一个男人反应很快,一见他们出来,那人就喝道:“怎么回事?”   这人的声音许菱双是很熟悉的,当初在天空山,就是这个人把她弄走的,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个人肯定不是什么小喽啰,而是这里面比较有地位的人。   许菱双手里的枪直直指着老大的脑袋,然后狠狠道:“想要你们的头儿活命,就立刻给我们一辆车!”   “老大!”有几个冲动的小弟想要冲过来,但是被那个人阻止了。   “许医生,就算我给你们一辆车,你们就能逃出去了?我们这里有多少兄弟,你知道吗?”那人阴测测的说道。   许菱双说:“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不过左右是个死,拼一把也是好的。实在不行,我可以拉着你们的头儿一起死,我也赚了。”   “你敢开枪?”   许菱双让张医生指着老大的脑袋,自己“啪”的一声打中了那个老大的右手手臂。   “都快要死了,我有什么不敢开枪的?”许菱双冷冷道:“你瞧不起谁啊?快点!再不把车子给我们,我就在他的身上打个窟窿!”   许菱双现在赌的就是这个老大在这群人心目中的地位和威信,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车钥匙被扔了过来,小程护士赶紧捡起车钥匙,一群人就拽着那个老大往外走。   走出来后,许菱双才发现这里并不是民房,也不知道是什么废弃的建筑物,面积很大,有很多房间,院子也非常大。   院内停着好几辆吉普车,小程护士直奔那个人说的第一辆吉普车,其他人也赶紧坐了上去。   许菱双上车前,又问他们要了一桶汽油,那人也给了,一切顺利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小程护士的开车技术其实并不太好,但车子到底开了出去,而且速度不慢。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曲医生开始嚎啕大哭:“我们逃出来了吗?我们现在安全了没有?”   许菱双看了一眼后面,沉声道:“没有安全,他们缀在后面追过来了。”   “那怎么办?”曲医生惊呆了。   许菱双说:“小程稳住,只要能开上大路,我们就有希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运气比较好,之前是随便找了一条路开出来的,但这条路真的通往了大路,小程护士高兴极了,车子也越开越稳。   “小程!他们追上来了!”曲医生慌慌张张地喊道。   “我知道!”小程又加了一脚油门。   “啊!前面就是镇上了!我认得路了!”曲医生又喊道。   许菱双说:“小程,直接开去最近的派出所!你认得路吗?”   “认得!”   后面的车子越跟越紧,在开进镇里后后面甚至朝这边开了几枪,许菱双其实也吓得够呛,她生平第一次在心里祈祷求平安。   “天啊,他们还在追!这都是镇上了,他们不怕死吗?”武医生嘴唇发白,整个人开始发抖了。   许菱双说:“他们可能是想用火力截下这个老大,毕竟他们人多、枪多,就算我们开到了派出所,他们也能拼一下。”   “什么?他们可能会跟派出所打起来?”武医生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许菱双说:“已经是亡命之徒了,大不了打完再逃就是了,他们可没什么好怕的。”   吉普车狂奔进了最近的一个派出所的院子,许菱双在车上已经跟其他人布置好了任务,所以车子还没停稳,许菱双就跟武医生跳下车子,然后两个人狂奔过去关上了派出所院子的大铁门。   其他人也都下了车,小程按照许菱双说的,把吉普车直接横在了大铁门的后面,之后才慌慌张张的跑下来。   一个年轻警察看到他们这群人又慌张又狼狈,还有俩人手里拿着枪,登时就喝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许菱双说:“我们是从匪徒手里逃出来的医生,现在那群人开车追过来了,警察同志,这是那群人的头儿,你们必须立刻部署一下,他们有很多人,手里有很多枪!”   年轻警察反应比较快,拔腿就跑进去了。   许菱双他们风风火火的冲进来,那个老大的胳膊一直在流血,不过也没人管他。   他们进来后,又赶紧关上了派出所进出的那个大门。   “请问这里有电话吗?”许菱双着急的喊道:“必须立刻打给你们的上一级求救,外面那群人的枪太多了,我怕这里抵抗不了多久。”   电话立刻被打了出去,年轻警察领着所长跑了过来,所长远远看了一眼许菱双就说:“许医生?你是许医生吧?现在省里也在到处找你!原来你在咱们镇上!”   有些时候,运气这种东西还是站在好人这一边的。   许菱双从天空山消失后,部队已经派了人在蓝天县到处搜寻,所以电话打出去后,离这里最近的一个连队就被派了出来。   经过短暂的交火,那群人一共十八人全部被擒获,其中重伤的有四人,当场击毙三人。   不过,这一次他们最大的收获就是生擒了这群人的老大。   许菱双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个老大真的是魏鹏背后的那个老大,而且是省里的头号通缉犯。   这个人叫钟开,四十五岁,省里盯他已经盯了快两年了,在魏鹏那伙人被解决后,钟开就消失了。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已经带着自己的人马逃到外省去了,谁也没想到钟开他们就藏在这个离省城不到两小时车程的小镇边缘,而且已经藏了很久了。   “许医生,你这次真的立下大功了!不但帮我们破除了一个重大犯罪团伙,还帮我们捉到了钟开!我代表省里、代表人民感谢你啊!”省公安厅的领导握着许菱双的手,高兴的快要把许菱双的手腕摇断了。   秦远笑了一下,把许菱双的手拉过来,然后自己跟领导握了一下。   许菱双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我只是一名军医,但同时我也是一名军人,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宗旨,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真是好同志啊!”领导带头鼓起掌来。   顶着破获重大犯罪团伙的光芒,许菱双一跃成为省里的十佳先进个人,并被部队评为三等功,当月就入了党。   新闻报道铺天盖地的宣传了许菱双同志这种英勇无畏的精神,许菱双都不记得自己接受了多少采访,反正白嫂那几天收集了大量的剪报,还像模像样的用东西贴在了墙上。   学校当然要紧随其后,他们不光给许菱双开了表彰大会,还弄了个征文活动,要求以许菱双同学为榜样,学习她的英勇无畏精神。   一时间,秦家门庭若市,过来探望许菱双的、过来给她道喜的,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来了一遍,一直持续了一周家里才清净下来。   事后,当时在事发现场的其他几人也都分别得到了升职和嘉奖,只不过许菱双获得的荣誉太大,导致没人关注其他人了。   张医生倒是跟许菱双结下了一点儿革命友谊,等事情差不多平息后,张医生跟爱人拎着礼物去了秦家感谢许菱双。   “要不是你,我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张医生笑着说:“你虽然是个女同志,但关键时刻比我靠谱多了,我真是自愧不如。”   许菱双说:“我也是运气好罢了,我都没想到当时那个情况还能全须全尾的逃出来。其实我自己也想过最坏的下场,可能会受伤,可能就把性命丢在那里了。”   “对了,当时我们接生下来的三个婴儿,后来警察他们找过去了,最弱小的那个孩子没活下来。”   “当时那个情况,那个孩子确实活不下来,剩下的两个孩子呢?送去福利院了?”   张医生点点头说:“对,送去当地的福利院了。那个去世的产妇,也已经火化入殓了。我后来才知道,那个产妇才二十岁,这么年轻,真的太可惜了。”   许菱双也是事后才听秦远说,去世的那个产妇也是魏鹏他们骗去的小姑娘,不过这一个因为特别美,所以被魏鹏孝敬给了钟开。   钟开这个人,作恶多端,之前结过婚,还有两个孩子,但他对前妻和孩子都很无情,早就抛弃他们很多年了。   可是,遇到那个姑娘后,四十几岁的钟开忽然动了真感情,他爱上了她,对她呵护备至。   在魏鹏他们落网后,钟开本来打算带着人逃去外地的,而且他们也有那个条件逃走,但偏偏这个姑娘怀的是三胞胎,而且身体越来越差,根本经不起长途跋涉。   为了自己的爱人,心狠手辣的钟开生平头一次心软了,他带人在磨坊镇住了下来,又为了姑娘的生产大费周章到处找医生。   可以说,要不是钟开爱上了这个姑娘,他可能早就逃去天涯海角了,根本不可能会有落网的机会。   而许菱双他们之所以能逃出来,也是因为钟开害怕他们破坏爱人的遗体。   这种坏人以这样的方式落网,就连警方都很讶异,审讯的时候,钟开也很爽快,他提出了一个要求,要求给自己的爱人一个体面的葬礼,他参加过葬礼后就全都交代清楚了。   警方又忙了一段时间,将钟开手下那些逃跑的漏网之鱼抓了回来,这一仗,算是大获全胜。   尽管已经变成了走在路上会被人叫出名字的大名人,但许菱双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唯一的改变就是秦远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一辆二手的吉普车,然后请了一个退伍军人接送许菱双上学放学,以保证她的安全。   坐私家车上下学确实挺方便的,许菱双也开始学驾驶了,还打算放暑假就去拿个驾驶证。   医学生的期末考试从来都很辛苦,许菱双提前修了很多门课,复习难度比其他同学更大,饶是她这种平时不怎么熬夜的人,偶尔也会复习一个通宵了。   好在考试周终于过去,暑假如期而至,小陶陶也要迎来自己的一周岁生日了。   这会儿没人给孩子办什么周岁酒,顶多就是全家人聚在一起,弄点儿抓周的小玩意儿,等孩子抓了周,在一起吃个饭,一切都很简单。   为了给小陶陶抓周,秦富贵和秦安康也带着吴田七过来了,干爹董清泉自然也在,他还给小陶陶包了一个八百块的大红包。   “抓个周而已,不用给这么多吧。”许菱双把红包推了回去。   董清泉说:“是妙竹包的,虽然我们还没结婚,不过她肯定是陶陶的干妈,所以叫我一定要把这个红包交给陶陶。”   “她也太客气了吧,不用这么破费的。”许菱双说:“这次她没来,是不是还在介意上次在天空山的事情啊?”   董清泉说:“多少有一点吧,她一直都很后悔,觉得自己不该跑去上厕所的。要不然,你就不会出事了。不过,这次她不能过来,是因为奶奶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所以她一直留在那边,希望你们可以谅解。”   许菱双沉默了一下,把红包收下了,她说:“我明白的,那我就代替陶陶谢谢你们这对干爹干妈了啊。”   小陶陶高高兴兴地坐在席子上,周围扔了一地的小东西,都是些惯常抓周用的书本、小木枪、小算盘之类的。   因为许菱双是医生的关系,秦安康还特别用竹子给小陶陶做了一个精巧的医药箱,就算陶陶不抓这个,之后也可以作为玩具。   “陶陶,抓这个,抓钱,以后多挣钱。”李桃在那头喊道。   “不,陶陶,抓这个,以后也做医生,像你妈妈一样。”许香萍在相反的地方喊道。   许菱双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们两个别闹了,抓周不能引导的,必须让陶陶自己抓。”   “那他怎么还不抓呢?”李桃有些着急的说道。   正说着,就看小陶陶吭哧吭哧地爬了起来,然后一口气爬到小木枪的前面,拿起小木枪神气活现地挥舞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秦远登时笑开了花,他一把将儿子高高举起,然后得意地说道:“不愧是我的儿子!以后跟爸爸一样,也去当兵!哈哈哈!”   董清泉说:“好没意思,抓什么不好,抓个小木枪。像他爸爸有什么好的?大傻帽一个。”   秦远笑着说:“我今天高兴,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儿子就是像我,这有什么办法?”   李桃说:“许老师,你会不会很失望啊?”   许菱双摇摇头:“不会啊,陶陶以后做任何职业我都觉得很好,只要是合法的就行。”   秦安康点头说:“对的,娃娃以后做什么都行,陶陶的爸妈这么厉害,他以后也不会差的。”   既然已经出了结果,白嫂就大声招呼道:“好了好了,可以吃饭了啊,今天有好酒,都来坐下!”   于是,所有人都在餐桌边坐下了。   人多,秦远特地借了一个大圆桌回来,才能坐下这么多人。   陶陶已经可以说简单的词语了,叫“爸爸妈妈”也很清楚,不过其他词语都说的比较含糊。   “呲(吃)。”小陶陶手指着桌子。   许菱双给他喂了一点儿胡萝卜泥蒸鸡蛋,小陶陶胃口很好,一口一口全都吃光了。   大家谈天说地,正吃得高兴,院子外头传来了小战士的喊声:“秦副团长,有人来找许医生。”   许菱双把小陶陶交给白嫂,跟秦远一起走了出去。   院子外面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年轻姑娘,她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剪着刘胡兰的发型,看上去非常朴素。   “咦?是你?”许菱双微微有些惊讶。   这是魏鹏他们挟持人质那天被丢下的几个姑娘中的其中一个,就是那个可能终身无法生育的姑娘。   姑娘冲她点点头,轻声说:“许医生,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可以啊。”许菱双笑着说:“请进,我们在院子里说话吧。”   姑娘跟许菱双并肩站在树下,她听到屋里传来的喧哗声,便说:“我是不是打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是坐长途车过来的,到这里已经是这个时间了。”   “没事儿的,不过是家里人聚在一起吃顿饭罢了。”许菱双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个报道。”姑娘从朴素的军绿色背包里面拿出一张折起来的报纸,她说:“我看到魏鹏的老大被抓了,是许医生抓的。我过来,是想跟您打听一个人的。”   许菱双说:“你想打听一个女孩子?长得特别漂亮的?”   “是的,我跟她算是被魏鹏最早骗去的两个人了,当时我们相依为命,互相打气,后来她被魏鹏送走了,之后还回来跟我见过面。我受伤的时候,就是她跟钟开求情,我才被救了的。我知道她是钟开身边唯一的女人,所以,既然钟开被抓了,那她呢?”姑娘有些焦急的问道。   许菱双说:“她去世了,是心脏的问题。”   许菱双把那个姑娘生了三胞胎和心脏衰竭当场去世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把之前姑娘偷偷跟她说的那两句话也复述了一下。   身边的短发姑娘沉默了一会儿,许菱双也没说话。   大概过了几分钟,她抬起头来,抹了抹眼角渗出的眼泪,低声说:“原来她已经不在了啊,不过她留下了两个孩子,也挺好的。”   “恩,现在孩子被当地的福利院留下了,应该会得到妥善的照顾的。”许菱双说:“你节哀。”   “我会的,经历了这么多,也没什么不能节哀的了。”短发姑娘含着泪笑了一下,“谢谢您,我今天没有白来一趟。之后,我想去那个福利院看看,能不能收养那两个孩子。”   许菱双说:“你太年轻了,□□可能有点难度。”   “那怎么办?我……我真的很想收养她的孩子。之前许医生告诉我,我可能一辈子不能生育了,但如果是她的孩子,我可以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她快哭了。   许菱双说:“你别着急,我帮你问问。”   许菱双进屋去跟秦远说了一声,秦远说:“这事儿简单,我找人走动一下就行了。县里的福利院压力一直挺大的,那俩孩子又还是婴儿,抚养难度很大,如果有人愿意收养,他们肯定会愿意的,就是程序上稍微麻烦了一点儿。你让她留下自己的详细资料,回头我帮她问问。”   留下详细资料之后,短发姑娘千恩万谢的告辞了。   许菱双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不过半个月后的一天,短发姑娘又来了一次。   这一次,她背了一个很大的包,而且要求进了秦家的客厅。   “许医生,我已经收养那两个孩子了,真是多亏了您的爱人。”短发姑娘打扮的还是那么朴素,但看上去比之前精神多了,两只眼睛也迸发出了光彩。   许菱双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她说:“这很好啊,不过你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会不会有点困难?”   这会儿,白嫂带着小陶陶在大院里玩耍,所以家里只有许菱双和她两个人在。   短发姑娘笑了笑,忽然打开了自己背来的大包,里面黄澄澄的小金条把许菱双都给看愣了。   “这是?”   短发姑娘说:“这是钟开私人藏起来的一批金条,可能是打算东山再起的时候用的。不过我听说钟开已经判了死刑,马上就要执行了,这批金条,他应该用不上了。”   “是那个去世的姑娘告诉你的?”   “是的,钟开很爱她,什么秘密都告诉她了。”短发姑娘说:“我留了一半,用来养她的孩子,剩下的这一半,作为谢礼,是送给许医生的。”   许菱双摇摇头不敢收,毕竟金条的数量太多了。   短发姑娘笑着说:“之后,我会带着两个孩子去外省,彻底离开这里。这辈子,我可能都不会跟许医生见面了,所以,您不需要有任何顾虑。我能把这个秘密告诉您,就肯定不会害您。如果不是您的爱人,我没办法收养我朋友的孩子。如今,这个最大的心愿已经了结,请许医生一定一定要接受我的道谢。” 第92章   “就算是道谢,这份谢礼也过于贵重了。”许菱双道。   那个包里有半包金条,就算再不识货的人也知道一定很值钱。   “不过是钱而已,许医生收下这些东西,是自己留着花,还是用作别的用途,到时候都随便您。我只是希望您能接受我的谢意,之前也是因为有许医生这几个医生在,她的孩子才能顺利生出来。您跟您爱人不光是我的恩人,也是两个孩子的恩人。”她笑着说:“说白了,这些钱是孩子爸爸藏起来的,我们不花,也只会一辈子埋在地上。许医生是有智慧的好人,请你收下这些钱,将来用它们做有意义的事情也可以的。”   “你拿着这些钱也可以去做有意义的事情的。”   “我不行的,我也做不了什么事,之前我偷偷给福利院丢下了两根,但我也只能做这些了。今后我只想安安静静找一个小地方带着两个孩子生活下去。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管。所以,这些就请您收下了。”那姑娘笑得很好看。   许菱双郑重点头:“那我就收下了。”   姑娘站了起来,又给许菱双深深一鞠躬,道:“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您了,希望您保重身体,全家幸福。”   “你也一样。”   许菱双把她送到院子门口,然后目送她越走越远。   看她的脚步轻快活泼,登时,许菱双也笑了起来:“都会越来越好的。”   第二天晚饭前,秦远才回来,许菱双等小陶陶睡下了,就拉着秦远去了卧室。   这会儿时间还早,秦远兴冲冲的抱住她往床上跑。   许菱双把人往外一推:“做什么呢?”   秦远一脸莫名其妙:“亲热啊,不然你急匆匆的拉我进来做什么啊?”   “我有正事儿跟你说,必须单独说!”许菱双瞪了他一眼,“快把你的龌龊心思收收好。”   “我抱自己媳妇儿,怎么龌龊了?”秦远又凑过去亲了她一口,见她表情严肃,他才赶紧两手一摊在床沿坐直了,“好的好的,要说什么正事儿,我听着呢。”   许菱双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个用大围巾包起来的包袱,就那么直接扔在了床上,然后说:“你拆开看看。”   秦远拆开一看,傻了。   许菱双倒是乐了起来,她抿嘴笑而不语,一直等秦远震惊够了,拿起金条检查了一下真假,她才说:“我都检查过了,全是真金。”   秦远说:“看起来像是真的,而且应该是老东西,估计有些历史了。这是从哪里来的?”   许菱双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秦远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那就收着,我们现在用不上,不过以后说不定会有用处。不过,我觉得应该先给那个福利院捐点儿钱。”   许菱双说:“她之前已经给福利院留下两根金条了,要是再有人捐钱什么的,会不会引人怀疑啊?”   “那就算了,暂时先放着吧。”秦远说:“真是没想到,忽然之间拥有了这么多财富。我都有点儿飘了,哈哈!”   许菱双把金条重新扎好,然后收进了空间,她说:“先别飘,又没拿出去换钱,总不可能拿着金条出去买东西吧?那人家不觉得你奇怪吗?”   “要换一点儿钱回来吗?”秦远说:“我能找到人换钱。”   “不用了吧,家里存款还挺多的,我们俩又一直都有收入。先放着吧,等以后真的需要花钱的时候再说。”许菱双笑了一下,道:“现在,你可以继续刚才的事情了。”   秦远笑了:“我现在的心思全部被金条给占据了,忽然有点儿没心情了。”   许菱双点点头,站起来朝外走:“那行,我出去看会书直接睡觉。”   她还没走到屋门口,就被秦远拦腰抱了回来:“看什么书?我跟你说笑呢,你都在我屋里了,我能放你出去吗?”   许菱双笑盈盈的看着他:“我知道啊,我也逗你玩呢。”   说完,两个人就滚到床上去了。   这笔飞来的财富并没有改变他们的生活,一切还是跟从前一样。   许菱双顺利拿到了驾驶证,有时候会自己开车带着白嫂和陶陶去市里转悠一圈。   这会儿学开车的女同志不怎么多,但有了许菱双的先例后,军区大院的很多女同志都向她学习,甚至引领了一股学开车的风潮,连李桃都兴冲冲的学起来了。   不过她学到一半,有一天闻到汽油味儿忽然吐了个昏天黑地,当时在场的别的女同志立刻说:“李桃,你是不是有孩子了啊?”   李桃一愣,立刻去找了许菱双给她检查。   “确实怀孕了,两个月了。恭喜你啊,桃子。”许菱双笑着说:“你看岳志峰什么时候回家,让他陪你去医院做个B超,稳妥点儿。”   李桃抱住许菱双,高兴的不得了:“谢谢许老师,我……我真的太高兴了!我现在就去给峰哥打电话!”   她像个兔子一样要往外跑,许菱双拉住她,说:“别这么激动,打电话嘛,慢慢走着去,电话又不会跑。”   “说的也是,我就是太高兴了嘛。”   李桃慢悠悠的去给岳志峰打了一个电话,这小伙子激动的当天就跑回来了,然后下午就带着李桃去医院做了个检查。   医生说一切健康正常,不过李桃还是暂停了学车,打算等生完孩子以后再继续。   李桃的婆婆知道这件事后倒是拉着岳志峰问了几句:“小峰啊,你不是说自己不能生吗?这怎么又怀上了?”   岳志峰说:“许医生介绍了老中医给我,我都吃了好久的中药了,果然是有效果的。妈,你问这个做什么啊?桃子怀上孩子你不高兴啊?”   “我哪能不高兴啊?我就是跟你确定一下嘛,你说不能生,结果桃子怀上了,你又不是天天在家,我这不是有点儿担心吗?”   岳志峰脸一垮:“妈,你这是什么意思?桃子是那种人吗?”   岳志峰扭头就走,他妈追在后头喊:“小峰!妈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他妈怎么解释,岳志峰就是死活不回头,也不跟他妈说话。   一直过了好几天,是岳志峰他爸亲自带着老伴儿找到了他们家里,他妈亲口跟岳志峰和李桃道了歉,这事儿才算过去。   “我婆婆现在对我可好啦,时不时就送点儿好吃的给我,还会帮我打扫屋子呢。”李桃笑着说:“不得不说,峰哥对我真的太好了。”   也坐在秦家院子里聊天吃西瓜的姚金凤说:“那是你命好,嫁了个好汉子。当年,我还在乡下没随军的时候,我婆婆对我可坏了。孩子他爸一年就回来一次,我每次跟他说婆婆对我不好,他都叫我忍着,从来不会对他妈说一句不好的话。那会儿真是气死我了,都不知道那些年是怎么忍过来的。一直到我带着孩子跟来了这里,我才算解脱。”   “原来你跟你婆婆关系那么差啊,怪不得逢年过节你从来不去婆家呢。”李桃道。   “那当然,那是他自己的爹妈,他自己回去看看不就行了?反正我不会去的!我又不欠他们的!”姚金凤说:“过几年说不定我也要做婆婆了,我得时刻提醒自己别犯这样的错误。人家好好的闺女嫁给我儿子,我得好好对人家。以后菱双也是要做婆婆的,你们家小陶陶生的这么好看,将来肯定挑花眼。”   这会儿是下午四点多,太阳已经西斜了,院子里泼过水,有一大片遮阳的地方。   许菱双悠闲的坐在一个躺椅上,小陶陶就在她的身边扶着躺椅绕圈圈走来走去。   她笑着说:“我不管陶陶的事情,我跟秦远都商量过了,以后陶陶大了,结婚了,也绝对不会跟他们晚辈住一起的。”   “等陶陶大了,老秦得住那边的二层小楼了,那么大的屋子,就住你们两个人,不寂寞啊。”姚金凤问道。   许菱双说:“不寂寞,我跟秦远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有什么好寂寞的?”   “还是你想得开。”姚金凤说:“到底是高级知识分子,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正聊着天,熟悉的小战士骑着熟悉的自行车跑来了:“许医生,医院找你,还是急诊那边。”   许菱双蹭的一下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知道了,谢谢你,我马上就开车过去。”   医院还是老样子,只要有情况发生,就会打电话找她过去帮忙。   许菱双拿着车钥匙走出院子门,李桃跟了过去,羡慕地说道:“要不是我怀孕了,我这会儿也能拿到驾驶证了。自己开车多方便啊,想去哪里立刻就能去了。”   许菱双上了车,笑着说:“明年再考,到时候我的车子借你开。”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李桃笑眯眯的冲她挥挥手。   开车到了医院,许菱双直接冲进了急诊,一个护士立刻说道:“许医生,是一个二十岁的男患者,他……他被人塞了一些东西到肛门里面,现在有点儿棘手。”   许菱双愣了一下,才说:“我知道了,我过去看看。”   急诊的两个医生都在围着那个患者,许菱双换了衣服走过去,看一眼患者的脸,觉得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那个男患者一见许菱双,陡然红了脸打了个招呼:“许同学。”   “啊,是你,你是药学系的孙同学。”许菱双说:“你这是怎么回事?被人欺负了?”   孙同学个子不高,还不到一米七的样子,人很瘦弱,平时总是安安静静的,许菱双每次在学校碰见他,他都安安静静的捧着一本书在看,是那种很认真的好学生,成绩好像也挺好的。   孙同学低着头不说话,许菱双也没继续问,只是开始给他做检查。   旁边的两个医生见她面色不对,其中一个就说:“到底塞了什么东西进去?问他他又不说,也不敢直接给他灌肠,怕里面有伤口。”   许菱双面沉如水:“已经有伤口了,里面有图钉、鹅卵石和木头,在这个位置,我看只能手术才能全都取出来了。”   其中一个急诊科医生是个中年女医生,闻言便抖了一下,说:“这是人干的事儿?就算欺负人,也没有这么欺负的吧!小伙子,要不要帮你报警?”   “别报警!别报警!我没事儿的!我没事儿,是我自己……”孙同学也跟着抖了一下,面色惨白。   女医生说:“你自己?你是失去痛觉了吗?但凡有痛觉的人都不可能对自己做这种事。小伙子我跟你说,你别害怕,谁欺负你,你说出来,警察同志能帮到你的。”   孙同学咬着牙不说话,那个男医生说:“算了,先给他手术吧,其他的等后面再说。”   “好吧。”   在许菱双的帮助下,手术顺利进行了,三个人走出来后,那个女医生说:“之前遇到那种被打得很吓人的病人,都是我们医院帮着告诉派出所的,这个要去跟派出所说一声吗?”   男医生说:“问问主任吧。”   许菱双只是过来帮忙的,这些事儿跟她无关,所以她结束了手术,上去看了看骨科的同事们,聊了几句就回家去了。   第二天上午,许菱双正在家里看书,药学系的系主任忽然找过来了。   “耿主任您好,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许菱双把人让进了客厅坐下。   白嫂端了一杯凉茶出来,就带着小陶陶去隔壁玩了。   等白嫂出去了,耿主任才说:“我来跟你了解一下情况,昨天我们系有一个叫孙谦的男同学送去了你们军区医院,还是小许你帮忙做的手术,是不是有这回事?”   “有的。”许菱双简单说了一下手术的情况,“是孙同学的身体出问题了吗?我记得昨天的手术挺成功的,按道理不会出事的。”   耿主任说:“手术确实挺成功的,但之后你们医院的急诊那边去找了派出所,派出所认为孙同学是被同系的人欺负了,现在找到学校了解情况了。”   “哦,可是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吗?”许菱双不明白。   耿主任说:“今天孙谦同学已经醒了,我去病房探望过他了,我问他,他不说话。但是警察他们非要去学校查,我觉得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对学校的影响不太好。但是军区医院又出了一份验伤报告,我想着,许同学你是不是可以跟你们医院说一声,我们学校是不会出现这种伤害同学的恶劣现象的,请他们不要将验伤报告交给派出所。”   许菱双说:“耿主任,您是药学系的系主任,您认识的老关系肯定比我多,怎么也不可能找我去帮这种忙啊。”   “我认识的老关系都不在军区医院,我也是为了学校的面子着想。许同学你也是学校一份子,尤其是你这样的标兵学生,如果学校出现丑闻,对你也有影响的是不是?”   许菱双笑了一下,说:“我觉得没什么影响,还不是一样学知识吗?而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现在还处于半停职的状态,感谢您的抬举,但是这个忙我帮不了。”   “你可以去试试啊,你们院长很喜欢你的。”   “因为我不想去试试,如果我是系主任,我们系的学生被人伤害成这样了,我肯定会第一时间配合警察他们帮他找到凶手,然后好好照顾这个学生。而不是担心学校会丢面子,就干脆当这件事不存在。”许菱双说:“对不起耿主任,这种忙我帮不了,您请回吧。”   耿主任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许菱双反正在家没事干,她就开车去医院急诊那边问了问。   护士长说:“你们学校那个系主任也太坏了吧,一来就怪我们不该告诉警察。那个小伙子都被伤成那样了,我们也是按照规矩找警察的啊。”   “那警察查出来什么了没有?”许菱双问道。   护士长说:“孙谦一句话都不说,谁问都不说。要是他实在不说,这事儿也只能过去了。那个小伙子吧,看着就老实,有些坏人就喜欢逮着这样的人欺负。”   “他自己不愿意说就算了。”许菱双说完就回去了。   廖舟的高考成绩出来了,他居然真的考来了许菱双的大学,现在只等着收录取通知书了。   “我跟你说啊,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天天见面啦。”廖舟说:“我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去问你,多方便啊。”   许菱双在听筒这边听着他欢呼雀跃的声音,笑着说:“天天见面那是不可能的,周末我又不在学校。”   “不要紧啊,我大哥已经帮我在你们大院儿找到房子了,到时候我也住军区大院,咱们肯定可以天天见面。”   许菱双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大哥对你可真好。”   “当然啊,他比我妈对我还好呢。”廖舟说:“不过我从来没有一个人生活过,我嫂子现在在训练我洗衣服、打扫卫生和煮鸡蛋呢。她说这些都是基本技能,只要能学会,至少我不会饿死和脏死。”   许菱双奇道:“你大哥那么疼你,你一个人来这边读书,他居然不给你找个保姆照顾你吗?”   “我大哥说,我这些年被人照顾得太好了,趁这个机会,我应该学习一下自理能力,要不然再大几岁就是个废人了。我觉得大哥的话肯定有道理,所以也想自己学一点儿。”廖舟说:“许老师,我们九月份就可以见面了,到时候我争取煮个鸡蛋给你吃。”   “好啊,你好好学。”许菱双挂掉电话,笑着回了家。   暑假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许菱双把家里的书看完,又去张医生家里借了一堆回来。   这会儿街上已经开始有人摆小摊卖东西了,卖的都是一些吃食,通常价格便宜,口味也挺好的,军区大院的人很喜欢买着吃。   很多知青开始找关系想要回城,但回城太难,就有人动了心思,偷偷地跑回来了。   这些人回家以后找不到事情做,一看有人在摆摊卖东西,便有样学样,也跟着做起来了。   许香萍有时候会约着李桃和许菱双一起去逛逛这些小摊,然后买些东西带回去吃。   她跟李冰两个人的收入虽然不高,但李冰以前在董家存了不少钱,加上他们平时生活非常节约,所以手头的余钱还是有一些的。   “这个好吃吗?”李桃看着许香萍在吃一种炸好的麻辣豆腐干,馋的口水直流。   但她怀孩子不敢吃这么辣的东西,所以只能忍着。   “好吃呀。”许香萍说:“你尝一口?”   “不不不,我不吃,一口都不吃。”李桃赶紧转过身去:“等你吃完我再看你。”   许菱双觉得好笑,她正要说话,忽然看到路边有一个瘦小的人在狂奔,后头跟着好几个男青年,一边追赶一边在骂他。   那个狂奔的人许菱双认识,就是之前做手术的那个孙谦。   “大姐,这种事最近常有的,别看了。”许香萍低声说:“我们也快点回去吧。”   “好。”许菱双点点头,带着许香萍她们两个走到路边坐上吉普车。   到了傍晚,秦远也回来了,他们吃了晚饭,许菱双就挽着他的胳膊照常出去散步。   小陶陶想跟着他们,却被白嫂一把抱了回来:“好宝宝,让爸爸妈妈单独出去玩一会儿,你在家陪我看电视呀。”   大院里头可热闹了,秦远一边走一边说:“我有几天连着的休息,你之前说想去游泳,但是一个人不想去,不如明天我陪你去游泳吧。”   “好啊,市民游泳池可以带陶陶那么大的小孩过去吗?”许菱双问道。   “不知道,应该可以吧,我其实没去过游泳池,之前我们都是在河里游泳的。”   “许医生!”刚刚下班回来的鲁医生老远就冲许菱双他们招招手。   “鲁医生,你下班了?”许菱双停下脚步。   鲁医生走过来,叹口气说:“之前那个被人塞了图钉的小伙子你记得吗?跟你一个学校的。”   “记得啊,他怎么了?”   “下午又被送到急诊去了,还是我接的诊。这次更夸张了,被打断三根肋骨,打掉两颗牙,还有其他外伤就不说了。”鲁医生说:“警察又来了,那小伙子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你们学校也没人管吗?我听说小伙子家太远,暑假也住在学校宿舍,这事儿你们学校肯定要负责啊。”   许菱双说:“这个我也不清楚,而且他是药学系的,我们也不熟悉。” 第93章   鲁医生说:“听说现在的大学都有学生会什么的,不能找找会长过来劝劝那个小伙子吗?这才多久啊,就又被打成这样了。照这个频率打下去,下次岂不是连命也没了?唉,我在急诊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但发生了就要相信警察啊,那孩子像个闷嘴葫芦似的,谁也帮不了他啊。他那张脸原本怪清秀的,现在被打成妖怪一样了,我们急诊的护士长都觉得他可怜。已经劝了他很久了,他就是不愿意说话,只躺在那里流眼泪。他不说是谁打的,也不说是在哪儿被人打的,警察怎么抓人嘛!”   许菱双说:“这种事情,他自己不说,别人再怎么劝也是没办法的。而且现在在放暑假,据我所知,学生会会长应该回家了。不过,之前我看过追打他的那几个人,知道长相,我可以去派出所做个笔录。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他,但是多少尽个党员的义务吧。”   “许医生你真的是人美心善。”鲁医生夸道:“希望那个小伙子以后别再经受这些了,多可怜啊。”   许菱双笑了笑,就跟秦远一起开车去了医院辖区的那个派出所。   派出所的人跟他们夫妻俩都挺熟悉的,听见来意后,就有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带许菱双进了办公室做笔录。   许菱双不光会画人体解剖图,她还会画人像素描,虽然画得没什么艺术感,但出来的效果很真实。   她借了派出所的素描本,把下午追打孙谦的四个人全都画下来了,连衣服的颜色都标注了出来,非常详细。   旁边的一个中年警察说:“这几个人怎么有点儿眼熟啊?”   负责做笔录的那个警察说:“老刘你忘了,这一伙儿之前被我们抓过一次,也是打人,打了一个老师和一个年轻女孩儿。那女孩儿才十六岁,还在读高中呢,那个长头发的男的跑学校去纠缠人家,后来被学校老师给赶出去了。结果他们四个傍晚就在路口蹲着,把人家女孩儿和老师一起打了。”   “哦,是他们!我记得我记得,不过当时那个长头发不是才进来就被人保出去了吗?其他三个人一致说长头发没打人,后来只关了三个人,长头发的没事儿。”老刘说:“就算长头发当时没动手,他肯定也是指使人啊,怎么说放就放出去了。”   秦远的面色微变,他说:“这个长头发还是有来历的?”   做笔录的警察看了看外面,然后压低声音说:“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历,当时是咱们副所长把长头发领出去的。我估计吧,是有点儿来路的。”   秦远说:“我爱人的这个作证,可以匿名吗?”   老刘说:“是不是怕出事?”   “有一点儿担心。”秦远说:“我爱人是个女同志,之前她遇过的事情你们也是知道的。所以,我想让她尽量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如果匿名作证,就不能算作证了啊。要不,我去摆摊的那边问问,看还有没有别人愿意出来作证的。”老刘说:“他们也真是胆大包天,那么多人看着呢,就敢在路边这样打人。”   秦远说:“如果是这样就最好不过了,多谢你们了。”   之后,秦远和许菱双一起回了家,那俩警察就拿着素描本去摆摊的那边寻找其他目击证人了。   因为是很热闹的街区,加上买吃食的都是一些普通百姓,有的人一见警察过去查案子,兴奋得不得了,还跑回家告诉之前目睹过打人现场的街坊邻居,大家一窝蜂的跑过来,抢着告诉警察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么一来,倒真是让警方找到了不少目击证人,粗略一算得有十七八个,个个都能证明当时在场的四个人都动过手。   “对啊,我记得可清楚呢!当时就在那儿,就那个长毛,那一脸嚣张,用脚一直踢那个被打的小伙子的胸口。哎哟,我看着都觉得疼。”   “对对对,长毛打得最凶,他一直上脚踢,看着特别吓人,我都把孩子的眼睛捂住了。”   “反正他们一直打到小伙子不能动弹了,才走的。走之前吧,还特别侮辱人,那长毛往人家脸上吐口水,真是作孽!”   老刘说:“那你们当时怎么没人去派出所报案啊?”   “我们过去问了那个小伙子的,他当时好像只剩几口气似的,但一直说自己不要紧,然后居然半爬着走了。这人家不要报案,我们怎么报嘛。”   另一个警察说:“下次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去派出所报案。”   收集了接近二十份证词,现在有这么多人作证,许菱双的名字出不出现也不重要了。   两个警察很高兴,当下就跟领导汇报,然后带着人去抓长毛那伙人。   因为之前被抓过一次,虽然当天就被放出去了,不过姓名、户籍之类的派出所都做了登记,所以很快就找到了长毛住的地方。   被抓到的时候,那伙人正在聚众赌博,桌子上的赌资还不少,也一并被收走了。   “这回可好了,除了伤人,还多了一个聚众赌博的罪名,收获不小啊。”老刘笑着说。   一个年轻警察低声说:“老刘你想得太美好了,哪有这么简单啊。就你们刚才出去抓人那会儿,李副所长已经过来问了好几次了。”   “上一次,好像也是李副所长过来放人的吧?可是上回没有证人,这回有十八个证人,这怎么放?”   “这可不好说的,谁知道那个长毛是个什么来历啊。”   老刘皱了皱眉头,没说别的,把人关在里头后就跟同事一起去医院看望孙谦。   他们到达病房的时候,许菱双居然也在那里,站在旁边的还有骨科的马主任。   “咦?许医生,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医院?”老刘好奇地问道。   许菱双说:“我跟马主任过来跟孙谦商量手术的事情,他的肱骨需要做一个手术,要找人来帮他签字。但是他家在很远的地方,家里人过不来,现在药学系的耿主任明确说了不管他,我们正想商讨出一个方案来。”   老刘说:“孙谦同学,你可以放心了,我们已经抓到曹毅那伙人了。”   孙谦一愣:“什么曹毅?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老刘有点不高兴地说道:“你这个同学是怎么回事?被人打成这样了为什么不说实话?就算你自己不说,今天他们在那么热闹的地方打你,有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我们找到了接近二十位证人,大家都可以证明曹毅打你了。”   “没有,那是他们看错了,曹毅没有打我!”孙谦咬着牙说道。   另一个警察说:“孙谦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曹毅手里?所以才会这样维护这个坏人?”   孙谦愣了一下,他说:“我没有把柄,我就一个穷学生,我能有什么把柄?”   “那你为什么……”   “总之,曹毅没有打我,一定是他们看错了。”   几个人沉默了一下,马主任说:“谁打你的不关我们医院的事,我们就想知道,这个签字手术的事情怎么办?系领导不管了,要不然去找校长?”   许菱双说:“我去找吧,毕竟是校友,这种小忙还是可以帮忙的。”   “我不做手术,我没钱做手术。”孙谦忽然说。   马主任道:“你不做手术,你的左手就废了,你才二十岁,左手废了,你打算做什么?就算你是药学系的,但是单手残疾,毕业出来了也没什么好出路的。”   孙谦咬着牙不说话,看上去好像有很多很多难言之隐一样。   许菱双说:“手术费用你倒是不必担心,谁把你打成这样,也是需要进行赔偿的。医药费方面,是不是应该由那个曹毅出钱?”   老刘说:“对啊,应该由曹毅出钱。”   孙谦还是不说话,见他总是这样,马主任叹了一口气,道:“小同学,今天晚上你好好想一下吧,不说话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   跟警察说了再见,马主任就带着许菱双走出来了。   第二天早上,秦远开车带着许菱双去了大学,校领导暑假当然也在上班,他们找到了值班中的副校长,说明了孙谦被打伤需要做手术的情况。   “目前就是这样了,他没有手术费用,也没有人给他签字。”许菱双道。   副校长的态度跟耿主任可是截然不同的,他立刻说:“手术必须马上做,我现在就你们过去签字,费用也由学校承担。”   副校长带着人立刻就去医院处理这件事,当天上午,孙谦就去做手术了。   许菱双和马主任他们从手术室走出来后,又看到了老刘他们。   “许医生,孙谦的手术怎么样了?”   “很成功,这次是副校长出面处理的。”许菱双说:“刘警官,那几个打人的人怎么样了?”   老刘说:“这次,那个曹毅跑不了了!多亏我们有了那么多人证,李副所长谈了好久,但人证太齐全了,所以所长坚决不放人。”   “这可是好消息。”   “对啊!不过,许医生,我现在才知道,曹毅居然是你们学校的大学生!而且也是药学系的!”   许菱双有点震惊:“我在学校也这么久了,我没见过这个人啊。一般来说,就算是不同专业的学生,多少会见过一两次的。”   她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一般见过脸的人都能再重遇的时候有点印象。   “我找你们学校问过了,曹毅跟孙谦是一届的,不过曹毅几乎没去上过学的,但每期末的考试,曹毅都能及格,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刘说:“这事儿水深着呢,不过我们也管不着他读书的事儿。我就是看到许医生,跟你聊几句罢了。”   这会儿大家都高高兴兴的,觉得曹毅这个坏人这次肯定跑不掉了。   许菱双也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回家后就跟着秦远高高兴兴去了市民游泳池。   暑假的游泳池人非常多,而且大多数都是小孩子,吵吵闹闹的,许菱双跟秦远游了一会儿就上来了。   “人太多了,这里没意思。”许菱双说。   秦远笑着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道:“早知道就应该带你去河边的,我之前还以为你不会游泳呢,没想到你水性这么好。”   “以前学过,不过很久没游过了。”   “早知道应该把陶陶带来的,旁边就是给小娃娃泡水的浅水池。”秦远看了看隔壁说。   许菱双也看了一眼,然后说:“算了,那边的水不太干净,陶陶还是在家泡泡大木盆吧。”   虽然游泳不太尽兴,不过俩人从游泳池换好衣服出来后,还是高高兴兴找了个地方饱餐了一顿。   “小冰昨天来找我了,他说想暂停工作去沿海那边闯一闯。”秦远道:“但是香萍不想让他过去,觉得不保险。”   这是改革开放的第一年,新闻上面虽然天天都在说这些事儿,但真正想过去的人还是不多。   大部分人已经习惯了现在这种有个铁饭碗的工作,所以除非是逼不得已,没人会放弃这份稳定工作真的跑去沿海城市闯荡。   毕竟,还没有成功的例子出现,就算有胆子大的人,这会儿也在观望之中。   许菱双喝了一口橘子汽水,眨眨眼睛说:“小冰找你谈,是想让我去劝劝香萍吗?”   “是的,我是支持小冰去外面闯一闯的。小冰不是乱来的人,他跟我说了自己的规划,我觉得还挺可行的。再有一点,反正是停薪留职,就让小冰出去闯个两年,如果真的不行,继续回来上班也是一样的。”秦远说:“还有,他手里的资金不多,我打算出一部分资金,就算是投资他吧。”   “你之前听到投资这个词,是不是早就想用一次了?”许菱双笑了一下。   “对啊,反正有钱。”秦远也笑了起来。   许菱双说:“行,我明天找香萍谈谈。不过小冰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他们年轻夫妻分居两地,是不是不太好?”   “让小冰先过去看看,要是能站住脚跟,就带香萍一起过去呗。夜校这个东西,咱们这里有,人家那边也有的。”秦远说。   第二天下午,许香萍下班后就在厂门口看见了一辆半旧的吉普车和站在吉普车旁边的许菱双。   许菱双穿着水红色的掐腰连衣裙,头上戴着阔边草帽,脚上一双白色皮凉鞋,整个人看上去优雅妩媚,下班的好多工人都看呆了。   “大姐?你怎么过来了?”许香萍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   许菱双说:“想跟你单独吃个晚饭,我们两姐妹也应该有时间谈谈心啊。”   “是不是冰哥的事儿?”许香萍说:“大姐你不用劝了,去沿海那边闯荡什么的,听起来就不靠谱。我们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吗?我们两个人挣的钱够花,不缺吃不缺穿,我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   “还是先上车,我跟你一边吃饭一边聊吧。”   放好自行车,许香萍就跟着许菱双坐车去了夜校旁边的一个饭店吃饭。   “要一个凉拌黄瓜,一个青椒炒肉丝,再烧一条红烧鱼。”许菱双说完又补充道:“还有两瓶汽水。”   许香萍说:“大姐,我们两个人吃饭,不用吃这么好的。”   “怎么不用?我想请你吃点儿好的也不行吗?”许菱双笑着说:“我确实是帮小冰来劝你的。”   “那就不用劝了,反正我是不同意的。”许香萍说:“我觉得做人不能好高骛远、不切实际。”   “你觉得小冰是这样的人?”   “那倒不是……但他这个想法就是不切实际。”   “你不给他个机会尝试一下,怎么知道实际不实际?就算失败了,小冰再回来上班,不是一样的吗?”许菱双说:“我听说小冰是因为扁平足所以不能当兵的,当初他的第一个梦想已经被摧毁了,现在,这是他的第二个梦想。如果你不让他去试试,我觉得未来的某一天,小冰会出事的。”   “会出什么事?”   许菱双说:“郁郁不得志,能出的事情太多了。”   许香萍犹豫了一下,说:“大姐,我跟冰哥都不算年轻了,我觉得那种出去闯一闯的事情不太适合我们了。我想怀个孩子,然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出去闯不代表不安稳啊。”   “家里就那么一点积蓄,如果他全都栽在那边了,以后我们怎么生活?”   “如果我跟秦远出钱,小冰出劳力到那边去闯荡,你们不需要承担钱财上的损失,你愿意让他过去吗?”   许香萍一愣:“可……我们怎么能拿大姐和姐夫的钱呢?”   “不是拿,是投资,或者叫我们雇佣小冰去那边工作,所以我们出钱。如果赚到钱,到时候按照比例跟小冰结算收入。”许菱双说:“这下你应该可以同意了吧?”   许香萍叹口气,道:“我还是需要好好想一想。”   “好,你慢慢想,也不着急。”   没过两天,李冰就拉着许香萍高高兴兴跑来秦家了。   “大姐,姐夫,我跟香萍已经商量好了,我打算这个月就办好停薪留职,最快月底就能过去了。”李冰高兴地说道。   “就是……他还没想好过去以后能做什么……”许香萍有些发愁的说道。   秦远说:“过去看看机会,有什么能做的就做什么,不要怕辛苦。”   之后,秦远单独跟李冰聊了很久,他还拿出了三千块的头笔资金交给了李冰。   “姐夫放心,我一定会混出个人样来的。”李冰郑重的说道。   他一直是那种比较沉稳的性子,今天却高兴地在院子里跳了起来。   许香萍低声说:“大姐,我跟他商量好了,只有一年时间。如果不成功,就要老老实实回来上班,然后我们就要孩子。再有一年,我就能拿到初中毕业证了。等生完孩子,我再考个会计证,说不定就能去办公室做会计了。”   许菱双笑着说:“你看看你,你自己这么努力,小冰每天看着你这样,他难道没有压力吗?你一直在进步,他当然也想进步啊。现在沿海那边有机会,他想去闯一闯,这多正常啊。你不能只许自己进步,不许爱人进步啊。”   “我倒是没想过这一茬。”许香萍说:“好在已经商量好了。”   李冰的停薪留职比想象中办得快,没过一星期,他就收拾了一个巨大的背包,只身一人坐上南下的火车了。   许香萍一个人在家里对他牵肠挂肚,所以每天一下班她就往许家跑。   “白嫂,我大姐今天又去医院了啊?”许香萍抱着小陶陶问道。   白嫂说:“对啊,中午就被叫过去了,说是有一个大手术,要动心脏的,听着就吓人。我有经验了,这种手术都要等到很晚才能回来的。”   晚上十点,许菱双走出手术室,收拾好了就觉出饥饿来。   “小许,小郑,快来,我爱人刚刚送了水饺过来,我们去外头长廊吃!”一个医生招呼道。   许菱双就捧着一杯凉白开乐颠颠地跟过去了,水饺是韭菜鸡蛋馅儿的,还是热气腾腾的她一口气吃了十几个才停下来。   “我先回去了啊,你们继续吃。”许菱双擦擦嘴站起来,打算去停车场开车回家。   还没走到停车的地方,她就听到一个低声求饶的声音,夹杂着一点儿哭声,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干什么的?”许菱双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大手电筒,突然打开朝着哭声的地方照过去。   被光罩住的两个人同时一愣,许菱双诧异的说道:“孙谦?这么晚了你不在病房睡觉,在这里做什么?还有,这个男的不是被抓起来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对你做什么了?”   曹毅流里流气的笑了起来,他说:“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不信你问他啊!还有,我怎么被放出来的?这你也要问他呢!是他自己亲手写的谅解书,说跟我之间不过是小误会,是自己不小心摔成这样的。孙谦,你说是不是啊?”   孙谦疼得在地上直打哆嗦,许菱双是骨科的人,她一看孙谦的那个夹板,登时就气笑了。   “孙谦,你如果不想治好伤处,就请你走远一点自生自灭,不要总是折腾我们这些医生了。你知道上次的手术有多复杂吗?马主任好不容易做的手术,你就是这样糟践的吗?”许菱双冷冷喝道。 第94章   孙谦一愣,他没料到许菱双会这样训斥他。   他一脸迷茫地坐在地上,看上去既可怜又可悲。   曹毅哈哈大笑,他指着孙谦说:“医生骂得对,孙谦,你看看你这个死样子!还大学生呢!我呸!你现在跟个死鱼一样!孙谦,我要是你,我早就没脸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你说说你,你怎么一点儿脸皮都不长呢?你都这样了,你还死乞白赖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你他妈的真是太贱了!你怎么不去死啊!”   孙谦低着头,还是那副茫然的样子看着地面,他眼睛发红,但是一句话都不说。   许菱双说:“孙谦,我扶你去病房做检查。还有这位曹毅同学,我不知道你是多了不起的人,但刚才我亲眼看见你在扭孙谦那只刚刚做过手术的手臂。如果孙谦的手臂废了,那么就算他出具了谅解书,伤情达到一定程度,也会变成刑事案件,到时候,你一样会被告的。”   曹毅无所谓地哈哈大笑:“刑事案件又怎么样?你以为刑事案件就能让我怎么样了?我说咱们的校花同学,你也太小看人了吧。我家里要是没个两把刷子,我能活得这么安逸?你们天天苦哈哈的在学校里面读书、考试,老子一天学校没去过,到时候照样毕业,毕业了就能去当官儿!我告诉你吧校花,这世道啊,是讲人面和背景的。你医术再好有什么用?你一个月能挣几个钱啊?都十点多了还没回家,我都替你寒碜!”   “我不寒碜就行了,不用你管这么多。”许菱双伸手扶起孙谦,带着他朝住院部那边走过去。   曹毅在后头哈哈大笑,然后他吼道:“孙谦,老子明天再来找你玩玩儿!要是你的手臂没废,老子一定废了你的手臂!”   “你是不是心理变态?”许菱双转头说道:“我可以介绍一个精神病院给你。”   这个曹毅真的不太对劲,像个疯狗似的,咬住孙谦不松口一样。   “哈哈哈哈,没错,老子就是不正常!反正只要孙谦活着一天,我就要折腾他一天!除非他死了,我才会收手!”   孙谦还是没说话,但许菱双看到他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   他们慢慢朝住院部走过去,许菱双低声说:“孙谦同学,你是杀了曹毅全家吗?他对你的恨意为什么这么大?”   孙谦不说话,许菱双说:“你不说话也不要紧,不过你应该看到了,我们医院是有保卫科的,还有执勤的小战士,你不想见谁,可以直接告诉护士站,这种人就会被赶出去。或者,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病房,也没人能对你怎么样。我看你也不像是想要寻死的样子,如果你实在想死,找个地方跳下去就行了,一了百了。可你忍受了这么多,却还在配合治疗,还活着,就说明你不想死。既然不想死,我劝你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那天马主任都说过了,如果你单手残疾,就算大学毕业,也不会有什么好前途的。你读书那么用功,每学期都是前几名,你甘心未来平庸无能吗?”   孙谦没说话,只是沉默的跟着许菱双回到了病房。   值班护士都快急疯了,她白着一张脸跑过来说:“十五床,你跑去哪里了?我快吓死了你知道吗?大晚上的丢了一个病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你真的别再这样了!”   看护士快要哭出来了,孙谦低着头小声说:“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哎呀,你的胳膊!这不是才做的手术吗?怎么变成这样了?”护士说:“我去找医生。”   值班医生很快就过来了,他过来的时候,许菱双已经给孙谦做完检查了。   “许医生,怎么样?”值班的黄医生问道。   “把这个拆掉,要重新给他固定。”许菱双道。   黄医生说:“就我们俩,能行吗?要不明天等马主任来了再说。”   “有什么不行的?有轻微错位而已,复位就行了,这个简单。不给他弄一下,他晚上多疼啊。”许菱双说:“要不你就站一旁,我一个人来,你搭把手就行。”   “好。”黄医生点点头。   孙谦当时的手术是马主任做的,现在错位了,黄医生不想自己动手,怕万一没弄好,明天不好跟马主任交代。   许菱双也是看出黄医生的想法了,所以才会提议一个人动手。   复位之后,重新固定,孙谦疼得一头冷汗,但他始终一声不吭。   黄医生说:“小伙子,你倒是怪能忍的,不过人总这么忍着,只是自己遭罪受,你都不觉得自己憋屈吗?”   孙谦咬牙没说话,黄医生说:“我跟你说,你健健康康的一个人,要是因为自己作孽变成残疾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们医生能帮你治病、治伤口、接骨头,但是我们不能帮你治疗人格的。”   这句话让孙谦整个人抖了一下,他看着黄医生那张年轻的脸,嘴巴张了张,忽然说:“我……我也不想的……我没有办法……”   黄医生有点激动:“哇哦,你居然说话了!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就没有办法了?人家警察找了十八个证人,十八个!你却给那个人写了一个谅解书?你不写谅解书,那人肯定得被抓起来啊。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孙谦红着一张脸,他大喘着气,忽然吼道:“我在想什么?我想安安静静把大学读完!我想早点出来工作赚钱,然后把我妈的腿治好!我能想什么?你以为我想被人这么糟践吗?能站着说话谁愿意跪着?我是自己想跪着的吗?我不写谅解书?我不写谅解书我马上就会被大学开除!你以为我愿意的吗?我辛辛苦苦考上大学,如果我被退学了,我妈怎么办?我妈怎么活?呜哇哇哇……”   孙谦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他一直都是隐忍的,从上次被塞了图钉到这次的大伤,他哪怕哭泣,也只是一个人默默的流眼泪,连大声说话的时候都没有。   这样的嚎啕大哭还是头一次,而且成功的吓到了黄医生和隔壁床位的熟睡病人。   许菱双倒是一脸平静的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等她做完,孙谦也哭好了,他整个人颓丧地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   黄医生咳嗽了一声,给孙谦倒了杯水,低声说:“喝点水吧,你消耗有点儿大。”   孙谦就着黄医生的手喝了几口水,情绪看上去稍微稳定了一些。   黄医生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情况,就对你说了这种话。真的对不起。”   孙谦摇摇头,低声说:“没事,医生你是恨铁不成钢,我懂的。”   “可是……那个曹毅那么……厉害吗?他说开除你就能开除你?你可是正正经经考进大学的。”黄医生压低声音问道。   大概是已经打开了话匣子,所以孙谦如实说了,他说:“曹毅跟我是一届的,但他连期末考试都是别人代考的,所以,我相信他们家真的有这个能力。这次,刘警官非常认真的帮我找了那么多证人,我其实特别感激他。他知道我是从偏远地区来的穷孩子,家里就一个妈妈,腿脚还不好,但他不嫌弃我,他想帮我告倒曹毅。可是曹毅的家里人来找我,还带了我们系的耿主任。他们说,如果我不写谅解书,就不用继续读大学了。但如果我写了谅解书,耿主任保证让我入党,还可以拿奖学金、评先进,将来毕业了也可以推荐我去更好的单位上班。”   “啊?你答应了?”   “我没答应,几年以后的事情,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兑现?”孙谦说:“我写了谅解书,问他们要了钱,我想把钱寄给我妈妈,让她可以继续吃中药。曹毅被放出来就听说他家里给了我那么多钱,他特别生气,就过来找我了。刚才护士在别的病房查房,他就把我从床上拎出去了。”   许菱双说:“那我也跟你道歉,我不知道你是被他拎出去的。如果下次他再这样,你就大声喊。”   “算了,喊了又有什么用?万一连累了你们这些工作的人,我就是罪过了。他们家来头那么大,说不定会开除你们的。”孙谦苦笑了一下。   黄医生说:“那你太小看我们军区医院了吧,我们可是军医院,我是军医,我不知道曹毅是什么来头,但他管不到咱们的头上来的!”   孙谦愣了一下:“是吗?”   许菱双点点头:“是的,所以如果他还来找你,你第一时间就可以大喊。”   孙谦再一次红了眼眶,他看了看许菱双和黄医生,郑重的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我……我以后会喊的,我想早点好起来,我想好好读书。”   黄医生挺感慨的,他说:“我弟弟跟你一样大,他连大学都没考上,我只好把他弄去当兵了。唉,你可真是太不容易了,这年纪轻轻的,遭了这么多罪。可是,你出具了谅解书,那个曹毅现在被放出来了,你以后还是会被他……说起来,你们俩为啥结的仇啊?曹毅不是几乎没去上过学吗?按理说你这种好学生跟他应该是没什么接触的啊。”   孙谦看了看黄医生,嘴巴张了张,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   刚巧,隔壁病房有个病人在喊医生,黄医生就赶紧过去了。   许菱双低声说:“不想说的事情就别说了,回头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去解决。实在不行,你可以转学校,去外地读书。”   孙谦小声说:“许同学,谢谢你。我看过你之前勇斗歹徒的报道,你一个女同志也能这么勇敢,但我却这么懦弱无能。”   “一个人一个性格,你这样的未必不好。”许菱双笑了一下,打算出去了。   “许同学。”孙谦喊住了许菱双,他低声说:“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刚才在楼下,你说曹毅是变态,他就是。”   许菱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看了看隔壁床的病人,发现他在打呼噜,便压低声音说:“你的意思是,他纠缠你,就像男人纠缠女人那种?”   孙谦一脸耻辱的点点头,他小声说:“我是小地方来的,我只在进校的第一天见过一次曹毅,之后他就没来上过课。可是忽然有一天,曹毅跑宿舍来找我,说想跟我做朋友。我以为是真的做朋友,就傻乎乎的答应了。一开始也挺好的,他带我去了公园、动物园、电影院,我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省吃俭用回请过他。那会儿我还以为他是真的要跟我做朋友,虽然他从来不去上课,但我很真诚的感谢有一个朋友出现了。我这人性子内向,跟同学来往也不多,能交到一个朋友,我特别高兴。”   他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许菱双也没有插嘴,只是默默等着他继续。   “之后,突然就变味了,他说有个好玩的东西想尝试尝试,说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都尝试过了,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试试。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但他是我朋友,我就稀里糊涂的说好。他就把我带去他住的地方了,然后我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事情,我当场就跑了。之后,曹毅就开始带着人打了我一顿。那次打的不严重,加上我一直躲在学校上课,所以还能平安无事。等到放暑假了,学校没什么人,曹毅就带着他的几个兄弟去学校堵我……就有上次的事情了……”   “他有这种喜好?可是他之前不是还追求人家读高中的小姑娘吗?”许菱双微微皱起眉头。   孙谦说:“他肯定还是喜欢女同志的,这个我能感觉出来,我还看过他跟好几个女同志亲热过……他当时就是因为什么发小尝了新鲜,所以也想试试,要不然别人都有经验了,他没有,多丢脸啊。结果我逃跑了,这不是明着打他的脸吗?所以他才会这么恨我。”   许菱双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也别想太多了,你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只有身体好起来了,才可能想到办法去解决这样的恶魔。”   孙谦低声问道:“他家里那么厉害,我怎么解决他?我不能拿鸡蛋去碰石头。”   “总有机会的,我不知道他家多厉害,我只知道,多厉害的人,也会有敌人。特别是身在高位的人,他们的敌人就更多了……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许菱双笑了一下。   孙谦能考上大学,那就肯定不是蠢人,他立刻听懂了许菱双话里的意思,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异样的沉思之中。   许菱双知道孙谦听懂了,就高高兴兴的收拾好回家去了。   第二天,曹毅又去病房想要打人,但孙谦大声喊了出来,所以曹毅被保卫科赶了出去,护士站也警惕多了,曹毅的小弟想溜进来也被她们发现然后赶了出去。   孙谦安安心心在医院养伤,许菱双则带着小陶陶跟秦远回双井村住了几天,暑假很快就会过去了,所以他们也要找时间陪陪其他的亲人。   秦安康他们还是老样子,秦富贵看上去老了一些,他说:“就是有点儿累,不过不要紧的,你们别担心我。”   许菱双说:“公公,要不要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好啊。”秦富贵还是很享受这份孝心的。   给他检查过身体后,许菱双说:“没什么大毛病,就是颈椎有点儿问题,要注意休息,还有忧思过度,所以经常偏头疼。”   “是的是的,我经常头疼,有时候干活的时候都在疼,真影响做事儿啊。菱双,你有没有法子能给我治一下?”秦富贵问道。   许菱双给他开了一副中药,让秦远之后抓好药送过来,只要坚持吃,应该可以缓解。   秦安康说:“吃药也不一定管用,你公公这个是心病。”   秦远说:“心病?跟枫叶有关?她又怎么了?”   秦枫叶自从跟秦富贵他们一起住了之后,除了干活四门不出,连秦远夫妻俩回来,她都没有过来打个招呼。   “整天死气沉沉的,也不说话,也不笑。有一次,我晚上口渴,去堂屋倒水喝,结果看到她一个人坐在乌漆嘛黑的堂屋里面看着房梁。那次真的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她会自杀,晚上也不敢睡觉,经常醒来过去看一眼,就怕她出事。就从那之后,我就开始偏头疼了。”秦富贵叹口气说道。   秦远笑着说:“爸,你还不知道枫叶吗?她会想寻死?她那么怕死的人,谁自杀她都不会自杀的!她就是做做样子想吓唬你的!你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秦富贵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秦远说:“你现在睡不着觉,偏头疼,她说不定心里多高兴呢。”   秦富贵气的直跳脚,不过最后还是叹口气说:“算了,我也懒得跟她计较了,随便她吧。对了,你妈现在可了不起了。”   “她不会真的选上妇女主任了吧?”秦远瞪大了眼睛。   “还真是!”秦富贵笑了起来,“她真的做上妇女主任了,现在天天忙忙碌碌的。你外公外婆都对她好起来了,我看她过得不错,以后应该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就安心了。你是个有出息的人,你放心,爸在乡下,一定把你妈和你妹妹好好给你盯着。”   秦远笑着点点头:“爸做事,我放心的。”   秦远和许菱双在双井村住了两个晚上,中途还去看了一次梁杏子。   梁杏子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她剪短了头发,穿着公社干部们都会穿的那种小褂子,看上去意气风发、精神抖擞。   “你们回来做什么?”梁杏子一本正经的问道。   秦远说:“你是我妈,我回来看看你啊。”   “我很好,非常好,不用你惦记。”梁杏子朝许菱双看了一眼,说:“你孩子呢?”   许菱双一愣:“小陶陶在小叔家……”   梁杏子就哼了一声,说:“我自己的孙子也看不见一眼,你们回来看我有什么用处?”   秦远说:“妈你之前不是不喜欢我儿子吗?所以我才没带他的。要不我现在开车过去把他带过来。”   “不用了,下次再说吧。”梁杏子回到屋里,摸了一个红纸包出来塞给秦远,道:“这是给你儿子的。”   秦远一愣,打开红纸包一看,里面居然是十块钱。   “妈?你确定要给小陶陶红包?”   “不然呢?钱都给你了。好了好了,你们回去吧,我好得很,不用管我!”梁杏子把他们俩赶了出去。   秦远笑着开车跟许菱双回去了,他说:“妈还真是变了个人,太神奇了。”   “这样挺好的,你确实可以少操心了。”许菱双说:“明天早上我们出发的时候,绕路开过来,让你妈看看小陶陶吧。”   “好啊。”秦远打趣道:“你可真是个好媳妇儿。”   “我不是,你可别乱说话。”许菱双故意板着脸看向窗外。   第二天早上,他们吃过秦安康做的早饭,收拾好大包就准备出发了。   秦安康把他们送到外面,正低声叮嘱他们,秦枫叶忽然一声不吭地走了过来。   “枫叶,有事找我?”秦远看了一眼瘦成一把骨头的秦枫叶,还是先开口问道。   秦枫叶说:“大哥,我想离开双井村。”   “然后呢?”   “一个人去南边闯闯。我们村的一个知青偷偷跑了,之后写信过来,说南边很好,大把机会。那边没人认识我,我能重新开始。要是一直在这里,我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秦远说:“你一个人过去能做什么?”   “做什么都比留在这里强。大哥,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妹妹了,就当我死了,以后我们毫无关系了,好不好?你帮我劝劝爸,让他放我出去。我保证今后跟你们做陌生人,一辈子都不回来了。”秦枫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秦远说:“可以,你先写个协议,我请几位老人过来做个见证,证明以后你出一切事都跟我们无关了,我就帮你劝劝爸。”   秦枫叶一愣,瞪大了眼睛盯着秦远。   “你看着我做什么?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但是你不写协议做保证,我是不会放心的。”秦远淡淡道。   秦枫叶看着秦远冷漠的目光,终于知道自己不能再靠所谓的兄妹之情来打动这个大哥了。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也一脸冰冷的说道:“好,写协议就写协议。不过大哥,你最好记住了,以后我发达了,我也不会再认你们了。”   秦远笑了起来:“你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就算你发达了,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秦枫叶被噎了一下,之后就无话可说了。   秦远真的请了几位有亲戚关系的老人,还找了公社书记李洪,一共四个人一起帮忙做了见证。   秦枫叶写了协议,签了名字还按了指印,之后,她盯着那张白纸看了很久很久,最后是李洪催她,她才咬牙把白纸交给秦富贵的。   秦富贵黑着一张脸问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要这么做?只要你走出这个家门,以后你就不是我的女儿了。”   “我本来就不想做你的女儿,你这么没用,我跟着你什么好处吗?”秦枫叶嗤笑了一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真的走了。   秦远拍了拍秦富贵的肩膀,低声说:“爸,你还有我,还有小叔,还有莫姨,你想开点儿。”   “我想得开,你放心吧。那种不听话的人,走了更好。”秦富贵嘴上这么说,但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其实很受打击。   秦远的假期有限,所以勉强等到下午,他们还是开车回省城了。   “我看你的心情好像还不错。”许菱双笑着说。   秦远长出一口气,道:“这样说可能不太对,但枫叶签了协议离开后,我觉得松了一口气,好像甩掉了一个累赘似的。爸现在或许还想不开,但之后他跟莫姨两个人过日子,他就不会觉得枫叶离开是坏事了。”   暑假很快就要过完了,许菱双在医院再次见到了孙谦。   他的手臂和肋骨恢复的不错,开学就能出院了,虽然还是会疼,也需要时间慢慢休养,但上课更重要,所以他会准时回去上课。   “我们班主任过来看过我了,他说学校为了照顾我的伤势,给我换了宿舍,换到了一楼,这样可以避免爬高上低。”孙谦说:“最近一切都挺好的,曹毅也进不来医院。”   “如果回校后他再去找你呢?”许菱双故意问道。   孙谦说:“我找到办法解决了,而且效果可能会很好。”   许菱双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是的,我找到敌人的敌人了。”孙谦笑了起来,他说:“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但我手里其实有对曹毅很不利的证据。只要这些东西顺利的被敌人的敌人利用上,我就能永远摆脱那个恶魔了。”   许菱双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这样很好,等解决后,你就可以全心全意好好念书了。”   “是的,我只想好好念书,毕业后好好工作,再把我妈接过来。”孙谦冲她笑了一下,满眼感激,“但这一切,都是许同学提醒我的。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想不到这样的法子。”   很快就是开学,许菱双跟好久没见的同学们重逢,大家都很高兴。   很多人的变化都很大,谭小云打了耳洞,戴了一副金耳环,女同学围着她羡慕不已。 第95章   “班长,你居然戴金耳环,这个多贵啊,是家里人给你买的吗?”   谭小云笑着说:“不是,是我对象给我买的。”   除了金耳环,她还穿着一身漂亮的格子连衣裙,脚下是白色的小皮鞋,显得非常优雅有气质。   同宿舍的女同学羡慕不已:“哇啊,这么好,你对象是做什么的,出手好大方啊。”   “不是做什么的,就是普通大学生,跟咱们一样。”谭小云说。   “是咱们学校的学生?”   “不是,是外校的。”   “什么学校啊?”其他人都很好奇。   谭小云笑着说:“哎呀,你们问这么多,我都不好意思了。之后他要是来咱们学校看我,我会介绍给你们认识的。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也没什么好问的。”   “普通人可买不起这么好的金耳环,不过,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好,咱们都是学生,你穿戴的这么好,影响不好。”一个跟谭小云她们不太熟悉的叫吴媛的女孩子忽然说道。   原本说说笑笑的众人全都愣了一下,连许菱双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人有点儿多管闲事。   吴媛见大家都看向自己,便继续说:“我觉得自己没有说错,咱们还是学生,本来应该艰苦朴素,而不是天天琢磨怎么打扮、穿金戴银。特别是还没结婚就收人家男人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觉得这样不好。”   谭小云的室友王月笑着说:“你觉得不好就不好呗,又没要你穿金戴银。人家穿得起、戴得起,为什么不能穿戴?咱们的校花许同学件件衣服都是好料子,人家还戴金戒指呢,也没见你说过什么啊,怎么就追着班长不放?”   “许同学已经结婚了,而且她有工作,自己有收入。”吴媛说:“没结婚就收这么贵的东西本来就不太好。”   谭小云笑了一下,说:“虽然我们还没结婚,不过暑假他跟他父母去了我家,我们已经定亲了,大学毕业就结婚,这对耳环就是他和他父母送给我的定亲礼物。不过吴媛确实没说错,我们还是学生,我不应该把这个戴出来的。”   说着,谭小云就取下了耳环,小心的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面。   大家见她真的不戴了,本来热热闹闹的聊天也被打断了,便也懒得聊了,各自散去。   谭小云挽着许菱双的胳膊朝图书馆走,许菱双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定亲了,真是恭喜你啊。”   “嗨,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不过他人真的不错。下个月他可能会来学校看我,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谭小云说:“我也是得意忘形了,不记得自己暑假天天戴金耳环,结果戴到学校来了。”   “没事儿的,现在世道不一样了,大街上戴首饰的人渐渐多起来了。你不偷不抢的,戴个首饰有什么问题?”许菱双说:“你暑假写信跟我说,你也想提前修完课程、提前毕业,怎么突然做了这样的决定?”   “没办法啊,咱们学医的,念书的时间太长了。我对象会比我早两年毕业,让他等我一年还行,等得时间太久,我怕出什么变故。我跟他的年纪都不小了,大家都想早一点组成家庭。”   “那你可要做好准备,想提前毕业,真的很辛苦。”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啊,以后我在学校就跟着你一起学习了。”谭小云轻轻一笑。   正式就读医学院的廖舟小同学也兴冲冲的办好了报道手续,他进校的时候比较轰动,戴子豪开着一辆借来的红旗轿车,跟廖原一起直接把廖舟送到了报道的桌子旁。   这么光鲜亮丽的几个人从那么豪华的轿车上走下来,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大家都知道今年学校来了一个很有来头的男学生,长得也特别好看,听说考进来的分数也是数一数二的。   廖舟他们新生入学,必须要去参加班会,等他开好班会出来,就对等在外头的戴子豪兴冲冲地说道:“我现在可以去找许老师了!”   戴子豪说:“许老师早就回家了。”   “啊?”   “不用皱着眉头,军区大院的屋子已经给你布置好了,走了,先带你过去看看你的新家,然后就去许老师他们家吃晚饭。”戴子豪笑着说:“之前我看见她了,她说今天晚上会亲手做菜给我们接风的,顺便祝你考上大学。”   “那快点走啊!我要吃许老师做的菜!”廖舟赶紧坐上车,后面有同学在喊他他都没有听见。   开到军区大院,戴子豪先开车带着廖舟去了廖原给他准备的屋子。   军区大院的住宅其实也挺紧张的,但廖原还是给廖舟准备了一套营长级别才能住的小院子。   虽然比廖舟之前住过的所有房子差很多,但至少有单独的卫生间,不像筒子楼那样必须去上公共厕所。   小院子布置的很舒适,虽然没给廖舟准备保姆,但廖原还是请了两个退伍军人跟廖舟一起住。   廖舟爷爷毕竟是那样的人物,为了他的安全起见,廖原是不可能让廖舟一个人住的。   那俩退伍军人都是非常可靠的人,一个叫程科,一个叫孟红星,都是四十岁上下的人,家里孩子也大了,所以就出来挣笔钱,留着以后给儿子娶媳妇儿用。   廖舟很心急,所以随随便便看了一眼屋子,就急吼吼的催着戴子豪赶紧去秦家。   “许老师!我来啦!你想不想我?”廖舟冲进秦家的院子,像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扑过去。   许菱双正在走廊下的水池洗菜,见廖舟扑过来,她就用湿漉漉的手挡开廖舟,笑着说:“确实挺想你的,不过你这个淘气包要是过来了,我们家以后就会吵吵闹闹了。”   廖舟见许菱双不想跟他拥抱,就有点不高兴的拉住她湿漉漉的右手晃了几下:“我觉得你一点儿都不热情,我现在可是你的小学弟了呢,你应该对我好一点。”   秦远抱着小陶陶从屋里走了出来:“贵客到了?”   “到了到了!”廖舟看见小陶陶就想去抱他,许菱双说:“洗了手才能抱。”   “哦。”廖舟一直很听许菱双的话,他打肥皂洗了手,用手帕擦干净才把小陶陶抱了过去。   “咻咻。”小陶陶奶声奶气的喊道。   廖舟说:“你喊我叔叔?嘿嘿,你这发音,跟我小时候有得比啊。是叔叔。”   “咻咻。”小陶陶很认真的学了一遍。   廖舟被大眼睛长睫毛的奶娃娃给逗乐了,他说:“咻咻就咻咻吧,反正意思到了就行。对了,咻咻给你带了礼物,一会儿让子豪哥拿给你。咻咻给你说啊,以后你的玩具和小衣服,咻咻一个人承包了!”   许菱双把洗好的菜篮子递给秦远,然后擦干双手说:“陶陶的玩具和小衣服已经够多了,你不用再给他买了。再买,我们家就放不下了。”   廖舟说:“放不下就把旧的拿去送人好了,你们家亲戚也不少啊,肯定有人要的。不过,秦大哥,我得说一句,你们这个小院子,住我一个人还凑合,住你们一家几口,确实太挤了。秦大哥,你都升级了,怎么还没换房子啊?”   “哪儿那么容易?不到师长你想我让我换去哪儿?军区大院的住宅一直不太宽裕的。”秦远笑着说:“不过暂时还是够住的。”   “这里住不下,可以去外头买一栋房子住嘛。之前我在路上,看见一片挺好的小楼房,院子比这里的还大。一出来就是闹市,你去买一栋,好好找人整整,带着许老师他们搬进去呗。”廖舟道。   秦远说:“我们不打算搬出去住,论安全,还是军区大院比较好。我又不是天天在家,菱双他们住在这里,我每天才能放心。”   “哎,你们可真麻烦。”廖舟说:“搬出去住,大不了请几个人看门呗,多大点儿事儿啊。要是没钱,我帮你请人。”   秦远笑着拍了一下廖舟的脑袋,道:“谁要花你的钱?你一个小孩儿还没挣过钱呢,口气别这么大啊。不过你前面的话确实没说错,院子我倒是可以先买一个,搬不搬以后再说。”   因为廖舟的一句话,秦远真的找人开始看房子了。   这会儿买卖房子的人不多,好在到处问一问,还是被他找到了两套很不错的二层小楼。   一套靠近军区大院,就是廖舟说的那一套,院子宽敞,原来的主人种了不少常绿灌木,整个院子看上去郁郁葱葱的,夏天这样的住处会显得阴凉一点。   不过,这套房子虽然本身确实很好,但左右邻居却显得有些杂乱。   这里之前是城中富户们住的地方,后来遇到特殊年代,富户们被赶了出去,一个院子被分给两、三户人家一起住。   等特殊年代结束了,上头开始收回这些院子,打算还给那些原本的富户,可真的一找人才发现,原本的住户至少有一半都不在了。   有的是去世了,有的是下落不明,能回来收回院子的原住户非常少,所以这里大部分的小院子还是被两三户人家住着,环境就显得差了一点儿。   另外一套院子的面积不算太大,楼上也只有三间卧室,但居住环境倒是好很多。   因为这片住宅区在大学的旁边,这里的很多住户都是大学教授之类的人,要是跟这些人做邻居,应该会相对安静一些。   秦远看好房子就跑回来跟许菱双商量:“你说,这两套怎么选?我觉得两套都有各自的好处,也有各自的坏处。要不你也别偷懒了,过去看看,挑一套最喜欢的。”   许菱双一边叠衣服一边随口说:“你知道的,家里不差钱,要是你觉得都不错,那就都买下来好了。虽然我不太懂这些,但我在一些描述历史的书上看到过,未来有一段时期,房子的价格涨得很厉害。现在买房子,以后肯定是赚的。我自己虽然不怎么爱钱,但还是想给儿子多留一点东西的。”   秦远思索了一下,点头说:“那就干脆多买一点,何必只买两套呢?”   找人换了一些金条,秦远除了买下那两套看上的院子,还买了一些普通的平房等建筑物,都是在地段比较好的位置。   用金条买过房子后,秦远又给省城的福利院、敬老院匿名捐赠了一笔钱。   许菱双对这些事情兴趣不大,再说她又要上课又要带儿子又要去医院帮忙,根本没什么时间,所以她只在秦远买下房子后过去看一眼,转眼就把这些事抛之脑后了。   很快,新学期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在这个月里,同学们的生活实在是多姿多彩。   首先,他们终于开始了解剖课,除了许菱双等少数同学外,绝大多数同学在开课后就没吃过肉了,每天打饭时间,饭盒里面都是绿油油一片。   胆子小的女同学更是吓得晚上睡不好,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瘦了不少,连谭小云都吃了半个月的素。   刚进校的学弟学妹们看着这群瘦成仙风道骨的学长学姐们,还以为这才是当代大学生应该有的风貌。   “不行了,我不能跟你坐一张桌子,我看着你吃红烧肉,我就开始……”王月端着自己绿油油的饭盒火速远离了许菱双。   谭小云叹口气说:“到底是早就做了医生的人,跟我们就是不一样。我现在勉强可以看着你吃肉了,但要我自己吃这种大块的肉,我还是不行。”   “慢慢就好了。”许菱双说:“而且你的胆子已经比一般人大多了。”   谭小云笑着说:“我胆子大?你的胆子才叫大吧,你连开枪都敢。明明你才是长得最娇滴滴的那一个,但为人处世却是最潇洒大方的那一个。我从你进校开始,就以你作为自己的榜样了。我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做学生也好,做医生也好,都是靠硬实力说话的。可惜我这么用功,也只能勉强追上你。”   许菱双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加上她人漂亮,虽然看上去不好亲近,但其实心地很好,所以同学们都很喜欢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经常要被医院叫去帮忙,选她做班长的呼声其实比谭小云还高。   吃饭吃到一半,他们班的一个男同学突然快步跑进食堂喊道:“班长!你快点回宿舍一趟,你们宿舍招贼了!高老师已经在那边了!”   谭小云一愣,丢下饭盒就跑出去了。   许菱双倒是不慌不忙的把自己打的一荤一素三两米饭全部吃光,之后合上谭小云的饭盒,打算送去她的宿舍。   天气又不冷,谭小云打的都是素菜,冷一点也能吃。   许菱双走到谭小云的那栋宿舍楼下,看见不少人都挤在这里看热闹,男的女的都有。   许菱双在一楼宿管阿姨那里登了记,拿着两个饭盒上了三楼,走廊里站的都是女学生,大家都在交头接耳的说悄悄话。   “啊,许同学,你怎么来了?”一个同班的女生道:“你知道班长她们宿舍被人偷了吗?”   “刚刚知道了,被偷走什么东西了吗?”许菱双问道。   女生说:“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大家的抽屉都被撬开了,听说里面放的钱全都不见了。”   “我进去看看。”许菱双说着就走进了谭小云她们的宿舍。   宿舍的条件比较简陋,一共四张高低床,住着八个学生,但打扫的还算干净,里面还有一点儿花露水的香味。   柜子是不带锁的,一般大家都只用柜子放一些棉被、衣物,值钱的东西都会放在各自的抽屉里,用小锁认真锁好。   这一次,不知道哪里摸进来的小偷撬开了整个宿舍一共八个抽屉,每个人放在里面的钱都不见了,还有几个人的钢笔和王月的一块手表也被偷走了。   高老师正在统计大家的损失情况,学校保卫科的人也上来了。   “我们问过楼下宿管了,没有什么陌生人上来过,要我推测,可能是这栋楼里面的学生干的。”   女生宿舍的管理是很严格的,就算许菱双她们这些女学生进进出出,只要不是住在这里的,都要登记了名字才会被放行。   别瞧宿管阿姨没什么文化,但人家真的是火眼金睛,不是住在这栋楼里面的女生,人家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高老师点点头,把自己统计的财务损失告知了保卫科。   隔壁宿舍的吴媛忽然在门口说:“班长,你的金耳环没被偷走吗?”   谭小云愣了一下才说:“之前我把金耳环摘下来后,刚好碰到了高老师,她说可以帮我管理贵重物品,我就交给她了。”   吴媛说:“那你倒是走运了,抽屉里又没有别的值钱物品,好像也才损失了几块钱。其他同学就惨了,李美倩被偷了二十块,这个月怎么生活都不知道呢。班长,你有想过吗?咱们一栋楼这么多女生宿舍,为什么小偷只偷你们这一间?”   “你有话就直说,何必阴阳怪气的。”谭小云冷着一张脸道。   吴媛说:“那我就说了,我觉得这次的小偷是班长引来的,如果你不戴着那么招摇的金耳环跑来学校,就不会招来这个小偷了。你自己一时爱慕虚荣,戴着金耳环招摇过市,惹来小偷觊觎你的抽屉不要紧,但你现在让整个宿舍的人都蒙受了损失。班长,你说,这么多钱,你打算怎么赔偿?”   谭小云还没说话,高老师就说:“吴媛,这是小偷做的事情,就算赔偿,也是抓到小偷之后,让小偷赔偿。谭小云也是受害者,你现在说这种话,是在责怪受害者。”   “可是,高老师,我们还是学生,学生就应该朴素踏实,哪有学生像班长这样打扮的好像社会人士一样的?”吴媛反驳道。   许菱双冷冷道:“我就打扮的像个社会人士,我身上这条裙子是京市买来的,大概够你两个月的生活费。怎么了?谁规定学生就应该朴素的?校规里面写了不可以戴首饰来学校吗?没写吧。所以我们戴首饰来上学有什么问题?我们不偷不抢,自己花钱买的首饰为什么不能戴?再说了,穿得漂亮就不能是踏实的人了?我好歹也是全国三八红旗手、全省十大先进个人和校级三好学生,我问问你,我怎么不踏实了?”   “我又没说你,你许同学自然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不都是学生吗?还有,现在有小偷偷走了同学们的东西,你不去想着帮忙抓小偷,倒是一直着让班长来负责。恕我直言,吴媛同学,我觉得你在故意针对班长。”   吴媛看向许菱双,见对方一脸不高兴,她也很不高兴地说道:“校规确实没有写这个,但大家都是大学生,你们做什么搞这种特殊化?戴个金耳环,是不是就比别人了不起了?你们倒是戴着高兴了,你们想过其他穷困学生的心情吗?”   许菱双说:“怎么了?你的穷困是我造成的?是我让你变穷的?”   吴媛不说话,许菱双就继续说:“既然你的穷困跟我无关,那我穿什么戴什么,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应该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你会嫉妒穿得好的同学。那么多同学都没有嫉妒,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嫉妒?就因为你嫉妒,你不高兴,所以就要管其他同学的穿着打扮?吴媛,你管得太宽了吧。”   吴媛满脸通红,她露出屈辱的表情,甚至红着眼眶说:“高老师,他们有钱的学生就能这样侮辱我们贫困生了吗?”   高老师一脸莫名其妙的说道:“谁侮辱你了?全程我都在这里听着,你们俩不是在辩论吗?你说不过人家,就怪别人侮辱你?那你一开始就别发表意见啊。而且许菱双没有说错,这件事明明是小偷的错,现在怎么能怪谭小云?”   “就是。”王月走了出来,毫不客气的冷笑道:“吴媛,你的嫉妒心理也太强了吧。之前我戴了一次手表,被你看见了,你就追着我说了三天,说我不艰苦朴素,说我不像大学生,害得我只能把手表放在抽屉里。现在我的手表也被偷了,要是按照你的说法,这就是你害的啊。如果不是你一直说我,我的手表就会戴在手上,就不会被小偷偷走了。现在我的手表因为你被偷走了,你要怎么赔偿我?”   吴媛的眼眶更红了,她的眼中甚至有泪珠在闪烁,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王月,只能一咬牙一跺脚,跑了。   许菱双说:“高老师,刚才保卫科的同志说应该是这栋楼的学生偷的,我也这么认为。所以,趁现在大家都在,是不是应该挨个屋子搜查一下?”   高老师说:“其他班的宿舍,我们得先跟领导汇报一声才可以。不过我们自己班的宿舍,倒是可以先查一查的。”   保卫科的一个同志去请示领导了,剩下的俩人就跟着高老师一起,开始搜查这个班剩下的几个女生宿舍。   都是自己班的同学,搜查的难度也不大,大家都很主动地打开自己的抽屉、柜子,也会主动掀开被褥给高老师他们检查。   查到最后,还剩两个暂时不在宿舍的同学的抽屉没有搜查,其中一个就是吴媛的。   王月小声嘀咕道:“吴媛那么嫉妒我们,这事儿不会是她干的吧。”   高老师让人去楼下把吴媛和另外一个女同学找到了,那个女同学一听事情原由,立刻爽快地打开自己的抽屉让他们看。   吴媛却站在那里,还是一脸屈辱地说道:“高老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你们这样搜查我们的东西,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高老师说:“我搜查大家的东西,都是经过每个人同意的。你如果不同意,那就算了……”   听到这里,吴媛表情一松。   高老师却继续说:“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会立刻去找派出所的警察同志,请他们过来查。警察同志办案那是合法合理的,你也没法拒绝。”   吴媛刚刚放松的脸又皱成一团了,王月冷笑一声说:“吴媛,整个班的同学都爽快的让搜了,就你在这儿磨磨唧唧的。刚才喊着让班长赔偿的时候不是挺积极的吗?现在怎么蔫了?”   吴媛的室友说:“吴媛,就是搜一下桌子而已,又不会弄乱,你就打开抽屉给高老师看看呗。”   吴媛僵硬地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看高老师。   高老师挺有经验的,一看吴媛这个表情,就猜到她肯定有问题了。   高老师说:“这样吧,我给这个小偷一次机会,只要她主动把偷走的钱物还回来,我就不上报学校和系里,原谅她这一次。时间只有二十分钟,我会在开水房等着这个人。但如果二十分钟后这个人不把钱物交给我,那就对不起了。”   说完,高老师转身就走。   许菱双没走,她就站在门口看着吴媛。   吴媛的室友也都盯着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眼看二十分钟就要过完了。   吴媛的室友忽然说:“吴媛,从这里跑去开水房需要两分钟,你再不去,就要超时了。”   吴媛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打开自己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布袋子,拔腿就朝外面跑。   同宿舍的女同学全都炸锅了,大家都纷纷跟着一起跑了出去。   “哇啊!小偷真的是吴媛!”   “天啊,上学期我经常断断续续的少钱,不过每次都只少了几分钱,我就以为是自己弄掉了,现在想来,会不会是吴媛啊?”   “这可说不好,我上学期其实也少了一些饭菜票,但是我没说出来罢了。”   东西全都是吴媛偷的,钱一分没少的全都交给高老师了。   其他人没有猜错,吴媛是真的嫉妒谭小云,也是真的穷。   上午放学后,她趁着谭小云她们宿舍一个人都没有,就撬开宿舍门溜了进去。   她的主要目的是偷那对金耳环,没想到金耳环居然没找到,只找到了一支半旧的手表,所以她就悻悻的把所有人的钱都偷走了。   高老师信守承诺,拿回钱物后,她真的没有上报系里和学校。   吴媛虽然逃过了记过之类的处分,但她现在面临的处罚比记过还要严重。   所有女同学都躲着她,她们宿舍的人夜里更是连睡觉都不敢,生怕睡着后吴媛会来偷她们的东西。   高老师没有办法,只能把吴媛调出了这间宿舍,弄到另外一栋全是新生的宿舍楼去了。   这之后,大家都知道谭小云的贵重财物都放在高老师那里,就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失窃事情了。   吴媛像个过街老鼠一样在学校里缩着脑袋做人,不过没几天,一件轰动全市的新闻忽然惊动了所有学生,也让吴媛骤然摆脱了舆论中心,舒舒服服地躲起来了。   “哇啊,许老师,没想到咱们学校居然有这样可怕的禽兽学生!作为一个新生,我都替他感到丢脸啊!”廖舟放学后就跑去许菱双上课的大教室了,拉着她一直在那里念叨曹毅被抓的事情。   孙谦是一个非常隐忍的人,而隐忍的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一旦爆发,能量是不可限量的。   他不光弄倒了曹毅,连曹毅身后的整个曹家,都受到了牵连。   许菱双其实不太清楚孙谦是怎么跟曹家的对头联系上的,但很明显,这一波联手动作确实很精彩。   并且直到曹毅被抓,也没人知道这件事跟孙谦有任何关系。   孙谦还是那个默默无闻、努力读书的好学生,但大家很快就发现,药学系的耿主任突然被卸任了。   许菱双看着廖舟兴奋的脸,便说:“你学习怎么样了?别整天只知道看热闹。”   “我学习很好的,我的英文可以正常跟外国人交流。”廖舟说:“再说大家现在都在看热闹啊,说起来,曹毅他们班的同学都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呢。可是曹毅的档案里面却有那么多考试合格的记录,难道都是找人代考的?”   “对啊,不然你以为耿主任为什么突然不见了?之前曹毅的代考学生都是他亲手找来的。”许菱双道。   “我是真没想到,曹毅手上居然有一条人命……”廖舟说:“这件事被压了很久,现在被人扯出来,整个曹家都脱不了干系了。”   “这就叫罪有应得吧。”许菱双随口道。   廖舟笑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什么罪有应得啊?这种事情我小时候就常见了,不过就是被敌家抓到把柄了。” 第96章   许菱双看了看周围,然后伸手拍了一下廖舟的脑袋,低声叮嘱道:“这种事情你心里明白就行了,可千万别跟班里的同学瞎说。”   “我又不傻,我跟同学们谈天说地、聊学习、聊生活都是可以的,但是这种事情我怎么会跟他们说呢?”廖舟说:“我哥早就说过了,不能暴露我是谁家的人。”   “怎么?你们家也有敌家在盯着?”许菱双故意打趣道。   “那当然不是,我爷爷一辈子光明磊落,就算有什么敌家,人家也找不着点啊。要说我爷爷唯一的败笔,只有我爸了。不过我爸最近都开始修生养性了,你知道的,自从他戴了绿帽子之后,成了满城的笑话,现在除了工作都不出门的。我呢,在学校瞒着不说主要是为了低调做人。我嫂子经常说的,闷声发大财。现在大家不知道我的根底深浅,对我的顾虑反而大一些。要是真的知道了,说不得有什么样的人会找上门呢。我这个人最怕别人巴结我了,我跟我哥不一样,所以我来学医,打算以后走一条跟我哥不一样的路。”廖舟道。   他的外表看上去是一副年少无知的样子,但他心里其实门儿清,加上他过去经历的那些事情,更让他看透了很多事,整个人其实比同龄的同学们成熟多了。   许菱双道:“既然选择学医这条路,那就好好学吧,你这么聪明,以后说不定就是一代名医了。”   “许老师,你不用担心我的学习,我平时玩的时间虽然多,但我该学习的时候都学习了。”廖舟看了看手表,道:“咱们现在回去吗?”   “我去图书馆还几本书就回去了。”许菱双把书本放进包里,跟廖舟一起走出教室。   这学期,因为有了程科和孟红星,所以秦远就没给许菱双请护卫了,每天上学放学都是由程科或孟红星陪同他们俩一起的,这样廖原也放心,秦远也放心。   许菱双还了书,跟廖舟一起朝着停车场走过去。   说是停车场,其实就是一片空地,学校领导的几辆小车子停在那里,渐渐就变成了停车场,所以许菱双的吉普车也就停在这里了。   说来也怪,大概是许菱双有一身各种荣誉,加上成绩优异,专业能力突出,所以就算她每天有吉普车接来送去,也没有一个同学觉得不妥的。   从图书馆到停车场要路过学校的一个荷花池,这个时节的荷花已经开败了,不过环境很好,很多学生都喜欢来这里看书散步。   廖舟跟个猴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还时不时到处张望。   忽然,他拉了一下许菱双的胳膊,笑着指向前头:“许老师,我们班的那对小对象又在吵架了。我都不知道他们想做啥,要谈对象就好好谈嘛,今天一小吵,明天一大吵,还经常在班里吵,我看着都嫌烦。哪个人处对象是为了吵架的?”   许菱双对这种事不太感兴趣,不过她还是顺着廖舟的手指看了过去。   荷花池的边上果然有一对小情侣在吵架,俩人看上去都挺年轻的,应该都是正当年龄考过来的。   小姑娘梳着一个马尾辫,有点婴儿肥的脸蛋气鼓鼓的,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男青年好像已经不只是生气了,他对着小姑娘怒目而视,甚至大吼道:“你这么说是想做什么?你是不是嫌弃我?我知道的,你早就对我不满了!是,我是穷,但是我再穷,也不至于给你买个发夹都买不起!”   “我都说了不是这个意思……”小姑娘的气势看上去弱了很多。   廖舟偷偷笑起来,然后捂着嘴对许菱双说:“许老师,又来了,又来了,接着刘晓丽就要解释一番,然后罗钢继续问。真是没完没了,像个死循环一样,他们俩真的不嫌累。”   “别笑了,那个罗钢看上去那么生气,小心他听见你的取笑声过来揍你。”许菱双又拍了他的脑袋一下。   周围看书的学生也都转过头去看吵架的两个人,许菱双跟廖舟越走越近,吵架声越来越清晰,罗钢的情绪也越来越愤怒了。   许菱双其实不太明白这种男人,人家女孩子委屈的都快哭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越来越凶啊。   就在许菱双跟廖舟要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罗钢忽然看到了廖舟,他立刻指着廖舟说:“刘晓丽!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廖舟有钱,所以你一直嫌弃我?我知道的,你今天跟廖舟说了五句话!五句话!”   廖舟一愣,不过他没说话,只是拉着许菱双的胳膊打算快点走过去。   他是个聪明人,根本不想卷入这种是是非非之中。   刘晓丽大概是委屈极了,她说:“都是同班同学,他英文好,我向他请教一个问题都不能请教吗?全班同学都向他请教的!我跟他说了几句话你都数着,罗钢,你是不是太自卑了?”   “对!我是自卑!我家里那么穷,我本来就配不上你!我去死可以了吧?我死了以后就能成全你们两个了!”罗钢吼完这一句,忽然一个箭步冲向荷花池,然后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这一幕惊呆了附近的所有学生,刘晓丽尖叫一声:“罗钢!”   罗钢应该是不会水的,他跳进去就开始在水里扑腾,整个人也开始慢慢下沉了。   许菱双面无表情的立刻脱掉鞋子,拿掉背包就打算跳下去救人。   可是廖舟比她的动作还快,他已经先一步扔掉鞋子、背包和外套,噗通一声也跟着跳下去了。   周围的几个男学生丢掉书本跑了过来,有人大喊道:“快来帮忙救人!”   还有男学生从别处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根长竹竿。   廖舟的水性很好,救人的动作也很专业,他托着罗钢的下巴带着他一起朝岸边游过去。   “同学,快点抓住竹竿!”   大家七手八脚的帮忙,很快就把罗钢弄了上去,廖舟也被两个男生拉上了岸。   “罗钢!罗钢!”刘晓丽哭着扑过去,发现罗钢昏迷不醒,她吓哭了,“他是不是死了?”   “慌什么?”许菱双走过去,冷静的说道:“都散开一点,我来给他做心肺复苏。”   说起这个心肺复苏,当初在许菱双他们县城推广之后,慢慢也传到了省城,如今,医学院也会专门学习心肺复苏,不过在场的学生都不知道这是靠着许菱双才能推广出来的。   廖舟浑身湿漉漉地推开许菱双,他说:“我来给他做,许老师是女同志,还是我方便一点。”   说完,廖舟就按照培训的标准动作,认认真真地给罗钢做了心肺复苏。   荷花池的水跟别处的水不一样,它的池底全是淤泥,所以廖舟和罗钢的身上都很脏,许菱双有些意外的看着廖舟一点不嫌脏地口对口给罗钢做人工呼吸,她的脸上慢慢漾起一抹微笑。   之前,许菱双可能还会误会廖舟过来学医只不过是闹着好玩的,但看到这一幕后,她已经毫不怀疑廖舟的动机了。   心肺复苏起了作用,罗钢吐出一口脏水,人缓过来一口气了。   廖舟累极,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起气来。   周围的同学全都鼓起掌来,刘晓丽更是放声大哭。   “这位同学,你真的好勇敢啊!”   “是啊,小同学你是新生吧,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学生会?我们学生会就需要你这样的好学生。”   廖舟笑着摆摆手,他说:“多谢邀请,不过我只想好好读书。”   有几个老师也总算跑了过来,见罗钢醒了,就赶紧安排车子送他去医院做检查。   “廖舟,你的表现非常勇敢,你救了一条人命,老师为你感到骄傲。”一个老师拍了拍廖舟的肩膀,“你赶快回去洗澡换衣服,已经是秋天了,小心着凉。”   “谢谢老师,我马上就回去了。”廖舟笑了一下。   许菱双拿出自己的手帕给廖舟简单擦了一下头脸,就背着他的书包,拿着他的外套跟他一起继续朝停车场走。   等在车外的程科看到廖舟如此狼狈的模样,登时吓了一跳。   “小舟你怎么了?你掉河里去了?”   许菱双说:“刚才有个同学跳河,廖舟跳下去救人了。”   “真的啊?你可真勇敢。”程科一脸佩服地说道。   被人真心实意地夸奖,廖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他赶紧说:“这有什么?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   “快点上车,回家赶紧洗澡,不然你肯定要感冒的。”程科坐上驾驶座。   廖舟这会儿还沉浸在救人的感动之中,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怎么可能会感冒?我可是身强体壮!”   第二天早上,许菱双在家门口见到了身强体壮但是流着鼻涕、时不时咳嗽几声的廖舟。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身体可够结实的啊,你不用说话,我知道的,你这不是感冒,你这是风寒。”   廖舟拿出手帕擦擦鼻子,然后有点儿蔫蔫的说道:“快别笑话我了,我明明到家就洗澡了,谁知道还是感冒了。”   许菱双伸手搭上廖舟的脉搏,过了一会儿说:“没有发烧,小问题,吃点药过几天就好了。”   “那当然啊,说了我是身强体壮的……阿嚏!”廖舟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上了车子,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因为他感冒的关系,所以这几天都不敢接触小陶陶。   小陶陶跟这个“咻咻”玩儿熟悉了,突然好几天没看见廖舟,他就拉着许菱双的手问:“妈妈,咻咻呢?”   “咻咻生病了,这几天在家养病呢。等过几天他病好了,就可以过来陪陶陶玩了。”许菱双笑着说。   小陶陶立刻指着自己的屋子说:“糖!糖!”   许菱双就拿了一颗糖给小陶陶,陶陶攥着糖一脸认真地说道:“咻咻。”   其他人可能听不懂小陶陶在说什么,但许菱双听懂了,她亲了儿子一口,笑着说:“你咻咻真的没有白给你买这么多玩具和衣服,他生病了还知道给他送糖吃呢。”   白嫂笑着说:“怎么?陶陶要给他咻咻送糖吃?”   “是的。”许菱双说:“他还记得自己每次生病都会喝药水,喝完药水就可以吃一颗糖,所以要给咻咻送糖吃。”   “我们陶陶真是又乖又聪明,这么丁点大的小人,怎么就知道心疼人了呢?”白嫂高兴的不得了,赶紧说:“走,我们去给咻咻送糖。”   于是,两个大人锁上门,抱着小陶陶真的去了廖舟住的那个院子。   正在床上躺着看书的廖舟被孟红星喊了出来,他朝院子外一看,赶紧翻箱倒柜找了个围巾把脸捂上了才跑到院门口,低声说:“怎么跑过来了?”   “陶陶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来送糖给你吃。”许菱双又笑着对陶陶说:“陶陶,咻咻出来了,你快点把糖果送给咻咻啊。”   陶陶就伸出肉呼呼的小爪子,把那块攥得紧紧的水果糖递了过去:“咻咻,七(吃)!”   廖舟被感动的稀里哗啦的,他拿过糖就赶紧转过身子去,然后低声说:“谢谢陶陶,叔叔一定会认认真真把这块糖吃下去的。”   许菱双听他的声音有点儿闷闷的,便说:“廖舟,你不会是哭了吧?”   廖舟捂着脸说:“不行啊?”   “行行行,那你哭你的,我们不打扰你养病和感动了。来,陶陶,跟你咻咻说再见,等咻咻病好了再找他玩儿。”许菱双强忍住笑意,唯恐伤害了廖舟的这份纯真。   小陶陶就冲着廖舟的背影挥挥手,奶声奶气地说道:“见,咻咻。”   “呜呜,陶陶再见,咻咻一定很快就好起来,再给你买玩具,再陪你玩儿的!”廖舟目送他们往家走,鼻涕差点糊了一脸。   廖舟的感冒还没好,罗钢已经出院继续回来上课了。   大家都知道他跳河的蠢事儿,不过每个人都怕刺激他,所以一句话都不敢朝这个上面提。   他们的班主任宋老师找到罗钢,说:“罗钢,之前廖舟同学为了救你,感冒好几天了。你现在好了,我建议你诚恳地跟他道个谢,毕竟是救命之恩嘛。”   罗钢脸一垮,说:“我不跟他道歉!他救我是有目的的!”   宋老师愣了一下,说:“什么目的?”   “我对象为了他跟我分手了!他救我是因为他理亏,他心虚!”   宋老师说:“我找刘晓丽了解过情况,她跟你分手是因为觉得你的性格过于极端,她感到害怕,所以才会提出分手的。”   “我极端?要不是她嫌贫爱富看上廖舟,我能跳河?我都是被他们逼的!”   “好,如果你是这个态度的话,那么我会跟系里商量一下,必须评估一下你的状态。如果下次还出现这种自尽的行为,学校会很难办,所以,我们会通知你的父母,看看是不是让你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宋老师很不高兴地说道:“同班同学冒着生命危险见义勇为救你一命,你却说出这样的话。老实说,作为老师,我对你的品性产生了怀疑,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说完,宋老师就走了。   罗钢跟宋老师是在走廊上进行这段对话的,他们不知道的是,班里有几个同学刚巧在走廊转角处躲着偷偷抽烟,所以把他们的对话全都听过去了。   第二天,罗钢的白眼狼发言就传遍了整个年级。   廖舟长得好看,性格好,成绩好,穿着阔气,出手也大方,所以在学校的人缘非常好。   他一到教室,班长就说:“廖舟,你可千万别为了罗钢那种白眼狼生气。大家现在都知道他是什么人了,没人会理他的!”   罗钢以前的人缘虽然也不算太好,但他相貌端正、学习刻苦,所以也有几个关系不错的男同学。   可是这几个男同学也跟着大家一起同仇敌忾,看到罗钢全都怒目而视,连别班的同学、甚至是学姐学长们,见到他也都会嗤笑一声,眼中满是鄙夷。   被整个学校鄙视的感觉实在是太难熬了,罗钢本来就很脆弱,没过几天就受不了了。   之后,他情绪激动的跑去找刘晓丽,刘晓丽吓得转头就跑,最后却被罗钢追上,结果俩人在校园里面厮打起来,刘晓丽被同学救下,直接告去系领导那儿去了。   罗钢的父母被宋老师找来了学校,系领导经过商议,决定让罗钢父母带着他回去休息一段时间,等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后,要写好一份检讨、一份给刘晓丽的致歉书和一份给廖舟的致谢信,才能回来上课。   罗钢其实是省城本地人,但他家住在城郊结合部,用他的话来说,家里条件并不好。   他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被父母强行带回家去了。   “好了,半小时到了,今天就讲到这里,明天继续。”许菱双记下了排在后一个的同学的名字,合上自己的书本,打算回家去了。   她的半小时小课堂一直持续到了现在,只要她没被医院叫去帮忙,就一定会在放学后给大家讲题半小时。   “许老师,我来啦!”廖舟兴冲冲的跑进来,一头的汗。   “哟,这不是英雄小学弟吗?”谭小云打趣道:“听说学校要给你发一个‘见义勇为奖’了。”   “是吗?那我倒是可以拿一个,到时候寄回去跟我哥显摆显摆。”廖舟很高兴地说道。   许菱双背上书包,他们三个人就边聊边朝外走。   廖舟绘声绘色地说着班里发生的趣事,把谭小云和许菱双两个人都给逗乐了。   “好了,我去食堂,明天见啊。”走到岔路口,谭小云跟他们俩挥挥手分开了。   廖舟捂着肚子说:“我今天特别饿,我刚才跑了一万米。”   “身体素质还不错嘛。”许菱双夸赞道:“我看你好像长了一些肌肉。”   “那可不,身强体壮!”廖舟比了一个健美选手的姿势。   他们俩走到停车场那边,程科坐在驾驶位上冲他们点点头:“走吧。”   他跟孟红星的性格不一样,孟红星话多,程科话少,但据说他的身手是最好的,当初可是尖兵连的人。   廖舟惯例走到左侧打算打开后排车门,忽然,从旁边副校长的车子底下滚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人,吓了廖舟一跳。   那人的动作还挺敏捷的,滚出来就抱住了廖舟的两只小腿,然后狠狠道:“廖舟!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对象?为什么?”   廖舟一脚踩在那人的脸上,然后狠狠踹了他好几脚。   程科也从驾驶位上跳了下来,他揪起地上的罗钢,朝他的肚子上狠狠打了几拳:“小子,找死啊?”   廖舟居高临下,像个小王子一样轻蔑地看着罗钢:“罗钢,你的脑子真的有病。我想找女人,一百个都随便找,我会抢你的女人?”   罗钢大概是被打得太疼了,他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舟,这个人怎么办?”程科问道。   廖舟说:“捆起来送给学校保卫科。”   程科正要去车上拿绳子,罗钢忽然全身抽搐、口吐白沫,还开始翻白眼了。   “许老师,他怎么了?”廖舟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人。   “羊角风,就是癫痫。”许菱双平静地从地上捡起一截棍子,强行掰开罗钢的嘴巴让他咬住这根棍子。   接着,许菱双从包里拿出一袋银针,冷静地顺着罗钢的一些穴道刺了下去。   羊角风在乡下是常见病,当初吴子华也教了许菱双一些基本的应对方法和针灸缓解的办法,她在乡下的时候就已经给一些人这样治过了,所以整套流程还是很熟练的。   罗钢的抽搐慢慢减弱,许菱双抬头看了一眼廖舟,说:“把你的外套脱下来卷成一团,垫在他的脑后。”   “好。”廖舟照做了。   等程科带着学校的老师跑过来的时候,罗钢已经停止了抽搐,虽然意识还没恢复,但整个人已经平静下来了。   许菱双慢慢拔走银针,接着对老师说:“几位老师,我做了一点基本的处置,现在可以把他送到医院去了。”   “早就听说许同学有中医师的资格证,没想到今天才真的见识到。”那老师笑着说:“我看你这么冷静,果然,经常面对病患的人就是不一样。”   许菱双收好银针,笑着站了起来。   廖舟星星眼地看着她:“许老师许老师!”   “怎么啦?”许菱双坐上吉普车。   廖舟跟了上来,抓住她的袖子道:“我也想跟你一样,中西医都要学!” 第97章   许菱双眯眼看他:“真想学?”   “真的!特别真!我觉得你刚才那几下特别潇洒,有一种临危不乱、天下在手的风范。”廖舟还是星星眼地看着许菱双。   许菱双说:“成语不是这么乱用的。如果你真的想学中医,你可以选修学校中医相关的课程。”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跟你学,因为我觉得许老师会的这些更厉害。许老师,我可不可以跟你学啊?”廖舟的语气非常诚恳。   许菱双说:“我学的中医都是我老师的家传,现在他不在了,如果我要收徒,可能还要经过他们吴家唯一的传人的同意。另外,我们俩年纪相差不大,如果让我收你为徒,我觉得不太好。再说了,你这么聪明,其实可以想想自己以后到底想从事哪一科,然后根据自己的选择去选修中医课程进行辅助。我的中医毕竟是以跌打损伤为主的,但如果你选修学校的课程,可选择的范围就比较大了。”   车子已经发动了,廖舟若有所思的看着许菱双,好一会儿,他说:“许老师以后想做急诊医生?”   “是的,急诊可以将我的能力最大化的发挥出来。”许菱双说:“你先不着急,也不要一时冲动下就决定要做什么。不管是西医还是中医,学习的过程都是非常漫长而辛苦的,你看着那些动作好像很潇洒,背后也不知道练习过多少次了。总之,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   许菱双笑着拍了拍廖舟的脑袋,廖舟点点头:“那我再想想。”   吉普车惯例的开到秦家门口停好,程科下了车就开始擦车和做保养,廖舟则兴冲冲地跑进去,打算陪小陶陶一起玩。   不过小陶陶和白嫂都在隔壁家里玩,客厅只坐着一个秦远,正在看着一封信。   “老秦,你这么早就回来了,真难得。”廖舟也在沙发上坐下,“我晚上能在这里吃饭吗?”   秦远抬起头来,先把信折好放回信封,才笑着说:“明天你们学校放假,按惯例你肯定要在我们家吃晚饭的。白嫂连汤都炖好了,肯定有你的一份啊。”   许菱双这个时候才慢悠悠地走进来,秦远把信封丢在茶几上,走过去一把抱住她,然后在她的嘴角亲了一口。   许菱双在他的怀里蹭了蹭,低声说:“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秦远笑着说:“对,今天有空。之前你说过那部电影很想去看,但是我们俩一直没时间。刚巧今天我有空,你明天也不用上课,不如今晚就去看?”   “好啊。”许菱双眼睛一亮,仰头就在秦远的下巴上亲了一口,然后就笑得更加开怀了,“不错哦,秦副团长,连胡子都提前刮好了。”   秦远说:“我五天没回家,就五天没刮胡子。临到要出发了才想起来这回事,赶紧刮了胡子才跑回来,就怕你嫌弃我。”   “怎么会呢?你这么好看,我哪里会嫌弃你?”许菱双说:“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有气质了,是不是老来俏啊?”   “我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怎么就老来俏了?我是青年俏。”秦远捏了捏许菱双的小鼻子,低声说:“你最近又瘦了,是不是学习和工作加一起太辛苦了?”   许菱双说:“没有,我在医院称了体重的,根本没变化,是你的错觉。”   “咳咳!”沙发上,忽然传来了廖舟的咳嗽声。   秦远和许菱双都同时回过头去看他,许菱双说:“小舟怎么了?感冒没好?”   “我是在提醒你们,家里还有客人在,要注意一下客人的心情。”廖舟鼓着脸颊说道。   秦远说:“你也是客人吗?你天天待这里,我都以为你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弟弟了。”   廖舟说:“就因为我是小弟弟,所以你们才要注意影响啊。我还没找对象呢,你们这样对我,真的好吗?”   秦远松开许菱双,重新走到沙发上坐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是在教你以后怎么哄女孩子开心,你以为处对象这么简单?你这个少爷脾气,万一把女孩子气死了怎么办?你要多跟我学学。”   “老秦,你也太小看人了,我处对象还用跟你学?我只要招招手,想要多少对象就有多少对象。”廖舟仰起头来。   “好啊,那你先处一个给我们瞧瞧。”   “处就处,这种事情能难倒我?”廖舟非常有自信地说道。   正说着,白嫂抱着小陶陶回来了。   “妈妈。”小陶陶立刻扑到许菱双的怀里去了。   他今天穿的是廖舟从京市给他买的小衣服,还戴着一顶港城那边带回来的小帽子,看上去洋气的不得了,是个粉雕玉琢、人见人爱的小小帅哥。   通常,只要有妈妈在,小陶陶是不要其他人的,不过如果他想玩玩具,就会主动去找廖舟,因为这个咻咻鬼点子多,能陪他玩得特别开心。   电影六点半就开始,所以秦远和许菱双吃完晚饭丢下碗就要出门。   小陶陶赖在许菱双的怀里不肯下来,这个时候,廖舟就出马了,他拿着一个小玩具走过去,笑眯眯地说:“陶陶,咻咻带你拼积木,我们比赛好不好?”   “好。”小陶陶很爽快地冲着廖舟伸出短短的小胳膊。   廖舟抱住小陶陶,然后冲着许菱双挤挤眼睛。   “谢啦。”许菱双笑了一下,拉着秦远跑出家门了。   坐在车上,许菱双笑着说:“秦远,我们俩是不是有点过分啊?为了约会连儿子都不管了。”   “不是有人在陪他吗?你天天陪儿子,难得陪我约会一次,我说什么了?”   “那是因为你不能天天回家啊,要是能天天回家,我也天天陪你。”   电影票是提前买好的,两个人在电影院外面买了瓜子花生和橘子汽水,就跟着人流走进去了。   这会儿晚上出来活动的人越来越多了,电影院也总是人满为患。   许菱双的左手边是秦远,右手边是一对年轻情侣,女孩子长得特别可爱,有点像许香萍。   电影很好看,许菱双跟周围的观众一样,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这会儿看电影还算是比较奢侈的享受,所以观众都会坚持把片尾曲的部分全部看完才会散场。   许菱双跟秦远担心一会儿散场的时候人多会乱,便说:“一会儿片尾曲放到一半我们就提前出去吧。”   “好。”   片尾曲开始放的时候,场内的观众已经开始聊起天来了。   等片尾曲放到一半,秦远就说:“走吧。”   秦远手里拿着装了瓜子壳、花生壳的纸袋子,许菱双则抱着两个喝光的汽水瓶子,两个人站起来慢慢朝外走。   还没走到出口的地方,就听到身后发出一个愤怒的吼叫:“你刚才做什么了?”   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说:“没做什么啊?你吼什么?”   “你摸我对象了!”   许菱双跟秦远站在通道上朝那边看过去,发生争执的是刚才坐在许菱双右手边的小情侣,那个男青年看上去非常愤怒,小姑娘则一脸委屈的表情,好像还哭了。   动手的是后面一排的几个男人,全都流里流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老子会摸你的对象?长这么丑也不照照镜子,摸她一下都要脏了老子的手!”   男青年说:“你刚才就是摸了!”   旁边一个三十几岁的女同志说:“我也看到了,他是摸了人小姑娘的脖子和脸。”   “呵呵,摸了又怎么样?老子想摸就摸了!你自己的女人碰都不敢碰一下,我就行行好,帮你碰啊!”   男青年也是二十郎当岁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经不起激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他突然举起一个空的汽水瓶子,“砰”的一声敲在那个小混混的脑袋上。   这一下敲得太狠了,那小混混的脑袋立刻就流下鲜血,他站起来,一句脏话还没骂完,就整个人一晃,倒下去了。   周围的观众吓得尖叫逃开,小混混的伙伴揪住男青年就开始打。   他们手里也有汽水瓶子,下手比那个男青年更凶狠。   女孩儿已经吓得坐在地上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秦远跟许菱双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过去。   小混混再怎么凶恶,在秦远面前都是三秒钟就怂的人,没几下他就制住了三个小混混。   许菱双之前先检查了那个倒下去的小混混,他的问题其实不太大,就是外伤加轻微脑震荡。   等秦远制住了小混混,许菱双就赶紧去给被打到脑袋开花的男青年做检查。   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发生什么事了?”   许菱双抬起头来朗声道:“通知警察,这里有人打架斗殴,还有,立刻找车子过来,这里有个人需要立刻送医院。”   一个工作人员说:“我们电影院只有一辆车子,是我们领导用的,现在没有车子啊。”   “打电话给军区医院,让他们派救护车过来!还要通知脑外科的沈主任立刻去医院准备紧急手术!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许菱双大声喊道。   最年轻的那个工作人员拔腿就往外跑,许菱双借着背包的掩饰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个她早就准备好的急救包,开始给男青年止血。   秦远说:“这个人还有救吗?”   “我也不确定,凶多吉少吧。”许菱双一边做处理,一边冷静地说道。   一直在哭的小姑娘反应过来了,她看着许菱双问道:“你是医生?你是医生吗?”   “我是医生,你是这个人的对象?他叫什么名字?你认识他的父母家人吗?如果认识的话,要尽快通知他的父母赶去军区医院。”许菱双道。   “我是他的对象,他叫李可,我……我认识他的父母。可是……我现在想陪着他。”   “你陪着他能做什么?你会做手术?”许菱双反问道。   小姑娘愣了一下,拔腿朝外跑去:“我去找他的父母。”   军区医院的救护车来的很快,李可被抬上救护车,许菱双对秦远说:“我要跟车过去,晚上不用等我,回去告诉陶陶妈妈要加班。”   “好。”秦远点点头,目送许菱双跟着救护车一起离开。   至于另外那个倒下去的小混混,则被警察用别的车子送去医院了,其他三个人也被带走了。   秦远开车回到家,廖舟已经不在了,小陶陶刚刚洗好澡,白嫂正在哄他睡觉。   “菱双呢?”   “去医院加班了。”   “哎呀,这个时间去加班,又是一个通宵了。”白嫂说:“那你来给陶陶讲故事,我去发点面,明天等菱双回来了给她蒸包子吃。”   “好。”秦远在小陶陶的小床边坐下,拿起一本许菱双给他读到一半的故事书,开始继续读了起来。   “妈妈。”小陶陶很不高兴地看向秦远。   秦远说:“妈妈在工作,我知道我读的很难听,不过你只能忍受一下了。你是小男子汉,要能屈能伸,是不是?”   也不知道小陶陶是不是真的听得懂,反正秦远跟他商量了一下,他就勉强接受爸爸给他讲故事了。   秦远的故事书念了大概两页纸,小陶陶就闭上乌溜溜的大眼睛,非常可爱地睡着了。   秦远摸了摸儿子的额头,笑了一下走了出去。   白嫂还在厨房揉面,秦远回到主卧室,打开其中一个抽屉,看了看里面的一个首饰盒子,忍不住叹口气说:“本来今晚想给你一个惊喜的,谁知道又没成功。”   首饰盒子被打开,里面是一根很漂亮的金手镯,秦远想了想,把首饰盒子重新放进去,决定先去洗澡。   洗好澡走出来,秦远跟白嫂打了个招呼,就开车去了医院。   许菱双这会儿正在配合沈主任做手术,还有一个脑外科的值班医生也在。   走廊外面,秦远问了一个眼熟的护士:“许医生他们进去多久了?有没有说大概什么时候会出来?”   “不知道,但应该是大手术,沈主任都说可能会到天亮。”护士道:“秦副团长,你不会打算在这里等许医生出来吧?”   “我确实有这个打算。”秦远说。   “你去那边坐着休息一会儿吧,我给你倒水喝。”护士说:“真等一夜,谁熬得住啊。”   秦远正要说话,就见一对中年夫妻急匆匆地跑过来:“我儿子呢?我儿子呢?”   “你儿子是谁?”   “李可,他叫李可,说是被送来这里了。”中年男子急促地问道。   “李可正在里面做手术,请家属耐心等待。”   中年夫妻总算看到了手术室,他们俩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李可对象也过来了,她拉着一个护士很小声的问了几句话,见问不出什么情况,也只能跟着一起等。   秦远抱住双臂闭上眼睛开始小寐,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哭喊声,便睁眼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凌晨三点多。   手术室门口,那对中年夫妻正跪在地上,拉住沈主任不给他走。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他才二十一岁啊,他不能这样变成什么植物人!医生求求你了!”   沈主任一脸疲惫地解释道:“我只是说他目前的情况不太好,还要经过后续的观察,并不是说他一定会变成植物人。”   “医生,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我给你磕头!”   沈主任无奈极了,许菱双走过去拉开那对中年夫妻,她说:“医生会竭尽全力去救每一个病人的,李可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期,你们这样缠住沈主任是没有用的。沈主任做这台手术非常辛苦,请你们让开一下,让沈主任去休息休息。”   秦远也走了过去,帮沈主任隔开那对夫妻,沈主任才能脱身。   许菱双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你不会一直在这里吧?”   “也没有一直在这里,我先回家看着陶陶睡着,洗了澡才过来的。”秦远笑着说:“我就是担心你会这个时候出来,有我等着,你就随时可以回家,不用等到天亮了。”   许菱双高兴极了:“你等着啊,我一会儿就出来。”   秦远去护士站倒水喝,一转头又看到了警察,中年夫妻不知道从警察那里听到了什么,就见女的那位一个巴掌甩在李可对象的脸上。   小姑娘被打懵了,只能捂着脸傻乎乎地站在那里。   “是你!是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的!不是你这个扫把星,我儿子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女的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   一个中年警察把小姑娘拉开,然后沉声道:“先动手的那个是李可,他打伤了其中一个人,这会儿虽然醒了,但也属于故意伤人。而且对方人品不怎么样,可能会来找你们麻烦。”   等许菱双换好衣服出来,中年警察已经带着小姑娘去公安局录口供了。   秦远搂着许菱双往外走,空荡荡的走廊上,许菱双说:“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古古怪怪的,你说,为什么一直等着我?之前还带我去看电影?”   秦远笑着说:“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有什么应该记住的事情吗?”许菱双使劲想了一下说:“应该没有啊。”   “昨天是我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日子。”秦远轻轻拍了一下许菱双的脑袋,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记不住。”   许菱双一愣,接着笑了起来:“哎呀,你知道我的,我从来不记这些东西的。我们家里的人连生日都不过的,每年还是你提醒我这些日子呢。”   “好在我们还是看了一场电影,也算约会成功了。”秦远笑着说:“就是后续的环节被打断了。”   “后续还有环节?你快说,是什么?”许菱双很激动的晃了晃他的大手。   秦远说:“你现在困不困?”   “不困,怎么了?”   “这个时间挺好的,我开车带你去个地方。”秦远低头亲了她一口。   凌晨的马路上空空荡荡的,秦远开着车快速地驶向郊外。   许菱双好奇的看着他:“到底要去哪里啊?”   “去了就知道了。”秦远一脸神秘。   “好吧好吧。”   车子开到了郊外的一座山下,这里许菱双还是熟悉的,学校组织春游的时候来过这里。   “这个时间,你带着我来爬山?”许菱双乐了。   “是看日出。”秦远说:“等我们爬上去,就能看到日出了。我们虽然结婚这么久了,但除了之前带你去老师的老家,我们其实很少出门旅游。虽然我一直想带你去海边看日出,但不是我的时间不巧合,就是你的时间不巧合。现在我也想通了,只要是跟你一起看日出,在哪里都一样。”   “好!那我们快点上去。”许菱双拉着秦远,兴冲冲地从空间摸出一个手电筒,开着顶着满头星光往上爬。   两个人的体力都很好,爬到山顶,能看到远处刚好微微泛白。   秦远找了个位置跟许菱双一起坐下来,两个人相互依偎在一起,看着那边的鱼肚白慢慢变亮。   天边的云霞从浅粉色渐渐变深,许菱双低声说:“这个颜色好浪漫啊。”   “浪漫?你是说罗曼蒂克?”秦远笑着说:“快看,太阳马上就出来了!”   半个玫瑰金色的太阳突然露出了脸,许菱双激动坏了:“秦远,是日出!”   “对,是日出。”秦远扭头看着许菱双兴奋的小脸,他轻轻从口袋里摸出那个早就准备好的金手镯,趁许菱双不注意,给她戴了上去。   许菱双正在为日出而感动,冷不防手腕上多了一个东西,她低头一看,更加惊喜了。   “金手镯?你为了昨天,专门为我准备的礼物?”她的眼中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没错。”秦远深邃的眸中满满全是爱意。   相识四年,这个男人变了很多,他越变越成熟,越变越有男人味,越变越有担当,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他对许菱双的那份爱了。   许菱双扑了过去,两眼又热又涨:“秦远,谢谢你,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这份礼物,我也特别特别爱你。”   “我也特别特别特别爱你。”秦远紧紧抱住她,还模仿她的语气多加了一个“特别”。   在灿烂日出中,许菱双忽然拉着他站了起来。   “怎么了?”秦远有些不解地问道。   许菱双一本正经道:“我现在迫切的想要跟你做一件特别的事情,但是如果在这里,我觉得太奔放了。所以,我们应该立刻回家。”   秦远笑了一下,搂着她指向不远处的林子。   “这里太奔放了,如果是那里呢?”   许菱双转了转眼珠子,然后动用自己敏锐的听力,确定这附近除了鸟兽根本没有人类,便用力点点头。   秦远拉起她就朝林子跑过去,许菱双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觉得他们两个人真是越活越不像话了。   野外虽然刺激,不过到底不是一个适合热情奔放的好地点,所以两个人只尝试了一下快乐,就草草结束。   许菱双的脸红扑扑的,她说:“我觉得还不错,下次其实可以试试带个桌布过来。”   秦远笑着说:“下次可以换个地方了,不然我怕你们学校再来这里春游,你会害羞。”   “我为什么害羞?我会觉得这个地方特别有纪念意义。”许菱双道:“虽然换个地方也可以,不过还是床上最舒服。”   两个人说说笑笑走下山,天已经彻底亮起来了。   回程的路上,秦远在路边买了一些刚出锅的早点,两个人回到家,白嫂和小陶陶刚刚起床。   “妈妈。”小陶陶想扑过来要抱抱。   许菱双身上都是山林间蹭的草叶子,怕小娃娃敏感,她只能躲开一下,说:“妈妈要先去洗澡,出来再陪你玩啊。”   小陶陶倒是从不哭闹的,所以哪怕不怎么高兴,但他还是乖乖地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等着白嫂给他喂水喝。   吃过早饭,许菱双在家睡觉,换下来的衣服是白嫂洗的。   中午睡醒起床,许菱双一边吃饭一边看报纸,白嫂笑着说:“下次衣服上有草叶子,要提前跟我说,好多草籽粘在上面,得提前揪下来才行。”   “哦,我记住了。”许菱双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秦远等白嫂走到厨房,才低声说:“白嫂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有什么关系?”许菱双不以为然。   秦远捏了捏她又滑又嫩的小脸蛋,低声说:“就你胆子最大。”   许菱双冲他嫣然一笑,然后继续吃饭。   几天后,许菱双被叫去急诊帮忙,快要回家时遇到了沈主任。   “小许,那个叫许可的病人已经走了。”沈主任低声说。   “就算不能醒来,也会维持植物人状态,怎么会走的这么快?”   “他家还有弟弟妹妹要养,那三个伤人的小混混家里也没钱,最后,他的父母只能选择放弃。”   许菱双沉默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主任忽然说:“小许,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你早一天毕业,就有很多病人会因此而得救。”   许菱双认真点头:“我明白,我会的。”   顶着更大的期望,许菱双的学习比之前更加努力了。   廖舟想好了自己想要学的方向,他来找许菱双说:“许老师,我想好了,我还是想学跟你一样的,特别是跌打损伤这一块。当初,是你用自己的绝活救了我。但你以后不会去骨科,那就让我去骨科,我会延续这条路,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许菱双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沉声道:“小舟,对不起,我知道你是认认真真想做一个好医生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自己教你吴家的跌打损伤。但我没有时间,我必须全力以赴投入在学习上,这样才能保证自己可以尽快毕业。小舟,我想早一点亲自上手术台做手术,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廖舟愣了一下,过了十几秒,他忽然点头道:“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   “我会选择学校的中医课,但等许老师毕业了,我可以再跟你学习吗?”廖舟认真地问道。   “当然可以啊。”许菱双说:“也谢谢你能理解我的想法。”   廖舟笑了:“许老师以后会是医学界的传奇人物,也永远是我最崇拜的人。如果我不能理解你的想法,我以后还怎么做你的学生?”   “你想清楚了?你也差不了我几岁,如果真的拜师,会有人笑话你的哦。”许菱双打趣道。   “我怕什么?我得抢先占据这个学生的位置。等以后别人想来抢,都没有位置了!”廖舟神气活现地说道。 第98章   “回来了!回来了!快点儿,鞭炮准备好了吗?”李桃兴冲冲的跑出去看了一眼,又跟做贼似的溜回来催促道。   岳志峰笑着说:“早就准备好了,等他们车子一到就开始放。”   屋内有两个小娃娃好奇的站在纱门的后头想出来,却被白嫂一手一个拉住了。   一辆开了两年多的二手吉普车驶进了巷子里,许香萍做了个手势,岳志峰就把一挂早就准备好的鞭炮“噼里啪啦”的点着了。   开车的许菱双微微有些惊讶,她停好车子,跟秦远一前一后下了车,等鞭炮全部放完,就看见自家的小院子里面涌出来好几个人。   李桃跟许香萍左手拎着一个装满花瓣的精致小篮子,冲出来就朝着她的头顶上开始撒花瓣。   “恭喜你大学毕业!”所有人都高高兴兴地喊道,李冰还带头鼓起掌来。   邻居们也都出来看热闹了,大的小的看上去都是喜气洋洋的,好像过年一般。   许菱双轻轻拨了一下头发,把头顶的月季花瓣抖落下去,然后笑着说:“谢谢大家!没想到你们准备了这么多。”   “当然要好好准备啊。”李桃抱住许菱双的一只胳膊,满脸是笑地说道:“你可是只花了三年时间就从医学院毕业的人,往前数十年、往后数十年,许老师肯定都是独一人了。”   “对啊,大姐,今年只有你一个毕业生,你又是个低调的性子,只从学校拿个毕业证拍张照片就算了。但我们早就想好了,今天要好好帮你庆祝一下。我们这群人一起凑了一下,待会儿就一起去新开的饭店好好吃一顿!”许香萍抱住了许菱双的另一只胳膊。   这会儿已经是八一年的夏天了,这两年来,许菱双没日没夜地扑在学习之中,甚至让系里的老师单独为她开小课,这才达成了提前三年毕业的创举。   她的优秀让整个学校为她骄傲,校领导原本想为她单独办一个特殊的毕业典礼,但被许菱双拒绝了。   今天上午,她自己开着车,带着秦远一起去学校领走了毕业证,之后跟校领导、系领导拍了一张合影,又在校门口拍了一张跟入学时候动作一致的照片,就算是毕业了。   许菱双甚至没有去打扰还在期末考试的同学们,就悄无声息地开车回来了。   发车前,秦远在她的手指上戴上了一个翡翠金戒指,说是送给她的毕业礼物。   有了这份礼物,许菱双原本就已经很高兴了,没想到刚刚到家就迎来了这样的惊喜。   “妈妈!”小陶陶终于挣开了白嫂的手,推开纱门自己跑了出来。   小陶陶马上就要三岁了,他如今是整个军区大院最靓的崽,虽然年纪还小,但出出入入已经有一班小弟跟随左右了。   虽然他长得像许菱双多一点,但性格方面跟秦远更像,不光喜欢笑,更有一种天生的领导力,军区大院的老老少少都被他哄得团团转。   之前过六一儿童节,不知道多少人给小陶陶送了礼物,连许菱双压根没见过的豆丁小朋友都跑来家里给小陶陶塞了大白兔奶糖。   许菱双抱住小陶陶亲了一口,然后笑着说:“陶陶今天怎么没去托儿所?”   “二姨叫我留在家里的。”小陶陶说:“妈妈今天毕业,我也要帮妈妈庆祝。”   跟小时候的口齿不清相比,他现在说话已经非常流利了,表达能力也非常清晰。   白嫂抱着一个圆乎乎的小娃娃走了出来,这个娃娃是李桃的儿子小果,长得跟李桃特别像,稍微有点儿傻乎乎的,但非常可爱,大家都很喜欢他。   小陶陶作为哥哥,更是会主动自发的保护这个小弟弟,所以李桃没事儿就带着儿子跑来秦家玩。   因为生了一个儿子的关系,李桃在他们岳家的地位也算是稳固了,加上她的儿子比岳志峰大哥的小孩儿更讨喜,连她婆婆现在都更偏向她一些了。   “外头这么晒,都来屋里或者走廊上说话吧。”白嫂说:“西瓜切好了,汽水也是冰的,还有冰棍儿,菱双要来一根吗?”   虽然住的屋子还是那个屋子,但这两年秦远又找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不光换了家具,也添置了更多的家用电器,比如电冰箱、洗衣机这些在普通家庭基本还看不到的东西。   因为家具的合理配置,所以虽然家里多了不少东西,但看上去却并不显得拥挤,加上白嫂平时喜欢收拾,所以到处都井井有条,同时充满家的温馨。   许菱双笑着说:“我喝点儿温水就行了。”   小陶陶虽然是个懂事又讲道理的孩子,但到底年纪还小,所以只要他看见许菱双喝冰汽水、吃冰棍儿,他也会想要吃一口。   但许菱双很少给小孩子吃这种特别刺激肠胃的冷饮,所以只要陶陶在她身边,她都会选择喝温水。   走廊上多了一台洗衣机,所以秦远找人用木架子加宽了走廊,顶上又装了一个遮阳布,在这里多摆了一张大一些的桌子,只要不是盛夏,大家都能坐在这里谈天说地。   平常家里没客人的时候,许菱双也更喜欢在走廊下学习,军区大院不少人家的高中生都会故意从这个院子门口经过,为的就是看一眼许菱双的学习状态,然后向她学习。   一群人在走廊上的桌子旁坐下,李桃和许香萍进去切西瓜,许菱双喝了一点儿水,就开始听小陶陶给她说今天早上跟院里的小弟们发生的趣事。   不过小孩子到底还是喜欢玩的,小陶陶跟她说了一会儿后,就自动的从妈妈的腿上跳下去,然后拉着小果去客厅玩玩具了。   托廖舟和董清泉这个干爸的福,小陶陶的玩具永远是整个大院儿最好最高级的,有什么新出的东西,第一时间就能被送来小陶陶这里。   许菱双估计,小陶陶之所以有那么多小弟,跟这些玩具是分不开关系的。   “大姐,你什么时候正式回医院上班?”李冰问道。   许菱双说:“下个月一号。”   “那还有几天可以休息,刚好姐夫也有时间,你们可以全家人一起到哪儿玩上几天。”李冰说:“这两年,大姐实在是太辛苦了,大年三十你还在家里学习,我看了都觉得不容易。”   许菱双笑了一下,说:“倒也不觉得太辛苦,毕竟这是我自己喜欢的道路。不过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出去放松一下了。这两年,除了被叫去京市帮忙的那几次,我哪儿都没去过。”   秦远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说:“我早就准备好了,明天一早的飞机。”   “去哪儿?”许菱双好奇地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秦远说:“你先让我卖个关子。”   岳志峰说:“白嫂和小陶陶不去啊?”   “他们不去,我已经跟香萍说好了,让她过来帮个几天忙。”秦远说:“小冰,你最近几天好像不用去珠海吧?”   “不用,下个月中旬才过去呢。”李冰笑着说,他的脸上充满自信。   跟从前相比,李冰的变化也是很大的,这几年,靠着秦远提供的资金,他的事业越做越好,如今已经在珠海经济特区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当然,许菱双是持有一半股份的,毕竟,这家公司的绝大部分原始资金都是秦远提供的。   李冰是个很能吃苦的人,他刚去南边的时候找不到头绪,看见别人批发了大包小包的新潮服饰扛回老家摆摊卖,他也跟着学。   每次都从南边买上几大包货,一个人坐着火车硬座扛回省城,然后在最热闹的地方弄个三轮车开始卖货。   那些看上去古古怪怪的衣服鞋子受到了年轻人的喜爱,李冰的小摊儿生意兴隆,每一趟进货都能赚上好几倍的钱。   但这种时候,摆摊是一件让人看不起的行为,大家都以有正规单位为荣,所以李冰的很多同事不能理解他的行为,明明他在军工厂就职,还是坐办公室的,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了,非要去丢这样的脸、吃这种的苦。   第一年的时候,李冰和许香萍还住在军工厂的家属区,许香萍也为此经受了不少白眼和嘲笑。   但她是从许家那种家庭长大的小孩,眼看李冰一个月就能挣到同事们一两年的总收入,她的心里有了底,不管别人怎么嘲笑她,她都只是憨厚的笑一下,连反驳都不会说一句。   渐渐的,李冰积攒了一笔钱,他在路边买了门面房,将小摊做成了小店铺,因为老顾客特别多,所以他的生意也特别好,甚至还雇了人看店。   家里的钱越来越多,但许香萍还是过着跟从前一样简朴的生活,没人知道他们其实存了不少钱。   要是有人问起店铺的事情,许香萍就会说:“是我大姐姐夫的店铺,小冰不过是帮他们在跑跑货源罢了。”   李冰也很低调,他总是穿着普通的衬衫西裤,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已经开了公司的老板。   如今,他的店铺已经走上正轨了,根本不需要他时刻盯着,只要许香萍时不时过去看一眼,算个总账就可以了。   所以李冰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南边,好在许香萍不光拿到了初中毕业证,连会计证也拿到手了。   他们夫妻俩都决定,等新家布置好了后,许香萍就跟李冰一样,辞职去南边的公司做会计。   从一个只上过扫盲班、想靠着早点嫁人拜托穷困家庭的少女,到如今这个烫卷了头发、穿着时髦连衣裙的气质女青年,许香萍走了一条没人能想到的道路。   她最感谢的人除了许菱双这个大姐,还有她的丈夫李冰,如果不是对方的通情达理,让她专心致志的学习,没人能忍受结婚好几年都不要小孩的。   “吃西瓜啦。”李桃端着一盆切好的冰西瓜走了出来。   小陶陶跟小果也想吃,许菱双就弄了一点点喂给陶陶,至于小果,他还太小了,肠胃受不了,所以李桃坚决拒绝了。   大家一边吃水果,一边继续闲聊。   李桃说:“香萍,你们在外头买的房子怎么样啊?是不是可以搬进去住了?”   “对,已经全都布置好了,五哥帮我们选了个日子,下个月初五搬进去。”许香萍笑眯眯地说道。   李桃有些羡慕地说道:“你们就好了,能搬到外头去住大院子,那么宽敞的地方,我看着都羡慕。”   岳志峰说:“我马上也要换房子了,虽然是平房,不过好歹有两大间了,比之前的筒子楼强多了。”   “光靠你来换房子,我觉得还是太慢了。要不然,我也跟我哥学学,也辞职出去挣钱吧。”李桃道。   李冰说:“你能吃得下那种苦?”   “不知道啊,总得试试看嘛。大哥你这才几年啊,就已经开了店、买了房子,还开了公司,我觉得,不出去拼一拼,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赚钱的。”李桃说。   “我的资金都是姐夫提供的,要是只靠我自己,哪里有这么顺利?”李冰说:“不过我也觉得你可以出去看看,现在南边时兴的东西越来越多了。你是女同志,像那些什么化妆品、首饰、发饰和女性穿的内衣,这些我都不太懂的,但你可以进货回来卖。”   李桃小脸一皱说:“可是我也没什么钱,自从生了小果后,家里的开销突然就变大了,唉,我再想想吧。”   许菱双笑着说:“你要是真的想做,我可以帮你提供资金啊。也跟小冰一样,他出力,我们出钱,赚来的收益五五分账。”   李桃很心动,又问道:“那要是亏了呢?”   “如果第一次就亏了,那就算我的,跟你无关,但后续肯定不会再给你投钱了。”许菱双说:“我觉得你可以去试一试,现在走出去,好多姑娘们都会化妆的,这一块倒是真的可以研究研究。”   李桃来了兴趣,她忽然站起来握住拳头,非常用力地说道:“那我就真的请假一个月去试试!我记得当初,我哥哥就是夏天摆摊儿生意最好。”   “没错,夏天摆夜市,大家都喜欢出来逛,生意好的不得了。不过,你一定要记住,脸皮薄是挣不到钱的。”李冰提醒她:“还有,你是女同志,要注意街上那些混混,可千万别被他们抢走了你的东西。”   “那大哥,你那辆三轮车还在吗?到时候要借给我。”   “已经不在了,不过既然你愿意做,那大哥就买一辆二手的送给你。”   李桃说:“为什么买二手的?大哥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你傻呀,谁会骑个崭新的三轮车去摆小摊的?那不是等着被人抢吗?”李冰说:“摆摊就是二手的最好用。”   大家聊到十一点多,一辆红旗轿车停在了秦家的大门口,廖舟从车上飞奔下来。   “哎呀,还好赶上了!我以为你们丢下我已经去饭店了呢!”廖舟笑嘻嘻地跑过来,先握住了许菱双的右手,“许老师,恭喜你毕业!对不起啊,我速度有点慢,不过我一考完就交卷回来了。”   许菱双说:“期末考试最重要,你可千万不要为了吃饭的事情耽误自己的成绩啊。”   “放心吧,我肯定还是年级第一。”廖舟笑着说道。   两年过去,廖舟真的又长高了一点儿,他剪了短短的寸头,看上去非常精神活泼,是整个医学院女生们公认的王子。   这两年,不知道多少人给廖舟送过情书,还有当众告白的、骑车尾随的,但廖舟自始至终没有答应过任何一个女孩子,他总是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成为了一个当之无愧的学霸,连他大哥都对他的变化感到惊喜。   廖舟爷爷已经正式退休了,如今,家里最厉害的是他的爸爸。   廖舟借口要学习,除了过年,从不回家,倒也避免了不少父子之间的矛盾。   廖原跟着自己的计划顺利往上升,还表示只要弟弟愿意读书,读到多大年纪都可以。   见廖舟已经到了,一群人就收拾了一下,分别坐上几辆车去了市里新开的饭店。   现在,像这样新开的饭店非常受欢迎,他们的菜色比国营饭店多,服务员的态度也热情不少,所以大家都愿意来这里吃饭。   李冰早就定好了一个楼上的包厢,到了店里一报姓名,老板就亲自迎了出来,带着他们往楼上走。   这会儿刚到饭点的时间,但一楼的店面已经坐了好几桌客人了,饭菜的香气传过来,小陶陶抱住许菱双的脖子,小声说:“妈妈,好香哦。”   “马上我们也可以吃这么香的饭菜了。”走在最后面的许菱双笑眯眯的哄着儿子。   秦远陪她一起走在后头,他的手轻轻搭在许菱双的腰上,一看就知道这是幸福的一家人。   “啊,许医生?这么巧?”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在店门口的方向响起。   许菱双和秦远同时转过身去,门口走进来的是蒋欣瑶和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男人。   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但蒋欣瑶美貌依旧,身形还是那么苗条,跟当初做文工团台柱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一两年,离婚的人稍微多了起来,蒋欣瑶也赶上了这波热潮,她不光跟那个年纪太大的老首长离了婚,还从文工团离开了。   据说蒋欣瑶的离婚让她得到了不少东西,比如外面的一栋房子,还有很多存款。   这些传闻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只看蒋欣瑶现在的打扮,就知道她确实很有钱。   她的脖子上戴着金项链,手上是两个镶嵌了宝石的金戒指,新烫的头发非常蓬松,金耳环在卷发下面若隐若现。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看上去也挺气派的,并且,他看向蒋欣瑶的目光满是爱意。   “蒋同志你好。”许菱双说:“你们也来吃饭?”   “是啊,听说这间店做的菜口味特别好,所以我就拉着我家那口子过来尝尝嘛。”蒋欣瑶笑着推了一下身边的年轻男人,道:“介绍一下啊,这是我的爱人高鹰,他呢,在珠海那边开了一家公司,专门做地皮买卖的。”   许菱双笑了一下,原来跟李冰是同行。   如今做这个的确实很赚钱,不过秦远说了,赚几年钱就要快点回来做别的,要不然肯定会出麻烦的。   高鹰跟秦远他们俩握了手,笑着递上了自己的烫金名片,名片上似乎喷了香水,还挺有范儿的。   “原来这位就是传闻中的许医生,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高鹰说:“我们家瑶瑶经常跟我提到许医生,说她的成就都是许医生造就的。”   “哪有这回事?蒋同志是自己有本事。”许菱双皮笑肉不笑。   接着,高鹰又跟秦远聊了几句。   趁着两个男士在说话,蒋欣瑶忽然拉着许菱双朝旁边走了几步,然后低声说:“许医生,你现在还会在家里给人看诊吗?”   “只给朋友家人看。”许菱双道:“你想看诊的话,下个月一号我就正式销假回去上班了,你可以去医院找我。”   “我这有点儿私人情况想找您看看,是关于妇科这方面的……”蒋欣瑶说:“我给您钱,多少钱都行,我晚上能去军区大院找您吗?”   “我对妇科不擅长。”许菱双说。   “您就别谦虚了……”   话还没说完,高鹰那边已经结束谈话了,蒋欣瑶只能说:“我一定会去看望许医生的。”   说完,高鹰就带着蒋欣瑶在一楼找了个位置坐下,许菱双和秦远也上楼去了包厢。   这顿饭吃得非常愉快和尽兴,正如大家所说,这家饭店的菜色好吃不贵,适合经常过来聚餐。   虽然是中午,但因为大家都休息的关系,所以都喝了一点酒,直到一点多才尽兴而归。   小陶陶在回家的车上就已经睡着了,到家后,许菱双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到小床上,然后自己也回到卧室躺下了。   秦远冲了澡走进来,在她的身边一起躺下。   “怎么望着天花板发呆?”   许菱双眯起眼睛,一脸惬意地说道:“这两年,我连发呆的时间都没有,现在突然有了时间,我觉得发呆好舒服啊。”   秦远心疼地亲了她一口,低声说:“也不知道那么拼是为了什么。”   “为了理想?其实我不也知道,但好像内心总有一种使命感在驱动着我前进。”许菱双握住他的大手,笑盈盈道:“这两年,你也辛苦了。为了我全力以赴的学习,你也牺牲了很多。”   秦远说:“想感谢我呢,光靠嘴巴说说是没用的,必须付出实际行动。”   许菱双翻个身坐在他的身上,然后吧唧一口亲在他的嘴上:“那你躺着别动了,全都交给我。”   两个小时后,许菱双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秦远用热毛巾给她稍微擦了一下身上的汗,就轻手轻脚地退出卧室,过去安抚一直在喊妈妈的小陶陶。   “妈妈学习太辛苦了,所以在睡午觉。你要乖乖的,别吵着妈妈休息。”秦远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   夏天天热,小陶陶也跟大院儿的其他小孩儿一样,头发全都剪得短短的,他头发硬,摸起来像个小刺猬似的,可见这副笑眯眯的模样都是假象,这孩子骨子里肯定很倔强。   许菱双踏踏实实睡了一个下午,一直到晚饭前才被秦远唤醒。   太阳下山后,白嫂在院子里摆上了简单的晚餐,几个人就围着桌子坐下,开始吃饭。   吃过饭,小陶陶被白嫂带着去找小朋友玩耍,秦远和许菱双坐在院子里纳凉看星星。   “我还没收拾行李呢。”许菱双说:“明天几点的飞机?”   “八点多,你放心吧,我已经收拾好了。”秦远小声说:“再说了,就算什么都不带,你的空间里头也有很多东西啊。再不济,我们也可以到了地方再买嘛。”   天彻底黑下来后,蒋欣瑶戴着墨镜找上门来了。   许菱双就随便给她把了一下脉,然后低声说:“你之前应该找医生看过吧。”   “看过,都说我不能生。”   “输卵管堵塞,确实不能生。”许菱双说。   “许医生这样的神医也没有办法吗?”   “没有办法,还有,我不是神医。”许菱双说:“但是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思路,我看过一个报道,Y国那边已经有试管婴儿的技术了。如果你能出国做试管婴儿,还是可以怀孕的。”   蒋欣瑶刚刚暗淡下去的面孔又变得生动起来:“出国?如果真的可以的话,花多大的代价我也会去尝试的。反正我爱人有钱,我自己也有钱。”   “那就好。”许菱双说:“还有事吗?没事儿我想休息了。”   蒋欣瑶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桌子上,然后她笑着说:“许医生,你这个人真是的,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永远都是这么不近人情的样子。也幸好你是神医,要不然,谁会受得了你啊。”   许菱双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目送蒋欣瑶离开。   秦远拿起桌子上的信封打开看了一眼,道:“果然是有钱人,一出手就是几百块。”   许菱双说:“捐给福利院吧,算是帮她积点德。”   “好。”   第二天早上,许菱双跟着秦远飞去了海边,他们俩不光达成了在海边一起看日出的心愿,连日落也一并看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四天时间,但两个人玩得非常愉快和放松。   秦远晒黑了不少,许菱双却还是那么雪白娇嫩,好像紫外线对她不起作用似的。   一号的早上六点钟,许菱双就很自然地醒来了。   秦远靠在床头一脸温柔地看着她:“醒了?”   “醒了。”许菱双扑到秦远怀里亲了他一口,“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忽然有点紧张起来了。”   “急诊医生的第一天,你应该是激动的,并不是紧张。毕竟,你可是经常过去帮忙的。”   “那不一样,那是帮忙,今天……反正就是不一样。”   秦远搂住她亲了一口,道:“那我亲亲你,你就不紧张了。要是还紧张,我们还可以做点别的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   许菱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想得美,我今天才不跟你胡闹呢,我要神清气爽地去工作。”   许菱双换上衣服走到客厅,没想到李桃居然也在这里。   “许老师,早饭是我做的哦。”李桃笑眯眯地说道:“你今天正式去急诊上班了,一定要吃得饱饱的。”   “好啊。”许菱双洗漱好了,欣然在桌边坐下,开始享用牛奶、煎鸡蛋和豆芽香芹炒面。   吃过早饭,李桃、白嫂和小陶陶一起走出来送她。   “妈妈,加油哦。”小陶陶递给许菱双一张折起来的图画纸。   “这是什么?”许菱双蹲下去摸了摸儿子毛渣渣的小脑袋。   “是礼物,妈妈在路上再看。”   “好,谢谢陶陶。”   许菱双心满意足地坐上车,秦远冲家里挥挥手,就一踩油门开出去了。   路上,许菱双打开那张图画纸,发现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写的是:妈妈加油!   秦远说:“不愧是我儿子,三岁就会写字了,神童。”   许菱双乐不可支:“明明是你们大人教他照着画的,想蒙谁呢?还会写字。”   “照着画他也描出来了啊,我觉得他这方面跟你一样,有画画的天分。”   许菱双说:“我那不是画画的天分,我只会照着样子原封不动的画下来,并不能增加什么艺术效果。”   到了医院,许菱双深吸一口气,握了握秦远的手,跳下车去。   “许医生。”   “许医生,早。”   很多人都笑着跟她打招呼,许菱双一路走过去,心情开始激动起来了,她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干劲,可以大干一场。   不过这一天的急诊并没有遇到什么疑难杂症,甚至也不算特别忙。   许菱双跟着早就熟悉的同事们正常的完成了白天的工作,开始了夜晚的值班。   跟在骨科的时候不同,急诊一个班就要上三十六小时,许菱双虽然之前经常过来帮忙,但这样的工作时间还是头一次感受。   夜里两点多,一个肚子疼的病人被送了过来。   许菱双只用手摸了一下她的肚子就说:“盲肠炎,立刻准备手术。”   很快,手术结束,患者被推进了病房。   许菱双跟同事一起走出来,两个人看上去都挺轻松的。   值班护士笑着说:“不愧是许医生,您这个效率实在是高。怪不得您不去脑外科,也不去心外科,一定要来咱们急诊呢。” 第99章   许菱双笑着说:“我虽然人在这里,但他们那边找我,我还不是一样会过去吗?”   同事牛医生说:“那小许你以后肯定会很忙的,做好准备吧。”   “早就准备好了。”许菱双精神抖擞地说道。   重新回到全职工作中的感受是很美妙的,虽然比较忙碌,但对于许菱双来说,能从事这个自己喜欢的工作,并且能在工作中获得巨大的成就感,就算再忙,也是值得的。   工作中,因为许菱双有特殊本领的加持,工作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比如一些外伤患者被送进来,许菱双摸一下就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伤到了哪里的骨头,是骨裂还是骨折,这样就能节省很多时间,提供工作效率。   她以前虽然也经常来急诊帮忙,不过每次请她过来都会是一些非常复杂的病情或者伤情,其实真的在这里,她才发现这里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事儿都有。   比如,原来有那么多人会喝药自杀,喝的东西也五花八门,喝农药的已经算是正常人了。   还有小孩子乱吞东西的,往鼻子里面塞玩具的,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她就会庆幸自家的小陶陶从不做这样的事儿。   还有很多人会莫名其妙的弄伤自己,比如有天夜里值班的时候,许菱双接诊接到一个用铜管自慰,最后生殖器被卡在里面的患者。   最后是请了消防员过来帮忙,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铜管弄开,之后又赶紧给患者进行治疗。   要是再晚俩小时,那患者可能就会永远损失自己的健康了。   一切都弄好后,患者被送进病房,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护士长说:“许医生你这是刚来,见得还不多,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没有最奇怪,只有更奇怪。反正什么样的人都有,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许菱双笑了一下,道:“这样也不错,也算是见多识广嘛。”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我记得陈医生刚来的时候,年轻,面子薄,遇到那种夜里用奇奇怪怪的方法弄伤自己隐私部位的男同志,陈医生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她啊,脸皮练了差不多一年,才算好起来。”护士长说:“我看你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就挺平静的。”   许菱双说:“主要是没有想过那么多,毕竟都是患者嘛,都是一样的。”   各种稀奇古怪的情形见多了,许菱双也慢慢熟悉起来了,有时候也会当做趣事拿出来跟秦远聊一聊。   小陶陶也很喜欢妈妈现在的上班时间,因为许菱双不当班的时候就可以全天在家里陪他,而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去托儿班了。   他已经三周岁了,过生日那天,托儿班的小朋友还送了糖果给他,可把他得意坏了。   这会儿的托儿班是不教什么算术、英语的,这种公家托儿班主要是为了方便家里没有人带小孩的双职工,如果想学知识,要么自己家里提前教,要么就等到上学。   小陶陶智商不低,许菱双虽然没想过要把儿子培养成为什么了不起的栋梁之才,但还是不能免俗的开始教他背唐诗。   小陶陶的记忆力大概是遗传到她的了,一首唐诗很快就能记下来,还会得意地教给托儿所的小朋友呢。   只不过再过几天问他,他就差不多能忘掉一大半了。   好在他是个特别乖觉的孩子,每次被抽查发现已经忘掉的时候,他就会抱住许菱双的手,然后笑嘻嘻地说:“妈妈你再教我一遍,我后面就不会忘记了。”   乖巧成这个样子,再严厉的大人都舍不得苛责他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八月中旬,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许菱双刚刚下班,她笑着跟同事们打了招呼,就去换衣服打算回家。   衣服还没换好,就见陈医生一头冲进来喊道:“许医生,刚刚送过来一个被标枪穿透的伤者,你现在能过来帮个忙吗?”   “我马上就去。”许菱双赶紧跟了过去。   到了地方一看,她跟陈医生一样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伤者是个学生,十六七岁的模样,黑皮肤,穿一身运动服,应该是个高中生。   他看上去意识清醒,只是表情稍微有点儿迷茫。   牛医生正在问老师到底是什么情况,老师好像站都站不住了,她扶着墙壁勉强道:“当时田径队在操场训练,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听到有人喊:‘快躲开!’然后我朝那边看过去,蔡松就……就已经这样了,标枪整根穿过去了。当时所有人都吓昏了,还是我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把孩子送过来了。医生……医生他有救吗?还有救吧?”   牛医生说:“我们肯定会尽力抢救的,老师你别着急,现在可以出去等着了。”   那老师一步三回头的被人拉了出去,这个叫蔡松的孩子还是一脸迷茫的看着屋里的几个医护人员。   牛医生说:“许医生,你来给他看一下。小孟,立刻给他抽血化验。”   “是。”   标枪是从蔡松的背部扎进去的,为了送这个孩子坐车过来,所以标枪的多余部分都已经被锯掉了。   许菱双冷静地给这个孩子做了检查,然后对牛医生和陈医生说:“这孩子太幸运了,刚好避开了心脏,左肩胛骨被穿透,肋骨断裂,胸腔有积气,但避开了要害,没有伤到肺部。”   “立刻准备手术吧。”牛医生低声说:“前年我接诊过一个被标枪扎进脖子的,伤到大动脉了,没救回来。”   手术是由许菱双跟牛医生一起完成的,她是骨科出身的人,这种粉碎性骨折的手术对她来说确实没什么难度。   手术结束后,牛医生说:“每年都有被标枪戳中,被铅球砸伤的人送过来,还经常都是学生。我觉得学校在这方面真的要多注意了,这要是我孩子,我可得吓死。而且这孩子好像高二了,这一下又是住院又是养伤,下学期要休学了,影响了高考可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只能多读一年了。”许菱双说:“他算是命大了,这样都能避开要害。就差一点点,就会伤到心脏了。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好事,高考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两个人走出手术室,立刻就被十几个人团团围住了。   “医生!医生蔡松是我儿子,他怎么样了?”   “医生,我孙子怎么样了?”   牛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十几个人一起欢呼起来,许菱双绕开他们继续朝前走,牛医生说:“都这个时间了,许医生你赶快下班回去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啊。”许菱双笑了一下,正要走,就又被护士叫住了。   “许医生,脑外科沈主任请你过去看一个病例。”护士笑着说:“真是的,你今天下个班怎么这么难?”   许菱双也笑一下,转身又去了脑外科。   “小许快来,我刚才听说你还没下班,所以就让你过来看看。”沈主任拿出X光片让她看,“这肿瘤的位置不太好,我总觉得这边看过去是不完全的。所以想请你过来帮个忙。”   许菱双看完片子,说:“患者在病房吗?”   “在,你跟我过来。”   患者是个年轻姑娘,长得很漂亮,白皮肤、大眼睛,非常瘦,看到他们进去就甜甜一笑。   她的床边还坐着一对中年夫妻,目测应该是她的父母。   许菱双给她做过检查后,那姑娘笑着说:“医生,我这个病还能治吗?你们可以跟我说实话的。”   沈主任说:“我们还得先会诊,之后肯定会将治疗方案告知你们的。”   “好,谢谢医生。”姑娘又是甜甜一笑,她说:“我要早点好起来,早点回到舞台上去啊。”   姑娘的母亲一脸骄傲地说道:“我女儿是省歌舞团的,跳民族舞的,马上就能做上领舞了。”   “小姑娘这么厉害啊。”沈主任夸了几句,就带着许菱双走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沈主任关上门,问道:“怎么样?有发现什么片子上看不出来的情况吗?”   “发现了,就是沈主任说的这里。”许菱双指着片子说:“这里也有肿瘤,但片子上拍不出来。”   “这里?”沈主任沉默了一下,说:“如果这里也有肿瘤,那么手术一定会影响到小脑。”   剩下的,他没往下说,但许菱双知道他的意思。   如果小脑受到损伤,那个姑娘一辈子都不可能继续跳舞了。   然后沈主任继续说:“还是老规矩,要请你帮忙画几幅细节图给我。不管怎么样,我只能将这些全都告知病人和家属,然后让他们自己选择。”   许菱双说:“如果不着急的话,我三天后交给你,可以吗?”   “她还有一些别的检查要做,这几天都要等结果呢。所以不着急,你四天后给我也行。”沈主任说:“如今在急症,是不是特别忙?”   “还行,也是一阵一阵的,有时候全都是磕磕碰碰的小毛病,有时候来的就是大问题。”许菱双说:“平均下来,其实也还好。哦,就是洗胃的人真的不少。”   沈主任说:“咋了?夏天到了,食物中毒的人多了?”   “不是,是喝农药自杀的人比我想象中多。”   “嗨,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沈主任笑了起来,“不错啊,看来你已经适应那边了。”   “还行。”   “对了,小许,今年这批评职称的应该有你,反正你可以自己先准备着。”沈主任说:“小道消息,但是保证可靠。”   许菱双说:“我才刚毕业回来复职,评职称就有我?”   “你不一样啊,你是重点培养对象。再说了,就你这个个人能力,年轻医生里面谁能比得过你?”沈主任看了一下手表,说:“我不耽误你了,你赶紧回家吧。”   许菱双换好衣服,这回总算可以回家了。   她开车到家,白嫂正在准备午饭,见到她就问:“今天怎么这么晚?我正在担心要不要做你的饭呢。”   “要做,当然要做,我特别饿,现在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许菱双在窗台下一边洗手一边笑着说。   “哎呀,巧了,今天刚好有牛肉给你吃。”白嫂笑着说:“闻到香味儿了吗?我早上就炖起来了。”   许菱双很诧异:“哪里买到的牛肉?”   “不是买的,是董老五跟他对象送过来的。他家今天好像有什么事,所以大家都回来了。早上就送了一大块牛肉过来,说家里吃不完,怕浪费了。”白嫂说:“其实他们家也有冰箱,哪里会浪费嘛。哎,菱双,一会儿炖好了,要不要送一碗给他们啊?不过我只炖了一半,剩下一半冻在冰箱里了。”   “他们家今天有事儿,那就不用送了。一会儿我过去看看是什么事,需不需要包个红包什么的。”许菱双道。   她洗了手就在走廊下的躺椅上躺着休息了,虽然很热,但对她来说,走廊下的这种温度正好合适,所以她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白嫂在屋里放轻了动作,唯恐将她吵醒。   一口气睡了一个多小时,许菱双被院子外的笑声给唤醒了。   “许老师,我们是不是吵醒你了?”外头站着李桃和苏妙竹,两个人的手里都端着一个大碗,不知道装了什么。   “桃子,你回来了?”许菱双非常惊喜地站起来。   李桃真的走上了李冰的道路,她也请了长假,跟李冰一起坐火车南下,一个人淘了好东西又一个人背着大包小包回来摆摊卖。   资金是许菱双出的,因为之前的那半袋金条和李冰分出来的一半收益,许菱双是一个隐藏很深的富婆,所以出一点点小钱就能让好朋友开心,她觉得非常值得。   不过李桃的这条路走得没有李冰顺利,她是女孩子,董家一直很疼她,她到底比李冰娇气一些,刚开始推着三轮车出去卖口红、眉笔、粉饼等物的时候,她连叫卖都不会,连着三天才卖出去两根口红。   后来她被李冰打电话教育了一顿,第四天终于鼓足勇气放开嗓门开始叫卖了。   她进来的这批货其实很便宜,但包装比本地卖的看上去华丽一些,所以生意渐渐好起来,没多久就卖光了。   前些天,她又依法炮制,再一次自己一个人坐车南下了,只不过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桃跟苏妙竹走进去,两个人都把手里的大碗放下。   许菱双一看,一个碗里是卤香干,另一个碗里是卤鸡蛋。   李桃说:“五哥定亲,我怎么可能不回来啊。许老师,这是请你们吃的,都是我做的。”   许菱双一愣:“今天董老五跟妙竹定亲?这么大的事儿你们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苏妙竹说:“其实我们谁都没说,就是家里人在一起吃个饭,然后把这件事定下来。之前我们连桃子都没说,是她听到小冰跟清泉打电话,然后匆匆忙忙坐火车回来的。许老师也知道的,我跟清泉的年纪都不小了,我们俩都想低调一点,不想大操大办什么的。现在就等他从军校毕业,然后就可以结婚了。结婚后,他打算转文职,要么留校教书,要么做军事研究。”   “这样挺好的,其实董老五很适合做老师。”许菱双说:“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你们的好日子,我还是应该包个红包帮你们庆祝一下的。”   许菱双去屋里找了一张红纸,包了一些钱在里面,然后郑重地递给了苏妙竹。   “那我就收下了。”苏妙竹笑着说:“我知道许老师有钱,我也不给客气了。”   “你们一直给陶陶那么多红包,你收我的也是应该的呀。”许菱双说:“今天都是你们家里人一起庆祝,我呢就不过去了。不过等哪天你们俩有空,我请你们去外头下馆子。”   “好呀,这周末我跟清泉都休息,就是不知道许老师有没有时间。”苏妙竹道。   许菱双算了一下自己的上班时间,说:“周日还真的可以,看来这是必须请你们吃饭了。”   “许老师,我能一起去吃饭吗?”李桃说:“我最近太累了,瘦了好多了,你要点个蹄髈给我补一补。”   李桃看上去确实瘦了很多,许菱双捏了捏她的腰,说:“真的瘦了很多,做小买卖这么辛苦吗?”   “很辛苦,不过我觉得比以前上班有劲些。对啦,我这次除了化妆品,还进了很多女士内衣回来。许老师,下午你去我家,你挑两件回来穿吧,比咱们在百货商店买的好看。”李桃很兴奋地说道。   “好,不过我下午可能要睡午觉,所以三点半再去找你吧。”   又聊了几句,苏妙竹就跟李桃回去董家吃饭了。   白嫂做了土豆炖牛肉、清炒四季豆和凉拌海带丝,两个人饱餐一顿。   “这个牛肉炖得烂,一会儿我把盛起来的这一份牛肉剁碎,晚上用牛肉汤给陶陶泡饭吃。要是他想吃牛肉末面,也是可以的。”白嫂很认真地说道。   论起照顾孩子,白嫂其实比许菱双和秦远还要负责。   她之前跟两个儿子发生了一点儿矛盾,今年正月连家都没回去,按月寄回去的钱也从年前就断了。   之前,许菱双问过她打不打算再回老家,白嫂说,只要秦家一直让她做保姆,她就愿意一直留在这里,还说自己不会养孩子,养出了两个白眼狼,以后还是要自己挣钱给自己养老。   许菱双对白嫂特别满意,见她愿意一直留下来,她也很高兴。   她跟秦远都太忙了,家里必须有一个这样知冷知热、又特别会料理家事的人。   下午睡了一觉,许菱双就骑着自行车去了李桃跟岳志峰的新住处。   他们现在换到平房来了,住处比之前宽敞,不过因为李桃要做小买卖,所以孩子就交给岳志峰的母亲来照顾了。   刚走到门口,许菱双就从敞开的大门听到岳志峰的母亲说:“好好的班不上,跑出去摆什么摊子?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大概是做小买卖带来的改变,换做以前的李桃肯定会不高兴,但这会儿她却能笑盈盈地说道:“妈,丢脸怕什么?你知道我现在进一次货能赚多少钱吗?”   “多少?”   李桃压低声音说了一个数目,岳志峰母亲惊讶极了:“这么多?”   “对啊,这是我孝敬妈的,你帮我带小孩,实在是太辛苦了。我知道这些钱不多,但等我下次再挣到钱,还会给妈的。”李桃说得情真意切。   许菱双走到门口敲敲纱门的门框,岳志峰母亲一脸笑容地跑来开门:“哎呀,许医生,快进来快进来。要吃什么呀?家里有葡萄,我给你洗一串?”   “不用,我才吃的西瓜,您不用忙了,我就是来跟桃子聊聊天的。”许菱双笑着说。   大概是得了钱特别高兴,岳志峰母亲殷勤地给许菱双倒了茶水,才去了隔壁的屋子。   李桃低声说:“你听到我们说话了?”   “听到了。”   “你放心,我瞒了很多收入的,只说了一点儿,但已经比上班挣钱多了。许老师,你快来看看我进的内衣。”   许菱双看了一眼她摊开的内衣,道:“确实不错,这个要是摆出去卖,肯定会很受欢迎的。”   “对啊,而且我卖的价钱也比百货商店便宜。”李桃说:“就是摆这个出来吧,有点儿怕丑。”   “都有经验了,还怕丑啊。”   “怕的,这跟化妆品不一样,那边混混儿也多,肯定会被他们吹口哨的。”   “今晚就去摆?”   “今晚就去。”   “那我陪你一起吧。”   晚上四点半,李桃骑着二手三轮车,带着许菱双一起去了摆摊儿的地方。   她来的不算早,不少位置都已经被占据了。   没多久,下班的人流就从这里经过了。   李桃开始非常热情地喊了起来:“从南边来的最新的口红、香水、粉饼,瞧一瞧看一看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保证新款,保证最便宜!”   许菱双站在一旁,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一些下班的女同志立刻围上来挑选口红等物,除了这些,李桃还搭配售卖小镜子、小梳子和指甲钳等物,有时候人家买两样东西,她就会送一个小梳子。   新款内衣被铺开了摆在车尾,李桃等人围上来了之后才做了介绍。   “这个挺好看的,是南边时兴的?”果然有顾客感兴趣了。   李桃说:“对啊,现在南边都穿这种的,这种的更舒适,更能凸显身材,你看看我,我身上就穿着呢。”   李桃的身形确实不错,她自己做活招牌,短短几个小时而已,车上的东西就卖出去了一大半。   她一个人负责算账、收钱、找货,许菱双并没有帮忙,主要是李桃不让她帮忙。   她说:“我一个人能行,许老师你看着就可以了。”   散步的人越来越少,李桃看看手表,道:“再摆一个小时就回家了,后面的顾客就少了,混混会变多。我生意不错,所以总是提前回去,没必要惹麻烦。”   之后,果然来了几个小混混对着李桃吹口哨,不过李桃横眉冷对,他们见没什么意思,笑了一会儿就跑了。   又卖了几样东西出去,李桃就说:“好了,今天可以收摊了,明天再来。”   许菱双陪她一起回军区大院,路上,她问:“桃子,你有想过做批发商吗?”   “批发商?”   许菱双说:“是的,零售确实很好,但如果你能做批发,让这些摆小摊儿的来你这里进货,你就能赚到更多的钱。我今天观察了一下,街尾也开始有人跟你卖一样的化妆品了。之后,同样的摊子说不定会变多。所以,与其跟他们竞争零售,不如去做批发商。你大量进货回来,让他们从你这里拿货。如果他们可以不跑外地就拿到一样的货,他们肯定也愿意偷偷懒的。”   李桃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停下了蹬车的动作,她说:“许老师说的,我听懂了。但如果我卖给他们那些摊主的货价格太高,他们肯定还是愿意自己坐火车去南边进货的。如果想要低价,我就得大量进货……”   “没错,这样做是有风险的,所以还是要你自己考虑。”许菱双说:“我只是觉得你跟你哥哥很像,都很有做买卖的天分。”   李桃深吸一口气,道:“那我回家好好考虑一下,或者,等我再积累一点资金再说。” 第100章   回到家已经是八点半了,小陶陶早就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不过今天他却固执地坐在客厅的小椅子上,手里拿着玩具枪,不怎么高兴地等着许菱双到家。   许菱双走进家里就看见了嘟着嘴巴、看上去气鼓鼓的宝贝儿子,她赶紧洗了手走过去抱起陶陶,然后笑着说:“生妈妈的气了?”   “你觉得呢?”小陶陶还是嘟着嘴巴。   “我觉得,你没有生气。陶陶这么喜欢妈妈,怎么会跟妈妈生气呢?”许菱双故意这么说。   “我生气啦。”小陶陶抱住她的脖子,气鼓鼓的小脸埋在她的脖颈处,“你今天休息,为什么没有去接我放学?你往常都去的。”   军区大院的托儿所是全天制的,早上送去傍晚接回来,双休日也可以把孩子放在那里,中午提供一顿午饭,下午还发小零食,待遇一直很不错。   许菱双只要不上班就会亲自去接小陶陶放学,通常,这是小陶陶最喜欢的时光。   因为整个托儿所有那么多小朋友,但是没有一个人的妈妈比他的妈妈更好看!   每次,小陶陶牵着许菱双的手往外走的时候,都像个小王子一样骄傲。   许菱双亲了亲儿子圆嘟嘟的小脸蛋,温柔道:“因为今天你李桃阿姨有点事,所以我过去给她帮忙了。但是妈妈没有提前跟你说,所以让你失望了。”   “对啊,我好失望的。”小陶陶奶声奶气地说道:“我今天做游戏得了第一名呢,谷老师给我发了小红花的。但是我今天不高兴,所以我不拿给你看了。”   “那明天高兴了可以拿给妈妈看吗?”   “看心情吧。”小陶陶扬起小脑袋,嘴角也跟着扬起来了。   许菱双抱着儿子朝卧室走:“那就看心情,现在,妈妈给你讲新的故事,好不好?”   “好呀好呀,我来挑。”陶陶自己从许菱双怀里蹦下来,乐颠颠地找了一本封面鲜艳的故事书递给许菱双。   小陶陶满三岁的那天开始,秦远就在小书房帮他布置了一张儿童床,原先摆在白嫂那屋的婴儿床拿出去送人了。   小陶陶胆子比较大,一个人睡觉也不害怕,第一天晚上就表现得特别好,现在习惯了,他还会每天挑选不同的玩具放在床头跟自己一起入睡。   儿童床上铺着灯草席,小陶陶自己爬上去躺好,就开始期待地盯着许菱双。   许菱双在床边坐下,打开陶陶挑选的故事书,开始从第一页开始给他念。   大概读了两页纸左右,小陶陶就闭上了大眼睛,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许菱双拿了一个浴巾搭在陶陶的肚子上,然后亲亲他的小脸蛋,关上灯走了出去。   客厅,刚刚洗好澡的白嫂笑着说:“晚上放学的时候没见着你,登时就不高兴啦,小伙伴叫他去玩他都没去。”   “明天我会好好接送他的。”许菱双笑了笑,洗了澡就在卧室的书桌上开始画起细节图来了。   虽然沈主任并不着急,但许菱双还是在两天内就交出了细节图,她拿着大画纸去了沈主任的办公室,又被拉着讨论了一会儿。   “可惜京市那位老专家已经去世了,要不然,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喝中药保守治疗的。”沈主任道。   许菱双说:“他的学生现在接班了,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推荐这个患者去找黎医生。”   许菱双随手在桌上的白纸上写下了一串数字,道:“这是黎医生的办公号码。”   沈主任说:“行,我下午就跟她和家属说一下情况。”   几天后,许菱双正在急诊室帮一个摔伤的孩子处理伤口,一个护士跑进来对她说:“许医生,脑外的沈主任喊你去一趟。”   “知道了,一会儿就去。”许菱双动作不停,继续给那孩子缝针。   “好了,小勇真是个勇敢的好孩子,缝针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掉。”许菱双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这是给小勇的奖励。”   小勇的眼泪原本都在眼眶里头打转了,但看到糖果后,眼泪又缩了回去。   “谢谢医生,是不是这样就没事了?”孩子妈妈担心地问道。   “对,之后记得隔一天去你们单位的医务室给他换一次药就行,时间到了就来拆线。”许菱双说:“平时注意不要沾水,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好的好的,多谢医生。”   “不客气。”许菱双摆摆手,走出急诊室去了脑外科。   “沈主任,您找我?”许菱双敲敲门,走进了沈主任的办公室。   沈主任说:“关上门再说。”   “好。”   “是这样的,我昨天跟那位黎医生通了电话,我将肿瘤的大小和位置详细地告知了黎医生。黎医生说,虽然没有看见片子,但根据我说的情况,如果只靠保守治疗,也只能维持半年到一年,最后还是要到手术那一步。而且,越晚手术风险也会越大。所以,他建议我还是直接给患者进行手术。”沈主任说:“我已经跟患者本人和她的父母全都交流过了,患者本人同意手术,但她提出,想让你为她主刀。”   “我?为什么是我?明明沈主任才是脑外的权威。”许菱双非常不解,“这个肿瘤会影响人的智力和思维?”   “不是这样的,患者本人思维清晰,她是在多方考虑之后才会指定你的。”   “我还是不明白。”   沈主任说:“这些年,你的名气其实早就传到外界去了,但凡对我们军区医院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你的特殊本领,也知道很多很多大型手术都是在你的帮助下才成功进行的。患者跟她的父母在入院前,其实也是了解到这一点,所以才过来的。”   “就算我有特殊本领,但脑外的手术我只做过配合,我没有做过主刀。这种事情,当然是越有经验越好,而我,经验根本就是零。如果想要提高手术成功率,让沈主任主刀才是正确的。”   “我明白你的想法,要不然,你自己去跟患者聊一下吧。”沈主任说:“其实我一开始也是有点犹豫的,但我听了她的想法,又考虑到你的能力和水平,我还是推荐你。”   许菱双一个人去了那个年轻姑娘的病房,她正靠坐在床头跟自己的母亲低声聊着什么,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收音机,收音机里放着很轻很轻的音乐。   “啊,许医生。”姑娘笑着冲她打了个招呼。   许菱双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过来是想告诉你,在脑外科手术这方面,你应该相信沈主任,而不是选择我。我的经验太少,几乎等于没有,这对你自己也是一件很不负责的选择。”   姑娘说:“许医生,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刘云,天上的云朵的那个云。”   “我知道你的名字,我看过病例了。”   “恩,但我想这样正式地介绍一下我自己。”刘云笑起来很好看,她说:“许医生,我从小就喜欢跳舞,我爸爸刚好是省歌舞团的工作人员,靠着这个便利,我也很小就跟了老师开始学艺。学舞蹈可能跟你们学医一样,都是一件漫长又辛苦的事情,但因为我很喜欢,所以我从来都不觉得辛苦。十六岁的时候,我就正式登台表演了。我非常幸运,因为表现突出,我还被送去京市进修了一年。但是我刚刚回来,就开始觉得头疼,一开始只是一点点隐隐作痛,后来越来越疼,已经影响到我的上台演出了,我才被我妈拉过来看病。其实我已经猜到我的脑袋里面有大问题的,沈主任也把所有的情况说得很清楚了。”   “既然很清楚了,那你就应该知道,就算是沈主任主刀,留下后遗症的可能性也是极大的。”许菱双道。   刘云说:“我知道,沈主任告诉我,小脑的损伤几乎是不能避免的。但如果小脑损伤,我以后还怎么跳舞?别说跳舞了,我做任何事都不会正常了。他告诉我们的时候,我非常伤心和绝望。但沈主任说,如果是你的话,或许可以有一线希望。”   “你说,是沈主任说的?”许菱双瞪大了眼睛。   “是的,沈主任说,你的能力太特殊了,只要你能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出来,我或许还有机会重新回到舞台上。许医生,我知道你的顾虑,作为一个年轻医生,如果一上来就在这样的手术中失败了,对你的事业也会是一种打击。但我只有靠你了,我想重新站上舞台,我想一直跳舞,一直跳到老。”刘云红了眼眶,“许医生,能请您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   许菱双站在那里,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大概一分钟过后,她点头道:“如果你自己不害怕,那我就接下你的请求了。”   “谢谢许医生!”刘云的脸上迸发出惊人的光彩,“谢谢许医生!”   脑外科的手术许菱双亲眼看过很多次,在实习期间也帮忙做过开颅和手术缝合,但主要步骤她是没有经过手的。   许菱双要为刘云做手术的消息也在院内传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对许菱双有一种盲目的自信。   连急诊的同事们都说:“如果是许医生你的话,那肯定会成功啊。”   这种盲目自信也为许菱双增添了不少自信心,她开始认认真真做准备,力求在当天达到最好的状态。   手术前,她仔仔细细地用手检查过流云的脑袋至少三十遍,每一遍检查的时候她都会闭上眼睛,然后在心里做模拟练习。   沈主任他们也把那些片子和许菱双画的细节图翻来覆去地研究,他对许菱双很有信心,但同时他也有点担心。   万一到了手术台上,许菱双忽然做不下去了,那么他就得第一时间接手,毕竟,不是每个新人都可以沉着冷静地面对这样的大型手术。   但这些事情他是不会告诉许菱双的,他只认认真真一个人做好准备。   “主任,你对许医生也太好了吧,当初对我们,你怎么没有这样啊?”脑外科的一个医生低声说道。   沈主任笑了笑,道:“因为我想看到奇迹,我自己创造不了的奇迹。”   那医生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嗨,我也想亲眼见证呢。”   手术那天的早上,秦远开车送许菱双过来上班。   车子停在空地上,秦远拥抱了一下许菱双,然后低声说:“今天晚上我等你吃晚饭。”   “手术预定时间是十二个小时,可能会延长,你要等到那么晚才吃晚饭?”许菱双盈盈一笑。   “对啊,当成宵夜也可以啊,现在很流行吃宵夜了。”秦远道。   粮食最匮乏的年代已经过去了,如今省城的生活条件好了很多,军区大院也有不少家庭开始吃夜餐了,特别是备战高考的孩子们,晚上看书到十点钟,至少也有一个馒头夹煎鸡蛋的待遇。   “那你晚上准时来接我吧。”许菱双看了一眼外面晴朗无云的天空,道:“我有一种感觉,我今天气势如虹。”   手术顺利地开始了,一直给沈主任打下手的许菱双今天跟沈主任换了个位置。   长久以来的配合让她跟沈主任有着良好的默契,她的两只手仿佛天生就是为外科手术而生的,稳定到让人惊叹的地步。   但只有许菱双自己知道,她靠的不是双手稳定,而是异能在加持。   之前在急症的手术都不怎么复杂,所以,这是她第一次用异能加持进行手术。   效果出乎意料,几乎到了惊艳她自己的地步。   在大脑这样复杂的器官中进行如此精细的手术,但她的感觉、她的双手,仿佛已经超脱了出来,一切都像是不真实的,没有丝毫误差。   沈主任一边看一边在心中惊叹,他知道自己的推荐是正确的,但他其实也没有想到,首次进行这样大型的脑部手术,许菱双就做到了完美。   是的,完美,这是他从医这么多年来都不曾达到的完美。   沈主任年轻的时候就知道人跟人是不同的,那么多学医的同学,最后能走到他这一步的其实也是少数。   而许菱双就是当年他们同学中那个堪称天才的角色,他们只能在后面仰望,可惜那个同学英年早逝,要不然,他一定可以早就达成非凡的成就了。   手术进行到最关键的位置,沈主任微微紧张起来,他看了一眼许菱双,她的眼神还是那样沉着冷静,似乎没有半点情绪。   许菱双这会儿已经高度集中,她能感觉到手术刀仿佛跟她的手臂成为了一体,她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将肿瘤和大脑细胞完整的分开,并且不会损伤它们一丁点。   她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但她能感觉到异能的损耗和体力上的消耗。   “成功了!”沈主任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他的眼眶甚至微微发红,他说:“小许,你成功了!”   许菱双撤掉异能,轻轻地看过去,她说:“等她醒来,没有任何后遗症才算成功。”   “你啊。”沈主任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菱双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下一秒,她就两腿一软,摔了下去。   “许医生!”   两个护士赶紧把她扶了起来,许菱双靠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一脸满足地说道:“我没事,我就是……太累了。”   说完,她居然脑袋一歪,就这么睡过去了。   沈主任说:“她大概是注意力太集中导致的,让她睡,剩下的我来。”   晚上七点半,秦远就开车到了医院,他原本以为自己还会等上一会儿,因为脑外科和心外科的手术总是这样会延长一会儿。   但眼熟的护士一看到他就笑着说:“秦副团长,你可算来了,许医生手术结束就睡着了,你快点儿背她回家吧。”   秦远一愣:“手术已经结束了?不是说八点才结束吗?”   “哦,许医生提前三个小时就完成了手术。”护士说:“手术非常成功,现在沈主任可高兴了。”   秦远其实不太知道提前三个小时结束手术是什么概念,但就算是他,也能觉察出护士语气里的兴奋和激动。   他跟着护士去了许菱双睡觉的值班室,她睡得非常安稳,嘴角微微向上翘,心情显然也是很好的。   秦远低声笑了一下,将许菱双抱起来朝外走。   路上遇到了沈主任,沈主任激动地说道:“哎呀,小秦,你来接人就好了,之前我还在想,小许是不是要一个人在这里睡一夜呢。小秦,你知道吗?小许今天……创造了一个新的奇迹!”   “哦……”面对如此激动的沈主任,秦远有些不知道如何回话。   但沈主任显然不需要他回话,他一个人自说自话道:“小秦,咱们小许啊,以后会是整个军区医院……不,是整个国家的骄傲。”   秦远笑笑说:“菱双要是听见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他带着许菱双回到家,这会儿白嫂正带着小陶陶在客厅看电视,一见他们,白嫂立刻站起来:“怎么这么早?”   “手术提前完成了。”秦远说:“她可能是太累所以睡着了,我抱她进屋继续睡。”   “那饭菜怎么办?”   “放在哪儿吧,有我在呢,她什么时候醒了我就热给她吃。”   许菱双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七点钟才醒过来,她一睁眼就看见了秦远担忧关切的目光,然后就是一杯送上来的温水。   “先喝水,喝完这杯温水再喝那杯蜂蜜水。”秦远说:“你这个睡觉的样子,很像你以前异能使用过度产生后遗症的模样。”   许菱双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对啊,就是异能使用过度。”   秦远递给她另外一杯蜂蜜水:“做手术也要用异能?你以前好像没用过。”   “之前在急诊遇到的手术都没有那么精密,要求也没那么高,所以我就没用过。但这次的手术不一样,所以我就尝试了一下,效果果然很好。我觉得手术刀好像已经跟我的身体融为一体了,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每一个细微之处,就好像用放大镜在看着里面的构造一样……那种感觉非常玄妙,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形容了。总之,就是特别特别流畅融洽,好像我天生就应该是做这个的。”许菱双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兴奋。   秦远说:“昨天的手术虽然提前了三小时结束,但时间也很长,你可别告诉我,你全程都在用异能进行手术。”   许菱双说:“当然不是啊,我又不傻,我这种低端异能,哪里能维持那么久?我是有选择的使用异能,但昨天到底是第一次,所以异能的分配时间还是把握得不太好。等下次我就有经验了,应该不会还没走出手术室就睡着了。”   秦远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这是你自己说的,一定要注意协调分配,别让我担心。”   “放心吧,我还会继续吃好喝好,然后每天锻炼身体,保持最佳状态!”许菱双喝完蜂蜜水,搂住秦远亲了一口,就兴奋地跳下地跑出去洗澡了。   昨天晚上准备的宵夜她一口没吃,白嫂就等她洗了澡出来,全部热给她做早饭了。   “真好,早上就能吃糖醋里脊和煎酿豆腐,今天也太幸福了。”许菱双幸福地笑弯了大眼睛。   秦远说:“一会儿我送你去上班?”   “对哦,上班!我迟到了!”许菱双这才想起来上班这件大事。   “不要紧的,昨天我带你回家的时候,你们主任说今天可以让你休息够了再回去。他们好像都在说,昨天的手术特别不容易,所以辛苦你了。”秦远说:“看样子,你好像就要功成名就了。”   “那可不?我本事大着呢。”   虽然是说笑之语,但在刘云度过了危险期,并且彻底清醒后,许菱双的名字随着这个手术的成功快速地传了出去。   刘云恢复得非常好,她的小脑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在进入恢复期后,她可以像之前一样熟练地使用自己的手指、肢体,没有任何障碍。   其他医院的脑外科主任也跑来这里询问手术的事情,沈主任认认真真地做了解答,并表示这样的成功只有许菱双能做到,连他自己都不行。   不到一个月,许菱双又在急诊完成了一个堪称完美的脑外科手术,这一次之后,一院的脑外科主任找了过来,请她跟沈主任一起过去会诊一个病人。   “可以手术。”许菱双给患者做完检查后,在讨论时很认真地说道。   “那我就让患者转院了,我自己实在是不敢打包票。一个不留神,就会让他变成傻子。这可是朱书记的儿子……”一院的主任说道。   沈主任说:“我们军区大院的脑外比你们这儿的强多了,怎么一开始没送去我们那儿?”   “行了行了,你知道我爱人跟朱书记沾亲带故,何必明知故问呢?我这边慌了好久了,其实这个手术,就算是老沈你亲自操刀,也不一定能成的。”   “我知道啊,但我们现在有小许了。”沈主任一脸骄傲地说道。   一院的主任低声说:“虽然我爱人是朱书记的远亲,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如果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不要给他做手术。”   “不做手术,这个患者会死的。”许菱双说:“就算手术可能会让他轻微脑损伤,但总比死了强吧?”   “我们是这样想的,但人家家里不是这样想的啊。朱书记都说过了,但凡儿子不是全须全尾的好起来,只要有一点点不对劲,你们就等着吧……”   沈主任说:“这种烫手山芋你倒是想起来扔给我们了。”   “不是扔给你们,是我确实没有办法了。之前我就听说小许成功的案例了,但我还是不放心,又等了一下,见她确实稳妥,我才敢去找你们的。”   许菱双道:“可以转院过来,这个手术我能做。”   患者很快就转院去了军区医院,许菱双跟沈主任在做好准备后,向患者家属说明了手术的情况。   省城最大的领导朱书记严肃地坐在沈主任的办公室里,然后一脸狐疑地看着许菱双那张娇艳如春花的年轻脸庞。   “你说,主刀是这位许医生?不好意思,我想请问一下,许医生从业几年了?”朱书记问道。   许菱双如实说了,朱书记就说:“也就是说,她之前是中医,从事外科手术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等于还是一个生手,你们让她给我儿子做主刀?”   沈主任说:“因为许医生是天才,这台手术只有她能做到零损伤。换了我,我是不敢保证的。”   朱书记说:“你们这是胡闹,算了,我还是想办法把我儿子送去京市吧。”   “他这个情况去京市,是在拿性命冒险。”沈主任道。   “那我请京市最好的容老过来做手术!”朱书记说:“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转院转院,转过来就这样!”   如今,全国脑外科数一数二的权威医生就是容老了,不过请他过来一趟也不容易。   愤怒的朱书记废了不少力气,才把容老请了过来。   经过检查和研究后,容老实话实说:“手术当然可以做,但你要我保证他不会丢失记忆或者变傻,我不能保证。胶质瘤已经跟周边的脑组织有了融合的部分,做手术当然会影响这些部分。”   朱书记手指着许菱双说:“就这个小年轻,她说她能做到什么零损伤,手术后,我儿子不会傻。”   容老看了一眼许菱双,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但你说这样的话,是对患者和患者家属的不负责任。”   许菱双沉声道:“我虽然资历尚浅,但我也是医生,我知道什么话应该说,什么话不应该说,如果不是十足十的把握,我自然不会说这样的话。”   容老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你真的可以?”   沈主任说:“她真的可以,我可以做担保。”   容老说:“朱书记,那你还是请她吧,总之,我是不能给你保证的。”   情况变成了这样,朱书记其实也很无奈了,最后,是他的爱人决定,就让许菱双主刀,但容老也会一起进手术室。   手术前,沈主任低声说:“小许,你别紧张,容老其实是个很爱惜人才的人。”   “我不紧张。”许菱双老神在在地说道。   沈主任笑了一下,跟她一前一后走进手术室。   容老全程都用一种将信将疑的眼神看着许菱双的每一个动作,一直到手术尾声,他的表情才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等到走出手术室,容老轻轻握住许菱双的右手,低声道:“年轻人,未来是你的,请你继续努力。”   许菱双愣了一下,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她说:“请您放心,我会的。”   随着容老的回京,许菱双的大名被他带到了京市的医学协会。   之前,这里已经有好几位医生曾经得到过她的帮助,到现在那些栩栩如生的细节图还保留在他们的办公室呢。   现在,听说了许菱双亲手完成的创举后,他们纷纷表示,一定要好好培养许菱双这个天才,最好把她调来京市。   但许菱双不愿意去任何地方,她说:“我就想留在这里,我的家在这里,我就在这儿。”   一时间,军区医院的脑外科名声大噪,很多人山长水远的跑来求医。   许菱双在短短两个月内,完成了五台别人不敢接的大手术,这就更让她声名大噪了。   这两个月以来,她已经将异能配合得天衣无缝,能最大限度的节约异能,并且保留自己的体力。   这一天,秦远接到了好兄弟姜一顺的电话,姜一顺说:“远哥,我想求嫂子救个命。”   秦远一愣:“顺子,你怎么了?”   “不是我,是我爸,他的心脏已经快熬不下去了。”姜一顺的语气听起来非常消沉和低落。   “怎么会这样?去年你过来看我的时候,不是说叔叔还是很健康的吗?”   “那会儿他不让我告诉你……”姜一顺开始哭了起来。   姜一顺跟他们离得远,加上已经结婚生子,私人时间也变少了,但去年他还是带着一家三口来了一趟省城,还给秦远他们带了很多很多土特产,等他们回家后,白嫂和许菱双吃了很久才吃完。   秦远说:“顺子,你先别哭,你冷静一点把事情说清楚。”   “远哥,我爸这个级别,上头也很重视的。我们也请到了专家,专家说如果想要救命,需要做换心手术。” 第101章   秦远对这个了解不多,他说:“这个我不懂,但如果能做手术,我想菱双应该可以帮上忙。不过具体的还是要问她自己,她现在在医院上班,你记一下号码,直接打去急诊找她。”   “好,谢谢远哥。”姜一顺赶紧记下秦远报出来的一串数字。   在挂电话前,秦远说:“顺子,吉人自有天相,姜叔叔这辈子是救过很多人命的,轮到他要被救命的时候,老天爷会站在他这边的。”   “我也希望是这样。”   “还有,顺子,下次再有这种事,你要早一点告诉我。咱们是什么关系?你怎么能一直瞒到现在呢?”   姜一顺吸吸鼻子,道:“是我爸不让我说出去的,你知道他的,自尊心比什么都强。别说你了,连他的老战友们,都到现在还不知情。不过我已经跟我妈商量过了,到最后,不管我爸同不同意,我们都会挨个联系他那些老战友的。好歹……好歹给他们见上最后一面啊。”   秦远沉默了一下,道:“先别说这种灰心丧气的话,你还没问过菱双呢,咱们这两个不懂医学的人在这儿也讨论不出什么,你快打电话给她吧。”   “好。”   挂掉电话,姜一顺立刻又拨去了医院。   不过许菱双正在做一台小手术,所以接电话的人记下了姜一顺的来电,等许菱双从手术室走出来,才有人去告诉她。   “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回电话。”许菱双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端着一个大杯子一边含着巧克力,一边走过去打电话了。   “喂?您好,我找姜一顺。”   “嫂子,是我!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电话。”姜一顺迫不及待地说道:“你忙好了?”   许菱双说:“恩,刚从手术室出来,怎么了?你都打来电话了,不会是谁生病了吧?”   “确实是这样。”   “是谁?”   “我爸。”   “姜叔叔怎么了?”   “心脏不行了,京市的专家说要换心。”姜一顺低声说:“目前,配型已经出来了,有一个适合我爸的。”   这会儿的配型基本上都是在死刑犯里面找的,不过能配上也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   许菱双愣了一下,她说:“目前国内虽然做过换心手术,但手术之后只存活了几个月就去世了,这个你知道吗?”   “我知道,专家都告诉我了,但我爸还不知道。”姜一顺说:“我也是最近才从专家那边听说了嫂子在脑外科那边的水平,但是我知道,你以前也给心脏手术帮过忙的,是不是?如果大脑的手术你能做,是不是表示心脏的手术你也能做?”   许菱双说:“我不知道,我以前接触过的心脏手术跟换心是两回事,难度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姜一顺显然失望极了:“连嫂子都不行的话,那我爸……”   许菱双继续说:“我虽然不知道到底行不行,但我可以过去看看情况,或许能有用上我的地方呢?顺子,你爸爸目前人在京市吗?”   “对,在京市,我也在这里。”姜一顺说:“因为配型已经确定了,所以手术随时可以进行。”   意思就是,那边的犯人一处决,就会有医疗团队带着心脏来医院这边做手术。   许菱双说:“我先跟领导说一声,请个假,然后就去京市找你,哦,你要提前跟京市那边的专家团队说一声,免得我突然过去,会引起对方的不满。”   虽然姜一顺提前跟京市的专家团队说了许菱双会过来的事情,但国内心外第一人李教授还是不太高兴,他觉得姜一顺是在胡闹。   不管许菱双到底有什么特殊能力,她到底是没有心脏手术的经验的,或许她在脑外科是个天才,但在心脏这边,她只是个门外汉。   姜一顺舔着脸站在那儿听李教授的批评,等他批评完,姜一顺说:“李教授,我知道您说得都对,不过许医生也是我们家的朋友,过来看看长辈也是正常的,您就当她是过来探亲的吧。”   门外汉许菱双这会儿已经跟领导请好了假,因为她的特殊能力的关系,所以医院非常支持她到别的地方去治疗不一样的病例,以此来丰富她的经历。   军区医院心外科的林主任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立刻找到许菱双,跟她买了同一班飞机的机票,两个人一起飞去了京市。   “李教授我认得的,咱们这次就算过去观摩观摩,也很值得了。这可是换心手术,我尚未亲眼见过。”林主任看上去还是很激动的,“特别是小许,这种机会你更要珍惜,虽然你接触心外比较少,但我很看好你,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全科天才。所以,以后你只要有空,也应该来看一看我们心外的大手术。”   “我明白。”   许菱双整个旅途中都在翻看相关的书籍,林主任说:“小许,临时抱佛脚是不是来不及了?”   许菱双说:“不是的,这些我以前就学过了,但我最近研究大脑比较多,所以打算重新熟悉一下心脏这边的东西。您放心,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之前的手术被外人传得玄乎,但我自己知道,那些是我自己笃定可以成功才会接下的。如果过去以后,我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我也会老老实实说不行的。”   林主任笑了起来:“怪不得老沈那么喜欢你,你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踏实了。”   下了飞机,姜一顺派了车子过来接人,许菱双在汽车上是不看书的,所以就趁这个时间睡了一觉。   林主任比较激动,倒是一分钟都没有闭上眼睛。   等到了医院,许菱双被林主任唤醒:“小许,到了,外头的是不是你朋友?”   许菱双揉揉眼睛看向车窗外,一个瘦骨嶙峋的姜一顺就站在车外。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许菱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   姜一顺苦笑了一下,道:“具体的我也不说了,我妈比我瘦的还厉害。”   许菱双拍了拍姜一顺的肩膀,道:“先去看看叔叔阿姨吧,他们都在病房吗?”   “在,还有我二弟也在。我们俩轮流在这里陪着我妈、照顾我爸,其他人主要是没有时间,所以就没让他们过来。不过,要是确定了做手术,就得把大家都喊过来了。”姜一顺一边带路一边低声说道。   林主任拎着行李袋安安静静地跟在旁边,并不打扰他们叙旧。   等到了病房,林主任也跟着他们一起进去了。   姜父已经是很高的级别了,所以他住的是非常好的老干部单人病房,还配有私人护工,病房里干干净净,布置得跟招待所一样。   姜母这会儿大概是太疲惫了,所以人斜倚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护工是个中年男人,他看见姜一顺带人进来后,就轻轻叫醒了姜母。   “呀,菱双怎么来了?”姜母显然有些意外。   许菱双走过去握住姜母的手:“阿姨,我来看看叔叔。您怎么瘦了这么多?身体还好吗?”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给姜母把脉了。   幸好,虽然姜母瘦了很多,但她跟姜一顺一样,身体还是很好的,就是确实有点儿睡眠不足。   也难怪,亲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睡不好是正常的。   姜老二这会儿不在病房里,因为他跟姜一顺轮班,所以姜一顺要是白天守这里,他就晚上再来,白天在附近的招待所睡觉。   姜父这会儿也在睡觉,许菱双轻轻走了过去,开始给姜父做检查。   检查过后,护士进来换氧气瓶,许菱双就拉着姜一顺走出去,在走廊里,她说:“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之前我爸连我都没说,他的脾气你们也知道的,全家只有我妈一个人知道。等拖到人都快不行了,我妈才告诉我们兄妹几个的。”姜一顺说:“我也没有办法。”   “你也不容易。”   “嫂子,是不是只有换心一条路了?”   许菱双说:“是的,只有这一条路了。如果不做换心手术,大概也就是看他自己能熬到几时了。”   正说着,林主任也走了出来,他说:“小许,我们去找李教授,看能不能看一看患者的病例。”   姜一顺带着他们去了李教授的办公室,李教授这会儿刚好有空,看见林主任他还是很热情的,两个人先聊了一会儿家常,就开始说起正题了。   “既然病人家属同意给你们看,那你们就看吧。手术是势在必行的,只要家属同意,我们立刻就会为他进行手术。”李教授说:“我个人之前做过的换心手术其实也是成功的,只不过病人终究没能熬过排异反应。有当时的经验在,我觉得这次的成功率和存活率都会提高。”   林主任跟许菱双花了一点时间看完姜父的所有病例和各种检查报道,林主任说:“李教授,如果您进行手术的话,我们可以进去观摩学习吗?您知道的,心脏移植手术在国内很少很少,可能到我退休都不一定能再次遇到这样的机会了,所以我很想进去学习一下。”   李教授说:“你们进去学习是可以的,但让这个小女娃上手术台是不行的。”   许菱双点头道:“这个我做不了,但也想跟您学习。”   大概是她的态度非常坦诚,李教授的面色好看了一点,他说:“这是非常重要的手术,但目前我们还没有说服患者的家属同意。”   这会儿,国内的换心手术非常罕见,可以说几乎没有,所以每一个患者其实都是试验品。   加上有些人的思维还很保守,觉得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还是保留一个全尸比较体面,所以就算李教授很想做这台手术,但最后能不能进行,还得看姜家人的回应。   姜一顺说:“等我爸醒来,我会清清楚楚告诉他,让他自己决定的。”   姜父睡醒后,姜一顺将换心手术的事情说了一遍。   姜父虽然身体已经很差了,但思维是非常清晰的。   他说:“那就做吧。”   “爸爸你想清楚了吗?”   “这有什么不清楚的?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既然李教授说这对人类的进步有贡献,那就做吧。我这一生都在贡献,临到去世,还能继续做贡献,也是一件好事。”   姜父的话让姜一顺立刻红了眼眶,他握住姜父枯枝一般的右手,低声说:“好,我会告诉李教授的。”   “还有,要是手术不成功,那就把我的遗体捐献给他们做研究,你可要记好了。”   “我记好了。”姜一顺趴在床边,哭成了一个傻子。   患者和家属都同意手术,各种同意书签下来后,姜一顺开始给全家人打电话了。   姜家人都不缺钱,不管远的近的都坐着飞机赶过来了,最迟一个到达的姜玲玲,也是在一天半后就过来了。   秦远在接到许菱双的电话后,也请了假飞了过来。   他跟姜家的感情是不一般的,当初姜家也给过他很多帮助,他作为一个晚辈,这种时候确实应该陪在这里。   姜玲玲没想到自己会在医院看到许菱双,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许菱双居然还像当初第一次去他们姜家时那样年轻娇艳,时光好像没有在她的脸上刻下任何痕迹,她看上去依旧是那个让人惊艳的娇俏大美女。   “你怎么会在这儿?”姜玲玲看了看许菱双纤细婀娜的身材,又看看自己因为生孩子变粗壮的腰,微微有些叹气。   许菱双说:“我是跟医院的主任一起过来的,我们得到了李教授的许可,可以在手术的时候进去观摩学习。”   “是了,我听大哥说,你好像做了医生。也真是奇怪了,你一个初中没毕业的也能做医生。”   许菱双没说话,一旁经过的林主任却说:“小许早就大学毕业了,而且她同时具有中医和西医的资格。”   姜玲玲说:“这还真是看不出来。”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林主任说:“这也是姜家的人?怎么说话这么没礼貌啊。”   “我们以前有点儿小过节。”许菱双笑了一下,道:“林主任现在去招待所休息吗?”   “对,要去休息了,明天就要做手术了,我还挺激动的,生怕今晚睡不着。”林主任说:“你还不回去招待所?”   “秦远应该已经下飞机了,他会第一时间过来看望姜叔叔,等他过来之后,我再跟他一起过去休息。”   “好,那我先过去了啊。”   林主任走了之后,许菱双继续翻看从李教授那里借来的资料。   这些资料是当年第一次换心手术留下来的,一开始李教授不想借给她看,但耐不住许菱双一直恳求他,他觉得这年轻人学习态度不错,就还是借出来了。   资料看得差不多了,秦远也到达了医院。   “菱双。”秦远拎着一个行李袋,单手将许菱双搂住了。   “快去看看姜叔叔吧。”   许菱双陪他走到病房门口,但自己并没进去,只是等在外面。   秦远进去的时间并不长,大概十几分钟就出来了。   姜一顺红着眼睛跟他一起走出来,秦远说:“别哭了,我听菱双说,李教授对这次的手术还是很有信心的。”   “我知道,但我就是担心。”姜一顺说:“我爸倒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姜叔叔的心胸,自然是不一样的。”秦远说:“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要不要先去睡一会儿?你这么熬着也不是办法啊。”   “不了,左右也就是明天了,不在乎这么一个晚上了。”姜一顺苦笑了一下,“你跟嫂子先去招待所休息吧。”   秦远跟许菱双去了招待所,虽然两个人有好几天没见过了,但俩人都没有什么亲热的兴趣,只是抱在一起睡了一个并不算踏实的觉。   第二天去了医院,他们骤然发现了不少陌生面孔也等在这里。   林主任说:“都是过来想观摩手术的,不过他们来晚了,他们进不去。幸好我们来得早,只有我们俩能进去观摩。”   许菱双点头道:“我一定要好好学习。”   人群里有认识林主任的人在,他很羡慕地看着林主任,低声说:“你消息也太灵通了吧,我们本地的都是才知道消息的,你一个外地的怎么前几天就过来了?”   “运气好。”林主任笑了一下。   进手术室之前,姜一顺低声对许菱双说:“嫂子,你能陪我爸进去,有个熟人在,他可能也会安心一点的,谢谢你了。”   许菱双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在这种手术面前,没有人能说出什么放心的话,所以只有沉默。   手术是由李教授主刀的,林主任和许菱双安静地站在旁边观摩学习。   每个人的心情都很紧张,手术看起来还是比较顺利的,但在进行到第二个小时的时候,李教授忽然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其中一个助手低声问道。   李教授不说话,他满头是汗,面色苍白,两只手就那么停在那里。   助手上前一步扶住李教授:“教授,您……”   “应该是脑梗。”林主任的手脚都开始发抖了,“现在怎么办?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助手说:“手术停止。”   “停止了……病人怎么办?这不挺顺利的吗?”林主任抖着声音说。   “我们做不了,林主任能接手吗?”助手问道。   林主任摇摇头:“我……我不能……”   “那就只能终止了,虽然很遗憾,但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得尽快把教授送出去治疗。”   许菱双忽然说:“可以让我试试吗?”   所有人一惊,全都看向她。   “你?”助手说:“不要开玩笑了。”   “反正你都要宣布手术终止了,那给我试一下有什么关系?结果不是一样的吗?”许菱双说。   “随便你。”助手道:“我要送教授出去。”   许菱双镇定地走过去,她说:“请林主任做第一助手。”   “这……好!”林主任也赶紧站了过去。   他们进来的时候早就穿得全副武装了,所以这个时候可以直接开始手术。   许菱双深吸一口气,双手凝聚异能,开始接手李教授未完成的部分。   剩下的助手是不相信许菱双可以继续完成这台手术的,但已经到了这一步,大家也都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而之前的第一助手带着李教授出去后,外头等着的人已经快要崩溃了。   姜母当场昏倒,姜玲玲哭着抓住助手的胳膊吼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爸爸怎么办?我爸爸怎么办?”   那些等着手术消息的外院医生们也在纷纷议论,有人说:“怎么会这么不凑巧?”   “李教授都出来了,里头怎么样了?怎么还是手术中啊。”   “对啊,谁在做手术啊?”   秦远看着那道门,心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他觉得这时站在手术台前的,肯定是他的宝贝许菱双。   一个多小时后,手术室的大门被打开,许菱双跟林主任走了出去。   “我爸怎么样了?”   “手术怎么样了?”   姜家的人团团围了上来,许菱双说:“手术应该是成功了,但之后会怎么样,还不知道。”   一个医生在外面喊道:“手术是谁做完的?”   “是林主任吗?”   林主任说:“不是我,是许菱双医生接替李教授完成的。”   门前忽然鸦雀无声,好一会儿,姜玲玲尖叫道:“你们是不是疯了?这个女人又不是专家又不是教授,你们让她接手这么重要的手术?我爸爸要是被她害死了,你们谁负责?”   林主任说:“许医生不接手,你爸爸一定会死。现在许医生接手完成了手术,存活的希望还有一半。”   外院的医生们将许菱双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手术的具体情况。   许菱双摆摆手,表示自己暂时没什么好说的。   姜父被送去了无菌室,许菱双跟林主任一直守在外面,他们俩心里都很清楚,这个晚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凌晨两点半,姜父的心跳突然停止了,早有准备的许菱双、林主任和本院的五六个医生冲了进去,大家不断轮流,拼命地给姜父做心肺复苏,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之后,许菱双他们又守了好几天,姜父的情况慢慢趋于稳定。   李教授已经可以下床了,他当时确实是轻微脑梗,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突然生病。   在下床看过姜父的情况后,李教授轻轻道:“小许,感谢你。” 第102章   许菱双说:“您不用说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任何有把握的人都应该这样做。”   何况躺在手术台上面的人是她认识的长辈,如果当时结束手术,那么姜父会立刻死亡。   但选择手术,生存的机会就变大了。   甚至,许菱双应该感谢这次的机会,让她能够亲自感受如此重要的手术。   经验,对他们临床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像李教授这样的权威,也是靠着一台一台的手术累积出来的。   李教授说:“之前我怀疑过你,觉得你不自量力,但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一天。你们李院长没有说错,你确实是一个天才,值得用心培养。我从未见过一个年轻医生,同时能够胜任脑外和心外的重大手术的。你啊,要是我们医院的人就好了。”   “您过奖了。”许菱双知道自己不是天才,她在学习方面非常刻苦,连抽血、缝针这样的小事情,她都练习过很多很多遍,班里任何一个同学都比不上她的练习量。   现在,她也不过是仗着有一点点小异能,两只手的稳定程度跟别人不一样罢了。   在异能的加持下,她能做到每一个步骤都像机器一样精确,而其他人做不到,差距就在这里显露了出来。   “你是个谦虚的年轻人,这一点也很好。”李教授继续说:“关于这次手术的论文,我觉得应该让你来写,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问我,当然,你是第一作者。”   医学期刊已经重新面世了,许菱双手头就有一篇正在写的关于胶质瘤手术的论文,毕竟评职称还是要看这个的。   但心脏移植手术的论文是不一样的,因为案例太少,所以不管成功与否,在这个时候,只要面试,就一定会引起轰动。   许菱双说:“这样不好,我只是接手了手术……”   “这种事,你就老老实实听前辈的话吧。”李教授笑了一下,“我已经有第一篇换心手术的论文了,这次的这篇,应该由你来写。如果不是你,患者当时就已经没救了。现在患者的情况趋于稳定,后续,我们会想尽办法让他活下去的,这将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那好,我就听您的话了。”许菱双点点头,决定接下这桩好事。   秦远已经飞回家了,许菱双跟林主任在这里多待了几天,打算多记录一些数据。   不过再过几天他们也该回去了,李教授答应过,后面的情况都会及时告诉许菱双,数据也会跟她分享。   姜父还需要在无菌室里住上很久,挺过排异反应。   就像李教授说的那样,这是一个漫长而辛苦的过程。   姜家的其他人知道短期内不会再有消息,便也陆陆续续回去恢复上班生活了。   走之前,姜玲玲找到了许菱双,对她说:“我哥让我来给你道歉。”   “不用。”许菱双的态度很冷淡,她跟姜玲玲这种人没什么可说的,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交集,道歉也好不道歉也好,都是虚的。   “是你自己说不用的。”姜玲玲拎着行李包,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她又转过头叫住了许菱双。   许菱双有点不耐烦地问道:“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儿,我就是觉得你本事还挺大的,连这种手术都能做。”姜玲玲一脸嫉妒地说道:“当初不过是个乡下的小学教师,连三年级都教不了的人,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医学天才。许菱双,你挺能耐的啊。”   “那当然,没有能耐还做什么天才?你们普通人哪里懂?”许菱双故意冲她甜甜一笑,夹着文件转身走了。   姜玲玲气得直跺脚,刚刚离开病房的姜家老二说:“你又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我生气也不行吗?”   姜老二看了一眼许菱双婀娜的背影,笑了一下说:“你嫁出去也好几年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蠢,怪不得妹夫天天在外头喝酒不愿意回家呢。”   “二哥,你什么意思?有你这样说自己妹妹的吗?”姜玲玲扯住了姜老二的袖子。   “我也是实话实说而已,谁都知道许菱双是天才医生,什么高难度的手术都可以做,而你这种普通人却选择跟她闹矛盾。万一有一天,你也遇到爸爸这样的情况,就算你想请这位天才过来救你,只怕人家都懒得看你一眼呢。”姜老二说:“你不蠢,谁蠢?”   说完,他就走了。   姜玲玲站在原地愣了好久,直到姜母走出来,才把她唤醒。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不是三点的飞机吗?现在都几点了?”姜母说。   “啊,我忘了!”姜玲玲慌慌张张地朝外跑。   姜母看着女儿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妈,怎么了?”姜一顺走了过来。   姜母低声说:“你们兄弟三个,我都不怎么担心,尤其是你,聪明能干,不管你爸爸在不在,你也能好好的升上去。唯独你这个妹妹,结婚前吹了好几个,结婚后家无宁日,三天小吵两天大闹,光是离婚就提了好几次了。现在人家是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不敢对你妹妹怎么样,但要是有一天,你爸爸不在了……”   姜一顺说:“妈,要是到了那一天,妹夫想离婚,就让他离吧。我跟妹夫谈过好几次,其实他真的很痛苦。虽然这是我妹妹,但我还是愿意帮妹夫说一句话的。这几年,他真的不容易。”   “也是,我只考虑到自己的孩子,反倒忽略了别人家孩子的感受。”姜母说:“算了,这种时候,我也没心情去管你妹妹了。”   姜父情况稳定,许菱双跟林主任回程的那天,是姜一顺跟着司机一起送他们去机场的。   “嫂子,这次真的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爸早就不在了。”姜一顺红着眼眶说道。   许菱双说:“现在说感谢的话还太早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叔叔到底能挺多久。换心之后,最大的难关就是排异。”   林主任也说:“只能看病人自己的造化了,不过目前看来,他的情况还是比之前那一例好很多的,我们对此要有信心。”   “哪怕多活一个月、一天,对我和我妈来说,都是一种慰藉了。所以,这句感谢是必须的。”姜一顺道。   “顺子,你跟你妈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我看你爱人已经带着孩子回家去了。”许菱双道。   “没办法,她要上班,孩子又离不开她,只能让她先回去。至于我,已经请了长假,等我爸什么时候真的稳定下来了,我们才会一起回去。”   “那好,如果后面有机会,我还会来京市看你们的。”许菱双道。   回到省城后,许菱双再一次成为了医院的焦点,所有人都来打听换心手术的事情。   许菱双觉得这样太耽误工作了,所以自己找到了院报的编辑,把换心手术当时的整个过程描述了一遍,让院报加班加点印了出来。   之后,谁来问换心手术,她就会指着院报说:“都写在上面了,非常清楚,一个字一个情节都没漏,直接看院报就行了。”   于是,院报成了抢手货,医院几乎人手一份。   天气渐渐变冷,但许菱双成功换成换心手术的热度并没有降下来,相反,连其他医院的人也来打听了。   好在许菱双让院报多印了很多,见到这些访客也会送上一份院报,让他们自己去看。   京市那边几乎每天都会跟许菱双通电话,每个星期也会将数据寄一份过来给她。   从电话和数据中,许菱双得知姜父因为一次排异反应差点出事,但终究还是挺下来了。   “希望还是很大的,患者的求生意志非常强大。”李教授是这样说的。   许菱双说:“姜叔叔是老革命,意志力自然是常人无法比较的。其实,我个人也比较看好他这次的存活时间。”   天气越来越冷,许菱双那篇关于胶质瘤的论文已经登出来了,职称评审也通过了。   工作上顺风顺水,家庭又和睦安宁,许菱双成为了很多人羡慕的对象。   不过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每天除了上班下班,看上去跟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也没人知道她现在越来越有钱了,银行里的存款多到她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李桃终究还是做起了批发,许菱双再次提供了资金,支持李桃大干一场。   李桃没有盲目做事,她先是跟很多小摊主和店主们谈好了进货的事情,承诺会给他们一个很好的价格,并且收到了定金。   这些摊主就像许菱双说的那样,如果能坐在家里就进到货,当然比自己辛辛苦苦去南边来的简单。   毕竟,一个人在火车上坐几十个小时的硬卧,还要扛着那么多货物走来走去,那个辛苦的滋味,没尝试过的人是不会知道的。   李桃带着第一批订货的单子再一次去了南边,然后,她在李冰的帮助下,找到了大供货商和厂家,用低价进来了自己的第一批货,然后用集装箱运了回去。   “砸了这么多成本进去,这次这批货要是卖不完,我就没脸见许老师了。”李桃是这样跟李冰说的。   李冰却笑着说:“那些人都下了定金了,怎么会不要这批货呢?你啊,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李桃跟着货物一前一后到达省城。   之后,休假的岳志峰和李桃请来的帮工跟她一起将货物送去了她提前租下的一间仓库。   结果比李桃想得好多了,她不光卖掉了之前被定走的那批货,还有很多小摊主和店主慕名找了过来,也想从她这里进货的。   李桃正式从零售小摊主变成了批发商,因为她自己必须不断跑南边订货,所以,她请了一个读过书的员工,留在仓库这边接订单和发货,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她很有信心将许菱双初期投资进来的钱在两个月内赚回来。   周五的上午,许菱双下班回到家,稍微睡了一会儿就开始看资料,等到下午五点,她去托儿所接陶陶,顺便把邻居家的小孙子也领了回来。   两个小娃娃放下小书包就去院子里做游戏,白嫂在厨房准备晚饭,许菱双坐在走廊下一边看孩子一边开始动笔写换心手术的论文。   吉普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小陶陶高兴地喊了一声:“爸爸回来啦!”就兴冲冲地朝外跑。   果然是秦远回来了,他停好车,抱住神气活现的儿子,笑着说:“陶陶想不想出去玩啊?”   “想啊想啊,去哪里玩?”陶陶抱住了爸爸的脖子。   秦远抱着儿子走进院子里,然后坐到许菱双的旁边。   “就咱们隔壁市,新开发了一个什么景点,我听人说还挺有趣的。反正明天你妈妈也休息,不如我们全家人开车过去玩一趟。离得近,不用在外头住宿。”秦远说。   小陶陶很兴奋,立刻说自己要去玩。   许菱双看了看刚刚动笔的论文,又看看秦远那双温柔深邃的眼睛,她败下阵来,笑着说:“好,明天出去玩。”   既然决定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全家人就坐上吉普车,开始朝着隔壁市进发了。   小陶陶兴奋极了,白嫂也挺高兴的,秦家从来没把她当成外人看过,不管是吃饭还是出去玩,只要她愿意,就一定会带上她。   一个多小时后就到了目的地,许菱双一看,这里是一个大型公园,才刚刚八点钟,大门就已经开了。   新修的公园都挺有趣的,加上这里大概是模仿了大城市的公园,弄了不少新玩意儿出来,小陶陶玩得满头大汗,高兴地舍不得离开。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还来这里玩?”小陶陶骑在秦远的脖子上,兴奋极了。   许菱双说:“妈妈要看看下次周末休息是什么时候,到时候就能带你过来玩了。”   “好,那你回家就看哦。”小陶陶也知道妈妈的休息时间是不固定的。   几个人走出公园的大门,白嫂手里拎着一兜秦远给小陶陶买的玩具和零食。   坐上车后,白嫂给小陶陶喂了一点水,没过一会儿,他就躺在许菱双的怀里睡着了。   “今天是真的玩累了。”白嫂笑着说。   许菱双低头在儿子的额头亲了一口,笑着说:“是啊,他很少这么早就睡着的。”   因为离得近,开车回到省城也才五点半。   许菱双看了看路边的建筑物,道:“前面就是桃子租的仓库,她这几天人在省城,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可以顺便接她一起下班。”   “好啊。”秦远继续朝前开。   又往前开了一点儿,秦远说:“前面在冒烟,好像哪里着火了。”   许菱双探出车窗看了一眼,道:“好像就是桃子他们仓库那一块。”   “不会就是桃子的仓库吧。”白嫂道。   没想到真的被白嫂说中了,他们开车到地方的时候,果然看见李桃的仓库正在冒烟,有好几个人拎着水桶正在帮忙救火,但是没有看到李桃。   许菱双把陶陶抱给白嫂,跟秦远下了车就开始找李桃。   “有人看见李桃了吗?”许菱双大声喊道。   “在……在里面抢救货……”一个年轻姑娘带着哭腔大声道。   许菱双一看,这姑娘就是李桃请的员工,她立刻抓住姑娘的胳膊,大声道:“桃子在里面?这里着火多久了?”   “我……我不知道,我去上厕所了,李姐一个人在仓库……等我回来,就看到里面冒烟了……我喊李姐,她没答应……”   许菱双对秦远点点头:“我进去找桃子,你问问他们有没有报警。”   秦远还没说话,许菱双已经一个人冲进浓烟滚滚的大门里了。   “桃子!桃子!”   仓库是一间很大的屋子,里面放了很多堆起来的箱子和麻袋,许菱双在身体外面罩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在里面拼命寻找李桃。   通常,在火场失去踪迹的人都是因为吸入了过量的烟雾而导致昏迷。   许菱双估计李桃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没有一点回应。   她一路从大门找到了最里面,虽然有水雾的保护,但她还是觉得很难受,毕竟火势不小,水雾虽然能隔开她和火苗,但不能完全隔开热度。   “桃子!”   视力极好的许菱双在最后一排堆起来的货物后面看见了一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可是这一排烧起来的麻袋彻底隔开了她和李桃,她进不去,昏迷的李桃也出不来。   电光火石间,许菱双忽然伸手在麻袋没着火的地方一拍,这个麻袋就消失了。   她连着拍了好多下,消失的麻袋让出了道路,许菱双立刻跑过去背起桃子,走出来之后,又将刚刚收进空间但已经熄火的麻袋重新放回了原地。   “出来了!出来了!”   “天啊!真的把人就出来了!”   “救人的是个女同志!”   ……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许菱双背着李桃大踏步跑了出来。   水雾悄悄的消失了,许菱双咳嗽了几声,立刻把李桃放到不远处一个安全的地方躺平。   “菱双,你没事吧?”秦远心惊肉跳地跑了过来,“消防队正在朝这边赶。”   许菱双说:“我没事,有事的是桃子,她肯定吸了很多有害气体进去,我来给她做人工呼吸。”   一下、两下、三下……   许菱双认认真真给李桃做着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围观的人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没人敢说话,全都静悄悄地看着她们。   治疗异能随着心肺复苏的动作进入了李桃的身体里,许菱双在心里轻轻地喊道:“桃子,快醒来,快醒过来!”   不知道是治疗异能起了作用,还是心肺复苏起了作用,李桃的呼吸变正常了。   “送医院!”许菱双看了一眼秦远,跟员工小姑娘一起抱起了李桃。   车子飞奔去了最近的医院,李桃被送到了急诊室。   “这是怎么了?”医生问道。   许菱双说:“她在火场里面昏迷,应该吸入了很多有害气体,救出来的时候我给她做了人工呼吸,现在呼吸正常,但心跳过快。”   “人工呼吸?你是医生?”那人看了她一眼。   “我是军区医院的急诊医生。”许菱双道。   “好的,我知道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了。”   许菱双自觉地退出了急诊室,走到了秦远的身边。   “你真的没事吧?”秦远抱住她,拿出手帕擦了擦她额头上的细汗。   “我没事,你知道我没事的。”许菱双指的是自己的水系异能。   秦远说:“桃子也不会有事的。”   “恩,秦远,你回去告诉桃子的家里人,我在这里守着就可以了。”许菱双道。   秦远看了看许菱双的模样,有些不放心地说道:“算了,我花钱请个人去跑腿就好。”   他找了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去军区大院报信儿,自己则一直陪在许菱双的身边。   等李桃的公公婆婆赶过来的时候,李桃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人还没醒,这会儿正吸着氧躺在那里。   “我们给小峰也打了电话了,估计过一会儿就能过来了。”岳志峰父亲道。   岳志峰母亲看着昏迷不醒的李桃,开始抹眼泪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呢?你说她一个女同志,安安心心上个班不好吗?非要去做什么买卖,要是不做买卖,不就没有这回事儿了吗?”   “你又在瞎说,做买卖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岳志峰父亲道:“你快别哭了,医生不是说了,人没什么事儿,住几天院观察一下就没事了。”   许菱双说:“既然桃子没事,我跟秦远就先回去了。”   许菱双跟秦远走出医院,秦远说:“白嫂已经带着陶陶回家了,我们也回家?”   “不,去仓库。”许菱双说:“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必须查清楚原因。”   他们带着店里的那个年轻姑娘重新回到仓库,这个时候,火已经被熄灭了,消防员们也准备收工回去了。   秦远过去找人问了一下,那人说:“失火的原因还不清楚,不过后面我们会做调查的,等报告出来了,你们就会知道了。”   许菱双站在路边询问那个年轻姑娘:“现在桃子没事了,你也别哭了,我问你,这次仓库里面都进了什么货?”   姑娘想了想,说:“我记下来的有口红、粉底、眉笔、腮红、化妆镜、小手帕、内衣……”   她一件一件的说,许菱双听完之后,道:“没什么容易起火的东西。” 第103章   姑娘说:“对啊,里面都是我们女同志用的东西,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而且这一批货主要是冬天新到的毛线衣和丝巾什么的,我跟李姐又不抽烟,身上连火柴都没有。我就出去了十几分钟,谁知道回来就这样了……”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幸好李姐没什么大事。”   许菱双看了看仓库那个一团狼藉的大门,说:“这间仓库只有一个大门吗?后面有没有后门?”   之前进去救人的时候太混乱,她也没看清里面的环境。   “后面没有后门,不过后头那面墙上有个很小的窗户,都要靠近屋顶了。”姑娘随手一指。   “你们在这里用煤球炉吗?”许菱双又问道。   “不用煤球炉,这里租来是做仓库的,之前房东说过,不给在这里用煤球炉,其他炉子也不给用。不过房东家就在前面,我每天早上过来,会去房东家冲两个暖水瓶的开水拎回来喝。至于吃饭,我中午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回家吃,所以这里根本不需要用煤球炉。要是想用,去房东家借用就行了。”   “你们还用了别的电器吗?或者自己拉了电线进来?”不过许菱双到处看了看,也没看到什么拉了电线的痕迹。   姑娘说:“没有,我跟李姐都是女同志,我们也不懂这个,仓库里面有两个电灯,已经够用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收音机,但收音机是用电池的呀。”   正说着,两个警察过来询问情况,知道姑娘是这个仓库的员工,起火前后也在这里,便先问她一些事情。   许菱双一个人绕到了仓库的后面,看到了姑娘说的那个小窗户。   窗户确实很高,差不多就在屋顶的下面一点,小小的两扇窗户,大概是为了通风换气,所以全都打开着。   今天虽然是个晴天,但前天省城曾经下过一场大雨,屋后的地面是泥土地,加上这里背阴,所以这片泥土地到现在还是湿润的。   光线比较昏暗,但许菱双视力很好,还是能看到一些痕迹的。   她仔细观察地面,发现这里除了有一些杂乱的脚印外,靠墙的地方还有四个方方正正的小印子,刚好就在小窗户的下面。   “看印子,像是四个脚的高凳子。”秦远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响了起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手电筒,一道光束正朝这里照了过来。   许菱双扭过头去看了他一眼,道:“你也过来了?”   “我看你不在前面,就猜到你会来周边看看。怎么了?是不是怀疑起火是人为的?”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这一排房子有不少都被当做仓库使用了,但别人的仓库怎么没事?独独就桃子的这一间烧起来了?而且桃子跟那个姑娘不抽烟,身上连火柴都没有。我之前想过是不是电路的问题,但整间仓库好像只有屋顶有两个白炽灯,也没有拉过别的电线,又不用煤球炉子,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起火?所以,我觉得人为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秦远说:“我跟消防员聊过了,你猜起火点的位置在哪里?”   “不会就在窗户的下面吧?”   “没错,起火点就在这个小窗户的下面。所以虽然还不能判断起火的原因,但从这里的凳子脚印来看,极有可能是有人踩着高凳子,把什么火源从上面的小窗户丢进去了。”秦远道。   许菱双说:“你跟警察说了吗?”   “还没,不过他们应该马上就要过来了。”   没过多久,屋后的脚印和凳子印就被警察取证保存了。   但仅有这些线索还是不够的,这一片地方人来人往,光是找嫌疑人就很麻烦了。   许菱双和秦远给过口供之后就回到了家,白嫂做好饭一直在等着他们,见他们进门,就赶紧走过去问道:“怎么样了?桃子救回来了吗?”   “医生说还要住院观察几天,不过目前没事了。”许菱双一边洗手一边说。   “谢天谢地,没事就好。不过,当时你也太勇敢了,居然就那样冲进去救人了。”   “一时情急,就冲进去了。”许菱双没有解释太多,只问:“陶陶还在睡觉?”   “对,一直在睡觉。虽然没吃晚饭,不过他下午吃了不少零食,我觉得睡觉比较重要,就没喊他起来吃晚饭。明天早上估计他会醒得早,到时候早点给他吃早饭就行了。”   许菱双点点头:“那我们吃饭吧,我是真的饿了。”   使用异能是非常消耗体力的一件事,之前是她心里装着事儿,所以一直没察觉,现在回到家放松下来,许菱双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   三个人坐下来吃简单的晚饭,吃完后,许菱双立刻背上自己的斜挎包,又去医院上班了。   秦远说:“你今天很累了,要不然,跟医院请个假,明天再去上班吧?”   “不行,班都是排好的,我不去,急诊就少一个人。”许菱双说:“我吃饱了,力气就恢复了,你不用担心我。”   “那晚上没事儿的时候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下。”秦远本来想自己开车送她过去,但被许菱双拒绝了。   她一个人开车去了医院,正常开始上班。   这天晚上并不怎么忙,许菱双还睡了一会儿。   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忽然来了好几个因为车祸送过来的伤者,急诊一下子忙了起来。   许菱双立刻去给所有的伤者进行快速的全身检查,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同志躺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等她走过去,那男同志忽然说:“医生,这是我的手指,你看还能接回去吗?”   许菱双跟旁边的彭护士一看,两个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那人的左手断了三根手指,不知道是谁给他做了应急处置,用东西死死的绑住了左手手腕,他自己用右手拿着那三根掉下来的手指,整个人好像还在做梦一样。   张医生从后头看了一眼,整个人炸了:“这怎么整?”   许菱双说:“立刻抽血化验,准备手术。”   张医生说:“这左手是不是废了?”   “不,手指断开时间不到两个小时,我看看能不能把它接回去。”许菱双很冷静地说道。   “你不是开玩笑的吧?这能接回去?神经都断裂了。”张医生说。   “试试看吧,万一呢?”   “那其他伤者怎么办?”   “只检查了两个,黄衣服那个女同志是左边大腿骨骨折,其他没事。寸头大胡子的那个男同志是轻微脑震荡和左臂骨裂,都是小问题。其他的,你们自己先解决吧。”许菱双说着,就急匆匆地去准备手术了。   张医生跟过去给她做助手:“我想看看你怎么把他的手指接回去。”   许菱双说:“我没有把握的,只是试试看。”   “说不定就成了呢?”   手术的难度比许菱双想象中的更加困难和复杂,手指是非常精巧的结构,她必须将所有断开的血管、肌腱和神经全都缝合回去。   而她只能靠肉眼和异能分辨这些结构,时间一长,她觉得体力消耗得有点儿过头。   现在是冬天,但许菱双很快就满头大汗,护士帮她擦过一遍又一遍。   张医生其实也很紧张,手术过程太过精细,她在旁边看着都有些手抖,但许菱双的一双手却稳定得好像机器一般,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等到三根手指全都缝合过去后,张医生看着缝上去的断指开始了血液循环,她整个人惊喜道:“是不是成了?”   许菱双说:“该缝回去的我都缝回去了,但肌腱和神经的事情很难说,就算之后全都长好了,也不一定能有用。”   “以后是不是还得做长期复健?”   “肯定要做,要是他本人坚持不下来,估计也不行。先别想这么远的事情了,先观察几天手指的情况吧。万一没几天就坏死了呢?”许菱双道。   “凭你的技术,我觉得应该不会坏死的。”张医生道:“也只有你能做这个了,我是不行的。”   走出手术室,其他几个伤者的救治也已经完成了,许菱双长出一口气,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又快速地吃了几块巧克力。   现在,巧克力是她必备的一样东西,在办公室、值班室、护士站,她都会放上一盒子,随时拿到随时可以吃。   “妈妈。”小陶陶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许菱双有些意外地站起来,然后朝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走过去。   来的果然是小陶陶,他穿着浅蓝色的小袄子,下面是深蓝色的裤子,头上戴着一顶洋气的毛线帽,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布袋子,正迈着小短腿非常认真地在走廊里走路。   他的小身影后面跟着白嫂,白嫂手里拎着一个大布袋子,满脸是笑地看着陶陶。   “陶陶。”许菱双走过去,冲儿子挥挥手。   “妈妈。”小陶陶欢快地扑进了许菱双的怀里。   “你怎么来了?”她把儿子抱了起来。   小陶陶很认真地说道:“来给妈妈送午饭,白奶奶包了饺子,很好吃的。我们用衣服把饭盒包起来了,肯定还是热的,妈妈你快吃午饭吧。”   许菱双这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她笑了一下,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哎呀,许医生,这是你儿子?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啊?”几个护士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夸奖小陶陶。   小陶陶不怕生,挨个挨个地跟她们打招呼。   他长得粉雕玉琢的,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上去特别机灵,护士们喜欢的不得了,轮流抱着他不放手。   小陶陶被她们全都抱过了一遍,就一本正经地说道:“几位阿姨,现在已经很晚了,我想陪妈妈一起吃午饭,不知道可不可以呀?”   “当然可以呀。”护士长说:“你要陪妈妈去哪里吃午饭呀?去食堂吗?”   “不去食堂,我给妈妈带了饺子。”   “真乖。”护士长说:“这孩子口齿这么伶俐,脑瓜子又灵光,以后肯定跟许医生一样能干。”   “是啊,许医生,我们不打扰你了,你快跟儿子一起吃饭吧。”   许菱双目送她们离开,就抱着小陶陶带着白嫂去了户外的凉亭坐下。   白嫂把带来的饭盒打开,道:“是白菜猪肉馅儿的,没包韭菜,你上班时候吃韭菜怕味道重。”   白嫂在这方面是非常细心的,许菱双道了谢,又说:“你们都吃过了吧?”   “吃过了,我们今天吃得早。”白嫂说:“反正在家没事做,就干脆给你送饭来了。你们今天是不是还很忙啊?”   许菱双一边吃饺子一边说:“急诊嘛,就是这样的,一阵一阵的。”   “我打算过一会儿就带着陶陶去看看桃子,你说她在三医院啊?”   “对,在三医院,那你们去的时候可得买点儿水果,一会儿我去办公室拿钱给你。”   “不用,小远早上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买水果的钱,他说明天早上会直接过来接你下班。”   许菱双笑了一下,道:“他最近怎么这么有空?”   “谁知道?估计是担心你呢。我们陶陶听说妈妈昨天见义勇为救了李桃阿姨,所以今天一定要过来看看妈妈呢。是不是?陶陶。”   小陶陶点点头,他拉住许菱双的左手,非常认真地说道:“妈妈是大英雄,我为妈妈骄傲。”   小陶陶的五官特别想许菱双,但每次一本正经说话做事的时候,就有秦远的影子浮现出来。   许菱双亲亲他的小脸蛋,道:“你也是妈妈的骄傲。”   白嫂跟小陶陶陪她吃了一顿午饭,就收拾了饭盒去三医院探望李桃了。   第二天早上,许菱双背着包走出大楼,迎面就看见了秦远那张迎着朝阳的微笑的俊脸。   他穿着一身军装,肩宽腰细腿长,站那儿跟模特似的。   时光对这个男人是非常优待的,这些年,岁月只给了他成熟稳重,却没有给他皱纹和松弛。   他的面孔依旧像当初那样年轻光洁,又因为坚持不懈的锻炼,所以身上全是紧致的肌肉线条。   “哟,小伙子,来接你对象啊?”许菱双站在几米外,笑盈盈地看着他。   秦远点头说:“对啊,来接我对象,你瞧见她了没有?”   “不知道,你对象长什么样啊?”   “我对象啊,只要你往前一看,人群中最漂亮最有气质的那一个就是她了。”   “那小伙子很有福气嘛,找到这么好看的对象。”许菱双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远上前几步把她抱了起来:“对象,想我了没有?”   “太忙了,没时间想你。”许菱双道:“不过看到你我就高兴了。”   这是实话,他们急诊这两天真是忙得晕头转向的,昨天凌晨又来了几个打架出事儿的男青年,其中一个脑袋被打破了,许菱双给他做了紧急开颅手术,人到现在还躺在那儿昏迷不醒呢。   外面人多,秦远只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我知道你特别辛苦,走吧,先去看看桃子,然后就回家睡觉。还是老规矩,我会认认真真帮你按摩放松的。”   秦远开了许菱双停在停车场的吉普车,两个人直接去了三医院。   “许老师!”   李桃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一看到许菱双,她就眼泪汪汪地拉住她的手,拼命地向她道谢。   岳志峰说:“我听警察说了,当时是许老师冲进火场把桃子背出来的。那么大的火,消防员也没赶过来,要不是许老师,我真的不敢想象……”   许菱双说:“都是自己人,你们还跟我说这种客气话吗?”   “就因为是自己人,所以才要好好道谢。”岳志峰说:“我已经让人去做锦旗了,过几天我就送到军区医院去。”   许菱双推辞道:“你们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不过锦旗就不用了吧……”   “不不不,锦旗是需要的。”岳志峰说:“这种见义勇为的大事情,当然要告诉所有人啊。”   “好吧,随你们。”许菱双赶紧换了个话题,道:“知道起火原因了吗?”   “还不知道,哪有这么快的?”岳志峰说:“不过警察说,被人放火的可能性很大,还问了桃子很多问题,比如有没有仇家啊,有没有谁讨厌她啊……”   李桃说:“许老师,我人这么好,怎么会有人讨厌我啊?我真的想不明白。”   “你人确实很好,但这个人可能是你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呢?”许菱双道。   秦远也说:“最近市里也有人跟桃子一样开始做批发生意了,但桃子是他们那一片摊贩中第一个开始做批发的,所以已经积累了一批客户。要是有人想从桃子这边抢客户,那么烧掉这一批货,让桃子交不上货,那些客户就要找别人进货了。”   李桃一愣:“我怎么没想过这个呢?”   许菱双说:“那批货确实烧得没剩多少了,剩下的那些被火场熏过,也不能再用了。所以,你现在确实没办法给他们供货了。”   “不光是供货的问题,我砸了这么大一批货进去,许老师你投进来的钱……”李桃低下头去。   “钱不是问题,我现在可以继续给你投资一笔钱。我觉得,你现在应该赶紧跟你哥哥联系,让你哥哥帮忙,从那边按照原样再进一批货进来。”许菱双道。   李桃说:“现在还进货?本来就亏得血本无归了,现在继续进货,那不就……”   “那个放火烧了你仓库的人就在等你这么想呢,但你偏偏不让他们如愿。你现在应该整理一下应该供货的时间,然后尽量跟客户们协商,如果晚一两天供货,会不会造成他们断货的情况。我知道你还不能出院,但这些事情,在医院也可以做。”许菱双说:“桃子,坏人越是嚣张,你就越是不能让他得逞。”   李桃的双眼迸发出亮光,她用力点点头:“许老师,我知道了!”   几天后,岳志峰和已经出院的李桃带着一面锦旗去了军区医院,当着急诊那么多人的面,郑重地感谢了许菱双的救命之恩。   “许医生,你冲进火场救人?”   “这么大的事情,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啊?”   “许医生,你也太了不起了吧!”   在同事们的赞扬声中,许菱双有点尴尬地接下了那个锦旗,然后随手一卷,打算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张医生一把将锦旗抢了过去:“许医生,藏起来做什么?我帮你挂起来!”   “对!挂起来!”   几个人兴冲冲地去帮许菱双挂锦旗,许菱双就斜眼看着李桃。   李桃拉住她的手,笑着说:“许老师,我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你有多勇敢。”   “但是我不想啊。”   “反正大家都知道了啊……对了,我跟你说,我按照你说的,又进了一批货,后天就要到省城,之后就立刻送去给之前交了定金的客户。虽然晚了两天,但他们都表示理解,还说我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还想着及时供货,他们都很相信我,以后只认准我一家呢。”李桃看起来很兴奋。   许菱双说:“这就对了,虽然这次你的损失比较大,但只要警察那边查出是谁做的,就会让那个人赔偿。”   “他会坐牢吗?”   “一定会,毕竟,他差点杀了你。”   李桃抱住许菱双:“许老师,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那你就好好帮我挣钱,我的养老金就靠你了。”许菱双拍拍她的肩膀,道:“我回去工作了,你们也回去吧,最近注意安全。”   “知道啦。”   断指再生的那个伤者恢复得居然还不错,手指没有坏死,正朝着康复的路上走去。   但后续复健方面,就连军区医院的资料都很少,好在急诊主任帮许菱双从别的医院找来了一套资料,让她给那个伤者安排复健的事情。   京市那边不断打电话过来,姜父又经历了一次痛苦的排异反应,但最后还是挺了过来。   每个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他每熬过一天,都是一场小小的胜利。   很快,距离换心手术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姜父虽然还在无菌室里,但情况已经一天好过一天了。   许菱双的论文初稿完成,她誊抄了一遍寄给了李教授。   这天上午,许菱双刚刚从急诊室走出来,就被主任喊去了办公室。   “主任,您找我?”   齐主任说:“是啊,刚刚,你们大学的校长过来了一趟。”   “校长过来找我的?”   “对,他希望你能去母校做老师。” 第104章   许菱双微微有些惊讶,她说:“这样可以吗?是不是不太符合规定?毕竟我们是军人。”   “如果你愿意回母校做老师,我们可以走一个特聘的路子,并不会有什么别的影响。到时候,医院这边也会根据你的时间调整一下排班。”齐主任道。   “让我回母校,我能教授什么课程呢?”许菱双说:“我毕业到现在,才半年而已,我不觉得自己已经够资格去做他们的老师了。”   “资格方面,你肯定是有的,毕竟,你的实绩在这里。脑外科就不说了,心外那边,你连心脏移植手术都成功了。你们校长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去上人体解剖学。”   许菱双想了一下,道:“虽然校长盛意拳拳,但我还是不想去做老师。”   “我知道,这个消息突然告诉你,你自己肯定也需要时间去消化、去想一下。这样好了,你暂时不要答复我,你回去好好想想。三天后,你们校长还会过来一趟。到时候,你亲自跟他聊聊吧。”   许菱双只好点点头,走出去继续工作了。   第二天早上下了班,秦远跑步来医院接她,路上,许菱双说了这件事。   秦远说:“对你的事业发展来说,这肯定是一件好事,但如果兼任老师一职的话,你会比现在更加辛苦。我觉得你已经非常辛苦了,所以拒绝是对的。说白了,咱们家不缺钱,你去做医生,纯粹是因为你喜欢这份职业。所以,我觉得没必要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辛苦了。”   李桃那边投资的钱虽然暂时没有回报,但李冰在南边买卖地皮做的热火朝天,等到年底结算,相信又会有一大笔钱进账。   许菱双的空间里,金条都没用完,可能后面也用不完了,秦远恩师留给他的那几箱子古董字画,压根就没有拿出来的机会。   加上许菱双不是那种热爱消费的人,他们家别说不缺钱了,压根就是没处花钱。   许菱双笑了一下,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更重要的是,我觉得自己根本不够资格教授他们。”   “等你们校长来了,你就直接告诉他你不想去。”秦远道:“我希望你能多一点时间休息,你又不是铁打的。儿子肯定也希望你多一点时间在家陪他。”   “儿子希望我多一点时间在家陪他?你不希望吗?”许菱双故意问道。   “我更希望啊,但我不想因为我的希望困住了你的手脚。”秦远忽然深情地说道,这让许菱双心里骤然甜了起来。   两个人开车到家,白嫂这会儿正在菜市场,所以家里没人。   厨房给许菱双留了一些肉包子和小花卷,还是热的,许菱双给自己冲了一杯热牛奶,就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第二顿早餐。   秦远一回来就在卫生间和厨房两头跑,等许菱双吃好东西,他就招呼道:“菱双,快进来看看。”   “怎么了?”许菱双进去一看,笑了,“你什么时候买了一个大浴桶回来?”   “昨天晚上。”秦远说:“虽然浴室比较小,放个浴桶占地方。但我想过了,只要我在家,我就把浴桶搬进来给你泡澡放松,洗好了再搬出去。要是我不在家,那就算了。”   “浴桶搬出去又放哪儿?”   秦远说:“放走廊那头,我打算在那里找人搭个小棚子放东西。”   许菱双抿嘴一笑:“说起来,我们名下已经有那么多套房子了,谁能想到我们会在家里想办法搭棚子?”   秦远也笑了起来:“没办法,我暂时还是觉得军区大院住着最安全。不过,上头已经决定盖新房子了,到时候,我应该能升个正团,房子肯定比现在的大。”   许菱双也比较喜欢军区大院,一来这里更安全,二来大院儿里的人互相都很熟悉,小陶陶的朋友们也都住在这里。   要是他们搬出去住,小陶陶肯定会很失望的。   孩子们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友谊其实是很珍贵的,许菱双并不打算破坏这一点。   大浴桶泡澡确实舒服,许菱双舒舒服服泡了一个热水澡,浑身软绵绵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白嫂已经回来了,她正坐在院子里择菜,听见许菱双出来的动静,她就大声说:“菱双,我买了特别新鲜的鲫鱼,中午咱们炖鱼汤喝,好不好呀?”   “好。”许菱双给脸上抹了一点百雀羚,走出来问道:“秦远呢?”   “刚刚被前面吴老奶奶叫去修东西了,好像是电视机又坏了。”白嫂说:“我看咱们家的电视机就没坏过。”   “应该是天线出问题了。”许菱双朝那头看了一眼,见秦远刚好搭着梯子爬到吴家的屋顶去了。   等秦远回到家,许菱双已经躺到床上休息去了。   秦远把浴桶搬到走廊上放好,就回到卧室去看许菱双。   她趴在床头,慢慢地翻看一本杂志。   “怎么不睡觉?”秦远轻轻坐了过去,伸手摸了摸她露出来的修长脖颈。   许菱双翻个身靠在床头,然后拉着他的大手低声说:“我在等你啊,你不好好伺候我,我怎么睡得着?”   秦远唇角一勾,开始动手解衣服了:“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好好伺候您,包您满意。”   许菱双咯咯直笑,没等秦远把衣服脱完,她就已经伸手把人压到床上去了。   这一两年,市面上开始出现了不少杂志,许菱双订了好几本,没事做的时候就看杂志放松。   她在一篇说夫妻感情的文章上看过一个说法,好像结婚过几年之后,爱情就会转化为亲情。   但许菱双觉得自己跟秦远不属于这样的范畴,因为就算他们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但她每次看到秦远,依旧还是满满的爱意,是一个女子见到自己心仪男子的那种爱情,而不是什么亲人之间的感情。   许菱双觉得秦远也是一样的,哪怕到了现在,他们之间的亲密活动也依旧保持高涨的热情,并不像文章上说的那样,时间久了,就淡了、少了。   有时候在大院里散步,许菱双能听到一些家属们的聊天,她们曾经说过,生过孩子后,有时候半年都没有一次亲热,这对许菱双来说,实在是无法想象的。   一个小时后,秦远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然后轻轻关上房门。   白嫂在隔壁院子跟邻居聊天,她是那种特别聪明的人,这种时候一定会若无其事地出去活动活动,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回来。   “中午要喊菱双起来吃饭吗?”白嫂轻声问道。   秦远说:“不用喊她,我们吃我们的,她什么时候醒了,我把饭热给她吃就行了。”   许菱双一觉睡到下午两点才起来,她看看昏暗的室内,起床打开窗帘,温暖的阳光照了进来,她笑了一下,穿好衣服走出去。   秦远把饭菜热了一下,就坐在外面看她吃。   正吃着,一辆红旗轿车开了过来,廖舟像个兔子一样从车上蹦下来,然后急匆匆地冲进院子里。   “许老师,听说你要回咱们学校做老师了?”廖舟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非常期待。   许菱双说:“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因为你之前换心手术成功的事情,听说你要回来做老师,所有人都很兴奋,还让我来打听你会教什么课,下学期肯定很多人想去听你的课的!”   “校长确实希望我回去教课。”   “哇啊!果然是真的!太好了!”廖舟跟个孩子一样蹦了起来。   许菱双说:“我话还没有说完,校长希望我去教课,但我不打算去。”   “为什么?”廖舟一惊,“做老师不好吗?你这么优秀的医生,你可以教出更多更好的学生的。”   许菱双说:“我没有那么多精力,而且,我的情况很特殊,我可以成为最精确的外科医生,但如果教学生,我肯定比不过其他人。”   许菱双的特殊之处主要来自她的异能,这是完全没法复制的一种特殊技能,所以她根本没办法教出另一个优秀的医生来。   “你以前做过老师……”   “那是乡下的小学老师。”   “可……”   秦远说:“小舟,菱双已经很辛苦了。她除了要在急诊正常上班,还经常去别的科室帮忙。她只是个普通人,可能你们觉得她应该做一个神仙一样的人物,但我很担心她会累垮。”   这话说得廖舟小脸一红:“对不起,老秦,我……我没想到这些……我忘了许老师平时工作有多辛苦了,对不起……”   “没关系,你这么崇拜菱双,听到她做老师的消息,你肯定会很激动的。”   廖舟在院子里转了几个圈,又说:“那……许老师,这事儿只能拒绝了。”   “对,等校长再去医院,我会亲自拒绝他。”   廖舟虽然很失望,但他冷静地想了一会儿后,就笑了起来:“其实这样也好,要是许老师成为了大家的老师,那我就不能一个人偷师了。现在这样更好,我是许老师的关门大弟子,以后,我肯定比他们都要优秀。”   许菱双纠正道:“你是进门大弟子,田七将来才是关门弟子。”   “对对对,我都忘了田七了。对了,他读几年级了?”廖舟在许菱双身边的空凳子上坐下。   许菱双道:“高二了,他上学晚,但之前因为成绩好,所以跳级了。”   “那也快了,我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这个小师弟了。”廖舟笑了起来。   许菱双吃过饭,道:“说起来,我们也很久没有回去看过了。田七现在学习这么紧张,也不经常给我写信了。”   秦远一边收碗一边说:“下周回去看看?”   “好啊,带陶陶一起。”   廖舟说:“周末吗?也带我一起!我想跟小师弟多培养一下感情。”   “好,带你一起。”秦远拍板决定了。   谁知道第二天早上,许菱双忽然收到了姚翠花托人发过来的电报,电报上没说别的,只说:家中有事,速归。   秦远立刻开车带着许菱双回到双井村,留下白嫂一个人在家照顾陶陶。   这个时候,生产队已经没有了,田地和山头都被分给了个人,姚翠花家里孩子多,分到的田地不少,春天种地种不过来,还是秦安康过去给他们帮忙的。   不过秋收后,姚翠花也送了粮食过去作为辛苦费,所以村里人没怎么议论这件事。   要不然,一个没老婆,一个没丈夫,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闲话儿来呢。   “妈,我回来了。”许菱双见老屋的院子门是锁上的,就跟秦远在村里找了一圈。   许四妞和许小宝这会儿正在学校上课,姚翠花带着三妞在山上捡柴火,听见喊声便下了山。   “回来了?走,回家说话。”姚翠花满脸严肃,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许三妞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许菱双心里有数,这事儿跟三妞肯定脱不了关系。   回到家,姚翠花给大女儿、大女婿泡了茶,装了一盘南瓜子,就说:“有件事,我实在是管不了了,所以只能找你了。”   许菱双说:“妈,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就行。”   “李书记……哦,现在是乡长了,李乡长给三妞介绍了一个对象,是在乡政府工作的。小伙子我见过,之前去办事儿的时候大家都见过,挺精神的,父母都是牛栏村的人,本分人家,有一个哥哥在城里工作,也是政府的。我觉得这个对象挺合适的,回来告诉三妞,谁知道她不愿意。”姚翠花很不高兴地说道:“我不知道她有什么不愿意的,人家条件这么好,不嫌弃她是个没学历的,她还想怎么样?”   许菱双说:“三妞是不想找对象吗?”   许三妞还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姚翠花说:“都二十岁了,不想说对象,难道一辈子在家陪着我?菱双,你二十岁不就嫁给秦远了吗?”   “妈,要不然,让我跟三妞单独聊聊吧。”   “行!我去做饭!你给我好好问问她,到底为什么不愿意?这么好的对象,要不是人家看她长得好看,哪里轮得上她?”姚翠花说完,一脸不高兴地去了灶屋。   许菱双站起来,拉着许三妞朝外走,她说:“我好久没有回村了,我看村里变化挺大的,你陪我逛一圈吧。”   “好。”许三妞总算开口了。   两姐妹顺着土路走出去,然后随便捡了一个方向一直往前走。   “三妞,现在妈不在了,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可以说出来。你说出来,我才能够帮你。”许菱双很诚恳地说道。   许三妞说:“大姐,我不是不想说对象,我……我有对象了。”   “有对象是一件好事啊,你不愿意说出来,是因为他家里穷?”许菱双猜测道。   “不是。”   “那是因为他年纪太大?长得太丑?离过婚?孤儿?”   许菱双猜了好几种可能性,都被许三妞否认了。   “既然他家里不穷,年纪不大,长得不丑,也不是离过婚,又不是孤儿,那我想不通,为什么你不愿意把自己的对象说出来。”   许三妞拉着许菱双的袖子停下脚步,她深深地低着头,两眼盯着自己的鞋面,她说:“大姐,我说出来的话,请你不要生气……”   “你说,我保证不生气。我是你大姐,又不是你妈,不管你找什么样的对象,我生气做什么?”   许三妞犹豫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说:“我对象是……是……是吴田七。”   许菱双眨了眨眼睛:“你再说一遍?”   “是吴田七。”   许菱双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许三妞终于抬起头看向她,然后哭着说:“对不起大姐,我……”   “什么时候开始的?”许菱双问道。   “就这个月……田七从学校回来,听说有人要介绍对象的事儿,他就找我说了……我知道他比我小三岁,过了年才十八,但……但他一直在教我读书看报,对我来说,我没觉得他是比我小的弟弟……他说他早就喜欢我了,但因为年纪小,所以一直不敢说,打算等到考上大学再说。可现在有人要给我介绍对象了,他就忍不住了。”   许菱双叹口气说:“妈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大姐……我是不是做错了?”   许菱双想了一下,说:“田七比你小三岁,等他考上大学,还要读完六年书才能跟你结婚。你有算过,到那个时候,你会是多大年纪了吗?”   “田七说,大学里面确实不许人结婚,但要是他高考结束就跟我结婚的话,那就没事了。”许三妞说。   许菱双说:“田七高考结束还不到二十岁,他是没办法跟你登记结婚的。”   “乡下摆个酒不就算结婚了吗?”许三妞有些着急地说道。   许菱双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不会说什么。我会回去告诉妈,说你已经有对象了,但对象那边有点情况,必须后年的夏天才能跟你摆酒结婚。你看这样可以吗?”   许三妞看上去有点紧张:“大姐,你是不是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这是你们的人生,你们自己决定就好。”许菱双笑了一下。   两个人沉默地回到老屋,许菱双按照约定把许三妞有对象的事情说了一遍。   姚翠花又不傻,她琢磨了一下说:“后年夏天才能跟三妞结婚?是要高考的学生?咱们村的?”   许菱双没说话,许三妞吓得哆嗦了一下,更不敢说话了。   姚翠花见她们俩都不说话,就继续回去做饭。   饭还没做好,两个读书的孩子放学回来了,看见大姐和大姐夫,俩人都高兴极了。   许菱双回来的匆忙,不过她的空间日常常备吃的东西,所以拿了不少出来给四妞和小宝,俩孩子高兴地站在那里你一个我一个分了起来。   许菱双走到院子门口,正在低声跟秦远说这件事,姚翠花忽然举着锅铲从灶屋冲了出来。   “许三妞!你跟我说实话!那个人是不是吴田七?你说!”   许菱双跟秦远对视一眼,秦远说:“妈是个聪明人,这种事本来就瞒不了多久的。”   “我没想过瞒太久,我本来打算吃过午饭去县中学找田七问问情况的。”许菱双叹口气,道:“算了,还是先去劝劝妈吧。妈比较喜欢你这个女婿,你去劝。”   许三妞站在院子里头不说话,姚翠花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为什么不说话?你不说话以为我就不知道了?我早就看出你跟吴田七关系好了!但你知道他才几岁吗?你是不是疯了?他一个孩子也能叫对象?”   秦远走过去拦住了姚翠花,他轻声说:“岳母,三妞已经这么大了,还是别动手了。”   “我不动手,她就能活活气死我!”姚翠花气得浑身发抖、面色铁青,“我问她话,她为什么不说话?如果她觉得这个对象没问题,她为什么不敢说话?她心里明白得很,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对象,所以才这样心虚,所以才不敢说话!”   她说着说着,忽然捂着胸口停了下来。   “妈。”许菱双立刻走过去扶住姚翠花,她说:“你怎么了?”   “我……我心口疼……”   许菱双跟秦远扶着姚翠花坐下,她做了检查后说:“心绞痛,情绪激动引起的,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妈,你得稍微平静一点了。四妞和小宝年纪还小,你必须健健康康地看着他们长大。”   姚翠花的泪水夺眶而出:“我不想健健康康的吗?我辛辛苦苦带着他们逃出来,到底是为了谁?还不是希望你们都能过上好日子吗?是她气我……是她气我……”   许三妞还是站在哪里不说话,许菱双说:“妈,你先消消气,等我下午去找吴田七问问情况,之后再说别的吧。”   “你们要去找吴田七?为什么?”许三妞忽然抬起头来。   秦远说:“因为吴田七还没成年,他还是个孩子,他必须搞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而你大姐受他爷爷的委托,必须好好引导他的人生和将来。”   “我猜到了,大姐不同意这件事!那你刚才为什么骗我?”   许菱双严肃道:“我没有骗你,我尊重你跟吴田七的任何决定,但前提是,吴田七必须是一个有独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   “就差两个月就要成年了,有那么大的区别吗?”   “有,既然还差两个月才成年,你们慌什么?不就两个月?你着什么急?” 第105章   许三妞说:“以前村里人十六七岁就定亲了,不也没人说什么吗?大姐你也是十六岁开始找人家的,只不过当时没人看得上你,才会拖到二十岁。要不然,你早就被嫁出去了!为什么轮到吴田七就不行了?”   许菱双定睛看了她一会儿,沉声道:“三妞,你在恐慌什么?”   “什么意思?我怎么恐慌了?我没恐慌,我好得很!”   可她看起来分明就很慌张不安,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自己的棉衣扣子,正在一下一下的抠着那个扣子,几乎要把扣子抠掉了。   许菱双说:“三妞,你是我亲妹妹,吴田七是我老师的孙子,对我来说,你们俩都是同等重要的人。如果你们真的能走到一起,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我自然是比任何人都要高兴的。”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你对吴田七分明比对我们好。”   “吴田七无父无母,唯一的爷爷也早就去世了,我对他更关心一点,这是人之常情。但我作为一个大姐,自问没有亏待过你。”许菱双平静地说道:“我相信吴田七是真心喜欢你的,他是一个非常好的孩子,他不会骗人。”   “我知道他喜欢我,要不然,我也也不会答应跟他处对象……村里那么多人喜欢我,我都没答应的!”许三妞强调道:“我跟他互相喜欢,所以才愿意在一起,这有什么错?”   许菱双道:“这当然没错,但这里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认为,处对象这件事,是两个具有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才能进行的一件事。”   “我听不懂。”   许菱双解释道:“意思是说,首先,你们俩必须具备挣钱养活自己的能力。如果连挣钱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我认为这个人是没有资格谈对象的。”   许三妞说:“我能养活自己,我还能养小宝和四妞。”   “我知道,你确实可以,你二十岁了,你早就具备养活自己的能力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觉得吴田七年纪太小了。”   “他本来就年纪小,而且,他要在很多年后,才能大学毕业,才能具备养活自己的能力。”   许三妞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田七的爷爷给他留了房子和钱,足够我们生活了……”   这回轮到许菱双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她说:“既然已经考虑到房子和钱的问题,说明你们确实考虑好了。等我下午问过吴田七后,如果我确定他的想法跟你的一致,那我就帮你劝妈同意。但前提是,你们开始交往,必须等到田七成年。”   “就差两个多月,有那么严重吗?”   “有。”许菱双说:“就有这么严重。”   “我知道了。”许三妞说:“我等就是了。”   午饭做好后,大家开始吃饭,但姚翠花全程不看许三妞,也不跟她说话。   许四妞跟许小宝发现了家里的紧张气氛,于是一个比一个乖,只埋头扒饭,根本不说话。   有许菱双和许香萍的补贴,姚翠花一家几口日子过得不错,虽然乡下买肉吃不方便,但因为鸡养的多,鸡蛋还是能够常常吃的。   中午,她做了蒜苗炒咸肉和韭菜炒鸡蛋,虽然她心情不好,但还记得用干净筷子给秦远和许菱双夹肉夹鸡蛋。   许三妞几乎全程在吃白饭,筷子都不敢朝桌上伸。   吃过午饭,秦远跟姚翠花打了个招呼,就开车带着许菱双去了县中学。   许菱双从空间里拿出一袋子各种零食,又拿出一提捆好的玻璃瓶装的可口可乐,才跟秦远一起走向了传达室。   登记过后,许菱双跟秦远在男生宿舍的院子门口见到了吴田七。   吴田七是非常喜欢许菱双的,每次见到她都会高兴地跑过去,然后拉着她问长问短、说自己在学校发生的趣事。   但今天的吴田七看起来跟往常的不一样,他站在那里,畏畏缩缩地不敢过来。   “田七。”许菱双说:“你跟秦远先去宿舍把这些东西放下,然后再出来吧。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我找你有事要说。”   吴田七看着许菱双,一脸羞愧地点点头:“许老师,我……”   “先去放东西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秦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拎着东西跟他一起朝里面走。   “这是……可口可乐?”   “对,你之前不是说有同学带来学校喝了,你也想尝尝味道吗?所以菱双就买了这些给你。”秦远笑着说:“我还是觉得橘子汽水好喝一点儿,不过菱双喜欢这个可口可乐的味道。”   这会儿的可口可乐销量并不好,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本地产的橘子汽水,主要是因为橘子汽水便宜,一瓶只要一毛五,但可口可乐一瓶要四毛五,很多人喝不起。   吴田七觉得自己更加羞愧了,他说:“大哥,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你都这么高了,有喜欢的女孩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啊。”秦远笑着说:“你别紧张,我们过来,不是找你算账的。菱双只是想跟你聊聊,问问你心里真实的想法。”   许菱双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忽然意识到吴田七真的已经长大了。   当初,他才那么点点高,人长得又瘦,坐在教室里,比别的孩子要矮小一截。   可现在,他已经超过一米七五了,肩膀变得宽厚了不少,完全是个男子汉了。   许菱双叹口气,觉得这件事有点难办了。   吴田七跟秦远拎着东西回到宿舍,果然,整个宿舍的人都轰动了。   “天啊,吴田七,这个汽水儿很贵的,你大哥怎么给你买了这么多?”   “田七,这个可口可乐,能给我喝一口吗?就一口。”   吴田七说:“吃晚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喝吧,都有份儿。”   “好耶!我就知道田七人最好了!”舍友们全都笑了起来。   吴田七跟秦远又重新回到院门口,许菱双说:“走吧,去操场走走。”   他们俩走在前面,秦远隔了几米远缀在后面。   吴田七说:“许老师,我喜欢三妞,从去年就开始喜欢她了。我经常梦到她……”   说到这里,吴田七忽然脸一红。   许菱双是医生,自然明白吴田七做的是什么梦,她理解地点点头,道:“你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吴田七眼睛一亮:“许老师,那你是不是不反对……”   “我反对。”许菱双严肃地说道。   “我……”   “田七,你有想过未来吗?”   “想过啊,我会考上你读的大学,之后一边学西医一边学吴家的中医,争取像许老师一样,成为一个好医生。再之后,我会把吴家的医术发扬光大,收学生,或者传给我的儿子。”   许菱双说:“很好,这是你一个人的未来。但你有了对象之后,你的未来就不是你一个人了。我问你,你后年十九岁考上大学,六年才能毕业,毕业那年你二十五岁,三妞二十八。从现在开始算,你们俩要谈八年对象才能结婚。你确定自己八年都不会变心?那可是大学,大学里面有全国各地来的女孩子,有漂亮的、有活泼的、有聪明的……”   “所以我打算在高考一结束就结婚,大学不给结婚我知道,但读大学前结的婚,大学是不管的。”吴田七很着急地说道:“我是真的喜欢三妞,我也会对她负责任的。”   “不能领证的婚姻是没有任何保障的,如果你在乡下摆酒结婚,之后去省城读大学的时候认识了别的女同学,你甚至可以说自己是单身,然后跟其他人谈对象,因为你根本没有结婚证。”   吴田七说:“我……我问过李洪叔叔了,他说事实婚姻也是婚姻,是受到保护的。许老师,我之前就猜到你们会担心这些事,所以,我早就提前帮三妞考虑过了。我当然知道她比我年纪大,她心里非常不安。但其实我也是一样的,我比她小,我也不安,我怕自己不能成为她的依靠,我怕她会嫌我年纪小、靠不住。但她没有嫌我小,她说她很尊敬我,因为我是她的小老师……许老师,我真的不是一时冲动,未来的事情,我都有仔细考虑过的。请你……请你相信我。”   许菱双看着吴田七那双诚恳的眼睛,忽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田七,我相信你的话。既然你已经全都问清楚了,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爷爷给你留下了很多钱,还有之前接骨膏的收益,确实足够你们组成家庭了。”   “许老师,那你是不是同意这件事了?”吴田七带着兴奋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许菱双说:“我不反对,但有一个前提。”   “你说。”   “就像我跟三妞说的那样,在你成年之前,你们不能谈对象。”   “我过了年就成年了,我是正月出生的,马上就快了……”   “那就等到正月你成年的时候再说,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我希望你能继续思考一下你们的未来。如果这两个月过去了,你反悔了,或者你觉得自己不能承担两个人的未来,那就当你跟三妞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明白吗?”   吴田七愣了一下,还是郑重地点了头:“我知道了,我会认真想一想的。”   “还有一件事……”   “什么?”   “正月之后,如果你继续跟三妞处对象,我希望你们在婚前不要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你能保证吗?”   吴田七说:“我能保证,我那么喜欢三妞,我怎么会对她不尊重呢……”   许菱双又跟吴田七走了一会儿,询问了一下他的学习和生活,她说:“你成绩很好,一定可以考上大学的。”   “我会继续努力的,我现在的英文非常好,说不定进校后,我也能跟许老师一样提前毕业的。”   “恩,好好加油。”   下午的上课时间快到了,吴田七把秦远和许菱双送到送到学校门口,他说:“大哥,许老师,我爸爸还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秦远问道。   “所以,我想等这次放假回家,自己亲口告诉他。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是男子汉了,你自己决定就好。”秦远笑了一下。   “谢谢大哥。”吴田七高兴起来了,“我会非常非常认真学习的,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开车重新回到双井村,老屋空荡荡的,只有姚翠花一个人在家。   “怎么样了?”她捂着胸口有气无力地说道。   许菱双走过去,轻声说:“妈,我是医生,我知道你没事,在我面前不用装了。”   姚翠花哼了一声,坐直身体道:“万一三妞从外头回来了呢?我做做样子,总能吓到她的。”   “我问过田七了,他说高考之后就跟三妞结婚,虽然不能领证,但李洪告诉他,事实婚姻也是受到保护的。”许菱双说:“我能看得出来,他非常认真。”   “认真有什么用?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大学生根本就养不起自己,隔壁村就有一个考出去的,个个月都要媳妇儿给他寄钱寄吃的,家里孩子苦哈哈的,我可不愿意让三妞过那样的日子。”   许菱双说:“有件事,村里人都不知道,如果我告诉妈,妈可以保密吗?”   “什么事?”姚翠花来了兴趣。   “田七很有钱,除了继承的遗产之外,他还有一笔大额收入,具体数字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这么说,就算三妞生十个孩子,田七一辈子都在读大学,他也完全可以养得起这个家。”   姚翠花愣了一下,表情显然轻松了不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看看情况。田七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谁知道后年会不会变心了?”   “就算后年他变心了,三妞也才二十二啊,你可以再给她找一个好的。毕竟三妞这么好看,你知道的,漂亮姑娘不愁嫁。”   “说的也是,我们家的姑娘,除了你,可没有一个愁嫁的。行,这次的事情我就不反对了,等田七高中毕业了再说。”姚翠花终于不生气了。   许菱双说:“妈,现在家里是不是没事了?”   “确实没事了。”姚翠花忽然又说:“也不能算是没有吧。”   “怎么了?”   “许大海他妈可能快要不行了,我先跟你知会一声,就算我跟你爸离了婚,但你跟香萍都是姓许的,要是老太太走了,你们都得回来一趟。”   许菱双说:“这个我明白的,不过香萍在珠海,可能会晚一点。”   “只要能回来就行,其他没事儿了。哦,下次你们回来,把陶陶带给我看一眼啊,我可想他了。”   “好。”   因为许菱双还要回去上班,所以当天下午两个人又开车回去了。   廖舟知道他们开车回了乡下,登时就不太高兴了,连说他们不守信用,明明说好了带他一起,结果却趁他上课的时候跑回去了。   秦远说:“这次回去是家里突然有事,所以来不及通知你。等下次还有机会的,我们还要带陶陶回去呢。”   “这还差不多。”廖舟气鼓鼓地在沙发上坐下,然后一脸好奇地问道:“你们回去到底什么事啊?”   “私事。”秦远说:“小舟,你也二十多了,我问问你,你现在有对象吗?”   “没有,我一门心思都在学习上,哪里有空处对象?老秦,你不知道,处对象真的特别耽误事儿。我们班之前的班长,成绩可好了,就是因为处了一个对象,立刻从前几名变成二十几名了。我想过了,等我什么时候学有所成,再谈对象吧。反正我长得好看,家里条件又好,不愁找对象。”廖舟笑嘻嘻地说道。   秦远看了一眼许菱双,道:“小舟说得没错,我明白你在担忧什么,你是担心处对象会让他学习退步。”   许菱双说:“担心也没用了,个个都是有主意的人,我们外人能担心什么?随他们去吧。要是真的考不上,那我就把他拎来省城,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盯着他复读一年。要不然,我以后有何面目去见老师?”   廖舟眼睛一眨,明白过来了:“啊!吴田七不会是有对象了吧?”   秦远笑了一下,道:“小舟晚上想吃什么?在我们家吃饭呗。”   “老秦,你打岔了,果然,吴田七有对象了!”廖舟说:“这孩子挺厉害啊!”   秦远说:“你快别说了,再说菱双就要把你赶出去,不留你吃晚饭了。”   “好好好,不说了。对了,许老师,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廖舟翻出课本,开始认真地请教问题了。   天气越来越冷,一场大雪后,许菱双获得了难得的几天假期,秦远打电话找了一个疗养中心,带着全家人过去疗养了几天,大家都神清气爽地回来了。   回家后,家里就来了工人开始装电话了。   左邻右舍都过来看热闹,姚金凤说:“菱双啊,我听说装电话可贵了,你们家可真舍得啊。”   “没办法,我情况不一样,医院总是打电话去传达室也挺麻烦的,还是自己家里装一个比较方便。”许菱双笑着说。   “这倒也是,那天是不是深更半夜打电话找你了?我听见小战士叫门的声音了。”   “对啊,每次喊门都会吵醒你们,我也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就不会了。”   装好电话,许菱双试了一下,就给京市的李教授打过去了。   李教授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他说:“小许啊,患者已经离开无菌室了!”   “真的吗?这么说,是不是排异反应已经过去了?”许菱双的音量也提高了。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情况一切稳定,患者已经去了普通病房,当然,后面还要观察一段时间,并且要一直服药。你知道吗?再过一个星期,他的存活时间就超过第一例了。小许,要是之后他能存活更多的时间,你的大名也会永远被人记住的。”   许菱双能明白李教授的激动,她说:“我的功劳最多只有一半,是你们的团队日夜盯守,才能有这样的结果。如果成果都算在我的头上,我会很惭愧的。”   “你不用惭愧,我知道你的手法比我的还精准,而你才二十六岁,这么年轻,未来,你还能做更多的移植手术去救人。”李教授说:“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打电话过来找我什么事?”   许菱双这才想到自己的目的,她说:“我家里装了电话,以后,您也可以打来家里找我了。”   “好,我记下号码了。一周后,我会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你的。”   挂掉电话,许菱双就去陪小陶陶做游戏了。   这段时间天气太冷,所以不敢放小娃娃在外头乱跑,小陶陶从托儿所叫了一个小朋友过来,两个人在客厅堆积木。   吃晚饭的时候,李桃跟岳志峰过来了,他们带了一个好消息过来——放火烧仓库的人已经抓到了。   “这次真的要感谢那些警察同志,他们太辛苦了。”李桃说。   “是谁干的?是你的竞争对手吗?”白嫂显然很着急。   “一个叫做李军的人,我都不认识他。”李桃说:“他说自己对我示好,但是被我冷眼拒绝,所以他就怀恨在心。看我租了仓库,买卖做大了,他越想越不服气,就想着烧掉我的货物,给我一个好看。”   “所以,不是什么竞争对手,是一个……被你拒绝的男人?”白嫂傻眼了。   许菱双也觉得匪夷所思,她说:“警方确定李军不是做批发商的吗?”   “确定,他还说,当时看到一个女人离开了仓库,他以为是我,所以就趁机把泡了酒精的干毛巾点燃,从小窗口丢进去了。”   岳志峰说:“他应该是没有杀人的想法的,但他确实差点杀了桃子,所以,肯定是重罪。不管怎么说,我们最感谢的还是许老师。”   许菱双说:“这段时间,你们俩已经反反复复跟我说过几百次了,你们要是再多说一句,我的耳朵就要长茧子了。”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笑声中,电话铃响了起来,所有人立刻止住笑声,看着许菱双接起了电话。   “主任?是的,我是晚班……你是说现在吗?……好的,我明白,我马上就去做准备。”   挂掉电话,许菱双说:“白嫂,一会儿有车子过来接我,我要去京市做一台紧急手术,可能需要两三天后才能回来,你跟陶陶在家小心一点。”   李桃说:“许老师,这两天我来陪他们。” 第106章   “那你的生意怎么办?”许菱双问道。   李桃笑着说:“放心吧,这几天峰哥休息,他可以帮我的。再说了,我只是晚上过来陪他们住一起啊,根本不会耽误事儿的。而且,我还能带着小果一起过来住,小果最喜欢跟陶陶一起玩儿了,住一起他会更开心的。”   许菱双知道李桃是很忙的,她经常要加班到很晚才能回来休息,通常她回来的时候,小果早就睡着了。   现在她这么说,就是为了陪白嫂和陶陶,要每天准时收工回家了。   许菱双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李桃的这份好意:“好吧,如果你实在太忙,也不用勉强,我们家的屋门其实是改过的,很安全。”   白嫂也说:“就是,你忙你的,我一个人可以的。”   但李桃坚决道:“我就想来这里住几天,带俩孩子多玩一会儿嘛。”   有李桃在家陪着白嫂和陶陶,许菱双立刻收拾了一包换洗衣物,放心地跟着沈主任他们一起坐上了飞往京市的飞机。   这不是她第一次去京市出差了,但这一次的工作明显跟之前是不一样的。   首先,他们坐的不是民航,而是军用飞机。   民航开通之后,许菱双已经很久没做过军用飞机了,这种时候突然用军用飞机接他们过去,很明显,这事儿又紧急又重要。   再者,这架飞机上,除了她跟沈主任之外,一院的脑外科主任也坐在后面。   还有几个许菱双不认识的人,但一看也是同行。   不过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并没有进行过多的交流。   到了京市军用机场,一辆巴士将他们送去了目的地。   刚刚走进去,许菱双就看见了容老和黎医生这俩中西医两边的脑外权威,越发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沈主任小声说:“我刚才大概看了一下,各地排名靠前的脑外科医生都过来了。能一口气调动这么多人过来,那个得病的人……不是一般人。”   许菱双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我有点儿紧张了,到底是谁啊……小许,你好奇不?”沈主任问。   许菱双说:“不怎么好奇,不管是谁,总归是个患者。”   沈主任笑了:“你就这点最好,什么人在你眼里都是一样的。”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之后,有人安排他们走进了一间大会议室坐好。   容老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站在会议室的最前方,一脸严肃地说道:“同志们好,今天请你们一起过来,是为了一个会诊。这里有一个病例,不管是机器还是人力,都没办法检查出他大脑的问题。所以,我们把大家请来,想要集合大家的力气,看看能不能检查出个究竟。要是真的查不出来,就只能想办法送去国外更好的医学机构做检查了。”   坐在下面的这群人都没说话,容老继续说:“我排了一个顺序,一会儿大家按照这个顺序挨个进去给病人做检查。记住,不管你们在病房看到了什么人,都要保持平静,不能惊扰了病人。也不能随便乱说话,你们进去只能帮他检查身体,检查完毕后,你们要等到跟我见面了才能说话。大家都记住了吗?”   这话一说,众人就越发确定这个病人是个大有来头的人,有些人的脸上就显出了为难的神色。   下面开始有人议论纷纷,有人小声说:“连容老都查不出病因,我这样的又能做什么?”   “就是,要是查不出来,会不会影响我的工作啊……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别怕,容老都不行,咱们不行也是正常的。”   “就是,跟平时给别的病人看病是一样的。”   ……   容老好像没有听见下面的议论,他接过助手拿来的名单列表,开始按照顺序念了起来:“第一个,XX医院谭飞。”   沈主任低声对许菱双说:“谭副院长非常出名,他的脑外科手术水平在我之上。按照这个排名,我可能会排在前五个的样子。”   许菱双说:“那我应该是最后了。”   坐下来之后听别人聊天,许菱双才知道今天被请来这里的,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都是主任医师的级别,只有她一个例外。   沈主任说:“这可不好说的,你虽然级别不够,年纪也太轻,但你的本领不一样啊……而且,把你排在最后,也太浪费人才了吧。”   谭飞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他个子不高,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他站起来说:“请问,我现在就过去吗?”   “是的,你去会议室门口,会有专人领你过去的。”容老严肃地说道。   “知道了。”谭飞镇定地朝外走了过去。   室内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说:“果然是谭飞第一个呢,照这个顺序,我得排在老后头了。”   “咱们要一直在这里等吗?我晚饭还没吃呢,早就饿了。”   “我也是,我还有点儿困了,我之前一直在值班,要是只能在这里干坐着,我估计撑不住……”   过了一会儿,有人举手道:“容老,请问……我们只能一直等在这里吗?”   “哦,当然不是,我先说一下后面的顺序吧,在谭医生出来前,没轮到的人都可以自由活动,想上厕所想吃饭甚至想小睡一会儿,外面都有专人引导,只要跟门口的人说一声就行了。”容老道:“只不过,大家要注意自己的顺序,如果离顺序很近的情况下,就最好不要到处乱走了。”   容老开始念后面的名单,沈主任倒是没有猜错,他确实排在前五个,第四个就是他。   而让人意外的是,许菱双居然只隔了一个位子,就排在第六个。   别说许菱双了,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惊讶了那么一会儿。   等容老念了顺序,一些排在后面的人就站起来朝外走,打算去吃点东西。   许菱双见众人都在朝她看,她便跟沈主任说:“沈主任,我出去上个厕所。”   “好。”沈主任点点头。   许菱双平静地站起来朝会议室门口走过去,一屋子人全都看着她,等她走出去后,大家又开始议论起来了。   “许菱双就是那个脑外科和心外科都很厉害的女医生吧?”   “对,我听过她的大名,连心脏移植手术都成功了。”   “之前我读过她的论文,写得非常好。我看她好像是先做中医,之后才去读大学的,我以为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没想到这么年轻,看着跟个学生似的。”   “她好像才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就能做换心手术了,也真是了不起了,想想我二十六的时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何止啊,人家还长得特别美呢,她站起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什么电影演员呢。”   “我觉得她比那个电影演员还好看,就是拍了年历画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叫陈婉。”   “对,是这个名儿。我没见过陈婉本人,不过应该不会有许医生这么好看了吧。”   这话一出,几个男同志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容老在前面咳嗽了一声,下面立刻一片安静。   沈主任没动,他坐在那儿跟旁边一院、二院的熟人聊了起来。   许菱双走出去会议室后,果然有一个穿着深灰色干部服的女同志引着她去了厕所,等她出来后,女同志又问她有没有什么别的需要。   许菱双想到待会儿要使用异能,便道:“我想吃点东西。”   “好的,请跟我过来。”女同志走在前面。   许菱双跟着她走出了走廊,然后下楼,径直走出去。   对面就是一个小食堂,地方不大,但窗口摆出来的伙食还是不错的,一共两荤两素,还有骨头汤、蛋炒饭,里头的大师傅也很和气,说要是想吃面食的话,可以现做一碗热汤面。   许菱双想到了自己的顺序,不打算等太久,便说:“我吃点饭喝点骨头汤就行了。”   大师傅给她打了饭菜和骨头汤,那个女同志帮她端着大碗走到一张空桌子边,然后看着许菱双吃饭。   换了其他人可能会难以下咽,但许菱双并不在意别人的视线,所以她专心致志地把打来的饭菜全都吃完,连骨头汤都喝的一滴不剩,这才用手帕擦擦嘴站了起来。   “现在想去哪儿?”女同志问道。   虽然这个女同志一直面无表情、眼神严肃,但服务方面其实挺周到的。   许菱双说:“回会议室。”   “好的。”女同志又领着她回到了会议室。   许菱双回到会议室,就发现第一个出去的谭飞医生已经进来了,很多人都围着他,正在讨论问题。   沈主任也站在人群那边,许菱双就走了过来,站在人群外认真地听。   “我看了所有的检查报告,完全看不出任何毛病,给他本人做检查,也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他就是头疼,头疼到快要裂开的那种。”谭飞一筹莫展。   容老叹口气说:“等刘敏进来再说吧。”   刘敏是一位中医,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她也进来了。   “你怎么说?”容老问道。   刘敏道:“大脑的这一块确实有问题。”   她的手指在片子上划了一块区域,谭飞说:“患者已经说过了,就是这块疼,我也知道是这块有问题。我们现在想知道的是,这一块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判断不出来,既没有病变也没有肿瘤,难道是心理因素引起的头疼?”有人问道。   刘敏说:“我觉得不是,我确定这一块确实是有问题的,只是我查不出什么问题。实在不行,你们有想过给患者做一个开颅手术直接检查吗?”   容老说:“在不确定病因之前,我们是断断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众人只能根据那些病例和检查报告继续讨论,许菱双站在后面听得很认真。   沈主任从人群中退出来,低声对她说:“依我看,应该第一个就派你过去的。你的手一摸,就知道里头到底怎么样了。我们在这里猜来猜去,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我资历太浅,让我第一个过去,谁会相信我?”许菱双道。   很快就轮到沈主任了,他进去的时间比较短,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得到的结论跟前面的几人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就轮到许菱双了。   在她走出会议室之前,容老说:“许医生,请你务必务必要仔细检查。”   “是,我会的。”许菱双郑重说完,才走了出去。   两个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引着许菱双下了楼,然后走到一间有专人守门的屋子前。   门被轻轻敲响,里面传出脚步声,接着,门被里面的人打开,一个护士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她说:“请安静地跟我进来,请记住,除了必要的问诊之外,不要多说一句话。患者的精神状态极差,所以请不要再加重他的负担了。”   许菱双安静地跟着护士走了进去,这里并不是一间病房,而是一间起居室模样的地方。   屋内非常暖和,有一股鸡蛋糕的香甜味儿弥漫其中,墙边摆着一张中式的贵妃榻,榻上铺着软乎乎的毛绒垫子,一个六十来岁年纪的男同志正盖着毯子躺在上面,表情痛苦地紧闭双目。   “可以开始检查了。”护士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   许菱双走到贵妃榻前,见旁边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医疗工具,大概是供他们随便取用的。   但许菱双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她轻轻伸出双手,碰到了患者的脑袋。   大概是因为她的手非常凉的关系,患者皱着眉头睁眼看了她一下,见她如此年轻,患者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你也是这次被叫来会诊的医生?”患者问道。   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太好,但许菱双并不在意,她只是轻声道:“是的。”   “几岁了?”   “二十六。”   患者没再说什么,大概也适应了许菱双冰凉的双手,便又重新闭上眼睛,痛苦地等在那里。   许菱双这次检查的非常认真,她全神贯注,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患者的脑袋上。   她一点一点的探视着患者的脑部结构,等检查到刘敏医生说的那块区域时,许菱双明显一愣。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更加认真的开始检查了起来。   过了十五分钟,她才将患者的脑部全部检查结束,并且清晰地记忆在了自己的大脑里。   她轻轻松开双手,对着身后的护士点了点头,低声道:“检查结束了。”   护士其实也挺意外的,毕竟许菱双什么医疗器械都没使用,上来就用两只手摸了摸患者的脑袋,然后一刻钟后就说检查好了,这是怎么检查的?就靠手摸?   许菱双不知道护士的想法,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她走出这间屋子,在两个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回到了会议室中。   刚一走进去,原本热热闹闹的会议室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她。   沈主任第一个问道:“小许,怎么样?是不是检查出来了?”   许菱双点头道:“是的,已经查出病因了。”   满场又是一片安静,过了十几秒,容老第一个打破平静,他大踏步走过去,抓住许菱双的手臂问道:“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检查出来了?”   “是的。”许菱双点点头。   沈主任说:“容老,都跟你说了小许真的天赋异禀,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不是我不相信,实在是情况太过特殊,我必须谨慎处理。”容老又看向许菱双,着急地问道:“你快说,到底是什么病?”   “对啊,患者的大脑到底怎么了?根本没有病变啊。”第五个进去的祝医生说道。   许菱双说:“也可以说不是病吧……”   “有病就有病,没病就没病,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祝医生打断了许菱双的话。   许菱双冷眼看着他,道:“可以让我把话说完吗?”   容老说:“你快说啊!其他人别插嘴!”   许菱双说:“患者的大脑里有一条寄生虫,大概一米多长,这就是他剧烈头痛的原因。”   “寄生虫?”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刘敏说:“果然是寄生虫,我之前就怀疑过!”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刘敏说:“这样的环境,把不确定的事情说出口,也是需要勇气的。”   容老抓着许菱双走到片子前面,他说:“你说,在哪里?什么位置?”   许菱双用手指了一下,道:“就是他说头疼的这片区域,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画一个细节图给你,可以更直观的展示内部的情况。”   容老说:“我听说过你有这个本领,但我一直以为这是假的……”   “容老,这是真的,要不然,你以为我前几年的几个高难度手术是怎么完成的?”沈主任认真道。   容老说:“那你快点画出来给我看,既然是寄生虫,那么也得做手术了。”   “是的,只有手术能取出来。但问题是,如果位置不太好,手术的风险是不是也会很大?”谭飞医生盯着片子开始发呆了。   许菱双不管他们怎么讨论,她说了一声抱歉,就走出去找到工作人员,要了自己惯用的绘画工具,又要了一间安静的小房间,坐进去开始认真的画了起来。   老实说,这个病例她也是头一回见到,手术难度确实不小,但如果是她的话,应该可以完成这个手术,并保证患者的健康问题。   许菱双走出去之后过了十分钟,谭飞忽然抬起头来:“刚才那个小许医生呢?”   “出去画画了,你找她什么事?”沈主任问道。   “我是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病人大脑里面的情况的。”谭飞说。   沈主任说:“我以前问过,她说是一种感觉,而且有时候会感觉不出来,必须看状态。”   “那她……算了,她什么时候才能画出来?”谭飞又问道。   “快的话大概一个小时后就能出来了。”沈主任说。   果然,一个半小时后,许菱双夹着大画本再次回到了会议室来。   这个时候,基本上大家都在讨论寄生虫的问题了,一看到她,容老就非常激动地把画本拿了过去:“让我看看。”   许菱双画的图画非常清晰,可以清楚的看见寄生虫在那个患者脑子里的具体位置。   谭飞盯着那副清晰无比的图画,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奇迹一样。   虽然有了这样的细节图,但容老还是不太放心,他反复询问许菱双:“你确定这些都是真的吗?不是你编造出来的。”   “我确定。”   “这样还不够……”容老还是一脸忧心忡忡地表情。   许菱双说:“那要怎么才够?立军令状?”   容老这才想起来许菱双还是个军医,他说:“就算你立了军令状,你的一条命也不值钱。”   这话说得难听,但也是真的。   许菱双说:“我们医院的沈主任,那边X医院的柳主任,还有邻省的冯主任,他们都得到过我的协助,你可以问问他们,我画的图案是不是从未有过任何偏差。”   容老说:“你去画图前我就问过了,但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反正该我做的我已经做了,剩下的,就不关我的事了。”许菱双老神在在地坐了下来,开始在那儿闭目养神。   容老跟黎医生商量了一会儿,然后又拿着细节图出去了一趟。   十几分钟后,容老回来了,他沉声道:“患者已经同意手术了,感谢诸位今天的协助,会有人安排你们出去休息,明天会送诸位回家。”   大家全都站了起来,容老又说:“许菱双请留步,你不能走。”   许菱双又重新坐了回去,沈主任说:“容老,小许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这是患者的要求,他说,希望由许医生作为主刀。”容老淡淡道。   许菱双淡定地点点头,道:“我可以,这个手术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谭飞笑着走过来,然后低声说:“希望你成功。”   说完,他握了握许菱双的手,走出去了。   其他人也全都出去了,沈主任拍拍许菱双的肩膀,道:“我在医院等你的好消息。”   “没问题。”许菱双笑了起来:“一个小手术而已,我很快就会回去了。”   但许菱双并没有很快回去,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手术出问题了。   相反,手术非常成功,手术的速度也非常迅速,连容老都啧啧称奇。 第107章   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什么原因,明明是非常成功、没有一丁点失误的手术,但患者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按规定,许菱双作为主刀医生是需要在这里停留一个星期的。   等患者醒来,一切正常后,她就可以回家继续工作生活了,剩下的一切都会由容老他们交接负责。   手术刚结束的前几天,许菱双跟容老他们几人一直住在医院,所有人二十四小时轮岗密切观察患者的术后情况。   当时,容老还很轻松地跟她说:“等患者醒来后,你一定会得到嘉奖的。”   许菱双说:“有没有都无所谓的。”   “这么淡泊名利?”   “那倒不是,只不过,我得到的名利跟头衔其实已经很多了。对我来说,我什么都不缺,只希望可以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许菱双道。   容老说:“真的没想过来京市工作吗?你知道的,很多医院都想要你。”   “京市卧虎藏龙,已经有很多好医生了。所以,我更应该留在省城,这样,可以帮到周边几个省市,我觉得挺好的。”   容老笑了起来:“这倒也是,好东西也不能都放在一个地方,总得给其他地方留一点儿。”   当时,所有人都信心满满,包括许菱双在内,每个人都认为患者在这一两天就该醒来了。   但患者始终没有醒来,他安稳地陷入了一种沉睡状态,身体各项指标都没有异常,但他就是醒不来。   容老开始有些着急了,他们反复地对患者进行各项检查,但始终找不到患者醒不来的原因。   许菱双也觉得很奇怪,因为整个手术过程是没有任何差错的,她全程使用异能控制自己的双手,对患者的大脑组织没有产生过任何伤害和影响,这一点,容老跟黎医生都是看在眼里的。   “脑部手术就是这样的,就算再成功的手术,也一定伴随着一定的风险。”容老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问题,可能仅仅是个概率问题,但是小许啊,你可能要出事了。”   已经第十天了,患者始终没有醒来。   距离许菱双跟家里约好的返回时间已经超出了三天,她现在就算是在医院里面走动,都会有两个女同志一前一后地跟着她,哪怕去厕所,也一定会有人跟着她一起进去。   跟容老和黎医生一起从患者的病房走出来,黎医生说:“我还是想不通,明明没有任何问题了,各项指标恢复得这么好,为什么一直醒不来?容老,要不然,让我试试看针灸?在针灸的刺激下,或许能加速他的醒来。”   容老压低声音严肃地说道:“你确定要尝试吗?”   说着,他的眼睛朝跟着许菱双的两个女同志看了过去。   黎医生立刻明白了容老的意思,他低声说:“容老,你是怕如果针灸失败,我也会变得跟小许一样?”   “没错,你也看到了,小许的手术过程没有任何问题,这一点,从患者的各项指标就能看得出来。但明明不是她的问题,她现在却变成了这样……所以,我劝你还是谨慎一点,别自己提出要尝试这个、尝试那个的。”   黎医生说:“那就这么看着患者一直昏迷?”   “那也没办法,多做多错,不做不错,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是明白的吧?”容老说完,转身走了。   黎医生站在原地,表情非常复杂。   许菱双倒还是那副镇定的模样,在进办公室之前,她说:“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可以吗?”   “可以。”左边的短发女同志说道:“我来帮你拨号,但你要记住,关于医院和患者的事情是不能说出去的。如果你说出去,我会立刻帮你挂电话。”   “知道。”   电话接通后,第一个说话的人是小陶陶,他在那头非常着急地说道:“妈妈,是妈妈吗?为什么你还没有回家啊。”   原本很镇定的许菱双在听到儿子的声音后,表情微微有了一些变化。   她尽量轻松地说道:“陶陶,妈妈的工作延期了,可能要再过一阵子才能回去。”   “可是……可是我好想你啊,妈妈……”小陶陶的声音带着哭腔,这让许菱双心疼极了。   小陶陶在婴儿时期就是一个不爱哭的孩子,哪怕学走路的时候摔了跤,他也只是哼唧两声,就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朝前走。   “陶陶,妈妈答应你,只要工作一结束,妈妈就立刻回家陪你,好不好?”许菱双的拳头不知不觉攥了起来。   “好吧,那你要快点回家呀,你都好久没给我讲故事了。”小陶陶的声音非常委屈。   许菱双无言以对,只能勉强哄了他一会儿。   很快,电话那头换了人,说话的人是秦远。   秦远说:“今天沈主任来过了,你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许菱双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两个人,她轻松道:“是有一点,不过你放心,我没事。”   秦远沉默了几秒钟道:“是不是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   “你知道就好。”   “那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家吗?”   “我不知道。”   “好,我明白了。菱双,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陶陶虽然很想你,但他很乖,从来不惹事,每天都会乖乖去托儿所,乖乖吃饭睡觉。”   许菱双听着秦远平稳的声音,原本焦虑的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陶陶永远那么乖,你呢?快要过年了,你们还是那么忙吗?”   “最近不忙了,所以我经常回家陪陶陶。”秦远说:“过两天,我刚好也要去一趟京市,说不定我可以过去找你的。”   许菱双说:“我也不知道行不行,要是你能来,我还挺想见见你的。”   “放心,我能过去的。你现在身体还好吗?每天能正常吃饭睡觉吗?”   “对,我睡眠很好,从不失眠,胃口也很好,你可以放心。”   这话的意思是她可以正常吃饭睡觉,这方面是没有问题的,秦远微微放心,又说:“你带的换洗衣物够不够用?”   “这个确实有点不太够用,不过我有托人出去帮我买了新的内衣进来,就是大衣穿了很久了,但我又不想随便买一件。”   “如果我过去了,会带衣服给你的。”秦远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不管什么情况,一定可以过去的。”   许菱双笑了一下,说:“我知道。”   秦远很聪明,从她延期未归就猜出了这边的情况,电话里也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事情,两个人继续聊了一下家常,身后的女同志就说:“差不多了,可以挂电话了。”   “那就这样,我挂了。秦远,好好照顾陶陶。”许菱双挂掉电话,神情明显轻松了很多。   两个女同志陪她回到办公室,许菱双继续在患者的那一叠资料和病例中寻求解答。   黎医生搬了基本厚厚的外文书过来,他把书放在许菱双的桌子上,道:“这是我刚刚打电话找人借的书,都是D国、M国那边的,据说里面有一些病例可以对得上,我们不如一起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解决方案呢?”   容老对这件事其实不怎么积极,但黎医生不一样,他对此非常积极,也想要寻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唤醒患者。   许菱双看了一眼黎医生,道:“容老不是告诉你,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吗?”   黎医生笑了起来:“你听见啦?”   “恩。”   “嗨,容老也是怕我惹麻烦上身。但我想过了,我们做医生的,应该全心全意治好患者,不能因为自己怕麻烦就什么都不做,由着患者这样沉睡下去。”黎医生小声说:“这话别告诉容老啊,免得他老人家不高兴。”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就一起看书吧,你是国内医学院毕业的,看英文原著应该没问题吧?”黎医生说。   “没问题。”   “那你来看英文的,我看德文的。看到什么就要立刻告诉我,其实我心里有一点想法,但因为这方面我也没有经验,所以不太敢轻易尝试。”   许菱双说:“我也是学中医出身的,我觉得用针灸刺激或许是一个办法。但我的想法跟你一致,冒然尝试肯定不行。毕竟,在他们眼里,手术已经失败了,要是再弄什么针灸把人给……了,我们就完了。”许菱双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   黎医生有点儿纳闷:“你笑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人生很有趣。”许菱双道。   “怎么说?”   “我之前跟李教授一起做的那个手术已经创造了国内的记录了,这个你知道吧?”   黎医生点点头:“换心手术,我想所有人都知道的。目前不是已经超过前一例的存活时间了吗?”   “对啊,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被困在这里,我现在肯定已经在那家医院,接受很多很多人的庆祝和欢呼了。”许菱双笑着说:“所以,你说人生是不是很有趣。”   “还真是。”黎医生也跟着笑了一下,就开始低头看书了。   许菱双跟黎医生安静地坐在桌前看书,容老进来了一趟,见他们正在看书,问了几句又出去了。   这一天,一直到了晚上,患者还是毫无动静。   两个盯着许菱双的女同志已经换班了,许菱双在医院的大浴室洗了澡,把自己的衣服洗好晾在指定的地方,就回到值班室去睡觉了。   当天夜里凌晨三点,许菱双被人唤醒,披上衣服就朝着患者的病房跑过去了。   “怎么了?”容老也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年轻的值班医生说:“刚才患者的心率忽然下降,我们做了应急处置,现在没事了。”   容老的面色非常难看,他看向许菱双,低声道:“手术可能真的失败了。”   “手术没有失败。”黎医生忽然从后面说:“当时我们都在,手术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出了手术室后也一切正常,就算到了这一刻,患者的各项体征也都是正常的。”   “那你说,为什么患者到现在还没有醒来?按照常理,两三天他就应该醒了,再过几天就会有意识,之后渐渐清醒。到现在已经快要十一天了,患者没有任何清醒的痕迹,相反,他的心率刚刚还出问题了!你说手术没有失败,那你说,他到底为什么醒不来?”容老压低声音严厉地说道。   黎医生说:“可能……是他自己不想醒来。”   “你说什么?”容老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国外也有这样的例子。有时候,经过脑部手术的患者因为对现实生活的拒绝,或者是太过疲惫,所以他们不愿意醒来,就一直陷入沉睡之中。我在书上看到差不多的例子了,我觉得跟我们眼下的情况很相似。”   “你说真的?你真的认为是患者自己不愿意醒来?”容老一把将黎医生推到墙边去了,避开其他人,他咬牙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那个患者是谁吗?任何人都有可能不愿意醒来,但他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每个人的内心世界都是复杂的,我们怎么知道他的内心深处是怎么想的?他就算真的不想醒来,难道会告诉别人吗?”   “好,就当你说的全是真的,那要怎么做才能让他醒来?”容老说:“虽然许菱双是主要负责人,但如果再出一次心率下降的事情,我们两个也没有好果子吃!”   “我可以试试针灸,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黎医生道。   容老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让我考虑一下。”   许菱双站在病房外,发现周围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对劲了。   他们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一个凶手,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许菱双面无表情地回到值班室继续睡觉,原本一直守在门外的女同志忽然走了进去,在屋内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我睡觉的时候也要盯着?”许菱双问道。   “是的,防止你在我们看不见的情况下畏罪自杀。”   许菱双点点头:“随便你。”   说完,她就继续躺下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第二天早上,军区医院的同事打电话给她问情况,但却被告知她不可以接电话了。   许菱双也没说什么,除了继续维持日常的工作之外,她跟黎医生一样,仍然在继续啃着那几本原文书。   看过之后,他们两个人都赞同黎医生之前的猜测——手术是非常成功的,患者始终没有醒来是因为他不愿意醒来。   当天晚上,别的脑科中医也被找了过来,一起商量针灸刺激穴位的事情。   容老说:“这事儿我是不赞同的,如果你们要做,那就你们负全责。”   黎医生说:“好,这个方法是我提出的,自然是我负全责,跟容老无关。”   大家继续商量,最后,除了容老,所有人都赞同了这个方案。   但能不能实施,还要等方案报上去,得到上级的许可才行。   这一夜,患者无事,许菱双依旧是在监视下入睡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许菱双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那个盯着她睡觉的人,但还没睁开眼,她就感觉到室内只有她一个人。   她穿好衣服走出去洗漱,看见监视的人还是回到了门外。   “小许,一起去吃早饭?”黎医生招呼她。   “好。”许菱双点点头,正要跟黎医生一起朝食堂走,她就突然在走廊尽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陡然激动起来,迈开大步朝着那个人影跑了过去。   两个盯着她的女同志吓了一跳,赶紧跟着她跑了过去。   “菱双,对不起,我来晚了。”秦远接住跳上来的许菱双,抱着她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许菱双闻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好闻气味,整个人高兴极了。   她一直挂在他的身上,根本不愿意松手。   两个女同志意识到她不是想逃跑后,也停了下来站在一边,看她跟丈夫小别重逢。   走廊上的人全都看着这边,其中一个女同志喝道:“还没抱够吗?大庭广众,注意一下影响。”   许菱双没有松手,只是微微偏过头冷冷道:“这位同志,目前为止,我还是一个医生,并不是已经定罪的囚犯。我想跟自己的丈夫拥抱多久,就拥抱多久,这个不归你管!”   女同志面色一沉:“你也只能嘴硬了,过几天,你可能就会被关起来了。”   “只有一个情况下我会被关起来,那就是我的患者永远醒不来了。这位同志,我没想到你这么恶毒,原来你内心深处是希望患者永远醒不来的。天啊,真的太可怕了!”许菱双用很大的声音说道。   “我没有!你别胡说!”女同志着急了,慌乱地辩解道。   但没过一个小时,就有人将她撤换了出去,换了另外一个人过来继续盯着许菱双。   这个时候,许菱双还在食堂跟秦远说话。   差不多半个月没见面,许菱双跟秦远有说不完的话。   “秦远,要是我永远不能回家了……”   秦远打断了她的话,他笑着说:“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已经问清楚了,你并没有做错事,手术很成功,不是医疗事故你怎么会有事?”   “但你看看现状,你觉得他们会认为我没有责任吗?”   秦远说:“我已经找过人了,如果需要的话,他会出手帮忙。”   “是谁?”许菱双看了看两个盯梢的人,又改口道:“其实我们现在已经想到一个办法了,但我看得出来,就算是黎医生,也是带着几分胆怯和犹豫的。大家都很害怕变得跟我一样。”   “你放心,你绝对不会出事的。”秦远用力许菱双的手,“我跟你保证。”   “恩。”许菱双笑了一下,道:“如果一直被困在这里,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就是担心陶陶跟你。”   “这也没什么,要是你真的不能回家,那我就转业,然后带着陶陶过来陪你。不管你在哪里,我们全家人就在哪里。反正我们有钱,就算我们俩都不工作,也能好好生活几百年。唯一可惜的是,很多病人会失去一个你这么好的医生。”   这话说的许菱双浑身一松,她重新抱住秦远,低声道:“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   “恩,说好了。”秦远揉了揉她的脑袋,之后陪她一起回到楼上。   容老看见秦远的时候,很是惊讶了一下,他对黎医生说:“小许的爱人怎么能过来?”   “不知道,早上就过来了。”黎医生对此是不感兴趣的,他只关注上面什么时候批准他们进行针灸。   患者的情况还是那样维持原状,没有任何苏醒的痕迹。   三天后,批准下来了,同意他们进行针灸。   黎医生很高兴,他说:“我相信这次应该可以唤醒他了。”   容老却说:“我劝你不要高兴的太早,针灸产生的效果是好的还是坏的,目前谁都不知道。依我看,上头也有点儿破罐子破摔了。但你要知道,一旦结果不如意,你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黎医生点头道:“我明白的,后果我也考虑清楚了。”   “行,那你们就去做吧,不用跟我说了。”容老转身走了。   黎医生有一套祖传金针,用了很多年,也救过很多人的命,现在,他要用这套金针去救一个新的患者。   在相关人员的陪同下,黎医生、许菱双和其他一些中医界的人重新走进了病房。   在进行针灸之前,黎医生忽然有些犹豫了。   许菱双说:“黎医生,我也是中医,让我来吧。”   “你?但是……”   “我的针灸很扎实,你也知道的。而且,如果由我进行,那么责任人由始至终只有我一个。”许菱双镇定地说道。   黎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好,你来。”   许菱双拿出自己的那套银针,屏气凝神,将治疗异能凝聚到手指跟针尖上,然后轻轻下了针。   所有人全都紧张地冒汗,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许菱双全程平静地像是一个局外人,因为她忽然有了一种预感,在这次针灸过后,转机就该出现了。   不知道是治疗异能的关系,还是针灸真的刺激到了患者,总之,在做完针灸之后只过了半小时,患者醒了。   所有人全都欢呼起来,黎医生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上蹿下跳,他一直在说:“小许!真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第108章   许菱双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知道黎医生有一颗赤子之心,他是全心全意为患者考虑、希望患者能早点醒来的,她能理解黎医生此刻的激动。   从走廊到病房,到处都是一片欢呼声。   得到好消息的容老匆匆忙忙地从办公室冲进了病房,开始给患者做检查。   许菱双跟黎医生让到一旁,容老做过全部的检查后,一脸欣喜地说道:“是真的醒来了,就是这会儿意识还有点不清楚。小黎,没想到你的针灸真的成功了!你立了一个大功劳啊!”   黎医生说:“针灸不是我做的,临上场前,我犹豫了,所以许医生接替我做了针灸。”   “什么?你居然还敢让她动手?你!唉,算了,既然结果是好的,我也懒得说你了。”容老看了一眼许菱双,就移开了视线。   很快,有人走进来说:“除了容医生之外,其他人都请退出去。”   许菱双跟黎医生他们被带去了办公室,并有专人叮嘱他们暂时不要出去。   办公室里,黎医生说:“小许,恭喜你,我终究还是不如你。在那种时候临阵脱逃,其实……我很惭愧的。”   许菱双说:“胆怯是正常的,我也会胆怯。我当时提出由我接手,并不是因为我不害怕,而是因为我反正已经这样了,债多了不愁。”   这话说得屋里几人全都笑了起来,黎医生也笑了。   许菱双继续说:“再说了,要不是黎医生一直坚定不移地要求做针灸,患者可能不会这么快醒过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黎医生的坚持。”   黎医生抓了抓后脑勺,道:“可能还有一点儿好运吧,我看你下针的时候,就觉得咱们的运气应该要来了。”   整间办公室喜气洋洋的,等他们能出来后,发现那些工作人员也都一个个露出了笑脸。   许菱双也终于摆脱了各种监视,进进出出也没人对她横眉冷视了。   秦远一直在京市陪着她,白天只要许菱双有空,他就会过去看看,等到天黑,他就去医院附近的酒店住下。   几天后,患者的意识逐渐清晰,容老开始给他做各项检测,不管是语言、动作,一切都很正常。   上头找了许菱双谈话,告诉她这次的工作做得不错,再过三天就可以让她回家去了。   “好的,我知道了。”许菱双的态度还是很淡然。   那人看着许菱双平静的双眼,好奇地问道:“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沉稳?如果他真的一直醒不过来,你有想过自己的下场吗?”   许菱双说:“想过,但我还是相信组织,相信上级的。我的手术很成功,我没有犯错误,所以我应该会没事的。”   “就算你不会受到处罚,但这件事传出去之后,你的职业生涯应该也会毁了。”   “那也没办法,如果没人愿意相信我,没人再找我去治病,那是他们的损失。”许菱双郑重道:“我是一个优秀的好医生,我自己最清楚这一点。”   “到底是年轻人,还挺有自信的。行了,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你确实很优秀了。而且,我已经看出来了,你的心理素质也不是一般两般的好。我看啊,你这个小同志,以后会前途无限啊。”   “过奖了。”   许菱双终于可以给军区医院的同事们打电话告知自己回家的时间了,大家都挺激动的,特别是沈主任。   秦远买好了返程的机票,许菱双跟他一起从医院打电话回家,告诉陶陶他们回家的时间。   陶陶说:“干爹来啦,他说要开车带我去机场接你们回家。”   “是吗?那你要谢谢干爹。”许菱双道。   “我早就谢过他啦,他说等妈妈回来,要你们请他吃饭。”   “你跟你干爹说,没问题。”许菱双笑了。   董清泉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我可不去外头吃饭,我要吃你做的菜。”   “这个也没问题,我心情好,指不定做个满汉全席给你尝尝。”许菱双笑着说。   董清泉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开车带陶陶过去接你们。”   “好。”   行动上不再受限制了,许菱双就跟秦远一起去了姜父所在的医院。   姜父的情况非常好,他现在每多活一天,都在打破国内换心手术患者的存活记录,所以他自己对此也很有兴趣,每天还会在挂历上做个标记。   在许菱双跟秦远出发去机场前,她被叫去了病房。   病房里面只有患者和那个眼熟的护士,患者半躺在那里,眼神清明,神态轻松,看来确实恢复得非常好。   “许医生,我要感谢你,为我检查出病因,又做了一个成功的手术。”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是医生。”   患者说:“我睡了这么长时间,听说你受到了很大的压力,这可真是对不起你了。”   “没什么。”   “话这么少?我叫你进来,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只是希望能跟你聊个几句。”   “您现在可以说这么多话了吗?”   从患者苏醒后,这边的一切工作都由容老和他的学生们接受了,许菱双跟黎医生都没有再进来过,所以她并不清楚患者现在的恢复情况,才会如此询问。   “已经可以正常说话了,听老容说,我的伤口都快长好了,毕竟,我睡了这么长时间嘛。我听说,你们在外国的书上看到,说我这样的情形,是因为自己不想醒过来?”   许菱双点点头:“书上是这么说的。”   “那就没说错了,我觉得自己确实不太想醒过来。睡了这么久,我还是有一种没睡够的感觉。”   “您太累了。”   “是啊,你们把我叫醒得太早了。”他开玩笑道。   许菱双说:“要是再不叫醒您,我就要被关起来了。”   “确实是他们太紧张了,这一点,我代他们跟你说声抱歉。我呢,已经全都问清楚了,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医生。有你在,是我们的福气,也是大家的运气。我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之后,你放心大胆的去工作,去治病救人,再也不用担心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了。这呢,是我给你的一个保证。”   这之后,许菱双就被请了出去。   她一路上都在琢磨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一直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一直等到她重新回到医院上班,她才知道那位患者做了什么。   “这么多年来,能得到这个国医头衔的人,一共加起来还不到十个,加上他们有的年纪太大已经去世了。目前,国内还活着的国医只有七个人,这里面,能正常给人看诊的加在一起嘛……还有五个。也就是说,你是五分之一的荣耀啊!太了不起了!”沈主任好像比许菱双自己还高兴,他下了班不愿意回家,一直赖在急诊这边跟许菱双兴奋地谈论许菱双得到国医称号的事儿。   许菱双说:“那几位都是真的国医,我这算什么?这不是捧杀我吗?”   “这怎么是捧杀呢?这是实力的象征啊。你现在是什么实力,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吗?你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你是真的天才。我能做的手术你全都能做,但你能做的手术,我却不一定做得到。我一直在想,随着医学的进步,你一定可以发挥出更多的实力,创造出更多的奇迹。但与此同时,你也需要不断的学习。这个国医称号,来得太是时候了!”沈主任道:“小许啊,你要加油啊!”   军人出国有各种限制,但许菱双凭借国医的头衔和上面的特批,跟着一批医生一起去了国外学习进修。   这一去就是半年,国外的先进医疗设备让许菱双他们大开眼界,每一天,他们都像海绵一样吸收着更好更先进的知识。   在努力学习的同时,许菱双也开始动笔写作,她要将这段学习的经历完整详尽的描述下来,让那些没有机会出来学习的人也能看到这一切。   半年后,许菱双学成回国,顶着最年轻国医的名号,她的著作很快就出版面世,不光医生们抢着看,各个医学院的学生们也几乎人手一本,还有很多普通人也会买来看。   这本书让更多人知道了许菱双的大名,她变得越来越忙,每天都有全国各地的人过来求医,军区医院的附近建起了新的普通宾馆,饭店也一所接一所的开了起来。   同事们都笑着说,许菱双以一己之力拉动了医院周边的经济。   秦远在许菱双出国前就升了正团,成为了省军区目前最年轻的团长。   他的升迁加上许菱双的国医头衔,俩人提前N多年住进了军区大院新建的二层小楼,家里终于不再被人嫌弃狭窄了。   小陶陶不光有了自己的卧室,还在楼下有了自己的玩具房,这让他一直都是托儿所最受欢迎的小朋友,大家都喜欢跟他一起玩。   成为国医后,许菱双也有了自己专属的司机和助理,她的工资待遇也直线上涨。   不过,她每个月的工资奖金全都捐了出去,自己一分也没留下。   没办法,毕竟他们家实在是不缺钱,李冰李桃两兄妹的生意越做越好,他们只需要坐在家里等着收钱就行了。   许菱双还做主卖掉了空间里剩下的那些金条,然后用匿名捐献人的方式将这笔钱捐给了军区医院,并留信说明,希望医院能用这笔钱采购更先进的设备。   在经过上头的批准后,军区医院从国外采购了一些先进设备,一跃成为国内实力最强的医院之一。   成为国医后的第三年,许菱双也成为了国内外科手术的第一人,她的手术成功率百分之百,患者生存率也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   之所以是几乎,那是因为在一些特别困难的移植手术后,有几个患者还是没能挺过排异反应,最后去世了。   许菱双从一开始的天才医生变成了医学界的奇迹,但她依旧跟当年第一天上班一样,只是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地做好这份工作而已。   她的初心,从未改变过。   五月二日,央视的演播厅里,许菱双正在接受节目主持人的访问。   “许医生,这次您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很多人都说,您是有史以来最好看的一位劳动模范。对这个说法,您自己是怎么认为的?”   许菱双说:“我认为,所有劳动者都是美丽的。”   “但您确实是其中最美的一位,我听说,有好几位导演都问过您,愿不愿意去参加电影的拍摄?”   “确实有人问过。”   “那您会愿意吗?”   “等我退休以后,如果还有机会,我想我可以试试看。”   主持人跟下面的观众都一起笑了起来,她又道:“等到退休,那还要等很多年呢。您这么年轻,就取得了这么多成就,我想,观众朋友们肯定也跟我一样好奇,到底是什么造就了您的成功呢?”   许菱双想了一下,说:“应该是运气和努力两方面吧。”   “运气?这种说法倒是很新鲜了,很少有人会说自己的成功是因为运气。”   “其他人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我的成功确实离不开运气。没有运气,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我这一路走来,顺利得几乎不真实,我总是能在恰好的时间遇到能够提携我、帮助我的人。我确实付出了超过常人的努力,但如果没有运气,我是绝对没有办法走到这一步的。就算走到了,也不会是现在,可能会是二十年之后吧。”   主持人说:“这个说法让我觉得很新奇,但是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的,运气和努力缺一不可。您刚才说,您一路走来,都离不开帮助您的人。我想问问您,这么多年来,对您帮助最大的人是谁呢?”   许菱双看了一下不远处的观众席,秦远和陶陶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两个人都乐滋滋地看着她。   她眼中闪过一抹温柔的笑意,她轻轻说:“这么多年来,对我帮助最大的人,是我的爱人。他总是默默地站在那里,支持我做任何事。他改变了我的人生,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爱。”   主持人又笑了,她说:“我在这里采访过很多人,这个问题也问过很多人。但他们大多数说的都是自己的恩师,您是第一个说到爱人的。”   “因为他确实是对我帮助最大的人,他是我生命中遇到的最大的幸运。就连我的恩师,也是他给我带来的。”   主持人见她眼眸温柔,便道:“如果让你对着镜头说一句感谢他的话,你会说什么呢?”   许菱双看向镜头,一字一句、慢慢地轻声说:“谢谢你,这么爱我。”   (正文完) 第109章 番外   烈日当空,董清泉右手拎着一个文件夹,步履匆匆走过热闹的街口,在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手表,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时间已经到了两千年,手机是现在很时髦的一个产物,但因为价格不低,所以用的人并不多。   来来往往的人路过这里,都会朝着董清泉看一眼。   一来是因为他正在用手机打电话,这二来嘛,当然是因为董清泉气质出众,站在路人中间有一种拔群的效果,非常惹眼。   他没穿军装,只穿着质地良好的衬衫长裤,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他依旧腰背挺直、肌肉紧实,从后面看,经常有人误以为他是个年轻人。   “咦?干爹,你怎么在这儿?”一个高大修长的帅气青年也从街口出现,他看见董清泉,就很兴奋地跑了过去。   董清泉看了青年一眼,继续将电话讲完,这才挂掉手机,露出一个微笑:“我在这里等小婉,陶陶你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也是来等小婉的。”   董清泉的表情微微有了一点变化,他说:“小婉没告诉我他也约了你。”   秦言锡还是一脸灿烂的笑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董清泉表情上的变化。   他说:“小婉也没告诉我她约了干爹,不过给干妈挑生日礼物这么重要的事情,让干爹亲自过来挑选才是对的。”   陶陶已经长成一个非常优秀的男青年了,他的个子比秦远还高一点,小时候酷似许菱双的那张脸早就慢慢长开,是一个非常标致的美男子。   走在街上经常会有热情大方的女生过来问他要电话号码,家里和学校也经常收到女生写给他的信。   但陶陶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在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之前,他还不打算谈恋爱。   他也没有走上许菱双的学医道路,反而像极了秦远,考上军校后又直接读研,下学期就是研一了。   他平时懂事听话,还有一大帮好朋友,像小时候一样,依旧是那群人里面的老大。   董清泉愣了一下:“生日礼物?送给妙竹的?”   “对啊,干爹你不知道?上星期在我们家吃饭的时候,干妈小声抱怨过,她说这么多年了,从没收过干爹你送的礼物。所以小婉就跟我商量,下周三是干妈的生日,她打算用干爹你的名义办一个生日宴会,然后再由干爹你亲手送一份礼物给干妈。”秦言锡笑了起来。   董清泉有些无奈道:“你们两个孩子真是没事儿找事儿做。”   “什么没事儿找事儿做?”一个妙龄少女忽然从董清泉的背后蹦了出来,然后高高兴兴地挽住他的手臂,笑着说:“爸爸,你难道不愿意给妈妈买生日礼物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我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老夫老妻的,谁还兴这一套?生日宴会什么的,是你们年轻人办的。”董清泉看见女儿董小婉,立刻眉开眼笑,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董小婉今年才十八岁,刚刚高考结束,正在度过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个夏天。   她遗传了董清泉的长相肤色和苏妙竹的身材,整个人亭亭玉立,一张精致的小脸白得会发光。   她长发齐腰,穿着一件许菱双送给她的浅蓝色连衣裙,露出筷子一样笔直纤细的小腿。   在她出现后,看向这里的路人就更多了。   “谁规定只有年轻人才能办生日宴会?秦叔叔就给许阿姨办了生日宴会。”董小婉说:“秦叔叔还经常买礼物送给许阿姨,爸爸你不一样了,你从来都不给妈妈买礼物。”   董清泉说:“我的钱都在你妈妈手里,她想要什么,自己去买不就行了?”   “你有零花钱啊,你应该用零花钱给妈妈买礼物。不管礼物价格多少,只要你买了,她就会很高兴的。”董小婉说:“我们都已经出来了,你是不是还要推三阻四?”   “好好好,我知道了,听你的,去给你妈妈买礼物。走吧,小公主。”董清泉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不再像年轻时候那样毒舌,但同样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在军校工作了这么多年,他教过的所有学生都很怕他。   唯一一个不怕他的学生就是眼前的干儿子秦言锡,毕竟秦言锡小时候可是在他头上骑过大马的,长大后虽然不怎么跟干爹撒娇了,但董清泉对他一直很好,几乎算是有求必应。   很快,三个人就走进了不远处的商场里面。   学校虽然已经放暑假了,但今天仍然是工作日,所以商场里的人不多。   他们三个人在一楼逛了一圈,董小婉说:“依我看,还是给妈妈买个首饰吧。”   “我觉得可以,桃子姨就经常说,女人最喜欢的就是首饰了。”秦言锡补充道。   董清泉说:“好,听你们的。”   他们在金饰的柜台前停下了,董小婉小声问道:“爸爸,你现在有多少零花钱啊?”   “担心爸爸钱不够?不用担心,买个普通首饰还是买得起的。”董清泉笑了一下。   “那就好,我已经把我这几年存的压岁钱全都带来了,我先借给爸爸,回去以后记得还我。”   “知道了。”   售货员走了过来,开始帮他们推荐目前最流行的首饰。   董清泉也不知道应该买什么才好,董小婉就跟秦言锡两个人叽叽喳喳地讨论了一番,最后决定买一根金手链。   “我看院儿里好多人都戴了这样的手链,可好看了。”董小婉说:“爸爸,就买这个吧。”   “好,就买这个。”董清泉对售货员说。   董小婉阔气地付了钱,董清泉拎着小袋子,道:“接下去做什么?”   “嗯?爸爸你可以回家了,趁妈妈不在家,你要记得把手链藏好,等生日宴会的当天才能拿出来送给她。千万千万不要被她提前发现了,那样就没有惊喜了。”   董清泉说:“我回家,那你呢?”   “我要跟陶陶哥哥去书店。爸爸再见。”董小婉非常自然地挽住了秦言锡的手臂,两个年轻人有说有笑地朝外走去。   董清泉看着女儿跟秦言锡那个亲密的样子,忽然两眼一眯,伸手就把董小婉拉了过来:“你要买什么书?爸爸也可以陪你去买啊。”   “我要买的书爸爸又不懂,你去做什么?”董小婉挣开董清泉的手,又回到秦言锡身边去了。   秦言锡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他还是笑嘻嘻地站在那里:“干爹,你先回去吧,我陪小婉买好书,就送她回家,你放心吧。”   董清泉心想:我怎么放心?你们俩胳膊都挽上了,这叫我怎么放心?   但他到底不是那种控制孩子的父母,所以就算心里不痛快,他还是点点头,让两个孩子单独去书店了。   他看着董小婉跟秦言锡并肩走远,一会儿觉得俩孩子看上去非常般配,一会儿又觉得女儿年纪太小,根本不是谈恋爱的时候。   董清泉纠结了半天,还是拎着包回了军区大院。   不过,他没回自己家,而是去了秦家。   秦远住的小楼早就又换过一次了,现在的小楼走的是欧式简洁风,去过秦家的人都说这种装修风格很好看,但模仿这种风格的人却没几个。   听见门铃声,张姐出来开了门:“董教授来了,快进来,可不是巧了?我们先生刚刚回来。”   “我看见他的车子才过来的。”董清泉说。   白嫂的年纪太大了,在五年前,家里的保姆换成了张姐,许菱双出钱送白嫂去了省城最好的养老院。   只要家里人休息,就会开车接白嫂回来吃饭,还跟一家人一样。   秦远正在书房,听见董清泉来了,他就从书房走了出来。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晚上在我们家吃饭?”秦远笑着说。   他跟董清泉同年,但俩人都像吃了防腐剂一样,一个比一个看上去更年轻。   秦远还穿着T恤牛仔裤,打扮得跟年轻人没有两样。   “行啊,在你家吃晚饭,反正妙竹后天才能回来。”   “搞新闻的就是忙。”秦远说。   “医生就不忙了?”   “菱双这几年已经不怎么忙了,毕竟徒弟们都已经出师了,不是一般难度的大手术,轮不到她出马。现在最忙的人,是吴田七。”   吴田七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他只花了四年时间就读完了医学院,然后如约娶了许三妞,俩人婚后生了一对龙凤胎,小日子过得特别好。   他跟廖舟一样,如今都是鼎鼎大名的医生了。   他们俩全都师承许菱双,中西医结合,双管齐下,除非是他们也做不了的手术,别人才会找到许菱双这边来。   所以许菱双现在已经很悠闲了,每天除了坐坐专家门诊之外,可以准时上下班,周末还能双休,她跟秦远还经常出去度假。   虽然不能出国,但国内的旅游景点基本已经跑遍了。   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岁数到了,可以享受悠闲人生了。   张姐端了茶水、西瓜和冰镇矿泉水过来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董清泉道了谢,拿了一片西瓜没滋没味地咬了一口。   秦远察言观色,道:“你这是怎么了?有烦心事啊?”   董清泉说:“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有啊,什么事能让你烦心?”   “孩子的事。”   秦远笑了:“孩子的事就更不用烦心了啊,你们家小婉多乖啊,成绩又好,这次肯定能考上重点大学。”   “这个我知道,我烦的是别的。”   “什么别的?”   董清泉啧了一声,道:“这养儿子的人就是好啊,根本不用担心孩子在外头被人欺负、被人欺骗感情。”   秦远秒懂:“小婉谈恋爱了?”   “去去去!你才谈恋爱了呢!我们家小婉才多大?谈什么恋爱?”   “也不小了,十八周岁了,而且暑假过完就读大一,大一谈恋爱不是挺正常的吗?”秦远道。   董清泉拿眼睛横他:“哪里正常了?陶陶也是大一谈的恋爱?”   “这个我不知道,我没问过他这些事儿。就像你说的,男孩子,读的又是军校,学校已经管得很严了,我在家都是实行放任主义的。”   “所以,陶陶没有谈恋爱,你这个做人父亲的也不知道?”   秦远点点头:“对啊,不知道。不过我儿子我很清楚,他不是乱来的人,谈恋爱肯定也是很有分寸的。哎,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讨论孩子谈恋爱的事情吗?你要是担心小婉,回头我让菱双打听打听。我知道的,你们做父母的,不太好打听,但小婉从小就跟菱双亲近,有什么话,肯定会跟她说的。”   “你们都别打听了,我怕我知道真相以后,心里堵得慌。”董清泉叹口气,继续没滋没味地吃西瓜。   很快,就到了苏妙竹的生日。   这一天,董清泉跟董小婉两个人在家准备了很久,保姆做了一桌子好菜,客厅还做了很多装饰,布置得相当有气氛。   苏妙竹六点半才回到家,往常这个时间,家里应该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但今天屋子里一片漆黑,好像一个人都不在。   苏妙竹有些疑惑地打开家门,一边换鞋一边说:“出门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啊。”   就在这个时候,大灯忽然被人打开,苏妙竹一闭眼,就听见很多人笑呵呵地说道:“生日快乐!”   她惊喜地睁开眼睛,看见了好多熟悉的人。   董清泉跟董小婉并排站在众人的前面,他们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首饰盒子,一人怀里抱着一大束鲜花。   苏妙竹眼眶一热:“你们……”   “妈妈,生日快乐!”董小婉抱着鲜花扑过去,在苏妙竹的脸上亲了一口。   董清泉也优雅地走过去,在妻子的另外一半脸上也亲了一口。   身后的众人发出了“嗷嗷”的叫声,还有人说:“再来一个!”   董清泉没理会他们,他拿出那个首饰盒,郑重地递给苏妙竹:“送给你的,祝你生日快乐。”   苏妙竹打开首饰盒,满脸惊喜:“是手链?你居然也会买这样的东西送给我?”   “实事求是,是小婉帮我挑的,我确实没有这么好的眼光。”董清泉笑了一下,“希望你能喜欢。”   “我很喜欢,谢谢你,也谢谢小婉,我真的太高兴了。”苏妙竹感动地快要哭了。   董清泉帮她戴上手链,大家就热热闹闹地把他们拉到餐桌那边,开始进行生日宴会了。   饭吃到一半,苏妙竹对右手边的许菱双说:“你也是的,他们准备这些事,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下?也好叫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许菱双说:“我也是今天下班才知道的,而且小婉拜托我一定要保密,我当然不能叫她失望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许菱双依旧艳光四射、娇美迷人,跟李桃她们逛街的时候,还经常会有人搭讪。   苏妙竹看了看手腕上漂亮的金手链,又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没想到老董还有这种心思,这么多年了,不容易啊。”   “你想要什么,直接跟他说就是了。”许菱双道。   “那不行,我主动说出口,就变味了。”   “那你就经常跟小婉说吧,这丫头特别机灵,肯定会经常敲打董老五的。”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才结束,之后,保姆过来收拾桌子,众人就移步到院子里去乘凉聊天了。   董清泉跟李冰聊了没几句,忽然到处一看:“小婉去哪儿了?”   小果说:“她刚才拉着陶陶哥去楼上卧室了。”   董清泉面色一变,借口要上厕所,一个人悄悄溜上了楼。   董小婉的卧室门是虚掩着的,电风扇在里面呜呜地转悠,董清泉轻轻停在门边,开始听里面的动静。   倒不是他多心,但青春年少的两个年轻人同处一室,是真的有可能出事的。   “陶陶哥哥,谢谢你啊。这个我一直修不好,没想到你三两下就弄好了。”董小婉的声音里面满是笑意。   秦言锡说:“一点小事,谢什么?”   董小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陶陶哥哥,你……你有女朋友吗?”   秦言锡沉默了一下,道:“没有。”   “那……那你觉得……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吗?”   屋内忽然陷入一片沉默,秦言锡可能是被吓到了,所以一直没有说话。   董小婉等了两分钟,见秦言锡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她忽然涨红了脸朝外跑去。   门被突然打开,董清泉吓了一跳,他看着女儿流着眼泪冲下楼,但他没有跟下去。   房间里,坐在书桌前面的秦言锡还在发愣。   董清泉大踏步走过去:“我们家小婉长得不好看?”   “啊?小婉很好看啊……”   “那是我们家小婉性格不够好?不够优秀?”董清泉语气不善。   秦言锡慢慢道:“小婉一直很好很优秀,干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小婉很好很优秀,你为什么不接受她?”   “我……我只是太惊讶了,我一直把她当成小妹妹看待的,我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那你现在可以想一想了。”董清泉正色道:“不是我夸自己的女儿,错过了小婉,你这辈子都遇不到比她更好的人了。”   说完,董清泉走出了卧室。   秦言锡一个人在楼上坐了很久,董小婉一直没有回来。   这之后,董小婉就开始一直避着他了。   她原本每天都要去秦家玩一会儿的,但现在一连七八天都没有去过。   秦远第一时间看出了问题:“陶陶,你得罪小婉了?”   秦言锡不说话,秦远说:“你怎么回事儿?男人怎么能得罪女人?赶紧的啊,把小婉哄好。”   秦言锡被秦远轰出了家门,他慢慢地朝董家走去。   董小婉不在家,保姆说她一个人去游泳馆了。   秦言锡回家拿了游泳包,开上车去了他们常去的游泳馆。   到了大门口,董小婉已经背着包出来了,她披散着半干的长发,正站在旁边咬着一根冰棍儿。   秦言锡停好车,大踏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董小婉等他走到跟前才发现,她脸一红,转身就走。   秦言锡拉住她纤细的手腕,笑着说:“跑什么?”   “我不想跟你说话!”董小婉又想哭了。   秦言锡说:“但是我有话要跟你说。”   董小婉一怔,秦言锡就趁机把她拉到身前来了。   “小婉,你那天说的话,是真的吗?”   “谁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你觉得我有那么闲吗?我都喜欢你两年了!但是我知道不能早恋,而且……而且你这么有原则的人,如果我没有成年,你肯定不会正视我的感情的!所以我才等到现在才说,我已经十八岁了,而且高考也结束了……但是……我早该猜到的,你这么好,那么多人喜欢你,你怎么会看上我呢?”董小婉眼眶一红,眼泪落了下来。   秦言锡有些慌张地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他说:“你都不等我回答你之前的问题,就自己一个人这样决定吗?”   “嗯?”董小婉一愣,瞪大了黑亮的眼睛看着秦言锡的脸。   “你之前问我,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我的回答是……当然可以。因为,我也喜欢你。”秦言锡说:“现在还要哭吗?”   董小婉破涕而笑:“现在还哭什么?我有男朋友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高兴极了,拉着秦言锡就走。   “去哪儿?”   “去吃东西!我跟你说,这几天我太难过了,都没好好吃过饭。”   “我的车停在那边。”   董小婉笑了一下,又拉着秦言锡迫不及待地朝车子那边跑了过去。   两个孩子谈恋爱的事情是瞒不住大人的,董清泉很快就发现原本哭哭啼啼的女儿忽然变得神采奕奕,每天高高兴兴地跑进跑出。   “董小婉,你给我站住!”董清泉叫住了正要出门的女儿。   “爸爸,什么事?”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董小婉说:“是发生了事,一件好事,但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跟陶陶在一起了吧?”   “啊!爸爸你怎么知道的?”   董清泉叹口气,道:“你们是哪种谈恋爱?是正式交往呢,还是玩玩儿的那种?”   如今年代不同了,不像他们那个时候,处对象都是奔着结婚去的。   董小婉说:“当然是正式交往啊,我读幼儿园的时候就决定了,长大以后要做陶陶哥哥的新娘子!”   董清泉惊呆了:“你那么早就喜欢上那个臭小子了?”   “对啊,不过爸爸你可别说出去了,我骗陶陶哥哥,说我才喜欢了他两年。”董小婉背着包就朝外跑,“我不跟你说啦,我们今天要去水上乐园。”   “几点回来啊?我告诉你董小婉,我们家是有门禁的,晚上十点钟之前必须到家!”董清泉急急忙忙地跟到了院子门口。   董小婉不以为意地跑远了,董清泉想想觉得不行,赶紧拨了一个电话给秦言锡。   “干爹?找我有事?”   “秦言锡你给我听好了,我们家小婉是正经人家的好孩子,晚上九点钟之前必须到家。并且,在她大学毕业之前,我禁止你们发生一切不应该发生的行为。秦言锡,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   “能做到吗?”   “保证可以。”   “那好,我同意你跟小婉谈恋爱了。还有,多攒点钱,要是婚礼太寒酸,我是不会把她嫁给你的。”   秦言锡笑了起来,他说:“干爹你忘了吗?我娶媳妇儿的钱,你从我一岁就开始给我攒了。”   董清泉气得肠子都要悔青了,他确实给陶陶存了一笔钱,从陶陶一周岁的时候开始,每年往里面加一点儿,到现在已经可以买一套地段不错的三室一厅了。   “那个不算!那个钱只能留给我外孙,你不能花!”   “知道了,干爹放心,娶媳妇儿的钱,我自己会挣的。”   “这还差不多。”   秦言锡跟董小婉开始了光明正大地谈恋爱,所有长辈都知道,也全都支持他们。   他们稳稳当当谈了四年恋爱,在董小婉大学毕业之后就结婚了。   婚宴比董清泉要求的更加豪华,穿着名牌婚纱的董小婉漂亮得好像仙女一样。   董清泉百感交集地坐在下面,秦远问他怎么了。   他很小声地说道:“我替小婉高兴,她比我幸运。”   “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听不懂就算了。”董清泉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台上的女儿,露出了一个由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