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家小吃店赚钱养娃[美食] 作者：喃米 第1章 京东肉饼 美食世家出生的晓虎第一次吃…… 　　三千年前，仙界厨神在一只大白萝卜上随手雕了一朵牡丹花，这朵牡丹吸收天地之灵，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变成一缕花魂跟在厨神身边打杂。 　　牡丹花魂兢兢业业做了一千多年的勤杂工，厨神见花魂虽然脾气有点上头，但资质还不错，于是便收她为徒。 　　又过了两千多年，花魂的厨艺净化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但始终成不了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功德不够，用人话来说就是好事做少了。 　　前几天，冥界判官来找厨神撸串，喝了两壶琼浆酒，随口说出人间有个19岁的小姑娘死了，留下一个3岁的弟弟无人照顾，若谁能下凡把这小儿照顾好，就算是大功德一件。 　　厨神闭目掐指一算，若是加上这笔功德，他那牡丹花魂徒弟就能成仙了，于是毫不犹豫替徒弟接下了这桩差事。 　　仙界最南侧开辟出一片小菜园，牡丹花魂裤腿挽起，满脚泥泞，正在学着人间种胡萝卜，泥土是她三日前用一个灌汤小笼包从土地老二哪里换来的。 　　厨神招了招手把徒弟唤到跟前，把到人间做好事的事情给她说了。 　　花魂仔细想了想，问道，“那三岁小儿性格如何？” 　　厨神，“甚是乖巧。” 　　花魂点点头，“行。” 　　把徒弟打包送走，厨神和判官站在七彩祥云上惆怅地望向远方，判官问，“那三岁小儿的情况你给你那徒弟说没？” 　　厨神收回远去的视线，大手一挥，“无妨，不就是个恶魔转世，我那徒弟也不是省油的灯。” 　　... 　　花魂穿越的身体原主名叫伊凡，没有人照顾的三岁小儿叫做伊晓虎，长得虎头虎脑，头发又浓又密，剪了一个齐齐整整的锅盖头。 　　伊凡原本是膳食阁中餐的二小姐，她妈在生产晓虎的时候大出血去世了，老爹伊万钢忙于事业，无暇顾及到伊凡的教育问题，她终于在18岁的时候病入膏肓，查出中二病晚期，主要表现为抽烟喝酒蹦迪早恋，还非要和一个小混混私奔，直接把伊万钢气到脑出血，ICU里抢救了半个月，命是捞回来了，可人成了植物人，现在靠鼻饲管活着。 　　伊凡同父异母的大哥伊非那时候已经28岁了，理所应当继承了家族事业，掌权后，大佬第一件事就是把伊凡姐弟俩打包扔出家门，任他们自生自灭。 　　伊二小姐被逐出家门后，钱自然是没有了，那个和她山盟海誓的小混混也销声匿迹，她靠着卡里的余额继续挥霍了一段时间，还借着失恋的由头去泰国疗了一个半月的情伤。 　　最后实在没钱了，全身上下就剩几十块零钱，身旁还有一个懵懂的小弟，温室里长大的二小姐扛不住压力一死了之。 　　花魂穿过来一睁眼，城中村的廉租房里到处散乱着衣服和化妆品，床头边还散着一瓶安眠药的空瓶子，微信钱包里就剩下58块钱，信用卡下个月有一万块钱要还，熟睡中的晓虎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梦话，然后神色一凛，极其严肃地在床上画了一摊地图。 　　花魂感慨，人类的日子还真是一地鸡毛，还好自己是个神仙，虽说神力不能在人间使用，但她有一手三千多年练出来的好厨艺，不怕在这人间混不出个仙样来。 　　早上一起床，伊凡先是把今天凌晨被晓虎尿湿的褥子拿到水龙头底下洗了，塞洗衣机甩干后准备晾到屋顶上。 　　她上屋顶晾褥子的时候，女房东江萍正在屋顶上支着簸箕晒干货，陈皮、木耳、海带、香菇，下了一个月的雨，今天难得放晴，虽然冬天的太阳也没什么温度，但她还是瞅准时机把干货拿出来去去水汽。 　　江萍看到伊凡手里的褥子，冲她温和地一笑，“弟弟尿床了？” 　　伊凡笑着点点头，踮起脚尖，利索地把褥子晾在铁丝上。 　　江萍又低头继续捣鼓自己的那些干货宝贝，她40岁出头，没有工作，平时就在家煮饭洗衣照顾孩子，她女儿15岁，在师大附中上高一，家里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这栋出租房的租金。 　　伊凡晒好被子，江萍双手笼在袖子里，温和的笑容就没从她脸上下去过，她笑着说，“这褥子晚上不一定能干，等一下我找找家里有没有多余的褥子，再匀给你一条。” 　　伊凡也冲他笑笑，“麻烦您了。”她犹豫了一下，问道，“请问一楼楼道里的那堆木板能卖给我几块吗？” 　　“你拿去用就是。”江萍摆摆手，“那些都是以前盖房子的时候剩下的边角料，不值钱。” 　　“旁边的工具箱我能用吗？” 　　江萍温和地点点头。 　　伊凡道了谢，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自己屋子里噼里啪啦一阵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倒地了，她快步走进门，一只不锈钢碗擦着她的鬓边飞过去。 　　“我饿了，我要吃饭。”见到姐姐进来，伊晓虎虎躯一震，大吼一声。 　　伊凡看了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的晓虎一眼，“吃饭可以，你自己刷牙洗脸穿衣服，然后和我去菜市场买菜，回来我给你做肉饼吃。” 　　“我不要，我不刷牙不洗脸不穿衣服。”伊晓虎抱着莲藕似的两截小胖胳膊，整个小包子脸气得皱到一起，“你这个骗子，你根本不会做肉饼。” 　　“你不听话我就叫判官来抓你。” 　　晓虎暂时安静了，大眼睛眨巴眨巴，“判官是谁？” 　　伊凡找了一只帆布小挎包出来，正低头朝里边装出门要带的东西，手机、钥匙、纸巾，头也不抬地答，“判官就是魔鬼呀，青面獠牙、血盆大口、专治不听话的小孩。” 　　“那他把我抓去干嘛？”听到这么可怕的东西，晓虎反而来了兴致。 　　伊凡背好小挎包，对他说，“抓你去吃啊，要不还能干嘛？留着过年啊？判官最喜欢吃不听话的小孩儿，一口一个。” 　　判官和厨神正一边吃花生米，一边暗戳戳地从乾坤镜里看伊凡的生活，跟看电影似的，看到这里，判官一粒花生米卡在嗓子眼，震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咳了半天，颤抖着食指指向地面，“你...你...你徒弟这是诋毁，你管不管？” 　　厨神尴尬地笑笑，给判官面前的杯里又添了一杯琼浆玉液酒。 　　原来人间的菜市场是这个模样的，鸡肥鱼跳，红彤彤的辣椒，青幽幽的蔬菜。卖鱼的男人少了二两称头，买鱼的大娘正扯着他的袖口掰扯，闹哄哄的菜市场，满满烟火气，一切都陌生而又有趣。 　　晓虎脸也洗了，衣服也换上了，捏着鼻子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搞不懂臭烘烘乱哄哄的菜市场有什么好逛的？ 　　伊凡的手机零钱里就剩58块钱，她用这些钱买了点猪肉，大米、面粉，又买了点小葱和调料，看晓虎皱着眉头捂着鼻子，便扔给他一块猪肉抱着。 　　晓虎臭着脸，不情不愿地抱着那坨猪肉，两根又粗又浓的眉毛像是两条小毛毛虫似的拧巴在一起。 　　出租屋里有不少上一个租客留下的餐具，伊凡弯着腰在橱柜里翻了半天，找了一个小砂锅，把砂锅洗干净，放入半碗大米和一把糯米，淘洗到水清澈透明，加大半锅水放到灶台上慢慢熬着。 　　再找一个大盆，放小半盆面粉开始和面，和好的面放到一边，蒙上一层保鲜膜让它自然发酵。 　　早上买的五花肉，肉皮剃下来放到一边，切了半斤五花肉下来，笃笃笃开始剁肉馅。 　　这把刀有一段时间没用了，刀刃不太锋利。剁起肉馅不太趁手，五花肉剁到颗粒状，拨出来一半，剩下一半继续剁成肉糜。 　　剁好后，把颗粒状的肉馅和肉糜和在一起，加盐、酱油、一勺白糖，顺时针把肉馅搅打上劲儿，最后再放入葱花。 　　面发好以后，揪一小团面芥子，摊开，里面放一大勺肉馅，再擀成薄薄的面饼。 　　饼的面皮很薄，是一种呈半透明的状态，薄到能看清楚里面的肉馅，但却一丝不漏，功力可见深厚。 　　平底锅刷一层油，放入薄而不透的大馅肉饼慢慢煎，煎到两面焦黄，用勺背轻轻按压饼面，饼皮迅速回弹，就知道肉馅熟了。 　　晓虎不相信他这个只会花钱的白痴姐姐会做肉饼，抱着小胳膊在旁边等着伊凡出糗，这会儿肉饼煎好了，他闻到肉香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伊凡把饼盛出来放在大盘子里，晓虎伸手就去抓，被她一巴掌拍在手背上，“洗手！” 　　文晓虎的手背被拍得发红，还有点疼，他以前可是家里的小宝贝，谁都不敢惹，被伊凡一拍，愤怒的小火苗烧到他都快失去理智了。 　　他红着眼，“啊呀”大叫一声，冲上去想要揍伊凡，伊凡单手推着他的脑门，熊孩子短胳膊短腿，像在空中游泳似的，划拉了半天，使出吃奶的力气都近不了伊凡的身。 　　等他划累了，伊凡放开他，转身去找小碗盛砂锅粥去了。 　　砂锅熬的粥又软又糯，配上薄皮大馅肉饼，贝齿轻咬下去，肉汁争先恐后地涌进嘴里，肉馅软嫩Q弹，既有嚼劲，又不会发柴，越嚼越香。 　　砂锅粥里撒一小撮葱花，加了点盐，米香浓郁，轻轻地抿一下，米粒就在唇齿间融化。 　　晓虎再是恶魔转世，也受不了这个诱惑啊，他用小胖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转身跑到卫生间，搬了张小凳子站在洗手台前面洗手，两只小胖手在水龙头底下乱冲一气，水花溅得满地都是，洗完手，跑回来斜着眼睛看伊凡。 　　虽然这个手洗得很是草率，但起码行动上是有进步的，伊凡满口嚼着肉饼，满意地冲他抬了抬下巴，“自己拿碗。” 　　晓虎得令，抡着小短腿自己跑进厨房薅了一只瓷碗抱着跑出来，伊凡给他盛了半碗粥，掰了一半温热的肉饼递给他。 　　小恶魔肥嘟嘟的小手捧着肉饼，囫囵地咬了一大口，鲜香的肉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他香得眯起了一双水葡萄般的大眼睛，美食世家出生的晓虎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肉饼。 第2章 京东肉饼 打脸房东大叔 　　吃饱喝足，伊凡换了一件轻薄的套头毛衣，薅起袖子准备干活。 　　早上给房东江萍要了一堆木料，伊凡叫上晓虎一起，把它们都搬到院子里去。晓虎吃饱饭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男孩子天生喜欢捣鼓木头，这会儿不闹脾气了，兴奋地跟着干活，拿一个小锤子这里敲敲那边捶捶。 　　不一会儿，院子里横七竖八地堆了一小堆木材，伊凡打开手机上下载的图纸，拿出工具箱里的卷尺和木锯，量好尺寸就开始锯木头。 　　今天天气暖和，冬日的暖阳照得身上暖哄哄的，不一会儿，她的额头上就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伊凡直起身脱了羊绒衫，穿着里边一件大嘴猴的粉色T恤，更加称得肤白如雪。 　　江萍也从菜市场回来，见伊凡捣鼓得热闹，笑着问，“小凡，你干嘛呢？” 　　“做个小推车，再做一张矮桌几张矮凳。”她说得云淡风轻，用手背擦一把汗，“我准备摆个小吃摊，赚钱养弟弟。” 　　江萍听完她的话一脸诧异，，伊凡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皮肤又白又嫩，加上穿得也好，看起来真不像是能做粗活的模样。 　　伊凡心想，你要活了三千年，还不用睡觉，好奇心还巨强，啥都想捣鼓捣鼓，这些技能你也会。 　　江萍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看得入迷了，眼见那些废旧的木材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下化腐朽为神奇，切割、打磨、组装，最后变成一个古朴的原木色小餐车。 　　伊凡把锤子放下，抬着脸笑着对江萍说，“就差四个小轮子了。” 　　江萍忙从小手袋里掏出钥匙，“小轮子我家里有，以前给女儿买滑板车送的备用轮，我找找看能不能用。” 　　小吃车做好，最震惊的是晓虎，他微张着小嘴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浑圆，他是真没想到，他那个干啥啥不会花钱第一名的姐姐居然还有这个隐藏技能，今天的伊凡在不断刷新小恶魔的三观。 　　“你推着试试。”伊凡见晓虎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笑着rua了他的锅盖头几下，怂恿他去推一下那小吃车。 　　晓虎得令，跑到车前，踮起脚尖把车推了出去，小吃车比他还高半个头，三岁小朋友轻轻松松就把小吃车给推了出去，证明轮子很顺滑。 　　晓虎玩疯了，推着车在院子里跑着玩，不一会儿，胖嘟嘟的小脸蛋上氲起一片酡红，小臭脸上眼睛笑得弯弯的，他哼哧哼哧地跑着，像一头精力旺盛的小蛮牛。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随便哄一下就开心了。伊凡准备收工做午饭吃，下午还得做桌椅，明天一早就得出摊儿，兜比脸还干净，得赶紧赚钱才行。 　　早上做的肉饼还剩下一些材料，伊凡包上肉馅，放到锅里煎得油润金黄，端着香气扑鼻的肉饼敲响了房东家的门。 　　她住的是一套朝北的出租屋，阳台改造成了简易的小厨房，一间长长的卧室，一眼望得到头，摆下一张床，墙角有一张老书桌，估计是房东家淘汰下来的旧货，这会儿充当了餐桌的角色。 　　房东家就住在伊凡的斜对面，江萍正系着围裙在烧菜，打开门看到是伊凡，柔柔地笑了。 　　小凡把肉饼递给她，“这是我自己做的，您尝尝味道。” 　　江萍忙在围裙上擦干净手，接过盘子，笑着问道，“你明天摆摊就买肉饼吗？闻着真香。” 　　小凡点点头，“您尝尝，给我提点建议。” 　　“好的，好的。”江萍连声答应，“你这孩子，年纪小小的，怎么这么贤惠？” 　　江萍端着肉饼进了厨房，闻着这香味一点都不像外头做的饼，隔着薄而酥脆的饼皮，能看到里面填得满满的肉馅，不光好看，闻起来就肉香扑鼻。 　　灶台上放着刚炒好的青椒肉丝，从早上就炖着的红烧肉在小砂锅里咕嘟着，江萍把饼放在餐桌上，回到厨房把菜端了出来。 　　刚摆好菜，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江萍以为是女儿中午放学回来了，连忙拿起小瓷碗盛米饭，“白雪回来了？赶紧洗洗手，今天妈给你做了最爱吃的红烧肉。” 　　半晌没有回音，江萍一抬头，脸上的笑意下去了大半，她端着米饭的手顿了一下，半晌，不咸不淡地问，“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来的人是江萍的丈夫白建华，白建华年近40，正是男人的黄金年龄，他保养得很好，光洁的脸上看不见一丝皱纹，穿着也很讲究，驼色的羊绒衫外面罩一件烟灰色的呢子大衣，浓密的黑发用头油全部往后梳，看起来骚气十足。他和江萍站在一起，看着跟江萍的弟弟似的。 　　白建华没回答江萍的问题，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哟，做红烧肉了？我不在家，你们娘俩小日子过得不错。” 　　江萍没搭理他，见他已经端起一碗米饭，就转身回到厨房添了一副碗筷。 　　白雪一放学就骑着自行车往家赶，刚打开门，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大声叫道，“妈，我回来了，您做什么了？好香。” 　　“做红烧肉了。”江萍回答她，“快洗手吃饭了。” 　　白雪把书包甩到门廊边的一张沙发上，一回头，看到坐在桌边的白建华，她先是一愣，随即才机械地叫了一声，“爸。”语气里全没了刚进门时的欢快。 　　白雪洗完手才在白建华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一眼就看到盘子里盛着的几个肉饼，抬起头问道，“妈，您买肉饼了，闻起来真香。” 　　白建华筷子已经伸到肉饼旁了，听到白雪的话又缩回了手，嘴里埋怨道，“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在外边买熟食，不卫生，你这人日子过得怎么一点都不讲究？” 　　白雪翻了个白眼，“您惜命就别吃了。”说完把一整盘肉饼都端到自己面前，“我和我妈吃。”她先是夹起一个肉饼放到江萍的碗里，自己才夹起一个咬了下去。 　　不夸张地说，肉饼的皮真的像纸一般薄，饼皮咬开以后，浓郁的肉香迎面扑了出来，油滋滋的肉汁顺着舌尖往喉咙滑，再嚼一口饼，满嘴的肉香，香得白雪都不会说话了。 　　江萍看女儿吃得香，也很是欣慰，她解释道，“这肉饼不是外边买的，这是对面租我们家房子的那个小凡姑娘做的，好吃吗？” 　　白雪点头如捣蒜，嘴里大口嚼着肉饼，“好吃极了，我再来一个。” 　　“就是天天穿个高跟鞋，披一条白色皮草的那个假模假式的富二代？她要会做肉饼，母猪都会上树。”白建华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 　　“这饼还真是一斤饼两斤肉，香爆了，妈你快吃。”白雪没理会自家老爹，催着江萍趁热赶紧吃肉饼。 　　江萍夹起肉饼咬了一口，饼皮最先嚼着是焦脆的，再嚼就是软乎乎的麦香气，那肉馅就更不说了，敦实饱满，肉汁四溢，肉香混着浓郁的葱香，香而不腻，一嚼全是肉汁。 　　吃完这张肉饼，江萍都恍惚了，她也很难相信这饼是伊凡做的，那姑娘确实看起来是个娇滴滴的富家女的模样，穿得用的都是名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沦落到来城中村租房住，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下厨的人。 　　见他们娘俩你一张我一张，一盘子肉饼很快就见了底，白建华犹豫了，伸出手想拿过来尝尝，白雪眼疾手快，伸出筷子一夹，饼直接掉到了自己碗里，“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您小心吃坏了身子。” 　　白建华：活该我嘴贱！ 　　白建华中午回来吃午饭，下午还要去麻将馆打麻将，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那个假模假式的富二代正薅起袖子撅着屁股锯木头呢。 　　他抱着手在旁边看了看，起先是觉得这是个笑话，嘴边挂着嘲讽的笑，当一张朴实无华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小矮桌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白建华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TM的，还真是活久见，他以为伊凡是个花瓶，没想到这个花瓶居然是实心的，不但长得漂亮，还有能力，上哪儿说理去？ 　　白雪背着书包从家里出来，看到白建华，她拖长了声调阴阳怪气地问，“您不是要垒长城去吗？怎么这会儿还在这里？” 　　随后看到伊凡，白雪笑着叫了一声，“姐姐”，又夸，“肉饼真好吃，我以人民币的名义发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饼，谢谢姐姐。” 　　“不客气，明天我在三花路小吃街摆摊，你早上过来吃啊，我请你。”伊凡放下工具，也笑着看向白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剪一个乖巧的学生头，小脸圆圆的，笑起来眼睫弯弯，一看就有好感。 　　“好啊。”白雪一脸惊喜，想到明天又能吃到那神仙肉饼了，心情好得和被喜欢的男生表白的那天一模一样。 　　她背着书包从白建华身边蹿出去，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回头，对白建华说，“爸，现在你知道小凡姐姐是真的会做肉饼了，我觉得你可以上树了。” 　　白建华一愣，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要伊凡会做肉饼，母猪都会上树。 　　他闺女的意思是，他等于母...？ 第3章 京东肉饼 小吃摊支起来了 　　昨天还艳阳高照，今早就飘起了小雪，一推开门，寒风呼呼地刮到脸上，伊凡冻得打了个哆嗦，赶紧关上门退回屋里，翻出一件巨厚的羽绒服给晓虎套上，领口上一圈淡黄色的狐狸毛，穿得厚厚实实的，他看起来像个长了毛的小团子。 　　早上五点晓虎就被从被窝里薅了出来，他还没来得及申诉，一块热乎乎的肉饼就塞进他嘴里，伊晓虎嚼了满口的肉汁，也就不闹腾了。 　　小凡嘚吧嘚吧给他洗漱好，又火急火燎地给穿上小毛衣和棉裤，晓虎终于得空问一句，“干嘛去？” 　　“带你去摆摊，你负责收钱，回头每天给你10块钱工钱，怎么样？像你这么大就开始自己赚钱的小朋友你可能是头一个，特别厉害！我都佩服你！”这彩虹屁吹得伊凡自己都听不下去，抓紧时间喝了一碗热乎乎的大米粥，吃了一块肉饼。 　　姐弟俩推着小吃到小凡昨天踩好点的小吃街街头的一块空地上，雪已经停了，地面上又湿又滑，好几次小吃车都差点遛出去，还是晓虎帮忙稳住了小车，小恶魔长得敦实，力气也大得像一头小蛮牛。 　　支好小摊儿天都还没亮，小凡搬了张矮凳让小虎坐在煤炉前边，暖和还挡风。 　　利索地起锅烧油，发好的面团擀成一个大而薄的面饼，从圆心切开一个口子，再把肉馅均匀地在面皮上涂上厚厚一层，左下角留四分之一饼皮不铺肉馅。 　　把不铺肉馅的饼皮掀起来盖住旁边的肉馅，之后再反复折叠，直到一张圆形的面饼变成扇形，肉饼也变得层层叠叠，一层饼，一层肉，传说中的千层肉饼就做成了。 　　伊凡用细白的手指将千层饼小心提起来，放到热好的油锅里两面煎到金黄，用勺子按压，里边的肉馅变得Q弹时就是熟了。 　　第一个肉饼出锅，就来了一个50岁出头的中年男人，男人穿中山装，带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看起来很是儒雅。 　　他站在不远处观察这边半天了，眉毛睫毛上都落了一层细细的白雾，走近了，闻到扑鼻的异香，肉香里还带有浓郁的酱香，肉饼千层酥脆，肉馅流油。 　　中年男人兴奋地搓搓手，问道，“小姑娘，你做的可是京东肉饼？” 　　“您知道京东肉饼？”小凡抬起头，有些惊喜地看着中年男人，这饼是北方的做法，她本以为曼城知道的不多，没想到第一张饼就遇见了懂行的。 　　“对呀，我是北方人，京东大河一带常吃这样肉馅里加了酱的千层肉饼，刚闻到味道，就是熟悉的家乡肉饼的味道，多少钱一张？给我来一张。” 　　“好嘞，12块钱一张，这就给您送过去。”小凡脆生生地应了，把刚捞出来的肉饼切成小块端到矮桌上放好，又转身盛了一碗米粥送过去，“您是第一个客人，米粥是送您的。” 　　中年男人忙着吃饼，酥脆的饼皮，油滋滋的肉馅，咬下一口，面质软和，肉鲜细嫩，香喷喷的面饼在嘴里嚼着，他眼眶都红了，来南方20多年了，就这一口饼，像是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城市，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常给他烙这千层肉饼吃。 　　几个叽叽喳喳的学生跑上前来，打断了中年男人的思绪，为首的学生是白雪，她校服外边套了一件羽绒服，背着一个皮粉色的大书包，她小跑到小吃车前边，哈出一大团一大团的白气，“姐姐，我来了，我带着同学们一起来吃。” 　　“好，快招呼同学们坐。”以前租客留下的这个平底锅一次只能烙一张饼，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小凡都快忙不过来了。 　　金黄焦脆的肉饼，用刀从中间切开，咔嚓一声脆响，留着油的肉馅爆了出来，看得几个同学直咽口水。 　　等肉饼上了桌，小凡还是一人给他们送了一碗白米粥，粥上撒一小把葱花，简简单单的白粥也让她熬得香稠软糯，在冰冷的空气里氤氲出一小团热气。 　　白雪的同桌是个长得很结实的小伙子，皮肤黑黑的，黑眼珠亮晶晶的，他一口一块肉饼，嘴里的还没嚼完，伸手又捞起一块肉饼，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白雪，推荐我们来这里吃肉饼是你做过的唯一一件人事，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 　　白雪没工夫和他瞎掰，用肉饼就着热粥吃，浑身都变得暖洋洋的，抽空瞪了那个男生一眼，突然，她的目光楞住了。 　　白建华站在小吃摊前，和白雪四目相对。 　　他昨晚打了通宵的麻将，早上正是饥肠辘辘，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昨天自家餐桌上的那几个肉饼，想到昨天下午伊凡给白雪说的，今早会在三花路摆摊，自己下意识地就走到了这边。 　　伊凡招呼他，“您来了？现在没有位置了，得稍微等一下。” 　　晓虎听到这话，挣扎半天才站起身来，他穿得实在太多了，笨拙得很，身体不受意识的控制。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以后，把凳子朝白建华那边踢了一脚。 　　伊凡明白他的意思，弯腰捡起凳子递给白建华，“您坐。”说完又探身在晓虎头上呼噜了一把，捋了捋他炸起来的两根呆毛，夸道，“我们晓虎真乖。” 　　小臭脸瞬间红了脸。 　　中年男人吃好后，晓虎挺紧张地问小凡，“他要付多少钱？” 　　“12。” 　　小凡早上给晓虎说的话他都记得，自己的职责是负责收款，中年男人微信付了钱，听到小凡手机上传来“微信到账12元”的声音，晓虎才放下心来。 　　中年男人走出去几步，又转了回来，刚才吃肉饼太热情，忘记给老婆带早餐了，“我再打包一份肉饼。” 　　白雪他们几个吃完饼，背着书包站起身来，同桌问，“小姐姐，多少钱？” 　　白雪拉了他一把，“你别管了，我爸请客。” 　　白建华听到了，嘴里大口嚼着肉饼，就着香浓的肉汁吞下去，才赶紧说，“你们快上学去，一会儿叔叔买单。” 　　几个学生开心了，整齐划一地冲白建华鞠了个躬，“谢谢叔叔。”说完，同桌还补充一句，“祝叔叔的女儿越长越漂亮。” 　　白雪弯着腰，在白建华耳边轻声说，“爸，外面的饼不卫生，您可别吃坏肚子。” 　　白建华此时正就着热乎乎的粥大口嚼着肉汁四溅的肉饼，听到白雪的话，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几个孩子嘻嘻哈哈地跑远了，伊凡把打包好的饼递给中年男人，“您拿好。” 　　白建华虽然住在城中村，但人很讲究，从来不在外面小摊上吃东西，今天来到小吃摊前纯粹是昨天见白雪和江萍吃得太香了，自己很好奇才想来试试的，没想到一口肉饼入口，他惊呆了。 　　香浓的肉汁顺着喉咙滑下，那饱含了酱香味的肉饼绵软而又柔韧，肉馅Q弹多汁，吃着这绝味肉饼，白建华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后悔昨天怎么不尝一下，差点错过如此美味。 　　一边吃着，白建华又多叫了两份肉饼带走，小凡应着，心想，这饼肯定是给江萍带的，所以她做饼的时候还特意多加了两勺肉馅。 　　买饼的中年男人提着肉饼往家走，手背上传来肉饼的热度，那浓郁带着酱香气的肉香一直在鼻尖萦绕，他实在忍不住，从袋子里拿了一块饼出来，心想，“我就吃一小口。” 　　... 　　等他走到家楼下的时候，装肉饼的袋子已经空了，罪过罪过，中年眼镜男在楼下重新买了一份豆浆小笼包上了楼，进了房间，把早餐放到餐桌上，他下意识地说了一声，“老婆，对不起。”心里歉疚极了。 　　今天卖饼的原材料都是昨天那58块钱买的，肉和面都买得少，肉饼很快就买完了，伊凡看了看微信钱包，钱包里现在有112块钱，加上有一个吃饼的大妈是现金支付的，一共赚了124块，比自己预想的还好一点，本想着第一天卖饼加上天气又冷，估计没什么生意呢。 　　收摊回家的时候，天上又下起了小雪，淅淅沥沥的雪花打湿了晓虎风雪帽上的绒球，伊凡摸了摸他的脸蛋，冻得冰冰凉凉的，自己因为一直在烙饼，所以手心很暖，她用暖暖的双手捂住晓虎的脸蛋，问他，“暖和吗？” 　　晓虎眨眨大眼睛，“给工钱！” 　　伊凡，“...？”掏出10块钱递给他，“喏，小葛朗台！” 　　晓虎小心地把10块钱揣进口袋，戴着巴掌手套的小手还在口袋上拍了几下以确保安全，最后一抬头，大眼睛湿漉漉的，“姐，这是不是辛苦钱？” 　　伊凡被他逗得噗呲一笑，“我们这叫乐在其中。”突然想起这还是穿过来以后晓虎第一次叫她“姐”，又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姐弟俩推着小推车顶着风雪往家走，江萍从菜市场买菜回来，在路上碰到伊凡，她把买回来的肉菜放到小推车上，帮忙一直把小推车推到家，还好菜市场离小吃街不远，没多大会儿就到了。 　　伊凡看到江萍买的菜里有几个包子，便随口问了一句，“江阿姨，您没吃早餐？” 　　“对呀。”江萍不好意思地笑笑，“早上家里煤气没有了，没来得及做早餐，我听小雪说她要上小吃摊上吃去？” 　　伊凡冲她点点头，把小吃车在走廊上放好，进了屋突然想起早上白建华打包带走的那两个肉饼，既然没有给江萍，那他是给谁带的饼？ 第4章 京东肉饼 这碗羊肉汤香掉魂了 　　下午5点多的时候，雪越发地大了起来，晓虎趴在窗户前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他往窗户上哈了一口气，小手指一划拉，就在雾气上划出一条横线，傻乎乎地咧开嘴笑了。 　　伊凡也挤过来，看着满天的风雪，有点担心明天出不了摊，心里把雪神腾六骂了一遍，好端端的现在下什么雪！转念一想，下雪天，吃火锅最好了。 　　她刚从窗户前抬起身，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伊凡开了门，江萍手上提着一块羊肉，笑眯眯地递给她，“小凡，这是我弟弟自己养的羊，今天给我们送了好多羊肉羊排过来，我送一块给你尝尝。” 　　伊凡早上刚在菜市场问过羊肉，要78块钱一斤，江萍给的这一块少说也有三四斤，她赶紧双手接了过来，连声道谢，“江阿姨，今天下雪，我把这块羊肉清炖了，您叫上爱人和白雪一起过来吃，暖暖身子。” 　　江萍连连摆手，“这块你留着自己慢慢吃，羊肉我那边还有，你带着弟弟过来吃就是了。” 　　伊凡把羊肉收好就带着晓虎去了江萍家，她本是想着早点去好帮忙，到了江萍那边一看，羊肉还没开始做，于是自告奋勇地要给江萍炖广式羊肉汤吃。 　　伊凡她们出租屋没有电视机，晓虎在家无聊，都数了半天雪花了。江萍家电视机里正放着动画片，他站在沙发旁看得入迷，江萍把他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开了脚边的取暖器给他烤脚，又拿了零食罐子来放在他旁边。 　　江萍怜悯地摸摸晓虎的大头，当妈的人最见不得孩子受苦了。 　　羊肉非常新鲜，整块羊肉往案板上一摔，肉质Q弹细密，生肉闻起来有淡淡的清香，膻味很淡。 　　江萍安排好晓虎，拿了门后的围裙系上，也过来帮忙打下手，见伊凡正在切肉，江萍就说，“这肉不错吧？我弟弟在山上包了一块地专门养羊，叫什么生态养羊，这些养吃的青草里都加了中草药，喝的都是山上的山泉水，所以这肉一点都不膻。” 　　伊凡笑着点点头，“确实是好肉。” 　　切成麻将大小的羊肉扔进铁锅里煸干水分，表皮变得焦香后加入生姜和白酒继续翻炒去腥，江萍已经按伊凡说的，准备好了淮山、枸杞、沙参、玉竹、党参和红枣。 　　煸炒好的羊肉捞出来，重新起锅放油，加入花雕酒和清水，再下入羊肉和十几种香料慢慢炖着。 　　江萍和伊凡一边话家常，一边洗着吃火锅的配菜，白雪放学回到家一开门，暖烘烘的热气和香味铺面而来，她大声叫，“妈，我回来了，炖羊肉吗？这么香！” 　　她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看到嘴里叼着棒棒糖的晓虎，“咦，弟弟，你怎么来了？” 　　江萍把电磁炉拿出来插上电放到餐桌上，对白雪说，“快洗手，马上吃饭了，今天你小凡姐姐和晓虎在我们家吃。” 　　“真的？太好了！”白雪高兴得一蹦三尺高，“火锅是小凡姐姐做的吧？我猜您就做不出这么香的羊肉锅来。” 　　趁着江萍摆菜的功夫，小凡又用芝麻酱调了一个蘸料，这个过程中，白雪已经极其自觉地把晓虎整个从沙发上捞起来，传送到卫生间里洗手去了。 　　小小的餐厅里氤氲起一团团带着浓郁肉香的白气，伊凡找了几只小瓷碗，往每只碗里撒一些葱花，先一人舀了一碗鲜香滚烫的羊肉汤，“大家先喝汤，暖暖身子。” 　　白雪薅起袖子，“不不不，我等不及了，这个羊肉在向我招手，我必须先吃肉。”她手起筷落，捞了满当当一筷子羊肉，在芝麻蘸酱里一裹，大口吃下，浓郁的肉香配着麻将的香味一起在嘴里爆炸，羊肉炖得软而不烂，羊皮颤颤巍巍的，用牙齿一抿，羊皮和肥肉部分就在嘴里化开。 　　晓虎也是不喝汤的，他用筷子还不熟练，直接上勺子，舀起碗里伊凡替他晾凉的肉大口嚼着，小脸颊像是仓鼠，一鼓一鼓的，不一会儿就吃的满头大汗。 　　桌上都没人说话，连成熟稳重的江萍都忙着大口吃肉喝汤，她知道好羊肉好吃，但没想到这么好吃，简直不像是会出现在人间的美味。 　　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晓虎的小肚子更是变得圆滚滚的，伊凡才突然想起来，“我们是不是应该等等白叔叔？” 　　江萍笑着冲她摆摆手，“他难得回家吃饭，不用管他。” 　　伊凡笑笑，心想也许是工作忙呢，白雪薅到一块羊排，羊肉在排骨上颤颤巍巍的，用嘴一吸，浓香的羊肉就从排骨上滑落进嘴里，爽得她直翻白眼。 　　江萍见她那个吃相，哭笑不得地拍了她的胳膊一下，宠溺地说，“你慢点吃，你小凡姐要笑话你的。” 　　白雪吞下肉，又在锅里继续寻宝，嘴里感慨道，“小凡姐，我是真没想到你有这个手艺啊，你前段时间都不和我们说话，高冷得很，我们都猜测你是哪家的娇娇小姐呢。” 　　江萍见伊凡并不想回答，就又拍了白雪一下，“吃你的，这么好吃的羊肉都堵不住你的嘴。” 　　吃完晚餐，江萍拦着没让伊凡帮忙收拾，自己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地刷锅洗碗，家里难得这么热闹，白雪也舍不得回房间，就在餐桌上铺开卷子做习题。 　　伊凡和晓虎又看了一会儿电视才走，临走时，伊凡问江萍，“江阿姨，您能帮我问问您弟弟羊杂卖吗？” 　　江萍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好好好，我马上就给他打电话，你是想做羊杂汤吧？这大冷天的，羊杂汤配肉饼，香掉魂了。” 　　小凡又笑着补充一句，“如果能卖的话，再卖给我一些羊油就更好了，不用多，半斤左右。” 　　半夜雪就停了，伊凡趴在窗户上一看，澄净的深蓝色天空中星星点点，明天会是大晴天，她放下心来，钻进暖烘烘的被窝里，搂着晓虎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伊凡刚起床，晓虎一骨碌也跟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伊凡看着他睡意朦胧的小脸，有点不忍心，“晓虎，你要不别去了，在家睡觉吧。” 　　晓虎薅了毛衣来自己穿，大头从套头毛衣里半天伸不出来，瓮声瓮气地说，“我要去，10块钱呢。” 　　伊凡揪着晓虎毛衣的衣角，使劲往下一拽，晓虎的大头终于从毛衣里挣脱出来，他吁了一口气，催着小凡，“姐，你赶紧的。” 　　昨晚的雪只地上积起薄薄的一层，再往下就是一层薄冰，小吃车推出来在湿滑的地面上走得比昨天更加艰难。 　　从屋子出来有一个很小的缓坡，小凡一个没注意，小吃车就顺着小坡冲了出去，突然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抓住把手稳住了小车。 　　伊凡回头一看，白雪笑嘻嘻地看着她，“姐姐，我有武功！” 　　伊凡笑了，“你的武功真厉害，走，我请你吃饼。” 　　白雪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头，好像她做好事就是为了换饼吃似的，“姐姐，我今天要吃两个，一个不够吃。” 　　“行，请你吃两个。” 　　到了三花路小吃街，也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街道上空荡荡的，其它摊主都还没出摊，石板路上一层薄雪，像是被谁撒了一把盐。 　　这会儿天还没亮，小凡就着暖黄的路灯给白雪烙了两个肉饼，今天的米粥里加了绿豆，再给她打一碗热乎乎的绿豆粥。 　　小矮桌上摆着一小碟蒜、一瓶醋和一些小碟腌制好的黄瓜条和萝卜条，伊凡嘱咐道，“你还要上学就别吃蒜了，肉饼就腌菜吃不腻，你试试。” 　　白雪觉得这腌菜简直是多余，这么鲜香的肉饼怎么会腻呢？她只嫌不够吃。但也还是在小凡殷切的目光下夹起一块腌黄瓜，把黄瓜夹在肉饼里，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她要怎么形容这销魂的香味？鲜浓的肉香和泡菜的酸爽清脆交杂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果说肉饼是百分百的美味，而泡菜则是硬生生地把这百分百拔高到了百分之两百。 　　肉饼里裹满泡菜，一大口咬下去，再来一口热乎乎散发着清香的绿豆粥，白雪感觉自己身处天堂。 　　也许是因为就着泡菜吃的缘故，两大块包满了肉馅的饼下肚，白雪还是觉得意犹未尽，要不是钱包告罄她感觉自己还能再来几个。 　　吃得浑身暖呼呼的，白雪站起身，趁小凡不注意，扫码付了24，背起书包就跑，声音从寒风里传过来，“姐姐，我上学去了，粥就当你请我了。” 　　小雪刚走没多久，昨天带着金丝边眼镜的那个中年男人又来了，今天他身边还带着一位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中年女人。 　　男人姓曲，是师大后勤部的部长，在学校里大家都叫他一声曲老师，和他一起来的女人姓蒋，是师大化学系的老师，也是曲老师的老婆。 　　昨天曲老师把那两个肉饼都吃光了，给老婆买的是普普通通的豆浆小笼包，宠妻狂魔曲部长内疚了一晚上，自从结婚以后，他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紧着妻子来的，昨天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居然自己就把肉饼给吃光了。 　　到了饼摊前，曲老师点了两张肉饼，两碗绿豆粥，拉着老婆在小矮桌边坐下。 　　蒋老师埋怨他，“你说你，偏叫我来这么远的地方吃什么肉饼，我们今天系里组织登山，去晚了就迟到了。” 　　曲老师一看矮桌上多出来的蒜、陈醋和泡菜，心里大喜，指着这些东西对老婆说，“我小时候家里吃肉饼都是要就蒜的，这味道才正宗。” 　　蒋老师还是满脸不高兴，从家属院到这边不算近，明明是想就近吃一碗小馄饨的，没想到强行被带到了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摊前。 　　很快，两个外皮焦黄，热气腾腾地肉饼端了上来，曲老师忍住立刻就吃的冲动，先是夹起一块放到蒋老师面前的瓷盘里，催促她，“赶紧趁热吃。”又赶紧夹了另一块肉饼，迫不及待地咬了下去。 　　蒋老师看着丈夫那猴急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突然对一块肉饼这么热衷？ 　　她满不在乎地夹起自己面前那块肉饼，一口咬了下去。 第5章 羊杂汤 白渣男原形毕露 　　十几分钟后，伊凡的小吃摊前涌上来一大群身着登山服的人，蒋老师冲他们招招手，“快来，就这家，这肉饼保证你们没吃过，这香味，像燃烧反应一样剧烈，像糖精溶液一样甜蜜，像光谱一样绚丽。” 　　她这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大抵也只有学化学的能听得懂了。 　　小矮桌坐不下这么多人，大家有的坐，有的干脆就站在小吃摊前看伊凡做饼。 　　她十指纤纤，舀起一大勺满满当当的肉馅涂在薄得像纸一般的饼皮上，随后折叠几下，直到面皮变成一个散形，每一层中间都填满了肉馅。 　　柔软白净的面皮中间裹满鲜香的肉馅，放进热油锅里一炸，滋滋啦啦的声音响起，肉香便传了出来。 　　围在小吃摊前的几个老师集体咽口水，怎么这个肉饼闻起来这么与众不同呢？ 　　等肉饼陆续上桌，小吃摊前只剩下了此起彼伏的咀嚼声，大家都没有心思再闲聊，这个肉饼真的如蒋老师所说，香得像燃烧反应一般剧烈。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昨天的回头客，剩最后三张饼的时候，小凡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是白建华，才叫了一声，“白叔叔。”就看到了站在白建华身后的年轻女人和女人手里牵着的小男孩。 　　年轻女人三十来岁，头发染黄了，剪着一个梨花头。小男孩和晓虎差不多年纪，长得瘦瘦小小的，十分单薄羸弱，仿佛被寒风一吹就会融化了似的，特别是和结实的晓虎站在一起的时候，便是小朋友的两个生长极端。 　　“嗯，小凡，还有饼吗？”白建华和她打了招呼，又对黄头发的女人低声说，“你先带孩子过去坐。” 　　黄头发有点犹豫，白建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她才终于带着那个羸弱的小男孩在矮桌旁边坐下。 　　“饼还剩最后三张，粥也还有，今天是绿豆粥，您要吗？”小凡回过神来，开始招呼白建华。 　　白建华点点头，“饼全要了，粥也来三碗。” 　　小凡这边烙着饼，心思都在白建华那边，看他和黄头发亲昵的态度，总觉得这俩人的关系一定不简单，要真有什么不正当关系，还敢带到小凡这边来吃饼，胆子也太大了吧？ 　　烙好一张饼，她先端到矮桌上放下。 　　黄头发女人有些犹豫，问白建华，“这外面的东西不卫生，孩子能吃吗？” 　　小男孩闻到肉饼的香气早就垂涎欲滴了，听到黄头发的话，他眼睛里的光一下子暗了，小心翼翼地说，“妈妈，我想吃的，这饼闻起来好香。” 　　白建华递给她一双筷子，“没事，小凡姑娘是熟人，放心的。” 　　小男孩高兴极了，夹起一块肉饼咬了一大口，肉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白建华抽了一张纸巾为他擦嘴，小男孩高兴地说，“谢谢爸爸，这饼好香啊。” 　　伊凡正在煎饼的手一抖，整个人都不好了。 　　白建华那边吃完肉饼以后就让那个女人带着小男孩先走了，伊凡收拾好小吃摊，见他还坐在矮凳上，伊凡语气不善地说，“白叔叔，麻烦您起身，我要收摊了。” 　　“哦，耽误你了？”白建华起身站到一边，看晓虎和伊凡两姐弟忙忙碌碌地收拾，晓虎虽然人小，但力气可不小，伊凡做的实木小矮桌，他能一个人搬起来。 　　看到这一幕，白建华感慨一声，“你们姐弟俩还真是不容易。”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小凡心里的那股气就蹭地往外蹿，再开口时语气就更不好了，“白叔叔，您知道为什么京东肉饼要就绿豆粥而不是罗宋汤吗？”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白建华搞懵了，沉默了半晌。 　　小凡又接着说，“因为肉饼和绿豆粥才是原配，什么东西都是原配的好。” 　　说完这句话，白建华终于反应过来了，脸上逐渐挂上了他惯有的嘲讽笑意，他不咸不淡地扔下一句，“小凡，白叔叔劝你少管闲事，我敢把他们带到你这边来吃饼，就证明你白叔叔心里没鬼你知道吧？” 　　听到他的话，再看他一脸嚣张的表情，伊凡终于明白为什么江萍和白雪都不待见白建华了，她现在也觉得多和这人说一句话都恶心，白渣男。 　　这边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小凡带着晓虎推着车回家了，没再多看白建华一眼。 　　江萍听到走廊上传来车轱辘声，忙打开门，一看，还真是小凡回来了，她系着围裙，手上湿哒哒的，“小凡回来了？外边冷吧，快上阿姨家来暖和缓和，羊杂我弟弟一早就送过来了，你来看看。” 　　江萍家的水池子里堆着一小堆羊杂，心、肝、肚、肺、肠都有。羊杂很新鲜，也很齐全，旁边也放着一块莹润如玉的羊油，正是小凡之前要的。 　　做羊杂汤最繁杂的步骤其实是洗羊杂，这一步非常重要，洗不干净的羊杂炖出来膻腥味特别重，根本下不了口。 　　江萍的弟弟江磊一早就送了羊杂过来，曼城买羊杂的商户不多，平时这些杂碎都是煮熟了喂狗，江磊听说是姐姐要，挑了上午刚宰杀的羊杂，送到了也说不要钱，放下东西就走了。 　　江萍看时间还早，又想着小凡那边出租屋厨房没通热水，这大冬天的，别为了洗一锅羊杂把孩子给冻出病来，于是就在自家厨房里帮着把羊杂给洗了。 　　她最家务很在行，用大量的食盐加白醋反复搓揉羊杂，直到表面起了一层黏液，脏东西都被带出来以后，再用大量的清水反复清洗。 　　小凡看到的羊杂就是浸泡在清水中干干净净的模样，再加上羊杂本身特别新鲜，凑得近近的都闻不到一丁点膻腥味。 　　她知道清洗这些羊杂有多繁琐，见江萍做了这么多，再想到白建华上午的嚣张，喉咙里像是堵了一根刺。 　　江萍还蒙在鼓里，开开心心地招呼小凡，“小凡，你就在阿姨家做羊杂汤吧，你那边没这么大的锅，你看，我大铁锅都给你准备好了。” 　　小凡回过神来，给了江萍一个大大的笑容，“好，谢谢江阿姨。” 　　伊凡和江萍一起去了一趟菜市场，买够了明天做肉饼要用的猪肉和大葱，江萍观察到，小凡买的猪肉都是猪的前腿肉，便问她为什么一定要买前腿。 　　小凡答到，“前腿肉肥瘦相间，又有一定的活动量，所以肉质细腻，做出来的肉馅很Q弹啊。” 　　“这么讲究？我以前都是用五花肉做肉馅。”江萍接过小凡刚买的猪肉，帮忙她提着菜。 　　“五花肉也可以的，五花肉做肉馅很嫩的，今天没买五花肉是因为今天的五花肉不大好，剩下的那个部分很肥了。” 　　江萍点点头，心想难怪小凡做的饼能那么好吃，买肉买菜都有这么大的讲究。 　　等到了卖蔬菜的摊位前，小凡和老板打了招呼后，老板转身从台子底下直接薅出来一捆大葱，“您定的山东大葱，这葱香味够够的！” 　　江萍更服气了，别看小凡年纪小，做起事来那还真是滴水不漏。 　　到了家里，伊凡对江萍说，“我们今天中午就吃羊杂汤好不好？” 　　“那当然好了，小雪要知道又能吃上你做的菜，那孩子肯定很开心，我帮你。” 　　俩人进了厨房，羊杂汤这边没什么好帮忙的，江萍就帮小凡把明天做饼要用的葱洗了。 　　小凡拿出刚在菜市场买的一包香料，找了一个小盆，把白芷、白扣、砂仁、花椒、小茴香、香叶和陈皮用温水泡泡，清洗干净。 　　凉水里下入清洗干净的羊杂，倒入半瓶料酒，等水开了以后，撇去上边的浮沫。 　　她侧头看了江萍一眼，试探着问，“江阿姨，我白叔叔每天都忙什么呢？很少看到他在家。” 　　江萍正在剥葱膜的手一顿，随即面不改色地回道，“他就是爱打麻将，长期在麻将馆泡着，所以你见他的时间不多。” 　　汆好水的羊杂用清水冲洗干净，羊杂干干净净，肺叶和羊肚这时候都变得Q弹起来，闻起来开始有了羊鲜味。 　　小凡把干净的羊杂放进清水里，加入刚才清洗干净的香料、姜葱、萝卜、洋葱、香菜梗和青椒一起炖煮，蔬菜能很好的去掉羊杂里面的异味，还能增加羊汤的清香。 　　她盯着现在尚还是清澈的羊汤，心里逐渐有了主意，生活就像做菜，容不得一点杂质，就像这羊杂汤，清洗、汆水、炖煮，不管哪一步出了问题都会有膻腥味。 　　羊汤炖上，江萍也把一把大葱洗得干干净净，葱白莹润葱叶碧绿。 　　小凡想了想，终于开口，“江阿姨，我今早看到白叔叔了，他来我摊上吃肉饼，不是一个人。” 　　江萍低着头沉默了，过了很久，久到锅里的羊杂都开始释放出浓烈的鲜香味的时候，她终于抬起头，苦笑一下，“是和那个人吧？还有他们的孩子？” 　　伊凡一愣，“这些事您都知道？” 第6章 羊杂汤 为江萍离开白建华打好经济基础…… 　　在江萍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伊凡勉强拼凑出真相。 　　江萍生白雪的时候伤到了子宫，从此不能再生育了。而没有儿子这件事一直是白建华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几年前，他和一个按摩院的姑娘好上了，那姑娘答应给他生一个儿子。 　　生了儿子以后，白建华在附近给那母子俩买了一间小公寓。这件事白建华根本没打算瞒江萍，而江萍却一直瞒着白雪。白雪一直以为爸爸是出去打麻将，其实都是去小三那边了。 　　说到这里，江萍脸上疲态尽显，她像是一下子苍老了10岁，她扶着餐桌坐下，叹了一口气说，“我从一结婚就没有工作过，16年了，我这一生就这样毁在一个男人手里了，还好还有小雪，这孩子懂事，成绩好，她就是我全部的希望。” 　　“江阿姨，您今年多大？” 　　江萍一愣，机械地回道，“41岁。” 　　小凡一笑，“您的人生还长着呢，下半辈子还没开始，您这么可以说一生都毁在一个男人手里了呢？” 　　听完伊凡的话，江萍再次沉默了。 　　伊凡把炖煮好的羊杂捞出来，在案板上改刀，她的刀工已经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闭着眼睛切出来的片也是厚薄均匀，每一片都像是用尺子比着切似的。 　　洗干净的羊油放到铁锅里练出油，把香料和蔬菜再次下入羊油中炒得金黄香脆，改好刀的羊杂放回锅里翻炒，这一步主要是为了增香，煸炒过的羊杂吸收了羊油的油脂和蔬菜的清香，香味越发浓烈。 　　翻炒好的羊杂里加入刚才炖煮羊杂的原汤，重新炖煮10分钟，炖出来的羊汤变得汤白如玉，散发着浓烈的鲜香味。 　　这浓烈的鲜味把江萍的思绪拉回到现实，香味太过浓烈，导致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了，甚至暂时忘了堵心的白建华。 　　下雪不冷化雪冷，上午10点多的时候开始出太阳，到中午放学的时候屋檐上的冰雪开始逐渐融化，白雪从学校一路走到家里，冻得腿脚都不听使唤了，早上又忘了戴手套出门，一双小手冻成了十个冰棍子。 　　白雪哆嗦着用钥匙打开房门，先是闻到房间里那奇异的肉香，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的晓虎，白雪欢呼一声，扔下书包朝厨房跑去。 　　算着时间差不多白雪要到家了，伊凡煎好的肉饼刚出锅，小火咕嘟着的羊杂汤盛出来一碗热乎乎的，里边撒点胡椒粉和盐，葱花香菜来上一撮，那香味勾得小雪肚子里的馋虫大动。 　　洗了手在餐桌旁坐下，小雪早就忍不住了，舀起一勺奶白色的羊杂汤吹凉，咕嘟咽下一口，鲜得眉毛都要掉说的也许大概一定就是这种感觉了。 　　晓虎的羊杂汤是提前凉好的，只见他端起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放下碗，大喊一声，“还要！” 　　江萍喝着汤，嚼着刚出炉的肉饼，感慨道，“小凡，你这摊儿明天往小吃街一摆，这羊鲜味不得了啊，估计三条街以外的食客都得被你吸引过来。” 　　伊凡也觉得这次的羊杂汤极其成功，羊杂汤她尝试过上千次，就这一次的鲜味是那种不带一丝杂质的纯鲜，她心里盘算着晚上再做点辣椒油，碰上爱吃辣的食客，加一勺辣子油再滴几滴醋，保证一整天身上都是暖暖和和的。 　　想到这里，伊凡突然对江萍说，“江阿姨，您明天能来帮帮我吗？我这一边烙饼，一边做汤，一个人忙不过来。” 　　江萍刚才看到了，伊凡的羊汤不是炖一大锅随喝随取的，炖好的羊汤放到一边，喝前锅里下一小把土豆丝，加入羊汤一起炖，等土豆丝熟了，连汤带肉盛到碗里，再加胡椒、盐、葱花香菜。 　　这京东肉饼也必须是现煎的才能外皮酥脆肉馅流油，要按这么说来，还真是一个人忙不过来。 　　江萍有点犹豫，“我上午还得给小雪做早餐呢。” 　　白雪一听就乐了，“妈，我直接去摊儿上吃，这奶白奶白的羊汤，我早上喝一碗，肯定一整天都不会冷。” 　　自从白建华在外面生了儿子以后，江萍就长期失眠，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跟铁板煎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早上4点就一骨碌翻身坐起来。 　　昨天炖好的羊肉汤就放在江萍家的厨房里，她先把汤用大火煮开，再把昨天洗好的那捆葱从冰箱里取出来，水龙头底下再冲洗一遍，笃笃笃切成碎碎的葱花碎。 　　等伊凡起床的时候，肉饼和羊杂汤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了，连绿豆粥都熬好了，此时正在小火上咕嘟着。 　　江萍要出门的时候，白雪醒了，她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妈，你们要出摊了？” 　　“你收拾好上小吃摊上来吃啊，妈先走了。”交代好事情，江萍帮小凡推着小吃车出了门。 　　今天有了江萍，晓虎插不上手，甩着两根小胳膊跟在后面跑，他腿短，要跟上速度的话，换腿的频率就得很快，远远看过去跟踩着个风火轮的胖萝卜似的。 　　到了地方刚把小吃摊支起来，蒋老师和她的登山小分队就来了，老远就闻到今天街上有一股浓郁的肉香气，走近了，看到大锅里咕嘟着一大锅奶白色的羊杂汤，这奇异的香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蒋老师天生嗓门就大，在她“哎呀妈妈呀，这羊杂汤味道也太香了”的号召下，小吃街上不多的几个食客全围了过来，每个人都点了一碗羊杂汤。 　　还好江萍平时做事就很利索，她先放土豆丝，再下一大勺连肉带汤的羊杂，出锅前撒点香菜和小葱，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汤上飘着几片羊肥、几尖儿羊肝、几缕羊肚，牛乳般的汤里点缀着碧绿的香菜，看着就特诱人。 　　食客们自觉排起队，排在前头的先买到羊杂汤，端到小矮桌前坐下，今天矮桌上又多了一罐红彤彤的辣子油，羊肉汤里撒点辣椒，再滴上几滴醋，肉香、醋香、辣椒香全部融在一碗汤里，大口喝下去，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畅快了，一碗羊肉汤吃完，寒冬的清晨，五脏六腑都是暖洋洋的。 　　排在后面的伸长了脖子往前看，生怕轮到自己的时候汤没了。 　　今早生意好，伊凡看了看锅里，给江萍小声说，“江阿姨，您先盛出一碗给白雪留着，我怕一会儿没了。” 　　江萍答应一声，赶紧先盛了一碗羊杂汤放到旁边。 　　小桌子不够坐，食客们有蹲着的，也有靠墙站着，双手捧着一碗羊杂汤，手心里还塞着一块热乎乎的肉饼的，一口肉饼一口汤，只听咕嘟的声音，喉结上下翻滚，鲜浓的肉汤就下了肚。 　　蒋老师吃完早餐站起来，突然看到师大的老校长左手一张饼，右手一碗汤，正蹲在墙根底下吃得满头大汗，蒋老师吓了一大跳，连忙把老校长请到矮桌前坐好慢慢吃。 　　羊杂汤很快见了底，蒋老师抓紧时间给曲老师带了一碗，雪天路滑，昨天曲老师出门遛弯的时候闪到腰了，今早带早餐的任务就落到了蒋老师身上。 　　她拎着羊杂汤和肉饼往家走，那又鲜又浓的肉香气一股一股地直钻鼻孔，走到家属院小花园边的时候，蒋老师终于忍不住，在花园的长椅边坐下，就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把那碗羊杂汤干翻了，之后她看看肉饼，心想，一不做二不休，肉饼也吃了。 　　之后，蒋老师毫无负罪感地在门口买了一份简简单单的豆浆小笼包，拎着早餐上了楼。 　　曲老师一早心神不宁的，心里就惦记着那口肉饼呢，蒋老师开门声刚响起，他就迫不及待地起身迎了出去，一眼看到老婆手里拎的豆浆油条，曲老师都要哭了，“怎么？今天没肉饼啊？” 　　蒋老师把豆浆和小笼包子放到餐桌上，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天天吃一样的会腻，今天换换口味。” 　　曲老师，“...？”我就想天天吃一样的，你管我！ 　　白雪赶到小吃摊的时候，伊凡和江萍都打算收摊了，和白雪一起来的还有她那个黑黑壮壮的同桌和两个班上的同学。 　　羊肉汤就剩一份，同学们闻到这香味都要绝望了，还好肉饼还能勉强做出三张来，切一切，再把剩下的绿豆粥全给他们，勉强能把他们几个喂饱。 　　一大碗羊肉汤分成四小份，每人一小碗，也就尝了个鲜。 　　江萍听到同桌对白雪说，“白雪，我真羡慕你，你妈妈能做这么好喝的汤，鲜得我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另一个同学说，“对呀白雪，你能给阿姨说一下以后都给我们留行吗？这汤我可以每天都喝，绝对不会腻。” 　　白雪不想说话，明明是她一个人的汤，现在莫名其妙地被分成了四份，换谁都要生气。 　　几个同学很快吃完早餐，起身结账的时候，江萍笑着摆摆手，“不用了，今天阿姨请你们吃。” 　　大家都有点不好意思，坚持要给钱，江萍温和地笑着说，“你们下次再给好吗？” 　　白雪站在一边干着急，“好了好了，下次再给，下次我妈不收我都不干，赶紧走，上课了，一会儿老班要发飙的。”说完和同学们推推嚷嚷地跑开了，回头挥挥手，“妈再见，小凡姐再见，晓虎弟弟再见。” 　　晓虎赶紧挥挥小短胳膊，“中午早点回来吃饭。” 　　白雪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怎么学我妈说话？” 　　看着白雪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江萍才收回视线，和伊凡一起收摊，半晌，犹豫着问，“小凡，你看阿姨以后和你一起摆摊可以吗？” 　　“行，那您说想怎么合作？是我开您工资呢，还是我们俩合伙干？”其实昨天请江萍来帮忙伊凡就已经有这个意思了，白建华不是个东西，可江萍如果想要离开他就得先有经济来源，正好伊凡现在也缺人手，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江萍仔细想了想，“你就开我工资吧，合伙的话我觉得我不行，我最多也就能帮你打打杂。” 第7章 羊杂汤 江萍决定离婚 　　伊凡每个月开江萍三千块的工资，有了帮手以后，她又把小吃摊扩大了一倍，增加了两张矮桌八张矮凳，食客们终于不用蹲墙根底下喝羊杂汤了，正儿八经地朝桌边一坐，也不嫌裸手端汤烫手了。 　　早上白雪她们几个同学吃完早餐刚走，白建华和他的小三牵着那个瘦弱的小男孩来了在，白建华快一星期没回家，没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江萍见面。 　　江萍低着头煮羊杂汤，正朝汤里撒胡椒粉，听到有脚步声，“您好，要...”话说到一半，人愣住了。 　　伊凡也没处理过这种人间的恩怨情仇，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场面就那么僵着。 　　小三看情况不对，便对白建华说了一句，“我先走了。”说完拉起孩子就要走，拉了两下，孩子站在原地不动，可怜巴巴地说，“妈妈，我想吃这个肉饼。”说完这句话，眼眶里都蓄满了大滴的泪珠。 　　自从上次来吃过肉饼后这孩子一直对肉饼恋恋不忘，白建华介怀上次伊凡教育他的话，便不让小三带孩子过来吃，谁知道这孩子馋小摊儿上的肉饼，居然开始绝食，白建华这才没办法，和小三一起带孩子过来了。 　　小三这时候也有点心疼，这孩子本来身体就不好，胃口更是跟只小猫似的，吃东西就吃一小口，好不容易遇到他喜欢吃的东西，没想到关系又这么尴尬。 　　江萍回过神来，麻利地打包了一份肉饼和一份羊杂汤，递给小三，“羊杂汤18，肉饼12，你扫码付钱吧。” 　　小三愣了半天，随后涨红了脸，机械地接过肉饼。白建华忙掏出手机扫码付了钱，看了江萍两眼，踟蹰着和小三一起走了。 　　伊凡有点担心地看了江萍一眼，江萍若无其事，自顾自地招呼客人，麻利地从大锅里舀一勺连汤带肉的羊杂，撒胡椒粉，加葱花和香菜。 　　出锅前，伊凡提醒她，“江阿姨，您忘记放盐了。” 　　今早的羊杂汤伊凡特意留了两份出来，等客人都走了，她亲自煮了两碗羊杂汤，自己的那碗少一些，分了一小半给晓虎。 　　伊凡把三碗羊杂汤端到矮桌上摆好，又煎了两张金黄焦脆的肉饼，招呼江萍，“江阿姨，忙了这么久，今天我请您喝一碗汤。” 　　冬日的早晨，雾气逐渐散去，一缕半透明的晨光落在小木桌上，江萍舀起一口热气腾腾的羊杂汤放到唇边吹了几下，一口浓郁鲜香的肉汤下肚，再夹起一块肉汁四溢的肉饼大口嚼着吃，肚子里的温暖逐渐蔓延到心里。 　　之前她强作镇定，其实早就手脚冰凉，端汤的时候胳膊都是微微颤抖的，这一顿鲜香的早点吃完，她是真的舒坦了，有一种决定放下后的轻松和畅快。 　　收摊的时候江萍松快了许多，利落地和小凡一起收拾，把矮凳都摞到矮桌上，她突然就笑了起来，还笑着对小凡说，“刚才这小吃摊上一股人渣味，还好我们肉汤够香，要不都盖不住。” 　　俩人推着小吃摊往家走，晓虎收到了今天的10块钱工钱，高兴得小脸蛋红扑扑地，抡着小短腿跑在车后面。 　　到了家，小凡先看到一个个子高高的年轻男生站在江萍家门口，穿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卫衣帽子翻到羽绒服外边，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模样。 　　江萍随后走进走廊，男生见到她，先喊了一声，“姐。” 　　“江源来了？”江萍对小凡介绍，“这是我弟弟，叫江源，这是伊凡，住我们家对面。” 　　小凡和江源对视了一眼，小凡大大方方地说了一声，“你好！”江源瞬间红了脸，低着头，小声回一句，“你好。” 　　江萍掏出钥匙开了门，对江源说，“别傻站在门口了，进屋说。” 　　江源提着一大袋羊杂跟着江萍走进屋里，临关门前，又朝小凡走开的方向呆看一眼。 　　他把羊杂放进厨房，问江萍，“刚才那个姑娘就是你说的卖羊杂汤的那位？” 　　江萍倒一杯热水递给江源，“对，就是她，你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江源捧着玻璃杯坐到沙发上，人有些恍惚，之前听江萍说租她房子的一个姑娘要卖羊杂汤，他理所应当的就以为是个年纪大一些的女人，刚才一眼，简直是惊鸿一瞥。 　　他只见到小凡白皙的小巧的下巴半隐在羽绒服的毛领里，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冲他一笑的时候，江源觉得自己的世界里山花烂漫。 　　江萍回屋换了一身家居服出来，见江源还捧着水杯坐在沙发上，表情奇奇怪怪的，江萍嘴里叼着一截发圈，她双手陇起长发，右手拿过发圈在脑后捆了一个简简单单的马尾，才对江源说，“你怎么还在这？今天养殖场不忙？” 　　江源大学上的是农业大学，毕业以后就自己承包了几亩地开始养羊，经过五六年，现在江源的畜牧场已经初具规模，除了生态牛羊，今年也要开始引进黑山土猪，最近忙得是脚不沾地。 　　他年纪不大，今年刚27岁，小伙子踏实肯干，五官长得很是俊朗，常年的劳作使他的皮肤被晒成小麦色，肌肉线条硬朗有型，还是很招姑娘喜欢的，只是江源一心扑在事业上，至今还没对谁动过心。 　　听到姐姐的问话，江源连忙放下杯子，对江萍说，“厨房有我早上带来的一块羊排，对了，姐，这羊杂汤是在哪里卖？”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就在山花路小吃街街头，你下次送羊肉的话就早点来尝尝，那羊杂汤可鲜可香了。” 　　江源和江萍道了别，穿上外套走出门，江萍家门口停着一辆福田皮卡，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刚发动汽车，一抬眼，看到伊凡牵着一个小男孩出了门。 　　他很想问问小凡这是去哪里，要不要开车送她，可江源生性腼腆，等他害羞半天，小凡已经牵着晓虎走远了。 　　伊凡刚到菜市场门口就见到一群人围着看什么东西，她牵着晓虎挤进人群，原来是一个老头正在卖鱼，他面前放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桶里是一些杂鱼，伊凡看了一眼，桶里有鲤鱼，也有几条鲈鱼。 　　卖鱼的老头说是他昨天在碧湖里钓的野生鱼，再看这些鱼的体型瘦长，鱼鳞结实，确实是野生的。 　　很难得遇到卖野生鱼的，伊凡挑了一条最大的让老头称一下，这条鲈鱼有5斤二两，算是很大的鲈鱼了，肉质一定很肥美。 　　称好鱼，卖鱼的老头子还说他常在碧湖挨着步行街的那个街口卖鱼，菜市场不常来，以后想吃野生鱼可以去那里找他。 　　回到家里就在门口遇到白雪，今天是周六，附中下午不上课，白雪一见到小凡买菜就两眼放光，“姐姐，今天吃什么？” 　　小凡冲她晃了晃手里的鱼，“清蒸鲈鱼怎么样？” 　　买回来的鲈鱼宰杀好，放到水龙头底下清洗干净，手起刀落，先是在鲈鱼脑袋连接脖颈的地方切了一刀，肚腹处左右各斜切一刀，再把鲈鱼反过来，一条鱼稳稳当当地立在盘子里，看起来跟要鱼跳龙门了似的。 　　鱼身上扔几片姜片和大葱，撒一层薄薄的盐，上锅大火蒸8分钟，小的鱼5分钟就够了，这条鱼大所以蒸了8分钟。 　　蒸熟的鱼取出来后，盘底有一层晃晃悠悠的鱼汁，先把鱼汁倒出来，加蒸鱼豉油和一点点生抽重新调味后再均匀地淋在鱼身上。 　　白雪正啃着一个丑苹果在旁边看，小凡喊她，“小雪，冰箱里给我拿一点大葱和彩椒。” 　　“好嘞。”白雪得令，朝冰箱小跑过去。 　　很快大葱和彩椒取回来，伊凡从刀架上抽出一把刀，泛着银光的刀身一闪，只听均匀的笃笃声响起，刀下的葱丝细若银丝，连白雪一个外行都看出来这刀工了得。 　　把切好的葱丝和彩椒丝撒在鱼背上，锅里烧一勺热油，滋滋啦啦地淋在鱼背上，一时间屋里香气四起。 　　鲈鱼的肉肥美鲜嫩，筷子一挑，像蒜瓣一般纷纷滑落，再蘸上盘底的酱汁，舌尖轻轻一抿，鲜香的鱼肉就在嘴里融化，唇齿间全是鲜味。 　　小凡用鱼肉和酱汁拌米饭给晓虎吃，他等不及凉，呼哈呼哈地吃得一脑门的汗。 　　江萍给小雪夹了一块裹着酱汁的鱼肉，小雪埋怨道，“妈，我自己会夹，您自己吃吧。”鱼肉的酱汁流进米饭里，莹润的米饭变成酱黄色，小雪扒了一口米饭在嘴里大口嚼着，直呼太好吃了。 　　干完一碗米饭，小雪突然对江萍说，“妈，明天周日我们不上课，我陪您和小凡姐摆摊去吧。” 　　江萍还没说话呢，晓虎就说，“摆摊很冷，你别去。” 　　“啊？”小雪一愣，“我不怕冷啊，你不想让我去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晓虎据理力争，“才没有秘密。”顿了一下，“你去了也不给你10块钱。”一句话把自己出卖了，搞了半天是怕白雪和他抢工资。 　　一桌人笑得前仰后合，白雪在晓虎肉乎乎的小脸蛋上rua了一把，“我去做义工，不要工钱，行了吧？” 　　吃完饭白雪就回房间写作业去了，江萍收拾好厨房以后敲门走进了白雪的房间，她在床沿边坐下，思索半晌才开口，“小雪，妈妈有件事情和你商量一下。” 　　白雪合起试卷，一抬头，看着江萍问道，“妈，您是不是要和我爸离婚？” 第8章 羊杂汤 用热气腾腾的火锅庆祝重生 　　这几天江萍都在盘算着和白建华离婚的事。 　　之前做家庭主妇的时候她没有这个魄力，但现在自己有收入了，虽然三千块钱不算多，但也够她和白雪的开销，这些年她自己收房租多少也有点积蓄，母女俩省吃俭用也能过日子，江萍思来想去，觉得没必要再受白建华这个渣男人的气，但她最介意的还是白雪，所以在做决定前，她想先和白雪商量一下。 　　江萍在和白雪说这些的时候她的声音里都有一丝颤抖，她怕女儿反对，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会不会又再次破功。 　　白雪听完江萍的话，安慰似地捏捏江萍的手，“妈，你要自己想清楚了，那就离吧，我真没事，这些年我不也跟没有爸爸似的嘛？前几天我爸还问我是不是要中考了，可是我现在都高一了。” 　　听完她的话，江萍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白建华这个人渣，对不住自己也算了，对女儿也是一点也不上心。 　　江萍说，“小雪，那你怕不怕跟着妈妈过苦日子？” 　　白雪撇撇嘴，“我才不要过什么苦日子，您得好好赚钱，给我给自己都买很多漂亮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既然离婚了，就一定要过得比以前还好才行呀。” 　　江萍噗呲一声笑了，点点女儿的鼻头，“好，妈答应你，好好赚钱，等妈干不动了，就轮到你来赚钱养我了。” 　　今早出摊可是太热闹了，伊凡和江萍推着车，白雪牵着晓虎，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杀到小吃街，刚把摊支起来，老食客们陆陆续续就到了，大家自觉地开始排队。 　　一盏茶的功夫，小吃街上就飘出了鲜香的羊汤味，江萍煮汤，伊凡煎饼，小雪负责收拾碗筷，晓虎坐在一张小矮凳上，挨着火炉烤火。 　　小雪收拾好上一桌吃饼的盘子，路过晓虎旁边的时候揶揄他，“你什么活也不干凭什么拿工钱？” 　　晓虎翻了个白眼，转开脸不理她，白雪笑道，“诶唷，关系户我惹不起。” 　　正说笑呢，白雪一抬头，看到白建华带着他那个小儿子站在小吃摊前，白建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白雪，一时间也有些局促，气氛比昨天见到江萍的时候僵多了。 　　伊凡心想，白建华魔鬼吗？每次只要他一出现在小吃摊前，再温馨的气氛都会瞬间荡然无存。 　　白雪直起身，狠狠地盯着白建华，突然开口问道，“爸，你手里牵的是谁？” 　　白建华不敢回答，他甚至不敢直视白雪的眼睛，在他的眼神闪躲下，不用谁说，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正在这时，一个拳头从白建华的侧面挥过来，将他打倒在地。 　　江源本是满心欢喜来喝羊肉汤的，没想到刚走到小吃摊前就看到这一幕，江源气血上涌，拳头比理智快，直接伸到了白建华脸上。 　　白建华那个小三赶到的时候，渣男白倒地不起，满脸都是血，小三尖叫着报了警。 　　今天小吃摊上的食客们可是大赚，不但吃到了鲜香的肉饼，还免费观看了一场家庭伦·理狗血剧，一个个的热血沸腾，都快要燃烧成冬天里的一把火了。 　　等食客们都吃完了，伊凡收了小吃摊，给白雪打了个电话问现在的情况，在白雪语无伦次的描述中得知，白建华现在进了医院，白雪和江萍都在警察局。 　　伊凡收了摊，带着晓虎先去了警察局。 　　在出租车上，晓虎懵懵懂懂地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突然回头看伊凡，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问道，“姐，今天打人的那个哥哥是坏人吗？” 　　伊凡摇摇头。 　　晓虎又问，“那他是英雄吗？” 　　伊凡仔细想了想，江源还真算不上英雄，真正的英雄是会审时度势，能用最聪明的办法解决问题的人，江源是好心，却是办了坏事，现在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 　　她又摇了摇头。 　　晓虎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哼”了一声，继续把头扭向窗外。 　　等到了警察局，江萍和白雪在大厅里坐着，伊凡走上去，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白雪站起身，看到小凡过来，她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红着眼眶说，“小凡姐，我舅可能要坐牢了。” 　　伊凡倒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听到白雪的话以后吓了一跳，转头问江萍，“江阿姨，怎么回事？” 　　江萍解释道，“白建华眉骨骨折，已经构成轻伤了，如果他起诉的话，江源确实要坐牢，现在的关键是白建华，只要他不起诉就没事。” 　　白雪如梦初醒般地缓过神来，“那我去给我爸说，让他不许起诉我舅。” 　　江萍呵住她，“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掺和了，你和你小凡姐姐回家去，这件事我会处理。” 　　白雪还想再说什么，小凡拉起她的手，“我们先回家吧。” 　　女人，为母则刚。以前江萍自己独自面对白建华的出轨时，她也绝望过，但始终没有彻底死心，直到今天白建华和他的儿子这样触不及防地出现在白雪面前，江萍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抽了一下似的，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心如死灰。 　　到了医院，白建华躺在病床上，脸上包裹着层层纱布，露出纱布的部位也肿得跟个猪头似的。江萍冷冷地看了小三一眼，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你出去，我和我丈夫说点事。” 　　小三犹豫了一下，江萍斜蔑她一眼，“你知道吗？要在旧社会，我是正房，你是做小的，你看到我是要磕头请安的。” 　　“你怎么这么说话？”小三气急败坏。 　　江萍冷笑一声，“所以我叫你出去你就赶紧滚，别等着我娘家人连你一起揍。” 　　小三还欲还嘴，白建华肿着半张脸，含糊不清地吼了一声，“够了，你出去，我和她说。” 　　等小三带着孩子走了，病房里就剩下白建华和江萍两个人，江萍也不坐，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向白建华，“你会起诉江源吗？” 　　白建华扯了扯嘴角，他可能是想扯出一个惯有的嘲讽笑意，但他的一张脸肿得像个猪头，这样一扯看起来跟抽风了似的。 　　半天，他才含糊不清地说，“我要离婚。” 　　江萍心底冷笑一声，心想白建华，你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老娘早就想和你离婚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点点头，“行。” 　　半晌，白建华又艰难地说，“你净身出户。” 　　江萍脸都白了，自己这十几年不止眼瞎连心也瞎了，这个男人是一条活路也不给她留。城中村的那栋房子有6层楼，每个月租金两三万，这楼本来有江萍的一半，白建华说的净身出户其实也就是指这栋楼。 　　“我只要白雪，其它的你留着买药吧。”扔下这句话，江萍摔门而去，走出医院的大门，屋外太阳高挂，到处阳光灿烂。 　　江萍和白建华的离婚手续很快办了下来，除了卡里几万块钱的私房钱，她什么都没要，在法院门口分手，白建华对江萍说，“你一个月内找房子搬出去可以不？” 　　“好。” 　　白建华还欲再说什么，江萍打断他，“不必煽情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打扰就够了。” 　　从法院打了个车回到家里，江萍一步都不想再迈进这个城中村，白建华只给她一个月的时间，明天就得抓紧时间去找房了，她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了。 　　推开家门，家里热气腾腾，一锅红红火火的重庆火锅翻滚着，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配菜，肥牛卷、五花肉、鸭肠、毛肚、腰子、血旺...碟子摞碟子，把不大的餐桌摆得满满当当。 　　江萍深吸一口气，麻、辣、鲜、香一起钻进鼻腔，闻着这浓烈的人间烟火气，她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心爱的女儿还在身边，每天吃得比神仙还美，这生活还要什么自行车？ 　　“妈，你回来了？”白雪端着一盘豆芽从厨房出来，赶紧回头冲厨房喊，“小凡姐、舅，我妈回来了。” 　　所有人全坐上桌，小凡开了斥巨资买回来的茅台酒，为了庆祝江萍重生，她可是拿出了一个老板应有的魄力了，这一小瓶，三千多呢，阿巴，老板不易。 　　晓虎盯着自己面前碗里的几个清蒸肉圆子，再看看他们满桌的配菜，嘴巴撅得能挂起油瓶。 　　三个大人杯里都添上茅台酒，小雪和晓虎喝橙汁，大家举杯碰到一起，小雪说，“妈，你说点什么吧。” 　　江萍想了想，开口道，“我要做富婆。” 　　“我...我...”白雪词穷了，半晌才说，“那祝我早日成为富二代吧。” 　　“好，干杯！” 　　一口干了杯子里的橙汁，晓虎不知道为什么，也开始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他夹起一个肉圆子，一口咬下去，满口肉汁横流，享受地眯上了大眼睛。 　　今天的锅底是小凡熬的，从开始熬锅底的时候，整个家里就都充斥着又麻又辣又鲜又香的味道，现在江源夹起一筷鸭肠，裹满了香油送到嘴里，花椒的麻鸭肠的脆香油的滑全部交织在一起，口腔中像是烟花绽放，香得灵魂都出了窍。 　　白雪最喜欢吃毛肚，箸尖夹起几片毛肚，放到沸腾的红锅里汆一下，在毛肚最脆的时候捞出来，油碟里一滚，那滋味，真是给黄金都不换。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花，屋里的火锅热气腾腾，持续散发着麻辣鲜香的滋味，大家你涮毛肚我涮羊肉，吃得不亦乐乎，江萍离婚后的那点失落早就消散在这烟火气里了。 第9章 羊杂汤 美食面前人人平等 　　最近出摊的生意越来越好，常常是小吃车还没到，就已经有人开始排队了。曲老师排在队伍的头一个，天气太冷，他哈哈手跺跺脚，最后干脆原地跑了几圈，身上才逐渐暖和起来。 　　队伍里有曲老师的老熟人，中文系的熊老师笑着和他打招呼，“怕冷您就晚点再出门呀，这大清八早的天还没亮呢。” 　　曲老师哈着白气，“我晚点出门好让你们先买对吧？我才不上这个当。”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笑声，这群老饕，一个比一个精，美食面前，那可是谁也不退让半分，突然有人小声说了一句，“大家肃静，老校长来了。” 　　不远处，老校长步履蹒跚地往这边走，雪天路滑，他走得格外小心，全然不见了平日里步伐矫健的模样。 　　等老校长走近了，大家看手机的看手机，聊天的聊天，还有几个抬头看鸟的，好像没人注意到他似的。 　　老校长假意咳嗽几声，期待有人能让他插个队，可那群人却像是耳朵出了毛病，该干嘛干嘛，没一个人注意到他，老校长只好气呼呼地排在最末尾。 　　小推车的车轱辘声由远及近，哄隆隆地传过来，刚才还聋掉的一群人瞬间恢复听力，一颗颗头整齐划一地转向小推车的方向，老校长还听到有人长叹一声，“可算来了。” 　　小凡把小吃摊支起来，大家陆陆续续地坐了过去，曲老师注意到有几张小矮凳涂成了橘红色，便指着凳子问小凡，“姑娘，这几张凳子怎么颜色不一样了？” 　　小凡正煎着一个油汪汪的大馅肉饼，回头看了一眼，“那是老弱病残孕专座，大家都给老人让个座。” 　　曲老师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到底是在小吃摊还是在公交车上？这话听起来怎么似曾相识？ 　　老校长排在队伍最后面，原本是没有位置的，听到小凡这样一说，瞬间神采焕发，精神抖擞地走到自己的专座上坐下，看看这一个个被美食冲昏了头脑的人，一个个的真没出息，其中有好几个还是大学老师，真为他们感到惭愧。 　　江萍已经煮好第一碗羊杂汤，她利索地端着冒着隆隆热气的羊杂汤放到第一个排队的食客面前。 　　老校长敲一敲自己面前的桌子，“同志，我是老人。” 　　江萍温和地对他笑笑，“老人您也得按先后顺序。我们小吃摊的规矩，老人腿脚不好，专程给你们留了专座，但年轻人比您的时间紧，他们还得上班，所以您也得按顺序上菜。” 　　听到江萍这样说大家放下心来，现在时间还很早，倒不是上不上班的问题，关键是这羊杂汤资源紧张，说没就没了。 　　伊凡昨晚打电话给江源定了二十斤牛肉，江源今天一大早自己亲自开车来送肉，到了家里一看，江萍和伊凡已经出摊了，自己用药匙开门把牛肉放到家里，又到小吃街来找人。 　　羊杂汤卖了快一个月了，江源总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牵绊着，至今也没喝上一碗。 　　他顺着小吃街一路走，估计是时间还早，小吃街两边的店铺很多还没开门，开了门的也没什么食客，他走着走着就闻到一股香浓的羊肉汤的味道，顺着这股香味再往前走，看到了伊凡的小吃摊。 　　好家伙，小吃摊前已经挤满了人，大家或坐或站，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只见喉结一动，一口鲜汤咕咚下了肚。 　　大家吃得热气腾腾，甚至有人脱了外套，直接蹲在路边，一口肉汤一口肉饼，大口嚼肉，大口喝汤，好不畅快。 　　如果不说，根本没人知道这群吃得酣畅淋漓的家伙平时是文质彬彬，戴着金丝眼镜的大学老师，吃得最欢实的那个家伙还是教古典文学的，在触手可及的美食面前，老祖宗教的礼教都可以先放一放。 　　江源挤上前去，叫了一声，“姐。”随后又冲小凡羞涩地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很腼腆温柔，笑起来有几分长得像江萍，伊凡回他一个笑容，心里很难把这个腼腆的大男生和那个徒手打断白建华一根眉骨的人联系起来。 　　正在排队的食客听到有人叫江萍“姐”，心想，不好，来了关系户，这人肯定要插队，眼看羊杂汤约来越少，脸上就浮现出焦灼的神色来。 　　江萍看看江源，又看看羊杂汤锅，大锅里的羊杂汤就要见底了，前头还排着五六个食客，只好抱歉地冲江源笑笑，“看来今天的羊杂汤你又喝不上了。” 　　还在排队的食客倏地松了一口气，江源失望极了，随后又把希望寄托在伊凡那边，他盯着伊凡的肉饼看了半天，金黄酥脆的肉饼里裹满了肉馅，只见伊凡用勺子轻轻一压，肉饼陷下去一块，又迅速回弹，边缘已经有肉汤溢了出来。 　　江源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伊凡抬头看他一眼，再看看盆里所剩不多的肉馅，也抱歉地对他笑笑，“不好意思，肉饼也没了。” 　　江源抬头看看天，此时天都还没有全亮，小吃街都还在沉睡，怎么这些食客是从昨晚就开始排队的吗？ 　　收好摊回到家里的时候也不过才8点钟，小吃街上许多店铺这时候才开门，江源什么也没捞到，还饿着肚子帮忙把小吃车推回家。 　　江萍一眼看到厨房里的几大块牛肉，翻看来看了看，牛肉切得不是太规则，肥瘦都有，看起来不如外边肉摊上的好看，江萍有点不大高兴，“江源，小凡找你订肉，你怎么给的肉不太好？” 　　江源比窦娥还冤，早上本来就肚子饿，这会儿刚拿了一包白雪的饼干撕开，一口没吃上，还被亲姐数落。 　　伊凡也过来看了看肉，对江萍说，“您误会江源了，这些肉是我要的，这都是牛劲肉和围着扇形骨那部分的肉，你别看这肉看着不规整好看，可肥瘦均匀，筋肉相连，这个部位的牛肉做肉馅口感嫩滑，还能出汁。” 　　“还做牛肉馅啊？”江萍把肉放回去，抽一张纸擦着手，“我们不是已经有京东肉饼了吗？” 　　伊凡神秘地一笑，“这次做门钉肉饼。” 　　门钉肉饼？南方人没听过，江萍只觉得这名字越发地稀奇古怪了。 　　江源喝口热水咽下饼干，有点兴奋地说，“门钉肉饼我知道，这是以前清宫御膳房为了讨好慈禧太后，特意用牛肉做馅做的一道小点心，慈禧吃了以后特别喜欢，就问这小吃的名字。厨师灵机一动，想起这肉饼圆墩墩的形状，长得像宫廷大门上的门钉，于是脱口而出“门钉肉饼”。” 　　小凡对江萍点点头，“嗯，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后来厨师为了讨好太后，还专门用肉饼摆出横九竖九，共九九八十一个“城楼门钉”的形状，远远看过去，跟宫廷大门一模一样。” 　　听伊凡说要做门钉肉饼，江源又莫名地兴奋起来，心想早上的京东肉饼没吃上，那门钉肉饼我就勉为其难了吧。 　　小凡一眼看穿他的想法，“门钉肉饼的馅要现在冰箱冻一夜，你还得明早来摊上吃。” 　　江源一愣，“那你能告诉我几点排队能吃上吗？” 　　小凡诚实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到得比我还早。” 　　江源疯了，现在的人为了口吃的都这么丧心病狂的吗？ 　　养殖场每天的事情很多，江源没时间在这边耽搁，吃完白雪的饼干，干了剩下的半杯水，含泪而去。 　　等江源走了，江萍才给小凡说自己今天要出去找房子的事。 　　小凡正在清洗江源拿来的牛肉，闻言，抬起头问江萍，“您净身出户的事没给江源和白雪说吧？” 　　江萍摇摇头，“说这些干嘛？只会增加他们的烦恼，钱没了再赚嘛，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伊凡把洗好的羊肉放到案板上开始改刀，本来韧性很好的牛肉在她的刀下如同豆腐般听话，指哪里切哪里，很快就把牛肉切成了拇指大小的肉丁。 　　江萍思索了一下，又接着说，“这事就别告诉白雪了，江源还好，白雪要知道她爸爸这么赶尽杀绝，还不得恨死白建华？我不希望白雪心里充满仇恨，她现在的年纪每天吃吃喝喝，好好学习就够了。” 　　“嗯。”伊凡点点头，“您把白雪保护得很好，她善良又自信，性格很好。” 　　说到这里江萍欣慰地笑了，“对了，你要不要搬家啊？如果能找到一处房子我们还能住在一起就好了，干起活来也方便，白雪肯定也高兴。” 　　“搬！”伊凡说，“我才不想把房租交给白渣男。” 　　江萍笑了起来，“行，我今天就去找房子。” 　　伊凡交代她，“江阿姨，房子还是不能找得太远。”虽说小吃摊摆在哪里都行，但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她已经放不下那些天还没亮就来排队的食客了。 　　江萍走了以后，伊凡找来一个大盆，把剁好的肉馅盛进去，在里边加香油、姜葱末、花椒水、食盐、白胡椒，继续把肉馅搅打上劲，之后盖上保鲜膜放进冰箱冷冻。 　　晓虎看了会动画片，跑到厨房来，双手勾在橱柜上，眨着大眼睛看着伊凡。 　　伊凡低头看他一眼，“说！” 　　晓虎舔舔嘴唇，“我想吃鱼，就是那种站在盘子里的鱼。” 　　站在盘子里的鱼？她回想一下，晓虎说的应该是前段时间做的那条清蒸野生鲈鱼，那鱼蒸之前她在鱼腹的左右各开一刀，把鱼立着放在盘子里，看上去确实是栩栩如生般地立着，“行，不过得先买鱼，野生鱼可不是每天都有。” 　　菜市场寻了一圈，没找到那天卖鱼的老头，伊凡想起老头说过会在碧湖挨着步行街的那个街口卖鱼，想着离菜市场也不远，便牵着晓虎朝步行街那边走去。 　　到了卖鱼老头说的路口，见一群人围在碧湖边，远远看过去跟那天菜市场卖鱼的场景差不多，等伊凡走近了才发现，卖鱼的老头倒是在，但没桶，也没鱼，这群人都围着碧湖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第10章 门钉肉饼 救下个落水老头 　　伊凡只听到卖鱼的老头大声喊道，“警察怎么还不来？再不来人都要凉了。” 　　围观群众里有个老大娘就说，“你们这群男的一个都不会游泳？赶紧救人啊。” 　　“您说得轻松，这大冬天的，跳下去能不能救起人先不说，别把自己搭进去了。”一个把手陇在袖口里的中年男人挺不屑的回了一句，仿佛是说起跳水他就更冷了似的，把袖口又陇了陇。 　　伊凡听了两句，明白过来是有人落水了，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开口问道，“人从哪里掉下去的？” 　　那陇袖口的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怎么？你这瘦胳膊小腿的还想救人呐？小孩子边儿上玩去。” 　　“人从哪里掉下去的？”伊凡加大声音又问了一句，语气冷得像是要结冰。 　　中年男人被她唬了一下，终于伸出那只一直陇在袖口里的手，“就这里，一个老头，有人看见掉进去的，之后再没看到浮起来。” 　　大娘也跟着说，“对，就是这里掉下去的，我看见了，那老头身形挺壮实的...” 　　说话间小凡已经脱掉了羽绒服，对大娘说，“大娘，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弟弟。”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人已经蹿进水里了。 　　“嘿！这姑娘怎么回事？”围观群众吓了一跳，想要拉住她已经是来不及了，刚陇袖口的那个中年男人都早就吓懵了，手指僵在小凡刚跳下去的地方，“这谁家姑娘啊？这么虎？” 　　晓虎张了张嘴巴，随即一脸紧张地盯着水面，伊凡的头冒出水面，换了口气以后又沉了下去，晓虎紧紧攥起了小拳头。 　　岸上的人全都盯着水面上伊凡消失的地方，警察赶到以后，听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地说有个小姑娘跳下去救人去了，这会儿也还没上来。 　　那警察一抬眉毛，“小姑娘？” 　　“那可不。”中年男人又补充了一句，“瘦胳膊小腿的。”随后张大嘴巴，朝水面上的一个黑点指去，“那...那...在那，游...游...游上来了。” 　　众人一齐看向水面，碧湖表面上平静无波，其实水流都是向东流动的，水底下暗潮涌动，老头落了水以后，被冲出去很远，伊凡现在拖着他往回游，体力逐渐不支。 　　随后赶到的警察早就跳进水里，很快便把俩人一起带到岸边，救护车也在这时候到了，昏迷的老头和小凡一起被救护车带走了，小凡冻得直打哆嗦，去医院前还不忘一把把晓虎薅上救护车。 　　伊凡裹着护士给的小毯子，衣服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冻得牙齿直打颤，嘴唇发紫，整个缩在椅背上哆哆嗦嗦的。 　　晓虎看了她半天，开口问道，“你是英雄吗？” 　　伊凡想都没想，“肯定是啊，我见义勇为你没看见？” 　　晓虎点点头，伸出小胳膊隔着毯子抱住了伊凡，然后语气生硬地问，“现在还冷吗？” 　　“呃...不冷了。”看着晓虎的锅盖头顶，伊凡有一瞬间的恍惚，这还是小臭脸第一次主动抱人。 　　江萍正在一家中介公司看出租房，看了几套都不是太满意，要么就是离小吃街太远，摆摊和白雪上学都不太方便，要么就是价格太贵，以她现在的收入根本负担不起。 　　中介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脾气有点冲，看了好几套不满意后，他说话就有点阴阳怪气的。 　　四十岁出头还在外边租房住，江萍也觉得脸上无光，只好讨好地陪着笑脸，央求中介再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正在这时候，江萍的电话响了，她看了来电显示，是伊凡打过来的，江萍抱歉地对中介笑笑，接起了电话。 　　小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有点发懵，不似她平时脆生生的嗓门，瓮声瓮气地说，“江阿姨，麻烦您跑一趟医院，再顺便帮我带一身换洗的衣服。” 　　江萍一听，语气里也带上了焦急，“你怎么会在医院？带衣服干嘛？是生病了吗？早上我出门的时候还好好...” 　　“我没事，您先来一趟医院，我们见面再说。”伊凡打断了江萍的喋喋不休，简单交代两句便挂上了电话。 　　被伊凡救上来的老头在救护车上就醒了，到了医院给老头和小凡都做了检查，没什么问题就通知他们可以缴费回家了。 　　小凡见那老头躺着装死，便自己去交了钱，回到病房，小凡对问他，“您怎么称呼？” 　　老头闭着眼睛继续装死。 　　小凡见他不说话，摸摸鼻子，把手揣进病号服的兜里，站在床边看了他半晌，悠悠地开口，“您通知家里人送一身干净衣裳来吧，今天外边温度也就四五度，医院这病号服可不抗冻。” 　　半晌，老头终于睁开眼，“我姓方，钱不会欠你的，一会儿你跟我上家取去。” 　　方老头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也不说给家里打个电话。 　　看着臭着一张脸的老头子，小凡感觉自己不是救了个人，倒像是她把人给推下去的。 　　江萍在就近的商场从里到外买了一身新衣服，伊凡比白雪瘦一些，她买的都是S码，随后打了个车直奔人民医院。 　　江萍到了导台，一说伊凡的名字，护士立马对她说，“是那个救落水老头的小姑娘吧？在急救科，您上那边问问去。” 　　等江萍一路问到小凡的病房，基本上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摸清楚了，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姑娘，跳水救下一个身高将近一米八的大爷，这个事迹已经传遍了急救科的犄角旮旯，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知道了。 　　小凡拉上帘子换上江萍带来的衣服，又用一个袋子把湿透的衣服装起来，江萍买的衣服质量都挺好，薄羊绒的毛衣暖烘烘地捂着脖子，她从里到外都舒坦了，拉开帘子扭头一看，方老头还躺在床上装死。 　　伊凡心想，救人救到底，便对江萍小声说，“江阿姨，辛苦您再比着这老头的身材给他买一身换洗衣服，他家里好像没人来。” 　　江萍看了看老头，又回头看看小凡，低声说，“行，那你等等我。” 　　等走出医院的时候，方老头也全身都换上了干净温暖的衣服，外套是一件藏青色的羽绒服，羽绒很是轻薄，但穿在身上暖洋洋的。 　　伊凡把晓虎交给江萍，自己跟着方老头回家去取钱，俩人打了一辆出租车，车往刚才落水的方向开，到了步行街以后，右转进了一个小巷子，七拐八拐，最后在一栋青瓦白墙的大宅院前停了下来。 　　听到汽车的声音，大宅院里传出来几声狗叫。 　　方老头呵了一声，“大康！” 　　那狗便瞬间禁了声。 　　碧湖南边还有好几间这样子的老宅子，都是一色的青瓦白墙，红漆的大木门，几根萧条的树枝从院墙里探出头来，据说这些宅子都是前清几个做生意的大户人家留下来的，宅子经过几手转卖，现在住在里边的早已不是原主人了，但买得起这大宅子的也都不是一般的有钱人。 　　跟着方老头进了宅院，伊凡看着五百来平方的大院子直咋舌，自己反手一救，居然救了个大富豪。 　　此时正是冬季，院子里的树木花草都凋零了，可依旧看得出这大院子的精致，院子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颇有几分江南园林的意思。 　　刚才吠叫的大狗是一只金毛犬，此时正拼命地围着方老头摇尾巴，肥厚的大狗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 　　他们走上主房的台阶，推开木门，一只暹罗猫从屋里蹿出来，暹罗先是对着金毛一顿龇牙，金毛好像很怕它，远远地站着不敢向前，随后猫咪小跑到方老头脚边，一颗大头拼命地蹭方老头的裤腿。 　　方老头弯腰抱起猫咪，反身对伊凡说，“你在这边等我，我去给你取钱。” 　　伊凡站的地方应该是一间客厅，客厅里放着宽大的红木沙发，沙发上还铺着软软的刺绣垫子，老房子采光不太好，阳光从窗格里投进来，星星点点地落在水磨石地面上。人站在其中，有一瞬间的恍惚，古色古香的家具，阴沉沉的氛围，像是时空穿越了似的。 　　这房子从装修到家具都很考究，房子面积也大，但伊凡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整栋房子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丁点人气。 　　客厅里没有电视，沙发正对面是一面照片墙，她随意走到那面墙前，墙上大多是一家三口的合影，方老头和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还有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人，男人长得很好看，器宇轩昂，眉清目秀，剑眉下面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微微笑着的模样看起来很温柔。 　　突然，小凡的视线落在其中一张照片上顿住不动了。 　　照片里方老头穿着泳裤，背景是宽阔的江面，他手里捧着一张奖状，她凑进看，是一张冬泳冠军的奖状。 　　她心里咯噔一下，冬泳冠军？方老头完全有自救的能力，如果他落水后没有自救，那就只剩下一个解释。 　　想到这里，方老头从醒过来以后就顶着一张臭脸，对小凡的救命之恩也没有表示过感谢，这一系列奇奇怪怪的行为也就不难解释了。 　　“一万够不够？”方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手里握着一叠整整齐齐的红票子，突然出声，吓了小凡一跳。 　　小凡回头看他，她的眼神里一定写满了迷惑，方老头也是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落在那张自己捧着冬泳奖状的照片上。 　　他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面容很平静，冷声重复了一遍，“一万够不够？” 　　小凡说，“要不了这么多，医院花了将近两千，买衣服两千多。” 　　方老头抽出捆着钱的皮筋，哗啦啦数了五千出来，往小凡面前一递，“五千，不必找了。” 　　小凡接过来，把钱卷成一小卷握在手心里，她还想再说点什么，方老头已经转身走了。 　　半晌，空中飘过来一句话，“出门的时候帮我把大门带上。” 第11章 门钉肉饼 小吃摊专治营养不良…… 　　今天早上小凡起了个大早，小吃摊摆好，招呼江萍熬着小米粥，自己就开始忙活开了。 　　昨晚上冷冻了一夜的肉馅化开一点冰，摸起来还是发硬的，薄薄的肉皮里包进去一大坨瓷实的牛肉馅，馅要比饼硬，在烙饼的时候牛肉馅里边的冰碴受热融化，这样烙出来的门钉肉饼才会满□□汁。 　　做好的肉饼一个个就真的跟城门上的门钉似的，拳头大小一个，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案板上，现点现做，热乎乎的肉饼必须趁热在10分钟内吃完，要不肉冷了牛油就会发腻。 　　曲老师还是早早地就到了小吃摊，一看今天案板上多了些新家伙，曲老师是北方人，觉得这敦实的小肉饼很眼熟，想了半天，一拍手，指着那一排排整齐的小墩子乐了，“门钉肉饼吧？这可是好东西，牛肉馅儿的？” 　　“哎，牛肉馅的，您来几个尝尝？”江萍笑着招呼他，还现学现用地把昨天江源说的话搬出来，“以前慈溪太后都吃这饼呢。” 　　“好嘞，我来三个。” 　　曲老师找位置坐好，江萍已经打了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端到他面前，熬粥的小米是伊凡交代的，专门在网上买回来的沁州黄，沁州的小米，那可真是名扬天下，不单味道香美，还营养丰富。 　　江萍听伊凡说门钉肉饼就得就小米粥吃，肉饼的牛肉馅饱满瓷实，再就羊杂汤就会发腻了。 　　“粥是免费的。”江萍端上粥以后，对曲部长说，“您先尝尝，有什么不合适的您再说，我是第一次做，也不晓得合不合您的胃口，桌上有小菜，您吃多少取多少。” 　　曲部长舀起一勺热乎乎的小米粥，待晾凉一点便喝了下去，这小米粥熬得不稀不稠，不像师大食堂里，免费的粥就清得跟米汤似的，细细一抿，还有小米的颗粒感在嘴里化开，米粥上一层浓浓的米油，一看就是用的顶好的小米熬制的。 　　曲部长冲江萍笑着点点头，“这粥熬得真不错。” 　　江萍脸上笑开了花，小凡低声对她说，“我就说您可以的，您还不自信。” 　　说话间，三个热气腾腾滋滋冒油的门钉肉饼出锅了，江萍把肉饼端给曲部长，还不忘叮嘱他，“里边有汤汁，您小心被烫到。” 　　曲部长想起来了，以前吃门钉肉饼的时候，大家都说，门钉肉饼烫嘴、流油、溢香，这烫嘴说的就是门钉肉饼里那丰沛的肉汁，不会吃的人嘎巴一口咬下去，刚出锅的肉汁溅出来能把嘴巴烫起泡来。 　　吃这肉饼就跟吃灌汤包一样，得先开窗，后喝汤。 　　他小心地夹起一个肉饼，饼皮太薄，都能感觉到里边的汤汁晃晃荡荡的，送到嘴边咬开一个小口子，顺着小口子吹一吹，之后一吸一吮，那鲜浓的汤汁便滑到嘴里。 　　咬下一大口瓷实的牛肉饼，除了薄薄一层饼皮，其余的全是肉馅，只放一点大葱提味，饼皮金黄焦脆，吃起来就是实实在在的美味。 　　在这冷飕飕的天气里，人最需要的就是这一口热乎乎的满足感。 　　曲部长吃第二个饼的时候，小吃摊的排队大军们已经浩浩荡荡地冲了过来，一看今天有新菜，大家乐得直跺脚，笑声说闹声传出去老远。 　　中文系的熊老师拉着曲部长感慨道，“咱们上一次起这么早排队吃早点还是上大学的时候吧？那时候学校后街上的一家卖烧饼的小吃摊，豆腐脑2毛钱一碗，烧饼2毛一个，你还记得不？” 　　曲部长低着头自顾吃饼，根本没工夫和他忆往昔。熊老师讪讪地说了半天，看着曲部长大口嚼着肉饼，瞬间也没了聊天的兴趣，扭过头问江萍，“大妹子，我的饼好没？等不及了我。” 　　江萍答应着把刚出锅的肉饼给他端了过去，熊老师夹起一个饼，张大嘴巴咬了下去，烫得立马唉哟一声。烫劲儿过后，他还是身残志坚地把那肉饼慢慢吃完了，那鲜浓的汤汁，那大口嚼肉的爽快，就着浓稠的小米粥和清脆的小菜，这生活，真是神仙都不换啊。 　　伊凡留了两个肉饼，打包一份小米粥，收摊回到家里后，她把打包回来的肉饼放到江萍家餐桌上，先和江萍把小吃摊收拾好。 　　江源提着两大袋牛肉和羊杂进了屋，他住的远，时间上不赶巧，作为小吃摊的最大原材料供应商，至今还没尝过一口肉饼，羊杂汤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 　　一进门，江源就闻到了肉饼的香味，再看到餐桌上打包的饼，一看就是一人份，这会儿小雪上学去了，那这饼肯定就是给自己留的。 　　江源进厨房放好肉，洗手的时候江萍走了进来，见到江源问道，“你不是雇了送肉的师傅吗？怎么最近总是你亲自来送肉？” 　　江源一顿，脸红了一下，随即胡乱编了一个谎话，“送肉的师傅这几天家里有事请假了。” 　　“哦。”江萍应了一声，便拿起买菜的小拖车准备上菜市场买菜去。 　　江源叫住她，“姐，你等等，等我吃口肉饼，我开车载你去。” 　　吃什么肉饼？江萍莫名其妙。 　　等江源把手洗得干干净净，吃饼前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满心期待地出了厨房门一看，刚才还好端端摆在餐桌上的肉饼和粥不翼而飞了。 　　“...？”江源眨眨眼睛，指着餐桌问，“姐，我刚进来的时候见桌上有几个肉饼和一碗粥，不是我幻觉了吧？” 　　江萍点点头，“是有，但那也不是给你的，走，送我上菜市场买菜。” 　　江源这一路上，内心真是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要没有也就算了，自己就不惦记了，偏偏他都看到那肉饼了，真切地闻到了鲜浓的肉香，现在告诉他，那不是他的，原材料供应商觉得人生好难。 　　早上交代好江萍去买肉，伊凡便带着晓虎拎着打包的肉饼和粥去了方老头家，方老头的豪宅离小吃街走路也就五六分钟，很快就到了大宅院门前。 　　伊凡叩响门，里边传来狗叫声，她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那大狗叫得都要岔气了，才终于有人来开了门。 　　方老头睡眼朦胧，顶着一个锃光瓦亮的大光头，一脸怒气地站在红漆门后头，看到是伊凡，他没好气地瞪着她，“你又来做什么？算错账了？是我还欠你钱？” 　　“那倒不是。”伊凡不理会他的臭脸，笑盈盈地冲他晃了晃手里的肉饼，“我做的，给您送几个肉饼尝尝。” 　　方老头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肉饼上，“不要不要，我一个南方人，不爱吃面食，拿走。” 　　伸手就要关门。 　　伊凡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正要合上的大门，拉着晓虎挤了进去，“我带都带来了，您尝尝，不收您钱，免费的。” 　　方老头坐在餐厅，看着伊凡在厨房里忙忙碌碌，跟自己家似的一点不见外。 　　她先找了个大瓷碗把小米粥倒出来，带来的肉饼放在磁盘里，用微波炉热好端到方老头面前。 　　再回炉的肉饼肯定不如刚出锅的好吃，但方老头还是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肉香气，在方老头的印象中，肉饼就是一坨面包着一坨肉，用油炸得油汪汪的，腻得脑袋疼的那种东西，可眼前的肉饼，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两个肉饼形状像两个小馒头，外皮金黄酥脆，但表面却看不到太多的油，牛肉馅散发着浓烈的肉香，薄成半透明的面皮下，能看到里边晃晃荡荡的棕色肉汁。 　　晓虎不太熟练地夹起一个肉饼喂到他嘴边，奶声奶气地说，“您尝一尝，很好吃的。” 　　方老头一低头，对视上晓虎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张拉得老长的马脸终于缓和了一点，他估计是想挤出一点笑容，但太久没笑过的缘故，他的脸有些发僵，看上去皮笑肉不笑的，还挺渗人。 　　方老头就着晓虎的手咬了一口肉饼，牛肉的鲜，肉饼的酥脆，新鲜的大葱特有的香气一起在嘴里爆炸，不知道为什么，方老头突然有点想哭，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餐像样的饭了。 　　晓虎抬手摸摸他的大光头，嘴里嘟囔着，“慢慢吃啊。”他心里记得早上伊凡说的话，这个爷爷不太开心，我们要关心他。 　　而小凡在昨天看到照片上和方老头合照的年轻人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时，就已经找到了打开他心结的钥匙，那双眼睛和晓虎的眼睛如出一撤。 　　昨天去医院缴费的时候，护士嘱咐伊凡说方老头有些营养不良，回去要注意补充营养。 　　这个看起来结实有力的臭屁老头居然会营养不良，这倒是让小凡有些诧异，不过救人救到底，她最擅长的就是治营养不良，这不，今天就带着肉饼和晓虎来了。 　　见方老头吃得津津有味，连小米粥都喝光了，伊凡知道，自己这步棋是走对了。 　　大金毛闻到香味，但又不敢进厨房，像一条毯子似的趴在厨房前的台阶上，大狗头软塌塌地贴在地面上，默默地留着哈喇子。 　　晓虎看了大金毛一会儿，抬头问方老头，“爷爷，我可以和大狗玩一玩吗？” 　　方老头看看狗，又看看晓虎，突然问道，“你是属什么的？” 　　晓虎规规矩矩地答，“我也是属大狗子的。” 　　“哦，也是属狗的，今年3岁了吧？” 　　晓虎点点头，又问道，“我可以和大狗子玩了吗？” 　　方老头挥挥手，“去吧。” 　　晓虎得令，一脸谨慎地走到金毛旁边蹲下，他伸出小肉手摸了摸大金毛的头，暖男金毛冲它摇了摇尾巴，呜咽两声靠进他的怀里。 　　晓虎悄悄地对它说，“我明天给你带肉饼呀。” 　　金毛好像听懂了，大尾巴摇得更厉害了。 第12章 门钉肉饼 救人救到底，给老头包肉燕吃…… 　　江萍这两天找房不太顺利，人都变得有点焦虑了。 　　早上的小吃摊上，伊凡把锅里的饼翻了个面，安慰她道，“现在小吃摊生意还行，不行您就多加点钱，房租您不必担心，我这边出，就当是员工福利了。” 　　江萍利落地盛小米粥，暖黄色的小米粥上一层厚厚的米油，散发着小米特有的清香，她把小米粥端上桌，才折回来对伊凡说，“位置好条件合适的房都太贵了，我不能平白地占你的便宜。” 　　伊凡还欲劝她，江萍倒是唉哟一声，远远看着马路对面，唤道，“晓虎，你瞎跑什么？” 　　晓虎本来是坐在炉子前边的小凳子上玩耍，他的主业是烤火，副业是收银，最近他收银的兴趣也减少了，每天上班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摸鱼，还雷打不动地领工钱，这关系户很是嚣张。 　　他刚正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发呆，例行上班摸鱼，突然看到街角一个金黄色的身影闪了一下，晓虎下意识地觉得是大金毛来了，站起身抡起小短腿就跑了过去，还好江萍眼睛好，他刚跑到马路对面就被江萍发现了。 　　晓虎听到江萍叫他，不但不回头，还拼命往前跑，江萍放下手里的粥碗追了出去。 　　小凡抬起头看对面你追我赶的一大一小，眼看江萍就要追上晓虎了，放下心来，拾起江萍扔下的粥碗继续给食客盛粥。 　　别看晓虎人小腿短，这孩子力气极大，跑起来速度也很快，等江萍追到他的时候，他正抱着狗头像个挂件似的挂在大金毛身上，嘴里欢呼着，“我就知道是你，你怎么来了？光头爷爷呢？” 　　大金毛不会回答，垂下头舔了他一脸哈喇子。晓虎也不介意，挽着大金毛的脖子，“走，我请你吃饼。” 　　“就是，赶紧走，小摊儿上还都是客人呢，晓虎，快招呼你的狗朋友我们回去。” 　　江萍说完话，一转身，愣住了。 　　刚在小吃摊上买肉饼的食客正和白建华站在一起，食客把饼递给白建华，然后白建华在手机上一顿操作，看样子是给那食客转钱。 　　“白建华，你干嘛呢？”江萍突然大吼一声，吓得白建华一个哆嗦。 　　收了钱的食客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嘴里嘟囔着，“您是小吃摊的老板娘吧？你说这人奇不奇怪？一大早就拦着我请我帮他买肉饼，一个饼多给我5块钱，我想着横竖自己都要排队的就顺手帮他买了，你们认识啊？” 　　白建华嫌那人多嘴，催促他，“行了，你收了钱就快走。” 　　等那人嘟嘟囔囔地走开了，白建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有一种说不清的挫败感，想了想，他此地无银地解释，“这饼是孩子要吃，我这才想出了这个办法来，江萍，你理解一下，孩子没有过错。” 　　一句话戳到了江萍的痛点，她冷笑一声，“白建华，你的儿子没有做错，那白雪就做错了？你儿子要吃一个饼，你就想方设法地搞回去给他吃，那白雪呢？十六年了，我问你，白雪喜欢吃什么你知道吗？” 　　白建华嗫喏着不说话，被江萍当街指责，强烈的羞耻感从心底升起来，要不是已经有人在围观了，他此时恨不得抽江萍几下，让这个女人闭嘴。 　　江萍啐了他一口，“你知道个屁，你连孩子上几年级都不知道，白建华，你就是个人渣！你会遭报应的。” 　　蒋老师起得不如曲老师早，今天非要和曲老师一起来小吃摊上吃刚出锅的门钉肉饼，曲老师等了她好大一会儿，刚走到这边就遇到江萍和白建华吵架，蒋老师又围观了一会儿，曲老师内心那个焦急哦，生怕去晚了肉饼就卖没了。 　　可蒋老师越看越上头，江萍骂出这一句后，蒋老师大喊一声，“骂得好，渣男早晚要遭报应。” 　　曲老师扯了扯蒋老师的袖口，“你跟着起什么哄？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不知道啊。”蒋老师说，“但看到渣男肯定得跟着骂，打击渣男人人有责，大家说对吧？” 　　矮矮胖胖的熊老师也跟着起哄，“对，人人有责，不过，老板娘，您什么时候搞完？我们等着吃饼，实在不行您先去忙，我这边留下帮您骂人？” 　　正在气头上的江萍都被他逗笑了，只好扔下一句，“白建华，以后想吃饼你就大大方方的来买，别尽搞这些偷鸡摸狗的事。” 　　说完话就牵着晓虎走了，大金毛听了半天，像是听懂人话似的，也懂得站队了路过白建华身边的时候冲他呲了一下牙。 　　伊凡正低着头烙饼，一抬头，好家伙，江萍牵着晓虎，后边跟着一只大狗和一群浩浩荡荡的人，跟来砸场子的□□似的。 　　晓虎趴在小吃摊前，大眼睛瞪着伊凡，他身后坐着的大金毛受不了肉香的刺激，哈喇子流了一地。 　　“说。”伊凡利落地把肉饼翻了一面，锅里响起滋滋啦啦的油声，大金毛咕咚咕咚直咽口水。 　　晓虎眨眨大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的，“给狗子一个饼呗。” 　　伊凡看了金毛一眼，心想，这家伙可不是一个饼就能喂饱的，她把煎得金黄油润的饼盛出来，递给江萍上菜，才低头对晓虎说，“你不是有钱吗？拿你的钱给它买呗。” 　　“我...”晓虎那叫一个舍不得啊，可回头一看金毛那渴望的小眼神，一跺脚，“那我只卖一个。” 　　“行。”伊凡冲派对的队伍抬抬下巴，“上那边排队去。” 　　“我还要排队啊？” 　　伊凡笑着看他一眼，“你以为呢？我们这小吃摊可不讲关系户，谁来都一样。” 　　晓虎噘着嘴瞪着眼，满脸不高兴地磨蹭半天，试探着揪住江萍的衣角，撒娇道，“江阿姨，你看大狗子可爱不可爱？” 　　江萍忙得脚不沾地，敷衍地回了一句，“挺可爱的，但你也得排队去，你姐姐是老板，我都得听她的。” 　　晓虎无奈地看了金毛一眼，又看了看小吃摊前排着的长队，重重地叹了口气，站到了队伍最末端。 　　前面每卖掉一个肉饼，晓虎的小心脏就咚咚跳两下，紧张得小拳头都攥起来了，他可不想在金毛朋友面前没面子。 　　轮到晓虎的时候还好还剩最后一个肉饼，剩下的面团还挺多，小凡全给包在一起了，给大金毛烙了一个巨大的肉饼。 　　晓虎歪着一颗大脑袋，“这么大，不能加钱吧？还是8块？” 　　江萍被他那小人精的模样逗笑了，“行，你就给8块吧，这件事我替老板做主了。” 　　肉饼出锅先放在一边晾着，等凉一点了，肉饼变得温温的，再递给晓虎喂狗，晓虎站在金毛面前，说一声，“坐下。” 　　大金毛立刻乖乖地往地上一坐，坐得那叫一个端端正正，只是疯狂往外流的口水出卖了它内心的渴望。 　　晓虎掰下一块饼往空中一抛，金毛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囫囵嚼两下就咽了下去。 　　晓虎有点着急，“你嚼一下嘛，很香很香的，你不嚼都觉不出香来。” 　　小吃摊上的食客们逐渐散了，江萍和伊凡一起收拾着东西，她好笑地看着晓虎喂狗，问道，“这狗是谁家的啊？以前也没见过。” 　　伊凡把矮凳都摞上桌子，“那落水的老头家的，估计闻着香味自己寻摸到这边的。” 　　收拾好小吃摊回到家里，吃饱了肉饼的大金毛也一路跟着他们走，伊凡放好东西，交代江萍等下去菜市场买菜。 　　江萍答应一声，“好的。”从屋里走出来，问道，“你还上那老头家做好事去？” 　　“救人救到底吧。”小凡笑笑，又指了指大金毛，“还得送这家伙回去。” 　　太阳已经晒到屋顶了，方老头还躺在那花梨木雕花的大床上，屋里的窗幔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不透，他人没睡着，瞪着眼睛看着黑黝黝的屋顶，房间里一片死气。 　　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方老头心里一动，会不会是小姑娘带着肉饼来了？转念又打消了自己的想法，现在这个社会大家都忙着赚钱，眼里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谁还会一直管他这个孤寡老头。 　　敲门声继续响起，方老头翻身下床，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大金毛就冲进院子，标志性地螺旋桨尾巴又摇了起来，一张狗脸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长长地吐着大舌头。 　　方老头眯起眼睛一看，救他的那个姑娘拎着一个竹篮冲他晃了晃，“今天是肉燕哦。” 　　昨天带的肉饼方老头说自己是南方人，不爱吃面食，嘴上这么说着，虽然也吃得干干净净，今天伊凡还是决定尊重他的地方口味，给他包肉燕吃。 　　肉燕是福州的特色小吃，有的老人叫它“肉包肉”，肉燕外形和馄饨很像，最大的区别的肉燕的皮是猪肉做的，馄饨皮是面粉做的，这也是为什么肉燕也叫“肉包肉”的原因。 　　方老头杵在门边，看伊凡拎着篮子轻车熟路地去了厨房，他跟进去一看，只见伊凡从篮子里拿了一块精瘦的猪后腿肉放到案板上，洗干净手回来，用木锤开始敲打那猪肉。 　　刚才伊凡说“肉燕”的时候，方老头只觉得这个词既熟悉又陌生，一下子没把肉燕的名字和它的味道对应起来，看到伊凡敲打猪肉的模样，回忆逐渐清晰起来，方老头想起来肉燕那晶莹剔透的模样，入口即化的醇香了。 第13章 门钉肉饼 做自己喜欢的事不会觉得苦…… 　　把猪肉敲打成肉糜，再加入番薯粉继续敲打，直到番薯粉和肉糜融合在一起后，用擀面杖将面皮擀成轻薄如纸的厚度，最后再切成大约食指长度的正方形，这样做出来的皮就是肉燕的皮。 　　鲜燕皮做好以后，便开始包肉燕，取一张薄薄的肉燕皮摊在掌心，挑一小团肉馅放到正中央，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捏，燕皮合拢。包好的肉燕头圆圆、尾摆摆，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小燕子。 　　伊凡包肉燕的时候，方老头去卫生间洗漱，他刷着牙，听到厨房那边邦邦捶打肉糜的声音，又听到晓虎在院子里和大金毛说话，晓虎说，“这就是你的房子啊，真厉害！” 　　方老头洗漱好出了卫生间的门一看，大金毛正摇头摆尾地带着晓虎到处走，似在显摆它的住处似的，看看院子里它的大别墅，又去客厅里看了看它的玩具箱，晓虎惊叹连连，“你真厉害，你的东西好多呀，你是有钱狗狗吗？” 　　听到这里，方老头突然就笑了一下，不是昨天那种渗人的皮笑肉不笑，而是真的笑了，眼睛微微眯起来，唇角上扬。 　　小凡包好肉燕，走出厨房，正想叫他们过来吃早点，看到方老头站在院子里看晓虎和大金毛玩耍，一直耷拉着的嘴角溢出一丝微笑，她便先没说话，也看着他笑。 　　方老头感觉到身后的视线，一回头，对视上笑盈盈的伊凡。尴尬地收住笑容，一张拉得老长，背着手朝厨房走来。 　　伊凡也不介意，还是笑盈盈地对他说，“肉燕包好了，您来吃。” 　　小凡说完，转身走进厨房，锅里的水已经烧开，扔进去几个肉燕，开水滚个两三分钟，把变得晶莹的肉燕捞到小碗里，撒点葱花，再滴几滴麻油，虽然肉燕里外都是肉，可闻着却是清香扑鼻，丝毫没有油腻腻的肉腥气。 　　方老头低头看碗里的肉燕，像一个个肥嘟嘟的小燕子，煮熟的肉燕皮变得晶莹剔透，能看到中间一小抹粉红色的肉馅，吹凉放进嘴里，是Q弹爽嫩的口感，有点像吃肉，也有点像吃燕窝。 　　肉馅是那种还带着点颗粒感的口感，略微有点嚼劲，又不会软烂成泥，放在唇间嚼几下，肉香四溢。 　　晓虎和大金毛闻到香味，一人一狗趴在门边看，伊凡便给他也煮了一小碗，晓虎早上是已经吃了早餐的，这时候并不太饿，他端着肉燕坐在台阶上吃，自己吃一个，又偷摸地喂给大金毛一个。 　　金毛根本就不嚼，一口接住，稀里糊涂地就咽下去了，现场演绎囫囵吞燕。 　　伊凡从窗户里看到了，便对晓虎喊道，“哎，你别喂大狗了，它吃多了盐不好，明天再专门给它做吃的。” 　　听到伊凡的这句话，似乎是说她明天还回来，方老头嚼着爽脆Q弹的肉燕，满意地喝了一口散发着清香的热汤。 　　晓虎嘴里嚼着肉燕，脆脆爽爽的肉燕皮，软软糯糯的肉馅，又鲜又香，他眯着眼睛问，“大狗子吃多了盐会干嘛？” 　　“会死！” 　　晓虎已经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中，听到伊凡的话又立刻把手缩了回来。大金毛眼看喂到嘴边的食物又被收回去了，着急得直哼哼，伸出大爪子去扒拉晓虎的手。 　　晓虎一边躲，一边骂它，“你不能为了口吃的连命也不要了，你有那么多玩具，好日子还在后头呐。” 　　伊凡在厨房里听到晓虎的话，噗呲一声乐了。 　　方老头吃完一碗肉燕，胃里暖洋洋的，带着连脸颊和手都是暖暖的，听到晓虎的话，他也眯起眼睛笑了一下，再看这冬日里死气沉沉的院子都多了几分生机。 　　江萍买完菜回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出去看房，中介说今天有一套刚空出来的房子，三室两厅，就在离小吃街不远的一栋高层里，装修不错，价格也合适，房东只要五千一个月。 　　难得遇到这么合适的房子，她生怕去晚了房子没了，头发都没来得及梳，胡乱扎着的马尾有些乱乱的，这几天被冷风吹，嘴角也有点开裂，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 　　房子确实很好，宽敞明亮，位置也合适，距离小吃街近，白雪上学也方便，各方面江萍都很满意，当即就拍板要签合同。 　　中介开一辆二手的小奥拓，江萍坐进副驾驶，俩人朝中介公司开去，就在出小区的时候，江萍随意往车窗外瞥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白建华他们一家三口正说说笑笑的走进小区，那黄头发的小三手里还提着一兜菜。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白渣男简直是阴魂不散。这房子租还是不租？江萍心里七上八下的。 　　一会儿想，租呗，我又没做亏心事，凭什么怕他们。可转念一想，自己是无所谓，白雪天天和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这让孩子怎么面对？ 　　一想到白雪，江萍一颗刚硬起来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她思索了一下，对中介那小伙子说，“小伙子，抱歉啊，那房子我暂时不租了。” 　　中介小伙子突然就火大了，“您玩呢？您看的房子没有十套也有八套了吧？出不起钱还要挑地段，这好不容易看到一套满意的了，现在又是怎么了？” 　　“对不起。”江萍低着头道歉，“这房子我真的不能租，抱歉啊，你这段时间带我看房的损失我会补贴你的，你说要多少钱。” 　　二手小奥拓一脚油门刹在路边，刹车踩得又气又急，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音，中介指着马路，怒气冲冲地吼道，“下车！” 　　江萍刚在路边站稳，车门一关，二手小奥拓就冲了出去，有了中介的怒气值加持，小奥拓差点跑出奥迪的速度来。 　　伊凡从方老头那边回到家里，江萍已经先到家了，她正低着头切和肉馅要用的葱花，眼眶红红的，小凡走进家里她也没发现。 　　放下东西，见江萍闷闷的，伊凡洗好手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刀，“我来吧，你别把手给切了。” 　　江萍顺势把到递给伊凡，自己洗了手拿起手机登上58找房子，伊凡问，“今天看的那套房也不满意？” 　　江萍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满意是满意的，但你知道吗？白建华他们就住那个小区，我这不担心白雪心里难受嘛。” 　　不知道为什么，伊凡明明才比白雪大了三岁，要按年龄上来看，伊凡和江萍绝对是两代人，可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江萍一点没觉得伊凡年纪小，只觉得她沉着冷静，有什么事情也会自然地和她商量。 　　听到这里，伊凡摇摇头，“不行，和渣男住一个小区多堵啊，我才不想天天看到他们影响心情，珍惜生命，远离渣男！” 　　伊凡手里笃笃笃切着葱花，眼睛朝江萍手机上瞟了一眼，泛着银光的菜刀在她手里就跟自己长了眼睛似的，排列整齐的葱花从刀下自觉地涌出来，她抬了抬小巧的下巴，“这套可以啊，带个小院子，刚好可以放小吃车。” 　　“不行。”江萍的手划过屏幕，“这套太贵了，离小吃街也有点远。” 　　切好的葱花陇进一个大盆里放着，伊凡转身去冰箱拿猪肉出来剁肉馅，她安慰江萍道，“江阿姨，钱的事您真的不用担心，只要房子合适就行，赚钱还有我呢。” 　　“我知道。”江萍点点头，“但你赚钱也很辛苦，天不亮不起床，收摊回来也得继续忙活，别的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忙着享受，就你苦。” 　　伊凡把猪皮剃下来放到一边，把一大块五花肉先切成条状，再逐步改刀成肉丁，她抬头对江萍笑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怎么会苦呢？我现在做的这些事，不给钱我也愿意做，何况做好了还有钱赚，那就做得更开心了。” 　　听她这样说，江萍也跟着笑了，“你这孩子，性格怎么这么好？” 　　这还是伊凡第一次听到别人夸她性格好，在仙界的时候她可是出了名的臭屁脾气，谁都不理，每天就琢磨着人间的美食，仙女们喝风饮露，没人吃她那油汪汪的大肉饼，时间长了也便没人愿意和她玩。 　　还是花魂的她越来越沉默，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最远最安静的天际，摆一张小桌子，桌子上堆满自己做的人间美食，啃着肉饼，看日出日落。 　　没想到这样的境况到了人间倒是来了个颠倒，天不亮就已经有那么多人排着队等她出摊了，不管做什么，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伊凡最喜欢做的事不再是看日出日落，而是看大家为了得到一个肉饼耍各种可可爱爱的小心思。 　　要说这样的生活苦吗？她一点都不觉得苦，反而是在仙界躺在云上看风景，耳畔只有风声掠过的时候更苦。 　　伊凡把这些天剔下来的猪皮都存了起来，到今天已经有一小锅了，猪皮先汆一遍水，捞出来反复洗净，再用小钳子拔掉猪皮上的毛。 　　晓虎看了会儿动画片，跑过来趴在餐桌旁看了看，小圆脸上写满疑惑，“为什么要给猪皮拔毛？” 　　“嗯...”伊凡想了想，“长毛不好看，拔了漂亮，跟漂亮阿姨们拔眉毛一个道理。” 　　晓虎点点头，若有所思。 　　拔干净毛的猪皮扔到锅里，加生姜、大葱和料酒再煮十分钟，之后捞出猪皮洗干净，把猪皮切成1厘米左右宽的细条。 　　切好的猪皮找一个不锈钢小盆盛上，盆里加清水、盐、鸡精、生抽、香叶和一小块八角，之后上大火蒸着。 　　江萍在58上看了半天房子，没看到一个合心的，盯着手机看了半天，眼睛又酸又涩，闻到空气里一阵清香，抬起头问道，“做什么呢？” 　　“猪皮冻，明天早上我们做灌汤小笼包吃。” 第14章 门钉肉饼 白雪怒揍狗男女 　　白雪学校放假两天，下周一期末考试，今天不上课，她还是起了个大早，外边的天黑黢黢的，伊凡和江萍已经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了。 　　江萍一边用砂锅熬着小米粥，看一眼伊凡那边，见伊凡正把昨天熬好的猪皮冻切成小丁状，和剁好的肉馅一起搅打。 　　她转身搅着锅底，心疼道，“随便吃点肉饼不挺好的吗，干嘛还费那个劲做什么灌汤小笼包，你4点就起床开始忙活了吧？” 　　说完话，江萍一转身，看到白雪站在厨房门口，眼放绿光，跟一头小狼仔似的，江萍吓了一大跳，“今天不上课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白雪叹一口气，一脸正义凛然，“勤奋使我早起。” 　　江萍白她一眼，“是食物使你早起吧？” 　　白雪被亲妈戳破，也懒得再装了，挤到伊凡身边，紧紧地挨着她，“小凡姐，做灌汤小笼包啊？多放点肉馅，再来一勺。” 　　“走开。”伊凡冲她挥挥手，“馅放多了待会儿蒸的时候要爆炸的，小孩子什么也不懂，瞎说什么？” 　　白雪不愿意了，“不懂可以学嘛，您不得歧视缺乏生活经验的青春美少女啊。” 　　伊凡到处看了一圈，一本正经地问，“青春美少女在哪儿呢？” 　　白雪：友尽！ 　　为了做小吃方便，江萍家的厨房已经改造过了，除了原来的两孔灶台，又增加了一个猛火灶，这会儿猛火灶上正煮着羊杂汤，她看了一眼挤在伊凡身边捣乱的白雪，就冲白雪安排道，“你看着点羊杂汤煮，别让汤扑出来了。”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话音刚落，白雪已经小跑到羊杂汤旁边，拿一个长柄勺缓缓搅动着鲜浓的羊汤，深深地嗅一口味道，羊肉的鲜味直冲鼻腔。 　　做灌汤小笼包的皮都是“死面”也就是不经过发酵的面团，只有这样的面才包裹得住灌汤包的汤汁。 　　擀面杖把面芥子擀成薄薄的一张，中间放硬币大小一坨肉馅，只见伊凡灵巧的食指和拇指在面团上快速抖动，一个乖巧的小笼包就出现在手心，数一下，24个褶子，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半个小时不到，案板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小包子，江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真认真数了数，每个包子都是24个褶子，大小一模一样，跟机器生产的似的，她“啧”了一声，看看白雪，再看看别人家的女儿，感觉自己的女儿好像不能要了。 　　包好的小笼包上锅蒸熟，连小蒸屉一起端上桌，江萍打了三碗小米粥，朝沙发上看了一眼，晓虎盖着一张毯子还在呼呼大睡，江萍问，“要不要晓虎起来吃早点？” 　　伊凡看了一眼，小魔王估计梦到吃什么好吃的了，小嘴巴吧嗒吧嗒地吃得津津有味，伊凡笑了，“不用，让他睡吧。” 　　白雪早就迫不及待，夹起一个小笼包放到面前的碟子里，先咬开一个小口子，往里吹一吹，等里边的汤汁凉了，用嘴接着咕咚一口喝下鲜浓的汤汁，真鲜，再吃包子的时候，剩下的肉馅依旧汁水浓郁，和皮一起吃，混合着面香，碳水和蛋白质的组合是最让人满足的。 　　吃完早点江萍和伊凡要去出摊，晓虎还在呼呼大睡，白雪便接下了在家照顾晓虎的任务。 　　伊凡和江萍刚一出门就被呼呼的北风刮得站不稳，小吃摊上摆满了东西，推起来沉沉的，俩人顶着风勉强把小吃车推到街上，人早就被刮得七晕八素。 　　还好到了小吃街，曲老师他们那几个钉子户食客还依然坚·挺着，大家看到小吃车来了，忙跑上前七手八脚地帮忙把车子推过来。 　　车子刚摆好没多久，白建华和他的小三也来了，俩人牵着孩子，大摇大摆地排在队末。伊凡看了江萍一眼，江萍跟没看到似的，自顾自地忙着手里的活，利落地把煮好的羊杂汤端上桌。 　　早上风太大，江萍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爆皮的嘴唇一直没好，再加上起得早，眼睛底下一片乌青，看起来十分憔悴。 　　再看小三，人本来就年轻，皮肤雪白，穿着玫红色羊绒大衣，更称得整个人神采奕奕，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伊凡手里烙着饼，心里真替江萍不值，越想越生气。 　　轮到白建华的时候，他先是对小凡笑笑，“小凡，生意兴隆啊，给叔来六个门钉肉饼，三碗羊杂汤。”说完，掏出手机准备转账。 　　伊凡拦住他，“不好意思，第一，你不是我叔，我们家上下三代都不会有你这种人渣亲戚。第二，我们小吃摊限量供应，一家人只能买一个饼，你们家买一个够你儿子吃就行了，恕我直言，你们两口子不配吃我做的饼。”她停了一下，还极其严谨地补充道，“羊杂汤你们也不配。” 　　她长得温温柔柔的，平时也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小吃摊上的人全都惊呆了，一齐看向这边。 　　伊凡的话讲得不轻，白建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旁边的小三忍不住了，她抬起涂着玫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着伊凡，嗓音又尖又利，“你一个摆小摊的拽什么拽？限量？你别逼我说出难听的话来，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那个黄脸婆得不到我丈夫，你们耍这种小伎俩吗？” 　　伊凡斜着眼睛看着她，突然对她笑了一下，“恭喜你，因为你的言语让我不爽，我现在决定一个饼也不卖你了。” 　　“你...”小三气结，“你说不买就不买啊？我上消协告你你信不信？” 　　“好。”小凡冲她挥挥手，“你去消协吧，别挡着我后边的客人。” 　　女人拦住小吃摊不走，扭头看白建华，尖利的嗓音高声对白建华嚷嚷，“白建华，你说话啊，这饼不是我要吃，是你儿子要吃！” 　　白建华刚要说话，曲老师冲过来像一堵肉墙似的挡在白建华面前，“不好意思啊，借过借过，我工作要迟到了，先让我买个饼就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抱歉。” 　　排在队伍后面的人也反应过来，嘴里纷纷说着，“我工作也很赶的，不好意思，还是我先买吧。”行动上一点不客气，都在拼命往前挤。 　　白建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隔绝在了人墙之外，一家三口成了边缘人物。 　　小三气得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只听她尖声叫道，“白建华，你倒是放个屁啊，你就眼睁睁看着你亲儿子没吃的？” 　　“算了算了，人家不卖。”白建华小声说。 　　小三的尖声叫嚷越发地刺耳，“不卖？她凭什么？以前我不愿意和她计较，现在我怕什么？我才是你法律上的老婆，于情于理我都不理亏，凭什么要任由别人骑到我头上撒尿？” 　　伊凡烙着饼，听到这话都要气笑了，抬高下巴越过人群冲那边喊，“哎哎哎，怎么说话呢你？骑在你头上撒尿这种事我真干不出来，你不介意，我还不愿意呢，太不文明了。” 　　一番话说得食客全笑了，曲老师手里端着六个门钉肉饼，颤颤巍巍地挪着小碎步往桌子那边走，路过小三身边的时候还把饼往前递了一下，“您闻闻这饼香不？可惜你啊，吃不到，哎！可惜了。” 　　说完还真是一脸惋惜的模样，端着饼走开了。 　　小三吃了亏，一张抹了粉涂了腮红的脸变得铁青，她自知不是伊凡的对手，直接把矛头指向江萍，“江萍，你现在住的是我们家的房子吧？当初你净身出户可是白纸黑字写清楚的，现在还赖在里边不走算怎么回事？” 　　这样当街骂架，恨不得把自己家的那点破事满大街宣传的行径，让白建华觉得很没面子，他呵斥一声，“有事回家说。” 　　说完拽起小三就往家拖，他们那瘦瘦小小的儿子被吓得大哭起来，小三的战斗力刚燃烧起来，更是不愿意走，一时间小吃摊前那可真是精彩纷呈，每个食客的脸上都带着八卦的笑容，嚼一口肉饼，看一会儿家庭伦·理大戏。 　　小三挣脱白建华，奋力冲进小吃摊，扬起巴掌就朝江萍脸上扇去，说时迟那时快，老校长一把扼住小三的手腕，将她往后一推，“你这位同志，有话好好说，动手犯法的你不知道？” 　　小三踉跄几步，一回头，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冬日的早晨炸开，空气瞬间安静了。 　　小三一抬头，对上了白雪杀气腾腾的目光，她白皙的脸上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头发飞散，瞪着猩红的眼睛，状如女鬼。 　　“白雪！”白建华一声呵斥，白雪扭头狠狠地瞪着他，突然抬起穿着小皮靴的脚，狠狠一脚踢在白建华的小腿上，啐了一声，“狗男女！” 　　白雪火冒三丈，力度不小，白建华也顾不得去看小三，吃痛地叫了一声，便蹲下身捂住了小腿。 　　江萍从小吃摊上冲出来，一把搂住白雪，颤着声问，“白雪，你没事吧？” 　　...？明眼人都看到是白雪徒手揍了狗男女，那对狗男女连碰都没碰到她一下，当妈的还是第一个担心女儿有没有事。 　　小三指着白雪和江萍，“你们娘俩，今天上午12点前从我的房子里面滚出去。”她一扭头，猩红的双眼瞪向伊凡，“你也滚！马上滚！全都给我滚！”愤怒的小三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 　　曲老师看了半天热闹，到这里忍不住了，终于开口问道，“你们现在住哪里啊？” 　　“哦。”伊凡回过神来，“我们住在城中村。” 　　熊老师笑了，“嗨！就城中村那个廉租房啊？听这女人的语气我还以为你们住她们家皇宫里呢，找房搬家这事曲老师就给安排了吧，后勤部就是管这些事的。” 　　曲老师也安慰道，“你们别着急，学校有一间仓库空着，东西可以先搬到那边，至于住嘛...这个得去问问，看家属院谁家有空房。” 　　大家七嘴八舌地给伊凡她们出着主意，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浑厚苍老的声音，“你们知道碧湖边的曲家大院吗？” 第15章 门钉肉饼 搬进1.2亿的大豪宅 　　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伊凡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外的标志性大光头，方老头手里还牵着那条24小时哈喇子不断的大金毛。 　　刚才还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连渣男女也莫名其妙地停下了争吵。方老头静静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等人回答。 　　老校长先开口，“曲家大院是晚清年间的一栋三进三出的大宅子，曲家在当时是开大酒楼的，在当时算得上曼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这家人在民国战乱年间英勇殉国了，这宅子就荒下来了，后来被政府回收了。据说后来是给一个做矿产的富豪买下来了，当时拍卖价是1.2亿，还曾经轰动一时，这之后就没再听过关于曲家大院的传言了。” 　　方老头点点头，似乎是对老校长的解答很满意，把他想传递的关键信息都说到了，关键信息就是——这房子很贵！城中村的廉租房在它面前就是个渣渣！ 　　曲老师听得云里雾里，“我们正商量着给老板娘她们找个落脚的地方，您扯到曲家大院干嘛？” 　　伊凡看了方老头一眼，递给他一个眼神——请开始你的装B...哦不，表演！ 　　果然，方老头先是沉默了半晌，等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以后，才看着伊凡缓缓开口，“搬到曲家大院去住如何？” 　　方老头说的曲家大院自然就是他现在住的那间大宅子，而方老头就是传说中1.2亿买下曲家大院的富豪。 　　围观群众纷纷抽了一口冷气，这1.2亿的豪宅，哪是说住就住的？刚还是家庭伦·理小剧场，怎么现在就成了霸道总裁画风了？ 　　等大家的好奇心达到顶峰的时候，方老头才指着伊凡对众人解释，“这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正好我那宅子也空，随时搬过来，哦不，我刚听说是要今早12点前搬，那你们就12点前搬过来吧。” 　　伊凡心想，这会儿承认我是你救命恩人了？前几天那臭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掉水是我推的！ 　　“行了，给我来一张千层肉饼，再来一碗羊杂汤，我饿了。”方老头说完就准备去小矮凳上落座，他还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那矮桌，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坐上去太挤了。 　　曲老师和熊老师他们几个回过神来，忙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曲老师抱歉地指了指旁边一张橘色的小矮凳，“您只能坐这个。” 　　方老头看了看那涂成亮橘色的小矮凳，跟幼儿园的小朋友坐的似的，瞬间就有点不爽。 　　熊老师冲他笑了笑，神补刀，“这是老弱病残孕专座。” 　　刚装完B，自我感觉爆好的方老头，“我...” 　　江萍再补一刀，“那个...饼和羊杂汤您得排下队，轮到您有没有也说不好。那个...您理解一下，先来后到，这是小吃摊的规矩。” 　　伊凡看着方老头那张精彩纷呈的脸差点笑出声来。 　　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白建华和小三已经偷偷摸摸走了，今天他们闹的这一出也确实是够丢人的，但凡还要点脸也不好意思再留下去了。 　　方老头憋屈地窝在老弱病残孕专座上，眼看锅里的羊杂汤越来越少，再扭头一看，肉饼也没了，反正轮到他是肯定没有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帮了一群白眼狼，刚才装出去的B现在收回来还来得及吗？ 　　小吃摊收摊的时候江源也赶来了，白雪见到白建华和小三的时候就联系了江源，养殖场离这边有将近三十公里，江源把车开得快要飞起来也没赶上再揍白建华一顿。 　　方老头饿着肚子站在小吃摊旁边，一米八几的光头老头儿委屈得像个孩子，脸上那哀怨的表情和大金毛一模一样，今天的大金毛也没吃上肉饼。 　　吃不上肉饼，方老头就开始出言恐吓，“我以后可是你们房东，不把我招呼好了，我那儿的房租你们可付不起。” 　　江源把矮桌搬到小吃车上摞好，冲方老头摇摇头，“您歇会儿吧，我还是他们的原材料供应商，至今没吃上一口肉饼，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乖乖把最好的牛羊肉送过来。” 　　方老头，“...？”这个小破摊儿这么横没人管吗？ 　　一行人回到城中村后就忙着收拾东西，家具电器都带不走，也就收拾了一些江萍和白雪的私人物品，伊凡把冰箱里的食材全都打包好，陆续搬进江源的后车箱里放好。 　　东西很快收拾好了，江源开的是一辆皮卡车，除了江源前边只能坐下四个人，刚好多出一个人来。 　　方老头嫌弃地看了皮卡车一眼，“这个车在我那也就拉畜生用，你们坐吧，我走过去。” 　　在车上的时候，白雪一脸忐忑，悄声问身边的伊凡，“小凡姐，我怎么觉得这光头爷爷有点出言不逊啊，我们住在他那边真的可以吗？” 　　伊凡看她一眼，“你那语文好好学学吧，出言不逊是你这么用的吗？” 　　白雪，“...这是重点吗？” 　　伊凡指着路，江源的皮卡车缓缓驶入碧湖边一条单向行驶的柏油马路上，再往前开一截，看到了湖边的一棵大垂柳，伊凡示意他停车，右侧就是传说中1.2亿的大豪宅。 　　白雪乍一看这宅子还有点失望，1.2亿啊，她想象中的是像故宫那样金碧辉煌，巍峨雄浑的宫殿，实在不行也是像老上海那种优雅的二层小洋楼，而出现在她面前的宅子看起来挺普通的，普通的白墙灰瓦，斑驳的红漆大门，充满了年代感。 　　江源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你想什么呢？” 　　白雪摸摸头，“这就比农家小院强一点的宅子真的值1.2亿？别是光头爷爷被人给坑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江源故作高深，“这块地皮可比这房子值钱多了，你看这屋子，靠山面水，又在市中心，风水好，交通便利，高楼还会再建，但这种老宅院永远不会有了，因为稀缺，所以值钱呐。” 　　白雪还想再说点什么，却一眼看到方老头的大光头在太阳下闪着银光飘了过来，她于是立马改了口，“这房子真不错，一看就是有品的人住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跟着大BOSS混有肉吃。 　　大宅院三进三出，光房间就有十几间，主房有六间，方老头自己住了一楼的一间，二楼正中的主屋锁着，其余的四间房楼下一间，楼上三间，随他们自己挑。 　　伊凡带着晓虎住二楼，白雪非要挨着她，江萍为了做事方便就选了一楼的一间房。 　　江萍做事情尤其利落，不多大会儿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房间，上楼去看，白雪的东西还乱糟糟地摊了一地，她正在帮着收拾晓虎的衣服和玩具。 　　江萍见这会儿没人了，才一脸担忧地对伊凡说，“小凡，你说这房子得要多少钱租金啊？” 　　这次搬家很多原来的衣服都没带过来，伊凡只挑了款式简单大方的，她把一件烟灰色的羽绒服挂进红木衣橱里，抬眼看到满面愁容的江萍，便对她笑笑。 　　“要说租金呢，我们肯定给不起，方老头让我们住他肯定也没想要收租金，既然这样我们就先住着，过渡一段时间，回头找到适合的房子就搬出去，不要太有压力，又不是我们求着住进来的。” 　　“那我们怎么感谢人家啊？”江萍惴惴不安。 　　小凡关上雕刻着繁复牡丹花的衣橱门，一转身，“我能想到的好办法就是好好给他弄点吃的，像一家人那样互相照应着生活。” 　　江萍听到这句话却噌一下站起身来，焦急地往外走，“完了完了，这都几点了，忘记买明天出摊要用的菜了，我先去菜市场，你帮白雪收拾收拾。” 　　晓虎正和方老头蹲在院子里晒太阳，方老头眯着眼睛看明晃晃的太阳，晓虎也学他的模样，迎着阳光眯起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晓虎问道， “你很有钱吗？” 　　方老头答，“多少有一点。” 　　晓虎，“我听到他们叫你富豪，应该有很多吧。” 　　“嗯。” 　　晓虎点点头，“那我们俩差不多，我也有很多钱。”晓虎一天工钱十块钱，现在都好几百了，可不很多钱嘛。 　　方老头：你理解的“有钱”和我的“有钱”多少有点偏差。 　　着急着要去菜市场的江萍一阵风从楼上刮下来，又火烧屁股似的奔出了院子，打断了院子里爷孙俩的谈话。 　　等院子里恢复宁静了，晓虎都忘记之前说什么了，他歪着脑袋想半天，又问，“那你把头发拔光是为了美容吗？” 　　“我昨天见我姐姐拔猪皮上的毛，她说是为了好看，就跟阿姨们拔眉毛一样，拔掉就好看了，可我觉得你的光头一般般，还不如留点头发呢。” 　　方老头，“...你可别说话了。” 　　伊凡整理好自己房间里的东西，又催着白雪去整理她那边的东西，再不弄完一会儿江萍回来了又是一番数落。 　　白雪把衣服拿出来，一件件挂进衣柜里，她这边的衣柜不像伊凡那边的牡丹雕花那么精致，是柚木的顶天立地的大衣柜，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看起来大气磅礴。白雪的衣服不多，全部挂满了还没用到衣柜的五分之一，感觉里边空荡荡的。 　　这个房间给她用是因为这房间还有一张大书桌，书桌背面一排书柜也是顶天立地，她把课本全摆上去，书柜也还是空荡荡的。 　　收拾好东西，白雪转身往大床上一倒，一米八的柚木大床，床垫柔软而有弹性，比她在家时睡的单人小铁艺床舒服多了，就是从家里带过来的单人被子有点太小气了。 　　她翻了个身，侧身看向伊凡，犹豫半天后开口道，“小凡姐姐，对于今天白渣男这事，我想和江萍同志深入探讨一下，我觉得我妈在这件事情上过于心慈手软了，希望她以后能硬气点，您觉得可行吗？” 　　“白渣男？”伊凡噗呲一乐，冲她竖了个大拇指，“你这大义灭亲的举动我着实佩服，不过话说过来，白建华这事对你刺激不小吧？” 　　白雪翻了个白眼，“这一切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了好不好？对于一个从小学就浸润在各类网络文学中的美少女来说，从他彻夜未归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我妈还以为瞒得住我，切~我读过的狗血情节比她吃的米还多。” 　　伊凡，“...”狗血情节还有这药效？ 第16章 口水鸡 搬进豪宅后的第一餐 　　江萍今天去菜市场晚了，却无意间遇到一个卖辣椒的小贩，小贩的辣椒是用担子挑来的，是都已经晒干的二荆条，辣椒长得红彤彤的，油润光滑，曼城原本就是习惯吃辣的城市，从小在曼城长大，辣椒好不好她一眼就能看出来，难得遇到这么好的二荆条自然是要买上一些的。 　　小拖车装满了菜，拖着小车回家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往城中村那边拐，走出去几步才反应过来现在住的方向和城中村是相反的。今天是个阴天，隔着层层雾霭看过去，明明还不到一天，却突然觉得那一小片密匝匝的楼房里面发生的喜怒哀乐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 　　江源养殖场忙，帮忙搬完东西就走了，今晚吃饭的人除了伊凡他们四个，就多加了方老头一个。 　　厨房的炉火上咕嘟着一小锅羊排汤，伊凡蹲在厨房里把小拖车里的食材往外捡，先拿出一只宰杀好的小土鸡，又拿出来做肉馅要用的五花肉，薅出来一大捆山东大葱，最后在小吃车底部还拿出来一袋红彤彤的干辣椒。 　　她蹲在地上思考半晌，余光瞟到一抹一米八的残影从门前飘过，她抬起头，问候了一声，“您好！” 　　方老头一愣，拉着个马脸看过来。 　　伊凡笑盈盈地仰着脸看他，“有钱爷爷，请问您能吃辣吗？” 　　方老头抬了抬他那粗黑的眉毛，“有钱爷爷？” 　　“呃...” 　　自从发生了早上的装B事件以后，伊凡和白雪私底下都叫方老头“有钱爷爷”，刚才嘴瓢，不小心就说了出来。 　　伊凡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迅速转移话题，“晚上吃口水鸡怎么样？” 　　刚说完这句话，伊凡清晰地看到方老头的喉结动了一下，他很清晰地咽了一口口水，但依旧臭着一张脸，不咸不淡地说，“凑合吃吧。” 　　方老头丢下这句话就飘走了，直到眼前的这团一米八的阴影消失以后，伊凡才笑出声来，她学着方老头的模样，怪腔怪掉地学了一句，“凑合吃吧。”然后不以为意地吐了吐舌头。 　　突然觉得前方有人盯着她，伊凡一抬头，对上方老头阴郁的视线。 　　伊·社死·凡这次是真的凉了，死亡鉴定——严重社会性死亡。 　　“您...咳咳...还有什么事吗？”社死后又诈尸的伊凡盯着有钱爷爷那张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的脸，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口水鸡多放点辣椒和藤椒！”甩下这句话，方老头这次真的走了，走远了，脊背才一颤一颤地笑起来。 　　想起伊凡刚才那被抓包的囧样，就是很想笑。 　　晓虎坐在台阶上和大金毛分享零食，天气太冷他就紧紧地贴着金毛的暖烘烘的身体，晓虎低下头往大金毛嘴巴里塞了一片鸡肉干，这些鸡肉干是伊凡专门为金毛烤的，无油无盐，特别营养。 　　隔着院子里萧条的树木，晓虎远远地看着方老头一抽一抽的背影，他又低下头对金毛耳语，“你爷爷疯了。” 　　金毛嘴里嚼着嘎嘣脆的鸡肉干，张开大嘴笑得特开心。 　　方老头家的厨房比江萍家的大多了，宽敞明亮不说，集成灶台、嵌入式蒸烤箱一应俱全，小凡在其中游走，简直是如鱼得水，高兴得都开始哼起《好日子》来了。 　　取一口大锅，锅里加生姜、葱段、八角桂皮和两勺盐，刚才找调料的时候，她居然发现江萍买回来的调料里有黄栀子，便也顺手丢了两颗进去，黄栀子主要起为鸡皮上色的作用。 　　水开后，宰杀洗净的小土鸡先来一个全身按摩，这样做是为了松懈鸡肉纤维，做出来的鸡肉不会发柴，吃起来鸡皮Q叹爽滑，鸡肉鲜嫩多汁。 　　接着开始煮鸡，煮鸡的时候讲究的是三起三落，捏住小土鸡的爪子，把鸡整个浸入加了香料煮开的水中，烫皮10秒左右快速捞起来，如此反复三次，经过三起三落烫过的鸡肉才能保持胸腔和鸡皮的温度一致，也是保证鸡肉口感鲜嫩的诀窍。 　　三起三落后，把一整只鸡放进锅里，盖上盖子小火闷煮。 　　这时候羊排汤也煮得差不多了，羊排上的肉软软烂烂的，厨房里的肉香飘到院子里，大金毛突然觉得嘴里的鸡肉干不香了。 　　趁着闷煮鸡肉的功夫，伊凡开始做辣子油，口水鸡的灵魂就在于那一碗红亮油润的辣椒油。 　　江萍买回来的二荆条辣椒香味十足，但辣味很淡，伊凡又加了一点家里剩下的石柱红五号辣椒，这个辣椒的辣味更足一些，两种辣椒用料理机打成辣椒面后混合在一起。 　　江萍收拾完房间，到厨房来帮忙，看到桌上的一些配菜，便问伊凡要不要切。 　　伊凡正往辣椒面里加小茴香和白芝麻，抬头看了一眼，对江萍说，“洋葱、生姜、芹菜梗和大葱切大块。” 　　刚交代完，江萍系上围裙便开始准备配菜，她做事越来越利落，很快便按伊凡的要求准备好了全部配菜，现在她和伊凡的配合，有时候只需要伊凡的一个眼神江萍就知道该怎么做。 　　大铁锅里加入大半锅菜籽油，配菜全部下锅，再加入香叶、桂皮和八角，把配菜和香料炸成金黄色后，捞出残渣，分三次把滚烫的热油快速浇入辣椒面里，热油最大限度地激发出辣椒的辛香，霸道的辛辣味充满了厨房。 　　白雪终于整理好了她那空荡荡的大房间，她那间房的面积都快赶上城中村她们全家住的那套房的面积了，整理完已经累得她腰酸背痛，房间里那些古朴陈旧的老古董家具散发着一股让她觉得陌生的冷香气。 　　她跑下厨房来吸一吸人气，一进厨房，不得了不得了，油泼辣子的香味闻一下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伊凡捞出煮好的土鸡迅速放入加了冰块的凉水里降温，再捞出来的时候，鸡皮黄润晶莹，鸡肉嫩而不柴，散发着鸡肉特有的清香。 　　案板上传来笃笃两声，鸡肉切块，除了鸡翅鸡腿，其余部分每一块都厚薄均匀，连皮带肉，连最容易柴的鸡胸肉部位都汩汩往外冒着鸡汁。 　　“招呼他们吃饭。”伊凡不用看，就那夸张的吸鼻子和吞咽口水的声音，就知道是白雪进来了。 　　白雪得令，跑到厨房门口，刚准备叫开饭，便看到晓虎和大金毛已经趴在门口的地垫上了，晓虎把大金毛当狗肉垫子，还自带加热功能，大金毛只顾默默地留着哈喇子，好脾气地随便晓虎折腾。 　　她再往正房那边瞧了一眼，方老头的身影从窗帘后头一闪而过，随后出现在大门口，他看看白雪，悠悠地开口，“饭菜好了？” 　　白雪心想，好不好您自己不知道？刚明明就躲在窗帘后头暗中观察。 　　晓虎不能吃辣，就用热乎乎的羊肉汤泡米饭吃，今天的米饭也煮的格外的好，粒粒晶莹，米香浓郁。 　　白雪悄悄查了一下方老头家那个一看就贵不可攀的电饭煲，象印智能压力电饭煲，某宝上卖两万九千八百八十八一台，她握手机的手抖了一下，深深地怀疑数学考80分的自己不配吃这个土豪锅煮出来的米饭。 　　方老头夹起一块裹满了红油和酱汁的鸡肉，麻辣味够足，鸡肉香嫩软滑，鸡皮略微地带着嚼劲，饶是见过大世面的方老头也没吃过这么巴适的口水鸡，一块接一块根本停不下来。 　　白雪还在啃一个鸡腿，咬住鸡腿肉一撕，裹满红油的腿肉就滑到嘴里，用牙一嚼，鸡腿肉里鲜浓的鸡汁在口腔里爆炸，鸡肉的鲜嫩和辣油的辛香一起在嘴里爆炸，好吃到她差点发出猪叫声。 　　眼看盘子里的口水鸡越来越少，白雪快速地按住一块鸡翅根，和方老头伸过来的筷子决斗，丝毫不见退让，美食面前，别和她提什么尊老爱幼。 　　方老头瞪着眼睛，企图用气势压倒对方。 　　正在他俩你来我往剑拔弩张的时候，江萍伸出筷子，悠悠地夹走了那块鸡翅最肥美的部位。 　　白雪，“...？” 　　方老头，“...？” 　　伊凡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咧着嘴笑了，她也辣得嘴巴红润润的，喝了口温热的羊汤缓了一缓才对江萍说，“江阿姨，您明天多买几只鸡，小吃摊上要加新菜。” 　　“行。”江萍咽下嘴里鲜辣的鸡肉才问，“准备加什么菜？” 　　“就加这个口水鸡。” 　　“啊？”江萍一脸懵，“大早上就让他们吃口水鸡啊？” 　　伊凡笑着解释，“这口水鸡在家做好以后包装好，不作为早点供应，食客可以打包带走到家里去吃，中饭或者晚饭的时候当配菜。” 　　白雪连连点头，“这个办法太好了，我可以带到学校去当零食。” 　　江萍现在也反应过来了，忙放下碗说，“我这就联系卖鸡的，今天看他们家鸡好我还专程留了电话好吗，不知道能不能晚上就先送几只过来。” 　　门钉肉饼卖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增加新菜式伊凡一直没什么太好的想法，小吃摊可操作空间实在太小了，就做现在这几样小吃都摆不开，今天的口水鸡倒是启发了她，口水鸡是凉菜，可以在家里做好带过去，食客打包带走也不会占到本来就稀缺的小矮凳资源。 　　吃完饭后，江萍把碗筷收拾好放到水池里，撸起袖子准备洗碗，伊凡冲他努努嘴，“白雪等您半天了，估计有话对您说，这边我来吧。” 　　江萍往餐桌那边看了一眼，白雪坐在一边乖乖地玩手机，看样子是真有话要说，江萍脱下围裙，交代道，“那我先去了，等下送鸡的人要来，你留意一下啊。” 　　方老头吃完饭就上客厅看书去了，脚边放一个油汀取暖器，哄得全身上下暖洋洋的。莫泊桑的《一生》，他看了很久了，现在终于要完结了，看到最后，罗莎莉对约娜说，“您瞧，人生从来不像意想中的那么好，也不像意想中的那么糟糕。” 　　合上书页，他低下头，看到大金毛趴在油汀旁的地毯上，晓虎紧紧挨着它毛绒绒的大脑袋，闭着眼睛睡着了。 第17章 口水鸡 新菜口水鸡上摊儿了…… 　　白雪母女俩上楼来到白雪的房间，方老头家很土豪，全屋改装了取暖系统，白雪下楼前打开地暖，这会儿房间里暖洋洋的。要不这冰雪天，这空荡荡的古董房间还不得冷死个人。 　　走进白雪的房间，江萍看着就笑了，“这房间怎么跟个老学究住的似的？” 　　“可不嘛。”白雪埋怨道，“我不考个年纪第一都对不起祖宗留下来的这堆古董。” 　　江萍在床边坐下，伸手扯了扯短掉一截的被子，白雪原来的床品是单人床的，铺在这一米八的大床上，可怜兮兮地缩在一角。 　　“明天记得提醒妈妈给你买一床新被子。”江萍说道，“最近太忙了，好多事情一转眼就忘了，疏忽你了。” 　　白雪靠在大书桌旁，拿一支笔在手上旋转着，听到江萍的话，她赶紧摇头，“不不不，我觉得您现在这个状态挺好的，您忙您自己的，我都是15岁的人了，过了春节就16了，我能顾好自己。” 　　“你不管多大都是妈的孩子！” 　　说完这话，房间里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半晌，白雪先打破沉默，“妈，我想和您聊一下白建华的事。” 　　江萍盯着床沿那浅色的柚木看，好半天才点点头，“嗯。” 　　今天收拾房间的时候白雪早就先打好了草稿，有条不紊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妈，我觉得您在对待白建华的态度上有问题，现在全世界都知道白建华是个渣男了，您还那么让着他躲着他，您这是纵容渣男犯罪知道吗？以后您不要再以保护我为借口，继让着他们了，我们应当勇敢地争取自己的权益。” 　　江萍有些诧异地看向白雪，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义正言辞的少女有点陌生，她问，“白雪，你爸爸那样你不难过吗？” 　　“我肯定难过呀。”白雪说，“但难过有什么办法？他已经缺席我15岁之前的生活了，难道还要把我15岁以后的生活毁掉吗？” 　　江萍不说话，白雪蹲下身牵起她的手，“妈，我当然是希望我有一个好爸爸，如果不行，那我希望我的妈妈强大。您想想，如果不是遇到伊凡姐姐，我们现在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颠沛流离？还是食不果腹？您退让了这么多年，最终落得这么一个不堪的结局您值得吗？”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江萍最后只是回捏了白雪的手一下，“妈以后知道怎么做了。” 　　“拉钩！” 　　江萍笑笑，伸出小手指勾住白雪软白的一只小手指。 　　白雪满意地站起身，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江萍说，“妈，期末考后学校要组织冬令营，要去北方住冰雕的房子，我想报名。” 　　“哟，冰雕的房子得多冷啊？你以前不是不愿意参加假期活动的吗？” 　　“以前...”白雪突然看着江萍笑了一下，“我说了您别又矫情哈。” 　　得到江萍的保证后，白雪才说，“以前我一走家里就剩您一个人，我不放心，现在不一样了，您比我还忙，我留在家里也是多余。” 　　听完白雪的话，江萍一愣，随即摆了摆手，“去吧去吧，不过这北方得多冷啊？明天你记得提醒我，再给你买一件厚实的羽绒服。” 　　这天晚上江萍几乎是一夜没睡，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可她好像一次都没选对过，从知道白建华出轨的时候开始就错了，想起白雪的那句话，如果没有伊凡她们现在会是什么样？继续在那压抑的城中村苟活？她突然惊出一身冷汗。 　　第二天一大早，伊凡摸黑下楼，看到昏黄的院灯里，影影绰绰地有一个黑影在动，走下去一看，是江萍在打扫院子。 　　“江阿姨，您怎么这么早？”伊凡小声问，“是认床睡不着吗？” 　　黑暗里，江萍抬起头冲她笑了一下，“我想着这不住在别人家嘛，得有点眼力见，这院子太久没收拾了，地上落了一层灰，收拾干净大家住着也舒服。” 　　“那我帮你。”伊凡薅起袖子去取立在柿子树边上的笤帚，江萍拦住她，“不用，我这就弄完了，你忙活你的去。” 　　白雪和晓虎的生物钟都是5点就醒，先吃完早餐，如果还犯困的话就再回去睡回笼觉。大金毛晚上就卧在方老头的床边，一人一狗睡得很熟，晓虎悄声走到门外低声叫道，“大康，大康...” 　　大金毛呜咽一声，好像是被打扰了瞌睡很不爽，用毛绒绒的大爪子抱住大脑袋继续睡。 　　晓虎轻声说，“肉饼，大康！” 　　一听到肉饼，它耳朵一动，一个利落地翻身坐了起来，随后小跑到门边自己从里边开了门，摇头摆尾地跟着晓虎吃肉饼去了。 　　大狗子和晓虎走了也不知道关门，冷风灌进房间里凉飕飕的，方老头也没办法睡了，起身找外套披上，嘴里嘟囔着，“臭小子，知道唤狗吃肉饼也不晓得叫我一声。” 　　寒冬里凌晨5点的天空阴沉沉的黑着，可大宅院的小厨房里却是热闹得很，晓凡给大狗子烙了一个巨大的肉饼，里边的肉馅没有盐也没有葱，大康吃了两口发现不如以前的香，就探身去抢晓虎的来吃，晓虎抱着肉饼满屋跑，“你吃了这个会死的...” 　　方老头臭着一张脸，起床早了这还带着起床气呢，伊凡只给狗和晓虎煎了肉饼，自己等半天没有，更生气了。 　　白雪端一碗热腾腾的抄手放到方老头面前，“来，有钱爷爷您先吃，这抄手里放的辣椒油就是昨天做口水鸡的那个，味道特神仙。” 　　四川的龙抄手，长得跟大馄饨似的，方老头夹起一个，只见那馄饨皮薄到半透明的程度，透出里边粉红色的饱满的肉馅，再尝一个，爽滑鲜嫩的抄手裹满了辣而不燥的红油，鲜辣之中带着一丝鸡汤的鲜甜。 　　他抬眼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只见汤底确实不是普通的清汤，而是一锅在小火上咕嘟着的鸡汤，难怪这汤头又鲜又甜。 　　他吸吸溜溜地吃着抄手，细嫩的面皮一抿就化，肉馅爽滑鲜香，轻轻一嚼，香浓的汤汁流进喉咙，刚才那点起床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白雪围在炉火边，焦急地朝锅里看，“小凡姐，我的抄手煮熟了没？我等不及了，你看有钱爷爷吃得多香？。” 　　伊凡白她一眼，“谁让你先让给他吃的？这会儿自己又等不及了？” 　　“尊老爱幼嘛。” 　　“屁！”伊凡又白她一眼，“还不就是这碗比第一碗多两个抄手。” 　　白雪：看破不说破，我和你还是好姐妹。 　　在离小吃街不远的一栋高层公寓里，两室一厅的一间局促的小户型里，白建华正抱着脑袋缩在小小的沙发上，乌黑浓密的黑发被揉得乱七八糟，一脸绝望地望着面前的女人，“就不吃那肉饼不行吗？我真没脸去买了。” 　　小三穿着一身紫色小碎花的家居服站在他面前，头发没有打理过，显出一种很廉价的焦黄色，不化妆的时候她的脸也是蜡黄的，两颊上还有不少雀斑，她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建华，“白建华，昨天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儿子现在是严重营养不良，再发展下去就是厌食症了，医生说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一定要保证胃口，这些话你都听进去没？” 　　“听进去了，听进去了。”白建华有些烦躁地抓着头发，“我去买，我去买行了吧？” 　　曲老师不愧是小吃摊的最强钉子户，一大早就排在了第一个位置，看到小吃摊上摆着一小摞用一次性餐盘装着的新东西，透过透明的保鲜膜，能看到里边红润油亮的辣子油。 　　“老板娘，这是什么菜？”曲老师指着饭盒问。 　　江萍手里煮着羊杂汤，利索地回他，“这是口水鸡，48一份，一份有半只鸡，您要不要来一份？” 　　曲老师不能吃辣，看着那红彤彤的油辣椒就头皮发麻，他连连摆手，“我就算了，那给我一份吧。” 　　江萍一愣，“您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 　　“要要要。”曲老师反应过来，笑着说，“我是说我不能吃辣，但我老婆能吃，买回去给她吃。” 　　“好，您的羊杂汤先端过去了，口水鸡您走的时候我再帮您打包。”江萍招呼完曲老师，抬头看一眼后边排队的老校长，“老校长，口水鸡您来一份吗？新菜式。这辣椒并不辣，香得很。” 　　伊凡嘴角噙着笑意，江萍还真是天生干销售的料，她那恰到好处的热情不会让人觉得有压力，反而有一种亲切感。 　　白建华磨磨蹭蹭地到了小吃街，远远地看着小吃摊那边闹哄哄的场景站住了，昨天那一出真的丢人丢大发了，现在又让他回去买肉饼，这不是送上门找羞辱嘛。 　　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故伎重演，白建华拉住过路的一个小矮胖子，那小胖子长得慈眉善目的，感觉比较好说话，“兄弟，您能帮我去那个小吃摊上买十个肉饼吗？我每个肉饼给你多出5块钱。” 　　熊老师盯着白建华看了半晌，心想昨天闹事的时候人很多，白建华估计没认出他来，可他早就认识白渣男了。他伸出短胖的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脸地若有所思。 　　“要不行就算...” 　　白建华话还没说完，熊老师突然说，“行，钱给我吧，我帮你买。” 　　手机上收到白建华转过来的110块的红包，熊老师没有马上收，又推了一下眼镜，迈着短腿往小吃摊上走去了。 　　白建华远远地躲在拐角处暗中观察，见熊老师先是点了自己要吃的饼，随即在曲老师身边坐下在，俩人说说笑笑的边吃边聊。 　　过了好半天，白建华脚都站麻了，冬天的北风更是刮得双颊上一阵阵生疼，熊老师也没有吃完的意思。 　　好不容易他那边吃完了，人站起来，把小矮凳让出来给后面的食客坐，他就站在小吃摊旁聊天，见谁都热络地打招呼。 　　“老校长，您最近高血压怎么样了？这肉饼您得少吃，小米粥可以多来一碗。” 　　“小李，你们家二胎要上了吗？加把劲加把劲！” 　　“老板娘，你们昨天搬家了吧？豪宅住着感觉好吧？” 　　熊老师平时本来就话多，大家也不觉得奇怪，你一言我一语地一聊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 　　直到被冷风刮得透心凉以后，白建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他犹豫再三，一咬牙朝着小吃摊走了过去。 第18章 口水鸡 不用手机的怪物 　　等白建华走到小吃摊跟前了，熊老师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嚷道，“哎呀，兄弟，疏忽了，疏忽了，我把你交代的事情给搞忘了。” 　　他赶紧指着白建华，对一脸懵逼的江萍说，“老板娘，麻烦您给这位兄弟包十个肉饼，他上午请我给他买十个饼，每个饼给我五块钱的跑腿费，您看看我这像话嘛，赚了人家五十块钱，居然把事情给搞忘了。”说完，他还特真诚地转头面对白建华，“兄弟，对不起，我这就给你补上。” 　　白建华简直是见了鬼了，这TM的比自己来买还尴尬，熊老师还有意提高了嗓门，小吃摊上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大家一听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熊老师故意捉弄白渣男呢，大家也很配合，老校长还特意骂了熊老师几句，“你一个大学老师，要以身作则，怎么能为五块钱折腰而服务于人渣呢？我真为你惭愧！” 　　熊老师认错态度良好，“是是是！我不应该与人渣为伍，兄弟，你那红包我没收，二十四小时就退回去了，抱歉啊人渣兄弟，我们老校长批评我了，这差事我不干了。” 　　白建华现在的感觉，就跟被人扒·光了扔在大街上一样羞耻，他待不下去了，转身要走。 　　“白建华。”江萍叫住他，她潸然一笑，语气温和地问道，“饼你还买吗？” 　　白建华心里燃起一线希望，赶紧点点头，“买，江萍，以前我就觉得你人不错，我们虽然离婚了，但我对你的为人是真的认可的。” 　　江萍一笑，“哦，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不卖，你以后不用再认可我的为人了。” 　　伊凡回头看江萍一眼，默默地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江萍的话像一个闷闷的耳光扇在白建华的脸上，现在不但被扒·光了，还有一种扒·光以后用小皮鞭抽的感觉，真是酸爽难耐。 　　怎么回到家里的他都不知道，这种感觉太过羞耻，他根本都不愿意去回想，到了家里一看，他那祖宗儿子坐在沙发上，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白建华走过去，蹲下身对儿子说，“儿子，听爸爸给你说，那个肉饼我们以后都不吃了好吗，你想吃别的，哪怕是天上的龙肉，爸爸也想办法给你搞回来，就是那肉饼，以后你想都不可以想了。” 　　沙发上的小孩听到他的话以后，眼里的光逐渐消失，变成黑黝黝的两个黑洞，他的皮肤苍白得可怕，嘴唇也毫无血色，他甚至不会哭闹和反抗，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像个破布娃娃。 　　早上被熊老师和白建华一耽搁，曲老师就到了上班时间，也没时间把口水鸡送回去了，只好先带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一进门只觉得又热又燥，他把那口水鸡放在办公桌上，转身把脱下来的羽绒服挂到椅背上，端起昨天的凉茶喝了一口，凉意直沁心脾。 　　年轻的女老师宋洁净手里正拿着一个肉饼啃，她那肉饼看起来硬邦邦的，啃掉一大口里边都见不着肉馅，她埋怨道，“胖姐粥铺的肉饼越来越敷衍了，这饼肯定是隔夜的，硬邦邦的，知道的是在吃饼，不知道的以为啃骨头呢，嘎嘣脆。” 　　曲老师继续喝他的隔夜茶，假装没听到宋洁净的话。 　　小吃摊出摊早收摊也早，办公室年轻的老师们睡习惯了懒觉，根本没发现有个神仙小吃摊这回事，曲老师和熊老师这几个老饕早就达成了不可说的共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在学校里提起过小吃摊的事，把这事捂得严严的，就为了能少几个竞争食客。 　　从曲老师进来，办公室里就飘荡着一股鲜辣的香味，宋洁净顺着香味找过去，发现了曲老师办公桌上的那盒口水鸡。 　　她咽下嘴里疯狂涌动的唾液，指着那盒看起来就很好吃的口水鸡问道，“曲老师，这是什么？您不是不吃辣吗？” 　　“呃...这个，是口水鸡。” 　　宋老师一看曲老师那吞吞吐吐的模样，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其中一定有鬼，“啊？该不会是曲老师的爱慕者送的吧？您还真是艳福不浅，只是这个爱慕者功课做得不够，不知道您不吃辣。” 　　最近被白建华的事情刺激得不小，曲老师也一向正派，最怕这些花边新闻，被人家一诈，自己就赶紧交代，“宋老师，千万不能胡说，这个是在一家小吃摊上买的。” 　　“是吗？”宋洁净目的达成，心里乐开花，脸上还是露出不信任的模样，“除非你告诉我这家小吃摊在哪里。” 　　“就在小吃街头哪里嘛，胖姐粥铺斜对面。” 　　宋洁净想了想，“那边没有一家卖口水鸡的小吃摊啊，我上午还去胖姐粥铺买过饼。” 　　曲老师放下茶杯，在办公桌上用手比划了一下，“胖姐粥铺在这个位置，那家小吃摊就在它对面的这个位置，这小吃摊也不是专卖口水鸡的，主要还是卖早点，也有肉饼，有羊杂汤，不过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宋老师眨眨眼睛，“得多早啊？” 　　“我是5点半就去了，到7点左右几乎就没有了。” 　　宋洁净翻了个白眼，坐回自己的工位上，“打扰了打扰了，我还是啃啃胖姐家的隔夜饼好了，除了你们这些年纪大没瞌睡的家伙，大冬天的谁起得来床？又不是什么神仙做的早点。” 　　“我告诉你，那个肉饼，可比神...”曲老师正在为小吃摊的肉饼正名呢，行政助理走进办公室通知他今天出外勤，这就打断了俩人的谈话。 　　今天外勤去的地方远，中午之前肯定回不来，曲老师便指着那盒口水鸡对宋洁净说，“宋老师，这盒口水鸡就送给你吃了，我先走了啊。” 　　曲老师重新穿上外套出了办公室，宋洁净看了看桌上的口水鸡，那麻辣鲜香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她恨不得立刻马上扑上去把口水鸡给吃光光，但理智使她忍住了。 　　宋老师早晨吃辣的容易肚子疼，今天曲老师出外勤，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撑着，她可不能因为贪吃掉链子，宋老师幽怨地啃着硬邦邦的隔夜肉饼，决定中午去食堂的时候再把口水鸡带过去一起吃。 　　白雪早上考完最后一门期末考试，骑着自行车回了大宅院，伊凡和江萍正在厨房里做午饭，灶台上的铁锅咕嘟嘟冒着小泡，浓郁的酱香混着肉香充斥着厨房，空气中还有一丝淡淡的豆香气。 　　“白雪回来了？”伊凡回头看到她，“叫方老头和晓虎，准备吃饭了，你也洗洗手。” 　　“做什么吃的？”白雪先挤到伊凡旁边，往铁锅里看了看。 　　伊凡揭开锅盖，强烈的香气混着热气扑面而来，“五花肉闷腐竹，香吧？” 　　白雪眼睛一亮，“我以前没吃过五花肉闷腐竹，看起来不错。我叫他们吃饭去。”她跑出厨房找了一圈，没在客厅找到方老头和晓虎，院子里也没有，二楼一般方老头是不会上去的。 　　她又转身回了厨房，对伊凡和江萍说，“没人啊，小凡姐，你有没有方老头的电话？给他打一个电话。” 　　伊凡用锅铲翻了一下锅里的焖肉，“没有，我好像没见过方老头用手机。” 　　“遭了。”白雪一拍大腿，“他不会把晓虎拐卖了吧？” 　　江萍端着一盘拍黄瓜过来放在餐桌上，拍了白雪的脊背一下，“人家住1.2亿的豪宅，晓虎才值几个钱？” 　　白雪揪起一块嘎嘣脆的黄瓜放在嘴里嚼，“说得也是，就晓虎那样的倒霉小孩，倒贴钱给我我都不会要，那他俩到底去哪里了嘛？” 　　江萍看了她一眼，“你洗手！” 　　白雪刚打上满手的泡沫，院门响了一下，方老头的带着晓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摇头摆尾的大金毛。 　　“你们上哪里去了？到处找你们吃饭。”白雪搓着一手的肥皂泡泡，高声冲院门那边喊。 　　晓虎抱着一个长条形的黑色袋子跑进来，“看！鱼竿，我们明天钓鱼去。” 　　这倒霉小孩嘴挑得很，喜欢吃鱼，但养殖鱼吃一口就全吐出来，说腥气重，小凡和江萍每次上菜市场都会留意有没有野生鱼卖，但却再也没有遇到过。 　　方老头在晓虎的忽悠下，干脆自己买了鱼竿去钓，所以今天才没打招呼就出门了，爷孙俩是去买鱼竿去了。 　　大家洗好手在餐桌前坐好，刚说起钓鱼，伊凡突然想起第一次来的时候那只暹罗猫，便问方老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遇到的那只暹罗猫呢？这几天都没见到。” 　　方老头舀五花肉闷腐竹的汤汁浇在米饭上，闻言回了一句，“猫嘛，谁管得了，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是常事。”说完，他用筷子把汤汁拌匀，莹润的米饭裹满了肉汁，变成酱褐色，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他扒一大口米饭在嘴里嚼着，米饭带着水稻特有的回甘，和酱香浓稠的肉汁混合后，吃起来格外满足。 　　白雪也学着方老头，舀起两大勺肉汁浇在米饭上，“对了，方爷爷，我加您一个微信吧，回头通知吃饭的时候就不用满世界找您了。” 　　方老头低着头扒饭，“我不用手机！” 　　桌上的人除了晓虎全都看向他，大家都觉得21世纪不用手机的人可能是怪物，江萍好奇地问，“您怎么不用手机？有个手机别人联系您也方便。” 　　方老头夹起一块拍黄瓜，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才说，“没人联系我。” 　　他这句话一出口，江萍便不知道要怎么接话，饭桌上陷入了沉默。 第19章 口水鸡 江萍的蜕变 　　晓虎急忙咽下一大口五花肉，笑嘻嘻地看着方老头说，“我联系您呀，不过我没手机，您给我买一个。” 　　江萍突然噗呲一笑，捏了捏晓虎肉嘟嘟的小脸蛋，“就你鬼主意多！” 　　伴着肉汁的米饭吃起来特别满足，白雪一连吃了两碗，浸泡在肉汁里的腐竹吸饱了鲜浓的汤汁，浓郁的肉香之中带着一丝清新的豆香气，比肉还好吃，她一直吃得停不下来。 　　江萍一脸惆怅地看着白雪日益圆润起来的脸蛋，忍不住嫌弃道，“你少吃点，身板都快赶上你小凡姐两个大了。” 　　白雪伸出去夹肉的手顿在半空中，一脸惊恐，“真的吗？等下去商场买衣服我试试M号还能不能穿，如果要穿L号我就去死。” 　　“买什么衣服？”江萍倒把昨晚说的话忘了。 　　美食面前，白雪还是坚定地夹起一坨五花肉，炖得软烂的肉在筷子尖上颤颤巍巍的，酱褐色的肉看起来格外诱人。 　　她吸溜吃下这块酱香浓郁的肉，才对江萍说，“您忘记了？我参加学校冬令营啊，您说给我买一件厚点的羽绒服。” 　　“我和你们去。”伊凡听到白雪的话后说，“晓虎个头长高了，得给他添置几件冬衣。”随后她朝晓虎抬了抬下巴，“快吃，带你买新衣服去。” 　　晓虎挨着碗沿扒着米饭吃，他的碗里是一锅大杂烩，肉汁拌米饭，还加了点蔬菜，吃得急了，脸蛋上还粘了几粒饭粒，他瞪着眼睛瞅伊凡一眼，又回头看看方老头，大声道，“我不去，我要和爷爷去钓鱼。” 　　“爷爷答应带你了吗？”伊凡问。 　　晓虎得意地点点头，“我们早就说好了。” 　　伊凡又转头问方老头，“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方老头往嘴里送一块浸满肉汁的腐竹，慢吞吞地咽下吸饱了肉汁比肉还香的腐竹，才矜持地点了点高贵的头颅。 　　要不是人在屋檐下，方老头还算是长辈，伊凡简直想拍拍他的大光头，教他如何好好说话。 　　宋洁净端着那盘口水鸡去了师大食堂，她先在厨房的窗口打了一个番茄炒蛋、一个豆角茄子，一份米饭和一碗免费的清汤。 　　端着菜走到座位上，她迫不及待地撕开那份散发着鲜辣味的口水鸡，随着保鲜膜被揭开，麻辣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再看那口水鸡，晶莹Q弹的鸡皮下，白嫩的鸡肉吸饱了鸡汁，每一块都似乎要爆汁似的。 　　最绝的是撒在鸡肉表面的辣椒红油，油亮红润，散发着温润的辛辣香气，宋洁净第一次感觉到辣椒是可以用温润来形容的，那是一种纯粹的辛香，并没有常见的辣椒那种又辛又燥的感觉，这纯良的辣椒给宋洁净的第一感觉就是——这辣椒吃了好像不会肚子疼。 　　她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裹满了红油的鸡肉放进嘴里，这是一块连皮带骨的鸡腿肉，鸡肉炖煮的时间刚刚好，不软不烂，轻轻一抿鸡肉就和鸡骨分离，再一嚼，鸡皮Q弹，鸡肉又软又嫩，本身就有很多汁水，在红油的滋养下，变得鲜辣无比。 　　口水鸡味道实在太绝了，宋洁净甚至顾不上吃其它的饭菜，一块接着一块吃得不亦乐乎。 　　辛辣鲜香的味道吸引了不少老师驻足，有几个平时和宋洁净关系不错的年轻老师早就端着盘子过来抢了，很快一盘分量不少的口水鸡就被瓜分殆尽，大家都还有点意犹未尽。 　　宋洁净拼命地护住最后一点红油汤汁，把那汤汁浇到米饭上，用鲜香的汤汁拌饭，食堂里原本普普通通的米饭味道也变得神仙起来。 　　和宋洁净同期的助教宁邱看到送洁净把红彤彤的汤汁都拌米饭吃了，他就有点担忧，“洁净，你不是说这个口水鸡是曲老师在小吃摊上买的吗？小吃摊上东西不卫生，又这么辣，你会肚子疼的，搞不好还肠胃炎，你一会儿先去医务室开点药，防范于未然。” 　　宋洁净摸了摸暖洋洋的肚子，奇怪，丝毫没有那种被辣到肚子疼的感觉，反而觉得从胃里到肚子都是暖暖的，比没吃辣之前还要自在。 　　伊凡他们一行三人打了个出租车到了国贸广场，商场里一楼的几家店铺正在做活动，到处人头攒动，比平时热闹许多。 　　江萍看到有一家造型工作室在搞活动，洗剪吹原价108，今天58一位，便对白雪说，“你头发去修一下吧，长了都不精神了。” 　　白雪和江萍进了店里，江萍在白雪的游说下也准备尝试一下短发，母女俩剪头发去了，伊凡坐在一边翻了一会儿时尚杂志觉得没什么意思，和江萍打了一声招呼就自己出门了。 　　她先去逛了逛童装店，给晓虎买了几件打折的冬装，小孩子长得快，没必要买太贵的，况且国贸里面的品牌就算是打折的质量也还是不错的。 　　拎着衣服逛到一家手机专卖店，她驻足看了一会儿，中年女导购热情地走上来招呼道，“您想看个什么价位的手机？我给您推荐一下。” 　　伊凡想了想，“有没有老年人用的手机？” 　　“有的，您稍等。”导购从柜台下面拿出来几部老年机供伊凡挑选，这些手机款式都很单一，键盘还是按键的。 　　导购员给她展示，“这个手机还有语音播报功能。”说完，她按了侧边的一个按键，一个机械的电子女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三点整。” 　　伊凡突然想到方老头臭着一张脸，把老年手机贴在耳朵旁边听语音播报的模样。她摇了摇头，觉得这款式陈旧的手机和酷酷的方老头不搭调，“最新款手机拿过来我看一下。” 　　导购笑着带她走到展示桌旁，拿起一款纯黑色曲面屏的手机递给她，“那您可以看看这款，这是最新出的6.5英寸曲面屏手机，亮黑色的机身也很有科技感...” 　　介绍完手机的基本功能，导购还补充一句，“这款手机今天有活动，现在购买会赠送儿童电话手表一台。” 　　“行，就这个吧。”伊凡把手机递回给导购，“麻烦您包一下。” 　　伊凡回到造型工作室的时候白雪已经剪完头发了，坐在休闲区翻看着时尚杂志，看到伊凡走进来，忙冲她招了招手，“小凡姐，看看我的新造型如何？” 　　“你这头发是剪过的？”伊凡前后左右看了半天，白雪这新造型和之前的形象不能说十分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她深深地觉得白雪这58块钱白花了，有这钱菜市场买两斤排骨吃不香吗？ 　　她原本还对江萍的新造型有点期待，这会儿看到白雪的样子，也就觉得不必期待了，便在白雪身边坐下，拿出给晓虎买的衣服给她看。 　　白雪特别喜欢一条背带工装裤，晓虎长得圆滚滚的，穿着这小工装裤一定萌化了。 　　“小凡，小雪。” 　　听到江萍的声音，俩人一抬头，愣住了。 　　江萍原本的长发被剪成了利落的超短发，综合了她本来柔弱的气质，再加上江萍长得很骨感，五官本来就立体，造型师还给她画了一个淡妆，一眼看过去又美又飒。 　　伊凡感叹，“还真是人靠衣装。” 　　“这真的是我妈吗？”白雪从惊艳中回过神来，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为什么我妈的这么好看，我的像是剪了个寂寞？” 　　造型师笑着回答，“江女士的五官可塑性很强，原来的长发看起来有点拖沓，剪了短发后气质一下子就出来了。” 　　白雪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等造型师走开后才反应过来，“我怎么觉得这话的意思是我的五官没有可塑性？” 　　伊凡笑得肚子都疼了，“你对自己的认知很精准！” 　　白雪，“...”你不爱我了！ 　　做好造型几人一起去逛商场，江萍在白雪和伊凡的强烈安利下试了一件枣红色的羊绒大衣，更加衬得她气质好，白雪狂点头，“妈，这衣服可。” 　　江萍看了看吊牌上的价格，八千多，她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视线从镜子里那个不像自己的贵妇身上挪开，回头笑着对白雪说，“我不太喜欢这个颜色，还是先去给你买冬令营要穿的衣服。” 　　江萍去试衣间换回之前的羽绒服，这件浅灰色的羽绒服她穿了有五六年了，虽然干净整洁，但款式还是稍微有些陈旧了，和刚才穿着枣红色羊绒大衣的她完全是两种气质。 　　导购小姐接过江萍手里的羊绒大衣，“那我先给您把这件包起来。” 　　江萍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这件先不要了，我再看看。” 　　导购小姐冲伊凡那边一笑，“那位长得像小仙女的女孩子已经付过钱了，我这就去包起来。” 　　伊·霸总·凡：别问，问就是员工福利！ 　　这样一看，伊凡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礼物，她干脆抢着把白雪的大鹅羽绒服的钱也付了，初到一个陌生的世界，这群人给了她一个家，伊总只能用钱回报。 　　白雪挽着伊凡的胳膊，把脸贴在她的肩膀上，“伊总，你真霸道，我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 　　伊凡做大佬状，轻薄地抬起白雪的下巴，打量她几眼，一脸嫌弃，“做我的人？你想得美！” 　　江萍走在俩人的后面，看着两道年轻靓丽的身影在商场前宽阔的广场上追打嬉闹，突然冒出了一种“这才是生活”的感慨。 第20章 口水鸡 小吃摊上的后浪之争 　　几个人打了个出租车往大宅院开去，刚下车，就听到几声喇叭声，随后江源从皮卡车上跳下来。 　　江源看到江萍先是一愣，眼前这个短发丽人是他姐吗？好半天才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姐？” 　　“哎，你来了，有什么事？”江萍掏出钥匙开门，回头嘱咐江源，“帮小凡提一下东西。” 　　江源闻言又赶紧转身去接伊凡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伊凡把手里的包装袋递给他，江源看到伊凡素白的一只小手，一时间紧张得呼吸都有点发紧。 　　几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屋里，江源喝了半杯水平复了一下躁动不安的心，才对江萍说，“明天就是冬至了，我想请你们去养殖场吃羊肉。” 　　他对江萍说着话，可眼睛却是看着伊凡的。 　　江萍刚回到家，正打了肥皂在厨房的水笼头底下洗手，闻言，便笑着对江源说，“那你打个电话就可以了，何必还专门跑一趟。” 　　江源腼腆地一笑，鼓起勇气对伊凡说，“小凡，你要有时间也一起去。” 　　听到江源的话，伊凡想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行，那你明天多准备点冰块，我给大家伙做冰煮羊肉。” 　　江源本来是想邀请伊凡去吃羊肉，可伊凡见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还以为是想请她去做羊肉又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她思索了一下，主动提出来做冰煮羊肉这道菜。 　　江源也不傻，随即反应过来伊凡是误解他的意思了，他本来还想解释一下，可江源平时就不多话，再加上在伊凡面前有点紧张，就更加表达不清楚了，后来再一想，就这样吧，横竖目的达到了。 　　最重要的是冰煮羊肉这道菜江源听都没听说过，也很想看看是怎么个做法。 　　从商场回到家以后，白雪就把在商场买回来的新床品扔到洗衣机里洗干净，大宅院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可家里的装修都很周到，设有专门的洗衣房，还带有烘干机，床品洗干净烘干，拿出来就能直接使用。 　　方老头虽然看起来很臭屁，但买的洗衣液还是少女樱花粉的，洗完的床品香香的。等她把那套粉红色的公主风床品铺好的时候，从门口飘过的伊凡探头进去看了一眼。 　　“小凡姐，怎么样？这房间突然有了少女的感觉吧？” 　　伊凡看着那突兀地出现在古典家具里的一抹骚粉色，表情一眼难尽，她组织了半天语言，“呃...那个...你开心就好。” 　　傍晚天刚擦黑，方老头和晓虎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摇头摆尾的大金毛，三个家伙的情绪好像都不太高。 　　江萍正在修剪院子里的花草，她做家务还真是无师自通，那些长得横行霸道的枝丫在她的修剪下变得规规矩矩，整理过的院子里也变得清爽不少。 　　她从灌木丛里探起身，“你们回来了？钓到鱼没有？” 　　方老头和晓虎都没说话，淡定地从她面前飘走了，只有大金毛心不在焉地冲她摇了摇尾巴。 　　逐渐圆润起来的白雪今天在试衣服的时候M号差一点就塞不进去了，回来以后，白雪痛定思痛，这会儿正在屋檐下的一小块空地上跳绳，见到方老头他们走过来，她喘着气问，“方爷爷，晓虎，你们今天钓到多少鱼？” 　　方老头和晓虎还是没理她，这一次连大金毛都懒得摇尾巴了，三个家伙鬼魅似地飘进客厅。 　　伊凡做好晚餐，挨个叫他们吃饭，刚走进主屋，方老头抬起头，一张老脸拉得长长的，“没钓到鱼，别问了。” 　　晓虎也气呼呼的，“对，没鱼，别问了。” 　　伊凡，“...我是来叫你们吃饭的。” 　　本以为方老头和晓虎经历了昨天的挫折后要消沉几天，没想到两人睡了一觉，今天起床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大早在餐桌上就宣布今天依然会去钓鱼，越挫越勇、再接再厉。 　　伊凡冲他俩竖竖大拇指，把手机和电话手表递给他们，“带上通讯工具，钓到的鱼太多拿不动就通知我们去帮忙。” 　　看到伊凡递过来的手机盒子，方老头愣了一下，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拿上吧。”伊凡说，“实在钓不上来还能上网查一下攻略。” 　　臭屁老头这才磨磨唧唧地接过电话。 　　冬至大如年，再加上今天又是周末，曲老师稍微有了一点过节的慵懒，多睡了一会儿懒觉才和蒋老师一起去小吃摊上吃早点。 　　到了小吃摊，他总觉得今天的气氛有点奇怪，特别是熊老师，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老板娘，两张京东肉饼，两碗羊杂汤。”曲老师先排好队点了餐，才捅了捅熊老师的胳膊，低声道，“今天怎么大家看我的表情都很奇怪？” 　　熊老师幽怨地看了看小矮桌那边，曲老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自己也是一愣，宋洁净带着一群年轻老师把小矮桌占得满满当当的，其中还穿插着好几个学生。 　　完蛋了，以曲老师多年和年轻人斗智斗勇的经验来看，一旦这群小王八崽子发现哪里有什么好东西，他们就会迅速占领，绝对不给老年人留一点活路。 　　果然，前方传来江萍的声音，“后面排队的老师们，对不住啊，羊杂汤没有了。” 　　小凡又在旁边补充一句，“门钉肉饼也没了。” 　　曲老师驰骋小吃摊将近两个月，所向披靡，售罄的通知犹如一记惊雷，劈得他直接原地岔开。 　　宋洁净吃饱喝足，那薄皮大馅的肉饼，现点现烙，满口流汁，再来一碗暖呼呼的羊杂汤，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她打个嗝从小矮桌上站起身，冲曲老师抱抱拳，“曲老师，谢谢您啊，要不是您的极力推荐，我们都不知道还有这么神仙的小吃摊。” 　　曲老师，“...我极力推荐个屁啊我！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老校长，您别瞪我，听我解释阿喂...” 　　熊老师哀怨的目光再次射过来，“曲老师，你不是人！” 　　白雪他们参加冬令营的同学在校门口集合，交了报名费，老师交代了需要准备的事项就让他们回家准备，明天早上九点就得从学校出发。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估摸着这会儿小吃摊应该已经收摊了，就直接往大宅院那边走，她低着头看手机，只觉得前边有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一抬头，白雪的表情微微一僵。 　　白建华穿一件黑色的长呢子大衣，手抄在大衣兜里，满面堆笑地站在白雪面前。他的打扮还是那么刻意的造作，但眼底却透着一丝疲惫。 　　白雪警惕地看着白建华，对方突然笑了一下，“小雪，爸爸刚听老师说你们要去参加冬令营？” 　　白雪一句话不说，只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出去玩要花钱吧？你妈现在在小吃摊上打工也没什么钱，你缺不缺钱？”白建华自顾自地说，要哪个陌生人这时候从他们身边路过，听到这话还得感慨这还真是一位好爸爸。 　　我不要你的臭钱，这句话已经呼之欲出，白雪却突然眼咕噜一转，顺着白建华的话说，“缺啊，要你您给我一点？” 　　“我...”白建华没料到白雪会顺着他的话反将一军，可话已经说出去，最后一咬牙，“爸爸微信给你转两千，你先拿着花。” 　　白建华掏出手机，刚打开微信，突然愣了一下，“你微信把我拉黑名单了吧？” 　　“我这就把您放出来。”白雪态度挺好，在手机上一顿操作，从黑名单里把白建华提了出来。 　　白建华转过去两千块钱，白雪迅速地收下，手速之快，像是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转了钱以后，白建华也不客气，自觉白雪收了钱就要为他做事，便单刀直入地说，“小雪，爸爸想找你商量点事，你弟弟现在患上厌食症了，已经被医院诊断为营养不良，他什么也吃不下去，就愿意吃小吃摊上的肉饼，你能不能劝劝你妈妈？让她救救你弟弟？” 　　白雪收了钱以后，又迅速把白建华的微信拉黑，手机扔回口袋里，笑眯眯地看着白建华，“第一，我没弟弟。第二，我妈的事您自己找她说去。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回到家里白雪心情大好，遇到因为没钓到鱼而不开心的晓虎时，转手甩给他100块钱，“小臭脸，姐姐请你吃鱼！” 　　晓虎迅速把钱塞进裤兜，眨巴着大眼睛问，“你捡钱了？” 　　白雪哼着小曲，“比捡钱还高兴。” 　　江萍和伊凡收拾好明天出摊要用的食材后，江源的车就开到门口来接他们了，伊凡让江源等一等，亲自到客厅去请方老头，“方爷爷，今天冬至，一起去白雪舅舅的养殖场吃羊肉去。” 　　方老头正在看书，他抬头，视线从老花镜后头看过来，半晌，也不说去，也不说不去，而是反问道，“今天冬至了？” 　　“嗯，江源已经开车来接我们了，您要去的话我们再开一辆车。” 　　方老头合上书页，摆摆手，“你们去吧，我今天有事。对了，大康你们带去山里让他跑一跑。” 　　伊凡眼眸一动，“好，那我们先走了，冰箱里有菜，您要饿了就自己随便弄点吃的。” 　　伊凡出去后，方老头从沙发上站起来，围着宽敞的客厅转了一圈，最后踱步到墙上挂着的那排照片前，眼神落在其中的一张照片上，“冬至了，我去看看你们。” 　　白雪一阵风似的刮进来，打断了他的那点刚刚升起来的伤感，“方爷爷，您微信我加一个，回头我建个群。” 　　方老头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你自己弄。” 第21章 冰煮羊 过冬至吃羊肉 　　江源的养殖场离城里差不多三十公里远，车子进山的时候正是正午，山里的植被很好，从车窗吹进来的空气凉飕飕的，又带着点木香气。 　　养殖场就在一个山坳里，规模比伊凡想象的还要大，生活区、畜牧区规划有致，错落点缀在葱茏的树木间。 　　车停好后，江源带着他们朝食堂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工作人员，大家都穿着统一的绿色工作服，干净整洁，遇到他们时，停下来热情地打招呼，“江总好！” 　　江源笑眯眯地冲员工点点头，“好，提前安排好工作，早点来食堂吃羊肉。” 　　伊凡觉得在养殖场的江源和在市里的状态不太一样，他一回到养殖场就好像是小狗到了自己的领地一样，是一种很放松自信的状态，不像在外边看到的江源，连笑容都是腼腆的。 　　江源看到晓虎牵着大金毛，便对他说，“晓虎，把狗子放了，让他随便跑跑。” 　　晓虎一松手，金毛大康便蹿了出去，牵引绳还挂在脖子上一飘一飘的。 　　江萍看到了，忙喊道，“大狗，回来，绳子解开，哎呀，一会儿绳子拖得都是泥，回去还得帮你收拾。” 　　大金毛难得撒欢，根本就不听江萍的，一路狂奔，遇到什么都跑上去看看再嗅嗅，开心得想要起飞。 　　突然遇到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鸡，大康一个健步冲上去，鸡也吓蒙了，扑腾着翅膀到处钻，一时间养殖场的广场上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晓虎突然吹了一声口哨，嘴里喊着，“大康，来！” 　　正在没命地追逐着鸡的金毛听到这一声呼唤，立马停下动作，转身就朝晓虎身边跑，飘逸的金黄色毛发随风舞动。 　　江源看得目瞪口呆，“嚯，这狗真听晓虎的话。” 　　晓虎得意地又吹了一声口哨，吹得还挺响。 　　伊凡看看他，“什么时候学会的吹口哨？” 　　“在你不在家的时候。”晓虎得意地答完这句话，朝大金毛大喊一声，“大康，跑！”随即小团子和大狗子一起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养殖场地广人稀，看来今天要撒欢到底了。 　　食堂里原本有两个大师傅和两个帮工的阿姨，都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色工作服，见到他们进来，一脸紧张地排成一排，颇有几分如临大敌的感觉。 　　昨天江源回到养殖场，特意到厨房交代过，今天会专门从城里请来一个大厨，为大家烹饪冰煮羊。 　　冰煮羊是什么？厨房四人组面面相觑，别说吃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再一想，这人是老板专门从城里请来的，一定来头不小，这会儿人到了，四人组就有些莫名地紧张。 　　江源为四人组介绍伊凡和江萍，江萍是江总的姐姐，这个他们倒是知道的，只是觉得江萍今年的状态比去年春节见面的时候好得多，剪了短发的江萍看起来气质很好，人也年轻了不少。 　　另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居然就是江总说的大厨，这倒是让四人组很是意外，再看伊凡，大大方方地冲大家点点头，“我们来打扰，辛苦大家了。” 　　一个矮矮胖胖的大师傅看上去应该是厨房里的头儿，他一张圆脸红扑扑的，忙摆摆手，大喇喇地说，“不辛苦不辛苦，我们这还什么也没做，倒是你还得做什么冰煮羊，辛苦了。” 　　伊凡嫣然一笑，“那就都别客气了，大家开始干活吧，别耽误了晚饭，师傅，我要的冰块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我们连夜腾了一个冰柜出来冻冰块。” 　　看着满满一冰柜的冰块，伊凡哭笑不得，这冰是用来代替水煮羊肉的，又不是要吃冰块，弄这一大柜子冰着实是太过隆重了。 　　羊肉是刚宰杀的羔羊，新鲜得很，她一边吩咐江萍，“江阿姨，八成花生两成芝麻炒香，研磨成二八酱。”另一只手提起一只羊腿，手起刀落，只听“嘶”地一声，羊腿便被卸了下来。 　　这一举动倒是结结实实地震撼到旁边观战的两个师傅，这姑娘看着年纪轻轻的，细胳膊小腿，可刀工了得。 　　“好。”江萍利索地答应一声，便和一个中年女帮厨准备二八酱去了。 　　羊排剁成拇指长的一块块，羊上脑切成麻将大小方方正正的羊肉块，羊腿肉剔下骨头熬汤，剩余部分切成厚片。 　　江源来看的时候，只见不锈钢盘子里盛出来一盘盘码得整整齐齐的羊肉，伊凡抿着唇，神情极其专注，她刀下的每一片羊肉片都跟尺子比着切出来的似的，厚薄大小都一致，强迫症看了都要爽死了。 　　不到一小时，整只羊羔切割好，江萍那边的二八酱和煮羊肉锅的配菜都准备好了，伊凡抬起头对江源笑笑，“可以上菜了。” 　　“啊？”江源一愣，现在的羊肉都还全是生的，怎么上菜？一般羊肉在吃之前都要先加香料炖煮去腥，现在什么都没处理就往外端，江源还真是看不懂了。 　　伊凡看出他的疑惑，却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转身对圆脸的那位师傅说，“师傅，每桌的铜锅里都先放半锅冰块，再铺上一层厚厚的羊肉，浇上一层红酒后盖上盖子闷煮。” 　　圆脸师傅早就被伊凡的刀工震慑到了，活了将近40年，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鬼斧神工的刀工，现在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师傅一点都不质疑，听清楚伊凡的话后就下去准备去了。 　　工人们坐上桌子，人也都是懵的，铜锅里只有冰和羊肉两种食材，甚至连作料都没放，这冰煮羊纯粹得让人下不了口。 　　而羊肉此时正在锅里发生着一些微妙的变化，羊肉先是遇冷收缩，最大限度地锁住了羊肉的鲜美，铜锅里的木炭持续加热，羊肉再缓慢释放出本身的鲜美，与普通的羊肉涮锅比起来，冰煮羊的口感更加鲜美、嫩滑。 　　羊肉锅沸腾起来后，江萍就带着两个帮厨开始给大家分发蘸酱，两成芝麻八成花生磨成的二八酱香稠软绵，里边再加上耗油、生抽、香醋、蒜泥和两勺辣椒红油，翠绿的小葱和香菜一撒，冰煮羊的灵魂蘸酱就做好了。 　　羊肉煮好以后要先喝汤，每人桌前一个小碗，碗底里一撮香菜，一点盐和胡椒粉。 　　大家都等着老板先动筷，江源也没多客气，端起面前清澈鲜香的羊汤喝了一口，羊汤入口，他微微愣了一下，这羊汤和平时喝到的不太一样，除了羊肉本身的鲜甜，还有一股冷冽的香气，那股带着冷香的鲜甜从嘴里一直蔓延到胃里，说不出的妥帖微妙。 　　养羊这么久，江源还是第一次喝到这样原汁原味的羊汤，没有加任何香料，却是一丝膻味也没有，奇了！ 　　再捞起一块煮熟的羊上脑，裹满香稠的酱汁，颤巍巍的羊肉入口，羊肉口感是从未体验过的鲜嫩，用入口即化来形容也不夸张，有一种吃冰激凌的口感。虽然没加任何香料，可羊肉却是一点膻味也没有，羊肉带着天然的奶香味，每一块都是厚切，一口下去，还能爆出香浓的肉汁来。 　　江源一块接着一块吃，完全顾不上老板的形象，直到吃得大汗淋漓，一抬头，同桌的员工们也个个酣畅淋漓，酒水也早拿了上来，餐厅里热气腾腾，早就驱散了冬至的寒冷。 　　下午的时候晓虎带着大狗子去山坡上玩耍，大金毛今天做了半天的牧羊犬，这会儿体力全都消耗完了，乖乖地趴在晓虎的脚边，伊凡给它连汤带肉舀了满满一小盆冰煮羊，晾温以后端给它。 　　闻到香味的狗子早就开始流哈喇子了，羊肉一端出来，它瞬间原地满血复活，低下头呼噜噜地大口吃着肉，香得狗子标志性螺旋尾又摇摆了起来。 　　今天伊凡她们走了没多久，方老头也开车出去了，他先是去了一趟南山墓地，在公墓管理处买了一束鲜花，顺着台阶往上走，走到最顶端的一排公墓，再右拐进去第三个墓碑前放下鲜花。 　　南山公墓是曼城的高端公墓，每天都会有人专门的人打扫，大理石墓碑擦拭得一尘不染，墓碑上方嵌着一张年轻英俊的照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给他的帅气增添了几分孩子气，下方一行竖着的描金大字，爱子方唐之墓。 　　方老头在墓碑前方站了良久，山上风大，站久了骨头都冻得生疼，他这才转身往山下走。 　　出了公墓后，他没有开车，顺着公墓前方的山路继续往山上爬，南山山顶有一间观音庙，庙宇很小，只有几个带发修行的女师傅常年待在庙宇里伺候菩萨。 　　方老头踏上观音庙前的青石台阶，一身素衣的女师傅正低头扫着庭院里的枯叶，听到脚步声一抬头，见到方老头后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好像早知道他回来似的。 　　女师傅上了年纪，但白皙的面容和深邃的一双眼眸还是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候的美貌来，她和方老头隔着长满苔藓的石墙相望，良久，她先开口，“你来了？” 　　“嗯，今天冬至，来看看你。” 　　女师傅把扫帚立在菩提树下，对方老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进来喝杯清茶吧。” 　　俩人一前一后，顺着庙宇逼仄的回廊绕到后面的厢房，方老头在矮桌前盘腿坐下，厢房里没有任何取暖设施，又是朝北的朝向，人坐进去甚至比外面温度还低，方老头感受到这彻骨的寒冷，心里便是一阵难受。 　　女师傅很快提了茶壶进来，粗陶茶杯里倒入一杯清茶，寥寥青烟升起，便是这冰窖般的厢房里唯一的一点生气。 第22章 冰煮羊 白雪找到了发家致富之路…… 　　这茶是用山里的大树古茶泡的，茶香浓郁，茶香野性而霸道，一杯热茶下肚，被严寒冻僵的躯体暖和了一些，方老头缓缓开口，“琼英，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对面的女师傅微微笑着点点头，“我很好，你呢？” 　　“家里搬来几个年轻人一起住，热闹得很，有个小姑娘，比我们方唐的年纪还轻些，能做一手绝好的菜，现在家里不似唐儿走了以后那么冷清了，我想...” 　　“你过得好我很欣慰。”女师傅轻声打断他的话，“我在这里...粗茶淡饭，青灯古佛，我安心得很。” 　　方老头没有再坚持，“安心难得，那我就不多叨扰了...如果什么时候想回家了，我来接你。” 　　山里起了雾气，方老头顺着南山的石阶往山下走，那湿冷阴郁的寒潮无孔不入，厚厚的羽绒服也抵御不住这山里的寒冷。 　　他转念一想，也许是心冷，这南山之上，埋着他早逝的独子，锁着他一生挚爱的妻子，人处其中，能不心冷吗？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打开一开，是一条微信提醒，白雪邀请加入群聊“相亲相爱一家人”。 　　江源喝了点酒，便派司机送伊凡他们回去，几个人站在路边等司机开车过来，缓缓驶入眼帘的却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8，灯光照在车身上闪着银光。 　　白雪张了张嘴，“舅舅，怎么司机开的车都比你开的好？你确定你是老板吗？” 　　江源在白雪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这养殖场的车全是你舅舅我的，我就愿意开皮卡，拉货方便还抗造，这奥迪嘛，装门面用的，赶紧走吧你们，天黑了山路不好开。” 　　几个人坐进车里，大金毛来的时候是坐皮卡车车斗里，这回去就能卧在奥迪车后脚垫上了，开心得都飞机耳都别起来了。 　　人都坐好以后，司机摇下车窗和江源打招呼，“江总，那我出发了。” 　　“好。”江源冲他挥挥手，“开车慢点。”话是冲司机说的，视线却是落在后座上影影绰绰的那一抹娇小身影上。 　　奥迪比皮卡稳重多了，江源交代了安全第一，司机也开得很平稳，上车没多久晓虎和金毛就睡着了，白雪慢慢地撑不住，也靠在伊凡的肩膀上打起瞌睡来。 　　到家里，客厅的灯还亮着，江萍轻轻推开门，看到方老头抱着一本书坐在台灯下，他没开取暖器，屋里挺冷的，江萍唤了一声，“方叔叔，您回屋吧，别冻感冒了。” 　　见到他们回来了，方老头才撑着膝盖站起身来，臭着一张脸朝自己房间走去。 　　白雪明天就要出发去冬令营，回到家里就自觉地去洗漱睡觉了，方萍帮着伊凡拾掇好晓虎，又用毛巾把大金毛擦了一遍，等他们都睡下了，伊凡和江萍才进了厨房。 　　明早出摊要用的粥和羊杂汤得提前熬上，伊凡从冰箱里取出羊杂，江萍已经用砂锅装了小米去淘洗。 　　江萍把砂锅里的淘米水别出来，看着正在切羊杂的伊凡，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小凡，我想和你商量点事。” 　　“好的，您说。”伊凡把切好的羊杂堆在一个大不锈钢盆里。 　　淘洗好的小米加温水浸泡着，江萍才走到伊凡旁边，“现在小吃摊摆完早上后，白天就没什么事了，我想着把中午的生意也做起来，今天做的冰煮羊肉我觉得就挺好，做法不难，羊肉也能从江源那里买到最好的，你觉得呢？” 　　江萍说的也正是伊凡想做的，不过她想的是先找一家店铺，再增加新菜品，现在这样推着小吃车来回搬食材太累人了。 　　“这个我同意，但我还想找一家店铺，您觉得呢？” 　　“这个...”江萍有点犹豫，“这附近的店铺不好找，这边是成熟的小吃街，又挨着学校，几乎不会有空的店铺，要不我们还是先把冰煮羊肉卖起来吧，能多赚就多赚点。” 　　伊凡切好羊杂，江萍早就往煮羊杂的大不锈钢桶里放好清水了，江萍利索地把羊杂冷水下进大桶里，接着往里添加香料，姜葱、萝卜、洋葱、香菜梗...这些事情她已经做得很熟练了，现在除了刀工不如伊凡，做的肉饼比伊凡的厚一点意外，别的她都能独当一面了。 　　伊凡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开口问道，“江阿姨，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江萍一愣，手里的动作滞了一下，“我想多赚点钱。” 　　一个月三千块钱的工资确实不够江萍和白雪花的，而且江萍现在做的已经远超过三千块钱的活了，伊凡一直没说就是等着江萍自己开口，江萍这十几年家庭主妇的生活已经养成了一种固定的思维模式，觉得开口向别人提钱是可耻的。 　　伊凡则是想让她学会怎么样去争取自己的正当利益。 　　“好。”伊凡点点头，把自己早就想好的模式告诉江萍，“以后除了每个月三千的固定工资，小吃摊您还可以再分百分之二十的利润。” 　　“这...不合适吧？”江萍一听要给她分成，就又有点惶恐。 　　伊凡拍拍她的肩膀，“您听我说完。” 　　“马上要开始找店铺了，回头店铺的租金、装修都需要钱，您到时候按总成本的百分之二十给我折现，这些钱就当是您入股了。” 　　小吃摊的经营情况江萍肯定是清楚的，有了这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她和白雪就能过上还不错的生活，她心里也清楚，这绝对是伊凡对她的照顾，犹豫了一下，冲小凡笑着点点头，“谢谢你，小凡！” 　　“客气什么？”羊杂汤烧开了，伊凡转身去看，“这些都是您应得的，以后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一起加油吧！” 　　白雪起了个大早，伊凡早餐准备了羊杂汤和京东肉饼，白雪热乎乎地喝了一碗鲜香的羊杂汤，背起江萍给她准备好的行囊，出发去学校集合。 　　刚走到学校门口，班上的同学们已经三三两两站在校门口等老师了，同桌看到白雪，忙冲她招了招手，“白雪，这边。” 　　这是白雪第一次参加假期活动，别说白雪自己，连同桌都替她兴奋。 　　白雪背着大包朝同桌跑过去，几个同学刚集合好，白雪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穿得太厚，笨拙地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是一条微信，戳开来，是伊凡转过来的五千块钱。 　　“出去多吃点好吃的，不收不是好姐妹！” 　　白雪手机钱包里已经有白建华上次转过来的两千块，冬令营吃饭和住宿学校都会统一安排，其实花不了什么钱，她刚想拒绝，伊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你快把钱收了，你不收我不放心，一个人出门在外，多带点钱总没错。” 　　“我...” 　　伊凡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你先把钱收了，如果没花完回来再还我，知道你身上有钱我才放心。” 　　挂了电话，白雪点下收款，看到钱包里突然多出来的一笔钱，突然觉得眼睛有点涨涨的。 　　手机又震了一下，江源也转过来五千块，留言，“来自舅舅的关怀！” 　　和江源白雪倒是没客气，直接点了收款，再给他回过去一个大大的拥抱表情。 　　老师很快来了，安排他们排队上了校车，白雪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江萍打了电话过来，问她上车没有，又对她说在外边要自己小心，不要和老师同学走散了。 　　白雪一一答应好。 　　“那妈妈挂了，昨天往你的背包里放了三千块钱的现金，你收好，不要给别人看到了，身上带点现金方便。” 　　白雪，“...”我感觉我找到了发家致富之路。 　　白雪一早上都在忙着收款，这会儿校车都开上高速了，她才平静下来，捅一捅同桌的胳膊，“哎...你出门在外，你们家给你多少钱？” 　　同桌神秘地看了看四周，悄声说，“我爸妈给了我两千呢，是不是很多？你要钱不够花就找我借，等到了北方我请你吃火锅。” 　　白雪冲他竖起大拇指，“你真大方！” 　　同桌又问，“你带了多少钱？两三百还是有的吧？” 　　白雪刚要嘚瑟一下，手机又响了一下，方老头转过来一万块，“微信一次最多只能转一万，穷家富路，你收着用吧，别告诉你妈。” 　　“你到底带了多少钱啊？”同桌也桶了白雪的胳膊一下，“我们俩从幼儿园开始就在一起上学了，你带的钱少了我也不会笑话你，毕竟你爸妈离婚了，你妈妈也没什么钱啊...” 　　白雪回头看向同桌，一脸严肃，“...不开玩笑的说，我可能带了两万...多...” 　　江萍和伊凡说好中午卖冰煮羊后，她专门去广告公司做了一个广告牌，牌子上写上冰煮羊三个大字，配了一张冬至那天江源拍下来发朋友圈的照片，最后再写上价格，羊排骨、羊上脑，78元每斤。 　　她拎着广告牌往家里走，刚走上大宅院门前的柏油路，一眼看到垂柳树下站着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23章 冰煮羊 方老头的勉强能吃 　　白建华看到短发的江萍也是一愣，他印象中的江萍一直是柔弱无能的模样，甚至连江萍的五官在他的眼里都是模糊的，他只记得她那软柿子一般的触感。 　　现在她剪了短发，原本瘦削单薄的人竟然生出一些凌厉的感觉来，江萍化着淡淡的生活妆，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人看上去也年轻了好几岁，白建华这时候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是美的。 　　他双手插在大衣兜里，想到这里，微微地甩了几下头，试图甩掉脑袋里这不可思议的想法。 　　江萍看到他，微挑的柳叶眉微微皱了一下，语气不善地问，“你又来干嘛？” 　　“白雪给你说了没？” 　　江萍一愣，“说什么？” 　　白建华有点得意，“白雪要去参加冬令营，我给了她两千块钱，怎么？她没跟你说吗？” 　　看他那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江萍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你一个当爹的，给自己未成年的女儿两千块钱花，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以为你给了两千块钱，我们娘俩就要对你感恩戴德了？做梦呢你？” 　　说完这番话，江萍抬腿就往家走，和白建华多待一分钟她都觉得恶心，也不知道以前自己是不是没鬼迷了心窍，居然忍气吞声过了十几年。 　　“等等。”白建华叫住她，语气不似刚才那般自信，他有点低落地说，“江萍，我认输了，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孩子是无罪的。” 　　“？”江萍回头，一脸莫名其妙，“你儿子怎么了？” 　　“他已经确诊厌食症了，什么也吃不下去，现在靠营养液续着命，这段时间以来他唯一有胃口的就是小吃摊的肉饼，我真的什么办法都想过了，我求你了，救救他。” 　　白建华和小三的儿子得了厌食症，而且白建华自以为小吃摊的肉饼能救这个孩子的命，听着就觉得荒唐。 　　信息量太大，江萍脑袋都是懵的，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她下意识地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了，“我还得回家做午饭。”扔下这句话，她踩着高跟鞋从白建华身边走过。 　　大宅院的厨房里，伊凡正在做冰煮羊肉，冬至的时候方老头没吃上，她今天专门为他补上。 　　羊上脑肉剔下筋膜，用刀切成麻将大小的方块状，厚切羊肉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餐盘里。江源一定是挑了最好的羊肉送过来，羊肉每一块都肥瘦均匀，表面带着十分漂亮的雪花纹。 　　方老头坐在餐桌旁喝茶，看到这里，他眯起眼睛，难得地说了一句人话，“这羊肉看上去勉强能吃！” 　　晓虎蹲在地上玩遥控汽车，大金毛不能进厨房，就蹲在门口默默地看着羊肉留哈喇子，它的大脑袋里估计都已经开始联想到冬至那天那一大盆鲜美的羊肉了，哈喇子流得愈发地汹涌。 　　江萍小跑着回到家里的时候，方老头刚好起身上院子里晒太阳去了，他昨晚在微信推文上看到一篇小作文，中国人都必须知道的事，每天晒太阳两个小时胜过吃人参。 　　江萍和他打了个招呼，便心事重重地进了厨房。 　　伊凡正做着二八酱，把一小盆花生倒进铁锅里炒香，江萍洗过手，上冰箱里拿配菜出来洗。 　　土豆削了一半，她突然抬起头，“小凡，我刚在门口遇到白建华了。” 　　伊凡搅动着铁锅里的花生，默默地听完江萍说白建华的事后，她反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江萍此时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只是需要一个商量的人，伊凡一问，她就正好说了，“我想着当初净身出户的事越发的觉得不值，现在白建华有求于我，我就想把我应得的那一份要回来，至于他儿子的事，本来我们也是开门做生意，他给钱就卖呗，那孩子能不能好都是他自己的造化，你说呢？” 　　伊凡把炒得酥脆的花生倒出来，笑着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就是最好了。” 　　今天做冰煮羊用的水是山泉水，南山有一处天然的山泉，泉水冷冽清甜，伊凡专门请人从山上打了水来，提前冻成冰格，她今天特意用这泉水做的冰煮羊，成功的话以后冰煮羊便都用这个水。 　　铜锅底部铺上一层厚厚的冰，再把方方正正的羊肉块在冰上铺上厚厚一层，盖上盖子开始煮，等羊肉煮沸了，伊凡便让晓虎去叫方老头吃饭。 　　晓虎收起玩具车，认认真真地叮嘱道，“给大康留一盆没放盐的羊肉。” 　　大金毛耳朵一动，咧开大嘴巴笑，好像是听懂了似的。 　　“知道了。”伊凡答完，转身取了一个大瓷碗，连汤带肉舀了满满当当一小盆出来放到一边凉着。 　　江萍把洗好的配菜端上桌摆好，看到那一大盆羊肉笑了，“大康这伙食已经达到狗界的星级标准了吧？长期这样吃要营养过剩的。” 　　伊凡一听，有道理，于是把肉倒出来一半，“一会儿再给它煮一点蔬菜放进去，土豆也煮一些，碳水维生素蛋白质要均衡。” 　　大金毛耳朵一动，随即整张狗脸都垮了下来，小眼神里透着无限委屈。 　　吃冰煮羊要先喝汤，这汤不像平常炖羊汤那么浓郁，而是带着一股冷冽的泉水的清甜，汤底里加盐和胡椒调味，汤面上飘着一小撮葱花。 　　方老头端起碗喝了一口，说了今天的第二句人话，“这汤还勉强可以喝。” 　　等他喝完汤，伊凡往他面前的蘸碟里舀了一勺满满当当的羊肉，“那您再尝尝这羊肉是不是勉强能吃。” 　　没有加任何香料的羊肉，吃起来却是一点膻腥味都没有，只有羊肉的鲜香和一点奶香气，裹满了花生和芝麻做酱的酱料，放到嘴里一抿，羊肉特别嫩，入口即化，绵绵软软的，能爆出肉汁来。 　　“怎么样？是不是勉强能吃？”伊凡笑着问。 　　方老头懒得理她，自顾自地用勺子舀起满满一勺颤巍巍的羊肉，大口嚼着，原汁原味的羊肉又嫩又鲜，泉水清甜冷冽，两种味道在嘴里缠绵，鲜美异常。 　　一顿羊肉吃完，方老头才问，“你们准备在小吃摊上买这个？” 　　“对呀。”江萍收拾着碗筷，虚心地问道，“方叔叔觉得怎么样？” 　　方老头站起身，扶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往外走，“勉强能吃吧！” 　　伊凡抿着嘴笑，“勉强能吃...大概就是方老头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江萍把碗筷收拾进水池里，也跟着说，“是呀，你说他天天看那么多书，是都看进狗肚子里去了吗？连个形容都不会，昨天我还听到江源他们工人说了一句鲜嫩多汁呢，这老头的词汇连工人都比不上。” 　　听到江萍的吐槽，伊凡笑得更开心了。 　　晓虎吃完羊肉锅才把温热的羊肉倒进大金毛的狗盆里，“大康，吃吧！” 　　早就等到一边的金毛探头往盆里看看，看到半盆蔬菜和土豆，一脸嫌弃加委屈。 　　第二天出摊的时候，江萍把冰煮羊的广告牌立起来摆上，曲老师和熊老师排在买肉饼的队伍前边，俩人都戴着眼镜，视力好得很，等看清楚广告牌上的内容后，熊老师忙把牌子收了起来，塞进小吃摊底下藏起来。 　　“干嘛呢您？”看到刚摆出去的广告牌又被搬了回来，江萍一脸懵。 　　曲老师则是看着远远走过来的，以宋洁净为首的那群意气风发的后浪，便对江萍解释，“来不及解释了，总之广告牌您别摆，小吃摊四张桌子，中午我保证给你带够人过来吃。” 　　宋洁净她们走近了，看到熊老师鬼鬼祟祟地从小吃摊后头钻出来，几个年轻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顿时觉得有鬼。 　　宋洁净点了两个门钉肉饼，一碗小米粥，又买了一份口水鸡，当场就把口水鸡给拆开，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裹满红油的鸡肉咬了下去。 　　熊老师看的瞠目结舌，“大清八早的就吃辣，你不怕肚子疼啊？” 　　宋洁净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不会，特别奇怪，这口水鸡说是麻辣的凉菜，但吃了却是浑身暖洋洋的，连胃里也是暖呼呼的，特别舒服，不相信你自己尝！” 　　说着还大方地把自己的碗朝熊老师那边推了一下，熊老师看着那晶莹Q弹的鸡皮，那油亮鲜香的红油，默默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一下，用筷子夹起一块鸡腿肉。 　　熊老师和曲老师都是一个地方的人，俩人都吃不了辣，再加上上了年纪，这种冰凉的东西更是不会碰，可一块鸡腿肉吃完，他真的只觉得胃里暖洋洋的，一点没有之前那种吃一点辣就肚子疼的感觉。 　　一块口水鸡吃完，嘴里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麻辣鲜香的味道，熊老师把筷子再次伸向了宋洁净面前的盘子。 　　宋洁净把碗一抽，尴尬地冲他笑笑，“熊老师，您还是自己买吧，不瞒您说，这一盘都不够我自己吃的，分您一块已经是我最会做人的一次了。” 　　熊老师回头看向小吃摊，“老板娘，麻烦给我一份口水鸡。” 　　伊凡看了看早就空荡荡的餐盘，抱歉地冲他笑笑，“不好意思，口水鸡售罄。” 　　再看小矮桌上的食客们，除了熊老师曲老师和老校长这几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其它食客几乎每人面前一碗口水鸡，说好的外带呢？食客们他不按常理出牌。 第24章 冰煮羊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老饕大战后…… 　　白建华从膳食阁买回来了两屉鸡汁小笼包，这小笼包价格可不便宜，一屉八个，三十八元一屉，就这也是排了半天队才买到的。 　　回到家里，看到瘦成一把排骨的儿子正轻飘飘地躺在沙发上，眼窝深陷，嘴唇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他把小笼包放到餐桌上，过去抱起儿子，轻声安慰道，“爸爸买了你以前喜欢吃的鸡汁小笼包，你起来吃一口。” 　　那小孩子光是听到“鸡汁小笼包”几个字就开始生理性干呕，他胃里空空的，呕了半天也只能吐出一些黄色的胆汁，眼泪都被逼出来了，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小三心疼得哇一声就哭出来，哭着嚷嚷道，“白建华，实在不行你就答应你前妻吧，钱没了可以再赚，孩子没了就真没了。” 　　昨天晚上江萍就给白建华打电话说了自己的要求，城中村的那栋房子她要分一半，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在小吃摊上白建华就是一个普通食客。 　　白建华用湿巾帮儿子擦了擦嘴，半晌才说，“如果给她一半的房子能救回儿子我当然愿意，但现在谁知道儿子还愿不愿意吃小吃摊上的东西？如果给了房子，小吃摊上的吃食又救不了儿子，那不是人财两空吗？” 　　小三听到白建华这么一说，自己也不说话了，儿子的病情每天都在恶化，之前他能吃下去肉饼，天知道现在他还能不能吃得下去。 　　“要不你去找找你前妻，就说我们先买两个肉饼让孩子吃试试，如果他愿意吃了，城中村的房子我们就给她一半。” 　　白建华又想起那天见到江萍的情形，他摇了摇头，现在的江萍早就不是离婚前的那个软柿子了，她现在主意大着呢，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人急了。 　　小三一时也没了主意，看着饿得没有人形的儿子，捂着脸嘤嘤地哭起来。 　　熊老师一早上都在惦记着中午那顿冰煮羊肉，他还特意上网查了一下冰煮羊肉的图片，看到晶莹剔透的冰块上铺着的一层厚厚的羊肉，好看是好看，但他也很费解，这样煮出来的羊肉会好吃吗？ 　　今天也是师大的老师们最后一天上班，从明天开始学校就要放寒假了，在这最后一天时间里，后勤部尤其忙碌，发放放假通知，安排好放假期间的安全管理工作，曲老师一早上忙得脚不沾地。 　　熊老师在后勤部办公室门口张望了半天，曲老师抽空跑出来，在熊老师耳边悄声说，“你先去占位置，我后面来。” 　　“OK！”熊老师比了一个手势，悄声离开了。 　　他自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完美，没带走一片云彩，可宋洁净早就发现这俩小老头的小动作了。 　　熊老师刚离开，宋洁净就掏出手机发送了一条微信，“开始行动！” 　　宁邱带着一帮年轻老师赶到小吃摊上时，江萍刚用三轮车把冰块和羊肉运到，几个年轻老师迅速占据了小吃摊C位小矮桌。 　　坐在宁邱对面的一个长着青春痘的男学生问，“宁老师，我们这是来吃什么啊？” 　　宁邱，“冰煮羊肉！” 　　早上几个年轻老师发现熊老师鬼鬼祟祟地从小吃摊后面出来后，就觉得肯定有鬼，等熊老师他们离开小吃摊以后，宁邱又折了回来，发现了小吃摊底下藏着的广告牌，当即就给宋洁净发微信说了这件事。 　　宋洁净回，“中午行动起来，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长江后浪拍前浪。” 　　刚在路上的时候熊老师就看到几个狗崽子急吼吼地朝这边跑，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熊老师气喘吁吁地跑到小吃摊上时，绝望地发现四张小矮桌已经被年轻老师们包圆了。 　　宋洁净遥控指挥，微信发到宁邱的手机上，“成功了吗？” 　　宁邱，“前浪现在很绝望！” 　　好家伙，熊老师作为一个资深老饕，怎么可能就这样被几个毛头小子欺负了，当下掏出手机噼里啪吧发了一通微信。 　　十分钟后，宁邱接到校长打来的电话，“宁邱，你带几个年轻老师过来，帮忙把学校老师宿舍的公共区域打扫一下，立刻，马上！” 　　新上任的校长挂了电话以后，给老校长回了一个电话，“老校长，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 　　半小时后，小吃摊再次被以老校长为首的一群老顾客占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得意的喜色。 　　伊凡和江萍全程都是懵的，她们只看到先是乌泱泱来了一群年轻老师，随后熊老师带着几个老顾客一脸挫败地赶到，之后那群年轻老师又奇迹般地走了，最后剩下了这几个小吃摊最强钉子户。 　　曲老师满脸喜色地打了个响指，“老板娘，上菜！” 　　“好的，这就来。”江萍回过神来。 　　四张矮桌上各摆上一个铜锅，锅里添上提前燃好的木炭，之后利索地往锅里先是铺一层厚厚的冰，随后再把切成麻将块大小的上脑肉和羊排码进去。 　　做完这些，江萍不忘介绍，“这冰块是用南山上的山泉水冰冻的，羊肉是今早宰杀的羊羔肉。” 　　熊老师在听到她说南山泉水，和现宰杀的羊羔肉的时候，口腔里就开始疯狂地分泌唾液。 　　伊凡也在这时候把蘸料端上来，浓稠的二八酱里加耗油、生抽、香醋、蒜泥和两勺辣椒红油，最后再撒上翠绿的小葱和香菜。 　　最后赶到现场的曲老师，“我感觉这个酱蘸什么都会好吃。” 　　熊老师咽下口水，“是的，感觉万物皆可蘸。” 　　随着铜锅里的冰块逐渐融化，羊肉的鲜香味开始释放出来，老饕们很快又被香味吸引过去。 　　江萍用汤勺撇去表面的浮沫，先是每人给他们舀了一碗清汤，汤里只加盐、白胡椒和葱末，带着冷冽香气的羊汤闻起来就十分独特，喝下一口，便觉得那鲜甜的味道简直是沁人心脾，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妥帖。 　　熊老师喝完一碗暖呼呼的热汤，再夹起一块厚切羊上脑，在蘸酱里裹上一圈，羊肉纯粹的鲜香味在唇齿间爆炸。 　　那羊肉的质感更是绝了，软、嫩、香、滑，嫩到入口即化的地步，用牙轻轻一嚼，丰沛的汁水中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老校长本来是慢悠悠地吃着的，但看到锅里的羊肉越来越少，也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还好用冰煮出来的羊排也格外嫩滑，筷子夹起来颤巍巍的，放到嘴里一吸，羊肉就从骨头上滑了出来，就算是老人家牙口不太好的，吃起来也毫无压力。 　　这边吃干抹净，被发放去打扫卫生的几个年轻老师也回来了。 　　看到桌上连汤都不剩的铜锅，再闻到空气里那浓郁的鲜香味，宋洁净懊悔得眼睛都红了，狠狠地瞪了宁邱一眼。 　　伊凡看看已经空掉的装羊肉的盆子，抱歉地对宋洁净笑笑，“不好意思，今天的羊肉没有了，你们明天来吧，明天我多准备一点。” 　　一听这话，宋洁净更是要哭出来，“明天学校放假，我们一早就要回家了，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 　　熊老师摸着浑圆的肚子，满足地叹了口气，“哎！我家就在家属院，我可以天天来吃！早上吃肉饼，中午喝羊汤，老板要是再能上点新菜就更完美了。” 　　宋洁净气得直翻大白眼，“你们作弊！” 　　下午收摊回去后，伊凡在手机上搜了一下店铺的转让信息，师大小吃街这边还真没有什么店铺转让的，倒是新区那边的美食街空铺面很多。 　　江萍在旁边摘葱，探着头看了一眼屏幕，对伊凡说，“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新区那边，你的手艺这么好，在哪里都能火的。” 　　伊凡摇摇头，“舍不得走。” 　　江萍把摘好的葱放进大盆里，想起早上争冰煮羊的那两群食客，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那慢慢找吧，只要有心总能找到合适的。” 　　“明天收摊后我们去小吃街问问。” 　　“行。” 　　就在这时候，伊凡的手机响了一下。 　　打开微信，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白雪发过来一段视频，她穿着厚厚的大鹅羽绒服，头上戴着风雪帽，正在结了冰的湖面上滑冰。 　　伊凡举着手机给江萍看，江萍一脸欣慰，对伊凡说，“你问问她冷不冷，让多穿一点。” 　　伊凡很快发过去一条消息，“你妈问你怎么穿得跟个狗熊似的？” 　　白雪，“我妈肯定是让我多穿一点，穿得跟个狗熊一定是你假传圣旨！” 　　伊凡，“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数学只考八十分？” 　　白雪，“打扰了，我的塑料姐妹！” 　　方老头躲在客厅刷手机，看到白雪和伊凡的对话，举着手机笑了半天。 　　晓虎正趴在大金毛肚子上翻看小人书，看到方老头傻笑，便对着金毛的耳朵说，“你爷爷傻了。” 　　方老头眼睛一瞪，晓虎忙把头埋进金毛的肚子里，大金毛一脸正气地用胖胖的大爪子护着晓虎。 　　晓虎反手抱住它的脖子，造作地感动着，“大康，只有你对我最好！” 　　方老头转头瞪了大狗子一眼，金毛一脚把晓虎踹开，一幅“我和他没关系”的严肃的模样。 　　又友尽一对！ 第25章 冰煮羊 年轻人要造反 　　师大放假了，原本热闹的小吃街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天气是难得的好天气，碧蓝的天空中万里无云，金色的霞光万簇金箭似的从山坳处迸射出来。 　　悠长的假期刚开始，连曲老师都慵懒下来，已经过了上午7点，房间里拉着窗帘，曲老师还戴着一个汪汪队的眼罩，在温暖的被窝里打着小呼噜。 　　伊凡把小吃摊摆好，没想到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居然是宋洁净，宋洁净蓬着一头乱发，呵欠连天，大眼睛下挂着两个深不见底的大黑眼圈。 　　“今天起这么早？”江萍热络地和她打招呼。“不是说今天就要回老家了吗？” 　　宋洁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昨晚根本就没睡，玩了一晚上的游戏。老板娘，给我两个门钉肉饼，一盒口水鸡。” 　　“好，小米粥要吧？”江萍笑着问道。 　　宋洁净使劲点点头，“要！” 　　伊凡把面芥子在案板上擀开，里面添入一勺满满当当的牛肉馅，十指轻陇，小圆墩子般的门钉肉饼就包好了，单手放入油锅里，肉饼开始滋滋冒油。 　　江萍给宋洁净打了一碗小米粥，“今天就要回老家了吧？” 　　“我...”宋洁净刚要回答，余光突然看到熊老师暗搓搓地站在小吃摊前，正瞪着小眼睛观察滋滋冒油的肉饼，她弯着眼睛对江萍笑了一下，故意提高音量说，“对，我吃完早餐就要回老家了。” 　　熊老师听到宋洁净的话，笑眯眯地走了过去，“哎呀，小宋，要回家了，想爸爸妈妈了吧？早点回去挺好。” 　　宋洁净打开口水鸡的包装，用筷子夹起一块鸡腿肉，吸溜一声，Q弹的鸡皮带着爆汁的鸡肉滑进嘴里，牙齿一咬，麻辣鲜香一起在嘴里爆炸，鲜得她眯起了大眼睛。 　　咽下麻鲜的鸡腿肉，再喝一口温润软糯的小米粥，冒着热气的肉饼也送了上来，浓郁的牛肉香气飘散在空气里。 　　宁邱是住在学校宿舍，起床后招呼一声，其它宿舍的老师也跟着陆续来到小吃摊前，有的要羊杂汤，有的要门钉肉饼，京东肉饼点的人也不少。 　　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就数小吃摊前人气最旺。 　　曲老师和蒋老师挽着手，迈着轻快的步伐顺着小街慢悠悠地溜达过来，曲老师眯着眼睛看远处的霞光，“我这心情怎么就这么好呢？” 　　蒋老师笑着看他一眼，“放假了可不是心情好吗？天气也好。” 　　“不不不，最高兴的是学校那群年轻娃娃回家了，没人抢食了。” 　　曲老师今天出门急，没戴眼镜，属于百米之内六亲不认的状态，所以才死皮赖脸地挽着蒋老师走路，并不是老两口感情有多好，就是纯粹地怕摔跤。 　　他说完这句话，蒋老师已经看到小吃摊前排队的那帮年轻人了，她眯着眼睛数了数，以宋洁净为首，平时打交道多的十几个年轻老师全在里边。 　　蒋老师扭过头，一脸遗憾地看着兴高采烈的曲老师，好心提醒道，“一会儿哭的时候收着点。” 　　曲老师耷拉着一张脸，在队伍最后边排了半天队，轮到他的时候只剩京东肉饼和两碗小米粥了，想吃的门钉肉饼和羊杂汤都没吃上。 　　曲老师还在小吃摊前犹豫，肩膀上被谁拍了一下，老校长悠悠地在他身后叹息，“你要不想吃的话让给我呗！” 　　最后曲老师和老校长共同分享两张京东肉饼，小米粥也分了一碗给老校长，自己和老婆合喝一碗小米粥。 　　宋洁净吃饱喝足，路过曲老师身边的时候，冲他们挥挥手，“两位领导，我先走了。” 　　“等等。”曲老师叫住她，不甘心地问道，“你不回家啊？” 　　“回的回的，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曲老师放心下来，嘴里嘟嘟囔囔，“好好好，马上就走了！” 　　老校长眼睛一眯，老谋深算道，“我看不一定。” 　　曲老师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卖完早点，江萍蹬着小三轮车回家里去取羊肉和冰块，伊凡嘱咐道，“江阿姨，您把我早上切好的羊肉全带上，冰块也多带一些。” 　　“全带上？”江萍有点担忧，“卖得完吗？今天好些食客都要回老家了。” 　　伊凡摇摇头，“不一定，都带上吧。” 　　方老头正坐在摇椅里眯着眼睛晒太阳，晓虎蹲在旁边的地上百无聊赖地看蚂蚁搬家，突然抬起头，大眼睛亮晶晶的，“爷爷，要不我们还去钓鱼吧。” 　　方老头摆摆手，“不去，钓也掉不着，每次回来她们都问，还不够丢人的。” 　　“钓不着你不会买啊？买回来就说是我们寄几钓的，她们谁知道？” 　　“买一条？”方老头想了想，还真觉得这个建议有一定的可行性。 　　“笃笃笃...”院门上的铜环被扣响。 　　方老头踢晓虎的屁股一脚，“开门去。” 　　“谁啊？”晓虎瞪着大眼睛反问。 　　“还能是谁？肯定是那俩摆小摊的，忘记带钥匙了吧。” 　　晓虎蹦蹦跳跳的去开门，大金毛闻到陌生人的气息，早就紧张地守在门口了，门一开，晓虎一愣，随即瞪着大眼睛，“你干嘛？” 　　大金毛立马感知到晓虎语气里的敌意，迅速摆正姿态，冲门外的人龇着大白牙，作出一副很凶的样子。 　　门外站着的人是白建华，今天他是来找江萍讲和的，孩子的病情越来越重，白建华和小三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没有效果，俩人痛定思痛，终于决定用半栋楼来换小吃摊的通行证。 　　他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敷衍晓虎一下，随即问道，“晓虎，你江阿姨在家吗？” 　　晓虎指了指白建华身后。 　　白建华顺着他的小胖手一回头，江萍站在他后面，阴沉沉地盯着他，“你要干嘛？” 　　江萍进了屋子，利落地把冰箱里切好的羊肉搬出来，切成麻将大小的羊上脑和羊排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不锈钢大放盘里，整整三大盘。 　　她把羊肉垒放在小推车上，淡淡地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畏手畏脚的白建华，“有话赶紧说，我还忙着。” 　　“江萍，你可不可以让我进来说？” 　　大金毛和晓虎一左一右堵在门口，金毛从头到尾龇着牙，晓虎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凶巴巴地堵着他。 　　“你就在门口说吧。”江萍也很无奈，晓虎倔起来的时候像头牛，除了伊凡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偏偏金毛又只听晓虎的话。 　　“江萍，那我就在这里说了。”白建华看了看龇着牙的金毛一眼，有些害怕地拉开一步的距离。 　　“你上次说的条件能不能稍微放缓一点？城中村的房子我过户给你一套，你看你现在小吃摊生意好，白雪也大了，你们花不了多少钱，不像我那边孩子还小，身体又不好...” 　　江萍早就听不下去了，和这样的人渣多说一句话都让她恶心，她冷笑一声，“晓虎，放狗！” 　　晓虎得令，指着白建华对金毛一声命令，“大康，上！” 　　话音刚落，金毛挺身跃起，朝白建华扑了上去，将白建华按倒在地上以后，它没有真的咬下去，只是喉咙里发出骇人的低吼，但也足够把白建华吓了个半死。 　　“江萍，江萍...”白建华吓得一声接一声，直呼江萍的名字。 　　“我答应，我答应，城中村一共12套房，过户给你6套，你赶紧让它下去！” 　　早这样不就好了？江萍对晓虎点点头，晓虎这才气势十足地吼了一声，“大康，停！” 　　晓虎的命令刚下达，金毛立刻翻身起来，走到晓虎旁边坐好，还歪着毛绒绒的大脑袋冲地上的白建华呲了呲牙。 　　白建华三魂都掉了两魂，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点神。 　　江萍拖着小车往外走，路过白建华身边的时候，在他头顶站定，冷冷地开口问道，“手续什么时候办？” 　　白建华还是不太放心，嗫喏着问，“江萍，你不会骗我吧？别回头我把房子给你了，小吃摊上你又...” 　　江萍打断他，“我说话说到做到，而且...我觉得有必要纠正你一下，房子不是你给我的，那房子本来就有我的一半。” 　　小拖车的车轱辘在青石板地面上轰隆隆地走过，震得白建华的耳膜一阵生疼。 　　他刚爬起来，看到立在旁边的大金毛又是一激灵，不是都说金毛是大暖男吗？怎么？这个是暖男变异了吗？ 　　十二点刚过，宋洁净和宁邱那几个年轻人就浩浩荡荡地杀回来了，今天阳光特别好，宋洁净还戴了一个墨镜，远远走过来，跟女老大带着她的小弟们似的。 　　江萍一看就乐了，“你怎么会知道这几个年轻老师还会回来的？还提前准备好羊肉。” 　　“我猜的。”伊凡正坐在小板凳上晒太阳，白皙的双颊上泛起一抹红晕，更衬得肤白如玉。 　　阳光落在她的眼底，好像碧湖上的波光，头发有些长了，随意地在头顶挽了一个丸子头，看上去有一种动人的慵懒，她撑着膝盖站起身，“干活吧！” 　　年轻老师们来了十来个人，刚好占了两张桌子，江萍往桌上摆了两个铜锅，里边添上木炭，山泉水冻成的冰块厚厚地铺一层，上边再铺上一层羊上脑和羊排。 　　宋洁净掏出手机咔咔一顿拍，拍够了九宫格，配上一段文字，“小吃街的冰煮羊，我们来了...” 　　师大长满常青树的家属院里，曲老师和蒋老师正在小花坛边刷着手机等熊老师夫妻下楼，大家再走到家属院门口和其它几个老饕汇合，一起上小吃摊吃冰煮羊。 　　翻到宋洁净的朋友圈时，曲老师刷着手机的手突然一抖，完蛋！这几个小王八蛋，阴魂不散啊！ 第26章 冰煮羊 好吃的要大家分享 　　曲老师一行人忐忑地来到小吃摊，本想说过来碰碰运气。 　　谁知江萍远远地见到他们就热情地招呼道，“羊肉羊排都给几位准备好了！” 　　宋洁净正往嘴里送羊肉，绵软得如冰淇淋一般的羊上脑，裹满了香味浓郁的蘸酱，香得停不下来。 　　听到江萍的话，宋洁净一愣，“老板娘，怎么会还有羊肉？我们刚才让加肉您明明说没有了。” 　　江萍一时语塞，有一种被抓包的窘迫。 　　伊凡端着铜锅放到桌上，她笑着看了一眼宋洁净，从容地说，“十斤羊肉你们几个吃已经是足够了，再多吃搞不好还会生病，好吃的要大家分享。” 　　宋洁净红着脸看了曲老师一眼，曲老师指指她，“听到了吧？好吃的要大家分享，亏你还是个老师。” 　　伊凡笑着看看曲老师，“你们也一样，别总仗着年纪大资历老就欺负年轻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嘛。” 　　“是是是。”曲老师点头如捣蒜，虽然被小老板教做人，总之是能吃到并煮羊肉了，心里还是舒坦的。 　　江萍往铜锅里添晶莹剔透的冰块，伊凡把剩下的羊肉全部端上桌，正要往锅里加肉，就听到小吃摊前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请问，这里是卖羊肉吗？” 　　伊凡一回头，“是的，您有什么事吗？” 　　说话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奶奶，六十来岁的年纪，她一脸歉意地对伊凡笑笑。 　　手伸进衣襟里掏了一把零钱出来，“姑娘，你的羊肉怎么卖？我想买一点。” 　　伊凡为难地看看手里的羊肉，“不好意思啊奶奶，今天的羊肉都卖完了，要不您明天来？” 　　老人家抓着零钱的手顿在半空中，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半晌，才讪讪地缩回手，自顾自地嘟囔着： 　　“我们家老头子生病了，好些天没有胃口，我就在前边那摆小摊卖茶叶蛋，天天闻着你这边的香味，闻得我一个老婆子都馋了，我就想着老头子肯定愿意吃，哪曾想你们还不卖了。” 　　伊凡看着她长满老人斑的枯柴般的手指抓着的那把零钱，心里突然挺不是滋味的，难怪世人都想成仙，成仙后便不必再受生老病死之苦了。 　　熊老师犹豫了一下，对伊凡说，“小老板，这羊肉我们分两斤给这婆婆，我们一会儿多吃点蔬菜，蔬菜也能吃饱。” 　　“对对对，刚老板也说了，好东西要大家分享嘛。”曲老师也回过神来，他大声冲那个婆婆喊道，“婆婆，两斤够不够？” 　　那婆婆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嗫喏着说： 　　“两斤啊？我怕钱不够，我今天茶叶蛋卖了58块钱，我就寻摸着买个一斤让我老头子尝尝鲜，我身体好着呢，白面馒头就着咸菜一顿能吃两个，我不用吃这种金贵的东西。” 　　一听说她只有58块钱，大家心里都有点难受，都知道这羊肉是78一斤，她那点钱一斤羊肉都买不到。 　　“婆婆，我请...”曲老师话还没说完，伊凡赶紧抢过话头，“婆婆，我给您称羊肉吧。” 　　“哎，就称58块钱的啊，多的我也没有。” 　　“行！”伊凡从盘子里捞了一斤羊肉出来，上称称了一下，差不多有一斤半，这羊肉切得大块，一斤半其实也没几块。 　　她回头看了看长得油光水滑的那几个老饕，特别是熊老师，都快圆成球了，自认为他们少吃一点肉对身体还好，于是又在盘子里扒拉了一些肉出来。 　　袋子里的羊肉差不多有三斤，伊凡把羊肉递给奶奶，笑盈盈地对她说，“奶奶，这些羊肉刚好58块钱的。” 　　奶奶踟蹰着，不愿意接，“姑娘，你别可怜我，我不愿意别人施舍我，五十八绝对买不到这么多羊肉，你该给多少就给多少。” 　　“真的。”伊凡认真地和她解释，“我们今天搞活动，五十八就是这么多，要不是这么便宜，也不能有这么多人来吃，对吧？” 　　宋洁净和曲老师他们连忙点头，“是的，是的，就是因为今天便宜我们才都来吃的。” 　　奶奶这才终于接过羊肉，把那把零钱塞给伊凡，江萍给她装了一袋冰块，贴心地问道，“冰块沉，您推小车了吗？” 　　那奶奶莫名其妙地看了江萍一眼，“这位同志，你给我一袋冰干嘛？” 　　江萍笑着解释，“这冰是用来煮羊肉的，这可是南山上的山泉水冻的冰块，您回去以后先把冰块铺在锅底，面上再放羊肉一起炖煮，还有蘸料，我已经给您装好了，煮熟的羊肉不必放佐料，蘸着这个蘸料吃。” 　　伊凡补充道，“羊肉煮好以后先喝羊汤，羊汤里只放盐和白胡椒粉，香菜给您打包了一些，撒一点在汤上。” 　　“唉哟，讲究，太讲究了。”奶奶连连感慨，江萍帮她一路把羊肉和冰块送到卖茶叶蛋的小推车上放好。 　　中午收了小摊后本来说好要去找门面的，江萍临时接到白建华的电话，让她去办理房子的过户手续。 　　伊凡自己回到家里，也不见方老头和晓虎。 　　打了个电话给方老头，说是和晓虎在湖边钓鱼，伊凡便没再管他们，自己收拾了一下上小吃街找门面去了。 　　小吃街中段有个小斜坡，她刚走到斜坡底下，斜坡顶端就有个女的摔倒了，背篓里的蔬菜鸡鸭猪肉掉了一地，还有一打鸡蛋顺着小坡滚下来。 　　伊凡眼疾手快接住了，鸡蛋都是用蛋托拖着，表面用红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倒也没摔碎。 　　女人可能是摔疼了，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几个路人从这边走过，除了多看两眼，也没谁说上前扶一下。 　　伊凡单手提着鸡蛋，跑上前两步，她蹲下身问，“您没事吧？要不要扶您起来？”她怕女人伤到骨头，所以没有贸然扶她。 　　那女人对伊凡笑了笑，“麻烦您扶我一把，摔懵了我。” 　　伊凡架住女人的胳膊把她扶了起来，衣服包裹住的地方看不见，手掌上倒是擦破了好大一块皮，鲜红的血渗了出来。 　　看女人动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伊凡扶起脚边的背篓，帮她把东西捡起来。 　　看到一地的食材，她多嘴问了一句，“买这么多食材，您是开饭店的吗？” 　　“对。”女人冲她感激地笑笑，遥遥地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间小铺子，“我和我老公在那边开了一家川菜馆，叫刘记。” 　　女人打了电话叫她的丈夫来帮忙背东西，伊凡站在街边，远远地看到一个长相敦厚的身影朝这边小跑过来。 　　等那男的走近了，女人对伊凡介绍道，“妹子，这就是我老公，今天谢谢你啊，改天来姐家，姐请你吃饭。” 　　男人背起满满当当的背篓，扶着女人往前走了两步。 　　伊凡又想到什么似的小跑上去，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您知道小吃街上有没有店铺出租吗？” 　　男人和女人面面相觑，然后一齐摇头，女人答道，“这还真没注意到，要不我们加一个微信，回头我帮你问问。” 　　之后伊凡又很仔细地在小吃街上转了两圈，还真没什么铺子转让的。 　　倒是胖姐粥铺对面一家店铺紧闭着门，门上没贴联系方式，也不知道是老板回家过春节了，还是空铺子。 　　这铺子位置特别好，小吃街的头排门面，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走了一圈，没什么收获，伊凡便去湖边找家里钓鱼的爷孙俩。 　　她顺着碧湖边的步行街走，远远地看到大金毛被拴在护栏上，旁边围着一群人，这场景...怎么看都很眼熟。 　　大金毛看到伊凡走过来，拼命地冲她摇着尾巴。 　　伊凡解下它的绳子，牵着狗也就没往里挤，就站在人群外透过缝隙往里看。 　　果然是之前在菜市场卖鱼的那个老头，今天估计是又钓到鱼了，正吆喝着卖鱼。 　　“你这些鱼，我全要下了。方老头指着装鱼的桶，也不问价格，财大气粗地一声吆喝。 　　那卖鱼老头当然高兴，立马取了草绳来系鱼。 　　晓虎忙伸出小短胳膊拦了下来，他眨着大眼睛，“爷爷，我们要是告诉她们这些鱼全是我们寄几钓的，她们能相信不？” 　　方老头一愣，心想，是是是，疏忽了。 　　于是重新点兵点将，点了三条肥一点的鱼出来，“就先要这三条吧。” 　　晓虎指着其中的一条大丑鱼，“爷爷，这个换一条吧，看起来好凶。” 　　“这你就不懂了小朋友，这叫鳜鱼，别看它长得丑，味道鲜美得很，你回家尝一尝就知道了。”卖鱼老头笑着解释道。 　　三条鱼用草绳系着，方老头提两条，晓虎提着一条，爷孙俩笑眯眯地往外走。 　　晓虎得意地看了方老头一眼，“爷爷，回去就告诉她们这是我们寄几钓的。” 　　“那必须的。”方老头答，“必须长脸。” 　　“对，让她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钓神！” 　　伊凡实在忍不住了，假意咳嗽两声，方老头和晓虎顿住，猛地一回头。 　　“呃...”伊凡都替他俩尴尬。 　　“那个，两个钓神，无意冒犯，但你们忘记你们的狗了。” 第27章 冰煮羊 城管不让摆摊啦！ 　　大宅院的厨房里。 　　伊凡解开草绳，把三条鱼放在院子里的水池子里养着，三条鱼体型瘦长，鱼鳞结实，一看就是野生鱼。 　　她看了半晌，用网兜重新捞起那条鳜鱼，转身问道，“方爷爷，鳜鱼打算怎么吃？” 　　方老头还没从刚才的大型社死现场回过神来，有点尴尬，又有点愤怒地看了看那条罪魁祸首的鳜鱼，臭着一张脸不说话。 　　理解，理解，伊凡心想，社死嘛，人生在世谁不社死几次。 　　她笑盈盈地给方老头找了个台阶，“那我就做鳜鱼羹了。” 　　晓虎领着大金毛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晓虎拿着一截树枝假装是金箍棒，非说大金毛是他的猴子猴孙，要带着大金毛去大闹天宫，一人一狗，把家里搅得人仰马翻。 　　伊凡瞪他一眼，“看到爷爷那张臭脸没？你再闹腾，就等着吃瘪吧。” 　　晓虎立马扔下手里的破树枝，一颗大头凑到伊凡身边，“瘪是什么？好吃不？” 　　伊凡正在杀鱼的手一顿，“...你还是去大闹天宫吧。” 　　杀好清洗干净的鳜鱼，先放进蒸锅里蒸熟。 　　取出来后细细地剔除鱼皮和鱼骨，再将洁白柔软的鱼肉里拌入火腿丝、切成细末的香菇和竹笋，浇上一勺炖煮好的鸡汤，重新上锅蒸到入味。 　　刚出锅的鳜鱼羹散发着袅袅热气，鱼羹光亮鲜滑，金华火腿和鸡汤的鲜味渗入鱼肉，和鱼肉本身的鲜香融合，将鳜鱼的爽、嫩、软、滑、鲜激发到了极致。 　　江萍踏着夜色回到家里，她喜笑颜开，看来今天的事情办得很顺利。 　　她冲蹲在院子里玩泥巴的晓虎晃了晃手里的烤鸭，“晓虎，看江阿姨带什么回来了？” 　　晓虎一扭头，吓了江萍一大跳，“唉哟妈哟，你这个倒霉孩子，你要着死啊你？” 　　花圃里是江萍专门找来养花的黑土，晓虎和金毛玩得一身都是黑泥，人像是被扔到泥里头滚了一圈似的，脸上只看到两只大眼睛叽里咕噜乱转。 　　江萍把烤鸭放回厨房，便忙拉着晓虎去洗澡。 　　晓虎洗干净了，穿着软软糯糯的珊瑚绒睡衣往餐桌前一桌，鳜鱼羹的鲜味激得他直流口水。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碗爽滑的鱼羹，嘴里嚷嚷道，“我饿死了，快开始吃吧。” 　　伊凡瞪他一眼。 　　他又立刻改口道，“我...我还能忍一下，我们等等爷爷吧。” 　　全家人都落坐了才开始吃饭，先一人喝一碗鱼羹，鱼肉爽滑，鸡汤鲜美，热乎乎的鱼羹下肚，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 　　方老头还在社死的边缘徘徊，但这鲜滑的鱼羹喝下一口以后是真的抗拒不了，鱼肉放在唇边一抿就化了，嘴里留下的鲜味有点像蟹的味道，但又没有蟹的腥味。 　　晓虎最爱吃鱼，鱼羹他是第一次喝，一开始还有点抗拒，觉得这和想象中的鱼不一样。 　　喝了一口以后彻底沦陷了，喝着碗里的，大眼睛还叽里咕噜看着锅里的鱼羹。 　　江萍戴着手套给他们包烤鸭，小圆面皮里包上几缕葱丝，一块黄瓜丝，再把鸭肉蘸一点面酱包进去，她递给方老头一个烤鸭卷。 　　方老头接过来咬了一口，嘴里嚼了两下，问道，“这烤鸭是膳食阁的？” 　　“嗯。”江萍笑着点点头，“特意去膳食阁排队买的，味道怎么样？” 　　方老头摇摇头，“大不如从前了，烤鸭皮不够脆，鸭肉也有点发柴了。” 　　“是。”江萍还是笑着，“我在那边排队的时候，也是听几个老人这样说的，都说现在膳食阁的出品大不如从前了，但生意还是好的，单单是买烤鸭的食客都排了老长的队了。” 　　方老头鼻子里哼一声，“现在生意好，那是卖的百年老号的情怀，等情怀也消耗完，那这个店就完蛋了。” 　　大金毛粘了一身的泥巴，又不能进厨房，黑乎乎的一坨蹲在门口看他们喝鱼羹吃烤鸭，哈喇子都快要决堤了。 　　伊凡专门给金毛留了一些没加盐的鱼羹，拌上一点蔬菜米饭和鸡胸肉，金毛一看饭菜来了，立刻端端正正地坐好，还主动身出爪子握手示好。 　　等它把一整套讨好动作都做完了，就等着美味送到眼前的时候，江萍一根牵引绳套住它的脖子，“先洗澡去，洗完再吃，你看看你，脏兮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狗子！这么脏你好意思吃饭吗你？” 　　金毛，“...？”我真的是芭比了个Q了。 　　浴室里不断传来江萍训斥金毛的声音。 　　“你都多大的狗子了？还玩泥巴？” 　　“晓虎让玩你就玩啊？你没看晓虎也挨揍了？” 　　“你还甩水？你好意思甩吗你？” 　　“....” 　　晓虎趴在伊凡怀里，一脸怨念，“听到没，她刚才也是这么骂我的。” 　　“活该！” 　　手机响了起来，伊凡接起来一看，是白雪打过来的视频电话，一接起来，白雪的大脸立刻怼到屏幕上。 　　伊凡把手机拉开点距离，“是我手机屏幕小了吗？感觉装不下你的脸了。” 　　“滚!”白雪在屏幕那边翻了个大白眼，“江萍女士呢？我给她打电话没人接。” 　　伊凡起身走到一楼的公共浴室，镜头切换，对准碎碎念的江萍，和耷拉着大脑袋只希望这是一场噩梦的大金毛。 　　白雪噗呲就笑了，“和我小时候我妈给我洗澡一模一样，对了，你们今晚吃的什么？我好想家...里的美食啊。” 　　伊凡走回厨房，给她看了看金毛的饭盆，“今晚吃鳜鱼羹和烤鸭，已经吃没了，你就看看大康的碗吧。” 　　白雪看了看狗碗里莹润的鱼羹拌饭，觉得自己太堕落了，居然对着一盆狗食流口水。 　　仿佛学校放假并没有影响到小吃摊的生意，排队的人依旧很多。 　　宋洁净之前为了吃冰煮羊肉把回老家的车票给退了，现在抢了两天的票都抢不到，她只好绝望地打电话回家向爸妈负荆请罪。 　　留在家乡的老父母听说自己的独生女儿为了一盆羊肉便自我放逐了，失望之余决定，山不就我，我来就山，于是定下了来曼城的动车票。 　　曲老师一脸懵B地盯着对面大嚼口水鸡的宋洁净，“你...不回家了？” 　　宋洁净咽下嘴里麻鲜的鸡肉，喝了一口小米粥缓了缓，才装作幽怨地答，“我爸妈说他们来曼城过年，哎呀，好烦，我以后每天都得来小吃摊吃东西了，哎呀...真是的。” 　　“你还得带着你父母一起来吃呗？”曲老师绝望地问。 　　宋洁净笑着点点头。 　　曲老师默念，“要分享，要分享，不能生气，不能小气，不能绝望，大不了以后早点起床...” 　　白建华昨天和江萍办妥了过户手续后，今天一早就来小摊上排队买饼，他心里忐忑得要命，如果这饼买回去儿子不吃了，那自己可能肠子都得悔青。 　　快排到白建华的时候，来了几个执法人员，朝小吃摊上递过来一份文件，“你好，我们是城市管理局的，为了整顿市容市貌，这条街从明天开始不允许摆小吃摊了。” 　　江萍愣愣地接过文件，又扭头把文件递给伊凡。 　　伊凡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白建华先嚷了起来，“同志，同志，你们可不能这样啊，我昨天刚送出去6套房子，今天就说不能摆摊了，那我找谁维权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要扰乱我们执行公务！”城管呵斥完白建华，转头看向江萍，“你们谁是老板？在文件上签个字，明天不许摆了。” 　　伊凡签上自己的名字，把文件递回给城管，扭头轻声对江萍说，“没事，我们反正都要找店铺的。” 　　白建华突然冲出去拽住江萍的胳膊，“江萍，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我这刚把房子给你，扭头你就不摆摊了，我上哪里说理去？” 　　江萍厌恶地抽回自己的手，“我说过，以后你就是小吃摊上一个普通的食客，小吃摊开着你就来吃，现在不让摆了我也没办法。” 　　“伊凡，你不能不管啊。”白建华又扭头看向伊凡，“我给了江萍6套房子你是知道的，小吃摊不摆了，你也得管我，你得上我家给我儿子做饭去。” 　　伊凡都被他气笑了，“你又不是给我6套房，我凭什么上你家给你儿子做饭？你要做梦回家做好吗？别挡着后面的人买饼。” 　　“就是，你还买不买？不买赶紧让开。”后面排队的大伙儿吵吵嚷嚷的，都催促着白建华赶紧让开。 　　再争吵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家里儿子还等着吃饼，白建华买了6个门钉肉饼，又打包了三碗小米粥，转身要走。 　　伊凡想了想，还是叫住他，出于人道叮嘱道，“小孩子要愿意吃，一次也别给他吃太多。” 　　白建华一愣，怔怔地点了点头。 　　回到小公寓里，他把饼放进微波炉里重新加热，端到沙发旁的小茶几上放好。 　　两口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看，白建华心情尤其复杂，他既希望儿子能吃下去肉饼，又害怕儿子吃了以后小吃摊又不摆了。 　　苍白的小人小小的身子陷入沙发里，他先是闻到饼的鲜香味，并没有之前闻到其它食物的那种想吐的感觉。 　　白建华掰下一小块饼，踟蹰着递到他的嘴边。 第28章 冰煮羊 找到一家小铺面 　　儿子吃下半个肉饼，白建华就不敢再喂了。 　　等了半小时，见他没有呕吐的迹象，又试探着问，“儿子，再吃两口小米粥怎么样？” 　　那小孩居然点了点头，白建华两口子欣喜若狂，又给他喂下去几勺小米粥。 　　剩下的肉饼和粥小三想吃，白建华拦着没让，“先放冰箱，给儿子明天吃。” 　　小三立马炸毛，声音又尖又利，“明天再去买呗，白建华，我们可是给了她6套房子，不会明天又反悔了，不让买了吧？” 　　看着她披头散发，泼妇一般的模样，白建华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叹了口长气，只说，“明天再看吧。” 　　曲部长和宋洁净吃完早餐也没走，俩人站在一边，等伊凡这边忙完了，才走上来。 　　宋洁净说，“小老板，刚才城管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你有什么打算啊？” 　　伊凡对她笑笑，“我们之前就在找店铺，只是小吃街这边没有合适的，明天就不让摆小吃摊了，我们可能就先休息几天，上其它地方找找店铺。” 　　“既然要找店铺的话，我倒是有一间推荐的。”曲老师说。 　　“这山花路小吃街原本有一段就是属于师大的，归师大的那几间铺子绝大多数都租出去了，倒是还有两间空着，只是位置太偏，所以一直没出租出去，现在学校放了些杂物，你可以先去看看。” 　　“行。”伊凡高兴地点点头，还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现在小吃摊已经有了一批死忠粉，位置偏一点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那好。”曲老师说，“我一会儿还有点事，我岳父昨天下楼的时候扭到了腰，我得去一趟医院，小宋老师也是后勤部的，她会带你们去看看店铺。” 　　“好的，您忙，谢谢您。”伊凡看着曲老师的眼睛，真诚地向他道谢。 　　小吃街不让摆摊了，小吃摊的摊主们接到这个消息都很焦虑，摆小吃摊的大多家里经济条件都不是太好，全靠一个小吃摊赚钱赡养老人，供孩子上学，现在一下子断了经济来源，大家都很着急。 　　卖豆浆油条的大叔说，“大家都别急了，先看看哪里还能摆摊，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不是？” 　　卖煎饼果子的大姐说，“我就是从美食街那边过来的，之前那一片都是小吃摊，现在规划美食街就把我们撵走了，现在城里很多地方都不让摆摊，之后去哪里摆我也没主意了。” 　　大叔又说，“干脆上夜市摆去，出点摊位费，那边没人撵。” 　　“我也合计着干脆上夜市去，只是...大哥，夜市上有人吃豆浆油条吗？” 　　大叔乐了，“谁会上夜市吃豆浆油条去？煎饼果子也不会好卖，上夜市都得做口味重的，麻辣小龙虾、新疆大肉串，还有冒菜麻辣烫，得卖这些。” 　　“哎呀，您说的那些我都不会啊...” 　　小凡搬了张小矮凳坐在街边，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规划着以后的出路，一个颤巍巍的身影慢慢地踱了过来。 　　“姑娘，你做的羊肉真好吃，58块钱，我和我家老头子扎扎实实地吃了一顿肉，过年都吃不上这么好的，谢谢你啊。” 　　说话的是之前来摊上买羊肉的奶奶，她眼角有点红，眼眶还湿润着，她说，“姑娘，我明天就不摆摊了，我知道你卖给我的羊肉是便宜了，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这是我自己卤的茶叶蛋，给你两个尝一尝。” 　　说话间，奶奶的声音就有些哽咽了。Pao pao 　　伊凡双手接过茶叶蛋，江萍搬了一张小凳子过来给奶奶坐着。 　　伊凡问，“奶奶，不卖茶叶蛋了，您以后做什么去？” 　　“哎...”她叹了口气，“他们说上夜市摆摊，我是去不了了，我年纪大了，夜市远，老人家也熬不了夜，我想就上菜市场卖鸡蛋去，这些鸡蛋都是我在村里收的土鸡蛋。” 　　伊凡盯着手里的那两枚茶叶蛋看，鸡蛋个头不大，外壳是凹凸不平的淡黄色，还真是农家土鸡蛋。 　　她的心里动了一下，现在这么实实在在做生意的人很少了。 　　“奶奶，以后山里的土鸡蛋您就送到我这边来，有多少我收多少，我按茶叶蛋的价格给您，一个鸡蛋两块钱。” 　　奶奶一怔，“姑娘，你拿这么多土鸡蛋干嘛？” 　　伊凡笑笑，声线清朗，“我自然有我自己的销路。” 　　奶奶还是一脸担忧，“可是你的小吃摊人家也不让摆了。” 　　江萍在旁边听了半天，这会儿也笑着对奶奶说，“您就不用担心她了，她就算在家里卖，上门的食客也能把门槛踏破了，既然有人高价买您的鸡蛋，您就安安心心把鸡蛋送过来就是了。” 　　奶奶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就凭人家做羊肉的手艺，那可不是开在家里都有人寻上门来？ 　　“那我也不能收你高价，一个鸡蛋我只要一块五，不要两块。” 　　“好的。”小凡笑着点点头，“那您留一个江阿姨的电话，送过来之前和她联系好。” 　　下午三点，收了小吃摊后，伊凡和宋洁净一起去看铺子。这店铺不是有一点偏，可以说是偏到姥姥家去了。 　　伊凡跟着宋洁净，先是径直走到小吃街最里边，顺着七星麻辣烫旁边的小路走进去，才见了一条小巷子连着的两个店铺。 　　这两间店铺被前边的七星麻辣烫挡得严严实实的，不像两间独立的店铺，更像是麻辣烫的后院。 　　江萍的眉头越皱越深，这小破铺子，还不如真的把店开到家里去呢，在大宅院开一家私房菜也比这强。 　　转念一想，那可不是普通的宅子，那可是方老头1.2亿的豪宅，开私房菜？想得美！ 　　伊凡前后看了看，左手边的那间铺子格局更好，铺子在街道的尽头，所以侧面还有一道窗户，推开小格窗，外边就是一望无际的碧湖。 　　铺子有个小小的院子，还有个阁楼，可拓展的空间还挺大的。 　　夏天可以在院子里摆两桌，阁楼还算宽敞，能摆下四张桌子，再加上店铺里能摆六张桌子，这样一来店铺的接待量就不小了，整整十二桌，够她和江萍两个人好好忙活了。 　　从小铺面出来，伊凡对宋洁净说，“宋老师，我觉得这店铺挺好的，我想尽快签合同。” 　　宋洁净生怕伊凡看不上这间铺面，要伊凡真搬到离师大比较远的地方做生意去了，那她肯定哭晕在厕所。 　　现在听到伊凡这么一说，宋洁净高兴还来不及，“合同呢还得打申请请校领导签字，虽然领导们现在放假了，但我一定会直接把申请送到领导家去逼他...请他签字的，您放心，我尽快！” 　　“那就麻烦您了。” 　　和宋洁净道别后，伊凡和江萍顺着小吃街往外走，江萍和中介约好了，要把她那6套房托管出去，自己安心做包租婆。 　　昨晚江萍也和伊凡商量过了，俩人都觉得城中村的房子先租出去，方老头这边住了这么久，也不见他有什么家人，般走了剩老头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大家住在一起也很和谐，还是暂时不般。 　　走到胖姐粥铺这边的时候，伊凡特意转头看了对面一眼，见之前一直关着门的那间铺子今天开门了，里面站着好几个人，像在谈论什么。 　　伊凡招呼江萍一声，“江阿姨，我们过去看一看。” 　　俩人前后脚走进铺子里面，看铺子的装修，之前应该是开奶茶店的。 　　是那种网红风的奶茶店，开放式操作台里面贴着白色的小方砖，粉色的毛绒卡座间还铺着白色的毛绒地毯。 　　就是那种味道不一定好，但拍照一定好看的地方。 　　“你有什么事吗？”一个戴着□□镜的高个子女生看向伊凡这边，冲她们抬了抬鞋拔子一般细长的下巴。 　　伊凡就在门口站定，礼貌地微笑着，“您好，我们是想租铺面，我之前看您的店铺一直关着门，今天开了就来打听一下，看这铺子您租不租。” 　　高个子女生笑了，对站在她对面的一对年轻男女说，“看吧，我就说我这家店铺很抢手的，今天刚开门，租客就找上门来了。正好，你们都是来看房的，我就把条件一起说了吧。” 　　伊凡和江萍站在旁边听了半天，租金五千一个月，一次性付三年，合同可以三年一签，押金两万，总共二十万。 　　她们和那对年轻男女跟着高个子女生在店铺里走了一圈，店铺不算小，二楼还带一个小露台，关键是位置是真好，小吃街的头排头位。 　　最后，高个子女生说，“你们要定就尽快，我两天后就要出国了，说实话，我也不缺钱，这铺子租不租的我都无所谓，租金要三年一付也是我这三年都不回国，懒得折腾。” 　　那对年轻男女对这店铺意向很大，但一次性付二十万好像压力很大，便和高个子女生在一边商量，伊凡趁势牵着江萍走了出去。 　　一出门，江萍就迫不及待地表达了对这铺子的满意，“小凡，我觉得这铺子比刚才那山路十八弯的小铺面强多了，你要钱不够，我多出一些，我现在房子也拿回来了，钱方面也没太大压力。” 　　“不是钱的事。” 　　伊凡总觉得这铺面给她的感觉不是太舒服，她思来想去，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反常，这铺面和戴□□镜的女人都太反常了。 　　第一是租金便宜，这一排的店铺租金都在八千以上一个月，可这个铺面位置好，铺子本身也大，装修还好，可只要五千，这就有点奇怪。 　　第二是这边的房租大多都是一年一付，可这□□镜一次性就要付三年，就算在国外，这边转账过去也是很方便的。 　　给伊凡的感觉就是低价甩卖，甩完就跑的感觉。 　　她正思索着该怎么给江萍解释，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她一声，“呀，妹子，你店铺找到合适的没有？” 第29章 溏心卤蛋 食百味小吃铺 　　伊凡一抬头，正是之前在小斜坡上摔了一跤的那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和晓虎差不多大的娃娃。 　　那娃娃正口水滴答地咬着自己的大拇指，女人笑盈盈地看着她。 　　“没有呢。”伊凡笑着和她挥了挥手，又指了指胖姐粥铺那边，“我们刚在那边看了一个铺子，不知道您知不知道那个铺子的房东是什么人？” 　　女人微怔，“你是说胖姐粥铺对面的那家铺子？没有门头的那家？” 　　伊凡点点头。 　　女人抱着孩子走近一些，压低声音说，“那铺子你们别租。” 　　再问下去她就不肯多说了，只是冲伊凡和江萍点点头，“听我的，我没有坏心，那铺子有问题。” 　　说完就又冲她们笑笑，抱着孩子走了。 　　伊凡和江萍面面相觑，俩人心里的疑虑都更深了。 　　江萍去了中介公司，接待她的居然还是上次开小奥拓的那个臭脸中介，一看又是江萍，中介的脸色就不太好看，坐在沙发上都懒得起身，翘着二郎腿问： 　　“怎么了大姐？这都两个月了，您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 　　“那倒不是。”江萍自己招呼自己，在他对面坐下，“我今天是来托管房子的。” 　　中介正眼都不看她，“托管房子？您别开玩笑了，您要有的起房子何必还到处租房呢？” 　　江萍没说话，递过去一份房屋转让合同复印件，“城中村的6套房。” 　　中介接过合同，随意翻看了一下，神情越来越复杂，“姐，您先坐，我先给您倒杯茶暖暖身子。” 　　房子托给中介全权管理，江萍只有一个要求，现在房子里住的租客不能撵人家走，也不能在合同期内随意涨房租。 　　一下子托管6套房子是大客户了，她的这点要求中介自然是满口答应，签完合同，还非得开车送她回去。 　　二手小奥拓停在大宅院前，中介又懵了一次B，难怪当时找那么多房子这姐们儿都不满意，敢情人家住的是曲家大宅，1.2亿的豪宅，曼城做房产的都知道。 　　这TM是见了鬼了，大概两个月前，他亲口怼了一个住在曲家大宅，拥有6套房产的客户，是谁给他的自信？ 　　江萍刚进家就遇到伊凡出门，说是宋洁净那边的合同做好了，她得先去签合同。 　　宋洁净也真的是绝了，分管后勤的校领导全家出门泡温泉了。 　　她硬是打了个顺风车，驱车30公里，把穿着泳裤正在大池子里畅游的校领导艾特出来给她签字。 　　吃货疯狂起来连校领导都瑟瑟发抖。 　　签完合同，宋洁净贼兮兮地问，“小老板，明天早上就可以继续摆摊了呗？” 　　她连摆在哪里都替伊凡想好了，“小吃店还得装修，你就把小吃摊摆在小院子里，装修摆摊两不误，您觉得呢？” 　　伊凡冲她一笑，“你都去泳池里薅校领导了，我要拒绝你我还是人吗？” 　　回到家里，晓虎拿着个玩具枪冲出来，对着刚进门的伊凡一顿扫射，“鸡蛋怪人，举起手来！” 　　伊凡瞪了他一眼，“举手没问题，但你为什么要叫我鸡蛋怪人？” 　　晓虎用抢往厨房一指，“那里全是鸡蛋！” 　　伊凡进厨房一看，好家伙，满桌的土鸡蛋，她哭笑不得，“这些鸡蛋都是那个奶奶送来的啊？” 　　“可不是嘛。”江萍一边点着鸡蛋，一边说，“你给人家有多少要多少，人家可不全送过来了嘛，我刚和她结账了，有两千三百二十八个，说是过两天还能再送一些来。” 　　“我是真没想到这个村的母鸡这么能下蛋。” 　　伊凡原本是想做蛋炒饭，可现在鸡蛋的供应量太大，做蛋炒饭的话消耗不了这么多鸡蛋，关键是霸总凡又放出话去，土鸡蛋有多少要多少。 　　自己订的鸡蛋跪着也得卖完啊... 　　她想了想，站起身把冰箱里剩的一些猪棒骨牛棒骨都取了出来，又薅了一只老母鸡出来，棒骨从中间敲开，母鸡清洗干净后，全部扔进大锅里加大量的清水汆出血沫。 　　江萍系上围裙，利落地拿起灶台上的大勺，等水开后打掉汤里的血沫。 　　伊凡开始准备香料，一边叮嘱道，“江阿姨，血沫一定要打干净，要不做出来的卤水会发酸。” 　　“好。”江萍点点头，“做卤鸡蛋啊？” 　　“对，溏心卤蛋。” 　　不锈钢铁盆里放入川砂仁、白豆蔻、桂皮、罗汉果、干辣椒、黄栀子、甘草、八角、干姜等二十来中香料，用热水泡洗干净。 　　“小凡，血沫打干净了。” 　　伊凡探头过去看了一眼，“食材捞出来温水洗净表面的血沫，加三分之二锅凉水炖上。” 　　另外准备二十来粒黄栀子，拍破后扔到碗里，加温水泡出亮黄色的黄栀子水。 　　做卤水时，除了用黄栀子水上色，还得用冰糖色上色，这样做出来的卤味才会油亮红润，口感也更加丰富。 　　江萍把棒骨和母鸡小火炖煮上后便帮着准备糖色，铁锅里加入半锅山泉水，再下入半锅冰糖，不停地搅动，直到冰糖全部融化，变成粘稠的焦糖色，再加入一瓢清水，兑成枣红色的糖水。 　　天擦黑的时候高汤终于熬好了，小厨房里飘出浓郁的肉香气，半锅高汤呈现出温润的奶白色。 　　伊凡取了大漏斗来，把高汤里的食材残渣打捞干净，加盐、冰糖调味，之后倒进黄栀子水和糖色，泡洗干净的香料用干净的纱布包起来，扔到高汤里继续熬制40分钟。 　　大金毛早闻到肉香了，端端正正地坐在厨房前边的垫子上流着哈喇子，江萍看刚才熬汤的棒骨凉了，便扔了一个牛棒骨给大狗子。 　　狗子一口叼住，转身就朝狗窝里跑。 　　晓虎端着玩具枪到处乱跑，跑到狗窝前趴着往里看了看，枪口对准大狗子，“骨头怪狗，举起手来！” 　　金毛叼着骨头默默转了个身，默默地把狗屁股对着门外的熊娃。 　　伊凡和江萍把送来的鸡蛋分了一半出来，先用清水洗干净，然后冷水下锅，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沸腾着。 　　开始计时，沸腾4分半钟，便把鸡蛋捞出来放到凉水里冰着。 　　等鸡蛋凉透了，拿起来敲破蛋壳，江萍剥了一个鸡蛋出来，切来一看，蛋白全熟了，蛋黄还是溏心的。 　　她惊喜地捧着那枚鸡蛋，“你怎么知道煮4分半钟就是溏心的？” 　　伊凡笑笑，“观察出来的。” 　　鸡蛋敲碎外壳后泡进煮好的卤水里，这样浸泡一夜，川卤的鲜香麻辣慢慢渗入到鸡蛋里面，而蛋黄却还是溏心的状态，既有卤蛋的风味，又有溏心蛋浓稠丝滑的口感。 　　准备好明天出摊要用的食材，伊凡和江萍打着手电筒又去了一趟小吃街，明天要在小吃铺的院子里摆摊，今天得先把院子打扫出来。 　　虽说学生放假了，但三花路小吃街上还是热闹得很。 　　万家灯火，熙熙攘攘，暖黄色的灯光投到泛着冷光的青石地面上，让人生出几分盛世繁华的感慨来。 　　顺着热闹的街道一直往里走，从七星麻辣烫旁边的小巷子里转进去，空气一下子冷清下来。 　　这条巷子甚至连路灯都是坏的，黑洞洞那一头连着的便是伊凡今天签下的小铺子。 　　进了院子，摸索着打开电灯开关，还好院灯是好的，一盏老式的灯泡在廊下晃悠悠地散着光。 　　江萍用扫帚扫掉院子里的枯树叶，一边和伊凡聊着天，“小凡，你给我们小吃铺取个名字呗，明天下午我上广告公司做个门头去。” 　　伊凡正弯腰拔起那已经长到膝盖处的杂草，她想了想，“就叫食百味小吃店。” 　　她卖的小吃，既不局限于某一地域，也不局限于某一种口味，可不就是食百味嘛。 　　宋洁净把小吃摊搬地方的消息告诉了曲老师，曲老师又连夜通知了那几个老饕，除了宋洁净和曲老师是后勤部的，其它人根本都不知道小吃铺的具体位置，大家约好了就在原来摆小吃摊的地方聚集，由曲老师带大家过去。 　　白建华用围巾裹着脸，头上戴着厚厚的风雪帽，浑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他这副打扮在这边等了半天了，看到曲老师带着众人往小吃街深处走去，他也不远不近地跟着。 　　从七星麻辣烫旁边的巷子里一拐，羊杂汤的鲜香铺面而来。 　　小吃摊支在廊下，院子里挤着摆下4张矮桌，伊凡和江萍正在摊子上忙着，薄皮的大陷肉饼在油锅里滋滋作响。 　　大家说了一些恭喜的话，纷纷点了餐点便找地方坐下。 　　白建华往前走了两步，伊凡一抬眼看到他，随即回头看了江萍一眼，江萍一脸平静地继续煮她的羊杂汤。 　　“江萍，伊凡，我要3张京东肉饼，3碗羊杂汤。” 　　江萍没做声，手里利落地把热气腾腾的羊杂汤端到小吃桌上，转身又从卤水锅里捞出一个溏心蛋递给曲老师，“今天也算是小吃铺第一天开张了，我们小老板请客，每人送一个鸡蛋。” 　　宋洁净惊喜地“呀”了一声。 　　探头过去看曲老师手里的鸡蛋，蛋白已经被卤汁浸泡成酱色，用手掰开，蛋黄还处在一种半凝固的状态。 　　卤蛋还是温热的，曲老师咬下一口，蛋白卤香浓郁，能吃出很香的肉味，蛋黄软浓得像是丝绸一般，卤蛋他吃过，溏心蛋也吃过，可这溏心卤蛋还是第一次，滋味很是独特。 　　伊凡看白建华蹑手蹑脚地在旁边杵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你先在旁边等一下，还有5份才轮到你，你站这里挡着后面的食客了。” 第30章 溏心卤蛋 小吃摊装修事忙，胖头虎不省…… 　　小吃铺白天要装修, 早上收摊后中午便不再卖冰煮羊。 　　伊凡在58同城上找了一个装修队，工人进了小吃街，死活找不到伊凡电话里说的“七星麻辣烫旁边的小巷子”，伊凡只好亲自出去接。 　　这可把江萍给愁坏了, 火急火燎地就去了广告公司, 不但预订好广告牌, 还做了几个路标，在小吃街几个关键的转折点都做了标记。 　　伊凡头上戴着一个报纸折的尖尖帽, 穿一条浅蓝色的工装裤，正拿着自己画的图纸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人师傅干活。 　　“两个窗户拆掉，换成落地玻璃。” 　　“大门拆掉, 改成落地推拉门。” 　　“院子里的青石板小心保护, 不要弄坏了，廊下做一排石头花圃。” 　　“一楼的地砖用奶黄色的哑光地砖, 阁楼上就铺实木地板。” 　　“...” 　　其中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师傅看伊凡脸嫩，便踟蹰着不愿意干活，“小姑娘, 你叫你们家大人来说，你说的这些装修材料可不便宜，你这个铺子地方这么偏, 店开不开得下去还另说, 你这一大笔装修费扔下去，可别水花都不见一个，你们年轻人呐，就是眼睛长在头顶上。” 　　江萍正把小吃摊收拾进院子的角落里，找了张塑料布盖上，免得装修的时候落灰。 　　听到他的话, 抬起头看了一眼，语气也不是太好，“师傅，她让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她就是老板，还要找什么大人？” 　　“这...”那师傅打量伊凡两眼，皮肤白白嫩嫩的，低头看图纸，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出一片阴影，全身上下没一点烟火气，哪有半分像个开小吃铺的人。 　　感受到对方投来的目光，伊凡抬起头冲他和善地一笑，“师傅，这是图纸，有什么不会的您随时问我。” 　　工人师傅们干活的效率很高，半天下来，小吃铺里该拆的门窗就都拆掉了。 　　人走进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伊凡只好给宋洁净发了个信息，让她和食客们说一下，这几天要暂停营业了。 　　宋洁净刚从高铁站接到老父母，小吃摊上的早点有多神仙她都吹了一路了，还信誓旦旦地保证，“我明天就带你们去吃，那大肉饼，皮只有纸那么薄，里边的肉馅又软又嫩，滋滋冒油，你们可能从没吃过这么香的肉饼。” 　　自己把自己说馋了，咕咚咽下一口口水。 　　她正吹得眉飞色舞，连出租车司机都忍不住多嘴问一句，“妹子，你说的那家小吃摊是在哪里？” 　　宋洁净正要回答，手机响了一声，她薅起来一看，伊凡发过来一条微信。 　　“小吃店装修，现场实在太乱了，这几天就不营业了，具体营业时间等我通知，抱歉抱歉抱歉...” 　　看到这条消息，宋洁净眼眶都红了，那种感觉就是自己期待了很久的一样东西，突然就没有了，心里像被谁掏了一个大洞，空落落的。 　　宋妈妈一看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连忙问，“小静，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出什么事了？” 　　宋洁净哽咽着说，“小吃摊...小吃摊...暂停营业了。” 　　她话一出口，宋家父母悬起来的一颗心又平平坦坦地放了回去。 　　宋爸爸还不忘数落一句，“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师大的老师，为了一口吃的就哭鼻子，让你们学生看到不笑话你。” 　　师大一位女老师，因为一家小吃摊暂停营业，在出租车上当场痛哭。 　　这件事很快便在城市的哥的群里传遍了，大家猎奇打趣的同时，也都开始好奇起那家小吃摊来。 　　伊凡交代完装修的事项，这才想起来家里一老一小还没吃饭。 　　她把手揣在羽绒服的兜里，晃悠悠地和江萍一起往家走。 　　路过胖姐粥铺的时候，看到对面的那家奶茶店也在装修，昨天那对年轻男女正在门口低声说着什么。 　　见到伊凡她们走过来，女生还特开心地冲她挥了挥手，问道，“你们找到合适的店铺没？” 　　“嗯，找到了。”伊凡冲街道尽头那边指了指，“在这条街的尽头，也是开始装修了。” 　　“哈哈，那挺好，以后就是邻居了，多走动。” 　　“好的。”伊凡对她笑笑，“多走动。” 　　等伊凡她们走远了，女生便对旁边的男生说，“在小吃街的尽头，那得多偏啊，肯定不会有人去，开不了多久就会倒闭，还是我们这边位置好。” 　　男生手里捧着一本素描本，本子上勾画出甜品店的草图，手法纯熟，一看就是专业的。 　　听到女生的话，他从本子里抬起头来，用笔帽戳了戳滑落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对女生说，“别那么说人家，酒香不怕巷子深。” 　　女生先是撒娇般地“哼”了一声，随即勾住男生的胳膊，把脸贴上去，撒娇道，“饿了，我们吃什么啊？” 　　男生收起素描扳，掏出手机查了一下，“附近点评最高的川菜馆是刘记小炒，就在我们斜对面，就吃那家吧。” 　　伊凡和江萍回到家里的时候都快一点了，晓虎蔫头耷脑地趴在鱼池边，往池子里撒进去几粒米饭，上次买回来的两条野生鱼就跃到水面上来吃。 　　方老头眯着眼睛晒太阳，晓虎瞅他两眼，问道，“您饿不饿？” 　　“嗯。”方老头点点头，“饿就别说话，说话多了耗体力的。” 　　晓虎说，“您不如去厨房里边看看做点什么东西吃吧。” 　　方老头摇摇头，“我以前都有保姆伺候，不会弄这些东西。” 　　“那保姆呢？” 　　“嫌我脾气臭，不干了。” 　　晓虎想了想，“还好你遇见我姐姐了，要不准得饿死你个没出息的。” 　　院门响了一下，晓虎和大金毛一起冲了上去，才看到江萍和小凡，晓虎就开始哔哔哔地告状，“方老头什么都不会做，快饿死我了！” 　　伊凡瞪了他一眼。 　　晓虎立马改口，“方爷爷什么都不会做...” 　　大金毛也跟着呜呜呜地叫唤着，虽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感觉挺像说方老头的坏话的。 　　伊凡打开冰箱看了看，冰箱里有昨天为了养卤水而卤制的一些猪头肉、卤鸡和酱牛肉，还剩两大把香葱，和半冰箱的鸡蛋。 　　她问江萍，“手擀面您会做吗？” 　　“会。”江萍点点头，“白雪不爱吃挂面，我都给她做手擀面吃。” 　　“行，那您做手擀面，面条擀得细细的，这样比较入味，我烧点葱油，我们做葱油拌面吃。” 　　江萍取了大盆来和面，伊凡将香葱洗净切段，锅里倒一小碗花生油，火开得小小的，把葱段扔进油锅里炸着。 　　面和好以后，这边锅里的葱已经煎成了焦褐色，把香葱里的香味全逼了出来，滋啦啦的葱油香味扑鼻而来。 　　伊凡转身调了一碗红烧汁，生抽、老抽、耗油，再加一点鸡精和一点点糖，先在小碗里化开以后，再慢慢倒入葱油里。 　　快速搅动油锅里的葱油和酱汁，两者融合以后，葱油变得粘稠，纯粹的葱与油在调料的加持下，激发出最原始的香味。 　　伊凡本以为江萍会用刀切面，没想到她先是在大案板上抹上一层面，揪了一团面，双手揪住面的两头，匀速用劲往两边拉，再合拢再拉扯，手下的面团逐渐变成一根根的面条。 　　“嚯，您还会拉面呢？”伊凡抬眼看了看，由衷地夸赞道，南方大多吃挂面，会做拉面的本地人不多。 　　江萍游刃有余地拉着手里的面条，“家庭主妇啥也不会，做家务还是一把好手的，你看着小凡，我能拉出极细的面条来。” 　　伊凡就站在旁边看着她表演，她手里的面条越来越细，最后细到大号缝衣针粗细的时候，江萍笑了，“不行了，这是极限了。” 　　“已经很了不起了。”伊凡冲她竖起大拇指，“能秒杀市面上百分之九十的拉面师傅了。” 　　江萍正得意呢，伊凡又说了一句大实话，“也就比我差一点。”这面要让伊凡来拉，还能再细两成。 　　“得了，大家都知道你厉害。”江萍叹口气，“要是小雪在就好了，她喜欢吃拉面。” 　　伊凡剥了几根小油菜放到清水里淘洗，“想女儿了？” 　　“嗯。”江萍点点头，起身去找锅烧水煮面，“你别和她说，她难得出去玩一趟，让她玩尽兴了。” 　　煮好的细面捞出来控干水分，上面摆几根小油菜，再撒上两勺葱油酱，面香、油香、葱油香混合在一起。 　　江萍煎了几个溏心煎蛋，每碗面条上再卧一个鸡蛋，看着就色香味俱全。 　　伊凡把冰箱里的卤猪头肉和卤鸡切了一盘，再做一碗红油蘸酱，端到桌上摆好，晓虎洗干净手，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他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等方老头也进餐厅落座以后，晓虎看了伊凡一眼，伊凡点点头，他才端起自己的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了两口面条，晓虎把溏心煎蛋戳破，半凝固的蛋液裹着油润的面条一起吃，香稠到了极致，又是另一种难言的美味。 　　方老头喜吃辣，颤巍巍的猪头肉加起来放进红油蘸酱里裹一圈，吸溜入了口，再马上吸进去一口葱香浓郁的拌面，口腔里那股鲜辣味还没散，和葱油面香一起在嘴里爆炸，香得魂都要掉了。 　　大金毛站在厨房门口，闻着空气里鲜香的气味，哀怨地看着碗里干巴巴的狗粮，深深地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 　　江萍看着它那蔫头耷脑的模样笑了起来，“今天没有大康能吃的东西。” 　　晓虎吃得满脸都是酱油，跟个大花猫似的，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指了指桌上的猪头肉，“给大康吃点肉呗。” 　　“不行。”伊凡摇摇头，“不能惯着它，狗吃多了盐不好。” 　　晓虎瘪瘪嘴，冲伊凡做了个鬼脸。 　　伊凡看他一眼，“你别嘚瑟，赶紧吃完饭，我们聊一聊你的问题。” 　　方老头咽下嘴里的红油卤鸡，悠悠地说，“是该管管了。” 　　伊凡看他一眼，“您的问题也一起说！” 　　...... 　　今天的天暖和了一些，客厅里开着地暖有点闷热，伊凡开了客厅的窗户通风，一回头，晓虎和方老头端端正正地坐在红木沙发上，江萍端了一盆葱在旁边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伊凡在沙发对面的摇椅上坐下，食指有节奏地敲着躺椅的木质扶手，“晓虎，你知道自己什么问题吗？” 　　晓虎眨眨眼，认真地回答，“我不知道寄几什么问题。” 　　伊凡清清嗓子，“你不能老这么待在家里，得多出去走动走动，找点感兴趣的事情做一下。” 　　“可不是嘛。”江萍把摘好的葱扔到旁边的篓子里，忍不住嘟囔道，“人家别人家的老人都跳广场舞，写毛笔大字，实在不济的也上超市抢打折鸡蛋和免费纸巾，您倒好，一天到晚的不出门，再闷下去，人都要生病了。” 　　伊凡突然想到方老头拉着一张马脸抢打折鸡蛋的模样，噗呲笑了一下，“去抢打折鸡蛋倒不至于，就是得多出去走走，沿着湖边散散步，不能一天到晚闷在家里，也不能没人做饭就饿着肚子，可以自己做，点外卖，或者出去吃都行。” 　　晓虎听了半天，这其中没自己的问题，这是借题发挥，都在说方老头呢，他赶紧撇清关系，“我想出去玩，可没人领我去呀。” 　　“以后你要监督方爷爷出门散步，按时吃饭，能做到吗？”伊凡转头看向晓虎，见他正把小拳头塞进大金毛的嘴里，金毛好脾气地用舌头把他的小手顶了出来。 　　“那他要不听我的怎么办？” 　　伊凡和江萍面面相觑，这还真是无解，这老头的脾气是又臭又硬，他不想做的事还真没谁说得动。 　　江萍想了想，试探地问道，“方叔叔，要不您还去钓鱼？” 　　方老头拉着张老脸，跟谁欠他一百万似的，站起身，气呼呼地走了。 　　晓虎也赶紧站起来，跟着小跑出去，路过方萍身边的时候，停下来，好心叮嘱道，“您可别再提钓鱼的事了。” 　　江萍看看伊凡，“这怎么办？” 　　伊凡轻轻撇了一下嘴，从她面前的盆里取了一把葱过来帮着捡。 　　生物钟一旦形成了，早起就变成了习惯。 　　江萍和伊凡不到五点就起床了，剁好肉馅，包了两簸箕猪肉白菜馅的饺子，饺子包好，天都没亮。 　　伊凡把包好的饺子捡到冰箱里码整齐，冰冻起来，掏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 　　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 　　伊凡：@方老头，冰箱里有冻好的猪肉白菜馅的饺子，中午您自己煮一煮，蘸点饺子醋就能吃了。 　　方老头没回，白雪回过来一条消息。 　　白雪：哇塞，猪肉白菜的饺子？我在北方天天吃，但肯定没有小凡姐做的好吃。 　　江萍：小雪，你怎么起这么早？ 　　白雪：@江萍，我们今天要去滑雪，不说了，老师叫集合了。 　　定好的落地玻璃窗今天就会送来，江萍和伊凡一早就去了小吃铺，拐进七星麻辣烫旁的小巷子，听到小院子里闹哄哄的。 　　“哎...老板来了，老板，今天不出摊吗？”一个食客眼尖，先看到伊凡和江萍走过来，便朝这边喊了一嗓子。 　　十几个人食客一见伊凡她们，也围了上来，争先问道，“老板今天怎么不出摊？” 　　伊凡一愣，这才想起来宋洁净通知到的也不过是她认识的那几个老师，小吃摊上的食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不认识的今天肯定还会来。 　　她连连给大家道歉，“抱歉抱歉，让各位在寒风中等了这么久，这两天小吃摊装修所以暂停营业了，等重新开业的时候我请大家吃饭，真的对不住各位。” 　　大家亲耳确认暂停营业了，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但也确实看到因为装修，院子里堆满了杂物，又聊了几句后，便怅然地离开了。 　　等人群散去，江萍才看到用围巾把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白建华。 　　白建华走上前，嗫喏着说，“江萍，我儿子吃了小吃摊上的肉饼和粥，这两天身体开始见好了，你看这孩子才刚好，我想能不能请小凡帮他单独做一份吃的？毕竟我给了你6套...” 　　“你没完了是不是？”江萍怒目，“我说过你只是一个普通的食客，别人能买你就能买，别人不能买你也没有特权，6套房那是我拿回自己的东西，罗里吧嗦的还是不是个男人？” 　　伊凡笑着摇摇头，自顾走进小吃铺去看昨天拆掉的门窗去了。 　　现在江萍应付一个白渣男绰绰有余，她可以揣起多管闲事的心了。 　　小吃铺原来的窗户是木质的老窗户，看起来古朴，很有复古风的味道，但透光不好。 　　拆掉窗户后，铺子里一下子明亮了许多，窗户外面就是波光粼粼的碧蓝色湖面，蓝天碧水之下，连心情都变得明亮起来。 　　玻璃窗一个上午就装好了，浅米色的窗框，玻璃有一点点微微泛蓝，看上去尤其干净漂亮。 　　伊凡扭头对江萍说，“江阿姨，中午吃完饭后您去一趟窗帘店，请他们带着图册来量一下尺寸，我们把窗帘定了。” 　　“好。中午回去吃吗？” 　　伊凡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中午12点，便说，“今天就在外面吃吧，我给方老头打个电话，让他们出来。” 　　拨通方老头的电话半天没人接。 　　她又拨了晓虎的手表电话。 　　电话很快接起来，伊凡说，“晓虎，你们在家吗？让爷爷带你来小吃街，我们今天下馆子。” 　　伊凡听到那边窸窸窣窣的，好想是晓虎在给方老头汇报情况，过了一会儿，晓虎说道，“我和爷爷逛超市呢，爷爷说他领我吃肯德基，我们不去了。” 　　“行。”听到晓虎说在外面逛超市，伊凡还挺开心的，难得倔老头肯出门，“行，那你和爷爷好好玩，吃肯德基的钱我报销。” 　　伊凡挂了电话，江萍问，“怎么？出去溜达去了？” 　　“对。”伊凡笑着点点头，“说是逛超市去了。” 　　大众点评网上，小吃街排名第一的小菜馆是“刘记小炒”，初看的时候伊凡总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等进了店铺才发现这家店就是上次摔跤的那女人和他老公开的。 　　店里人很多，店里的八张桌子都坐满了，店铺前面的空地上又支起两张小矮桌，江萍和伊凡在其中一张上坐下。 　　老板娘正张罗着点菜上菜，到伊凡她们这桌点菜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伊凡来，“哎呀，妹子，你来了？吃什么你说，姐请你。” 　　伊凡笑着点点头，“嗯，是我。”她看了看菜单，“老板娘，我要一个水煮牛肉，江阿姨您看吃点什么。” 　　女人嗔怪着说，“叫什么老板娘，我叫赵小美，你叫我小美姐就行。” 　　江萍看看菜单，点了一个麻婆豆腐，一个西红柿黄瓜汤。 　　等着上菜的功夫，小吃店里又来了好几拨人，伊凡听到有人说，“都怪那个装修师傅，等了他老半天，你看，现在小炒店都没位置了。” 　　一抬头，看到是之前租铺子的那两个年轻人，那年轻女孩也看到她了，热络地和她打招呼，“请问我们可以拼桌吗？” 　　“可以。”伊凡笑着点点头，指着对面的两个空位，“您随意。” 　　女生拉着高个子的男生坐了过来，男生挺不好意思的，直说打扰，女生则大大咧咧的样子，自我介绍道，“我叫禾光，这是我男朋友杜阳，我们的店叫阳光甜品店，明天就要试营业了，你来玩儿啊。” 　　“好的，我叫伊凡，这是我阿姨江萍。”伊凡又是拘谨的一笑，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有点社交恐惧症，不太适应一上来就很热络的陌生人。 　　还好菜很快端了上来，刘记的菜确实做得很好，水煮牛肉很嫩滑，辛香的辣椒和微麻的花椒都恰到好处，既不会抢了牛肉的鲜嫩，吃到嘴里又是满嘴辛香，难怪店里生意这么好。 　　禾光还在等菜，她用筷子敲着碗沿，继续问道，“伊凡，你们的装修什么时候结束？” 　　伊凡正吃着麻辣的水煮牛肉，突然被点名，她惊了一下，被呛得咳嗽起来，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砸，缓了缓才回道，“听装修师傅说再有一个星期差不多了。” 　　“哦，那...”禾光还想再问什么。 　　杜阳打断了她的话，“人家吃饭呢，你别说话了。” 　　闻言，伊凡向杜阳投去感激的一瞥。 　　不远处的一间高层的小公寓里，白建华正绝望地看着趴在马桶上呕吐的儿子，刚给他喝了一口海鲜粥，立马吐给你看。 　　小三在旁边尖声叫道，“她拿了我们家的6套房子，就买两个肉饼都不行，她这是欺诈，信不信我上警察局报警去？” 　　孩子一边干呕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面对一室的鸡零狗落，白建华一脸麻木，沉默着倒水给儿子漱口。 　　小三见他不说话，又尖声叫了起来，“白建华，你是不是聋了？6套房子啊，说给就给了，现在人家又反悔，不卖给你了，你就不会去闹一下？” 　　白建华扶着孩子站起来，淡淡地说，“不是不卖，是人家这两天休息。” 　　“休息？她拿了我们家6套房子，还有脸休息？” 　　一股火从胸腔烧起来，白建华双眼一瞪，怒吼道，“够了，那6套房本来就应该是江萍的，儿子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就没想过是不是报应吗？” 　　小三先是被他吼得一愣，随即扯着嗓子哭喊起来，“白建华，你不是人，我年纪轻轻就没名没分的跟着你，怎么？现在你替你前妻说话，你是不是后悔了？想回去了？” 　　白建华烦闷地摔门而去。 　　...... 　　装修很累，哪怕不用自己亲自干活，琐事也是一件接着一件。 　　下午确定好窗帘的款式，选了一款亚麻色的窗纱，干净简洁的亚麻色配着窗外的蓝天碧海 ，有度假般的慵懒。 　　贴地砖的师傅不仔细，贴好的几片地砖不对缝，等贴到后面越来越歪，只好全部拆了重贴。 　　墙上乳胶漆的颜色本来选的是豆蔻绿，上墙以后立刻翻车，看起来不够干净，改了几遍，才确定用暖色调的牛奶黄。 　　晚上收工的时候，伊凡和江萍都是一头一脸的尘土，伊凡清理阁楼上的一扇留下来的竹屏风的时候还划了手，拇指上裹着一块止血纱布。 　　回到大宅院，院子里边静悄悄，只有客厅那边亮着一盏颤巍巍的台灯，大金毛听到动静，小跑过来围着她们疯狂地摇尾巴。 　　突然，眼前一道白影闪过，江萍“呀”了一声，被吓了一跳。 　　伊凡先是也吓到了，随即反应过来，安慰江萍道，“可能是方老头的猫，一只暹罗，我第一次来这宅子的时候见到过。” 　　说完话再仔细去瞧，却是再也不见那暹罗的影子了。 　　上楼简单洗漱一下换了一身软糯糯的家居服下来，伊凡听到客厅里有人声，推门进去，江萍正蹲在客厅的地上翻着一个大袋子。 　　“什么东西？”伊凡问。 　　“方便面。” 　　江萍也刚洗了澡，头上还裹着一块吸水毛巾，自从剪了短发后她就不用吹风机了，吸水毛巾裹住，10分钟后取下来，头发也就半干了。 　　“怎么会这么多方便面？”她扭头问坐在沙发上翻书的方老头。 　　方老头瞪晓虎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伊凡又问，“晓虎？” 　　晓虎垂着一颗大脑袋，一看就是闯祸的模样，“我捏的。” 　　方老头的视线悠悠地落在晓虎头顶，“这小王八羔子，一个没看住，就把超市货架上的一排方便面都捏碎了。” 　　伊凡拿起一袋方便面看看，每一袋角落那边都空下去一块，里边的面碎碎的。 　　江萍站起身，问道，“你们都还没吃吧？冰箱里还有卤凉菜，我随便炒个饭，今天大家都累了。” 　　伊凡也跟着转身，“我帮您吧。” 　　“不用了，炒个饭多大点事，我做得没你炒的好吃，但对付一顿还是可以。”她说完话，指了指晓虎，“你解决这边的事情吧。” 　　“那辛苦您了。”伊凡退回到沙发上坐下，抱着胳膊盯着晓虎。 　　晓虎的头垂得更低，大金毛也感觉到了晓虎的低落，它缓慢地挪动着肥大的屁股，挪到晓虎那边，紧紧地贴着他的腿坐下，把毛绒绒的大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伊凡冲他挥挥手，“去把你存钱罐拿过来。” 　　晓虎磨磨唧唧地爬上楼，去房间把存钱罐抱了回来，伊凡拿出超市的小票，按上面的金额数了348块出来，递给方老头。 　　晓虎慌慌张张地拦住，心疼得不行。 　　“知道心疼钱以后就别搞事情。” 　　“不是。”晓虎嚷嚷起来，“方老头还买了一双袜子，不能都算我头上吧？” 　　伊凡一看那小票，里面还真有一双九块九的男士棉袜，她绷住笑意，从那一把零钱里扣了10块钱出来，“可以了吧？” 　　晓虎委屈巴拉地点点头。 　　这一下子损失掉三百多块，晓虎那叫一个心疼啊，晚上吃饭的时候胡乱扒了两口蛋炒饭就吃不下去了。 　　吃完饭，伊凡正洗碗呢，江萍举着手机走进来，问道，“江源说养殖场的黑山土猪出栏了，问我们要不要猪肉。” 　　“要，来一只小乳猪。” 　　“啊？”江萍一愣，“乳猪拿来干嘛？” 　　“我不是答应开业请大家吃饭嘛，烤个乳猪，再做点配菜就差不多了。” 　　“行。”江萍点点头，“哪一天要呢？” 　　“后天就可以送过来了。” 　　装修的活再忙活一天就差不多了，其它的修修补补的小活可以边开业边完善。 　　广告公司的人过来挂上牌匾，还特意用一块红绸布把牌匾蒙了起来，那装牌匾的小师傅叮嘱伊凡，“开业那天再揭开，取个好彩头。” 　　阳光甜品店早她们一天开始试营业，江萍路过的时候禾光送了她两杯玫瑰奶茶，她捧着奶茶杯走进小吃铺。 　　伊凡在家里洗洗涮涮，累得口干舌燥，见江萍拿了奶茶进来，拾起一杯就喝，咕咚吸进去一大口，伊凡愣住了。 　　“怎么？是好喝还是不好喝？”江萍见她那奇怪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问道。 　　伊凡艰难地咽下奶茶，“您自己尝尝吧。” 　　江萍喝了一口，眉头早就皱成了一团，“这...打死卖糖的了？” 　　禾光做的这个奶茶，还真不是好喝不好喝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喝得下去的事，甜得特别齁人，伊凡放下奶茶，又跑去喝了一大杯茶水才缓过来。 　　小吃铺收拾得差不多了，伊凡在门前的大柱子上贴上一张A4纸，纸上写好小吃铺开业时间，并告知大家一起来吃开业宴。 　　江萍看了看，问道，“你这么写别人看得见吗？又没谁没事上这犄角旮旯里来溜达。” 　　“那我晚上再给宋老师发个微信，请她帮忙告知一下。” 　　今天回家早，上次在碧湖边买的那两条野生鱼养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一直没时间吃，伊凡在路上就盘算着晚上做个红烧鱼。 　　一进大宅院，晓虎垂着个大脑袋，蔫头耷脑地坐在台阶上。 　　“你干嘛呢？”伊凡问。 　　晓虎“噌”一下站起来，把怀里的存钱罐往伊凡面前一递，“你自己拿吧。” 　　伊凡心里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方老头的声音从客厅里悠悠地传出来，“舔奶油蛋糕上的奶油。” 　　“怎么回事？”伊凡低声问。 　　晓虎眼睛从下向上看着伊凡，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都翻成了一个三白眼，有些心虚地说，“我没忍住，舔了蛋糕店的奶油一下下。” 　　“蛋糕呢？”伊凡问。 　　“买了。” 　　“多少钱？” 　　“我不知道。” 　　方老头又悠悠地在客厅里回了一句，“268。” 　　伊凡从存钱罐里数了268元钱出来，进到客厅把钱还给方老头，走出客厅，看到晓虎蔫头耷脑地抱着那个只剩几块钱的存钱罐。 　　她在晓虎面前站定，“知道心疼还屡教不改？” 　　“我...没忍住！” 　　厨房里，江萍已经把两条野生鲤鱼宰杀好，洗干净了，她朝窗外看了一眼，伊凡正教育晓虎呢，便问道，“小凡，鱼是切鱼块还是开花刀？” 　　“开花刀。”答完以后，她像是想起什么，“江阿姨，鱼您先别动，等我来弄。” 　　“去客厅给方爷爷道歉吧，你给他添麻烦了。” 　　晓虎一脸颓败，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洗干净的鱼平放在案板上，江萍已经用厨房纸吸干净了表面的水分。 　　伊凡先在鱼鳃下靠近鱼脖子的地方切了一刀，把刀口处的鱼肉翻出来，在鱼肉里找到一根白色的线头，左手捏住线头，右手用刀背轻轻拍打鱼身。 　　随着她的动作，慢慢从鱼身体里抽出一根白色半透明的细线来。 　　江萍都看懵了，“这是什么？” 　　“鱼腥线。”伊凡答道，“鱼身两侧都有，每条鱼有两根，抽掉以后会大大减少鱼肉的腥气。” 　　江萍大开眼界，又跃跃欲试，“我来试试？” 　　伊凡把鱼交给她，又嘱咐道，“鱼肚子里面的黑膜没洗干净，这样吃起来容易腥，您抽好鱼线以后再清洗一遍，腹膜一定要洗干净。” 　　听完伊凡的话，江萍恍然大悟，“难怪每次我做的鱼都不好吃，白雪总说腥气重。” 　　“把鱼腹里的黑膜清洗干净就不会有什么腥味了，若要鱼好吃，洗得白筋出。”伊凡对她笑笑，转身去准备腌鱼的材料。 　　用姜片、葱段、料酒和盐把鱼腌制上，稍微腌制15分钟，便开始准备煎鱼。 　　铁锅里放调和油和猪油各一半，油温烧到冒烟后滑入背上开好花刀的鱼，鱼身遇到高温迅速焦化，此时再转动锅身，鱼便可以在锅里左右滑动，丝毫不会粘锅。 　　伊凡把鱼翻了一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闻江萍，“白雪小时候会像晓虎这么调皮吗？” 　　“没有。”江萍摇摇头，“白雪一直挺让人省心的。” 　　伊凡捞出鱼，把煎鱼的油倒出来。 　　往锅里加一勺鸡汤，随后放入熬好的豆瓣酱、耗油、生抽、白糖、老抽和一点点十三香。 　　小火熬着卤汁，快出锅时加入姜葱蒜、小米辣和泡菜，再下入炸好的鱼，小火慢慢熬着。 　　江萍看没有什么蔬菜，便削了一个莴笋，准备再炒一个蒜蓉莴笋。 　　小火咕嘟着的鱼逐渐氤氲起鲜味，伊凡叹了口气，做菜没什么能难倒她的，可养娃还真是棘手。 　　江萍劝道，“要不你把他带到身边吧，估计是在家太无聊了才会干坏事的，方老头那么闷的一个人，怎么会带孩子呢？” 　　伊凡有点犹豫，小吃店忙起来的时候也顾不上晓虎，他在街上乱跑才危险。 　　江萍又说，“实在不行送他去幼儿园吧。” 　　“明年9月才到上学时间。”伊凡答。 　　“现在有那种日托班，学龄前的小孩都可以上的。” 　　正说到这里，晓虎一张小圆脸涨得红彤彤的跑进厨房，捏着小拳头，生气地喊道，“我不去学校！” 　　看他气得不得了的样子，江萍都被逗笑了，“小孩一提到上学就害怕。” 　　“才不是。”晓虎气得眼眶都有点泛红了。 　　伊凡蹲下身，呼噜呼噜他的锅盖头，“那是什么原因不想去上学？” 　　“我走了，家里就剩爷爷一个人了。” 　　江萍和伊凡互相看了一眼，大人只当是孩子怕去学校，没想到他心里记挂的是爷爷。 　　感觉到门外传来的目光，伊凡一抬头，正好看到一抹黑影从门口飘过，标志性的光头在院灯下闪着湿漉漉的光。 第31章 红烧排骨 开业大餐鸿运金猪（二合一）…… 　　被晓虎的事情一打岔, 伊凡就忘了给宋洁净发信息说店铺开业的时间。 　　快到年关了，江源在养殖场里忙得脚不沾地，只打发了两个工人送了一只30来斤的小香猪过来。 　　江萍和伊凡用小三轮把乳猪运到小吃铺，临出门时还嘱咐方老头, 中午带晓虎去店里吃饭。 　　烤乳猪可是一道大菜, 工序复杂, 制作起来耗时耗力。 　　江萍不会做烤乳猪，便帮着准备别的配菜, 到了店里伊凡就忙开了，仍然没顾上给宋洁净发消息。 　　这只小香猪她打算按粤式的“脆皮烤乳猪”来做，粤菜里也叫“鸿运金猪”, 今天开业, 也是取个好彩头。 　　第一步是“剔骨”，今天这只小香猪耳朵很大, 伊凡先是用厨房剪将猪耳朵剪掉一半。 　　接着将香猪从正面剖开，去掉猪脑、切掉猪脖处的两块硬骨，再去掉不容易烤熟的筒骨和扇骨, 香猪身上的所有淋巴肉和猪板油都完全剔除干净。 　　江源送来的这只小香猪很好，肥瘦均匀，处理干净的肉质细腻而有光泽。 　　猪腿、脖颈、排骨等肉比较多的位置, 先打上花刀, 这样便于腌制入味。 　　粤菜和曼城这边惯常吃的川菜不太一样，粤菜讲究吃食材的原汁原味，烤香猪的腌料也很传统简单，只用食用盐、白糖和五香粉。 　　腌制之前要先烫皮，目的是要祛除猪皮表面的油脂，另外也能使香猪快速定型, 在成菜时口感更加松脆。 　　江萍早就按伊凡说的，铁锅里烧好了半锅开水，用铁叉叉起香猪，放到开水里汆烫半分钟，提出来快速放入凉水中冲洗，猪皮迅速收紧，之后将香猪挂起来晾干水分。 　　兑好的香料均匀地涂抹在香猪内侧的肉上，伊凡抬起头对江萍说，“江阿姨，烤炉里可以生火了。” 　　烤炉用的是最原始的做法，红砖垒起来的炉子，内部用红泥敷上厚厚一层，起到保温的作用，烤炉中央放一个烤盆，里面放上木炭，烤炉周围一圈挂钩，能挂下乳猪、鸡鸭等食材。 　　江萍生好木炭，小凡用白醋、红醋、米酒、玫瑰露酒和麦芽糖开了一个皮水，搅拌均匀的皮水均匀地涂抹在猪皮上，起到上色、使猪皮变得更加酥脆的目的。 　　小香猪在烤炉里低温烘烤着，两个小时后，浓烈的肉香味弥漫在小吃铺里，乳猪取出来的时候已经烤到7成熟了。 　　伊凡把香猪从烤炉里取出来，架在明火上继续烤，明火烤制的猪皮会有颗粒感，口感也更加松脆酥化，而明火烤制乳猪也是技术含量最高的烤制方法。 　　当乳猪皮变得金黄酥脆，烤肉的香气愈发的浓烈的时候，方老头带着晓虎来了，后面还跟着摇头摆尾的大金毛。 　　伊凡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12点了。 　　江萍在院子里生起一炉炉火，炉火边的长桌上摆满了烧烤食材，土豆、豆皮、五花肉、牛羊肉、大虾、扇贝都有。 　　今天请客是自助式烧烤，除了烤乳猪这一道主菜，其余的菜都是串在长签子上的生菜，大家围着火炉，自己取食材放到炉火上烤制。 　　大康由于哈喇子流得太多，被发放到院门边的一块小垫子上坐下，不允许它到处走动。 　　江萍往烤炉里挂了两个猪棒骨，准备烤熟了给大康磨牙，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却不见食客上门。 　　伊凡这才想起来，完了，忘记通知宋老师了。 　　她忙掏出手机给宋洁净打电话，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 　　伊凡想起熊老师和曲老师他们都住在家属院，便对江萍说，“江阿姨，您去请一下阳光甜品和刘记小炒的老板，我得去一趟家属院。” 　　江萍，“...？你昨天没通知人啊？” 　　伊凡解下围裙就要往外跑，“我忘了。” 　　方老头悠悠补刀，“这是请的哪门子的客？客人都不知道自己被请了。” 　　晓虎悄悄抓了一块烤肉塞到嘴里，烤肉外皮焦脆，内里的嫩肉还汩汩流着汁水，香极了。 　　他心想，要没人来，这一盘烤肉都是我们寄几吃呗？多好啊！ 　　想到这里，晓虎还暗搓搓地笑了。 　　可没想到，他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小吃铺食客大军就涌了进来，曲老师手里拿着一串红红火火的鞭炮，熊老师和老校长合搬一盆高大的发财树。 　　宋洁净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金蟾蜍，进门就喊，“小老板，开业大吉。” 　　“呀，谢谢，谢谢。”伊凡连连道谢，一一收下礼物。 　　曲老师点着了鞭炮，霹雳吧啦的鞭炮声响起，伊凡一把扯下牌匾上蒙着的红绸布，食百味小吃铺六个行楷大字映入眼帘。 　　刘记的老板娘赵小美带着孩子刚刚赶到，一进门就拉着伊凡絮叨，“妹儿，我这一大早上就尽闻到这喷香的烤肉味了，香得我心神不宁的，没想到居然是你们家飘出来的。” 　　“快坐下”伊凡招呼到，“烤香猪自己取，桌上的烧烤食材也自助，您吃得开心。” 　　伊凡一低头，看到两个小娃娃一左一右抱着赵小美的大腿，忙招呼晓虎，“晓虎，快过来招呼小朋友。” 　　晓虎盘子里堆着满满当当的一小盘烤猪肉，江萍给他洗了手，他就用手抓着吃，吃得一脸一手的油。 　　听到伊凡叫他，才不情不愿地走过来，看看那两个小孩子满嘴哈喇子，晓虎歪着头问，“你们两个是狗吗？怎么也流哈喇子？” 　　“晓虎。”伊凡低声呵斥道，“不能这么没礼貌。” 　　赵小美摆摆手，“没事，小朋友嘛，什么都不懂。你是叫晓虎吗？多大了？” 　　晓虎的大眼睛叽里咕噜转了一下，伸出油乎乎的三只手指，“三岁。” 　　“呀，那和我们家孩子差不多大，明年9月要上幼儿园了吧？” 　　“对的。”伊凡对她笑笑。 　　赵小美拉起旁边的两个孩子介绍道，“这是钵钵，这是大炮，我们家俩双胞胎。” 　　“钵钵？大炮？”伊凡眼睫弯弯地笑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名字？ 　　赵小美解释到，“钵钵和大炮出生的那一年，我们家大刘先是卖了三大炮，又卖了钵钵鸡，所以就叫钵钵和大炮，这是小名。” 　　“妈妈，我想吃。”赵小美简直是有社交牛B症，聊起来就没完没了，旁边的小孩子等不及了，扯着她的衣襟喊起来。 　　两个孩子都长得差不多，伊凡也分不出说话的是钵钵还是大炮，她还是赶紧说，“对对对，赶紧吃吧，一会儿乳猪凉了，小朋友们，跟着江阿姨去洗手。” 　　等江萍把赵小美一家领走了，伊凡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才看到坐在炉火边吃得满脸红光的宋洁净。 　　她挤过去，挨着宋洁净坐下，小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今天开业的？” 　　宋洁净正在啃着一块烤猪排，肉软嫩多汁就不说了，连排骨都是酥脆的，她咽下香嫩的肉，才不慌不忙地回答，“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见伊凡一脸懵，她又接着说，“你们停业这段时间，我们都找不到地方吃饭，大家没事就来小吃铺门口溜达，你们的装修进度大家都清清楚楚。装地砖的时候装坏了对吧？窗帘是前天装的吧？” 　　伊凡，“...？”说真的，你们这点执着劲要拿去搞事业，早就功成名就了。 　　禾光和杜阳姗姗来迟，俩人听说小吃铺今天开业，便在店里打包好奶茶送了过来。 　　伊凡没有准备酒水，大家吃了烧烤正想喝点什么，看到那熟悉的奶茶，伊凡嘴里便是一阵甜腻，江萍则是很懂事地转身上厨房里去跑了一大壶茶水出来。 　　宋洁净嚼着烤肉，看到奶茶后眼放绿光，右手高高举起，“曲老师，这边，麻烦您帮我递一杯奶茶。” 　　她坐在人群的最中间，实在是不方便出去。 　　曲老师拿了奶茶开始往里边传，宋洁净左手拿着烤肉，单手插不进去吸管，伊凡帮她插了吸管，盯着她看。 　　只见宋洁净咕咚喝下去一大口奶茶，随后整个人就石化了。 　　伊凡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低声问道，“是不是很甜？” 　　宋洁净艰难地咽下奶茶，摇摇头，“不是很甜，是TM的甜死了。” 　　这甜腻的气味，逼得一个文静...活泼的大学老师都开始爆粗口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再喝奶茶，江萍泡的茶水倒是很畅销，茶叶是伊凡特意让她去买的茉莉香茶，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但花香香甜，茶香清香，作为迎宾茶最适合了。 　　禾光在火塘旁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杜阳跑前跑后地帮她端了一些烤肉。 　　烤肉有点凉了，禾光用签字串着肉放到炉火上加热，烤肉滋滋啦啦地响着，浓郁的肉香飘进她的鼻腔。 　　禾光吃了一块烤肉，肉皮嘎嘣脆，带着点焦香，猪肉软糯多汁，嫩得仿佛入口即化。 　　她满足地眯了眯眼睛，端起自家超大杯的奶茶咕咚咕咚喝下去一大半。 　　宋洁净和伊凡对视一眼，宋洁净压低声音说，我严重怀疑她喝的奶茶和我喝的不是同一个糖度。 　　也不知道禾光是不是听到了，朝这边看了一眼。 　　视线对上，伊凡冲她大大方方地笑了一下，招呼道，“多吃点。” 　　禾光也笑着点点头，塞了一大块猪腿肉进嘴巴里，这样大口吃肉，大口喝奶茶最安逸了。 　　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禾光一只手拿肉，另一只手端着奶茶，便冲杜阳那边喊了一声，“杜阳，帮我接一下电话。” 　　杜阳挤过来，从禾光的兜里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后，把手机贴在禾光的耳朵旁边。 　　禾光随意地听了两句，嘴里说道，“嗯，嗯。” 　　突然，她的脸刷地白了一下，惊恐地望向杜阳，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杜阳，出事了。” 　　...... 　　一行人陪着禾光杜阳赶到店里。 　　只见阳光甜品店门前堵着几个长相彪悍的中年男人，男人们中间C位上站着一个长着张苦瓜脸的妇女。 　　见到有人过来，苦瓜脸扯着嗓子喊，“这铺子谁租的？” 　　“是我们租的，您有什么事吗？”杜阳把禾光护在身后，回了苦瓜脸的话。 　　苦瓜脸鼻子里哼一声，又问道，“是谁租给你的？” 　　杜阳使劲去回想那个蛤蟆镜的名字，签合同的时候还见过她的身份证，他想了半天，“好像是叫..乔俏？” 　　“我呸！傻B玩意儿！”苦瓜脸听到这个名字，大为光火，啐着唾沫跳骂了半天，又冲杜阳挥挥手，“你们赶紧搬走吧，这铺面是我的，她没权利出租。” 　　禾光冲到杜阳前面，生气地质问道，“我们付了三年的房租，凭什么你说搬就搬？我要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 　　苦瓜脸挥挥手，“报警赶紧报，你不报我都要报了。” 　　伊凡站在人群外听得一头雾水，想起赵小美之前叮嘱她不要租这个店铺的事。 　　她走到赵小美身边，低声问道，“小美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两个双胞胎一左一右抱着赵小美的大腿，她弯下腰给其中一个擦了擦鼻涕，才低声回小凡的话，“这妇女是原配，之前那戴墨镜的年轻女生是小三。” 　　看周围没人注意到她们后，赵小美才继续说，“之前就闹过一次了，丈夫把店铺给小三开店，可这店铺的所有人其实是原配，闹得干不下去，这小三才着急转了店跑路的。” 　　“这...”伊凡刚想问那你怎么不提醒着点，可转念一想，之前赵小美也并不认识禾光他们。 　　赵小美看出她想说什么，继续压低声音道，“就算认识他们，最多也是侧面提醒一下，我们开门做生意都不想惹麻烦事，你可别看这小吃街地方不大，那可真是一个小江湖，干起架来刀光剑影。” 　　说着话，来了几个穿着制服的民警，了解了基本情况后，便把杜阳、禾光，和那个苦瓜妇女一起带走了。 　　小吃店的食客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家回到店里帮忙收拾了一番，便各自回家。 　　临出门时，宋洁净套上羽绒外套，多嘴问一句，“老板，晚上还卖吗？” 　　“卖。”江萍正在扫院子，抬头冲她温和地一笑，“晚上有新菜，不想在家做的就都来吃啊。” 　　走在前面的曲老师脚步一顿，差点又让这小王八抢了先。 　　他低声对蒋老师说，“晚上别做饭了，我们也过来吃。” 　　宋洁净双手抄在衣兜里，抬着下巴冲曲老师得意地笑，“跟着年轻人混有新菜吃啊。” 　　曲老师，“...” 　　小王八羔子，有这么和领导说话的吗？ 　　扣绩效！扣绩效！ 　　小吃店现在早中晚都营业，自然不能只做早餐了，江源那边早上送过来一扇勒排骨，伊凡想了想，就做红烧排骨，加上炸豆腐一起炖。 　　红烧排骨是主菜，配一个青菜汤，一个溏心卤蛋和一份小菜，套饭最适合在小吃街卖，简简单单的一人份，价格公道，营养均衡。 　　伊凡取出排骨，洗净用厨房纸吸干水分后切断，切好的排骨扔进大锅里，加凉水、姜葱和料酒焯水。 　　江萍在旁边洗青菜，看到这里多嘴问一句，“焯水一定要是凉水吗？” 　　“嗯。”伊凡反手撇去锅里的浮沫，“凉水在逐渐升温的过程中才会把排骨里血水逼出来，热水汆出来的肉味道是发腥的。” 　　排骨焯干净后，锅里下一勺山泉水，下黄冰糖熬制糖色。 　　糖色熬好后倒入排骨，加姜片、八角、桂皮和一小块陈皮一起翻炒，直到排骨均匀地上色，香料味道也开始散发出来后，倒入开水，大火滚十分钟。 　　江萍把砂锅找出来，准备把排骨倒进去小火闷煮。 　　伊凡拦了一下，“别着急，大火滚十分钟是为了上色，煮不够时间颜色不好看。” 　　“难怪我每次做的排骨颜色都不如外面的好看”，江萍重新把砂锅放回灶台上，盯着锅里的排骨。 　　果然，到了八九分钟的时候，排骨的颜色开始转成枣红色，十分钟前后，排骨的颜色变成了很漂亮的亮棕色。 　　“可以了。”伊凡对江萍点点头，“放砂锅里炖两个小时。” 　　这排骨是山猪排骨，肉香味特别足，但不容易炖烂，平时菜市场买的排骨炖个一个半小时就差不多了，这个排骨得炖到两个小时以上才会软烂。 　　趁这个时间，伊凡把上午从菜市场买的碱水豆腐切成三角形，下油锅里炸到外皮金黄，而内里却还是嫩嫩的。 　　晓虎探着个大脑袋在厨房门口看，伊凡嘱咐过他，店里的厨房和家里不一样，闲杂人不许乱进厨房。 　　他就乖乖地站在门口，往里探着脑袋。 　　伊凡看了他一眼，有点诧异，“你还没走啊？” 　　“我等爷爷睡醒呢。”晓虎说。 　　“啊？” 　　江萍解释道，“方老头在火塘边打瞌睡呢。” 　　看时间差不多了，伊凡把煎好的碱水豆腐倒入炖排骨的砂锅里，“在院子里睡？别着凉了。” 　　江萍转动了一下泡着溏心卤蛋的锅，回道，“不会，我给他搭了一条毯子。” 　　“我想吃个卤蛋。”晓虎趴在门边，闻着厨房里诱人的肉香味，咕咚咕咚地咽口水。 　　“你怎么又饿了？”伊凡瞥他一眼，“等等，给你尝尝排骨。” 　　她捞了一块排骨出来，排骨上的肉颤巍巍地流着汤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连汤带肉地舀出两勺排骨，放到炒锅里收汁，排骨的色泽变得更加油润红亮。 　　再用小碗盛着，温度凉下去一点才递给晓虎，“吃吧。” 　　晓虎端着排骨蹦蹦跳跳地跑回院子里的火塘边坐下，软垫被炭火烘得暖呼呼的。 　　他吃下一口炖得软糯的排骨，吸溜一吸，骨头就掉了出来，味道更是软烂鲜香，美了美了！ 　　方老头被一阵浓郁的肉香唤醒，一睁眼，看到晓虎正端着一碗什么东西吃得吸溜吸溜的，圆鼓鼓的腮帮上沾满酱汁，大金毛蹲在旁边直流哈喇子。 　　晓虎发现方老头醒了，赶紧把最后一块排骨塞进嘴里，包着嘴嚼得脸颊上一鼓一鼓。 　　方老头探身看看空掉的小碗，冲厨房那边假意咳嗽了两声。 　　伊凡特识趣地跑出来，“方爷爷醒了？红烧排骨给您来点？” 　　“嗯。”鼻腔里发出一声看似不情愿的哼哼，其实眼睛早就顺着香味飘进厨房去了。 　　江萍听到伊凡和方老头的对话，笑着撇撇嘴角。 　　盘子里舀一勺莹白的米饭，米饭上浇上红烧排骨浇头，溏心卤蛋一切为二，摆放在盘子边缘。 　　伊凡把排骨套饭递给方老头，“爷爷，新菜，您尝一尝。” 　　晓虎眼神极好，一下子盯住方老头碗里的菜，“我没有豆腐，也没有鸡蛋，我要！” 　　话音刚落，他的筷子就迅速伸进方老头的盘子，精准地夹起一块煎豆腐。 　　只见那煎豆腐绵绵软软的，油汪汪地滴着肉汁，一看就好想吃。 　　“晓虎。”伊凡低声呵斥，“你有没有礼貌？” 　　这本来是一句反问，没想到晓虎却眨巴眨巴大眼睛，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没有礼貌。”筷子还夹着那块豆腐不肯松手。 　　伊凡想笑，又怕一笑就破功，以后小王八蛋更加猖狂，她死死地绷着脸，表情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江萍端了一小份排骨和豆腐出来，碗里还是卧着一个切开的溏心蛋，她把迷你版小套饭递给晓虎，“不要和爷爷抢，刚没给你是因为豆腐还没炖好嘛。” 　　方老头也没做声，夹起一块软绵的豆腐吸溜吃着，豆腐焦脆的外皮都炖得软绵绵的，内里的嫩豆腐更是吸饱了肉汁，吃起来比肉还香。 　　厨房里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伊凡顺势在火塘边坐下，伸出细细白白的小手笼着炉火烤，惊叹道，“这木炭真是超长待机，现在还好暖。” 　　江萍也坐在一边烤火，“对呀，这家的木炭是真的好。” 　　“贵吗？”伊凡道，“要不贵的话以后院子里都陇个火塘，大家吃饭也烤得暖呼呼的。” 　　江萍一笑，“木炭能有多贵？我们家生意好，天天烧也烧得起。” 　　伊凡浑身烤得暖呼呼的，她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把脚伸在火塘边暖着。 　　江萍环伺一圈这小小的院子，笑着说，“刚租这个房子的时候我心里可不对劲了，总觉得这边又破又偏，一收拾出来，现在给多少钱都不换，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思是吧？” 　　“那是。”伊凡得意一笑，“也不看看是谁的审美，对了，白雪快回来了吧？给她一个惊喜。” 　　“她看到了肯定高兴，但老师打电话来说，还有博物馆呀那些地方没去，冬令营延长了十天，等她回来都快要过大年了。” 　　门外的黄铜小鸟风铃响了一下，伊凡坐起身，刚要说还没开始营业，一看，来人是中午被警察带走的禾光和杜阳。 　　禾光的两只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儿，脸上的泪痕都还没干。 　　江萍忙招手让禾光和杜阳坐到火塘边来暖着，又起身给他们倒了两杯热茶。 　　禾光捧着热茶喝了两口，才哇地一声哭出来，带着哭腔说，“我们完了！” 第32章 红烧排骨 白雪滑雪摔了，方老头出手相…… 　　在禾光和杜阳断断续续的描述中, 大家得知，和禾光她们签合同的那个蛤蟆镜连身份证都是假的，警察局拿着那个身份证去查档案，根本就是查无此人。 　　而苦瓜脸那边则是有理有据, 连店铺的产权证都带来了。 　　最后警察让禾光和杜阳先把铺子还给房东, 再单独立案, 以欺·诈罪追捕蛤蟆镜。 　　说到这里，禾光哭得更加厉害了, “杜阳所有的钱全都搭进这家甜品店去了，现在让我们搬，那些设备家具也没地方房, 我们怎么办啊...” 　　杜阳捏捏她的手, 安慰道，“没事的啊, 禾光，钱没有我再想办法，警察不是会去抓那个女的吗？等抓到人钱就拿回来了。” 　　“天塌下来, 还有我呢，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说到这里，杜阳又很有信心的补充一句。 　　江萍看了杜阳一眼, 这小伙子细皮嫩肉, 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出了事，这还挺有担当。 　　伊凡也安慰道，“就是，你先别着急了，大家一起想办法。” 　　“伊凡, 那我们能先把设备家具搬到你们这边存放一段时间吗？”禾光抽噎着问。 　　“这...”伊凡很是为难，食百味小吃铺面积也很小，食客又多，还真腾不出地方来摆甜品店的那些东西。 　　她想了想，“这样吧，让搬走你们也不是立刻就能搬的，给那苦瓜...女房东多争取两天时间，我回头问问宋老师，好像学校里有库房，看能不能借用一下，实在不行付点租金也行。”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杜阳劝禾光回去休息，江萍打包了两份红烧排骨套饭，递给杜阳道，“晚上随便吃点，别饿着肚子。” 　　送走禾光和杜阳，就差不多到了饭点，食客们陆陆续续来了。 　　宋洁净带着父母在小吃街上走了半天，最后又顺着七星麻辣烫旁边的小巷子拐了进去。 　　宋妈妈跟在她身后，山路十八弯地绕了半天。 　　忍不住出声埋怨道，“小吃店开在这种犄角旮旯里能有什么前途。” 　　宋洁净回头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妈，打脸这种事来得很快的。” 　　宋爸爸一听不乐意了，“这是什么黑·社会小吃店？说它一句不好就要打人？” 　　“我说得打脸不是真打。”宋洁净摆摆手，“我的错，不应该和老人说网络语言的。” 　　说话间就到了小吃铺，木栅栏里一个小小的院落，院子中间一个火塘烧得旺旺的，周围的软垫上盘腿坐着几个人。 　　黄铜小鸟的风铃叮咚一声，伊凡抬起头，眼睫弯弯地笑道，“宋老师来了？这是叔叔阿姨？” 　　宋妈妈真香，立刻就觉得这小吃铺感觉特别舒服，有一种...像是回家的感觉。 　　宋洁净领着爸妈找地方坐好，墙上的电子菜单上已经更新了红烧排骨套饭，她开始点菜，“排骨套饭三份，口水鸡两份，上一个冰煮羊肉锅，两斤羊排两斤羊上脑，嗯...再点点什么呢？” 　　她低头思索。 　　江萍连忙拦住，“宋老师，够了，这么些菜你们哪吃得完？” 　　宋洁净摆摆手，“您不用怜惜我爸妈的钱包，老人家赚点钱不就是为了给儿女买好吃的嘛。” 　　“怕吃不完。”江萍说。 　　宋洁净嘿嘿一笑，“您多虑了。” 　　等着上菜的功夫，曲老师一家，熊老师一家也都来了，各自点好菜。 　　曲老师笑着感慨，“还是有店铺好，暖和又干净，这大窗户外边就是蓝澄澄的碧湖，哎呀，这日子，神仙都不换啊。” 　　江萍忙着上菜，抽空答道，“您说得对，我也觉得这里真好。” 　　众人眼看着江萍不断从厨房里端菜出来，都以为是自己的，但又都不是，直把宋洁净一家人的桌前摆得满满当当的。 　　宋妈妈和宋爸爸好像对这么多食物习以为常，只是被食物的香味牢牢吸引住。 　　江萍往碗里盛羊肉汤，笑着说，“您先喝汤，这羊汤是用山泉水煮的，很是清香。” 　　宋爸爸摆摆手，“你不用管我们了，忙你的去吧。” 　　“其它的我都吃过，就这红烧排骨没尝过。”宋洁净迫不及待地捞起一块炖得软糯的排骨，放进嘴里一吸，颤巍巍的肉就进了嘴里。 　　肉裹着香浓的酱汁，有淡淡的香料的香味，但一点都没有抢走肉本身的浓郁香气。 　　再来一块煎豆腐，豆腐皮香嫩滑，吸饱了鲜浓的肉汁，吃起来像是吃肉，却又带着淡淡的豆香气。 　　宋洁净沉浸在这神仙味道里，一块排骨再接一块豆腐，连溏心卤蛋在肉汁的浸泡下都更多了一层滋味，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熊老师光是看他们一家吃，嘴里都开始大量分泌唾液，他招呼道，“老板娘，我的菜怎么这么久没上？” 　　江萍从厨房里探出身来，“这才过去两分钟呢，您再等等，红烧排骨得现收汁。” 　　熊老师拿起手机看时间，从点菜到现在可不是才两分钟嘛。 　　再回头看宋家一家人，三份红烧排骨套饭已经是风卷残云，冰煮羊也被干下去半锅，连口水鸡都光盘了。 　　一桌子菜吃得干干净净，宋爸爸拍拍肚皮，大手一挥，当即拍板决定，“以后都来这里吃。” 　　宋妈妈拉起女儿的手，“净净啊，妈理解你不回家的心情了，要是我能天天上这里吃饭来，我也不想回家。” 　　熊老师震惊。 　　曲老师道，“我可算是知道吃货宋的天赋从何而起了...” 　　吃完饭，伊凡留宋洁净多坐一会儿，要和她说说甜品店的事。 　　宋爸爸和宋妈妈在火塘边坐着喝茶，一边消食，边等着女儿。 　　宋妈妈见旁边还坐着一个光头老头，便笑着和人打招呼，“您好啊，这家店的饭菜很好吃吧？” 　　“嗯。”方老头鼻腔里哼了一声，“勉强能吃。” 　　“嘿，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宋爸爸不乐意了，“这都叫勉强能吃，那你倒是说说哪里的菜才叫好吃？” 　　... 　　伊凡和宋洁净说了甜品店的事，宋洁净面露为难之色。 　　“他们愿意付租金的。”伊凡又补充道。 　　“不是租金的问题。”宋洁净解释道，“我们说的库房就是你们这间店铺和隔壁的铺子，这两间店铺由于位置实在太偏僻，被前面的麻辣烫店挡得严严实实的，一直租不出去，学校就当库房用了。” 　　“他们要想租，那就和你们一样的价格，租给他隔壁这间铺子，只是安全问题我们不负责，东西放在里边自己管理好。” 　　伊凡心里合计了一下，租这个铺子当库房，还不如装修一下直接当铺面得了，虽然位置偏僻，但只要开着多少还是会有生意的。 　　可是想到那杯甜得齁人的奶茶，伊凡又突然觉得自己多虑了，这甜品店估计开在哪里都没生意。 　　正盘算着事呢，外面突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宋洁净听到争吵声中好像有自己老爸的声音，忙跑了出去。 　　伊凡也往外跑，隔着推拉门就看到晓虎挂在宋爸爸的胳膊上，张嘴咬着宋爸爸的胳膊。 　　“怎么了？”她跑上前，大力把晓虎从宋爸爸身上摘下来。 　　晓虎气喘吁吁，在伊凡怀里扭动着身体，咬牙切齿地叫道，“他骂我爷爷。” 　　宋洁净也躲着脚，“爸，你怎么骂人家爷爷？” 　　其实刚才就因为方老头一句“勉强能吃”，宋爸爸不服气，自己怎么着也算是个资深老饕，他觉得这店里简直是神仙口味，看不过方老头臭屁，俩人说了几句就呛起来了。 　　宋爸爸自己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个愤怒的小团子冲上来，突然咬住他的胳膊。 　　“您没事吧？”伊凡放下晓虎，上前查看。 　　宋爸爸摆摆手，“没事，衣服穿得厚，他嘴巴小力气小，咬不到肉。” 　　伊凡又是鞠躬又是道歉，把宋爸爸送走以后，她抬手指了指晓虎，“咬人是跟大康学的吗？” 　　大康听到后，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晓虎缩着脖子，悄悄遛到方老头身后藏起来。 　　现在店里正忙着，伊凡一时抽不开身，只是指了指晓虎，“回家收拾你！” 　　伊凡回到厨房，手上切着羊上脑，脑海里想起下凡前师傅对自己说过的话，“这三岁小二甚是乖巧。” 　　她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仙界理解的“乖巧”和凡间的“乖巧”有什么出入？ 　　开业第一天生意很好，伊凡和江萍忙得脚不沾地，食物全部售罄才算告一段落。 　　回到家的时候晓虎已经睡着了，就窝在大金毛旁边的地毯上，身上搭着一条珊瑚绒的小毯子。 　　伊凡看他睡得小脸蛋红扑扑的可爱模样，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话。 　　有的孩子，睡着了是天使，醒过来就是恶魔。 　　伊凡把晓虎抱回床上，帮他脱了外套，换上胸前印着汪汪队立大功图案的睡衣。 　　晓虎被吵醒后，不满地嘟囔两句，转头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伊凡洗完澡后人反而精神了，她披散着半干的头发靠在床头，拧亮床边的床头灯。 　　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下，她黑亮浓密的长发像是渡上了一层水银，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面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褪去了白日的干练，穿着橡皮粉色睡衣的她看上去柔软纤细，像是一个19岁少女真实的模样。 　　她翻身薅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百度，在搜索栏迅速打下一行字。 　　“三岁的小孩子总是闯祸怎么办？” 　　...... 　　手机屏幕悠悠放着蓝光，伊凡翻找了一会儿，发现了一家线上辅导父母育儿的公益机构。 　　机构的页面做得很简洁，清晰了然，比起那些乱七八糟，广告满天飞的网站，不由得让人心生好感。 　　她点击进去，填写好一些基本信息和联系方式，屏幕上弹出来一个，“您的申请已提交，育儿师会尽快与您联系”的对话框。 　　熟睡中的晓虎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梦话，伊凡好笑地低头看他一眼，立马觉得情况不妙。 　　扔下手机，迅速捞起晓虎，“晓虎，醒醒，尿尿要去厕所...” 　　有了铺子以后，早餐都是上铺子里去吃，方老头和晓虎起床后，磨磨唧唧地洗漱好，便上小吃摊去吃早点。 　　到了铺子里，方老头就跟回家似的，牵着晓虎径直走到餐桌前坐下，回头吩咐道，“江萍，给我上两个肉饼，一碗羊杂汤，溏心卤蛋也来两个。” 　　“这...”江萍正在给宋洁净她们那桌上羊杂汤，听到方老头的话，有些为难地踟蹰着。 　　宋爸爸正在咬着油汪汪的大肉饼，咬破那焦黄的皮，肉馅里爆出丰富的肉汁，这肉饼，皮薄馅大，又鲜又香。 　　本来吃到美味的食物心情是极好的，但宋老头是排了半天队才买到的肉饼，凭什么这老头就不用排队？ 　　宋洁净看出宋爸爸的不爽，轻声咳嗽一下，“嘿，老头子，别看了，人家是关系户。” 　　关系户了不得？关系户就可以插队？ 　　听完宋洁净的话，宋爸爸更加生气，在他正要发飙的时候，伊凡走了过来。 　　她笑盈盈地和方老头问好，“爷爷来了，晓虎，快陪着爷爷来这边排队。” 　　“我...”方老头眉头一皱，不满的话正要说出口。 　　伊凡笑得越发地灿烂，“爷爷，咱们自家人更要遵守规矩呢，您看，老校长都排了半小时了，他比您年纪还大点，我们要尊敬老人不是？” 　　见方老头若有所思，伊凡忙朝晓虎递了个眼色，示意他陪着方老头去排队。 　　晓虎嘟着嘴，不情不愿。 　　伊凡抬起伸在桌子底下的脚，朝他屁股蛋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脸上还是笑盈盈的，“晓虎，陪爷爷过去排队吧。” 　　晓虎气哼哼地看了他姐一眼，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人在屋檐下，现在吃的用的都是人家给的，也不敢反抗啊。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爷爷，排队就排队，我们也不敢说，谁让人家会做饼你又不会呢。” 　　白建华的儿子自从饮食开始恢复以后，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今天跟着爸爸妈妈来小吃铺吃早点，气色看起来就好了很多。 　　本来大家还挺不待见白建华一家的，特别是熊老师和宋洁净，每次见到他都要奚落两句。 　　这天天见面，该出的气也出得差不多了，大家也就当他们一家是透明人，除了没什么人搭理他们，其余的也都和普通食客一个样。 　　卖完最后一碗羊杂汤，江萍找了个托盘去收拾桌面，刚收到白建华隔壁的一桌的时候，天蓝色格子的围裙兜里手机响了起来。 　　江萍接起来，叫了一声，“张老师...” 　　听筒放在耳边，她的脸色却越来越白，拖着碗筷的托盘哗啦一声掉到地上，摔了一地的狼藉。 　　伊凡听到响声，从厨房里跑出来。 　　江萍脸色惨白地对伊凡说，“白雪出事了，说是滑雪的时候摔了，现在人还在抢救。” 　　“你别急。”伊凡出声安慰，却觉得自己的声音也是颤抖的，“老师是让您过去吗？” 　　“嗯。”江萍拼命地告诉自己稳住，稳住，白雪还等着她过去。 　　“你快回家收拾一下，我给你订机票。” 　　“好！”江萍握了握伊凡的手，伊凡感觉到她手心里冷沁沁的汗。 　　白建华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了江萍面前，他脸上焦急的神色也不像是装的，他拦住江萍，“我和你一起去，白雪也是我女儿。” 　　江萍大力推开白建华，她现在极度焦虑，力气也大得不受控制，那么清瘦的一个人，一把就把白建华推翻在地。 　　“你给我滚！”江萍厉声道，“白雪早就当她爹死了，你这会儿别突然诈尸吓到孩子。” 　　扔下这句话，江萍夺门而出。 　　今天到白雪那边的机票全都售空了，食客们围着伊凡，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 　　宋洁净说，“要不坐动车吧。” 　　曲老师也抱着手机在查票，“动车还得中转，两趟列车之间的时间也衔接不上，不如先安抚一下江老板，订明天的航班过去。” 　　这时候，方老头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是我，你向机场那边申请一下航线和机长，今天下午我要飞一趟哈尔滨。” 　　“...” 　　他这句话一出口，小小的饭馆里鸦雀无声。 　　半晌，宋洁净默默地问了一句，“请问...是私人飞机吗？” 　　方老头点点头，深藏功与名。 　　宋洁净，卧槽... 　　伊凡把方老头请出小吃铺，俩人在廊下站定。 　　她的个头只到方老头的肩膀，抬起头请求道，“方爷爷，您可以陪江阿姨去过一趟吗？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我怕她一个人应付不来。” 　　“我回去收拾收拾。”方老头说完话，抬腿就往外走。 　　晓虎哒哒哒地追上去，抱着方老头的大腿不撒手，“爷爷，我也要去。” 　　伊凡薅住晓虎羽绒服上的绒毛把他揪回来，“爷爷和江阿姨是去办事，你别添乱。” 　　江萍和方老头在下午七点多的时候到了哈尔滨，落地后江萍就给伊凡发了消息报平安。 　　伊凡正给食客打包红烧排骨套饭，听到手机响了一声，她把打包好的饭菜递给食客，掏出手机看了消息。 　　后面还有人排着队，伊凡快速地回过去一条消息，“到了医院什么情况再和我联系。” 　　手机仍回口袋里，她抬头一看，开放式厨房的玻璃窗口处，站着的人是杜阳和禾光。 　　俩人点了红烧排骨套饭，伊凡把饭递给杜阳，冲他笑笑，“现在还有点忙，你们吃完等等我，库房的事我问好了，但有点复杂，一会儿说。” 　　杜阳端起排骨环伺一圈，店里的桌前都坐了人，他只好和禾光在院子里的卡座上吃，还好院里陇着火塘，并不会冷。 　　禾光在卡座上坐下，便迫不及待地捞起一块排骨咬了下去，她的性格跟个小孩子似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昨天还因为店铺出事要死要活，今天吃一块软嫩香酥的排骨，心情又好了起来。 　　晓虎嘟着嘴，气呼呼的，抬起小短腿一下下地踢着面前的火盆。 　　杜阳用勺子把红烧排骨的肉汁舀起来浇到米饭上，他把肉汁和米饭拌匀，冲晓虎抬了抬下巴，“晓虎，怎么不开心？” 　　“不要你管！” 　　“哟，这倒霉孩子脾气还不小。”禾光抬着眼皮看了一眼，打趣道。 　　“哼！”晓虎收回小短腿，小胳膊撑着膝盖站起身来，“你们还是管好寄几的事吧你们。” 　　他走回店里，隔着厨房的玻璃对伊凡喊道，“我要排骨饭。” 　　伊凡低头一看，排骨饭就剩两三块排骨和一些汤汁，她盛了一碗米饭，上面浇上肉汤和排骨，再切了个溏心卤蛋放进去。 　　“喏，给你，排骨米饭。” 　　晓虎抱着胳膊，斜着大眼睛看她，“没有豆腐，我要豆腐！” 　　“你不想吃就算了，我从来不勉强小朋友吃饭。”伊凡说着，作势要收回端着小碗的胳膊。 　　晓虎踮起脚尖，一把抢过饭碗，鼻子里又重重地哼了一声，“哼！” 　　嘴巴噘得能挂一个油瓶。 　　炖红烧排骨的砂锅见了底，今天的经营终于告一段落。 　　伊凡捧了一杯茉莉花茶，在院子里的软垫上坐下，她和杜阳他们说了门面的事，也说了自己的建议，“如果要租这个店铺做仓库的话，还不如装修一下直接开起来。” 　　杜阳沉默了半天。 　　伊凡又说，“如果是钱的事情，我可以先借你们，你们回去商量一下，看房租加装修要多少钱。” 　　“不是，不是钱。”杜阳摇了摇头，然后勉强地对伊凡笑了笑，“我们回家再商量，麻烦你了，伊凡。” 　　“没事，都是邻居嘛。”伊凡把宋洁净的微信推给杜阳，“要租的话你可以直接加这个微信，这是学校后勤部的宋老师。” 　　送走禾光和杜阳，店里还有一堆收尾工作要做，收拾完狼藉的杯盘，火盆里的炭火都只剩下一点火星了。 　　伊凡牵起晓虎回去，一路上都在盘算着明天的工作。 　　食材要提前打电话定，羊杂汤、小米粥明天一早就得先炖上，冰煮羊的冰好像快没了，明天一早得先联系人送水... 　　江萍突然一走，伊凡觉得自己像是损失了一支队伍。 　　回到家里，晓虎又不肯洗澡，叫闹着满院子跑，伊凡和他周旋了半天，终于把他骗进浴缸。 　　伊凡拿了一片白雪的玫瑰泡泡浴珠扔进水池里，浴珠遇水后噼噼啪啪地爆出很多细小的玫瑰色泡沫，晓虎忙着玩泡泡，终于消停了一点。 　　她一回头，看到可怜扒拉地蹲在门口的大金毛，伊凡朝它扯出一抹疲惫的笑意，“大康，今天吃狗粮好不好？我没力气做饭了。” 　　大康好像是听懂了，摇着尾巴走上前，在伊凡的脸颊边蹭了几下。 　　...... 　　晓虎在浴缸里玩着玩着就困了，眼皮耷拉着，一颗大头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伊凡赶紧把他捞出来，用莲蓬冲干净晓虎身上的泡沫，再把浓密的锅盖头吹干，晓虎已经靠在他的怀里昏睡过去了。 　　给晓虎盖好毯子，把台灯的灯光调暗一点，她才在阴影里坐下，获得了片刻的安静。 　　大宅院里安静极了，现在又是冬天，连蝉鸣蛙叫都听不见，耳边只有晓虎浅浅的呼吸声。 　　骤然响起的微信声音吓得伊凡一个激灵，以为是江萍发过来的消息，她赶忙拿起手机，却看到是一个陌生人的添加请求。 　　“小能猫”的好友请求。 　　...？ 　　伊凡点进去看了看，这个“小能猫”头像就是一个逗号，直到看到朋友圈分享的一些儿童成长教育的案例，她这才想起昨晚填写的那个申请。 　　好友通过以后，对方很快发过来一条消息。 　　小能猫，“伊小姐你好，我是苗苗计划的育儿心理师小能猫老师，没有打扰您休息吧？” 　　伊凡昨天就看到网站上的公告，苗苗计划是公益性质的一对一育儿心理辅导，在线的心理咨询老师都是兼职，所以一般会在下班时间联系。 　　她发过去一个笑脸，“我还没有休息，您好。” 　　小能猫，“我看到您填写的基本资料，您本人才19岁，是伊晓虎的姐姐，冒昧地问一下，他的爸爸妈妈呢？无意冒犯，但这对我的工作开展非常重要。” 　　伊凡，“他没有爸爸妈妈，妈妈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爸爸现在生着重病，没有办法抚养他。” 　　那边沉默了很久，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小能猫，“那你是主动选择照顾弟弟呢，还是迫于现实不得不照顾他？” 　　伊凡，“主动的。”还不是馋人家身上那点功德。 　　他们聊了挺长时间，伊凡给小能猫交代清楚现在姐弟俩的情况，又把晓虎最近的一些叛逆症状都说清楚。 　　小能猫，“好的，您的情况我都清楚了，我先制定一下相应的辅导计划，下次再聊。笑脸！” 　　伊凡不由得笑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打笑脸，就真的是写“笑脸”两个字的。 　　和小能猫聊完以后，再看时间，不知不觉都是半夜11点多了，江萍那边还是没消息，伊凡的心又悬了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江萍打过去一个电话，等待电话接听的过程中，伊凡能听到自己的心扑通跳得厉害。 　　过了好久江萍才接起电话，她的声音透着疲惫。 　　“小凡啊，白雪现在还在手术室，现在确诊的是脑震荡和右腿大腿骨骨折，其它的得等检查结果出来。” 　　伊凡又问，“那现在动的是骨折手术？” 　　“嗯嗯，是的，我这一天心里乱得很，忘记给你打电话了，你担心坏了吧？” 　　“你们晚上休息的地方安排好了吗？” 　　江萍捂着听筒，“安排好了，方老头让人定了医院旁边的一个五星级酒店，一晚上要五千多，两间房就是小一万了，我劝他住便宜点的，他说住不惯。” 　　伊凡想起方老头臭屁兮兮，嫌东嫌西的模样，不由得勾起嘴角，“他愿意住你就住被呗，方老头买单。” 　　“那可不行，人家大老远来帮忙，哪还能让他出钱啊？” 　　“那您要算得这么清楚，私人飞机的钱您也一起付了呗...” 　　江萍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伊凡好笑地挂了电话。 　　这几个人，才离开，就开始想他们了。 　　早上起了个大早，和晓虎斗智斗勇半天，终于帮他洗漱好，金毛自己在家太孤单，便拖家带口地一起带到了小吃铺。 　　天还没亮，小巷子里的路灯装修的时候换了一盏琉璃灯，影影绰绰的灯光下能看到小吃店门口站着几个人。 　　伊凡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么早肯定不会是食客，该不会遇到醉汉了吧？ 　　她大脑里头脑风暴，如果真是醉酒的，闹气事来大金毛顶不顶用的？ 　　正在心思千回百转的时候，对方倒是先叫了她一声，“伊凡，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往前走几步，问道，“江源，你怎么来了？” 　　“昨晚上我姐一大晚上给我打电话，说是你这边肯定忙不开，我带两个师傅来帮你。” 　　借着昏黄的灯光，伊凡看清楚和江源站在一起的两个人，正是养殖场食堂里的那个圆脸师傅，和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女帮厨。 　　几个人进了小吃铺，伊凡问道，“你把师傅都带过来了，养殖场职工怎么吃饭？” 　　“不碍事。”江源摆摆手，“养殖场都是自家人，随便对付两天没问题的。” 　　江源交代好事情，转身就要走。 　　伊凡喊住他，“哎，你多等一会儿，吃了早餐再走吧。” 　　想起伊凡做的那顿冰煮羊，那软滑的口感，和那带着冷冽香气的羊肉，江源的口腔里就开始疯狂地分泌唾液。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犹豫半晌，还是遗憾地说，“今天和人约好了要签一个供应合同，我...没时间了。” 　　伊凡这才看到江源藏青色的羽绒服里穿的是一身麻灰色的西服，西服笔挺，头发也打理过，透着几分商人的精致讲究。 　　“那你快去忙吧，谢谢你，帮了我的大忙。” 　　江源脸一红，恍恍惚惚地转身走了，刚走到院子里，看到和晓虎疯跑的大金毛，他脚步一顿，又折了回去。 　　隔着厨房的玻璃对伊凡说，“伊凡，大狗我带到养殖场去吧，你一个人又要看娃又要看狗，忙不过来。” 　　伊凡正往和面盆里加水，闻言，抬起头想了想，“算了，大狗还是留下吧，昨天方老头走晓虎就闹了一场，今天大狗再走了，这熊孩子估计得把家拆了。” 　　江源笑着摇摇头，这下是真走了。 　　江源带来的两个帮手平时都是做惯了厨房的活计的，伊凡只需要指点几下，这边的事情很快也就上手了。 　　那圆脸师傅今天就是抱着学冰煮羊的目的来的，伊凡切羊肉的时候，他眼睛都不眨地盯着。 　　那稀疏平常的刀，在伊凡的手里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指哪里切哪里，小麻将块般的羊肉就跟尺子比着切出来的一般大小。 　　伊凡见他看，就对他解释，“肉块得尽可能切到一般大，这样羊肉在炖煮的过程中才会受热均匀，每一块的口感都一致。” 　　圆脸师傅连连点头。 　　伊凡把刀递给他，“您来试试。” 　　那师傅也是有十几年的后厨经验了，可现在握着刀，他却迟迟下不了手，感觉有几分在专家面前卖弄的窘迫。 　　“试一下。”伊凡鼓励道，“切不好也没关系，我还能修改回来。” 　　圆脸师傅稳定一下情绪，心想不要在小姑娘面前露怯，硬着头皮下了刀。 　　“不对。”伊凡摇摇头，“用直刀切，您之前可能是切惯斜刀，习惯性动作就出来了，切这个羊肉，刀一定要直，从下刀到收刀不能有丝毫偏差。” 　　在伊凡的指点下，圆脸师傅的刀工肉眼可见地有了很大的提升，他越切越上瘾，“小老板，让我把羊排也切了吧。” 　　“好。”伊凡笑着叮嘱他，“羊排一刀下去，斩不断的地方不要反复下刀，用掌心敲击刀背将肉斩断，这样炖出来的汤里才不会留骨头渣子。” 　　感觉到厨房外面有人，伊凡一抬头，看到宋洁净正趴在窗户上往里瞧。 　　她笑着招呼，“今天怎么这么早？昨晚又打游戏了？” 　　“没有。”宋洁净摇摇头，“我是特意过来帮忙的，昨天江老板不是走了嘛，我担心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伊凡从厨房走出来，倚在门框边说，“谢谢你啊，本来确实是忙不过来的，但朋友们过来帮忙了。” 　　“那就好。”宋洁净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厨房的事我也不在行，我原想着过来带小孩，所以还专门带了几本故事绘本呢。” 　　“绘本？”伊凡一抬眉毛。 　　“对。”宋洁净从书包里掏出一摞书本来，上面画着鲜艳可爱的彩绘图案，每一本都是一个故事。 　　伊凡捡起一本翻了几页，是讲一个小兔子去探险的故事，图文并茂，连她都觉得挺有意思。 　　“书挺好的。”伊凡笑着问，“多少钱？我给你。” 　　宋洁净瞪着眼睛，一脸你瞧不起谁的表情，“我给我们弟弟买点礼物还要什么钱...你可以拿食物换啊，什么肉饼啊，羊肉汤啊，红烧排骨啊，哎呀，不行了，我要流口水了。” 　　“好。”伊凡笑着问，“早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两个门钉肉饼，一个溏心卤蛋，一份口水鸡，一碗小米粥，红烧排骨现在有吗？” 　　“红烧排骨和口水鸡都没有，这两个挪到中午卖了。” 　　“啊~~~难得老板请客，居然吃不到大菜。” 　　“中午还请你。”伊凡笑着进了厨房，探身过去看了看圆脸师傅切的羊肉，果然是专业训练过的，随便点拨两句，切出来的羊肉便像模像样了。 　　取一个面芥子，用擀面杖擀到薄薄的一张，舀一大勺肉馅包进去，随着她的动作，案板上出现了一排整齐划一的肉墩。 　　感觉到旁边圆脸师傅投来的目光。 　　伊凡笑着解释道，“这叫门钉肉饼，牛肉做馅...” 　　院子里，帮厨生起了火盆，火星徐徐上升到天际，又消失在深蓝色的天空中。 　　宋洁净在软垫上坐下，招呼晓虎，“过来，姐姐给你读绘本。” 　　“绘本是什么？”晓虎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身边，“是这些书吗？” 　　“对呀，你想听吗？” 　　晓虎看看宋洁净手里的绘本，封面上画着一个娘里娘气的兔子，他骄傲地抬起小下巴，“我们男子汉不看这些，你会不会讲孙悟空大闹天宫？” 第33章 桂花糕 白雪到底什么背景？ 　　在小吃铺忙碌的间隙, 伊凡抽空出去院子里看了看。 　　晓虎一本正经地坐在软垫上，垮着一张小胖脸，义正言辞地纠正宋洁净，“孙悟空大闹天宫不是因为调皮, 你不会讲故事。” 　　“哦？那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不让他参加蟠桃盛会！” 　　“哦, 对！”宋洁净抱歉地笑笑, “我忘记这一出了...” 　　伊凡笑了一下，随即听到圆脸师傅的声音, “小老板，羊杂汤里的白胡椒粉您来看看这么放成不。” 　　她转身走进厨房，继续忙碌起来。 　　过了早上饭点, 江萍的电话打了过来, “小凡，白雪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除了骨折，其余的没什么事，我们明天就准备回来了。” 　　伊凡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需要多休息几天吗？” 　　“我不在这边休息，我要坐私人飞机, 要回家吃小凡姐姐做的病号饭...” 　　电话里传来白雪叽里呱啦的叫嚷, 还是那个中气十足的少女。 　　想是没什么大事了，伊凡放下心来，又叮嘱了几句后挂了电话。 　　厨房里多了一个人效率快多了，事情忙得差不多，伊凡在橱柜里翻出几个红薯来，招呼着大家, “来院子里烤红薯吃。” 　　扒开炉灰，把红薯埋进去，上边再盖上燃到一半的木炭。 　　火塘里的烤红薯缓慢地释放着香甜的气息，伊凡捧了杯茉莉花茶靠在软垫上小口嘬着。 　　宋洁净讲了半天故事也累了，自己倒了一杯茶，嘴里嘟囔着，“你老人家倒是做点点心啊，喝茶不就点心，总觉得少点什么。” 　　炭火烤得双脚暖呼呼的，伊凡舒服得眯起眼睛，“春饼、夏糕、秋酥、冬糖，是该吃点甜的了，做点桂花糕好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宋洁净，“哎，宋老师，阳光甜品要不要租隔壁的铺子的？” 　　“不知道。”宋洁净咕咚咽下一口热茶，茉莉花的香味氤氲在唇间，她抿了抿唇，“那个男生之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问了问租金以后就说再考虑一下。” 　　杜阳和禾光租住在离小吃街不远的一栋高层公寓里，这几天店铺也开不成，禾光天天在家睡觉打游戏，把一摊子破事一股脑地丢给杜阳。 　　店铺出事的当天晚上，杜阳便把甜品店的家具和设备挂到了咸鱼上，今天有一个出价的，原价差不多一万块的保鲜柜，对方就出八百。 　　杜阳气得关掉电脑。 　　禾光已经窸窸窣窣地起床了，她蓬着一头乱发，去卫生间洗漱好，出来就坐到书桌旁开始化妆。 　　“你要出门？”杜阳问。 　　“嗯呐，姐妹约我去逛街。” 　　杜阳有点无力，“开甜品店不是你的梦想吗？现在梦想都夭折了，你还有心情去逛街啊？” 　　禾光灿烂地一笑，“梦想夭折了，我不还有爱情嘛？有情饮水饱！” 　　“我走了啊，宝贝！”禾光在杜阳脸上捏了一下，“晚上回来我们还上伊凡家去吃红烧排骨啊，我这几天吃排骨有瘾。” 　　禾光走了以后，杜阳一直怔怔的。 　　他细细回想了一下这几年的生活，他大学开始就在外面接插画的活儿，现在在业内也算有点小名气，和几位大V都有过合作。 　　这几年他一边工作一边赚钱，存下来差不多三十万，全部折在之前的甜品店里了。 　　禾光说她最大的梦想是开一家甜品店，毕业后能为禾光开一家甜品店，杜阳便觉得所有的努力都有了意义。 　　可甜品店出事以后，第一天禾光还哭过几次，之后便当没这件事情似的，该玩就玩，该睡就睡，曾经对于梦想的美好希翼都跟说着玩似的。 　　明明自己可以专心做喜欢的事，看书、画画、旅游、发呆...可现在却被一家横空出现的甜品店完全打乱了节奏，他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杜阳在工作台前边坐了很久，天色逐渐暗下去，窗户外燃起万家灯火。 　　他接到禾光的电话，“我和姐妹在外面吃海底捞了，一会儿去玩剧本杀，你来不来？” 　　“你们玩吧。”杜阳收拾起情绪，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颈，出门朝小吃街走去。 　　伊凡正在蒸米糕，粳米和粳米按照一比一的比例配好。 　　她不太喜欢吃太糯的米糕，相反喜欢那种有点糯唧唧，但又带着颗粒感的纯粹米香，所以就用了一比一的比例。 　　曼城有个二手市场，市场里经常能淘到一些老东西，伊凡前几天淘了一个小石磨，这下正好派上用场。 　　米粒通过石磨的碾压，激发出最纯粹的米香味，传统做法的美食，倾注了时间、精力，甚至还有厨师的情感，出来的香味是浓郁而动人的。 　　现在大家大多用研磨机，但这种运用现代机器高效率加工出来的食物，香味就会缺失很多。 　　研磨好的米粉里加入适量的糖粉拌匀后，再用漉网反复过滤两次，直到盆里的米粉用手捏起来能成一个细腻的团子，轻轻一碰随即就会散开，米粉就好了。 　　做好的米粉，填进木质模具里上锅蒸着。 　　宋洁净和晓虎盘腿坐在软垫上，掐着时间等着吃桂花糕。 　　现在是冬季，按说已经过了桂花常开的金秋时节，但曼城地处南方，哪怕冬天，也有许多香气馥郁的四季桂。 　　同城买来老月桂和金满堂桂两种桂花，在清水里淘洗干净，晾干水分后，放入山泉水里，加老冰糖慢慢熬制。 　　等糖水变得粘稠的时候，桂花馥郁清香的独特香气便飘满了小厨房。 　　宋洁净探头进来闻了闻，芳香中带着一丝丝甜味，幽幽的桂花香气直沁心脾，仿佛怎么都闻不够似的。 　　杜阳走进小吃铺的院门，那浓郁的幽香一阵阵钻进鼻腔，清爽甜蜜，他不由得快步走进店里，一眼便看到伊凡手里端着的一张小碟子。 　　碟子是青花瓷的白瓷盘，瓷盘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六个洁白如玉的米糕，米糕方方正正，正中点缀一抹晶莹的桂花糖。 　　桂花糕很漂亮，好似颤巍巍的一块白玉。 　　伊凡见到是他，捧着桂花糕盈盈地笑了，“杜阳来了？今天的红烧排骨卖光了，正好来试试这刚出锅的桂花糕。” 　　桂花糕便不配茉莉花茶了，两种花香都是好的，但若是混在一起食用，便是各自抢了风头。 　　吃桂花糕，伊凡配的是乌龙茶。 　　乌龙茶回味甘鲜，还能消食解腻，最重要是茶香纯粹，和桂花的香气相辅相成，吃在嘴里便是人间绝味。 　　晚上吃的是红烧排骨，现在喝乌龙茶解腻最好。 　　几人在火塘边的软垫上坐下，伊凡用粗陶的杯子各自泡了一杯乌龙茶，每人面前一个小碟子，各摆一块桂花糕。 　　桂花糕是方方正正的款式，正面映着“福禄寿喜”的图样，晶莹的桂花糖点缀在莹白的米糕上，一时间，大家都有些舍不得下口。 　　特别是学美术出身的杜阳，总是怕自己的鲁莽破坏了这桂花糕的美。 　　伊凡招呼大家，“都别客气，尝一尝味道。” 　　圆脸师傅学厨十余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桂花糕，还没吃进嘴里，那桂花的清香就把人迷得神魂颠倒。 　　再咬一口米糕，米香浓郁，口感软糯却不粘牙，桂花的香味丝丝缕缕地在唇间缠绵。 　　米香裹着桂花香，香糯里又带着丝丝的甜蜜，简直像是把世间最美好的事物都融化在口中了。 　　杜阳在吃桂花糕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起“山寺月中寻桂子”这句诗来，这怕就是传说中能吃出意境来的高级料理吧。 　　一人一块桂花糕吃完，伊凡却不再让他们多吃，“入夜了，桂花糕里加了糯米，吃多了不好消化。” 　　宋洁净举手道，“我是钢铁胃，不必怜惜我，请用剩下的桂花糕来尽情地蹂·躏我吧！” 　　“我给你打包。”伊凡笑着说，“你带回去给伯父伯母尝一下。” 　　说完又问杜阳，“禾光没来，要不要给她打包一份？” 　　杜阳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愁色，随即很快恢复平静，“她和闺蜜逛街去了，正好宋老师也在，我想看看隔壁铺子的格局。” 　　宋洁净仿佛被桂花糕吃醉了似的，脸颊上飞起两抹酡红，傻乎乎地笑着，杜阳和她说话，她都没听到。 　　杜阳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不由得加大一点音量，“宋老师？” 　　“啊？吃什么？”宋洁净一回神，还以为是又招呼她吃什么好东西了。 　　围着火塘的众人全笑了，宋洁净吐吐舌头，“人间大事，吃喝二字，你们怎么都活不明白呢？” 　　伊凡好笑地看她一眼，“我看你是肚里满满，脑袋空空。正好我们家白雪要回来了，你们俩就红尘作伴，吃得白白胖胖吧。” 　　白雪这一跤摔得，那可是在学校出了大名。 　　不但是坐私人飞机回去，方老头还天价请了当地的一个著名的全科医生全程陪护。 　　现在别说学生了，连老师们私底下都说，“这个白雪，到底是个什么背景？” 　　白雪班主任答，“是啊，这孩子平时也太低调了，家庭住址填的还是城中村，要不是这次出事，我还真不知道她家背景这么硬。” 　　“现在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很低调的，你看那些社会新闻上，多少绑·架案件呢...” 　　白雪的同桌此时正一脸迷茫地45度角仰望天空，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和他同学十几年的好基友，前几天俩人还一起扒明星们的瓜吃，没曾想，年度大瓜就在自己身边。 　　上了私人飞机，白雪瘸着一只腿，这里摸摸，那边看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江萍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回头瞪她一眼，表情一脸凝重，“白雪，你没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 第34章 桂花糕2 晓虎长在方老头身上了 　　白雪她们是半夜11点多到的曼城, 江源开车去机场接人，回到家里的时候都12点多了。 　　晓虎知道家里人要回来了，困得一颗大头都开始小鸡啄米了，还是坚持不肯去睡觉, 用意志力支撑着自己的脑袋。 　　伊凡想着大家晚上估计都饿了, 又想起江萍之前提过白雪喜欢吃面条, 便揉好面团，开始做拉面。 　　面团先是搓成一根长条, 双手抓住面团的两端，纤细的手臂迅速张开又合起，面团逐渐变细长, 面条也从两根变成四根。 　　随着胳膊快速张合, 面条的数量越来越多，最后变成极细极细的银丝般的面条。 　　晓虎张了张嘴, 瞌睡都惊醒了，他懵懵懂懂地自言自语，“感觉像是用了一个魔法” 　　面条做好便开始做汤头, 宵夜吃点清淡的好消化，那就做鸡汤虾仁汤头。 　　她汆了两个西红柿，一把菠菜, 上了浆的大虾仁往油锅里一滑, 取出来后加鸡汤炖上。 　　汤头红绿相间，虾仁的鲜脆和鸡汤的鲜香氤氲在厨房里，伊凡扭头对晓虎说，“你给方爷爷打个电话看看他们到哪里了。” 　　晓虎得令，刚把电话手表举到面前，就听到院门那边“吱呀”一响。 　　伊凡笑着说, “不用打了，人来了！” 　　话音刚落，她便往烧着开水的砂锅里下入一把细面，极细的面条在水中丝丝荡开，像是散开的白菊。 　　白雪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人坐在轮椅里，江萍和方老头走在前边，江源推着轮椅走在后面。 　　伊凡探头笑道，“回来了？洗手吃面，鸡汤鲜虾面。” 　　在听到“鸡汤鲜虾面”五个字的瞬间，几个人齐齐咽下口水。 　　面条出锅，白瓷碗里半碗银丝般的细面，清澈的鸡汤里散落着碧绿的菠菜、红彤彤的番茄，和莹白的虾仁。 　　白雪早就忍不住了，离开家这段时间，最想念的居然不是妈妈，而是小凡姐做的饭菜。 　　她一边骂自己简直丧尽天良，一边心里安慰道，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吸溜吃下去一口面条，极细的面条十分入味，把鸡汤的鲜香，虾仁的鲜甜全都吸进面条里去，光吃面就已经鲜得不像话了。 　　再嚼一个虾仁，又嫩又脆，带着新鲜虾仁特有的鲜甜感，吃到嘴里，连舌尖都在跳舞。 　　面条吃得差不多了，江萍咳嗽两声，“大家也都吃好了，我说件事哈。” 　　晓虎立刻虎躯一震，每次他挨批评之前，他姐的开场白就是这样，“晓虎，我说件事哈..” 　　又听到江萍说，“主要是白雪的事。” 　　晓虎放下心来，端起鸡汤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鲜得吊起两条小眉毛。 　　白雪看看伊凡，一脸心虚的模样。 　　伊凡用唇语问，“怎么了？” 　　白雪刚要答，江萍又咳嗽了两声，“别跟你小凡姐打暗语，我问你们，你们三个是不是都给她钱了？” 　　伊凡看看方老头，又扭头看看江源，三个人都有些心虚地不敢接话。 　　“看你们给她惯得，你们知道吗？她掏腰包请班上十几个同学滑雪，瞒着老师偷偷跑出去的，还好别的同学没出什么事，要不就闯了大祸了。” 　　伊凡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白雪一眼。 　　江萍接着说，“你们就惯吧，我听方老头说是给了她一万，你们俩给了多少？” 　　江源小声说，“我就给了五百，这不是想着孩子在外面买点好吃的么。” 　　白雪蓦地瞪大眼睛，青天白日的，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伊凡一看白雪那副模样，便知道江源一定放水了，便也笑盈盈地说，“江阿姨，我也只给了三百块，怕她身上没钱，在外面不方便，三百块钱嘛，随便吃一顿肯德基就没了，请同学滑雪的钱肯定不是我给的。” 　　白雪，“...？”见鬼了！我怎么记着这俩人是一人给了五千的？ 　　听到给的数目不多，江萍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过头，语重心长地对方老头说，“方叔叔，我知道您是心疼孩子，可小孩子嘛，不要给她那么多钱，会把她惯坏的。” 　　方老头站起身，阴沉沉地看了江萍一眼，语气十分不屑，拔高了声调，“一万块也叫钱？” 　　大光头摔门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晓虎都快睡着了，听到这句话蓦地惊醒，跳下宝宝椅，对着走远的小老头喊，“爷爷，也给我一万嘛，洒洒水啦！” 　　伊凡一脚踹在他肉乎乎的屁股蛋上，“回屋睡觉。” 　　杜阳带着几块桂花糕回了公寓，禾光已经回来了，卸了妆正对着梳妆镜贴面膜。 　　她回头看一眼，嘴都张不开，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回来了？你上伊凡家吃饭去了？咦...什么味道？” 　　“哦，桂花糕。”杜阳把桂花糕放到玄关的鞋柜上，弯腰去找拖鞋。 　　禾光把面膜上的小气泡抹平，“怎么突然想起吃桂花糕了？闻起来倒是蛮香的。” 　　“伊凡做的，给你带了几块回来。”他想了想，学着伊凡的话说道，“桂花糕里掺了糯米，不容易消化，晚上少吃点。” 　　禾光摆摆手，“我不爱吃中式糕点，太清淡了，又有点硬。” 　　“那我吃了吧？”杜阳问。 　　“嗯。”禾光答应一声，又继续捣鼓她的面膜。 　　等禾光贴好面膜回到沙发旁的时候，杜阳刚洗完手，正拿起那白玉一般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掰开。 　　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中似乎有细碎的小气泡炸裂的声音，桂花糕馥郁的香气悠悠地飘过来。 　　禾光咽了咽口水，觉得这块桂花糕看起来好像不错。 　　杜阳一块接着一块地吃，早就把伊凡嘱咐的晚上要少吃的话抛之脑后，杜阳心想，年轻人嘛，啤酒小龙虾都不在话下，两三块桂花糕谁怕过？ 　　禾光早就看馋了，在打包盒里只剩下最后一块桂花糕的时候，她伸手按住杜阳的手背，“这...桂花糕...吃多了不消化。让我来吧！” 　　她今天晚上和闺蜜吃的是火锅，麻辣锅味道重，吃完以后胃里一直有一点点烧心，可一口软绵绵的桂花糕下肚，却觉得胃里立刻就被这块香软的糕点熨帖了。 　　桂花糖带着一丝冷香，清甜之中带着桂花的馥郁香气，而米糕绵软，吃在嘴里仿佛有一种云朵的触感。 　　禾光惊诧，“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桂花糕？简直是颠覆了我对传统糕点的印象，这真是伊凡做的？她不是卖小吃的嘛，怎么还会做糕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禾光一脸天真的傻样杜阳突然就有点生气，他心直口快地怼了一句，“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 　　禾光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杜阳，你生气了？是因为我做不了伊凡那么美味的糕点你就生气了吗？” 　　杜阳稍微冷静下来，“不是的。” 　　禾光的眼圈开始泛红。 　　杜阳叹了口气，“禾光，我和你商量一件事，我打算把伊凡隔壁的那间店铺盘下来。” 　　“好啊。”禾光点点头，“那我们就可以继续开甜品店了。” 　　“不开甜品店。”杜阳说，“那间店铺我想用来做我的工作室，你如果想开甜品店，那么你要先把技能学好，不能再像过家家一样了，等你的手艺练好了，我还会再帮你开甜品店的，但现在肯定不行。” 　　看到禾光怔怔的，杜阳又有些心疼。 　　走过去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禾光，爱你不等于纵容你，我再也不能违心地夸你了，你做的甜品真的...很不好，这样的甜品是没有市场的。” 　　后来又聊了什么杜阳都不太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劝禾光先去找一份工作，踏踏实实地学习技能，禾光泪眼朦胧地说，“我又不想离开你。” 　　禾光带着一脸泪痕睡着了，杜阳翻身起床。 　　他悄声走到小阳台上，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暗夜里，禾光的睫毛在小夜灯下微微颤抖着，她听见杜阳轻声说，“妈，我想管你借点钱。” 　　“不是，就是人家拖了我的稿费，等稿费发了我就还给你，真的，没事，禾光也没事，都挺好的！” 　　禾光从小没有爸爸，潜意识中便把杜阳当成了自己的倚靠。 　　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杜阳也不过才22岁，也还只是一个青葱的少年人。 　　自从方老头回来后，晓虎和大金毛一左一右就跟长在他身上似的，连方老头上个厕所，晓虎都带着金毛虎在门口盯着，整得方老头压力山大。 　　伊凡叫了晓虎好几次，“晓虎，回屋睡觉，你不是困了么？” 　　晓虎长在方老头身上不肯下来，“我晚上要和爷爷睡。” 　　方老头低头看看长在自己腿上的小团子，黑着一张脸问道，“你晚上会不会打呼噜。” 　　“保证不会。”晓虎眼里燃起希望之光，一脸谄媚地瞅着方老头笑。 　　伊凡悠悠补刀，“不会打呼噜，但会尿床和放屁，还说梦话，和...磨牙。” 　　晓虎，“...？”塑料姐弟情。 　　方老头是一个极其重视睡眠的人，听完伊凡的话后，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晓虎，“我倒不是嫌弃你，但是小孩子要独立。” 　　说完不给晓虎墨迹的时间，快速离开案发现场。步伐矫健，速度之快，丝毫不像个60多岁的老年人。 　　晓虎垮着张小胖脸，气呼呼起回到自己屋里，躺在床上盖好小被子，没两分钟就把自己给气睡着了。 　　均匀地打起了小呼噜... 　　伊凡刚在他身侧躺下，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是小能猫发过来的。 　　小能猫，“伊凡你好，我想问一下晓虎有没有出现过度依赖某一个人的现象？” 第35章 桂花糕3 家人们帮帮晓虎吧 　　根据小能猫老师的分析, 晓虎的最大问题还是缺乏安全感。 　　在他的原生家庭里，父亲和母亲都是缺失的角色。 　　母亲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而父亲则终日忙于事业，疏于对孩子的陪伴, 这算他人生中第一次被遗·弃。 　　第二次被遗·弃是在他和伊凡被同父异母的哥哥伊非撵出家门, 他开始跟着伊凡颠沛流离的时候。 　　这两次经历给小小的晓虎带来了很深的伤害。 　　伊凡由于平时工作很忙, 陪伴晓虎的人绝大多数是方老头，所以他就开始极度依恋方老头, 他潜意识里认为方老头才是那个稳定的人。 　　伊凡问，“那他之前捏碎超市的方便面，舔蛋糕上的奶油, 咬人, 这些行为都是因为缺乏安全感吗？” 　　小能猫，“从心理学上来说, 孩子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很多时候都是希望得到家长的关注。” 　　伊凡，“那我应该怎么做？” 　　小能猫, “多花点时间陪伴他，给他足够多的安全感。教育方面要正向引导，在他做坏事博取关注的时候自动忽略, 而当他做对事情的时候就拼命夸奖他, 慢慢的性格就会改过来。” 　　伊凡向老师道了谢，看着聊天记录思考了半晌，把和老师的对话截屏发到“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 　　伊凡，“家人们，帮帮可怜的晓虎吧...” 　　白雪，“妈呀, 吓我一跳，不看内容我还以为晓虎上水滴筹了。” 　　江萍，“@白雪，你怎么还没睡觉？” 　　方老头，“嗯！” 　　白雪，“妈，我错了，我没有看小说，我马上就睡...” 　　伊凡，“从明天开始就按老师说的执行，做坏事就忽略，做了好事...都给我往死里夸！” 　　宋洁净昨晚回到家里恶补了一遍《西游记》，不但把大闹天宫整明白了，还记下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就为了今天能在晓虎面前嘚瑟一下。 　　宋爸爸半夜起夜，看到女儿捧着个本子，电视里播着《西游记》，宋洁净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好像是在记剧情。 　　宋洁净想到明天大战晓虎的模样，在电视屏幕的荧光下自信地笑了，阴深深的冷光照得她的笑容格外狰狞。 　　宋爸爸回到房间里，轻声叫醒老伴，低声问道，“女儿最近精神状况没出什么问题吧？” 　　今天一早，宋洁净起了个大早，满面春风地踩着轻快地小步伐往小吃店走去，在路过胖姐粥铺的时候却听到里边传来了争吵声。 　　听到声音有点熟悉，宋洁净探头往里边看了一眼，是学校中文系的同学徐晶晶，正在和粥铺的老板胖姐争吵呢。 　　徐晶晶指着面前的肉饼，情绪有些激动，“老板，你家的肉饼是馊的。” 　　“唉哟...”胖姐的嗓门很大，一口脆生生的北方口音，“你这小孩，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的？我这肉饼都是现做的，不能是你说的那样。” 　　“馊没馊你自己尝一下就知道了。”徐晶晶指着那肉饼，“这皮外边是热的，里边还是凉的，根本就是隔夜的肉饼，你还好意思说是现做的？” 　　胖姐一张胖脸上的小绿豆眼骨碌转了一下，挥了挥莲藕般的胖胳膊，“行了行了，你不就想吃顿霸王餐吗？这饼我不收你钱，你走吧，甭在我这闹事。” 　　宋洁净那可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格，人送外号师大鲁智深。 　　看到自己学校的学生被欺负，怎么可能不出手相助。 　　她走进店里，啪叽往桌上拍了10块钱，气势十足地对胖姐抬了抬下巴，“这饼我请客。” 　　“哟，这是师大的小宋老师吧？”胖姐笑得小绿豆眼眯成了一条缝，“老师觉悟就是高，学生你快吃吧，你们老师请客。” 　　“不！”宋洁净伸出食指，笃定地指着胖姐，“老板，这饼我请你吃。” 　　“这...”胖姐闻言，愣了半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颜色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可宋洁净根本不打算放过她，抬了抬眉毛，继续嚷嚷道，“怎么？你自己做的饼自己都不敢吃？” 　　店里三三两两坐了几个食客，门口也有不少路过的人，听到宋洁净的话都开始附和，“就是，自己做的饼自己都不敢吃，肯定有问题。” 　　胖姐实在是骑虎难下，胖手捏起那个硬得像块石板的饼，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自己做的饼肯定心里有数，这饼还真不是昨天卖剩下的。 　　这可是大前天剩下的饼... 　　肉馅有一股馊臭味，她想赶紧咽下去，无奈饼皮又太硬，必须得咀嚼，可嘴里越嚼，那股恶心的滋味就越上头。 　　她嚼着嚼着，吐了... 　　“怎么着？自己做的饼把自己吃吐了？”宋洁净笑着问，“你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吧？要不我们就打消协的电话，让卫生部门来教教你怎么做饼？” 　　“对，现在就打电话，绝对不能放过这样的黑心商家...” 　　“我就说这饼有问题，老板还不承认，这下脱不了干系了吧？” 　　大家越闹越凶，胖姐心里慌得一批。 　　此时人群中挤进来一个黑黑瘦瘦的中年男人，男人貌不惊人，但长得很精干，穿着也很讲究，小三角眼里全是精明。 　　中年男人叫老七，是胖姐的表弟，也是小吃街上七星麻辣烫的老板。 　　老七咳嗽几声，骚动的人群安静一些以后，他走到胖姐旁边，向大家鞠躬致歉，“店里出了这种事真是对不住各位，今天的单全部3倍返还给大家，我们承诺，立刻停业整改，到时候欢迎大家监督。” 　　今天店里加上徐晶晶，总共就4桌食客，其余3桌吃的是馄饨，那是提前包好冰冻在冰箱的，馄饨肉馅也没什么问题。 　　徐晶晶买的肉饼，吃了一口发现有问题就吐了，并没咽下去，所以这馊掉的肉饼没有给大家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老七见众人有些犹豫，便又补充道，“如果再有下次，要报警还是要赔偿任由大家处置，我们绝不姑息。但大家伙都是街坊领居，高抬贵手，饶我们这一次。” 　　老七的认错态度还算诚恳，胖姐粥铺开了很多年了，确实也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大家又骂了几句后便散了。 　　宋洁净叫住徐晶晶，“徐晶晶，你怎么还在这里吃肉饼啊？怎么不去食百味？” 　　“食百味？”徐晶晶一脸懵，“什么是食百味？” 　　她放寒假没回家是特意留在曼城打假期工的，接了两个高中生的语文家教，又在商场的临时柜台卖洗衣机，每天忙得跟个小陀螺似的，根本没留意到食百味小吃铺。 　　宋洁净嫣然一笑，“走，小书呆子，让老师来感化一下你！” 　　俩人顺着小吃街七拐八拐，徐晶晶心里的疑虑越来越深，但老师让她来的，她也不好多问什么。 　　从七星麻辣烫旁边的小巷子里转进去，里边豁然开朗，干净的青石板路悠悠地放着光，小巷子旁长满爬山虎的老墙上挂着一盏琉璃灯。 　　木栅栏围起的小院子里烧着一个红彤彤的火盆，隔着老远都觉得暖洋洋的。 　　也许是因为院子里烧着火盆的缘故，气温暖和了不少，地上青石板砖缝隙里长出了一些嫩绿的小草。 　　整个小吃铺虽然地方偏僻，但里边却是热热闹闹的，处处生机勃勃。 　　宋洁净轻车熟路地走进去，带着徐晶晶排在长队的末尾。 　　她指着墙上的电子菜单对徐晶晶介绍，“喏，早餐有羊杂汤和肉饼，肉饼有两种肉馅，猪肉的京东肉饼，牛肉的门钉肉饼。” 　　宋洁净很是大方，“你随便点，老师请客。” 　　“不不不。”徐晶晶连连摆手，“您今天帮了我，我请您吧。” 　　“我吃得多，你请我你不划算，还是我请你吧，像你们这种要减肥的小姑娘，一碗羊杂汤，一张肉饼就吃得饱饱的了，对了，今天有桂花糕，我们再一人来一个桂花糕。” 　　白雪腿脚不方便，江源还是让圆脸师傅继续留在小吃铺里帮忙，今天江萍也开始正式上班了，厨房里干活的人多，上菜就特别快。 　　宋洁净和徐晶晶很快拿到了菜。 　　徐晶晶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价格，羊杂汤18一碗，京东肉饼12一张，桂花糕4元一个，这份早餐一共花了34。 　　这要不是宋洁净请客，她还真吃不起这么贵的早餐，这一顿吃完，半天的兼职的钱都没有了。 　　宋洁净看出她的疑虑，笑着解释道，“这是老师请你，特意点的加强版，你要是一个人来吃的话，12块钱点一张肉饼，小米粥和小菜是免费的，一样可以吃得饱饱的。如果你想减肥，6块钱一个的门钉肉饼也很扎实，用料都是实实在在的，一样吃得饱。” 　　徐晶晶点点头。 　　“快吃吧，饼凉了。” 　　徐晶晶先夹起京东肉饼，饼皮很薄，能看到里面饱满的肉馅，闻着就已经是肉香扑鼻。 　　再咬下去一口，肉汁四溢，鲜嫩的肉馅里葱香、肉香融合，浓香的滋味让她食指大动。 　　徐晶晶顾不得和宋洁净说话，吃了半块肉饼，接着喝了一口鲜浓的羊杂汤，汤里加了提味的白胡椒，刚喝了两三口，便觉得浑身暖洋洋的，鼻头都沁出汗来，舒服极了。 　　吃到最后的时候，她手心里捧着那块桂花糕，居然有点舍不得下口。 　　白玉一般的桂花糕上点缀着一小抹晶莹剔透的桂花糖，美得像是一件艺术品。 　　宋洁净轻车熟路地倒了两杯乌龙茶，一杯递给徐晶晶，“用这个茶配着糕吃，消食解腻。” 　　老师就坐在对面，徐晶晶不好意思再矫情，捧着那块桂花糕轻轻咬下一口，米糕质地松软如白云，有浓郁的米香气，香甜之中透着一点点凉意。 　　吃了咸鲜的东西后，徐晶晶通常喜欢吃一点甜口的小零食，这块软糯的桂花糕便恰到好处的迎合了她的口味。 　　刚进到小吃店里的时候，她觉得这店里卖的食物对于学生党来说稍微有一点点贵，可一顿饭吃完，完全颠覆了她的感觉。 　　这些食物看似貌不惊人，但却是每一款都真材实料，味道也十分惊艳，感觉这个钱花得挺值得的。 　　江萍刚收拾完桌子，听到院子里有车轱辘声，一抬头，白雪划着轮椅来了，后面推车的居然是和车子一般高的晓虎。 　　伊凡也从厨房的窗户里看到了，笑着打趣道，“没有什么能阻挡吃货的脚步。” 第36章 桂花糕4 这娃一天打八遍都不够 　　白雪早就知道伊凡开了小吃铺, 早上起床后在家里坐不住，央求方老头带她出来去小吃铺看看。 　　方老头在太阳底下晒背，垮着张脸一动不动。 　　白雪又只好求晓虎，“晓虎, 你送姐姐去小吃铺看看呗。” 　　晓虎倒是很热情, 蹦蹦跳跳地跑到白雪身边, 抠了抠陷在轮椅轮子里的小石子，“50块钱！” 　　白雪, “...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这么财迷的？” 　　“不给就算了。”晓虎转身，又一蹦一跳地走了，继续去玩花圃里的泥巴。 　　“哎哎哎...回来。”白雪叫住他, “30！” 　　晓虎揪起一坨泥巴, 在手心里搓成一个小圆球，学着伊凡做肉饼的模样把小圆球用一根木棍擀成圆圆的面皮, 仿佛没有听到白雪的还价。 　　“行，50就50。” 　　“好嘞。”晓虎立刻从地上蹦起来，伸手就去推白雪的轮椅。 　　白雪惊恐地大叫, “哎哎哎...你好歹洗一下手哇！” 　　晓虎，“顾客，你的要求太多了...” 　　晓虎和白雪到了店里, 白雪前后左右打量了小吃铺几眼, 跟领导视察似的，满意得连连点头，“除了地方偏僻一点，基本没毛病。” 　　店里传来桂花的香气，白雪一眼看到食客们的盘子上摆着的桂花糕，巴掌大小一块, 方方正正的，看着就好看。 　　已经吃过早餐的白雪，“我还想再来一块桂花糕。” 　　晓虎听到以后，服务周到地推着白雪去排队。 　　熊老师排在队伍的最前头，连忙招呼白雪，“来来来，上我这边排来，都瘸了，让你一下。” 　　白雪摆摆手，“我就排这边吧，这是家规！” 　　晓虎安顿好白雪，冲到厨房门边，举着两只泥乎乎的小手给伊凡看，“你看，我早上玩泥巴没洗手！” 　　伊凡像是没看见似的，继续忙活着手里的肉饼。 　　晓虎奇奇怪怪地看了没反应的伊凡一眼，又对江萍说，“江阿姨，你看我的手，黑乎乎的。” 　　江萍余光瞟了一眼那黑不溜秋的两只小蹄子，血压瞬间飙升200，伊凡给她使了一个眼神，用唇语低声说，“淡定！” 　　江萍反应过来昨晚群里说的话，便也装作没看到似的，自顾自的忙着煮羊杂汤。 　　圆脸师傅奇怪地看了这俩人一眼，好心提醒道，“小朋友，你的手这么脏，去洗手吧！” 　　终于有了反馈后，晓虎顺着杆子就爬，手舞足蹈地在厨房门口蹦跶了半天，“不洗不洗我不洗...我就不洗，我偏不洗！” 　　伊凡实在看不下去了，把晓虎撵出了小吃铺，让他举着脏手坐在院子里火塘边的软垫上。 　　“不洗手你就坐这边吧，别在家里晃悠！” 　　“略略略略....”晓虎做了个大鬼脸，“哎，我就不洗，我就玩！” 　　伊凡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功德重要！功德重要！功德重要！ 　　这才控制住了没上手揍他。 　　白雪要到两个桂花糕，端着桂花糕环伺一圈，家里没有位置了，她单手端着桂花糕，另一只手划着轮椅到外面，在晓虎旁边停下。 　　晓虎歪着大脑袋，“桂花糕给我一个呗！” 　　“你自己排队去，你姐抠抠搜搜的，排半天队就给我两个。” 　　晓虎小短腿一蹬站了起来，白雪还以为他要去要桂花糕呢，没曾想到，熊孩子跑过来在，直接用脏手在桂花糕上捏了一下。 　　伊凡和江萍正在厨房里边忙活，只听到白雪一声尖叫，“伊晓虎，老子灭了你个小王八蛋...” 　　俩人跑出厨房，伊凡一眼看到洁白的桂花糕上一个脏手印，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血压飙得比江萍刚才的200还要高。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抓过来就是一顿胖揍。 　　小竹条往屁股蛋上招呼，“我今天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揍完以后，扯到水龙头底下把爪子洗干净。 　　终于消停了。 　　这还是伊凡第一次揍晓虎，揍完以后回到厨房，心扑通扑通直跳，她有点不放心地问江萍，“会不会揍坏了？” 　　“不会。”江萍安慰她，“晓虎最近也是真欠揍。” 　　伊凡这心里还是不太放心，让她来照顾晓虎换功德，好家伙，他直接把人给揍坏了，别说功德了，估计要缺德！ 　　宋洁净吃饱喝足，在软垫上一屁股坐下来，满足地叹了口气，戳了戳晓虎的臭脸。 　　笑道，“你说你是不是自己欠的？我要是你姐，早都揍你八十遍了。” 　　晓虎扭过脸不理她。 　　宋洁净问，“哎，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你听过没？” 　　“白骨精？”晓虎一下子来了兴致，“那是个什么玩意？” 　　宋洁净拿起白雪装桂花糕的小碟子，往桌上一拍，吧嗒一声响，“客官，您请听我娓娓道来，话说唐僧师徒，次日天明，收拾前进...” 　　晓虎，“停！你能不能讲讲人话？” 　　“咳咳咳咳...呃...那个...唐僧师徒几个人，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收拾好行李继续踏上往西天取经的路，行至白虎岭前...” 　　晓虎是第一次听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听着听着就入了迷。 　　江萍借着收拾碗筷的功夫，往院子里瞧了一会儿。 　　回来以后笑着给伊凡说，“没事了，听故事呢，你说这晓虎，揍他他也不会哭哈。” 　　伊凡把锅里的饼翻了个面，答道，“我们家晓虎就是不会哭的，倔得很。哎，江阿姨，我想着店里再招一个人，我腾出时间来多陪陪晓虎。” 　　“行，你的店都听你的。”江萍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又出了厨房。 　　圆脸师傅在案台上切羊肉块，听到伊凡的话以后耳朵一动，计上心来。 　　故事刚讲到第三次打白骨精的时候，刘记老板娘赵小美带着双胞胎来了。 　　看到在前厅忙忙碌碌的江萍，递给她一桶酱油，“江姐，这是我们老家寄来的黄豆酱油，分你们一桶尝一下。” 　　江萍接过酱油，只见透明玻璃瓶里的酱油，颜色比平时用的生抽深一些，是一种很纯净的酱褐色，便夸了一句，“这酱油真好看。” 　　“可不呢。”赵小美得意得眉毛都要飞起来，“这是正宗的古法酿造的黄豆酱油，市面上都买不到呢。” 　　赵小美送了酱油就要走，这会儿店里也还忙着，可钵钵和大炮两个双胞胎死活不愿意跟她走。 　　都成故事迷了。 　　“就让他们在这边听故事吧。”宋洁净劝道，“一会儿讲完故事我顺路就给他俩送回去了。” 　　赵小美还没答应，晓虎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讲！” 　　忙完店里的事情后，伊凡打开赵小美送来的酱油闻了一下，酱香醇厚，用筷子蘸取一丢丢在舌尖上抿开，有着大豆发酵后的醇鲜，确实是品质很高的酱油。 　　她走出铺子，对正在院子里讲故事的几个人说，“宋老师，一会儿留下来吃饭啊，蒜泥白肉。” 　　“好。”宋洁净笑着答应一声。 　　江萍用小托盘拖了几块桂花糕出来，三杯橙汁一杯乌龙茶，茶是宋洁净的，三个小朋友喝橙汁。 　　故事正讲到最精彩的地方，听到孙悟空被唐僧误会驱逐回花果山的时候，晓虎的小拳头还捏得紧紧的，气得鼻子都皱了起来。 　　他不耐烦被打断听故事，顺手抓起一个桂花糕咬下去，糯唧唧的桂花糕又甜又香，多吃了两口后，熊孩子的心情就又好了起来，刚才被打屁股的事好像都忘记了。 　　做蒜泥白肉用的是正二刀肉，也就是猪后腿臀部去掉第一刀之后的部位。 　　伊凡在早上养殖场送来的肉里翻翻捡捡，找出来一块很好的二刀肉，这块肉肥三瘦七，做出来的蒜泥白肉才肥瘦均匀，且不会断层。 　　圆脸师傅赶紧走上前来，“小老板，是要做蒜泥白肉对吧？我来煮肉。” 　　“好。”伊凡把肉递给他，“热水下锅，加姜葱黄酒去腥，煮开后用小火浸熟，只有小火浸熟的肉吃起来才不会发柴。” 　　“嗯，都懂。” 　　话音刚落，圆脸师傅已经利索地翻找出一口大铁锅，上火加清水烧热。 　　做蒜泥白肉最重要的一道工序就是熬制酱油。 　　小锅里加入三份酱油，一份黄糖，再往里边加上香叶八角等香料，用小火熬制。 　　黄糖融化在酱油里，锅里的酱油开始变得更加粘稠，浓郁的酱香味也开始散发出来。 　　圆脸师傅用小火将肉煮起来，自觉地剥了几头大蒜，把蒜放进石臼里捣碎。 　　石臼捣出来的蒜香味十足，而用刀剁的蒜不会出黏液，香味会大大缩减。 　　在小吃铺帮工的这几天，是圆脸师傅从业生涯里最开心的一段时光，把最好的食材用最传统的方式，制作出最惊艳的美味，每天心里都被一种叫做成就感的东西充满。 　　见他捣个蒜都捣得眉飞色舞，伊凡也不由得笑了，“蒜不要捣得太烂，留一点颗粒感，捣好的蒜用香油封住，避免蒜蓉发黑。” 　　“好嘞。”圆脸师傅高兴地应承道，“半碗香油够吗？” 　　“差不多。” 　　江萍收拾好外面的事情，进厨房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见厨房里井井有条，伊凡和圆脸师傅配合得也十分默契。 　　伊凡抬头看她一眼，“江阿姨，您叫宋老师他们准备吃饭了。” 　　江萍刚要走，伊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她，“隔壁的铺子开始装修了，您叫禾光和杜阳一声，要没吃的话就一起过来随便吃点。” 第37章 桂花糕5 禾光的丝袜奶茶再次翻车 　　酱油熬好以后, 颜色变得更深，粘度也上来了。 　　把熬制好的酱油滴到盘子里，再把盘子倒立起来，它能粘到盘底不往下滴, 这样的酱油才能黏在肉上, 增加肉的风味。 　　整块煮好的肉捞出来, 圆脸师傅犯了难。 　　这切蒜泥白肉的切法一般是竖着切，讲究的是肉有多大, 肉片就切多大，而且要切到薄如纸的地步。 　　在很多大饭店里，摆摊蒜泥白肉的容器就像一个小晾衣杆似的, 白肉是一条条晾在容器上的。 　　他以前没做过, 拿着刀犹豫了半天，还是无从下刀。 　　伊凡看出他的为难, 笑着从他手里接过刀。 　　她先把白肉的边边角角切掉，尽可能地把白肉修整成一个完整的长方体。 　　之后将肉平放，从比较窄的一头起刀, 慢慢地将刀横切过去，最后一个利落的收刀，一块薄如纸的完整白肉就切好了。 　　在她切肉的过程中, 圆脸师傅大气都不敢出, 仿佛一受惊动，那薄到半透明的肉片就会破掉似的。 　　伊凡笑道，“这一步比较难，您可以先用萝卜练习，萝卜质感脆嫩，不像猪肉这般绵软, 练习好了再上手片猪肉就没这么难了。” 　　蘸白肉吃的蘸酱，除了熬制好的黄豆酱油和蒜泥，红油用的就是店里做口水鸡的红油。 　　蒜泥白肉讲究的是“一煮、二闷、三冒”，这一煮二闷的意思是大火煮开后，用小火慢慢闷熟，这样煮出来的白肉口感软嫩，不会发柴。 　　而三冒的意思就是将切好的白肉再次放进煮开的原汤里汆一遍，保证白肉上桌后是热乎软糯的，这样吃起来才不会发腻。 　　禾光这两天在家里研究丝袜奶茶的配方，她不想离开杜阳出去找工作，打算做好以后就在杜阳的工作室里卖丝袜奶茶。 　　听说要来食百味吃饭，禾光便带来了她做的丝袜奶茶。 　　吃饭的人多，小吃铺里两张长桌拼成一张大方桌，除了正中的一盘蒜泥白肉，其余的红烧排骨、口水鸡、羊杂汤都是店里现成的菜。 　　刚在桌边坐下，几个小朋友又吵起来了。 　　钵钵说，“我爸爸做的饭菜好吃。” 　　晓虎说，“我姐做的才是最好吃的。” 　　大炮说，“我爸最好吃。” 　　晓虎说，“我姐才是最最最最好吃的...” 　　白雪哈哈大笑，“听起来好惊悚啊，跟要吃人似的！” 　　“好了好了，小朋友们，我们去洗手吧。”宋洁净招呼走三个小孩，桌子上才安静下来。 　　大家坐好以后，禾光一人分了一杯奶茶，“这是我做的丝袜奶茶，大家提提意见。” 　　“嗨，奶茶嘛，能难喝到哪里去？”白雪大大咧咧地端起奶茶，猛地喝了一口，一下子愣住了，含着那口奶茶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吐掉呢，还是该吐掉，最后...她咽了下去。 　　“怎么样？”禾光一脸期待。 　　白雪，“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杜阳安慰道，“先吃饭吧，回头再改进改进。” 　　等方老头也到了以后，大家就开始正式吃午饭了，做餐饮的就是这样，永远得错开正常的饭点，一般都是中午11点吃午饭。 　　方老头原本是个吃饭没规律的人，伊凡他们住进来以后，也跟着小吃铺的时间点吃饭，现在是还没到11点就饿了。 　　见到今天桌上有蒜泥白肉，方老头那张万年寒冰脸难得的有点融化的迹象。 　　只见他用筷子夹起一块白肉，轻轻地一甩，薄得纸片一般的白肉在筷头上卷成一个规矩的卷。 　　肉卷上撒上一勺酱油，一勺辣椒油，半勺蒜泥。 　　伊凡看得直咋舌，大爷这吃法真讲究。 　　蒜香、辣椒香和最纯粹的肉香互相激发，肥而不腻，鲜爽香辣，方老头吃完一块，又再次伸出手夹起第二块白肉。 　　晓虎夹起白肉，学着方老头的模样一甩，肉飞出去准确地落到白雪的盘子里。 　　白雪赶紧往白肉上面涂上蘸料，一口塞进嘴里包着嘴嚼起来，那白肉是鲜甜多汁的口感，和着蒜泥和红油的鲜辣，吃起来一点都不会腻。 　　晓虎瞪白雪一眼，赶紧又夹了一块白肉，这次没学方老头耍帅了，白肉上胡乱抹点酱油，一口塞嘴里。 　　大炮也是满口的肉，嚼得两颊像个小松鼠一鼓一鼓的，他含糊不清地说，“晓虎，还是你姐好吃。” 　　伊凡闻言，一愣。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宋洁净边吃边笑，“哎呀，在你们家吃饭太欢乐了，可不可以包月的啊？我想天天来。” 　　刚说完这句话，宋洁净的手机响了。 　　她刚接起来，电话那头宋爸爸河东狮吼，“你是不是走丢了？我和你妈还在等你带早餐！！！” 　　宋洁净，“玩得太嗨，忘记我家里嗷嗷待哺的老父母了~” 　　吃完饭，禾光看到桌上没喝掉几口的奶茶，耷拉着嘴角叹了口气。 　　伊凡看到了，便随口问道，“禾光，你煮红茶用的是什么奶？” 　　“啊？”禾光回过神来，“我用的是鲜牛奶啊。” 　　“茶叶呢？” 　　“茶叶用的是菜市场买的红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茶叶，闻着挺香的。” 　　伊凡心里叹了口气，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但凡稍微用点心也不至于把事情做成这样。 　　禾光眨眨圆眼睛，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我用错材料了？” 　　伊凡说，“别看只是一杯不起眼的奶茶，但凡想要做好都必须得下功夫，比如茶叶，要用斯里兰卡红茶，而红茶也不能只用一种，幼茶、中茶、粗茶要按照一定的比例熬制，这样出来的茶香才会平衡。” 　　“还有牛奶，不能用鲜奶，要用植脂奶，鲜奶出不了植脂奶那么香浓的口感，丝滑度也会大打折扣。” 　　“制作奶茶的工艺，一冲、二焗、三撞、四回温，每一个步骤都不能马虎。” 　　伊凡也不是多想显摆，她只是觉得既然做了，就得把事情做好。 　　可禾光听完伊凡的话，却有点小小的不爽，小声嘀咕一句，“纸上谈兵谁不会。” 　　伊凡看出她的不高兴，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回去的路上，杜阳也说了禾光几句，“我觉得伊凡说得挺有道理的，想要做好一件事情肯定要下功夫的。” 　　禾光生气了，“杜阳，你是不是看伊凡长得漂亮，事情做得也漂亮，觉得我处处不如她，你就变心了？” 　　杜阳一时气结，扔下一句，“简直是无理取闹。” 　　晚上回到家里，晓虎异常的乖，洗完澡后，穿着软萌萌的睡衣窝在沙发里，给方老头和白雪讲三打白骨精的故事。 　　他黑黝黝的锅盖头在灯光下闪着湿漉漉的光，讲到记不住的地方，眉头紧紧地皱起来，水葡萄般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伊凡看他软萌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好后悔今天揍了他啊。 　　她伸手去兜里摸手机，想要问问小能猫老师打了孩子以后，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心里阴影。 　　低头找了半天没找到手机，伊凡突然想起来，手机掉在店里了。 　　白雪自告奋勇陪伊凡去取手机，伊凡推着白雪走过琉璃灯下的石板路，刚进院子就听到屋里有人说话。 　　伊凡一激灵，第一反应是进贼了。 　　再仔细听，原来是圆脸师傅。 　　下午收工以后圆脸师傅说要再收拾一下，伊凡和江萍便先走了，没想到他现在都还在店里。 　　圆脸师傅好像在打电话，断断续续的听到他说，“嗯，是这样的，江老板，我觉得他们两个女人开店始终还是不太方便，体力活都没人做，您就让我留在这边吧，我回头介绍我堂弟上养殖场去干。” 　　听到是在说自己的事，伊凡不想被圆脸师傅误会自己在听墙角，便推着白雪先避了出去。 　　隔壁的店铺被改成了杜阳的工作室，大门进去，正对面一面大白墙，杜阳正在上面画手绘图。 　　伊凡透过悠悠的灯光望进去，杜阳画的居然是禾光的侧脸，在杜阳的笔下，禾光显得是那么光彩照人。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杜阳也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回过头，看到是伊凡和白雪，便笑着招呼他们进去坐。 　　刚坐下没多久，杜阳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听了两句后便往外走，边走边说，“妈，怎么了？大姨要用钱，您答应借她了吗？哦，好的，那我催一下我这边的稿费，尽快给你打过去。” 　　伊凡和白雪面面相觑，今晚出来像是专程来听墙根似的。 　　杜阳挂掉电话后，回了屋里，他有点窘迫地对伊凡笑笑，“不好意思啊，我妈的电话。” 　　“是我们打扰了。”伊凡笑笑。 　　随后便没了话。 　　突然沉默下来，伊凡和白雪都有点尴尬。 　　伊凡心想圆脸师傅电话估计也打得差不多了，刚想说要告辞，杜阳又突然叫住她，“伊凡，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嗯？” 　　“是禾光的事。” 　　可能是人在夜晚比较脆弱的缘故，杜阳说了很多，他和禾光的爱恋，以及禾光的任性对他造成的困扰。 　　伊凡和白雪刚在家里听完晓虎的三打白骨精，现在又跑到这边来听杜阳和禾光的爱情故事。 　　“那我要怎么帮你呢？”伊凡问。 　　“你也做丝袜奶茶。”杜阳说。 　　“啊？”白雪先惊讶了，“那禾光还不得恨死我小凡姐啊。” 　　杜阳笑了，“禾光不会的，她就是小孩子脾气，让她看看什么才是真正好的，她会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的。” 第38章 丝袜奶茶 恭喜胖师傅加入小吃铺 　　伊凡取了手机后推着白雪往回走, 白雪仰着脸问，“小凡姐，你真的要做奶茶啊？” 　　“你不要担心了。”伊凡低头揪了她的耳朵尖一下，“禾光不是说我只会纸上谈兵吗？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技术也好。” 　　“嗯。”白雪郑重地点点头, “我倒不是担心你, 我就想问问可不可以申请加点珍珠？” 　　伊凡脚步一顿, 突然很严肃的说，“白雪, 我发现一个问题。” 　　白雪也吓了一跳，坐在轮椅上，继续仰着脸看着她, 紧张地问, “怎么了？” 　　“从我这个角度看你的脸...真的...好大！” 　　白雪，“...？”累觉不爱！ 　　胖姐粥铺是只卖早餐的, 这会儿夜里10点多了，紧闭着的门缝里还是放出悠悠的光来。 　　胖姐愁眉苦脸地坐在腻着一层棕褐色油腻的木桌前，唉声叹气地埋怨她对面的老七, “都怨你，要不是你出主意让打举报电话，她们还最多开个小吃摊, 现在好了, 直接开起店来了，现在我们店里一个客人都没了。” 　　两个月前，胖姐突然觉得店里的客人少了很多，经过多方打听，得知是小吃街上摆了一个卖早点的小吃摊 　　胖姐家卖肉饼和粥，这小吃摊也卖肉饼, 还赠送粥和小菜，这下可把胖姐气得不轻。 　　老七给胖姐出主意，说摆小吃摊影响市容市貌，让胖姐找城管局的亲戚举报一下，轻而易举地就收拾了那小吃摊。 　　可小吃摊清理掉以后，胖姐粥铺的生意还是不好，人家小吃摊无缝衔接又做起了小吃铺。 　　老七也是真没想到，他们七星麻辣烫后院那个破库房，随便一装修居然还能当店铺用，而且生意还一点不差。 　　他闲暇的时间经常去上一些九块九总裁班之类的线上课程，那些上课的老师，动则都是国外某个知名商学院教授。 　　教授们反复强调，“成功的关键有三点，位置！位置！还是位置！” 　　现在老七也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如果这家小吃铺都能成功，那教授们是在放屁吗？ 　　他手里夹着一支没点火的烟，两条八字眉纠结地蹙在一起，他想了半天，对胖姐说： 　　“干脆这样吧，和这家小吃铺竞争呢，你肯定是搞不过的，早上我打包的肉饼你也吃了，就算你再做三辈子也不一定有人家这个手艺。” 　　“那我咋整？”胖姐问。 　　老七环伺这简单的小铺面一圈，手里把玩着那支香烟，半晌，对胖姐说，“这样，你卖点他们没有的，竞争不过就搞搞差异化嘛，你这店铺黄金位置，不怕没生意。” 　　胖姐肉乎乎的脸蛋上愁容更甚，“他们没有的，我也不会做呀。” 　　“你以前不是卖过奶茶吗？还交过终身加盟费，就继续卖奶茶吧。” 　　胖姐想想，觉得可行，之前胖姐的奶茶店没开下去是因为小吃街上又开了一家奶茶店，可现在那家奶茶店已经搬走了。 　　老七又说，“你这店铺的装修可不行，我明天找工人来重新装一下，再上咸鱼看看，淘点二手设备。” 　　杜阳送走伊凡后，打开电脑翻看一本没出版的美食电子书，《食色》杂志的主编彦颜今天发过来的新书。 　　之前杜阳就和她合作过，这次新书的插图还是找杜阳画。 　　这是一本介绍传统美食的书籍，杜阳刚翻了两页就饿了，掏出手机准备点外卖，突然看到甜品店里的设备都被拍了。 　　用户“你七哥还是你七哥”发过来一条消息，“亲，东西我已经拍下，请问到哪里自提？” 　　杜阳看了看对方的地址，“明天早上9点来你家对面取货吧。” 　　自从租下伊凡隔壁的这个店铺以后，杜阳突然觉得一切都顺心起来了，有了自己的工作室，顺利接到和彦颜合作的机会，之前一直头疼的那些设备也全都卖出去了。 　　这几天晚上睡前，伊凡都会和小能猫汇报晓虎的情况，有时候除了聊聊晓虎，也会聊一聊伊凡自己的事，小能猫说，家长的情绪和小朋友的情绪一样重要。 　　伊凡洗完澡，正用吹风机吹着一头长发，小能猫准时发过来消息。 　　小能猫，“今天晓虎的情况怎么样？” 　　伊凡，“揍过以后乖多了。” 　　小能猫，“...你打他了？” 　　伊凡突然有点紧张，顺嘴就说了出来，不知道小能猫会不会谴责她。 　　她赶紧放下吹风机，想要解释清楚今天的情况，可是打字的速度太慢，要说的话又太多。 　　她干脆直接发过去语音，把今天打晓虎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也发过来一段语音。 　　“没有关系的，你不要太紧张，有时候家长也需要给小朋友树立一点权威。” 　　伊凡握着手机怔了怔，那是一个很好听的年轻男生的声音，清冷的声线里带着一点点磁性，声音像是有重力一般，让人不由得想和他靠近。 　　她下意识地摇摇头，之前还以为心理老师都是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女人呢。 　　小能猫又发过来一条语音，“但是你还是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用暴力处罚还是不对的。” 　　伊凡在这迷人的声音之下，甚至有点窘迫，让一个陌生的男生知道她打小孩多少会有点不好意思。 　　她打过去一行字，“谢谢你，老师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工作。” 　　小能猫，“好的，有问题和我保持联系，晚安，笑脸！” 　　他的“笑脸”还是一本正经的打了两个字。 　　他好像从来不发表情符号。 　　第二天一早，伊凡和江萍到小吃铺的时候，圆脸师傅已经到了，正哼着小曲，在店里切切涮涮，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江萍笑着和他打招呼，“师傅这么早？有什么喜事吗？这么开心。” 　　听到江萍的声音，圆脸师傅脸上的笑意却逐渐凝固，瞬间变脸，好像很失落地回道，“我被江总开除了...” 　　江萍和伊凡对视一眼，伊凡心想，演过了啊，师傅！ 　　师傅继续失落地说，“昨天晚上江总给我打电话，说我走了以后厨房里三个人也够用了，让我不用回去了。” 　　伊凡也一脸遗憾，“那真对不住，是为了帮我才让你丢了工作。”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表演。 　　江萍不知道真相，瞬间炸毛，“江源怎么这样？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不用了。”伊凡笑着按住她，“既然江源那边不要，那师傅就留在我们这边工作吧，您不要嫌我们店小。” 　　伊凡话音刚落，圆脸师脸上的失落一扫而光，脸上的笑容都懒得掩饰了，“我不嫌弃，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店小，但生意好，哎呀，我也不是说店小的意思。” 　　最后他把自己都说笑了，哈哈大笑起来，“总之，我很满意！” 　　“您满意就好。”伊凡也笑道，“一起工作几天了，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他大手一挥，“我姓庞，养殖场食堂里大家都叫我胖师傅。” 　　“那我们也叫你胖师傅，亲热一些。您的工资就和江阿姨的一样，三千的底薪，再拿店铺百分之十的利润，您觉得怎么样？” 　　庞师傅刚来小吃店帮工几天，其实并不知道百分之十的利润是什么概念，但他觉得这种大家共进退的方法挺好的，也欣然应诺了。 　　安排好店里的事后，伊凡腾出时间去市场买回了斯里兰卡红茶和植脂奶。 　　买了东西回来后，厨房里江萍和胖师傅正干得热火朝天，小吃店不缺生意，做得越多就卖得越多。 　　俩人的工资都是和营业额挂钩的，自然是牟足了劲的干活。 　　伊凡前后看了看，自己的厨房，自己根本没地方加塞。 　　只好请胖师傅帮忙，搬了一张长条茶桌到院子里，又自己拿了一个小瓦斯炉，就在院里支起了一个临时的茶水摊。 　　宋洁净的故事摊也摆了起来，今天讲孙悟空大战黄袍怪的故事，三个小客官围着火炉坐得端端正正，连白雪这个身残志坚的超龄听众也听得津津有味。 　　伊凡就在孙悟空大战黄袍怪的故事中摆起了自己的茶摊。 　　红茶买了三种，分别是粗茶、中茶、幼茶。 　　粗茶颗粒比较大，茶香浓郁，主要负责提供香味。 　　幼茶颗粒比较细碎，主要用来出色。 　　而中茶则是介于两者之间的茶叶，用来平衡口感。 　　煮制红茶最经典的比例是粗茶、中茶、幼茶分别是1比2比3。 　　丝袜奶茶讲究的是一冲、二焗、三撞、四回温。 　　把配比好的红茶粉装入漏斗状的拉茶袋中，用细嘴铜壶烧开水后，从拉茶袋中冲倒下去，这为一冲。 　　冲好的茶水盖上盖子焗10分钟，在这个过程中，茶的香味开始缓慢地释放出来，但因为焗的时间不长，所以茶汤并不会涩口。 　　再次将茶水从茶袋中冲下去，这个过程就是“撞茶”。 　　反复两次，之后将温度已经下降的茶水放回炉子上回温。 　　回温后，再次重复撞茶两次，想要得到一杯香浓丝滑的奶茶，要来回撞茶6次。 　　经过冲、撞、焗和回温四道工序之后，丝袜奶茶的“茶胆”变完成了。 　　红茶茶香浓郁，而不会涩口，喝到嗓子里是温润而清香的。 　　茶胆做好以后，宋洁净突然不讲故事了，把笔记本一合，“老师口渴了，等喝口奶茶再接着讲。” 　　伊凡往玻璃杯中倒入三分之一的植脂奶，之后冲入之前做好的茶胆。 　　方糖则是根据个人口味放的，而不是禾光那样按照自己的口味死命放糖，结果齁得别人根本喝不下去。 　　小吃铺和杜阳的工作室一墙之隔，奶茶的香味早就飘到那边去了。 　　禾光正在帮着杜阳搬旧书，闻到这股浓郁的茶香味后，心里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39章 丝袜奶茶2 波棱盖卡马路牙子上秃噜皮…… 　　小朋友喝多了茶不好, 江萍取了几个喝白酒的那种小酒杯，给三个小朋友一人倒了一小杯奶茶，让他们尝尝味道。 　　大炮和钵钵郑重地捧着那一小丢丢奶茶，跟得了什么宝贝似的, 舍不得喝, 伸出舌头舔舔, 随即兴奋得眉毛眼睛都在跳舞。 　　晓虎臭着一张脸，嘴巴撅得能挂油瓶, “你们都喝大杯，我只有小杯！” 　　“给你说了小孩子不能多喝茶，你不喝就算了。”伊凡假意伸手去取晓虎面前的杯子。 　　晓虎连忙伸出小胖手把奶茶盖住, “聊胜于无。” 　　“哟, 你还知道聊胜于无呢？”白雪问，“作为一个三岁小朋友你是不是懂得太多了？” 　　晓虎翻一个大白眼, 小口嘬着面前的奶茶，又香又甜，奶茶喝到嘴里滑滑的软软的。 　　宋洁净喝了一口奶茶, 浓郁丝滑的奶茶滑过喉咙，柔软、细腻、润滑，入口即化。 　　寒冬中, 温暖的火炉旁, 大家手捧一杯醇香的奶茶，说说笑笑，惬意极了。 　　大炮终于舔完了自己的那一小杯奶茶，他砸吧砸吧嘴，郑重地说，“晓虎, 真的，还是你姐姐好吃。” 　　伊凡差点被一口奶茶呛个半死，“死孩子，你多说几个字会死啊？” 　　白雪突然想起参加冬令营的时候在北方学到的一句话。 　　她灵机一动，对三个小孩说，“姐姐说一句话，你们跟着学，谁学会了呢就再奖励一小杯奶茶，怎么样？” 　　“好，你说。”晓虎首当其冲，他自认为可是能说出“聊胜于无”的三岁小孩，还有什么能难倒他？ 　　白雪清清嗓子，快速地念出一段话，“波棱盖卡马路牙子上秃噜皮了。” 　　晓虎一愣，一个字都没记住。 　　再看钵钵和大炮，比他还懵逼。 　　“哈哈哈哈哈，没记住吧？”白雪得意洋洋，“我再说一遍，这一次慢一点，你们好好听啊。” 　　白雪又说了一遍。 　　晓虎眨眨大眼睛，磕磕巴巴地跟着念，“波盖磕...磕...牙几...秃皮...” 　　“不对，再来！” 　　白雪再说，晓虎再学，来来回回十几次，没一次说对的。 　　晓虎都傻了，最后带着哭腔求饶，“白雪姐姐，我不喝奶茶了，我不学了。” 　　白雪坏劲儿上来，“不行，你必须喝，再来一遍。” 　　晓虎拔腿就跑，“我不喝了，别搞我了....” 　　钵钵和大炮全程懵逼，听了十几遍，就记住个秃噜皮。 　　大人们笑得前仰后合。 　　白雪一转头，怪笑着看向胖师傅，“小胖师傅，您来一个。” 　　小胖师傅紧张地涨红脸，“我...我...那个...波...被...我...不秃噜皮...” 　　院子里笑声更甚，连钵钵和大炮都跟着傻乎乎的笑，两个小傻子连笑容都是一模一样的，可爱极了。 　　隔壁的禾光闻着香浓的奶茶味，再听到这边的欢声笑语，实在坐不住了，拉着杜阳往小吃铺里钻。 　　小鸟风铃响了一声，众人抬头，都看到了进来的两个人。 　　伊凡笑着招呼道，“快来，尝尝我做的丝袜奶茶。” 　　禾光和杜阳在软垫上坐下，之前泡的茶胆喝完了，伊凡从头再做一份。 　　她敛起笑意，神情认真地往茶袋里加红茶。 　　禾光数了一下，还真是三种茶，这应该就是昨天伊凡说的粗茶、中茶和幼茶。 　　冲撞好的茶胆放到瓦斯炉上回温。 　　伊凡往两个大玻璃杯里加了三分之一杯植脂奶，再将茶胆缓缓注入牛奶中，奶茶香浓的气味充斥着小院子。 　　两杯浓郁丝滑的奶茶往小桌前一摆，伊凡又转身递给他们一罐方糖，“糖要多少自己加。” 　　杜阳往玻璃杯里添了两块方糖，用勺子搅拌，方糖很快融化在杯里。 　　他端起奶茶喝了一口，突然想起彦颜的新书里描写丝袜奶茶的句子，“一杯好的丝袜奶茶，茶味和奶味都是清晰可分的，但两种味道又配合得天衣无缝...” 　　现在他的口腔里确实能感觉到茶和奶清晰的层次，但两者又在嘴里完美融合，感觉特别奇妙。 　　伊凡一直注意着禾光的反应，她真是一个特别爱吃甜的姑娘，往奶茶里直接加了五六块方糖。 　　喝起奶茶来也是十分豪爽，吨吨吨地就喝下去半杯，还满足地打了个嗝。 　　她抬起头，一脸无辜地问伊凡，“伊凡，你这个奶茶能不能教教我？” 　　看她那一脸无害的模样，好像昨天说人家伊凡纸上谈兵的人不是她似的。 　　伊凡笑盈盈地看过去，“不可以哦，这是我们店里的招牌奶茶。” 　　禾光，“...？” 　　感觉她好像很受伤。 　　“伊凡，丝袜奶茶是我先做的。” 　　“禾光，丝袜奶茶又不是你们家的。” 　　伊凡毫不客气地怼回去，心想，又不是全世界皆你妈，所有人都得惯着你！ 　　胖师傅在旁边目睹这一幕，心想，这小老板平时看起来温柔柔的，倒也是个有脾气的，自己以后做事得更加仔细些。 　　白雪看着禾光精彩纷呈的脸，心里大呼痛快。 　　而宋洁净只想着这个女的什么时候走，她还想再来一杯奶茶。 　　小鸟风铃又响了一下，院子里涌进来十几个中学生，他们跑进来以后，叽叽喳喳地把白雪围住。 　　白雪也很惊喜，“呀，你们怎么回来了？冬令营结束了？” 　　“还不是因为你，摔了一跤把教育局都惊动了，我们的冬令营结束得十分草率。”同桌瞪着眼睛，假装不满地斜了白雪一眼。 　　“啊，这...”白雪一脸歉疚，“真是对不住啊，我已经为这件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说着双手举起打着厚重石膏的右腿，惨兮兮地看着大家。 　　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嗨，没事，我们也玩得差不多了，还得回来赶假期作业呢。” 　　同桌撅起狗鼻子到处嗅，“奶茶味好香，白雪，你请我喝奶茶我就原谅你。” 　　白雪心虚地看江萍一眼，“我没钱了...” 　　江萍刚去厨房打了水出来，笑着看了白雪一眼，“大家都喝，阿姨请你们。” 　　学生们是从学校直接跑过来看白雪的，这会儿都着急要回家，伊凡做好奶茶后，直接给他们打包。 　　十几个学生一人捧着一大杯香浓的奶茶，从小吃街上飘过。 　　奶茶的香味飘进胖姐粥铺。 　　胖姐和老七正在商量店铺怎么装修呢，一扭头看到浩浩荡荡的奶茶大军，她叫住其中一个，“哎，同学，你们奶茶哪里买的？” 　　白雪同桌伸出结实的小臂，遥遥地指向小吃街最深处，“最里边那家店，食百味，阿姨，您上那儿喝奶茶报我名字，老板肯定不给您打折，哈哈哈哈...” 　　胖姐看了老七一眼，一向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老七都有点慌了。 　　从小吃铺回来以后，禾光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从楼上走到楼下，又从楼下走回楼上，最后打开电脑，开始查看做丝袜奶茶的教程。 　　禾光心不在焉地看了半晌，突然抬起头问杜阳，“杜阳，你说我是不是不管怎么努力都不会超越伊凡了？” 　　杜阳一脸莫名其妙，“你怎么总想着和伊凡比？” 　　禾光语塞，扭过头去继续看电脑。 　　下午工作不多，店铺也装修得差不多了，杜阳难得地放松一会儿，窝在二楼的懒人沙发上，无聊地刷着手机。 　　他打开咸鱼，看到他早上卖出去的那些设备又被重新上架了，出卖人还是“你七哥还是你七哥。” 　　杜阳盯着手机看了半晌，迷茫地甩甩头，这个你七哥怎么奇奇怪怪的。 　　关掉咸鱼，他又打开微博看了看，《食色》官博发了一条公告。 　　《食色》送给粉丝们的新年大礼，将由博主彦颜带领大家一起寻味曼城的传统小吃，陪大家有食有色过大年！ 　　杜阳觉得探寻传统小吃这个策划挺不错的，他转发了文案，@彦颜，干得漂亮。 　　彦颜很快发了私信过来，“杜阳，你那边有知道什么做传统小吃的老店就告诉我，这两天找这些老店我腿都要跑断了。” 　　杜阳想了想，回过去一句，“丝袜奶茶可不可以？” 　　“曼城有做正宗丝袜奶茶的老店？我怎么没听说过？在哪里？” 　　杜阳想把小吃铺的位置发过去，但在地图上找了半天都没办法精准定位，只好大概发了一个小吃街的位置，“你到这边我去接你。” 　　彦颜的消息很快发了过来，“我就在这附近，半小时左右到你那边，准备接驾吧小阳子~” 　　半小时后，一辆大红色的法拉利，从小吃街呼啸而过，稳稳当当地停在小吃街尽头。 　　驾驶室的门打开，一双踩着12厘米超细高跟鞋的脚探了出来，随后一颗火红的头伸了出来。 　　杜阳被彦颜的新造型唬了一跳，包租婆似的卷发，染成火红的颜色，整个人看上去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彦颜画着精致烟熏妆的凤眼轻轻挑一下，“怎么样？姐是不是艳压群芳？” 　　杜阳环伺一圈，“群芳在哪里？” 　　“滚！” 　　到了小吃店，正是晚饭时间，小吃店里很多食客，大家伙都有序地排着队。 　　杜阳和彦颜排在队伍末尾，晚上小吃店供应冰煮羊、红烧排骨套饭和丝袜奶茶，杜阳每样菜都点了一份。 　　胖师傅热情地应着，“好嘞，您先找地方坐，菜这就上...” 　　说完话，一抬头，看到隔着窗户站着的红色大头，胖师傅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第40章 丝袜奶茶3 晓虎想染红头发 　　“外面那女的, 红头发那位，那是彦颜。” 　　胖师傅难掩兴奋的神情，激动得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最后以一个很滑稽的姿势捧住了自己的肚子。 　　伊凡正往红烧排骨里加酱油提色, 看到他这个模样笑了半天, 然后正色问道, “彦颜是谁？” 　　“彦颜你都不知道？”胖师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食色》的主编啊, 全网最火的美食主播，我儿时的偶像。” 　　伊凡看看四十来岁的胖师傅，又探出头去看看外面那个青春靓丽的红发少女, 转过头问道, “您再说一遍，什么偶像？” 　　胖师傅尴尬地咳嗽两声, “就是我很喜欢她的意思，我是她的死忠粉。” 　　“我知道。”江萍把溏心卤蛋捞出来，用刀切成两半, 往排骨饭上一摆，“就是爱豆的意思，白雪也有爱豆, 还有妈妈粉, 老婆粉...” 　　伊凡冲他俩竖了竖大拇指，“你们俩还真是宝刀未老！” 　　菜上齐了以后，彦颜问杜阳，“你女朋友呢？叫她过来一起吃。” 　　“不用管她。”杜阳笑着说，“她正跟自己较劲呢，立志要做出超越这杯奶茶的丝袜奶茶。” 　　彦颜刚喝了一口奶茶, 滋味醇香，丝毫没有茶叶的涩味，便知道这奶茶撞茶的手法很纯正。 　　这茶涩味在香港叫做“青草味”，而没有青草味的奶茶是一杯正宗的丝袜奶茶必备的素质。 　　丝滑的奶茶仿佛丝绸一般划过喉咙，彦颜挑着凤眼看了杜阳一眼，“恕我直言，就你女朋友那水平还是回家歇着吧。” 　　杜阳笑笑，“开甜品店是她的梦想。” 　　彦颜夹起一块软糯的排骨，用牙一抿，炖得软烂香酥的排骨肉就和骨头分离，满嘴的肉香味。 　　她先感受了一下美味带来的幸福感，随即不屑地翻了个大白眼，“梦想也要脚踏实地，上次喝了她做的一口奶茶，差点把我原地送走。” 　　杜阳沉默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那你觉得这家的丝袜奶茶怎么样？” 　　“可以，口味挺正的。” 　　彦艳说，“我刚看到他们家早上还有京东肉饼和门钉肉饼，这些都是比较传统的美食，我明天早上来试试，要味道好的话，这家店能做一个专题。” 　　彦颜说完话，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排骨。 　　这排骨炖得特别入味，轻轻一咬，肉汁四溢，她眯了眯一双好看的凤眼，感觉是找到了一家宝藏店铺。 　　这段时间彦颜其实在减肥，但面对这么多美食，她今天失控了，麻将大小的羊上脑裹满了肉汁直往嘴里送。 　　这时候又听到厨房那边有人喊了一声，“桂花糕出锅了。” 　　彦颜挑了挑修得很精致的眉毛，“桂花糕？” 　　“嗯嗯嗯。”杜阳连声答应着，“他们家的桂花糕也特别绝，刚才排队的时候卖完了，这是第二锅，你等我着，我去买两块给你尝尝。” 　　她抬眼看过去，才是一瞬间的功夫，厨房窗口前再次排起了长队，看样子都是买桂花糕的。 　　彦颜想起进院子的时候招牌上的字——食百味。 　　这家小店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食百味，倒有几分膳食阁最开始的样子。 　　膳食阁是曼城的一家百年老店，到彦颜知道它的时候，已经是曼城NO.1的大酒楼了，不过她听爷爷辈的老人们说，膳食阁最开始就是大排档起家的。 　　天南海北的美食都集中在一家，提起膳食阁，不管是来自哪里的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家乡味。 　　彦颜正思索着，桌子旁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个小孩子，三四岁的年纪，剪着一个齐齐整整的锅盖头，一双水葡萄般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那小孩发现彦颜看他，有点不自在地问，“你的头发怎么会是红色的？” 　　“染的呀。” 　　“谁帮你染的？” 　　彦颜觉得这小孩真有意思，笑着说，“Tony老师帮我染的。” 　　此时杜阳买了桂花糕回来，从桂花糕出锅的时候，彦颜就闻到了馥郁的桂花香气和浓郁的米香，现在这香味愈发地浓郁起来。 　　杜阳端着两块白玉一般的桂花糕，低头问道，“晓虎，你干嘛呢？” 　　晓虎做了个大鬼脸，“咻”地跑开了。 　　不知不觉，小吃街上已经是万家灯火，方老头也结束了工作，开着车往家赶。 　　自从儿子方糖死了以后，方老头就把公司托管出去了，现在每个月去公司查看一次财务报表就算完事。 　　从公司回大宅院要路过膳食阁，要过春节了，膳食阁门前的巨幅广告牌上打出了农家老腊肉的广告。 　　他把车停到路边，下车排队买了一碗腊肉腊肠双拼，一共是98元。 　　提着打包盒回到车边，方老头毫不意外地收获了一张150块的违停罚单。 　　他臭着脸，一把把罚单扯掉，掏出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小李，我这边有个罚单，你去处理一下。” 　　“好的，方总。”那边恭恭敬敬地答。 　　电话还没挂，方老头听到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忘记挂电话了。 　　随后听到刚才还恭恭敬敬的小李吐槽，“老头子肯定是又把车停在路边去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上次为了买个两块钱的煮玉米，就被罚了150。” 　　然后又听到一个更小的声音说，“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 　　方老头气呼呼地对那边喊了一声，“小李，喂，喂，小李，你忘记挂电话了。” 　　等社死小李重新接起电话，方老头才愤怒地挂了电话。 　　开着车回到小吃店，正停车呢，方老头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接起来一看，是晓虎。 　　“爷爷，快回家吃饭了，今晚有您爱吃的蒜泥白肉。” 　　“嗯，到门口了。” 　　方老头说完话正准备挂电话，突然想起晓虎是不会挂电话的。 　　他好奇心起，干脆也不挂，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听听对面在说什么。 　　他听到晓虎欢呼着大叫，“爷爷马上回来咯，我最爱的爷爷马上就到家咯...” 　　然后是伊凡的声音，“看把你兴奋得，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爷爷吗？快洗手去，爷爷看到你的手脏脏的就不爱你了。” 　　江萍大声叱责白雪，“小雪，爷爷还没来你就先偷吃了，有没有规矩的？” 　　电话那边热闹非凡，方老头的眼眶有点发涨，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好像自己真的有个家似的。 　　停好车走到小吃店，胖师傅正在收拾院子里的奶茶杯，他把腊肉递给胖师傅，“把这个蒸一下。” 　　江萍正在摆碗筷，看到胖师傅提着膳食阁的打包袋进来，便问道，“方叔叔回来了？打包膳食阁的什么外卖？” 　　胖师傅打开打包盒看了一眼，“腊肉和腊肠，有点凉了，我先热一下。” 　　伊凡“咦”一声，“要过年了，我们自己做点腊肉吧，野山猪做出来的腊肉是糯的，可好吃了。” 　　她说完这句话，家里几个人齐刷刷地咽口水，仿佛都已经闻到野山猪腊肉的香气了。 　　胖姐粥铺快半个月没开业了，马上年关了，家里老小都等着用钱，这可把胖姐给愁坏了。 　　胖姐觉得自己都愁瘦了，老七则安慰她，“都是错觉！” 　　老七手里把玩着一支烟，半晌，又给胖姐出了个主意，“马上过年了，要不你就卖点年货，先赚点钱过年，等过完年再好好合计着看做点啥生意。” 　　“我能办啥年货？”胖姐问，“春联我也不会写，糖果巧克力我又不会做。” 　　老七叹了口气，自己家这个表姐可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啊。 　　他为难地想了半天，脑海里灵光一闪，“我姐夫不是休年假回来了吗？他做的四川腊肉可是绝味啊，你们就卖腊肉吧？” 　　“那能行么？”胖姐犹犹豫豫的，“没听说过谁在小吃街上卖腊肉的。” 　　“那有什么不能行的？”老七信心满满，“就是没人卖你才卖，要都有人卖了，那你不就卖了个寂寞吗？” 　　胖姐还在犹豫。 　　老七又说，“你听说过风口吗？风口上猪都能飞，好比现在春节就是风口，你就得抓住风口往上飞啊。” 　　胖姐左思右想，怎么就觉得这话听着别扭呢？ 　　吃完晚饭，方老头就一直没什么好脸色，膳食阁这腊肉肥肉太腻，瘦肉又太柴，真是让他失望极了。 　　方老头从小家里条件就好，他可是吃着膳食阁的饭菜长大的，眼看曾经叱咤曼城美食界的膳食阁一日不如一日，方老头就跟看着自己家的白菜被猪拱了似的不得劲。 　　晚上回到家里，伊凡唤晓虎去洗澡。 　　小团子今天也不知道刮什么风，居然乖乖地进了浴室，任由伊凡往他头上用洗发水打出泡泡。 　　也不吵着要玩小黄鸭。 　　伊凡总觉得有鬼，这么懂事的晓虎让她不安，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开始冲水的时候晓虎主动说话了。 　　“姐，你认识拖泥老师吗？” 　　“啊？”伊凡一愣，“谁啊？什么老师？” 　　Tony老师，文盲晓虎讲不来英语，就说是人家是拖泥老师。 　　伊凡取了一张干燥柔软的大毛巾把晓虎包裹起来，“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你突然这么乖挺吓人的。” 　　“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想让拖泥老师帮我染个红头发。” 　　“啊？怎么突然想起要染红头发？” 　　“孙悟空的红头发啊，我做梦都想要！” 　　伊凡抱着晓虎往楼上走，白雪划着轮椅从他们身边飘过。 　　伊凡叫住她，“白雪，你知道什么是孙悟空的红头发吗？” 　　“《七龙珠》里边的孙悟空就是个红头发，老帅气了！” 第41章 丝袜奶茶4 红头发晓虎是魔鬼 　　彦颜听杜阳说食百味的早餐不容易买到, 起了个大早开着车来排队。 　　这几天又降温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飘起了冻雨，彦颜本以为这么冷的天气，学生又放寒假了, 小吃店里应该没太多人。 　　到了小吃店一看, 好家伙, 天刚蒙蒙亮，食客排队都已经排到院子里了。 　　院子中央的火塘里燃着炭火, 昨天那个锅盖头小朋友正坐在火塘边玩小汽车，他脚边还趴着一只大狗。 　　彦颜在队伍末尾排好队，晓虎蹦蹦跳跳地跑到她身边。 　　站定了, 甩给她一个得意的表情, “我马上也能拥有一个红头发了。” 　　搞文字工作的彦颜忍不住纠正道，“头发不能用“一个”来形容, 你可以说“一头”。” 　　文盲晓虎压根听不懂彦颜在说什么。 　　彦颜今天穿了一双细高跟鞋，站了一会儿小腿就酸了。 　　她陇了陇大衣，对晓虎说, “小朋友，你是叫晓虎对吧？我是杜阳哥哥的朋友，咱们也算认识了, 你能去家里帮我买点肉饼吗？” 　　她昨天听杜阳说晓虎的姐姐就是这家店的老板, 就想着打通关系走一下捷径。 　　晓虎大眼睛叽里咕噜地一转，“五十块钱跑腿费。” 　　“嚯，你这孩子掉钱眼里了？成交！” 　　全网最火的主播，什么时候缺过这五十块钱？ 　　彦颜掏出手机，晓虎早就把电话手表上的微信二维码调出来，“扫这里。” 　　晓虎不会微信扫码付款, 他手机里的钱都拿到白雪那边去换现金，每100块钱，白雪收他5块钱的手续费。 　　收到钱后，晓虎蹦蹦跳跳地进了小吃铺。 　　没多大会儿，哭丧着一张小胖脸回来了，手里拿着五十块钱的现金，“还你，我姐把我臭骂了一顿！” 　　彦颜知道这时候笑的话好像挺不地道的，但她看着小臭脸那吃瘪的模样就觉得很好笑，憋不住。 　　排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就到彦颜了，她把店里的早餐每一样都点了一份。 　　点完早点走到火塘边想找个位置，彦颜看到晓虎跟着一个光头老头走了，后面还跟着那条摇头摆尾的大金毛。 　　她眯着凤眼看了半晌。 　　那个光头老头她认识，方滦，曼城曾经的首富，曾1.2亿拍下碧湖边的一座老宅院。 　　这座老宅院是民国时期美食世家曲家留下的大宅子，彦颜还曾经联系过方滦，想拍一下曲家大宅的内部，被方滦拒绝了。 　　3年前，方滦的独子病逝，他也就逐渐隐退了。 　　彦颜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他，看晓虎好像和他还很亲热的模样，她对这个小吃铺可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京东肉饼和门钉肉饼都是北京这一带的小吃，其中京东肉饼发源于京东三河、大厂这一带。 　　要说传统小吃的难做之处，除了好吃，还得讲究一个地道。 　　如果工艺不地道，那么就算做得再好吃，也顶多算二流。 　　《食色》做过一期北方面食的专栏，彦颜还专门飞到北方，在那边住了半年多，把当地的美食摸得透透的。 　　在印象中，京东肉饼的特色就是皮薄、肉厚、面质软和，肉又鲜又嫩。 　　而门钉肉饼大多是牛肉馅儿的，和京东肉饼最大的区别，除了外形上不一样，门钉肉饼的肉馅还必须得爆汁，一口下去，就跟灌汤小笼包似的，肉汁会爆出来。 　　她咬了一口京东肉饼，皮薄如纸，但又面质软和，再嚼里边的肉馅，一点都不比在北方老店吃到的逊色，肉馅鲜嫩，肉香浓郁。 　　吃门钉肉饼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先咬开一个小口子，果然有浓郁的汤汁汩汩流出来。 　　吃完一顿早点，彦颜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食色》的新年计划是寻味老店，可现在她突然觉得，拍这一家店都够了。 　　彦颜坐在软垫上，陷入了沉思。 　　半晌，她掏出手机，在工作微信群里发出一条消息，“大家准备一下，10分钟以后开个紧急视频会议。” 　　在简短的视频会议上，彦颜几乎是力排众议，决定改变原计划，新年就做一期“食百味”小吃铺的专辑。 　　能上《食色》专辑的一般都是具有一定规模的老店，像这样一家刚开业不久，而且就一个门面的小吃铺，这还是第一次。 　　彦颜人虽然年轻，但却对美食行业有着很深的洞察，她的眼光一向又狠又准，对于她提出的给“食百味”拍专辑，大家虽然有异议，但也基本上尊重主编的决定。 　　挂掉视频电话，彦颜觉得自己疯了。 　　但吃了小吃铺的小吃后，职业的敏感告诉她必须这么做，这一期视频大概率能大火。 　　她上一次做这么草率的决定还是在大学的时候，很草率地在《丽小姐》的新书签售会上向青年作家齐鸣表白。 　　结果是当场被拒，从此落下了一个花痴颜的名号。 　　彦颜叹一口长气，冲动是魔鬼，希望这一次结果是好的。 　　做了决定后，彦颜打开笔记本电脑修改拍摄计划，一边等着老板忙完后，和她聊一聊。 　　等伊凡坐到自己面前，彦颜又懵了。 　　她听杜阳说老板是晓虎的姐姐，她就一直以为江萍才是老板，晓虎估计是江萍父母老来得子的那种。 　　没想到这个二十来岁，长得软萌无公害的小美女居然才是真正的老板。 　　她心想，这颜值，这手艺，要是去做美食主播的话，估计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伊凡大大方方地对她一笑，声音也很好听，像是冬日里的一汪清泉。 　　“你好，我叫伊凡，我昨天听杜阳说过了，您是想拍我们店里吗？” 　　彦颜回过神来，“你好，我是彦颜，《食色》的主编。” 　　伊凡和彦颜都是特别聪明的人，俩人的对话简洁而清晰，很快便敲定了合作的细节。 　　得知伊凡还会为了春节专门准备一些应景的美食后，彦颜大喜过望，这简直就是自己想要的。 　　彦颜再次坚定了一件事——这一期视频一定会爆！ 　　谈完事情，伊凡留彦颜一起吃中午饭。 　　今天早上养殖场那边送了几斤特新鲜的牛肚，伊凡原本是想做四川火锅吃，但熬底料费时间，她灵机一动，就做北京的爆肚来吃。 　　彦颜职业病犯了，举着手机在旁边拍。 　　伊凡一看她在拍，还真开始教起学来，“毛肚新不新鲜，用手在表面捻一下就知道了，手轻轻一捻，表面的这层黑膜就掉了，这样的毛肚就是不新鲜的，闷久了。” 　　洗干净的毛肚丢给小胖师傅改刀。 　　小胖师傅接了毛肚却不急着改刀，偷瞄着彦颜，紧张的一张胖脸红彤彤的。 　　伊凡反应过来了，指着胖师傅对彦颜说，“这位是你的死忠粉，你在这边他估计有点紧张。” 　　胖师傅更紧张了，“对对对，彦颜，我是你的偶像。” 　　“啊？”彦颜一愣。 　　“不不不，你是我粉丝。” 　　伊凡笑着摇摇头，对江萍说，“又疯了一个。” 　　江萍接过毛肚开始改刀，排列整齐的毛肚片从泛着银光的刀下涌出来，她笑着问，“还有谁疯了？” 　　伊凡往外怒怒嘴，“喏！” 　　江萍抬眼睛一看，我的妈呀！ 　　方老头早上带晓虎去理发店染了个红头发，方老头怕染发剂伤着孩子，还特意预约了一个什么韩国进口的植物染发水。 　　头发是染成火红色了，可晓虎还是说不对，不是这样的。 　　Tony老师在网上搜了无数张孙悟空的图片，研究了半天，又给他把头发修修剪剪，最后全部用吹风机往后吹。 　　晓虎的头发特别多，经过这么一捣鼓，在头上全爆炸开来，看起来跟个红毛狮王似的。 　　小团子满意了。 　　Tony老师都快哭了，让方老头出去千万别说这造型是在这边做的，人家这是高端造型工作室，口碑很重要的。 　　伊凡也被晓虎的新造型雷得外焦里嫩，半天才回过神来。 　　见他垮着一张小脸，便问道，“头发不是染红了吗？怎么还是不高兴？” 　　方老头脸一沉，“你说你有多混，自己给你姐姐说。” 　　晓虎撅着嘴，“我想把金毛也染红。” 　　“啊？”江萍手里的刀一滑，差点切到手，“那么大一坨染成你这个颜色，那走大街上不得吓死人？” 　　“染了吗？”小凡往外张望，看到颜色正常的金毛后，松了一口气。 　　“还好人家不给染。”方老头气呼呼地说，“人家说是高端造型室，给多少钱都不染狗。” 　　晓虎撅着个嘴不高兴。 　　“好了好了。”知道金毛没被染后伊凡松了一口气，“白雪和同学看电影去了，你们去接她回家吃饭吧。” 　　方老头骂骂咧咧地往外走，“瘸着个腿还到处跑，这家里没一个省心的。” 　　彦颜眨眨眼，之前方滦的独子死了以后，外界传闻方滦彻底消沉了，有人说他出家了，也有人说他自杀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还真不敢相信，这个一边凶巴巴，一边陪着孩子胡闹的老头居然是方滦。 　　做爆肚最重要的是蘸酱，用芝麻酱做底，一层酱豆腐、一层辣椒油、一层虾油，上边再撒上葱花和香菜。 　　彦颜拍着拍着自己突然就饿了，可她明明早上才吃了那么大一盘饼，喝了一大碗羊杂汤啊。 　　她咽了咽口水，对伊凡说，“我感觉这个蘸料蘸鞋底都香。” 　　伊凡一笑，“我们不吃鞋底，待会儿给你上一张鞋底你试试。” 　　彦颜觉得这家店太TM有意思了，她能一辈子住在这里。 第42章 丝袜奶茶5 的哥老陈来探店 　　正宗的爆肚吃法, 将切成小段的毛肚盛在漏网里。 　　山泉水加入铜锅中烧开，将毛肚没入烧滚的泉水中，三起三落之后，毛肚刚刚好汆熟, 还保持着嘴脆爽的口感。 　　铜锅就架在院子里的瓦斯炉上, 伊凡把围裙绑在脑袋上, 一只脚踩在小板凳上，江湖气息十足。 　　用她的原话来说, “吃江湖菜就得有江湖气势。” 　　彦颜在旁边拍着，都要乐疯了。 　　晓虎和方老头去接白雪，一路上白雪都不敢正视晓虎的火红色爆炸头, 看一眼就憋不住想笑, 一路上肚子都笑疼了。 　　回到小吃铺，老远就看到伊凡头上绑着一条围裙, 手里拿着大漏斗汆毛肚。 　　白雪叹了口长气，二逼这种品质，还真是会遗传的。 　　汆熟的毛肚, 放到蘸酱里裹一圈，脆脆爽爽的毛肚裹满了麻辣鲜香的蘸酱，滋味十足。 　　伊凡还不许他们把蘸酱搅匀, 就那么一层一层的黏在毛肚上, 一层麻酱、一层辣椒油、一层虾油、一层香菜一层葱，每嚼一下都是不同的层次。 　　天空中飘起了小雪花。 　　院子里火塘烧得旺旺的，大家吃完热乎乎的毛肚，也一点不觉得冷。 　　吃完毛肚，伊凡又象征性地烫了点白菜和粉丝，肉、菜都吃一点, 以示营养均衡。 　　彦颜用白菜蘸着麻酱吃，爽得直翻白眼，果然印证了自己的那句话，这玩意儿蘸鞋垫子都好吃。 　　晚上回到家里，彦颜把今天的视频剪辑了一下直接发朋友圈了，微博上都是比较官方的视频，这种随意录的小视频她一般都是直接发朋友圈完事。 　　熊娃晓虎晚上又不愿意洗澡了，而且他今天的不洗澡理由很充分，“怕把我的头发破坏了嘛。” 　　伊凡抱着胳膊，看他和大金毛在院子里玩得一身的土，向他保证，“洗完澡我一定给你吹回来。” 　　晓虎得到保证，勉勉强强去洗澡。 　　他的头发又多又柔顺，在理发店估计是上了发蜡才立起来的，现在把发蜡洗掉了，一吹，完蛋，又变成了趴在脑袋上的锅盖头。 　　晓虎那叫一个生无可恋，躺在客厅的地毯上耍赖，大晚上的，非要伊凡带他去找拖泥老师。 　　白雪划着轮椅飘进来，递给伊凡一瓶江萍的发蜡，“姐，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伊凡接过来，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白雪又说，“把头倒过来吹，这样吹出来的头发特别蓬松。” 　　“你怎么知道的？”伊凡问。 　　白雪笑而不语，对于一个头发细软的姑娘来说，掌握一些吹头发的小技巧是必须的。 　　最终晓虎是以一种躺在沙发上，头悬在空中的姿势，吹干了他的悟空头。 　　吹完头发，发根抹点发蜡，果然又立起来了。 　　晓虎圆满了。 　　伊凡还是第一次见着有人睡觉前还抹发蜡的。 　　忙完一天的事情，洗完澡，拧开暖黄色的床头灯，每天和小能猫聊聊晓虎的事情，好像已经成了习惯。 　　伊凡，“小能猫老师，我今天做了一件事，感觉好像做错了。” 　　小能猫，“嗯？你说！” 　　伊凡，“我答应晓虎让他染红头发，结果...造型好像有点超纲了。” 　　说完她给小能猫发过去一张晓虎的红发造型。 　　那边沉默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好家伙！” 　　伊凡看了看身边熟睡的晓虎，撇了撇嘴角，这可真是一个让心理老师都直呼好家伙的造型啊！ 　　小能猫很快又发过来一条消息，“没关系的，小朋友有猎奇心很正常，等他好奇心过去以后再改回来就好了。” 　　伊凡又问，“他总是炫耀自己的新造型，我要昧着良心夸他吗？” 　　“不用，但也别打击他，保持你作为一个大人应该有的理智态度，记住我们之前说好的话，正向引导。” 　　“好的，谢谢，笑脸！”伊凡也学着他打过去笑脸两个字。 　　“不谢，晚安，笑脸！” 　　过了腊八就是年，转眼就到了腊八。 　　天又更冷了一些，江萍把院子里的火塘烧得旺旺的，加了平时两倍的木炭，暖烘烘的院子里一下就有了过节的那个味道。 　　过腊八当然要吃腊八粥。 　　厨房里一个大砂锅，伊凡把淘洗干净的红绿豆、芸豆、藜麦先放进锅里熬着，水开之后再用凉水冲下去，反复几次，激发出食材里最原始而纯粹的香味。 　　等绿豆这些难煮熟的食材煮得差不多了，又往里加大米、小米、鸡头米、江米、高粱米、花生米，再次熬煮一小时左右。 　　第三次加入莲子、小枣、核桃仁、南瓜子、桂圆、葡萄干和一小勺碱。 　　小砂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小胖师傅在厨房里来来回回地忙碌，这一大锅腊八粥熬了差不多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伊凡都一直守在火炉旁。 　　她熬粥的食材不是一次性放进去的，而是根据食材软烂的时间分批次下到锅里，怕粥糊底，必须一直用木勺搅动着。 　　等到粥一出锅，十多种食材的软烂层度都刚刚好，层次丰富的食材和谐地组成一碗香浓的腊八粥。 　　曲老师和蒋老师是最先来到小吃铺的食客，小吃铺偏远，一路上走过来冻得手脚发凉。 　　他们也没进屋，就坐在院子里的火塘边烤着手脚。 　　江萍笑盈盈地端出来两小碗腊八粥，“今天过腊八，这粥是免费的。” 　　虽说是免费的，但粥做得一点都不含糊，数十种食材，炖煮得软软糯糯的，红的绿的满满一小碗，看着就特别喜人。 　　蒋老师老家这边没有吃腊八粥的传统，只觉得这粥又糯又香，暖暖地一碗喝下去，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可曲老师则是小时候每年腊八都要喝腊八粥，老母亲熬的粥不似这般豪华，只有简单的红枣大米和小米。 　　腊八当天，不管多早起床，母亲总是已经熬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真的是暖胃又暖心。 　　他喝了两口香浓软糯的热粥，突然对蒋老师说，“老婆，我们今年回老家过年吧。” 　　蒋老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说不回去了吗？妈也在你弟家过节。” 　　“妈今年都八十多了，过一年少一年，以后春节能回去我们都尽量回去。” 　　“行，都听你的。”蒋老师说着，又往嘴里送了一口香稠的热粥。 　　一大锅腊八粥都见了底，食客们吃得暖呼呼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意。 　　江萍收拾好碗筷走进来，对伊凡说，“好些个食客要我们以后也卖腊八粥呢，说是又好喝又营养。” 　　“不行啊。”伊凡摇摇头，“腊八粥就是节气食物，在腊八这天喝才有意义呢。” 　　小胖师傅在旁边听了半天，鼓起勇气问道，“小老板，之前说要做腊肉，你是要做四川腊肉吗？” 　　“嗯。”伊凡点点头。 　　在广式腊肉、湖南腊肉和四川腊肉这几种做法中，她最喜欢吃的是四川腊肉，熏制好的腊肉肥肉透明发亮，黄里透红，瘦肉也不柴，肉香四溢，是真正的“一家煮肉百家香”。 　　小胖师傅又说，“熏四川腊肉最好的是用柏树的枝丫，我想明天肉送到了，我就去弄点柏树枝丫来，就怕您觉得太麻烦。” 　　“好呀。”伊凡大力赞成，“怎么会觉得麻烦呢？用最好的食材最传统的工艺做最好吃的美食，一直是我们店训啊。” 　　小胖师傅愣了一下，“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店训？” 　　江萍也迷惑地抬头，“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伊凡有点不好意思，“我刚想到的。” 　　到了中午的时候，小吃店里突然来了很多客人，而且都很面生。 　　江萍借着上菜的功夫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告诉伊凡，“这些客人都是彦颜那边介绍的，听说是她发朋友圈了。” 　　这是伊凡第一次感受到网络的强大，一个简简单单的朋友圈，就让小吃店差点被挤爆。 　　别说伊凡，今天连出租车司机老陈都觉得很奇怪，接连拉了好些个客人，都是去山花路小吃街街尾的。 　　拉完最后一个客人，刚好到中午饭点，老陈听客人们说来这边是去一家小吃铺吃饭，干脆把车停好，自己也去会会这小吃店。 　　到了店里一看，排队的人还真不少。 　　老陈排队买了一份红烧排骨套饭，老板送了一份料满满的腊八粥，店里小菜免费，感觉还挺实惠的。 　　店里坐满人，江萍笑着招呼他，“师傅，院子里有卡座，生着火呢，不冷。” 　　老陈又去院子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他点的红烧排骨很快上来了，老远就闻到浓郁的肉香气。 　　这排骨炖得软烂脱骨，色泽也很漂亮，汤底还有一层油亮红润的汤汁。 　　Q弹飘香的米饭上浇上一勺肉汤，香掉魂了。 　　老陈还在红烧排骨里吃到了煎碱豆腐，豆腐外皮酥软，经过炖煮以后，内里吸饱了排骨鲜浓的肉汁，又带着丝丝豆香气。 　　很多做快餐的店会在肉菜里面加素菜一起炖，有时候是为了节约成本，毕竟排骨28一斤，土豆才两块钱一斤。 　　但这个加在排骨里边的豆腐，却没有那种敷衍的感觉，而是感觉炖得比肉还香。 　　排骨给的分量很足，老陈一个大胃的哥都吃得饱饱的，他满足地摸摸肚子，突然想起来什么，这家店，以前好像听说过。 第43章 四川腊肉 食百味直播开始啦！…… 　　为了录制《食色》的视频, 伊凡专门找人定制了一个做丝袜奶茶的小餐车，就摆在院子前的长廊底下。 　　餐车里摆放了瓦斯炉、专业的拉茶壶，比之前在长条桌上冲茶的时候是要专业多了。 　　下午三点，彦颜带着拍摄团队来了。 　　第一期《寻味》就拍丝袜奶茶。 　　保姆车开进来的时候, 车身上大大的《食色》的字样就吸引了不少人, 纷纷猜测着《食色》是来拍哪家店。 　　上了《食色》, 这家店起码火一年是没问题了。 　　小吃街上的店主们有羡慕的，也有跟吃了柠檬似的心里发酸的。 　　老七正蹲在胖姐粥铺门口抽烟, 看到《食色》的车开过来，也起身跟了上去。 　　小吃街路窄人多，车子进了小吃街以后就慢了很多, 老七眼看车子往七星麻辣烫的方向开过去, 最后停到了自家门前。 　　他突然感觉呼吸困难，心脏都快要不会跳了。 　　莫不是, 天上掉馅饼了？食色要来拍七星麻辣烫？ 　　等他小跑着跟上去的时候，扛着□□短炮的摄影团队从他家旁边一转，进了食百味的小巷子。 　　老七跑得气喘吁吁。 　　七星麻辣烫的员工们也在门口看热闹, 见老七跑过来，前台收银的小姑娘问道，“老板, 您跑这么急, 是有什么急事吗？” 　　收银的妹子又恍然大悟，“老板，您该不会以为《食色》是来拍我们店的吧？” 　　“咳咳咳咳...”老七刚才跑得急了，半口凉风呛在嗓子里，一阵今天动地的咳嗽，咳得他满面通红, 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背过气去。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老七往小巷子那边瞪了两眼，这个食百味也忒讨厌了。 　　拍摄器材架好以后，彦颜走进镜头，还是熟悉的开场白。 　　“hello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彦颜，大家都知道《食色》要做一期新年专栏“寻味”，带大家探寻曼城的传统美食，那么今天我们就找到这样一家店，这家店很神奇，他们家的美食种类十分丰富...” 　　为了拍摄的真实性，这类美食直播都是不会清人的，现场的食客们也会一并拍下去，之后剪辑的时候不愿意出境的人会专门打码。 　　摄影机的背面摆着一排印有《食色》logo的小礼品袋，凡是参与录制的食客，录制完毕后都能领一份小礼品。 　　的哥老陈吃完饭就遇到《食色》来拍视频，他也乐呵呵地站在一边看。 　　没想到彦颜开完场以后突然cue了他，“这位大哥，请问您是这家店的老顾客吗？” 　　“不不不。”老陈连连摆手，“我是第一次来。” 　　“那您是通过什么渠道找到这么偏的店的呢？” 　　老陈微微眯了一下眼，曼城的的哥都擅长侃大山，老陈决定从头说起，“大半个月前，有一个师大的老师打到我的车....” 　　此处省略两千五百字... 　　结束这番谈话的时候，老陈突然cue到那个出租车上痛哭的老师，“如果您看到这期节目，请大声告诉我，让你痛哭的是不是这家小吃店！！！” 　　老陈结束谈话，围观群众早就笑疯了。 　　彦颜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小故事，这个开场倒是出乎意料。 　　视频在拍摄环境的时候，镜头里有一个红色爆炸头的小孩儿跑出跑进的，摄影师觉得这个小孩儿好玩，就跟着拍了一会儿。 　　禾光也被杜阳拖着来看彦颜拍视频。 　　她从镜头里面看伊凡做奶茶，拉茶袋里放入锡兰红茶，用熟练的手法来回撞茶。 　　在高清镜头的近距离拍摄下，禾光能清楚地看到，每一次撞完茶汤后，茶汤都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顺滑。 　　同样都是做奶茶，禾光感受到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食色》团队拍摄完，彦颜对伊凡交代了一下，视频的播放时间暂定在这周周末，团队便陆续撤离了。 　　宋洁净今天陪父母去办了一些年货，超市里各种生鲜琳琅满目，平时曼城这边不常吃到的鲍鱼龙虾都有卖。 　　宋妈妈是沿海人，看到这么多海鲜就有些遗憾，宋洁净住的学校的职工宿舍，厨房很简陋，平时只能煮个饭便面。 　　老两口来了以后又是在外面住酒店，连做个年夜饭的地方都没有。 　　吃不到一顿顺心可口的年夜饭，还真是一件遗憾的事。 　　宋洁净在书店给晓虎挑了几本绘本，这次她有经验了，没挑那种娘唧唧的小兔子，买了些男孩子爱看的，奥特曼打小怪兽，汪汪队立大功。 　　这几天后勤部值班老师就剩宋洁净一个人，她好些天没去食百味给晓虎讲故事了。 　　曲老师突然说要回老家过春节，而且是说走就走，他平时那么精打细算的一个人，这次居然没等打折机票，全价买了商务舱的机票走的。 　　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让宋洁净误以为曲老师家出了什么事。 　　没想到五十多岁的曲老师挥挥手，回了她一句，“我想妈妈了。” 　　宋洁净，“...？”还真是，谁都是妈妈的小宝贝啊！ 　　她带着绘本来到食百味，这会儿还不是饭点，小吃铺的人都围在火塘边烤红薯吃，老远就能闻到烤红薯香甜的气息。 　　晓虎染了个红色爆炸头的事情，宋洁净早就听熊老师说了，当时熊老师还说，“这要是我儿子，一天揍八次！” 　　宋洁净还满不在乎，“不至于不至于，小孩子嘛，玩一玩很正常。” 　　现在亲眼看到这熊孩子的神仙造型，宋洁净只觉得一天揍八遍都少了。 　　晓虎好像对自己的造型很满意，顶着那头不应该出现在人间的大红头，满院子疯跑。 　　看到宋洁净以后，冲上去一把抱住她，“你可算来了，好些天没讲故事了。” 　　宋洁净颤抖着手，摸摸他那惊悚的红头发，语气里带了夸张的哭腔，“我可怜的晓虎，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白雪窝在轮椅里咯咯咯地笑。 　　江萍剥好半边红薯塞给她，“女孩子家家的，怎么笑声跟猪似的？” 　　随后，江萍又招呼宋洁净，“宋老师，快过来吃烤红薯。小老板在网上买的，六鳌的红蜜薯。” 　　这六鳌的红蜜薯，是福建的六鳌半岛海边沙地上长出来的红薯，沙地含有天然的盐分，种出来的红薯那是又香又甜，又软又可口。 　　宋洁净直呼讲究，不愧是食百味，随便烤个红薯都这么讲究。 　　炭火刚烤出来的蜜薯香甜味扑鼻，但就是太烫，宋洁净捧着红薯来回在手心里倒，嘴里呼哈呼哈吹着起。 　　白雪吃着红薯，遗憾地对她说，“宋老师，您来晚了可太遗憾了，《食色》早上来拍我们店了。” 　　“真的？”宋洁净一脸惊喜，“是彦颜那个《食色》吗？” 　　白雪点点头，“正是，彦颜现实生活中也挺漂亮的，很御姐的感觉。” 　　“是吧？之前还有粉丝喷她开美颜，我就不相信，感觉彦艳挺真性情的。” 　　小胖师傅听到在讨论自家爱豆，也参与了谈话，“今天录视频挺好玩儿的，那个的哥我快要笑死了。” 　　“对对对，的哥说的那件事也太逗了。”白雪附和道。 　　宋洁净好奇心大起，“快说快说，什么事。” 　　白雪和小胖师傅开始角色扮演，一个扮演彦颜，一个扮演的哥老陈，俩人神还原录制现场。 　　宋洁净刚开始还饶有兴致地听着，听着听着...就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嗯...？” 　　伊凡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宋老师，我记得当时暂停营业好像就通知了你一个人。” 　　白雪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嚯，这么一想，这还真挺像小宋老师能做出来的事。” 　　小胖师傅，“破案了！” 　　伊凡看到宋洁净的表情有点奇怪，轻声问道，“要不要我给彦颜打个电话，让的哥的这一段别播了？” 　　宋洁净回过神来，义正言辞，“当然要播了！这可是我最接近《食色》的一次！” 　　伊凡一脸懵，吃货的世界真的好难懂。 　　小胖师傅和白雪交换了一下眼神，白雪冲宋洁净竖起大拇指，“我敬你是条汉子！” 　　说话间，给养殖场那边定来做腊肉的黑山猪肉就送了过来，满满一盆五花肉，堆得更小山似的。 　　伊凡拍拍手站起来，“干活！” 　　她又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联系了彦颜，“腊肉要开始做了，你可以过来拍视频了。” 　　做腊肉是一件很耗时耗力的活儿，光腌制就要五六天的时间，如果腌制的时间不够，腊肉的风味会大打折扣，而且腊肉也容易腐坏。 　　《食色》的摄影师来了以后，在院子里搭好摄影棚，摄影机开机，这边就正式开始做腊肉。 　　伊凡口述配方，胖师傅开始炒制腌肉的调料。 　　铁锅里放半锅粗粒盐，将盐炒热，再加花椒继续炒香，空气里开始飘荡起花椒的麻香气味。 　　加山柰、砂仁、小茴香、香果、香籽、甘草、白芷、陈皮继续炒香后，盛到一边。 　　川味特别擅长各种香料的运用，此时厨房里的已经充斥着馥郁清香的香料味，闻一下都会掉口水。 　　五花肉改刀成大长条状，先在肉的表面抹上一层高度白酒，起到去腥杀菌的作用，之后便用手抓起调料往肉上招呼。 　　抹好调料后，还稍微在五花肉的表面按摩一下，让香味都渗透进肉里去。 　　白雪“嗤”地笑了一声，“给猪猪做马杀鸡...” 　　而在小吃街另一头的胖姐粥铺，也正加班加点地做腊肉呢。 　　胖姐听了老七的话，她老公来了以后，两口子也去菜市场定了两千斤猪肉。 　　按胖姐的想法，一斤腊肉赚十块钱，春节前要能赚个两万块，那也不算白忙活。 第44章 四川腊肉1 晓虎偶遇神仙哥哥 　　曼城这边城市绿化管控, 熏腊肉最好的原料柏树枝丫并不好找。 　　胖师傅借了厂里的皮卡车，要去乡下找柏树枝丫。 　　红头发熊娃一听要去乡下就有点坐不住，求了伊凡半天无果，又跑去求小胖师傅。 　　小胖师傅心想孩子也可怜, 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窝在小吃铺听听故事, 带出去放放风也好, 就也去给伊凡说让晓虎跟着去乡下玩半天。 　　伊凡正和江萍灌香肠，切成小碎粒的五花肉腌制好以后, 往洗干净的猪大肠里灌。 　　她抬起头，有点担心地问道，“会不会太给您添麻烦？毕竟是回去干活, 又不是去玩。” 　　胖师傅大手一挥, “有什么麻烦的？我们庞家村整个村子都是我的人，看个小孩不就跟玩似的？” 　　这么说着, 红头发大脑袋就一蹦一跳地跟着胖师傅走了。 　　江萍追出去，把早上穿过来的一件白色连帽羽绒服给他套上，又嘱咐道, “听胖叔叔的话啊。” 　　晓虎这还是第一次下乡，别提多兴奋了，一路上含混不清地哼着他的《西游记》主题曲。 　　泥挑着担, 我牵着马~ 　　胖师傅也不知道熊娃唱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孩子高兴，他也觉得挺开心的，也哼唱起来凤凰传奇的“最炫民族风”。 　　爷俩各唱各的，毫不违和。 　　到了庞家村，胖师傅先带晓虎去了一趟家里，打算叫上几个堂兄弟一起去山里捡柏树枝。 　　胖师傅是家里的老幺, 他的老母亲今年70了，农村农活重，老母亲身体不太好，一双眼睛早就昏花了。 　　她先是听到儿子的声音，挺高兴地迎了出去，一眼看到儿子领着一只红头白身子的大狗，差点把老妈妈的心脏病吓出来。 　　“喔唷，啷个回事，那里来的大狗嘛？还长红头发咯！” 　　胖师傅哭笑不得地解释半天，“这是老板家的孩子。” 　　又把晓虎拉到跟前，“叫奶奶。” 　　晓虎被人家说是大狗，本来有点生气，但想着这是在人家庞家村的地盘上，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巧巧地叫了一声，“奶奶。” 　　“哎。”老太太挺高兴地答应着，又问胖师傅，“原来你老板是外国人啊？啷个还生出个红头发的娃娃哟？” 　　“这头发染的。” 　　“喔唷喔唷，好端端的娃娃啷个染个红头发嘛？” 　　“我是孙悟空！”晓虎撅着嘴嘟囔。 　　“他高兴。”胖师傅敷衍着，“我们是回来捡柏树枝的，铺子里要熏腊肉，不和您多说了啊。” 　　“不得行，不得行。”老太太一把拉住晓虎，“穿得这么好去山上搞脏了嘛。” 　　说着窸窸窣窣地走进房间，不多会儿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件粉不拉几的小罩衣，衣服上还画着小猪佩奇的图案。 　　不由分说往晓虎的白色羽绒服上一罩，绑带从后背上捆住。 　　老太太满意地打量打量红头发粉罩衣的小团子，“去吧，跟叔叔上山里玩去。” 　　胖师傅迷惑脸，“您这衣服哪儿来的？” 　　“你大舅家外孙女的，她长高了穿不下了，我就捡来洗干净放好，你看，这不派上用场了嘛！” 　　胖师傅转念一想，也对，白色衣服上山容易搞脏，就先这么穿着吧。 　　晓虎进了山里就玩疯了，甚至还觉得这丑萌风的小罩衣挺不错的，有了这层衣服加持，他就可以满地打滚了。 　　山里的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晓虎从一个斜坡上往下滑着玩。 　　胖师傅他们就在不远处拾柏树枝，随时抬眼看着这边玩耍的晓虎，红头发在氤氲着薄薄雾气的山里特别显眼，胖师父倒也不担心他跑丢。 　　晓虎滑下来，又顺着滑坡爬上去，不一会儿就玩热了。 　　他站在斜坡顶端，想把罩衣给脱下来，无奈这罩衣是往后系上的，他试了半天都够不着，急得直跺脚。 　　“小朋友，需要帮忙吗？” 　　晓虎一回头，看呆了。 　　薄薄的雾气中，站着一个个子高高的帅气哥哥，像是《西游记》里神仙下凡的时候，自带背景光的那种神仙。 　　“你是叫晓虎吗？”神仙哥哥问。 　　晓虎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他帮晓虎把罩衣的带子解开，皱着眉头说，“你姐姐给你穿的这么难看的衣服？” 　　“不是，是奶奶给我穿的。”晓虎乖乖巧巧地回答，在神仙哥哥面前必须乖乖呀。 　　晓虎心里已经笃定了这个人就是神仙，神仙就是什么事情都知道的，所以他才会知道自己叫晓虎，还知道自己有个姐姐。 　　修长有力的长指解开他的罩衣，往外一扒拉，神仙哥哥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声嘟囔了一句，“顺眼多了。” 　　胖师傅半天没见到晓虎滑下去，顺着山路找了过来，看到晓虎后，先是松了一口气，又愣住了， 　　半晌，他笑着和晓虎身后的人打招呼，“是您啊，齐老板。” 　　齐老板面无表情地对胖师傅点点头，弓着身子穿过一条稍微矮一些的树枝，高瘦单薄的身影逐渐远去。 　　胖师傅摸摸晓虎的大头，“你们说什么了？” 　　晓虎神秘兮兮地斜蔑胖师傅一眼，鬼头鬼脑地摇了摇头，和神仙说过的话才不能随便告诉这些凡人。 　　胖师傅不再放心晓虎自己玩，便把他带到身边一起捡树枝。 　　“哥，你刚和谁说话啊？”胖师傅的堂弟手里抱着一大捆柏树枝走回来，随口问了一句。 　　“哦。”胖师傅应道，“缥缈山上的做酒的齐老板。” 　　堂弟一愣，“怎么遇到他了？那人好奇怪，之前老赵用三轮车帮他拉酒糟，他随手送了老赵一瓶酒，听老赵说那酒比茅台还好喝，可又不见有人进山来找他买酒。” 　　“老赵胡说的，他哪里喝过茅台？” 　　堂弟摇摇头，“总之就是很奇怪，他长得也一点不像做粗活的人，我看倒像个电影明星，电影明星都没他好看。” 　　在絮絮叨叨的聊天中，很快装满了半车柏树枝，胖师傅没敢多耽搁，开着车紧赶慢赶，回到小吃铺的时候都是晚上9点多了。 　　腌制好的腊肉用绳子拴起来，挂在院子里晾着风干水分，光这一步就要差不多6天时间。 　　院子的角落里支着一个小帐篷，帐篷里蹲着个摄影师，摄影设备全天拍着，要记录腊肉在风干过程中的变化。 　　伊凡专门留了一块腌制好的五花肉，切成拇指大小一块，用大铁签串着，等着胖师傅他们回来后大家烤肉吃。 　　白雪嚷嚷着要喝珍珠奶茶嚷了好几天了，难得今天有空，伊凡便在小餐车上做珍珠。 　　红糖水放在瓦斯炉上煮开，熬到稍微有一点点粘稠的时候，往锅里加入木薯淀粉搅拌成糊状，关火，再次加入木薯淀粉拌成面团。 　　砧板上撒上木薯粉，将面团搓揉成长条，再捏成一个个的小珍珠。 　　珍珠奶茶刚做好，彦颜也来了。Pao pao 　　她今天去郊区拍了一家做手扒羊肉的店，在户外冻了一天，这会儿冻得手脚都不太听使唤。 　　她进了门后，却还是先去小帐篷里看了看摄影师拍摄的视频，确认完没有问题后才坐到火塘边暖着手脚。 　　伊凡端了奶茶下来，先是给摄影棚里的师傅递了一杯，小棚子里放了电暖炉，摄影棚子里暖呼呼的。 　　她又转头递给彦颜一杯，问道，“这腊肉可是要风干6天呢，就这么一直拍着？” 　　“那可不。”彦颜喝口奶茶，满足地叹息一声，“6天时间，剪出来也不过就一两秒，但却要浓缩出腊肉从开始制作到风干完成后不一样的状态。” 　　白雪撇撇嘴，“真是做什么都不容易。” 　　然后咕嘟喝下一口奶茶，自己家做的珍珠又软又Q，终于不再被妈妈忽悠说珍珠是鞋垫子做的了。 　　晓虎和胖师傅回来后，伊凡把烤肉端了上来。 　　大家在火塘边团团围住，把铁签子举到炭火上烤，五花肉遇热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随即爆发出浓郁的肉香气。 　　炭火烤出来的五花肉外皮焦脆，轻轻一嚼，满口的肉汁。 　　碳烤才是五花肉的灵魂，烤箱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么美味的烤肉的。 　　伊凡手里的两串五花肉烤的滋啦冒油，她用纤巧的手指拾起小勺往上撒了一些椒盐和辣椒，递给晓虎，“送过去给那边的摄像哥哥吃一点。” 　　摄像机有一台记录着小吃铺的日常，《食色》的视频一向这个调性，会在记录美食的同时加进去一些生活元素，拍出来的美食记录片也会很有生活气息。 　　摄影师躲在小棚子里，一个人监视着两台摄像机。 　　晓虎握着烤串蹦蹦跳跳地跑到摄影棚边，把红红火火的大头探进棚子里，低声问，“请问这里是树洞吗？” 　　摄影大哥，“...？” 　　然后晓虎又发现了一项新的游戏——往树洞里投喂大熊。 　　先投进去两串五花肉，大熊吃得津津有味。 　　他又转身跑回去，小心翼翼地取来一杯奶茶，继续投喂。 　　炭火上的五花肉滋啦啦地冒着油花，把隔壁的杜阳禾光都快要馋哭了，俩人循着香味来到小吃铺。 　　伊凡见到了，也笑眯眯地招呼他们，“快来，碳烤土山猪五花肉。” 　　说着一转身，给杜阳和禾光各倒两杯珍珠奶茶。 　　禾光捧着那杯茶香浓郁的奶茶，心里挺不是滋味。 　　过了半晌，她用很低的声音轻声对伊凡说了一句，“伊凡，对不起啊。” 　　她之前嫉妒过伊凡，但慢慢的看清楚俩人之间的差距后，那种嫉妒则是变成了一种仰慕。 　　伊凡塞给她两串五花肉串，也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一起加油！” 　　晓虎投喂完树洞里的大熊，蹦蹦跳跳地跑到火塘边，手里捧着伊凡的手机，“你有来电！” 　　伊凡接过来，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第45章 四川腊肉2 吃货宋的世界崩塌了！…… 　　伊凡接起电话, “嗯嗯。”答应了两声。 　　挂掉电话头，她抬起眼睫，“江阿姨，菜市场有品质好的海鲜卖吗？” 　　江萍一愣, “哟, 这我还真不知道, 我们家平时也不用海鲜。” 　　伊凡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编辑好食材发到江萍的微信上, “鲍鱼、海参、花胶、鱼唇、墨鱼、干贝，这些食材买到以后另外再买老母鸡、番鸭、猪皮、猪蹄、猪肉、龙骨、鸡爪、鲫鱼。” 　　江萍听懵了，这是要干嘛？ 　　彦颜对各类传统美食很熟悉, 总觉得这些食材好像很熟悉, 想了半天，一拍她那火红的大头, “这是要做佛跳墙吗？” 　　伊凡笑着点点头，“宋老师的妈妈要过生日，她想在我们店定一桌生日宴。宋妈妈喜欢吃海鲜, 佛跳墙又叫福寿全，做生日宴上的主菜最适合了。” 　　“怎么？你们还承办生日宴呢？”彦颜问。 　　伊凡摇摇头，“宋老师帮了我们挺多忙的, 这不算商业行为, 就当是自家妈妈过生日了。” 　　做佛跳墙的食材并不难买。 　　在菜市场最大的一家海鲜店里一问，鲍鱼、花胶、鱼唇这些都有，说要品质好的，也有！ 　　可就是贵，贵得江萍心惊肉跳。 　　买一小袋海鲜干货，两头大猪的钱没了。 　　佛跳墙是一道费时又费力的大菜, 光是泡发海鲜干货就要两三天的时间，食百味的小厨房里又多搭了一部摄影棚，这回是拍佛跳墙的。 　　这两天晓虎又找到了新玩法，坚持不懈地投喂树洞里的熊大和熊二，摄影师开心了，可气得大金毛直哼哼，一下子多出来两个抢食的。 　　在泡发鲍鱼的第三天，挂起来的腊肉表面的水分也风干得差不多了。 　　胖师傅在院子里搭了个架子，伊凡把腊肉一块块整齐地码到架子上，下方燃起一把柏树枝，这时候控制火候就变得十分重要了。 　　熏腊肉一定不能有明火，目的主要是烟熏和烘烤，把柏树的木香气浸到腊肉里去，而明火容易把腊肉烤糊。 　　伊凡摆好腊肉后，交代胖师傅控制着火候，自己则回到厨房，准备开始熬制佛跳墙的金汤。 　　想要吊出金汤，第一步得先吊奶白汤，这一步是最大限度地激发出食材的浓香。 　　锅里先下猪蹄、龙骨等骨头较多的食材，大火翻滚两小时，再将煎好的鲫鱼放进锅里，转小火熬制。 　　胖师傅招呼好熏肉的火，抽空跑进厨房默默地跟着学。 　　看到这一步，有些奇怪，“熬汤还要用鲫鱼？” 　　“嗯。”伊凡点点头，“也可以不加，但加了鲫鱼的汤汁会更加柔和、鲜美，颜色也会呈现好看的奶白色。” 　　加了鲫鱼后，转小火慢炖，这一炖就得整整八个小时。 　　伊凡活动一下酸疼的肩颈，抬腕看了看时间，炖好这锅奶白汤天都要亮了。 　　杜阳的工作室装修得特别慢，主要是他把一楼做成了一个旧书店，二手书又不是那么容易淘到的，所以工作室整体一直不成型。 　　但他平时主要在二楼工作，倒是不影响他工作。 　　今天杜阳和彦颜对接新书的插画，在二楼工作室里也待到深夜。 　　禾光端上来两杯丝袜奶茶，彦颜看着颜色还不错，闻起来味道也挺香，随手捞起一杯喝了一口，顿了一下问道，“你去伊凡那边买的？” 　　禾光惊喜得快要跳起来，“我自己做的。” 　　“是吗？”彦颜也有点意外，又喝了一口，细细品了一下，品出一点青草味。 　　“味道很像了，可能是茶叶熬得稍微过了一点，有一丢丢涩口，但进步已经很大了。” 　　禾光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说，“伊凡指点了我一些技巧。” 　　“难怪你进步这么快。”彦颜放下杯子，“难得她肯愿意教”。 　　别家的配方都是藏着掖着，给钱都不卖，只有伊凡这边，巴不得有人愿意学传统美食，只要肯学她就倾囊相授，像是生怕这门技艺失传了似的。 　　彦颜打开电脑，录制丝袜奶茶的那期视频今天传到网上了，现在时间过去了6个小时，看看后台数据。 　　没有意外，数据很好。 　　但为什么这么多人@主播彦颜？ 　　她打开评论，随便扫了两眼，神色越来越凝重。 　　【红头发小可爱是谁啊？好可爱，想rua。】 　　【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主播和红头发小孩子发型一模一样。】 　　【这娃该不会是主播的娃吧？】 　　【这绝对就是主播的娃了，母子造型都安排上了。】 　　彦颜，“...？” 　　神他喵的母子造型啊，晓虎的红头发在她眼里，那一直就是个大病造型啊！！！ 　　佛跳墙的奶白汤熬好后，要用木棍将食材全部捣碎，浓郁的骨肉香味和汤汁融为一体，之后再用细细的滤网滤出汤渣。 　　滤出的汤色奶白如玉，味道香浓。 　　为了这锅汤，伊凡熬了个大夜。 　　做大菜就得耐得住寂寞，在熬奶白汤的八个小时里，陪伴她的只有无声的摄影机。 　　来不及补觉，又要开始吊第二锅汤。 　　第二锅是金汤。 　　奶白汤用的是骨头位置的食材，而金汤则用的是肉多的食材，比如老母鸡和番鸭，油脂会让奶白糖呈现出金黄色。 　　将整只的鸡鸭没入奶白汤中，放入半块土冰糖，再放入用油炸过的生姜、桂皮、八角，一点点香叶。 　　在吊金汤这一步，最重要的便是炒酒。 　　上好的花雕酒倒入土罐中，用打火机将酒点燃，将酒里的乙醇全部烧尽，酒就算是炒好了。 　　炒好的酒倒入汤里，盖上盖子继续煨制，这一煨又得八个小时。 　　天刚亮的时候江萍就来了，满屋子里都是香气，空气中有猪骨的醇厚肉香，又有鸡鸭的清甜之气，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她走进厨房，看到在弓身在炉火边看火候的伊凡，轻声问道，“昨晚没睡？” 　　“没事，顺便看着院子里的腊肉熏，怕火候过了。”伊凡回给她一个淡淡的笑意，又问，“香吧？” 　　江萍点点头，“这辈子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想要做出戳人的美食，本身就要厨师有足够的耐心和热情。 　　在离食百味不远处的胖姐粥铺里，胖姐两口子也在做着烟熏腊肉。 　　他们在后院里架了一个小棚子，腌制好的腊肉放上去，用木屑烧火熏了一夜，熏出来的腊肉颜色黑不溜秋的，散发着刺鼻的火烟味。 　　胖姐夫说，“打个火烟得了，不必像自己家吃的做的那么细致。” 　　胖姐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食百味的腊肉经过两天的熏制，颜色逐渐变成金黄色，经历了风干、烘干和烟熏的腊肉闻起来异香扑鼻。 　　猪肉混合着柏树的木香气，只有表面一层淡淡的烟火气，丝毫不会呛人。 　　将腊肉用热水洗干净后，用刀切成薄片，肥肉晶莹剔透，瘦肉呈现出漂亮的粉红色，小厨房里弥漫着熏肉的独特风味。 　　腊肉和腊肠切成均匀的薄片，一层层铺在白瓷盘子里，上蒸屉里大火蒸熟，现点现出锅。 　　《食色》的视频播出后店里来了很多新客人，店里的食物资源一下子紧张起来。 　　前几天院子里在做腊肉，老客人们都知道今天是上新菜的日子，中午过来得都比平时早一点。 　　还不到12点，小铺子里就挤满了食客。 　　《食色》摄影师忙前忙后拍摄现场，闻到空气中飘荡着的浓郁的熏肉的香气，实在是诱惑太大，不断地咽着口水。 　　摄影师好不容易逮住晓虎，给他一个眼神。 　　晓虎回他一个ok的手势，都懂！ 　　关系如晓虎这么硬，想搞到一盘腊肉，此时也得顶着一颗火红的大头在队伍里排着长队。 　　昨天晚上有人翻墙进了师大，宋洁净作为后勤部的值班老师，陪着片警们查看了学校的监控。 　　片警们在和学校保安交代安保方面需要加强的注意事项，宋洁净站在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 　　思绪早就飘到小吃铺了。 　　腊肉天天在院子里熏着，闻着香味却吃不到，今天姐姐终于要得到你了！ 　　想着腊肉切开后那晶莹的色泽，轻轻咬下去一口，肥肉肥而不腻，瘦肉瘦而不僵，带着一点柏木的香气，嚼完以后口腔里还有微微的回甜。 　　吃货宋用想象的，就好像已经把腊肉吃了一遍了。 　　她耳朵里听到片警在说，“以后你们要加强保安巡逻的时长。” 　　突然回过神来，赶紧点头，“嗯嗯嗯，好的，辛苦各位！这都到饭点了，我代表学校请各位吃一顿便饭吧。” 　　“不必了。”片警把出警记录递给宋洁净，“您在上面签一下子。” 　　宋洁净签完字，用最后一丝理智撑着自己目送片警离去，然后踩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捷安特自行车奔向小吃铺。 　　速度之快，好像身后有狗在追她似的。 　　排了半天队，眼看就要到自己了。 　　江萍冲她笑笑，“宋老师，腊肉没了，你要不点别的？” 　　宋洁净瞳孔一缩，脑海里回荡着江萍的话。 　　腊肉没了，肉没了，没了，了... 　　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就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食色》还在拍摄，镜头刚好记录下这一幕。 　　摄影师看看鼻头红红的宋洁净，想起晓虎偷偷藏在摄影棚里的那一份腊肉，对宋洁净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的腊肉分你一半。” 　　宋洁净吸了吸鼻子，“不爱！” 　　“...？我是想问问出租车上痛哭的是不是也是你？？？” 第46章 四川腊肉3 生日大菜佛跳墙 　　宋洁净是做梦也想不到。 　　她有一天会和一个陌生的男人, 躲在一个狭小的摄影棚里，偷吃一盘腊肉。 　　那男人还在腊肉上划了一道三八线，一本正经地嘱咐她，“我很认真的, 你不要随意逾线。” 　　宋洁净叹出一口气, 这是什么神仙腊肉, 值得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从这个小小摄影棚走出去，她的清白还说得清吗？ 　　她用筷子夹起一块腊肉送进嘴里, 嚼了两下，神情一窒，心想, 这他喵的还真就是神仙腊肉啊。 　　这腊肉的肥肉部分是软糯的, 瘦肉吃起来一点都不柴，回味还带一点鲜甜。 　　最绝的是腊肉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烟火气, 带着一点木香，完美地浸到腊肉的每一丝纤维里面。 　　这股自然的气息轻而易举地综合了猪肉的油腻，让每一片腊肉都肥而不腻, 还带着自然的清香。 　　男生吃东西比较快，眼看摄影师的筷子就已经伸到宋洁净这边了，她忙把盘子往后一抽, “你不要逾线, 我也是很认真的。” 　　摄影师讪讪地收了筷子。 　　把一盘腊肉吃完，口腔里还回味着这股咸香味，宋洁净突然问道，“哎，晓虎收你多少钱的代购费？” 　　摄影师，“一分钱没多收。” 　　宋洁净嗤笑一声, “以我对晓虎的理解，他不可能不收钱就帮你，这倒霉孩子是从钱眼里长出来的。” 　　“这个...”年轻的摄影师犹豫了一下，“他大概是把我当宠物了。” 　　话音刚落，摄影棚的小窗口里投进来半块桂花糕，“熊大，姐姐刚给我的桂花糕，分你半块！” 　　宋洁净，“...？” 　　过了中午的饭点，伊凡要继续做那一锅佛跳墙。 　　她揭开大砂锅的盖子，鸡鸭猪鱼共八个部位的食材，浓缩成一锅金黄色的高汤。 　　这时候要继续用木棍将锅里的食材捣碎，在捣的过程中，肉里的蛋白质和骨头里的骨胶原得到最大限度的释放，汤也变得越发地浓稠诱人。 　　再用滤网将汤渣滤掉。 　　鲍鱼、辽参、元贝、花菇、鱼肚、鱼唇、冬圭、鸽蛋、蹄筋、海螺头。 　　共十种食材，用竹箅封起来，分别沉到汤里继续小火慢煨。 　　海鲜特有的鲜香味逐渐氤氲在空气里，整个小吃店都沐浴在这锅佛跳墙的鲜浓中。 　　胖师傅试图聊一点什么来转移一下注意力，要不哈喇子真的要流一地的。 　　“佛跳墙为什么要叫佛跳墙？” 　　伊凡答，“一说是因为菜肴太过鲜美，佛闻到了都要跳墙来吃，有坛起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的说法。而另一种说法是“佛跳墙”谐音福州话的“福寿全”，由福寿全演变而来。” 　　胖师傅又咽了咽口水，怎么感觉聊完就更加想吃了。 　　宋洁净去蛋糕店取好蛋糕，电话打给伊凡，半小时后到。 　　伊凡便开始准备装盘，盛佛跳墙用的是小砂锅鼎，先在里边摆上丰富的海鲜食材，再往上兜头浇上一勺浓鲜的金汤。 　　主菜是佛跳墙，配菜则都是符合宋妈妈的闽菜风味，有八宝红鲟饭、南煎肝、荔枝肉、醉排骨、太极芋泥。 　　小吃店两张桌子拼成一张大桌，丰富的菜肴逐渐端上桌。 　　今天的天气很好，傍晚6点多，太阳还是斜斜地挂在天边。 　　宋妈妈在落日的余晖中走进小吃铺，先闻到空气里浓郁的鲜香之味就有点情绪激动了。 　　走近了，看到桌上摆放着的精致菜肴，一眼看到装在小鼎里的佛跳墙，她愣了愣。 　　“这...是佛跳墙吗？” 　　语气里都是不确定。 　　伊凡笑着引她到主位上坐下，“您来尝一尝这味道地不地道。” 　　“这我哪里知道啊。”宋妈妈的笑容从进来就一直挂在脸上，“我们是普通人家，这种菜也就是吃席的时候吃过几次。” 　　宋爸爸在她身旁坐下，眼神也一直没从这道“闽菜之首”的佛跳墙上面挪开过。 　　鲍鱼辽参等海鲜炖得软而不烂，颤巍巍地装在制作精美的小鼎里面，里面的内容十分丰富，小鼎装得满满当当的，花菇辽参在里面探头探脑。 　　表面浇上一勺金黄浓郁的金汤。 　　中国菜讲究一个求同存异，厨师要了解每一种食材的属性，有味使其出，无味使其入。 　　鸡鸭猪骨这些食材就属于“有味”的，先用炖煮的方式将其中的香浓之味炖煮出来。 　　鲍鱼辽参则是“无味”，先用泉水泡发，之后加到浓缩全部精华于一身的金汤里炖煮，使其最大限度地“入味”。 　　伊凡看着怔怔的众人，笑着道，“大家都开始吃吧，一会儿凉了，宋妈妈您先动筷。” 　　“对对对。”宋洁净回过神来，“妈妈，快吃吧。” 　　宋妈妈用白瓷的小勺子舀起一块辽参，放在唇间轻轻一抿就化开了，只留满口的胶原蛋白和浓香的金汤肉汁。 　　寿星宋妈妈吃了第一口，宋洁净也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浓鲜的汤汁，舍不得大口喝下，先小口抿了几口。 　　肉眼看上去，那汤汁像是很深的琥珀色，茶色见底，闻着浓郁鲜香，闻一下都是满满的幸福感。 　　汤汁的口感非常浓稠，有浓厚的胶质感，味道是咸鲜中带一点点甜的感觉，鲜香之中感觉融合了万千滋味，但又任何一种味道都不会突兀。 　　她突然又有点想哭。 　　之前她打电话给伊凡，只说是宋妈妈的生日，想定一桌生日宴。 　　伊凡在详细询问了宋妈妈的口味之后，没想到却做了这么一桌霸王菜出来，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耗了很多时间和心血。 　　宋爸爸一尝鲍鱼，Q弹之中带着一点点绵软的韧劲，鲍鱼表面开了十字花刀，吃起来浓鲜入味。 　　鲍鱼吸饱了汤汁，一口能吃出海鲜的鲜、鸡鸭的香、猪肉的醇、花菇的清香，一口吃完，满口留香。 　　拍这种美食视频，对于摄影师来说真的是最残忍的事情。 　　美食在摄影机的下面被无限放大，辽参上油润的纹路的纤毫毕现，鼻腔中还充斥着浓郁的鲜味，可...偏偏自己吃不到。 　　拍摄完成后已经是深夜，送走了宋洁净一家人，小店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佛跳墙和四川腊肉的拍摄告一段落，《食色》团队正在收拾着东西做善后工作。 　　晓虎拽着摄影棚不让人收走，“这是我的树洞！” 　　“小朋友，我们下次会再来的。”工作人员好脾气地和他解释。 　　谁知道晓虎开启了一哭二闹的熊娃模式，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说什么也不让人带走他的大熊和树洞。 　　“我一辈子不和我的大熊分开！” 　　摄影师想起被红发胖娃投喂的这一个星期，感动得热泪盈眶，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大头。 　　伊凡端着一盆佛跳墙站在廊下，对这边喊了一声，“大家收工了，吃宵夜。” 　　晓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像一枚小炮弹般精准的射向佛跳墙的怀抱。 　　摄影师伸出去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中。 　　不是... 　　说好的一辈子不分开呢？ 　　怎么跟闹着玩儿似的？ 　　方老头这段时间心情有点低落，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更何况是就要到了春节这么阖家团圆的节日。 　　想起天人永隔的儿子，青灯古佛相伴的妻子，他就越发地沉寂下去。 　　伊凡从店里打包了一份佛跳墙，回到家里，老头还在客厅的灯下看书，老花镜挂在鼻梁上，半天没翻一页书。 　　“爷爷。”伊凡轻声叫他，“来厨房吃宵夜。” 　　佛跳墙放在小鼎里密封好，现在打开还是热腾腾的，随着盖子揭开，鲜香的味道弥漫在厨房里。 　　“佛跳墙？”方老头抬了抬眉毛。 　　“嗯。”伊凡点点头，递给他一把白瓷的小汤勺。 　　放老头舀起一勺金黄浓郁的汤汁，汤汁里散落着几缕炖得软烂的花胶，喝进嘴里慢慢嚼着。 　　花胶一抿就化，满口鲜香。 　　伊凡故意逗他开心，就问道，“是不是勉强能吃？” 　　方老头点点头，“能吃。” 　　去掉了勉强两个字。 　　这算是顶级评价了吧？ 　　吃完那一小盅佛跳墙，方老头的心情好了许多，都说美食有治愈的疗效，现在看来这疗效还挺好。 　　他看着收拾洗漱的伊凡，半晌，开口道，“小凡，我求你一件事。” 　　手里打了洗洁精的瓷碗一滑，伊凡吓了一跳，“有事您就说，说求不是折我的福嘛？” 　　方老头自顾自地说，“大年三十那天，你能不能帮我做几个素菜？” 　　“行。”伊凡点点头，“顺手的事，不用谢。” 　　搬过来以后就没见过方老头的家人，他不说，其它人也默契地没问过。现在这几个素菜，伊凡心想，大概就和方老头的那些消失的家人有关系吧。 　　收拾好厨房回到房间里，江萍已经帮晓虎洗好澡了，白雪正和他赖在伊凡的床上玩耍。 　　伊凡的床香香软软的，带着一点甜甜的花香，他们都喜欢在上边玩。 　　晓虎一见伊凡进来，立刻端坐好，“姐，讲故事呗。” 　　伊凡答应晓虎每晚上给他讲一个故事，培养一下姐友弟恭的塑料情，今天是伊凡晓虎故事会的第一天。 　　“好。”伊凡挤到他们中间，拿出准备好的绘本，“今天讲一个丑小鸭的故事。” 　　“丑小鸭长得很丑，大家都不喜欢它，还经常打骂它...” 　　晓虎突然打断道，“不要听丑小鸭，重新说一个。” 　　“啊？为什么不听丑小鸭？” 　　晓虎义正言辞，“长这么丑肯定不好吃！” 第47章 四川腊肉4 去缥缈山买酒 　　胖姐粥铺门口摆了一张长长的案板, 案板上方挂一排黑黝黝的腊肉。 　　离过年还有差不多10天的时间，胖姐和胖姐夫合计着这10天抓紧时间把腊肉卖出去，还能赶在年三十回家陪孩子过年。 　　七星麻辣烫上午是不营业的，今天是每周一次的店里大扫除。 　　老七早上在食百味小吃铺吃了两个肉饼, 喝了一碗羊杂汤, 暖呼呼地去店里视察工作。 　　进了店就发现收银的小姑娘和前厅两个服务员鬼鬼祟祟的, 躲在柜台后面不知道干什么。 　　老七走上前去，手掌拍在柜台上“啪”地一声响, “在干嘛！” 　　小姑娘吓了一跳，嘴里含着的一口腊肉还没咽下去，噎得直翻白眼。 　　老七绕进柜台一看, 三个人躲着吃腊肉呢。 　　别说, 这腊肉模样还真挺好看，肥肉晶莹、瘦肉红润。 　　离得近了, 闻着也是香气扑鼻。 　　老七唬着脸问，“哪里来的？” 　　小姑娘老老实实地回答，“食百味买的, 昨天晚上抢到的，排了老长的队了。” 　　“啧...”老七心头上一朵乌云飘过，“胡说, 我刚从食百味回来, 怎么没看到有腊肉卖？” 　　“早上和下午没有，中午才有。” 　　老七一拍脑门，“要完！” 　　等他赶到胖姐粥铺，胖姐两口子顶着寒风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面前案板上的一条条黑不溜秋的腊肉，看起来那叫一个孤单、寂寞, 冷。 　　不知情的胖姐还傻乎乎地问老七，“老七，不对呀，怎么没啥人呢？你不是说风口上猪都能飞么？” 　　老七继续掰扯，“风口上猪是能飞，可有人比你先飞，人家还比你飞得好吃，那就没辙了。” 　　胖姐夫在旁边听了半天，心里有点不服气。 　　他做的腊肉好吃，这在老家都是有口皆碑的，这个食百味到底是哪路神仙？他想去会会。 　　寻味·四川腊肉上线了，彦颜还是老规矩，6个小时后开始看数据和评论。 　　这一期的数据比第一期拍丝袜奶茶的时候还要好，点击量和收藏量都很高。 　　翻到评论的时候，彦颜抓了抓火红色的爆炸头，有点脑壳疼。 　　【你们快看，大头娃在排队买腊肉。】 　　【真的，主播的儿子在排队。】 　　【上次主播还说这娃是老板的弟弟，骗纸，老板的弟弟怎么还需要自己排队？】 　　【大头娃娃乖乖的排着队，好可爱啊。】 　　【哇，原来他不是自己吃的，腊肉给摄像大哥了。】 　　【...我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我也...】 　　【这娃不会是主播和摄像大哥的儿子吧。】 　　【楼上正解！】 　　要不是怕眼泪洇了精致的烟熏妆，彦颜真想大哭一场，这他喵的剧情越来越神。 　　再往下看，宋洁净出现后，评论终于有了反转。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的哥说的痛哭老师？原来还有后续。】 　　【《食色》追剧指日可待。】 　　【家人们，我们众筹给痛哭老师买腊肉吧...】 　　【好期待下一集啊，我感觉美食节目里的故事比电视剧还精彩。】 　　彦颜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总是强调一件事，【好的传播一定是有故事性的，只有故事才会吸引人，像勾子一样勾住观众往下看。】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好的观众是会自动脑补剧情的... 　　助理敲响工作室的门，“彦总，粉丝的新年抽奖礼物您想好送什么了吗？” 　　她盯着视频看了两秒，挑了挑上扬的眉毛，“送食百味的小吃你觉得怎么样？” 　　伊凡听彦颜说要把小吃店的小吃做成礼品。 　　刚开始还觉得有点奇怪，哪有人拎着个外卖盒子递给人家，“喏，送你的新年礼物。” 　　怎么想都有点寒碜。 　　彦颜给她解释，“肯定要包装好的，像口水鸡、桂花糕、腊肉腊肠这三样就可以包装起来，包装盒上就印《食色》和《食百味》联名，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有合作的工厂，包装盒一定会做得高大上的。” 　　伊凡点点头，明白了。 　　彦颜又说，“还需要再加一个寓意好一些的菜，另外，你会不会做酒的？” 　　“加菜好说。”伊凡说，“店里本来就打算再上一个四喜丸子，应新年的景。” 　　“就是酒嘛，做是会做，但酒要陈酿的才香，现在做是来不及了。” 　　彦颜听到菜齐了，就暂时放下心来，“那酒我再想想办法。” 　　腊肉一上新就成了店里的爆款，好多客人在店里吃一份，还得打包一份带走，留着晚上追剧的时候吃。 　　现在食百味的腊肉已经取代鸭脖，成为最新追剧三宝，腊肉、瓜子、肥宅水。 　　胖师傅看腊肉卖得好，今天特意多增加了量，大蒸屉里满满当当的全是腊肉腊肠。 　　伊凡挂了电话，胖师傅刚好把腊肉都蒸上。 　　他用肩膀上的白毛巾擦擦手，问伊凡，“小老板，我刚听你说酒，是要买酒吗？” 　　“嗯。”伊凡点点头，“想买点手工酿造的粮食酒，春节彦颜那边要做伴手礼，我们自己春节期间要聚餐，也可以喝点小酒。” 　　“我知道有一个人酿的酒好，比茅台还好喝。” 　　“嗯？在哪儿？”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那个神神秘秘的齐老板来，聊了好一会儿，中午吃饭的客人陆陆续续来了。 　　伊凡这才留意到小胖师傅蒸了好多腊肉，笼屉里满满当当的。 　　她有点担心腊肉消耗太快，春节期间没有做礼盒的。 　　便嘱咐江萍，“江阿姨，您打一张腊肉限量供应的字条张贴在门口，每人限量一份。” 　　这会儿客人还不多，江萍很快便把通知张贴出去了。 　　到了中午，胖姐夫妻俩收起冷冷清清的小摊，来到了食百味小吃铺。 　　先是看到门口贴着一张公告，【尊敬的顾客，由于腊肉制作工期长，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现特通知，从即日起，本店腊肉腊肠限量供应，每人限量一份。】 　　胖姐看得唏嘘不已，“咱们的腊肉卖不出去，人家的腊肉限量供应，啧啧啧...” 　　胖姐夫满不在乎，“这不过是些营销的小把戏，那叫什么...饥饿营销晓不晓得？” 　　俩人排了半天队，终于买到了一份腊肉，想起中午横竖还没吃饭，又买了两份红烧排骨套饭。 　　晶莹红润的腊肉切成厚薄均匀的薄片状，层层叠叠地摆放在白瓷盘里，腊肉的异香之中带着一些柏树枝的木香气。 　　胖姐夫的脸色便不太好看，言语中也没了之前的自信。 　　他用筷子夹起一片半透明状的腊肉，放到嘴里细细嚼，咸香之中带着柏木的香气。 　　这个味道说不上哪里好吃，可又觉得所有的味道都对了，有肉的味道、盐的味道、柏树枝的味道、淡淡的烟火味... 　　这所有的味道最终化成一种熟悉的感觉，是家的味道。 　　小时候妈妈做的腊肉就是这种感觉。 　　胖姐夫一块接着一块，很快吃完了那盘腊肉。 　　最后一抹嘴巴，对胖姐说，“赶紧把腊肉卖完，回家！” 　　胖姐一脸愁云，肥嘟嘟的小包子脸上，五官都皱在一起，“我倒是想赶紧卖完，可卖给谁？” 　　“找老七去，每次都是他坑你。” 　　伊凡问好那个齐老板的具体地址，本来想请方老头开车陪她去一趟缥缈山，可老头子说明天有事，车钥匙扔给伊凡，让她自己开车去。 　　原身是有驾照的，但拿照的时间短，车没好好开过两次。 　　晚上晓虎要求再讲一个故事。 　　伊凡怜惜地摸摸他的大红头，“宝宝乖，今晚不讲故事，姐姐要温习一下交通法规，明天就要上路了。” 　　第二天一早，她小心翼翼地把方老头的黑色路虎从车库里开出来。 　　晓虎系着安全带坐在后排座位上，伊凡一走，江萍和胖师傅肯定很忙，没人照看晓虎，只好一起带走了。 　　另一方面，伊凡知道晓虎是神明护体，自带功德的小孩，带着他一起上路安心一些，就当是护身符吧。 　　车子刚开上环城路，后座上伸出一只白皙圆润的胳膊，拽住副驾驶室的椅背往上爬。 　　伊凡都快吓死了，一个急刹把车停在路边， 　　惊魂未定地回头，看清楚是白雪那个二百五。 　　白雪受伤的腿使不上力气，用胳膊攀着椅背往上爬。 　　“你贞子啊你？”伊凡骂道，“你怎么上来的？” 　　白雪嘿嘿一笑，“我一个残疾选手，要直接说跟去玩你们肯定不带我，这不下下之策嘛。” 　　伊凡又骂了她几句，重新开车上路了。 　　她开车不太熟练，路况又陌生，只敢在路上龟速前进。 　　刚开始白雪还吐槽几句，“老爷车都开得比你快一点。” 　　伊凡僵硬地握着方向盘，头都不敢回，以一种就义的表情目视前方，突然问了一句，“红灯是停哈！” 　　白雪不敢说话了，默默地系上了安全带。 　　山里盘旋着终年不散的云雾，车子进了山后视野变得更加不好。 　　伊凡按导航的路线开，感觉越走越偏僻，走过最后一个村子，道路两旁偶尔能见到一两间倒塌的老屋子。 　　狭窄的道路，一边是陡峭的墙壁，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前方只能看到一点雾蒙蒙的白光。 　　路太窄，想掉头的难，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 　　白雪心里越发的没底，怕干扰到伊凡，又不敢多说话。 　　晓虎悠悠的来一句，“这像是开往地狱的路。” 　　伊凡的手一抖，低声骂他一句，“小孩子别胡说，我们是好人，死了是会上天的。” 　　白雪都快哭了，“求你们了，聊点吉祥点的吧。” 第48章 四川腊肉5 你等的人来了 　　伊凡可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 　　车本来就是龟速苟着在崎岖的山路上前行, 可偏偏这时候又飘起了小雨，山路变得又湿又滑。总给她一种下一秒就要葬身在这缥缈山中的错觉。 　　白雪想转移一下注意里，掏出手机查了查这神奇的缥缈山。 　　看到度娘上的科普以后，白雪的手一抖, 后脊背一阵发凉。 　　缥缈山, 位于曼城最南部, 山里原本有一个自然村庄，缥缈村。 　　据说这缥缈村人杰地灵, 这里出生的孩子男俊女俏，聪明伶俐。村民们也勤劳踏实，世代过着幸福的小日子。 　　网上的资料显示, 缥缈村15年前发生地震, 全村迁移了，现在那边是一个荒村, 配图就是一张雨中断壁残垣的凄凉照片。 　　这他喵的是什么神仙剧情啊？ 　　白雪脑子里迅速掠过那些小说上，电视剧里，电影里看过的剧情, 荒村老尸什么的，吓死了。 　　伊凡又绕过一座小山，开过一条土路, 导航提示进了缥缈村的地界, 路边时不时出现几间荒掉的院子。 　　再往前走就开始下山，竹林一下子变得茂密起来，一间红砖的房子藏在山坳中。 　　从山上看下去，雨雾缭绕，还真有几分缥缈的感觉。 　　按照小胖师傅的描述，这应该就是那个齐老板的酒窖了。 　　红砖房右前方有一个石子铺成的停车场, 伊凡把车开进去停好。 　　白雪犹犹豫豫地开口，“呃...那个...姐，我的轮椅在后备箱，您能帮我取一下吗？” 　　“你的轮椅？”伊凡之前一直精神高度紧张，现在松懈下来，才想起来白雪还是个瘸腿少女。 　　她又问， “是谁帮你把轮椅搬上来的？” 　　“晓...晓虎。”白雪嗫喏着，晓虎这熊娃干啥啥不行，出出蛮力还是可以的。 　　伊凡这才想起来晓虎半天没出声了，不会是吓晕了吧。 　　可下一秒，晓虎就打起了均匀的小呼噜。 　　熊娃就是心大，这都能睡着。 　　一个瘦黑的老太太瘸着腿从屋里走出来，一到下雨天她的关节炎就发作，疼得路都走不好，再看到有陌生的车来，老太太气得眉头紧锁。 　　伊凡一抬眼看到大门边站着个老太太，白雪从窗户伸出头去，问道，“奶奶，请问这里是缥缈村吗？” 　　老太太更不高兴了，一张黑脸黑得挂个月亮就是包拯。白了他们一眼，像是没听到话。 　　伊凡和白雪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惹这奶奶了。 　　伊凡透过车窗看过去，站在门边的人皮肤很黑，身形干瘦岣嵝，乍一看像个老人。 　　但再细看，脸上没有多少皱纹，头发也不见花白，心想怕并不见得有多老，许是白雪的那声“奶奶”冲撞了她。 　　把白雪的轮椅搬下车，又摇醒晓虎让他照顾白雪。 　　伊凡嘴角噙笑走上前去，先是鞠了一躬，才开口问道，“打扰您，请问这里是缥缈村吗？” 　　老太太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上下打量了半天，才点点头，“你们是要买酒？” 　　伊凡和她对视，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嗯。” 　　“老板不在，你们进来等一会儿。” 　　“请问您怎么称呼？”伊凡见对方腿脚不便，上前两步，先扶住了铁门的门扇，让她先进。 　　“叫我表姐就行。”那人说，“来这里的人都随我表弟叫我表姐。” 　　白雪在后面吐了吐舌头，心想，就您这造型，说您是我奶奶的表姐都有人信。 　　晓虎睡眼朦胧地推着白雪往前走，他还沉浸在刚才梦到神仙哥哥的梦中，这会儿跟梦游似的。 　　白雪大喊一声，“晓虎，我要撞墙上了！” 　　表姐领他们走进一间敞着门的客厅，正对着山上的一大片雨雾朦胧的竹林。 　　屋内正中放着一个壁炉，壁炉烧得很旺，这么冷的天气，虽说敞着大门，但屋里还是暖烘烘的。 　　白雪和晓虎是第一次来到这种荒得没有一丝人烟气的村子里，晓虎的瞌睡醒了以后，俩人都有些亢奋。 　　晓虎指着不远处的几只圈养的动物，“小雪姐，你看，那两只大鹅在打架。” 　　白雪顺着他的视线一看，一只又肥又大的鹅把一只瘦小的鹅死命地压在身下，鹅喙还叼着那只小鹅的脖子往下摁。 　　赤·裸裸的鹅霸啊！ 　　“我捡石头砸它。”晓虎叫嚷着冲出去，捡起地上的小石头就去扔鹅霸。 　　小雪也在旁边加油打气。 　　伊凡看着两个正义少年，知道真相的她哭笑不得。 　　表姐黑沉沉的眼珠子里终于有了点人气，悠悠地说，“那两只鹅是在□□...” 　　小雪，“...”15岁的少女脸颊上飞起两朵红晕。 　　晓虎扔下小石子，一蹦三跳地跑回来，瞪着求知的大眼睛，“□□是什么意思？” 　　表姐挥挥手，“你这大红头晃得我眼睛疼，出去玩吧” 　　都到了中午，那个神秘的齐老板还没有现身。 　　白雪和晓虎都饿了，可这荒山野岭的也找不到东西吃，大家艰难地挨着。 　　表姐半躺在柔软的沙发里，整理一下膝盖上的波西米亚花纹的盖毯，淡淡地说，“要是饿了就自己弄东西吃罢，家里鸡鸭鹅都有，就是得自己杀。” 　　“杀那只大鹅。”晓虎从地毯上蹦起来，“就是欺负小鹅的那只大鹅，肥肥的，一看就好吃。” 　　白雪红着脸低声解释，“人家那不是欺负，是□□。” 　　“□□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晓虎快要气疯了，这些大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伊凡肯定不会杀鹅，也不知道刚才那番骚操作种下种没有，要现在杀了大鹅，怕以后小鹅没爸爸。 　　她也没多客气，她看出来这表姐估计也饿了。 　　在鸡圈里挑了一只两斤左右重的小仔鸡。 　　厨房很好找，出了客厅拐个弯就能看到，这是一个半开阔的空间，三面玻璃，正对着竹林的这一面没有玻璃也没有门，浓郁的绿意直接铺进厨间。 　　这厨房风景很好，但就是冷，跟个大冰窖似的。 　　现宰的鸡新鲜得不行不行的，这鸡随意散养在院子里，吃的都是青虫和菜叶，肉质也十分细腻。 　　加黑胡椒、盐、生抽、橄榄油腌制上之后，伊凡又切了几片苹果扔进去，这样烤出来的鸡肉会带一股果子的清甜。 　　“鸡胸腔里为什么要塞一块黄油？”白雪看到伊凡杀鸡，先是不敢看，这会儿看到往鸡肚子里塞黄油又很好奇。 　　“鸡胸肉烹饪超过68摄氏度吃起来口感就会发柴，而鸡腿肉则是73摄氏度。在鸡胸的表皮下塞入大块低温黄油，黄油融化的过程中会带走鸡胸的部分温度，这样烘烤出来的整鸡，鸡腿和鸡胸的肉质都会鲜嫩。” 　　“唔唔。”白雪点点头。 　　伊凡用锡纸包上烤鸡塞进烤箱里，问道，“你听懂了吗？” 　　白雪老老实实地摇摇头，“不明觉厉。” 　　等待烤鸡的过程是非常漫长的，要烤一个小时，这个过程中还必须忍受着烤箱里散发出的强烈的香气。 　　伊凡见冰箱里还有蔬菜和鸡蛋，便又炒一个番茄炒蛋，让白雪帮忙洗青菜，再做个素青菜汤。 　　白雪坐在轮椅上，洗菜盆有点高，她得伸长胳膊才够得到。 　　晓虎自己待得有点无聊，就开始挑衅表姐，“你会不会讲故事啊？” 　　表姐点点头。 　　晓虎，“那讲一个呗！” 　　“林品如和洪世贤原本是一对幸福美满的夫妻，林品如一直怀不了孩子遭到婆婆的指责...” 　　晓虎等了半天都没出现打怪兽的情节，“我不听了，你讲的这个故事不好听。” 　　“胡说。”表姐也挺不高兴，“《回家的诱惑》最好看了。” 　　烤鸡做好以后，白雪划着轮椅到客厅，探进去半颗头，“奶...表姐，在哪里吃饭？” 　　厨房里有一张餐桌，但只有两张椅子。 　　表姐想了想，“就在客厅吃。” 　　壁炉前挪出一小块地方，小茶几上摆上饭菜，表姐坐在沙发上，白雪的轮椅自带椅子，晓虎和伊凡就盘腿坐在地毯上。 　　盘子里的烤鸡少了一只鸡腿鸡翅，表姐淡淡地看了两眼。 　　伊凡解释道，“给齐老板留了一份。” 　　表姐淡定地把剩下的一只鸡腿夹到碗里。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饭菜了，鸡肉烤得外焦里嫩，鸡皮酥酥脆脆的，一口咬下去还有滋滋啦啦的声音。 　　鸡肉又软又嫩，轻轻一抿，全是肉汁，那鲜嫩的鸡肉像是在嘴里融化了似的。 　　表姐把鸡腿夹走了，烤鸡上只剩唯一的一个鸡翅膀，小雪刚伸出手，晓虎一筷子夹走了。 　　熊孩子正暗自得意，谁曾想到他用筷子还不是很熟练，鸡翅膀咕咚一下掉地上了。 　　晓虎迅速把鸡翅膀捞起来，胡乱吹两下，直接塞嘴里。 　　一边还自我安慰，“三秒不沾灰！” 　　倒是地毯上落下了一个淡淡的油印子。 　　伊凡收拾碗筷的时候看到那油印，一脸歉意，“对不起，一会儿我试试看能不能擦掉。” 　　“不用了。”表姐拉长了声调，“反正每个月都会换一次的，城里有人专门来收去清洗。” 　　这酒窖这么远，开车过来都要小半天，路况还差，伊凡心想，清洗费用估计也是不低吧。 　　再看这间面积不小的会客厅，是欧式装修，两排顶天立地的大书架上摆满了书。 　　很多书的脚页都被翻得卷起来了，主人应该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 　　红木的欧式书架擦得光可鉴人，再看家里其他地方也是纤尘不染。 　　她对这酒窖的主人越来越好奇。 　　就在这时，传来几声狗叫声。 　　表姐悠悠地长叹一声，“你等的人来了。” 第49章 四川腊肉6 初见 　　客厅的门是敞开的, 隔着雾气沉沉的雨雾，伊凡看到从竹林中钻出来一个人。 　　远远地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出来一个清瘦高挑的轮廓。 　　等走近了，伊凡听到旁边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雪站在她右后方, 流着口水说, “都说山里会长狐狸精, 我怀疑我是遇到狐狸精本精了。” 　　伊凡看她一眼，“口水擦一擦, 被人看到怪丢人的。” 　　饶是伊凡在仙界见过太多长得好看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的长得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可他最吸引她的, 还是那清雅的气质, 像是冬天的柏树上凝结的一层薄雾，比神仙还更加不食烟火。 　　齐老板又走近一些, 他似乎也发现家里来人了，清俊的眉微微蹙起，一双黝黑的瞳孔定定地往这边。 　　晓虎突然大喊一声, “神仙哥哥。” 　　像一枚小炮弹般发射了出去，还是一枚火红火红的炮弹，在这雾气沉沉的山里, 看起来杀伤力格外强大。 　　伊凡总感觉对面那人像是一捧雾气, 被晓虎一撞就要散开了似的。 　　但他却稳稳地接住晓虎。 　　跟在他旁边的灰色小泰迪汪汪地叫起来，他问，“晓虎，你怎么来了？” 　　伊凡终于听清他的声音，清冷的声线里带着一点点磁性，声音像是有重力一般, 让人不由得想和他靠近。 　　“小能猫？”伊凡脱口而出，这个声音化成灰她都认识。 　　齐鸣抱着晓虎走到她的面前，“你是伊凡？” 　　伊凡真没想到齐老板居然就是小能猫，而小能猫居然就是齐老板。 　　生活真奇妙呐。 　　齐鸣放下晓虎，问道，“你们吃了吗？” 　　声线冷冷清清的，可语气却像是和老熟人说话，没有刻意的客套，平淡得像是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 　　白雪感觉自己要晕死过去了，这该死的帅男人，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伊凡对他笑笑，“我们吃过了，给您留了菜。” 　　齐鸣很轻地点了点头，迈着长腿走到院子里的水龙头下，他打了肥皂洗手。 　　冰凉的水很快把他修长的手指冻得通红，但他好像毫不在意。 　　冲干净肥皂的泡沫，又把双手放到消毒水里泡泡，之后再次拿出来冲干净，用窗台下挂着的一张白棉毛巾擦干水渍。 　　原本一双很好看的手，在他的一番骚操作过后，红得像是一把胡萝卜。 　　齐鸣走进客厅，看了看正捶打着病腿的表姐，“我在山里找了一些中草药，回头熬水给你喝喝看。” 　　“我不喝。”表姐揉一揉针扎般疼的膝盖，“又难喝，喝了又不见好。” 　　齐鸣没有再劝，转移了话题，“中午的菜是客人自己做的？你看着她们做的？” 　　“全程看着的，特卫生。”表姐笃定地说，心想齐鸣要不信，她还可以再发个毒誓。 　　这次齐鸣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了，走到厨房觅食去了。 　　齐鸣走了，客厅里还留有他身上淡淡的气味，是一种冷冽的木香。 　　表姐捶打着病腿，自顾自地说，“不用管他，洁癖症晚期！” 　　客厅里又一次安静下来，只听到壁炉里的柴火燃烧时的霹雳吧啦的声音。 　　伊凡随便找了个话题，“表姐，山里这么远，来买酒的人多吗？” 　　“不多。”表姐摇摇头，“不多也无所谓，他又不指着这个吃饭，高兴了送人也行，不高兴就让它陈着，酒嘛，越陈越香。” 　　“嗯。”伊凡点点头，又没话了。 　　厨房里，齐鸣正在啃那只鲜嫩多汁的鸡腿，他吃得很文雅，用牙齿咬一小口鸡肉，闭上嘴巴慢慢嚼。 　　晓虎把自己吊在桌缘上，睁着大眼睛看他，“大口咬。”他说，“大口吃鸡肉才带劲。” 　　齐鸣没说话，继续斯文地吃着那烤鸡腿。 　　这鸡腿肉烤得挺好吃的，在山里住了这么多年，他做菜只会放盐，其它调料是干嘛用的根本不知道。 　　超市固定送食材进来，又清走一批过期的调料。 　　“这个黑的点点是什么？”齐鸣白皙的长指指了指鸡腿上的一些黑色。 　　晓虎想了想，“黑胡椒。” 　　“嗯。” 　　“是不是有一点点辣？” 　　“嗯。” 　　“我不喜欢吃，但烤在鸡里感觉还不错。”晓虎遇到喜欢的神仙哥哥，就有说不完的话。 　　“晓虎，吃饭的时候不要说那么多话。” 　　齐鸣终于吃完了午饭，伊凡怕回去的时候天黑，赶紧把胖师傅介绍来买酒的事给齐鸣说了。 　　“你要什么酒？”齐鸣淡淡的问。 　　伊凡反问，“你有什么酒？” 　　齐鸣便把她带到酒窖里去看，酒窖是低于地面的一个巨大空间，里面层层叠叠地摆放着许多大缸，缸口上用红布蒙着。 　　酒窖内的温度比地面上要高许多，人在里面一点都不觉得冷，只觉得有些闷闷的。 　　空气中飘动着复杂的酒香气，有白酒的辛辣，也有果酒的甜香。 　　齐鸣打开一个缸，对伊凡说，“这是杨梅酒，杨梅是山上的野生杨梅，直接吃涩口，做成酒梅子香气很浓，你尝一点？” 　　伊凡早就闻到空气里馥郁的果酒香气，她连连摆手，“酒闻着是挺好的，但我不能喝，等下还要开车回去。” 　　“尝一点才知道好不好，等下车我帮你开。” 　　他的语气是很温和的，但却透着不容人拒绝的坚定。 　　伊凡不得已，接过齐鸣递过来的小杯子轻轻抿了两口，浓郁的酒香果香在嘴里缠绵，脸上暖烘烘的热。 　　下到酒窖有一段楼梯，白雪坐着轮椅下不去。 　　等伊凡从酒窖出来的时候，白雪“咦”了一声，“小凡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伊凡摸摸发烫的脸颊，“酒窖里热，又喝了酒。” 　　选好的果酒会有专门的物流送过去，回去的路上，齐鸣开着车，伊凡坐在副驾。 　　车上开着空调，他脱了外套，穿一件暗驼色格子的羊绒衫，袖口挽到小臂间，露出一小截结实的男性的小臂。 　　白皙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扶着方向盘，车子里像是谁放进了一瓶高级香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木香气。 　　伊凡不说话，车上有个陌生男人，白雪也不好意思聒噪。 　　只有晓虎兴奋得满脸通红，“哥哥，晚上和我一起睡吧，我姐给我们俩讲故事。” 　　伊凡回头瞪他一眼。 　　晓虎继续嘚瑟，“你睡中间，我和姐姐一人睡一...” 　　伊凡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吵得晓虎说不下去了。 　　刚才下了一些雨，小山坡上的泥滑下来，挡住了一部分山路。 　　本就狭窄的山路现在堪堪只够一辆车通过。 　　驾驶室那边是悬崖，从伊凡的角度看过去车子像是悬在半空中。 　　车轮擦着悬崖的边缘通过。 　　伊凡惊得“呀”一声。 　　齐鸣看她一眼，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吓到了？” 　　车子一路开到大宅院，车库里把车停好，齐鸣就礼貌地告辞了。 　　晓虎跟在后面喊，“哥哥，晚上一起睡嘛！” 　　伊凡一把捂住晓虎的嘴，把他拖进屋里，“啪”一声关上门。 　　都没来得及和他道谢，本来还想问问他怎么回去的。 　　江萍还没回来，伊凡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准备带着白雪晓虎去小吃铺吃饭。 　　手上刚打满肥皂泡泡，脑海里涌现出来的却是那双在凉水下冲得通红的手。 　　小吃铺这会儿没什么食客了，胖师傅正在厨房里熬火锅底料。 　　降温的天气，最适合吃火锅了，热热辣辣的重庆火锅。 　　齐鸣走了以后，晓虎一直闷闷不乐的，到店里一看，吃重庆火锅，不吃辣星虎更不高兴了，嘴巴撅得能挂油瓶子。 　　胖师傅端出一份红烧排骨饭，米饭和排骨一直放在保温箱里，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来，晓虎，这是你的，叔叔记得呢，你不吃辣椒，特意给你留的。” 　　晓虎不撅嘴巴了，端着排骨饭挤在方老头旁边吸溜吸溜地吃着。 　　熬好的火锅底料加高汤煮着。 　　伊凡帮着江萍摘涮火锅吃的蔬菜，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江萍问，“今天酒怎么样。” 　　伊凡答，“酒挺好的，我还想说买个车，以后出门方便点。” 　　“嗯，那就买一个，你有看好的吗？”江萍问。 　　“没看过，周末去看看吧，买个二十万以内的，首付四五万。” 　　俩人话着家常，胖师傅那边招呼他们，“准备吃饭了，自己过来调蘸料啊。” 　　伊凡取了碗来，蘸料里只放香油、耗油和一点点醋，重庆火锅的汤底味道就是麻辣鲜香，不适合太复杂的蘸料。 　　白雪夹起一筷子鸭肠，放到锅里涮着。 　　伊凡提醒她，“鸭肠涮10秒就好了，要不嚼不动的。” 　　白雪一愣，她的鸭肠已经超10秒了。赶紧捞出来，在香油碟里一裹，送进嘴里一嚼，又鲜又香，还脆脆嫩嫩的。 　　外面下起了小雪，屋里的火锅热气腾腾。 　　玻璃窗上氤氲起一层白雾，晓虎用手指在玻璃上划拉出一个圆形，他透过自己画的圆圈看出去，看到彦颜踩着高跟鞋在落了雪的青石地板上跳舞。 　　晓虎嘿嘿地笑起来。 　　院子里的青石地面滑得跟上了油似的，彦颜穿着细高跟鞋，走一步滑两步，看上去跟在跳舞似的。 　　彦颜抬起头，瞪晓虎一眼，“哎，我说你来扶我一下，好歹我也是你网络上的妈。” 　　“略略略略略...”晓虎吐着舌头做个大鬼脸。 　　伊凡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打开门把彦颜给扶了进去，“这下雪天，你穿着个高跟鞋瞎跑什么？” 　　彦颜又瞪晓虎一眼，“还不是因为这个熊娃，佛跳墙的那期视频出事了。” 第50章 四喜丸子 这么好吃的菜也只有这个酒能…… 　　彦颜的话一出, 大家心里都是一跳，心想熊娃晓虎又出幺蛾子了。 　　小吃铺里充斥着火锅的麻鲜味，彦颜吸吸鼻子，“事情可以慢慢谈, 火锅必须趁热涮。事已至此, 先吃饭吧。” 　　大家面面相觑, 是不是又疯了一个？ 　　彦颜轻车熟路地自己取了碗筷，往小碗里倒半碗香油, 加点蒜泥加点盐，她爱吃辣，又做了一碟干碟。 　　涮涮毛肚, 涮点羊肉片, 黄喉、贡菜也来一点，自顾自地吃开了。 　　伊凡一看这样, 心想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了，便招呼大家，“都先吃饭吧。” 　　吃饭完彦颜才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 在旁边的桌上一摆，招呼道，“你们过来看。” 　　众人齐齐地把脑袋挤到电脑前。 　　视频网站上正播着佛跳墙的那一期视频, 大家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白雪一头雾水, “这没什么问题啊，点击量挺好的，弹幕里也没有杠精，怎么了？” 　　话音刚落，视频的播放也刚好到了结尾，白雪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视频上原本稀稀拉拉的弹幕突然间变得密密匝匝的, 她在铺天盖地的信息里抓到几个关键词。 　　【这一期红头发大脑袋没有出境，差评！】 　　【啊？居然没有胖红，不爱了！】 　　【怎么？我头发都染红了，你告诉我这期没有胖娃？】 　　【主播，你儿子呢？】 　　【咱儿子是做错什么了？都没有他的镜头了？】 　　【儿子不怕，妈妈在这里！】 　　“所以...晓虎这是突然爆红了呗？” 　　白雪羡慕嫉妒，别人家想捧红一个童星得耗多少人力物力。 　　可人家晓虎，随便排个队，一堆人跟在后面大呼可爱。 　　随手投喂一下摄影师，一堆人大呼人美心善。 　　才是偶尔没出境，弹幕差点把栏目组骂自闭。 　　伊凡眨眨眼睛，疑惑地看向彦颜，“那现在要怎么办？” 　　彦颜合上电脑，“我就是来和你商量这件事，以后每一期都增加晓虎的出镜怎么样？我们会增加视频时长，也会给到晓虎相应的报酬。” 　　“啧...”彦颜总结道，“这孩子人不咋地，但挺有观众缘。” 　　白雪撇撇嘴角，“有的事情真的是羡慕不来的！” 　　晓虎竖着耳朵听他们谈话，听到这里，“噌”地冲过来，双手吊在桌沿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扑闪着，“给多少报酬？” 　　伊凡瞪他一眼，“多少钱你就别想了，我是你的监护人，这事还得我先同意。” 　　她又转头看向彦颜，“这事我考虑一下再回复你。” 　　这件事情吧，伊凡有自己的考虑。 　　让晓虎出境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也就是小孩子瞎玩一玩。 　　可往大了说，晓虎的行为被放到网上，肯定就会引来一些好的不好的评论，孩子还太小，她怕这些言论会影响到他。 　　而且，晓虎这熊娃已经是莫名其妙的很自信了，要知道网上那么多人喜欢他，伊凡怀疑他可能会上天，这也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事。 　　晓虎今天去山里玩耍回来就累了，也没等到讲故事，洗完澡以后，头一歪就睡着了。 　　伊凡披散着长发倚在床边，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想和小能猫商量一下彦颜今天说的事。 　　她纤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顿住，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称呼对方“小能猫老师”还是“齐老师”。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小能猫发过来一条消息。 　　小能猫，【睡了吗？】 　　伊凡，【还没，今天谢谢你！】 　　小能猫，【没事。】 　　伊凡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来他的模样，轻轻地蹙着眉，眸子像是染上了化不开的浓墨。 　　伊凡，【对了，有件事我想要问一下你，《食色》想请晓虎参加拍摄，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 　　小能猫，【你是怕舆论压力吗？这种事情没有标准答案的，每个孩子的性格和承受能力不一样，有的孩子比较敏感，有的孩子会从中得到成长。】 　　伊凡，【好的，谢谢你。】 　　伊凡，【对了，晓虎今天吃鸡翅不小心掉到客厅的地毯上了，清洗费用你告诉我，我来出。】 　　半晌，小能猫发过来一条消息，【不用，地毯我扔了。】 　　伊凡，“...” 　　她盯着屏幕看了半晌，点开小能猫的头像，把备注改成，“洁癖齐”。 　　和齐鸣聊完，伊凡又给彦颜发了一条消息，“晓虎拍摄的事不用刻意拍他，也不用给报酬，顺其自然的拍就好了。” 　　早上家里吃的早餐是豆浆油条，小胖师傅从村里收了一个老石磨回来，认认真真刷洗干净。 　　黄豆从磨心放进去，胖师傅用手摇着石磨转圈，浓稠的豆浆顺着石磨流入下面的一只桶里。 　　晓虎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蹬着小短腿几步跨到石磨前边，非要自己试试推那个石磨。 　　胖师傅往旁边一让，“来，给你试试，握住这里，转圈。” 　　这石磨是个小水磨，平时也就是用来拉豆腐汁和煎饼糊子的，大人一只手就能推动，晓虎力气大，推起来也不费劲。 　　就是个头矮，踮起脚才能够到桌上的石磨。 　　胖师傅搬张小凳子给他踩着，“你自己玩吧。” 　　石磨磨出来的豆浆香稠细腻，小胖师傅用滤网过滤了一下豆渣，放到火上烧开，里边加两块□□糖，清香满屋。 　　《食色》团队今天要来拍四喜丸子，一进院里就看到晓虎踩着小板凳在推石磨。 　　小孩子今天穿得很时尚，大红的狐狸毛羽绒服，配大绿的运动裤，脚上踩一双翻毛小靴子，再加上他那头火红的爆炸头，简直就是时尚本尚。 　　而他在一本正经拉石磨，古老和现代，传统和时尚的视觉冲击很大。 　　摄影师赶紧架起机器架起来，拍了晓虎一会儿。 　　晓虎笑眯眯地抬起头，“拍我要给钱哟！” 　　《食色》这个点来，就跟掐着点来吃早点的似的。 　　一人一大碗香浓的豆浆，油条也是自己家炸的，外皮香脆，里面的面软软糯糯的。 　　江萍怕他们不够吃，又给加了两张肉饼，一人加了一个溏心卤蛋。 　　《食色》的拍摄讲究生活化，这一幕都被旁边的摄影机记录下来了。 　　四喜丸子的制作不像腊肉和佛跳墙那么耗时，便没有必要搭摄影棚子，三脚架上架好摄像机，摄影师调好角度，对伊凡说，“可以开始了。” 　　她抬起头，对着摄像机笑了一下，笑得眼睫弯弯的，“那我开始咯。” 　　“四喜丸子属于鲁菜系，也是中国经典的传统名菜之一，由四个色香味俱佳的大肉丸组成，寓意人生福、禄、寿、喜四大喜事，所以叫做四喜丸子。” 　　做四喜丸子选用的是三肥七瘦的后腿肉，伊凡将肉没入清水中洗净后，用厨房纸吸干水分。 　　她从刀架上抽出一把泛着银光的菜刀，先是把肉切成小肉丁，再将肉丁剁成带着点颗粒状的肉馅。 　　她手里的刀好像很锋利似的，感觉她剁肉馅的动作似乎很轻松。 　　肉馅剁好，擀到一边的大盆里。 　　伊凡抬起头，对着镜头说，“肉馅里要放姜去腥提味，那我们在做的时候尽量的放姜泥，这样在吃肉丸的时候既有姜的风味，又不会嚼到大粒的生姜。” 　　说话间，只见她的眼睛还盯着镜头，手里的生姜横竖几刀下去，就变成了碎碎的姜末，然后用刀背轻轻一拍。 　　像是变了一个魔术一般，案板上的生姜瞬间碎成绒绒的姜末。 　　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呈现出带来的效果就是这般出神入化，再加上她本身长得好看，这一系列演绎看上去是又美又飒。 　　在伊凡动刀的时候，胖师傅也在一边暗中观察，最后得出结论，自己再干八辈子也不一定有这个功力。 　　看着伊凡尚且稚嫩的脸，胖师傅死活想不通她是怎么练出这么好的功夫的。 　　最后的解释是，有的人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切好的肉、葱花、姜末、香菜末、香菇末、和马蹄末，加酱油、盐、胡椒粉、鸡蛋、香油和少许的淀粉调和。 　　之后她取出手套戴上，顺着一个方向搅打肉馅，猪肉里释放出的胶质将肉馅连成一个整体，把盆扣过来肉馅也不会掉落，肉馅这就是可以了，这样搅打出来的肉馅吃起来才会鲜嫩多汁，口感不会发柴。 　　搅打好的肉馅用手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肉球，放进烧热的油锅中迅速定型，直到外表变得焦脆，肉香便开始逐渐散发出来。 　　晓虎探头探脑地进来看了两眼，奇怪地问摄影师，“你的棚子呢？” 　　摄影师冲他笑笑，“棚子今天不需要。” 　　“哼！”晓虎撅起嘴，“我的树洞没有了，不开心。” 　　伊凡看他一眼。 　　只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晓虎立马识趣地闭嘴，“我还是去磨豆浆吧，打工人的打工魂...唉...” 　　说完话，摇头晃脑地走开了。 　　炸好的大肉丸子圆卜隆冬的，圆头圆脑的看起来就很可爱。 　　把它们放进砂锅里，再加酱油、香叶、八角、桂皮，和两粒冰糖，这一步要小火炖煮10分钟。 　　丸子刚炖上，江萍进来喊，“小凡，酒送过来了，你出来看看。” 　　伊凡嘱咐小胖师傅看着火候，自己解下围裙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下脚步，对着落地窗户理了理鬓边的头发。 　　小吃铺进来的小巷子太窄，送酒的货车进不来，伊凡走出去的时候，江萍正指挥着师傅们把酒往屋里搬。 　　伊凡下意识地朝身后张望了两眼。 　　送酒过来的师傅笑着说，“齐老板没来。” 　　伊凡好似被识破了一般，脸上不自觉地一热。 　　...... 　　彦颜跟拍完一个视频，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过小巷子的石板路，还没进院子，就闻到浓郁的酒香。 　　锅里的四喜丸子也炖好了，先捞出丸子，剩下的汤汁勾芡收汁，油亮的酱褐色酱汁均匀地淋在圆乎乎的大肉丸子上。 　　四喜丸子下面垫一层翠绿的青菜，四个圆乎乎的丸子裹满晶莹的酱汁，红红绿绿，看着就特有食欲。 　　方老头的公司最近有很多团拜会，现在的公司托管团队给他发了邀请，希望他能一起出席团拜。 　　这其实也只是礼节性的邀请，自从方唐死了以后，方老头再没有出席过这类活动，可今年他却意外地答应了。 　　所以方老头这几天还挺忙的。 　　伊凡给他留了一份四喜丸子，想了想，他估计也是会喝酒的，又用白瓷小瓶打了小半瓶杨梅酒出来留着。 　　《食色》的视频继续录着，彦颜用箸尖将四喜丸子从中间破开，热腾腾的蒸汽迎面扑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郁的肉香气。 　　她用筷子戳了一下，肉汁四溢。 　　她咬了一口丸子，对着镜头说，“这个丸子它的肉汁非常丰沛，肉很嫩，很又弹性，有嚼劲，但是又有一种仿佛在嘴里化开的感觉，非常神奇。” 　　她用箸尖把大肉丸子戳成小块，每一块都裹满了浓郁的汤汁，咬下一口，浓郁的汤汁和Q弹的肉香一起在嘴里爆炸，香得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头皮有一瞬间的发麻。 　　等视频录完了，伊凡又给她倒一杯杨梅酒，“你再尝尝这个酒。” 　　“这就是我刚才闻到的那个酒香吧？”彦颜俯身看了一眼，只见白瓷杯中盛着的酒液清澈透亮，呈现一种棕红色额琥珀色，馥郁的酒香只钻鼻孔。 　　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果酒一点都不辣口，后味有果子的回甘，很柔和地划过喉咙。 　　这果酒的口感很好，但酒却是会醉人的，多喝了两口，连酒量不小的彦颜都觉得有点微醺。 　　她面颊上飞起两块酡红，问道，“你在哪里搜罗到的这么好的酒？” 　　伊凡笑着说，“是小胖师傅介绍的，他们隔壁村的，一个姓齐的人。” 　　“是个老头吧？”彦颜挑着眉问道，一听说是村里酿酒的就自然地想到是个老头子。 　　彦颜职业病犯了，“你帮我约他一下呗，这种在村里酿酒的，没有宣传很难出头的，难得他的酒好，我回头给他做一期视频。” 　　“我只能问问，他愿不愿意还说不定。” 　　彦颜又灌下去一口酒，“放心吧，能上《食色》，他肯定偷着乐，哪里还有不愿意的道理？” 　　晓虎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像小兔子似的蹦进屋里，指着那杯琥珀般的酒液问。“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好看？” 　　彦颜用干净的筷子尖蘸一点点酒，递到晓虎嘴边让他舔一下。 　　晓虎满心期待地舔了一口，小包子脸瞬间皱成一团，“呸呸呸！你想毒死我！” 　　和这边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不远处的胖姐粥铺。 　　老七蹲在地上，一脸惆怅地看着面前小山一样的腊肉。 　　胖姐和胖姐夫双重给他施压，说什么也要老七把这堆腊肉给卖出去，赚不赚钱另说，但一定不能亏本。 　　这腊肉看卖相就不怎么样，黑黢黢的，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火烟味。 　　他昨天切了一点蒸来吃，吃是能吃的，但比起食百味确实是差了一大截。 　　他掏出手机拍了一张腊肉的照片，把图片发到他那个总裁学习班的群里。 　　@所有人，兄弟们，江湖救急，这是家里自己做的腊肉，现在着急回老家，想低价处理，谁有销售渠道。 　　等了一回儿，群里一个叫做“鸵鸟”的人私信了他。 　　鸵鸟，【兄弟，最低什么价？】 　　一斤猪肉做成腊肉也就三两这个样子，一般大批量买猪肉能便宜一些，胖姐这一批猪肉就买得便宜，差不多10块一斤，老七算了算价格，就算保本，这一斤腊肉也要卖到将近三十五一斤。 　　把价格发过去以后，对方很快又回过来一条消息。 　　【贵了，二十五一斤，我全要了。】 　　老七算了一下，感觉亏得太多，和对方讲了一下价，最后三十一斤都卖给这个“鸵鸟”了。 　　亏的钱老七自掏腰包帮胖姐补齐了，虽然亏了点钱，但好歹是解决了一桩心事，老七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 　　对方在微信上给了老七一个地址，老七叫了辆小货车把腊肉送过去。 　　他本以为一次性买这么多腊肉，对方多半是开餐厅的，可到了地方一看，是个正儿八经的办公室。 　　墙上一排烫金大字——鸵鸟网络传播有限公司。 　　老七连鸵鸟本鸟都没见着，接待他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姑娘。 　　姑娘带着人把腊肉下货到仓库里，老七左右巡视一圈，好奇地问，“姑娘，这些腊肉你们拿来干嘛啊？送员工吗？” 　　这不马上要过年了，这么多腊肉可以拿来发员工福利，这是老七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姑娘捂着嘴一笑，“谁拿这玩意儿送员工呐？多土气？直播带货懂不懂？”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老七看向那边，“喏，这个二维码是我们公司的公众号，你关注一下，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老七就翻了翻这个公众号，里边还有好些链接，有链接到视频网站的，也有链接到微博的。 　　微博上主要是一些本地社会新闻，老七还在上面翻到好几个他之前听说过的事件。 　　杜家火锅店员工一边挖鼻孔一边熬火锅底料。 　　南苑2516的业主装修的时候记错门牌，把隔壁2517的业主家价值80万的精装房砸掉。 　　... 　　老七坐在出租车上看的直乐，没想到曼城还有这么多大奇葩。 　　出租车司机见他一个人捧着手机乐，便和他攀谈起来，“老弟，乐什么呢？” 　　“你看这个新闻，曼城中学一8岁男孩突然离奇失踪，警察找遍全城，最后发现是男孩子没带纸，在学校厕所蹲了半天。” 　　老七念完，笑得瘫倒到座椅上。 　　出租车司机倒是很冷静，“你这是逛鸵鸟的微博呢吧？他们还有音频账号，我们在出租车上天天听，这个账号挺火的。” 　　司机又继续说，“我看你的地址是师大小吃街吧，小吃街尽头有家小吃店，他们家出了一个痛哭老师这事你知道吗？” 　　老七点点头，痛哭老师这事小吃街的店主们都知道。 　　司机又接着说，“我们公司的老陈把这个素材投稿给鸵鸟账号了，不知道能不能安排上。” 　　说话间就到了小吃街，老七付完钱后下了车，回到店里一忙，便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方老头回来得很晚，伊凡听到声音，从二楼的窗户探出头来，冲他喊道，“方爷爷，厨房有给您带的四喜丸子和杨梅酒，您自己热热吃。” 　　厨房里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他推门进去，一眼看到餐桌上摆着一份色相不错的四喜丸子，旁边一个小瓷瓶。 　　他拔下瓶塞子，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果酒没有那么醇厚的酒香，却是清香扑鼻，杨梅的果香也是恰到好处。 　　四喜丸子塞进微波炉里热着，香气逐渐释放，很快厨房里便充满了浓郁的肉香气。 　　夹起一筷丸子，外皮焦脆，里边的软肉又嫩又鲜，浓香之中又带着马蹄的清甜。 　　一口丸子一口酒，方老头满足地眯起眼睛。 　　伊凡帮晓虎洗完澡就下了楼，推开厨房门，见方老头吃得乐呵呵的，难得看到他有这么轻松快乐的时候。 　　她走到对面坐下，问道，“这四喜丸子合您的胃口吗？” 　　“勉强吃吧。”方老头说，面不改色，但眼底还是有笑意。 　　他用箸尖指着那份杨梅酒，“酒不错，你做的菜也就得这样的酒才配得起。”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句话，伊凡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觉。 　　伊凡摇摇头，站起身来，“您吃吧，我先去睡了，您吃完不要马上睡觉，看看书，消消食。” 　　“等等。” 　　方老头叫住她，扔过去一串车钥匙。 　　“啊？” 　　“你不是要买车吗？这车放着也没用，你先将就着开。” 　　伊凡接过来，这车钥匙不是正是她前几天开的那辆黑色路虎的钥匙么，两百多万呐，这还将就？ 　　她握着车钥匙，觉得这份礼好像有点太大了。 　　方老头头也不抬，继续优哉游哉地吃着他的大丸子，“不是送你，是我平时用不上，你先开着，不用的时候再还我就是。” 　　“哦，那，谢谢您。”伊凡道了谢，人还是有点懵懵的，看看对面的臭屁老头，心里充满了感激。 　　等伊凡走了以后，方老头拿起桌上的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小李，是我，我看上的那辆宾利你明天去交一下钱。” 　　“路虎？处理了！” 第51章 四喜丸子1 小吃店遭到无良主播挑衅…… 　　早上礼品工厂的人来小吃店对接四款食物的包装, 腊肉腊肠双拼、口水鸡和四喜丸子用真空包装，桂花糕用盒装。 　　彦颜选好一款大红色，面上烫金“四海升平”字样的白装。 　　工厂业务员问拿出包装给伊凡看，“这是彦总选好的, 说是让您也过过目。” 　　伊凡看了看, 无功无过, 不算出彩，但刚好应了新年的景, “四海升平”也对应了礼品盒里四种美食。 　　她正要说话，只听一道清冷的男声说，“这包装挺应景的。” 　　伊凡一抬头, 齐鸣逆光而站。 　　看不清他的容貌表情, 高高瘦瘦的剪影倒是一看就知道是他。 　　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漾开一圈笑意, “您怎么来了？” 　　“路过，来看看...晓虎。” 　　伊凡心想，食百味偏得很, 能没事“路过”这边的，的确很神奇。 　　业务员还等着回话，伊凡冲齐鸣又笑了一下, 转过头, 把手里的包装纸盒递还给业务员，“那就按彦总挑的这款做吧，辛苦您了。” 　　送业务员出门，伊凡看到黑脸表姐坐在轮椅上，正在火塘边烤她的病腿。 　　她慢悠悠地看了对面的白雪一眼，抬着眼皮子淡淡地问, “你怎么也坐轮椅？也是风湿疼？” 　　“不不不。”白雪连连摆手，“我是滑雪摔的。” 　　“哦，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残了，年轻人，不着就不会死。” 　　白雪聊不下去，垂下眼皮，“哦。” 　　伊凡抬头看了齐鸣一眼，对方个头太高，她仰起头只看到他利落的下颚线，喉结透过薄薄的皮肤轻轻颤了一下。 　　她正要收回视线，齐鸣一低头，便和她对视上。 　　伊凡瞬间觉得嗓子有点发干，她轻咳一下，淡定地挪开视线，假意环伺一圈，朝院子里问道，“白雪，晓虎呢？” 　　白雪人坐在轮椅上，头向后仰，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看着她，“晓虎去钵钵家玩去了，听说是钵钵爸给买了遥控小汽车。” 　　伊凡转而看向齐鸣，“晓虎出去了。” 　　齐鸣点点头，“嗯，那我就告辞了。” 　　“哦。”伊凡呆头呆脑地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彦颜想拍一下你的酒窖。” 　　“转告她不必了。” 　　伊凡撇一下嘴角，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说完话，齐鸣大步跨向表姐那边，从轮椅后面的袋子里掏出一瓶消毒喷雾，对着把手喷了两下，然后用湿巾在上边来回擦拭。 　　伊凡和白雪无言地盯着他的骚操作。 　　表姐好像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催促他，“你抓紧点时间，和赵医生约好的，别让人家等。” 　　齐鸣就这样天降一般出现在小吃铺，说了两句话，又莫名其妙的走了。 　　留下一院子的消毒水味。 　　这要换做别人，但凡是这个长得差点的，白雪多少是要吐槽几句的，但齐老板那张脸，她下不去嘴呢。 　　中午饭点的时候，小吃铺的客人比平时多了很多，许多客人端着盘子都找不到地方坐。 　　江萍穿梭在人群里，利落地收拾盘子，一边帮着协调座位。 　　回到厨房的时候，她手里的盘子摞得高高的，端着颤巍巍的盘子，她却如履平地般稳稳当当地走到水池边。 　　放下盘子，江萍直起腰，“我刚在外面的时候打听了一下，说是看了《食色》的视频来的，有几个问有没有视频里的那种石磨磨的豆浆，我说没有，他们又问晓虎在不在店里，偏偏他今天去钵钵家了。” 　　伊凡正往砂锅里添排骨，舀一勺子山泉水没过排骨，心想这大概就是网上说的“打卡”了。 　　江萍端着食物又出去了，半晌回来，手里又是一大摞盘子。 　　店里装修的时候是装了商用的洗碗机的，盘子存到一定的数量后，打开洗碗机把盘子整整齐齐地码进去。 　　江萍一边往洗碗机的碗架上摆碗，又对伊凡说，“好像又来了一个主播，是个光头，这大冷的天，露着小臂，小臂上纹了一条龙，这会儿正举着摄影机在拍呢。” 　　伊凡探头从窗户里看出去，还真有几个人在拍摄，店里人挺多的，拍摄的摄影师不时要挪一下位置，面上已经带了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下午两点多，店里的人散去一些，准备好的食物也卖得差不多了。 　　江萍打开洗碗机，把洗干净消毒好的碗筷捡到碗柜里码整齐，她抬头往外看了一眼，“那光头还没走。” 　　伊凡也往外看，“桌上的菜都吃完了，但他们还是占着位置没走。” 　　她解下围裙，走出厨房，走到光头他们那桌停下，笑着问道，“您好，请问是来拍摄的吗？” 　　“你是老板吧？我是鸵鸟！”那光头男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伊凡。 　　伊凡觉得对方的目光让她挺不舒服的。 　　鸵鸟是谁她根本不知道，但看对方的表情，好像觉得自己就应该知道似的。 　　“你有什么事吗？”伊凡问。 　　鸵鸟看看店里的其它人，压低声音对伊凡说，“这边说话不方便，换个地方聊？” 　　伊凡皱了皱眉，“没什么好聊的，既然不方便就算了。” 　　鸵鸟一愣，沉下一张脸来。 　　他长得一脸横肉，这一变脸，看起来还真有点吓人。 　　但伊凡无所谓，说了一句“慢走”，转身就回了厨房。 　　旁边像是助理的男人跟了上来，低声对伊凡说，“您方便加下微信吗？具体合作细节我微信发给你。” 　　伊凡简直莫名其妙，“谁说要和你们合作了？今天你们拍了店里的视频请删掉，否则我会报警的。” 　　助理还想要说什么。 　　小胖师傅提着一根擀面杖冲出来，“摄像机在哪里？拿出来，删视频！” 　　经过这一闹，食客们纷纷看向这边，还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拍。 　　鸵鸟摆摆手，助理当着伊凡的面把视频删了，一行人脸色很难看地走出了小吃铺。 　　胖姐和胖姐夫回老家过年了，老七把卖腊肉的钱给胖姐转了过去，自己往里添了一万块。 　　虽说这钱是他自愿给的，但麻辣烫做的也是小本生意，老七多少有点肉疼。 　　此时也是脸色阴沉地蹲在麻辣烫门口抽烟。 　　他一抬眼，看到从小巷子里走出来的一行人，一下子就认出了为首的光头来，“鸵鸟？” 　　老七昨天回来以后刷了刷鸵鸟的微博，又点击那个链接去视频网站上看了看，鸵鸟的视频账号主要就是直播带货，推荐一些网红餐厅之类的。 　　寒假之后，七星麻辣烫的生意也不如从前，老七本来还想着联系鸵鸟做做推广，没想到就在家门口遇到他了。 　　“你是？”鸵鸟停下脚步，面色狐疑地打量老七。 　　“我呀。”老七自报家门，“网名，你七哥还是你七哥，卖给你腊肉的那位。” 　　“哦哦，腊肉啊。”鸵鸟恍然大悟，想起来了。 　　老七陪着笑脸，“我这边也有点事情找您，咱们屋里说？” 　　七星麻辣烫规模不算小，楼上楼下将近400平方，二楼还有三个包间。 　　老七把鸵鸟一行人引进了201包房，透过包间的窗户看下去，楼下就是食百味的小院子。 　　鸵鸟听完老七要和他们合作的话，冷着脸问，“想和我们合作，规矩都懂吗？” 　　“啊？”老七一愣，这话说得，怎么跟入了黑·道似的。 　　助理给了老七一个报价，“推广视频按分钟收费，两分以内的视频是8万8，5分钟以内18万8。” 　　老七砸砸舌，他这麻辣烫店，一年到头，满打满算都不一定赚得了18万。 　　麻辣烫店的规模在小吃街来说不算小，但开销也大，房租人工算下来，老七确实不怎么赚钱。 　　鸵鸟眼咕噜一转，看出咂摸出老七的为难来。 　　他端起服务员刚上的热茶呷了一口，“这样吧，兄弟，你帮我一个忙，你们麻辣烫店我免费给你宣传宣传，怎么样？” 　　“帮什么忙？” 　　鸵鸟俯身在老七耳边说了一段话。 　　老七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恐怕不太好吧？都是隔壁邻居的。” 　　鸵鸟面露不屑之色，“兄弟，俗话说得好，无奸不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嘛。” 　　鸵鸟见老七还是犹豫，又临门补了一脚，“要不是因为这个小吃店，你至于为了几块腊肉亏本一万多吗？你自己考虑考虑，扫清积雪，才好上路。” 　　想起损失掉的一万块，老七又是一阵肉疼。 　　他低头想了一想，把心一横，点了点头。 　　鸵鸟和助理走出麻辣烫店，助理谄媚地帮他提着包，“老板，借刀杀人，还是你高！” 　　“哼，初出茅庐就这么不懂事，教训教训她也好。” 　　这几天老七没事就端一杯茶坐在201包房里发呆，眼睛时刻盯着食百味的小院儿。 　　麻辣烫店的员工们私底下都议论，老板是卖腊肉亏了钱，现在人都魔怔了。 　　今天整个下午白雪和晓虎都在自己磨豆腐，伊凡答应他们，如果能磨出一小桶豆浆，晚上就做浆水点豆腐。 　　到了下午6点多的时候，用来接豆浆的小红桶终于满了。 　　晓虎眼睛一亮，站起来就往厨房里冲，嘴里大叫着， “豆浆满了，浆水点豆腐！浆水点豆腐！” 　　江萍正从厨房里出来，和晓虎撞个满怀。 　　“哎...这倒霉孩子，豆浆满了就满了，你瞎跑什么？” 　　“快做浆水点豆腐！” 　　江萍领着他往外走，“走，江阿姨先帮你把豆浆提回来，浆水点豆腐得在厨房里做。” 　　她走出院子，看到满满一小桶豆浆，先是笑了，“你和你白雪姐姐还挺厉害，磨出这么多豆浆来。” 　　随后她又“咦”了一声，“贴的纸掉了？” 　　她提着豆浆走进厨房，对伊凡说，“之前贴的腊肉限量的纸掉了，还要继续再贴吗？” 　　“要。”小凡弯腰端起一个大锅，把纱布蒙在锅口上，提起豆浆往下倒，豆浆进了锅里，豆渣都被纱布滤在外边了。 　　她想了想，又说，“四喜丸子也得限量，再加上礼盒的量，我们三人忙不过来。” 　　“行。”江萍去收银台那边打印纸条，嘴里嘟囔着，“过完春节我上广告公司做个牌子去，现在广告公司都放假回家过节了，做什么都不方便。” 　　伊凡把豆渣拧干，豆浆放到火上烧开，滚个五六分钟就可以点豆腐了。 　　白米醋就是点豆腐的酸浆，烧开的豆浆撇去浮沫，用勺子缓慢地将酸浆分多次添加进豆浆里，一边加一边慢慢搅拌豆浆。 　　原本液态的豆浆遇酸逐渐凝固，变成飘在豆浆上的豆腐脑，乳白色的豆浆也变成浅绿色的清豆浆。 　　江萍贴好告示回来，帮着伊凡把豆腐过滤出来，放进铺好棉纱布的模具里，用棉纱布包裹上豆浆，盖上木制的盖子。 　　小胖师傅用大桶装满水，放在模具上方压着，这样压一夜，豆腐就会凝聚在一起变成一整块豆腐。 　　七星麻辣烫201包房里，老七收回手机，回看了一遍刚才录的视频。 　　视频里能看到江萍手里拿着一张纸走出来，她将纸贴到门边的白墙上，然后又走了进去。 　　因为角度的原因，放大视频也看不到纸上写的字，老七满意地点点头，这个视频正是他想要的。 　　...... 　　晚上回到家里，方老头已经回来了，戴着眼镜坐在客厅的灯下翻看公司的年度财务报表。 　　晓虎好些天没见到方老头，一下子扑到他怀里腻歪着。 　　“走开走开，没看我忙着？”方老头挥挥手。 　　被推开晓虎也满不在乎，继续扑入大金毛的怀中，搂着它的脖子摇摇晃晃，跟荡秋千似的。 　　大金毛好脾气地在他的脸蛋上蹭了几下，毛绒绒的大尾巴摇来摇去。 　　伊凡笑着瞪晓虎一眼，“今晚你就和狗子玩一会儿吧，不讲故事了。” 　　“怎么就不讲故事了？”江萍问，“这才坚持了几天就不讲了？” 　　伊凡翻个白眼，“跟他讲不下去，我说丑小鸭的故事，他说丑小鸭一定不好吃。我说白雪公主吃毒苹果，他说毒苹果他想尝一尝。我说灰姑娘坐南瓜车，他说南瓜车可以蒸着吗？这我怎么讲？” 　　江萍笑着摇摇头，“是聊不下去，就让他和狗玩吧。” 　　正说着话，伊凡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来一看，是彦颜发过来的微信电话。 　　刚接起电话，伊凡就觉得彦颜的语气不大对劲。 　　“怎么了？”她问。 　　彦颜只说，“你先登微博搜一个叫做“鸵鸟不是鸟”的账号，看完我们再聊。” 　　伊凡打开微博，搜索出这个账号，看到置顶的一条微博，心里便是一窒。 　　微博的标题是，《攀上“食色”大号，食百味小吃铺店大欺客》。 　　微博下放了一张动图，是江萍出去贴公告的图，但配的图片却完全不是江萍贴的那张告示。 　　【即日起本店四喜丸子、四川腊肉将限量供应，所有店内菜品春节期间一律涨价，穷逼勿扰！】 　　鸵鸟的账号也是百万级大V，受众也都是曼城本地的普通群众，这篇微博一发出去，掀起的浪花还真不小。 　　评论底下都是跟风骂食百味的，偶尔有人出来为她们说话，就被评论围攻说是食百味买的水军。 　　鸵鸟趁热打铁，又放出了今天在食百味起冲突的动图，动图里能看到小胖师傅手里拿着擀面杖，正和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鸵鸟方工作人员起冲突。 　　伊凡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回到房间才拨通彦颜的电话。 　　彦颜很快接了起来，“微博你看了？” 　　“看了。” 　　彦颜在那边叹了口气，“好端端的怎么就惹上鸵鸟了？这人就是个无赖，疯起来不要命的那种。” 　　伊凡把今天店里的事情说了。 　　彦颜说，“他就是想要钱呗，打着宣传合作的口号，明目张胆的威胁商家，这事圈子里都知道。对了，你们店里有装监控吗？” 　　“监控倒是有，但没声音，他们也没直接动手，说明不了什么。” 　　彦颜那边也是焦头烂额，《食色》新年特辑把宝都押在小吃店上，现在自己的官博也被攻陷了，这其中肯定也有鸵鸟花钱买的水军。 　　彦颜想了一下，对伊凡说，“小吃店先别开了，躲着一点。” 　　“躲着不是更说明心虚了吗？” 　　“你不了解鸵鸟，在这个档口上继续开店，鸵鸟还会专门找人上门闹事，手段很下作的，你先避着他一点，剩下的事我们再想办法，妈的，老子还不信搞不动这个傻B。” 　　伊凡一听彦颜连粗口都爆了，心想这个鸵鸟真的很可能再出阴招，暂时答应了先关店避一避。 　　打完电话，一开门，江萍白雪都在门外。 　　“你们怎么上来了？”伊凡问，“白雪瘸着腿就别爬上爬下的了。” 　　白雪的同学也发了鸵鸟的微博给她，伊凡躲到房间里打电话的时候，白雪和江萍就都知道了这件事。 　　“没事。”伊凡反过来安慰他们，主要是安慰江萍，“江阿姨，你通知小胖师傅，明天先不开店，我们正好也好好过个年，没事啊，邪不压正。” 　　等晓虎洗完澡在床上睡着了，伊凡才有时间梳理这件事。 　　微博上的视频她反复看了，只有七星麻辣烫二楼能拍到这个角度，伊凡打算明天去七星麻辣烫打听一下，看那边能不能得到一些信息。 　　知道七星麻辣烫中午才开门，伊凡在家里吃过午饭后才出门。 　　江萍有些担心，想要和她去。 　　伊凡摆摆手，“您就待家里吧，我就是回店里取一下昨天做的豆腐，我用三轮车驮，很快就回来。” 　　她走了以后，江萍还是不放心地在门口张望了半天。 　　今天太阳不错，方老头坐在院子里晒背，慢悠悠地说，“这点事情，压不倒她的。” 　　江萍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晓虎当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只觉得不开店挺好的，一家人全在家里陪他玩儿。 　　伊凡骑着人力三轮车到小吃街，七星麻辣烫居然没开门，她打了牌匾上的订餐电话，电话突兀地在黢黑的屋里响着，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又把车骑到小吃店，小吃店门口摆着一个包裹，她捡起来看了看，上面居然写着晓虎收，这包裹还挺大的，伊凡看了两眼，狐疑地把包裹扔进三轮车。 　　昨天做的豆腐已经成型了，她把豆腐搬上三轮车，又把一些店里剩下的菜搬上去，骑着车往回走。 　　车子往前蹬了两步，巷子口拐进来一个穿着玫红色羽绒服的女生。 　　“是吃饭吗？”伊凡问，“今天不营...” 　　她话还没说完，看清楚女生的相貌后，愣了一下，“你是七星麻辣烫的收银员吧？” 　　“嗯，老板，你们今天不营业吗？” 　　看她这个样子，估计还不知道小吃店的事。 　　伊凡笑着问她，“对啊，你们今天也休息？”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板临时通知休息。” 　　俩人攀谈了一会儿，伊凡不动声色地指了指七星麻辣烫的那间包房，“这间包房里，昨天坐的客人你还记得吗？” 　　那姑娘没心没肺的，居然也不觉得这问题奇怪，大大咧咧地说，“昨天这包房里就没进过客人，我们老板在里边待了一天呢。” 　　说完话，姑娘冲巷子外招招手，抱歉地冲伊凡笑了一下，“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先走了，下次在聊吧。” 　　碧湖边的大宅院里，大家都出现在院子里，中间围着那个收件人是晓虎的包裹。 　　晓虎蹲在地上，盯着那个包裹看了半天，抬起头，眨着大眼睛问道，“这谁给我的？” 　　“不知道。”伊凡摇摇头，“寄件人没写名字。” 　　“拆开吧。”晓虎说。 　　白雪连忙阻止，“还是不要了，直接扔了吧，在这个时候，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包裹，我总觉得心里很不安。” 　　方老头转身进屋取了一把剪刀出来，“你们走远一点，我来拆。” 　　伊凡一把夺过剪刀，“我来！” 第52章 四喜丸子2 晓虎的包裹是帐篷 　　剪刀将包裹剪开一个小口。 　　白雪迅速划着轮椅后退两步, 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紧张得鼻尖冒汗。 　　死老鼠、寿衣、稻草娃娃...这些电视剧、小说里看来的玩意儿已经在她脑海里走了一遍了。 　　方老头离包裹最近，大爷稳如泰山，感觉就算拆出个炸·弹他也能原地拆弹似的。 　　晓虎往前又凑了一步, 一颗大红头都快怼到包裹上了, 好奇地催促伊凡快点拆, 还真是不怕吃毒苹果的二货。 　　剪刀快速地划过塑封表面，露出里面一个用帆布袋包着的东西, 伊凡撕下外层的塑料，赫然露出帆布袋上的大字。 　　“给晓虎的树洞——来自于一个家里有帐篷的亲妈！” 　　伊凡，“...晓虎, 你亲妈给你的, 大概是个帐篷。” 　　晓虎歪着大脑袋，“我妈死了呀。” 　　“这个妈不是那个妈。” 　　白雪划着轮椅走了, 悠悠地叹了口气，天空中飘来七个字，“有的事羡慕不来...” 　　伊凡盘着腿坐在院子里帮晓虎装帐篷, 晓虎蹲在旁边，眼巴巴地看。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叽里咕噜转，晓虎心里盘算着, 下次要不要在节目里说说自己没钱的事。 　　他又偷偷瞄了伊凡一眼, 拨浪鼓似的摇了摇那颗大红头，使不得。 　　如果真说了，大概率会被他姐逐出家门。 　　晓虎正在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院门那边传来敲门声。 　　“笃笃笃...” 　　伊凡看晓虎一眼，“开门去。” 　　晓虎直起身，蹦蹦跳跳的走了。 　　大门一打开, 外面站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大红头。 　　彦颜rua了晓虎肥嘟嘟的脸蛋一把，蹬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进来，边走边问，“你姐姐呢？” 　　伊凡举了举手，“我在这边！” 　　大宅院院子不算特别大，但里边花草假山鱼池，各种小景层层叠叠。 　　彦颜绕了半天才找到坐在鱼池边的一块空地上安装帐篷的伊凡。 　　“什么玩意儿？”彦颜垂下画着精致烟熏妆的眸子，“帐篷？你还真有兴致。” 　　伊凡继续低着头把帆布穿过撑杆，“那要不怎么办？抱头痛哭？关键也不解决事啊。” 　　彦颜在旁边的一把竹躺椅上坐下，把头靠在躺椅上前后摇动，“我也是避难来了。” 　　地上逐渐撑起一个帐篷的形状，这是个简易的小帐篷，搭起来很简单，形状起来以后，再往地上扎抵顶，用防风绳系上就好了。 　　彦颜等了半天，伊凡没主动问她避什么难。 　　她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继续说，“食色的官博也被攻陷了，还有人在里边带节奏，说是食色虚假宣传，手磨豆浆没看到，去到店里也没看到晓虎，还说晓虎是我们花钱请的小演员，一切都是假的。” 　　“现在团队的看到我，都想揍我，特别是公关团队，我怀疑他们已经在心里揍过了。” 　　伊凡想了想，昨天方萍从外面收碗回来的时候，确实嘟囔有人问过手磨豆浆有没有，也问过晓虎怎么不在，估计还录了视频。 　　她盯着搭好的帐篷看了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伙儿人还真是有备而来。” 　　彦颜悠哉悠哉地躺在躺椅上，冬日的暖阳晒得她眯起了细长的凤眼，也不见得有多着急。 　　伊凡撑着腿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彦颜，太阳底下，她的脸色是有些疲态的，她说，“这件事我怀疑和七星麻辣烫有关系，但他们现在关门了，先让子弹飞一会儿吧，肯定还会有后续，我们就当放假了。” 　　彦颜闭着眼睛，鼻子里“嗯”一声，“做饭去吧，我饿了。” 　　“得，老佛爷，今天吃豆腐。” 　　彦颜凤眼一挑，“我都这样了，你就给我吃豆腐啊？” 　　“手磨浆水豆腐。” 　　彦颜不说话了，又慢悠悠地闭上了眼睛。 　　晓虎喜欢吃鱼，又不能吃辣，伊凡想了想，就做个口袋豆腐。 　　听到厨房里有动静，江萍也过来帮忙。 　　伊凡正切了一块豆腐出来，用刀背将豆腐碾压成泥状。 　　看见江萍进来，她便对江萍说，“江阿姨，水池子里的野生鱼您薅一条出来杀了。” 　　自从知道晓虎爱吃野生鱼后，方老头看到有卖野生鱼的就会都买回来，扔到水池子里养着，想吃的时候捞出来现杀现吃。 　　江萍答应了一声，便转身杀鱼去了。 　　伊凡豆腐泥放进清水里淘洗，去除豆腥气，剩下的豆渣滤出来，用纱布包着挤干水分，再将豆渣用细筛过滤，白瓷碗里的豆渣变成细腻绵密的豆腐蓉。 　　宰杀好的鱼从中间剖开，用刀刮成细腻的鱼蓉，鱼蓉刮得越细越好，这样才能和豆腐蓉完美地融合，达到入口即化的口感。 　　鱼蓉刮好后加7成豆腐蓉，再加蛋清、葱姜水、盐、豆粉、一小勺猪油，一小勺小苏打，一起搅打上劲。 　　这时只听到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吵吵嚷嚷的吵起来了。 　　伊凡恍若没有听到一般，先用白棉帕盖住搅打好的豆腐馅发酵，才洗干净手走了出去。 　　原来是晓虎和金毛吵起来了。 　　金毛叼了一个自己的玩具球放到晓虎的帐篷里，晓虎就以为金毛要霸占他的帐篷，一来二去的就吵起来了。 　　其实也不是真的吵，就是晓虎单方面骂人家大金毛。 　　他气呼呼地捏着小拳头，梗着小脖子嚷嚷，“你想侵占我的树洞，你这个坏狗狗！” 　　那气呼呼的小模样，再配上他那头冲天的红头发，感觉他下一秒就要上天了。 　　大金毛被他骂得蔫头耷脑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伊凡站在旁边看了半晌，走到晓虎身前蹲下，“你怎么知道大康是要抢你的帐篷？” 　　“他把玩具都搬到我的树洞里了。”晓虎气得鼻子里往外冒白气，“我不要它了，大坏狗！” 　　伊凡心平气和地继续问，“也许它是把自己的玩具送给你呢？” 　　“我...？”晓虎一时语塞，半天，磨磨唧唧地说，“那可是它最爱的玩具...” 　　“对呀，人家把最爱的玩具送给你，那你呢？你还骂它，你觉得你做得对吗？” 　　晓虎低着头，瘪着嘴，一颗大头都要垂到胸口了。 　　“你给大康道歉吧。” 　　晓虎看看和自己一样蔫头耷脑的大康，抿了抿嘴唇。 　　他走到大康身前，认认真真地给大狗子鞠了个躬，“大康，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大狗子还是耷拉着眉毛，一脸很受伤的模样。 　　晓虎想了想，“大康，我们一起去树洞里玩球吧。” 　　话音刚落，大康瞬间活了过来，蹦蹦哒哒地跳进帐篷里玩球去了，一张狗脸喜笑颜开。 　　晓虎摸摸大脑袋，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伊凡笑着摇摇头，回到厨房继续做口袋豆腐去了。 　　发酵好的豆腐蓉在手心里团城一个长条形的小鱼儿，下到油锅里用小火定型。 　　捞出来后，再次放进低温的热油里第二次油炸定型。 　　第三次油炸就得用大火，将口袋豆腐的外皮炸到金黄，炸好的豆腐外皮是酥酥脆脆的，一个个卧在瓷盆里，跟小鱼儿似的。 　　开水里兑入碱粉，将豆腐泡进去，这一步是为了使酥脆的豆腐口感变得滑嫩。 　　吸了水的豆腐变得软软嫩嫩，再用清水反复清洗祛除碱味。 　　口袋豆腐和开水白菜有异曲同工之妙，看起来都是清淡的菜，但吃起来却有肉的鲜香。 　　口袋豆腐的汤底是用猪骨、鱼头和鱼骨炖出来的奶白汤，汤头清香浓郁，细闻还有一丝甘甜。 　　炖好的汤里加几片金华火腿提鲜，泡发好的豆腐鱼儿放进汤里煮五分钟。 　　煮好的口袋豆腐打捞出来放进白瓷盘中，再把鲜香味十足的的汤汁往上一淋。 　　用筷尖轻轻地戳一下豆腐表面，豆腐颤颤巍巍的，好像是一个里面装满了汤汁的口袋，所以这道菜就形象地叫做“口袋豆腐”。 　　昨天做的这块浆水豆腐不少，除了口袋豆腐这道工序复杂的菜式，伊凡又做了皮蛋拌豆腐、红烧豆腐、卤豆腐和麻婆豆腐几道菜。 　　一桌的豆腐宴。 　　她走出厨房，去唤人吃饭。 　　见晓虎和大金毛蹲在帐篷外边，方老头正撅着屁股趴在里边不知道做什么。 　　伊凡走上前去，“吃饭了，你们在干嘛？” 　　晓虎说，“爷爷在给我们加暖气。” 　　“暖气？” 　　方老头倒退着爬出来，伊凡往里一看，帐篷里拉了一根电线，方老头给弄了一个发热的大灯泡挂着。 　　帐篷空间小，灯泡打开后帐篷里暖洋洋的，江萍还给找了一床小垫被垫在防潮垫上，小小的帐篷里打理得又温馨又暖和。 　　彦颜伸了个懒腰从躺椅上站起身。 　　她想如果拍下消失的曼城曾首富撅着屁股装灯泡的模样，不知道能不能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挽救一下食色现在的境况。 　　一抬眼，看到方老头垮着一张臭脸。 　　彦颜又觉得...也许会更惨。 　　大家坐上桌，嚯，一桌的豆腐，却是每一道都有不同的风味。 　　餐桌正中摆一个大白瓷盆，瓷盆里的汤色浓郁奶白，几片金华火腿之间飘着几只颤巍巍的小豆腐鱼。 　　“这什么菜？”白雪好奇地问道，“我以前没见过。” 　　方老头箸尖夹起一个口袋豆腐，汤汁淅淅沥沥地往下流，他用碗接住了，先送到嘴里抿一口。 　　软嫩爽滑的豆腐里吸饱了浓鲜的汤汁，豆腐一抿就化开了，鱼香豆腐香在口腔里缠绵，鲜香得不像话。 　　吃完一个口袋豆腐，方老头才慢悠悠地说，“口袋豆腐。” 　　他这是回答之前白雪的问题。 　　伊凡给晓虎的碗里夹了一块口袋豆腐，笑盈盈地说，“还是爷爷有见识。” 　　彦颜吸溜吸溜地吃着吸饱了汤汁的豆腐，抽空回一句，“我也知道这是口袋豆腐，我还知道这是川菜，国宴菜。” 　　伊凡笑着看她一眼，“这是你的职业，你知道不算有见识，不知道才算失职。” 　　白雪听完她们的对话，忙往江萍碗里舀了一个口袋豆腐，“妈，多吃点，国宴菜呢，这要在外面吃估计花老多钱了。” 　　晓虎把豆腐戳破，用鲜鲜的汤汁拌饭，他舀起满满一勺子米饭往嘴里送，扭动着两条小毛毛虫似的眉毛，“这可是我寄几做的豆腐哟。” 　　...... 　　吃完饭，伊凡和彦颜捧一杯茶坐在二楼的长廊底下聊天。 　　从二楼看下去，冬日里的院子略显萧条，柿子树上挂着的几颗红柿子倒是有点年味了。 　　胖虎和大金毛从帐篷里爬进爬出，用玩具汽车运着什么东西进去，又空着车出来。 　　彦颜探了探身，正欲看清楚运的是什么。 　　只听到江萍在下面骂起来，“嗨，你这熊孩子，刚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帐篷，你往里运泥？你是不是又欠打了你？” 　　彦颜回头冲伊凡笑笑，“你们这一家子可真热闹。” 　　“对呀。”伊凡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倒是你，食色那边真没事吗？团队的人现在肯定都埋怨你吧？” 　　彦颜无所谓地耸耸肩，“大家都当是踩了坨臭狗屎。” 　　刚说到这里，彦颜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拿起来看了看，眉头轻轻蹙起，“不用怀疑了，这事肯定和你说的那个七星麻辣烫有关系。” 　　“食百味刚出事，鸵鸟的下一条推广视频就是推七星麻辣烫的，预告已经出来了。要说他俩没猫腻，鬼都不会信。” 　　伊凡喝了口茉莉花茶，鼻腔里都是馥郁的清香，她轻声说，“那这事就简单了。” 　　彦颜侧头看她，突然有点发怔，这姑娘身上有超越年龄的成熟和冷静。 　　日落之后凉意逐渐爬了上来，彦颜在长廊底下坐得好冷，站起身准备告辞了。 　　天色晚了，伊凡也不留她，两个人走下楼梯，晓虎的帐篷已经被搬到客厅里去了。 　　厅里开着暖气，取暖的灯泡也用不上，江萍觉得不安全，就给拆了。 　　晓虎撅着嘴一脸不高兴。 　　白雪幸灾乐祸，“该！谁叫你欠欠的？知道泥脏还往帐篷里运？” 　　彦颜和他们一一告辞，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走了。 　　伊凡送了彦颜折回院子里，听到柿子树下有小猫的叫声。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是那只消失了很久的暹罗猫回来了，猫看到她也不害怕，仰着脑袋喵喵地叫着。 　　伊凡温柔地叫“喵喵”，一边试探着朝它走进。 　　那猫一点都不躲她，反而还往前凑了凑。 　　她在猫的头上薅了几下，那猫也用大头蹭她的手心。 　　伊凡顺势抱起猫，这猫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肥得多，抱在怀里挺有分量的。 　　她抱着猫走回客厅，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爷爷，猫回来了。” 　　除了伊凡和方老头，家里其他几个人都没见过这只猫。 　　现在它正趴在沙发上，一脸警惕地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这几个奇奇怪怪的人。 　　红头发胖虎伸出小胖手戳了戳猫头，那大肥猫冲他龇牙咧嘴。 　　晓虎也龇牙，不甘示弱。 　　伊凡拍拍他，“行了，你这一天不是和狗吵架，就是和猫龇牙，你做回人吧你。” 　　“这猫怎么流浪了这么久还这么肥呢？”白雪扭着身子趴在轮椅背上，一脸疑惑。 　　方老头也点点头，“是肥了一点。” 　　江萍仔细打量打量这猫，半晌，淡定地说，“准备产房吧，这小猫是怀孕了。” 　　“...？” 　　家里有成员怀孕了这可是大事，而且按照这猫的肚子大小程度，大概都是孕晚期了，大家赶紧七手八脚地给它准备小窝。 　　客厅里比较暖和，就在沙发旁边给它隔了一个半封闭的窝，里边垫上一条毛绒绒的小毯子。 　　方老头怕猫冻着，单方面宣布，从今天开始，客厅里的暖气不能关，江萍每天负责开窗换气。 　　沉寂了三天之后，七星麻辣烫开始营业了。 　　刘记老板娘站到自家店前头，一眼看到七星麻辣烫那边热热闹闹地打扫卫生。 　　她掏出手机给伊凡发了一个消息，“七星麻辣烫开始营业了。” 　　要过新年了，在妇女主任江萍的大力组织下，人手一个报纸叠的尖尖帽，全家投入到劳动中。 　　伊凡站在人字梯上，手里举着一把扫帚，在打长廊底下的蜘蛛网。 　　方老头拿个鸡毛掸子这里戳戳，哪里戳戳，嘴里碎碎叨叨地埋怨，“花点钱找家政公司来打扫得了，费这个劲儿。” 　　“您知足吧。”白雪划着轮椅去卫生间洗毛巾，“我这种半身不遂的都被抓出来擦桌子，您好歹还手脚健全。” 　　晓虎手里捧着手机，仰着脑袋看伊凡，“姐，你的微信。” 　　伊凡没留意到他，扫落的灰尘落到他的大眼睛里，晓虎疼得叫起来，“啊呀，你想害死我！” 　　“没事吧？江阿姨吹吹。”江萍扔下手里的簸箕，捧着晓虎的小胖脸，帮他吹眼睛里的沙子。 　　晓虎顺势耍赖，“我受伤了，我不能干活了，我要去休息...” 　　说完扔下手机一溜烟跑掉了。 　　伊凡从楼梯顶上往下喊，“江阿姨，您帮我看看谁发的微信。” 　　江萍捡起手机，伊凡的手机没有密码，一下子就划开了，“刘记老板娘发的，说是七星麻辣烫开始营业了。” 　　伊凡从楼梯上跳下来，拍拍手上的尘土，上厨房里找了只大白萝卜出来。 　　手机上打开鸵鸟发的那张污蔑小吃店的公告，公告的右下角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油渍，伊凡比着这个油渍的大小形状，用萝卜雕了一个同款印章。 　　晓虎蹬蹬蹬地跑进来，“姐，大猫咪霸占了我的帐篷，它躲在里边不出来，还冲我龇牙。” 　　“晓虎，来。”伊凡把他叫到跟前，附在晓虎耳边说了一番话。 　　晓虎大眼睛眨了两下，“要我干坏事呗？” 　　“傻孩子，这不叫干坏事，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以其..还...还...那个是什么意思？” 　　伊凡一愣，这才想起来晓虎还是个文盲小朋友，她言简意赅地说，“就是英雄干的事。” 　　晓虎大眼睛叽里咕噜转，“你帮我把猫撵出来我才愿意做。” 　　“成交！” 　　为了计划顺利实施，今天晚上伊凡没做饭，全家打扫完卫生以后溜达到小吃街去吃麻辣烫。 　　麻辣烫里生意挺红火的，伊凡特意找了张离收银台比较近的桌子。 　　“点一个鸳鸯锅底”，一半滋补的晓虎吃，一半麻辣。 　　“好的。”服务员在菜单上利落地划了两笔，“菜您自己取，7毛钱一根签，有的荤菜上是两三根签，您取的时候注意看。” 　　说完话，另一个服务员送了茶水过来，还另送一盘子免费的小盐豆。 　　伊凡还是第一次进到七星麻辣烫店里，这店铺面积挺大的，上下两层打理得挺干净，服务员做事也很利落，看来这个老板老七还不算是个草包。 　　她看了一下收银台那边，打印机摆在收银台后方。 　　店里两个摄像头应该都拍不到那个角度，但为了保险起见，等下行动的时候还是得挡一下摄像头。 　　锅底很快送了上来，白雪和晓虎也取了菜回来，两个肉食动物，拿得大多数都是肉类。 　　食材连着签子放进冒开的锅底里烫熟，晓虎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牛肉咬了下去。 　　他嚼了两下，直接往垃圾桶里吐了，“呸呸呸，这牛肉好难吃。” 　　伊凡看了那个牛肉一眼，一下子笑了，“这哪是什么牛肉？看这个肉质和纤维，绝对是鸭肉。” 　　“为什么吃起来有一点点像牛肉呢？”白雪问。 　　方老头学会抢答了，“用牛肉粉拌过的。” 　　晓虎的嘴巴就是特别刁，鱼是不是野生的都能吃出来，更何况这个鸭肉冒充的牛肉了。 　　吃了假牛肉以后晓虎一口都不愿意再动桌上的菜了，大眼睛叽里咕噜乱转，坐不住，跟屁股上长了刺似的，在板凳上扭来扭去。 　　其实一家人的胃都被伊凡养刁了，这麻辣烫的味道还算可以，但为了节省成本，许多肉菜的味道都不太对，大家就象征性地吃了点蔬菜。 　　结账的时候伊凡找准监控的位置，故意背对着挡住了这一部分的视线。 　　晓虎个头矮，从收银台走进去，用萝卜章在打印纸上按了一个油印，又走出来，根本都没人发现。 　　结完账，伊凡要开发票。 　　收银员转身顺手抽了一张A4纸给她，“您把发票的抬头在这上边写一下。”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那纸张上面的油印一眼，盖的位置也是对的，晓虎这娃这一次算是办了件人事。 　　她上边写上一排很漂亮的行楷，“曼城食百味餐饮有限公司...“ 　　师大的几个学生过来结账，为首的便是徐晶晶。 　　她扫码付款的时候瞟了一眼伊凡的字，她先是觉得这字挺漂亮的，随后扫到右下角的油印子，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徐晶晶掏出手机，借着收银台的掩护打开摄像机。 　　她对收银员说，“您好，麻烦您给我一张A4纸好吗？我记点东西。” 　　收银台前的手机全程录下了收银员从后台取来纸张的动作，徐晶晶接过纸张后，特意把有油印的一角在镜头前晃了一下。 　　她拍视频的动作收银员没看到，但站在她旁边的伊凡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按照伊凡原本的计划，本来是打算自己“找”出七星麻辣烫污蔑的证据，由食色公布到网站上，自证清白的。 　　但现在突然出了一个大学生，她又觉得这件事情可能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第53章 四喜丸子3 齐老板亲自下场，鸵鸟完了…… 　　当天深夜, 师大帖子里有一个叫做晶晶亮的用户发了一条帖子。 　　《师大食百味小吃铺店大欺客？或遭人陷害！》 　　徐晶晶是中文系的学生，语言组织能力很好。 　　她先是把小吃铺事件的前因后果给大家捋了一遍，毕竟食百味在学校知名度不算高，师大好多学生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之后再有理有据地放上证据, 视频的截图一帧一帧地放出来。 　　她还专门用红笔圈出来, 在七星麻辣烫拿到的A4纸, 和鸵鸟微博上放出的那张小吃铺公告上面的油印一模一样。 　　而紧接着鸵鸟的视频号就立刻推荐了七星麻辣烫，这一系列操作让人不得不怀疑这背后的阴谋。 　　帖子发出去后热度不算很高, 学生们这会儿放假了，刷帖子的人本来就不多。 　　而且这件事情的热度远没有“校花今天对谁笑了”这样的话题能带动情绪，很快帖子就有要沉掉的迹象。 　　有个用户在帖子下面回复, 【学姐, 你这么做就不怕惹麻烦上身吗？】 　　徐晶晶回复，【如果所有人都怕引火烧身而选择沉默, 那世界将不会再有光，我们和生在地狱又有何异？】 　　那个用户给徐晶晶点了个赞，之后便没了声音。 　　就在这条帖子飘飘荡荡地即将沉底的时候, 深夜刷屏的宋洁净发现了这个帖子。 　　她立刻把帖子链接转发给伊凡。 　　伊凡打开链接，看了两眼后，嘴角逐渐上扬。 　　当天晚上快12点的时候, 《食色》官博转发了师大学生晶晶亮的贴子。 　　发了帖子没多久徐晶晶就去睡觉了, 早上6点左右，她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 　　昨天发贴子弄得有点晚，今天早上还要去做家教。 　　觉没睡够，她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 　　她闭着眼睛摸到床头的手机，呵欠连天地按亮屏幕，本想是看看现在几点了, 可当她看到手机屏幕的那一瞬间，瞌睡虫全没了。 　　手机上铺天盖地的微信消息，连几年没联系的高中同学都发来一条消息。 　　“老同学，你要出名了...” 　　徐晶晶在各种消息中提炼出一句关键词，【食色官博转发了她的贴子，现在贴子爆了。】 　　她又赶紧登陆自己的校园账号，她的贴子已经被置顶到了首页，还被管理员加了精，【hot】和【精】的红字飘荡在帖子后面。 　　这是徐晶晶同学第一次体验到出名的滋味，可她万万没想到，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而食色那边公关部门的同事也是严阵以待，鸵鸟的水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厉害一些，帖子下面食色的粉丝和鸵鸟的水军们撕成一团，隐约觉得水军的力量更强大一些。 　　说他们更强大也不是太准确，就是更凶残，更不要脸。 　　早上9点一到，彦颜就给餐饮协会的会长打电话，“廖会长，这件事情餐饮协会必须得帮忙，不能眼看着我们自己商家被欺凌，餐饮协会就坐视不管吧？” 　　廖会长那边语言很官方，“这个鸵鸟我也是有所耳闻的，但这个事情嘛，协会里面大多是一些老人，老人们平时也不上网，在网络上的影响力其实很弱的，再说，把老年人放到网络上去让那些小年轻评头论足，这不太合适嘛。” 　　彦颜摔了电话，“妈的！一个个都怕引火烧身，还不如一个大学生正义。” 　　助理给她倒了一杯拿铁，安慰道，“大学生那是初出牛犊不怕虎，餐饮协会的那群人都是人精。” 　　彦颜气得一头红发都要炸起来，她蹭地站起身，接过助理手里的咖啡一口闷了。 　　被热咖啡烫得直翻白眼，又咬着牙骂了几句。 　　她把咖啡杯塞给助理，“我出去一趟，你让公关部顶住，多找找舆论渠道，这一次要让鸵鸟反击了，再想翻身就难了。” 　　她开着车直奔大宅院。 　　外面的喧嚣好像都和大宅院没有什么关系，方老头还是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大光头在阳光之下闪着湿漉漉的光。 　　江萍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地准备午饭。 　　伊凡撅着屁股趴在帐篷外的地上，好声好气地哀求霸占了帐篷的猫咪，“喵喵，出来好不好？这个帐篷是哥...”她突然想起这猫咪和大康同岁，都5岁了，然后又改口。 　　“喵喵，这帐篷是弟弟的，你不是有自己的窝吗？快出来吧啊？” 　　晓虎抱着两截小胖胳膊，气得直皱鼻子，“我才不是它弟弟，它简直是个大坏猫！” 　　伊凡好说歹说，那暹罗猫依旧岿然不动，一副尔等屁民能耐我如何的表情。 　　伊凡翻身往地上一坐，“晓虎，姐给你重新买个帐篷吧，咱们让让它好不好？它都有宝宝了，不可以对它用粗的，会吓到小宝宝。” 　　晓虎吸吸鼻子，“我也是小宝宝，那是不是我就可以出去抢别人的东西？” 　　“啊，这...”伊凡一时语塞，晓虎的话好像也没毛病。 　　彦颜的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近了，从那鞋跟凿凿的声音听来，她好像现在情绪不是太好。 　　其实在食色能拿出证据，而鸵鸟拿不出证据的情况下，大众是向食色这边偏移的。 　　可鸵鸟的水军太多，又不停地在网上带节奏，有些定力不足的网友就被带跑偏了。 　　现在已经有人开始技术分析晶晶亮这篇小作文的真实程度，怀疑她放出的视频都是剪辑的。 　　听完彦颜的话，伊凡觉得自己之前还是太年轻。 　　她本来以为提供证据以后这件事情就会过了，没想到这才是开始。 　　江萍好像在做小炒肉，辣椒炒肉呛鼻的香味飘到客厅。 　　伊凡吸了吸鼻子，“阿嚏...”打了个喷嚏。 　　她摸摸鼻子，“是谁在想我？” 　　彦颜看着她那个傻样突然就笑了一下，“你倒是想得挺美。” 　　“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彦颜正色道，“你要不去求求方滦，只要他肯站出来为我们说话，以他的影响力，搞一搞这个鸵鸟不是问题的。” 　　“方滦？”伊凡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彦颜往院子那边晒太阳的大光头努努下巴，“那一位啊。” 　　原来方老头是叫方滦，她住进来这么久，竟然还不知道方老头的名字。 　　她又疑惑地问，“为什么他会有影响力？” 　　彦颜怒其不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是什么大宝贝？天天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 　　她接着说，“他是方滦啊，曼城曾经的首富，3年前他的独子去世后就隐退了，虽说现在不是首富了，但影响力和话题肯定是还有的，只要他肯下场，鸵鸟估计就歇火了。” 　　伊凡还欲说什么，江萍在厨房里唤她们吃饭，她又摸了摸鼻子，感觉还是有点想打喷嚏。 　　把这个想打喷嚏的欲望压下去后，伊凡才对彦颜说，“先吃饭吧。” 　　彦颜狠狠碎了一脚，高跟鞋“硄”地一声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饭？成败就在此一举！” 　　“你轻点，别把地砖跺碎了，这些小方砖现在不好找了。” 　　餐桌上摆着小炒肉、西红柿炒鸡蛋、耗油生菜、煮了个豆腐丸子汤，简简单单的家常菜。 　　大家洗手吃饭，饭桌上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家常话。 　　一顿饭吃完，方老头叫住伊凡，冷着一张脸，“你要不要我帮忙？” 　　伊凡往外走的脚步顿住，她想了想，笑着转身，“爷爷，我再想想办法，年轻人嘛，锻炼锻炼是好的。” 　　彦颜跟在伊凡身后走出餐厅，她大概懂伊凡的意思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管什么时候来看都是很深的伤痛，现在让方老头出面，方唐的事情肯定还会重新被提起，这就相当于把他勉强愈合的伤口重新撕开。 　　伊凡把事情在心里过了千万遍，还是觉得不能把方老头扯进来。 　　公关部那边给彦颜打了一个电话，彦颜接起来“嗯嗯”两声。 　　她挂掉电话，对伊凡说，“师大的老校长和几个老师在网上联名发帖，自证小吃铺绝对是被陷害的，这个帖子热度还可以，暂时把鸵鸟那边的水军压下去一点。” 　　过了一会儿，彦颜又接了一个电话。 　　她回来说，“庞家村的村民们联名写了一封手写信，说是他们村的小胖在你店里干厨师，大家相信你的人品。” 　　“还有一个说是给你供应鸡蛋的老人，让他的孙子发帖，说你是特别善良的人，让大家不要听信谣言。” 　　“嗯。”伊凡点点头，带着点鼻音。 　　自从小吃铺出事后她一直很淡定，因为心里始终有一个邪不压正的信念。 　　现在看到大家像愚公移山似的一点点凝聚着力量来和鸵鸟对抗，她就有一点鼻子发酸。 　　“那我也发帖吧。”伊凡说，“论虚的我肯定玩不过鸵鸟，那就正面刚！” 　　彦颜有点担心，“会被水军骂得很惨的。” 　　伊凡轻轻笑了一下，“老校长那么大年纪了都不怕，村民们那么淳朴都不怕，我怕什么？” 　　“行。”彦颜直视她的眼睛，“那我们就正面刚吧，聚沙成塔，何况我们《食色》也还是业内的大号呢。” 　　彦颜掏出笔记本电脑，打开word，开始和伊凡一起编辑小文章。 　　在登上微博的时候，她“咦”了一声，随即神色一怔，声音都不对劲了。 　　“伊凡，齐鸣转发了我的微博...” 　　“齐鸣是谁？”她居然一时间没有想起那个缥缈村酿酒的齐老板就叫齐鸣。 　　彦颜的声音有些发颤，“大作家齐鸣啊，大佬下场了。” 　　...... 　　齐鸣转发了《食色》的微博，配文是“我们的网络是病了吗？” 　　语气简单平静，和他的文字很像。 　　彦颜不再理会伊凡，把电脑放到旁边的小茶几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 　　《食色》微博下的评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反转。 　　【齐鸣都亲自下场了，大家都散了吧。】 　　【哦豁，鸵鸟要完！】 　　【齐鸣不是一向以低调著称的吗？这次下凡是为了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主播彦颜曾经在齐鸣的新书签售会上告过白吧？】 　　【卧槽，新年大瓜啊...瓜子啤酒矿泉水准备好了，楼上兄弟请开始你的故事。】 　　伊凡和彦颜的两颗头怼在电脑前面，看到这个评论后，伊凡扭头看向彦颜。 　　阴沉沉的电脑冷光照在彦颜的脸上，让她化了浓妆的脸砸看上去有点惊悚。 　　伊凡问，“你曾经向齐鸣表白过？” 　　彦颜“啪嗒”一声合上电脑，“好几年前的事了，我都忘记了。” 　　说完话，她收拾起电脑，快速逃离了大宅院。 　　等出了门，彦颜才开始细想这件事，越想越奇怪，她曾经向齐鸣表白，对方当场就拒绝了她。 　　在这之后俩人就再也没有过交集。 　　不光粉丝觉得奇怪，连彦颜自己都觉得这他喵的是见了鬼了。 　　齐鸣的粉丝是全国性的，秒掉曼城的本地号鸵鸟，那就跟降维打击似的，半小时过后，鸵鸟的微博被封了。 　　微博官方给出回复，【鸵鸟事件一定加大调查力度，绝不姑息邪恶势力。】 　　曼城餐饮协会官博也正式发文，【坚决抵制鸵鸟之类的恶性事件，为自己的餐饮企业发声，此次鸵鸟事件，餐饮协会就是食百味最强保护伞。】 　　彦颜看到这条官博后，又在办公室里怼天怼地地骂了半天。 　　助理推门进来，“彦总，廖会长让食色转发一下协会官博刚发的那条微博，表示食色一直和协会之间有良好的互动。” 　　彦颜把手机往桌上一摔，“去他娘的！如果不是齐鸣下场，一个个还在装孙子呢。” 　　“那...微博我们要转吗？”助理问。 　　“不转，你就说联系不上我！” 　　彦颜觉得自从齐鸣发博以后，连她都跟着膨胀了，现在敢公然和餐饮协会叫嚣了。 　　风波逐渐平息，小吃铺终于在除夕前恢复了营业，而七星麻辣烫则在她们恢复营业的同时关了门。 　　才几天没营业，感觉像是隔了好长时间似的，屋里落了一层细细的灰尘，工厂把礼品盒送了过来。 　　店里要打扫卫生，要打包《食色》新年抽奖的礼品。 　　腊肉切好真空包装就好，口水鸡、桂花糕和四喜丸子都要现做。 　　店里几个人忙得脚不沾地，感觉事情怎么都做不完，伊凡把一批打包好的腊肉叫人送走。 　　她给彦颜发了个微信，“腊肉送过去了，口水鸡、桂花糕和四喜丸子晚一点，现做的比较耗时。” 　　彦颜的信息很快回了过来，“上次你从那个什么齐老板那里买的酒也留一些，我们送精品客户用，包装我这边安排人送过去。” 　　伊凡这才想起来，还没给齐鸣道谢。 　　“小老板，桂花糖不够了，您进来一下。” 　　小胖师傅在厨房里喊了她一声，又把这件事情打岔过去了。 　　晚上9点多的时候，天又下起了细细的小雪，今年的雨雪好像格外多。 　　风雪吹得山里的竹林沙沙作响，表姐在壁炉前烤着风湿痛的腿，齐鸣弓着腰往壁炉里又添了一把柴。 　　表姐捶打着膝盖，问他，“你帮了人家那么大的忙，人家也没说来谢你一下？” 　　齐鸣在屋里只穿一件薄薄的米色针织衫，随着他弯腰的动作，衣服下精瘦的腰身若隐若现。 　　他好像没听见表姐说话，继续往壁炉里添柴，火越发地旺。 　　齐鸣不说话表姐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平时话本来就少，遇到不想说的时候更是惜字如金。 　　壁炉烤得屋里暖洋洋的，齐鸣直起身，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下来，捧着书坐到了表姐对面的墨绿色丝绒沙发上。 　　刚看进去两个字，手机突兀地震了一下。 　　他合起书页，把书放在膝盖上，探身拿过手机。 　　伊凡，“鸵鸟的事谢谢你。” 　　齐鸣回过去一句，“没事。” 　　半晌无话，齐鸣突然说了一句，“明天就是除夕了。” 　　伊凡握着手机的手一顿，心想齐老板这不废话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白雪赖在伊凡的床上逗晓虎玩，晓虎因为树洞被猫霸占的事情，心里不痛快，白雪给他出主意，“你明天就守在帐篷外边，那猫总要出来吧？只要它一出来，你立马冲进去把帐篷霸占住，谁抢到的就是谁的。” 　　晓虎不说话了，用自己的大脑袋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伊凡捅捅白雪，“哎...小雪，要是有一个人突然给你说明天就是除夕了，那他大概是什么意思呀？” 　　“唔...以我多年的追剧经验来看，他大概率是想和你一起过除夕。” 　　说完话，白雪圆脸蛋上的小眼珠子叽里咕噜转，胸腔里燃起熊熊八卦之火，“谁啊？谁给你说明天是除夕？” 　　伊凡像是没听到般，自顾自地起身走到窗户边去把窗帘拉上，“厨房的灯亮着，方老头可能在吃宵夜，你吃不吃？我送你下去。” 　　“好啊，好啊，吃什么啊？”白雪赶紧起身，金鸡独立地站在床边。 　　伊凡扶着她一蹦一跳地走下楼，“奇怪，怎么灯又灭了？估计是我看错了，我送你回房间吧。” 　　白雪自从摔了腿以后就搬到了一楼江萍的房间，伊凡不由分说地把她拽进去，人一溜烟遛了。 　　她跑回房间，给齐鸣发过去一条消息，“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明天一起过除夕吧。” 　　齐鸣只回了一个字，“好！” 　　她又给彦颜发过去一条微信，“你不是不回家过年嘛，明天来我家吧，有惊喜。” 　　“什么惊喜？”彦颜问，“明天我要和团队一起过除夕，惊喜不够大我就不去了。” 　　伊凡，“齐鸣，够不够大？他明天来我们家过年。” 　　彦颜，“我去？我去！” 　　第二天一大早，伊凡就在厨房里忙开了，腰上系着围裙，从冰箱里往外拿菜。 　　用冬笋、鲜香菇、西蓝花、银耳做第一道素菜，烧四素。 　　因为是纯素菜，伊凡避开了佛教“五荤”里的葱和蒜，油用纯素的菜籽油，只放食盐和蘑菇粉提鲜，菜品虽然简单，但看上去干净清爽。 　　第二道素菜是鱼香茄子，颜色红润油亮，吃起来有鱼香味，但也是一道纯素菜。 　　之后又做了一道松仁炒玉米，这道菜是鲜甜口味，刚好和鱼香茄子的浓郁酱香综合，一咸一甜，吃起来层次更加丰富。 　　做好的三道素菜用保温饭盒装好，她去客厅叫方老头，“方爷爷，您要的素菜我做好了，是现在给您吗？” 　　方老头扶着额头晃了晃脑袋，“你先放厨房吧，我这会儿有点头晕。” 　　“要不要紧？”伊凡赶紧问道，“我送您上医院看看？” 　　方老头摆摆手，“我吃过降压药了。” 　　伊凡又问，“那您要去的地方远吗？打电话请司机来给您开车。” 　　“不必了。”方老头再次摆摆手，“你收拾收拾，陪我去一趟吧。” 　　伊凡想到方老头的身份，可能家里的事也不方便让外人知道，便答应着上楼去换衣服。 　　出门的时候她还担心晓虎会吵着要跟去，没想到那孩子倒是执着，从吃了早饭就一直守在他的树洞前边，和那只暹罗猫大眼瞪小眼。 　　一个不出来，一个想进去，就这么一直僵持着，连伊凡他们出门都没注意到。 　　车子出了门，按导航上的路线一路朝南山开去。 　　今天是过大年，南山公墓祭拜的人不少，到了山脚下就开始堵车，车子走走停停，平时10分钟就到的路，今天愣是走了半小时。 　　“是去公墓吗？”到了公墓入口的时候伊凡问道。 　　她听说了方唐的事，自然地想到要去公墓。 　　方老头看了看公墓门口排着长队等进场的汽车，红色的尾灯在山路上盘旋，这会儿进去估计要花点时间。 　　他朝左前方指了指，“先上观音庙。” 　　伊凡点点头，顺着山路盘旋而上。 　　过大年的缘故，小小的庙宇里也有了些烟火气。 　　方老头说是来看唐师傅的，便有个年纪轻一些的女师傅引着他进了后边的小厢房。 　　伊凡在门口踟蹰，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 　　她想了想，还是就在门口等吧。 　　等了几分钟，那年轻的女师傅走出来，对伊凡双手合十拜了一下，“姑娘，外边风大露寒，您跟我去烤烤火等着吧。” 　　伊凡也双手合十回了一个礼，“劳烦您了。” 　　她被引进了正殿旁边的一间小偏房里，房间小小的，也就10来个平方，几张矮凳，中间摆一盆半燃不灭的火盆，倒是多少也有一点温度。 　　伊凡坐在小偏房里，能看到观音殿大门口的回廊。 　　方老头很快便从偏房里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一件烟灰色棉袍的女师傅。 　　那女师傅年纪和方老头差不多，脸色白皙，整个人感觉烟雾蒙蒙的，像要和南山上的雾气融化在一起似的。 　　伊凡看到了，忙起身走了出去。 　　她听到那女师傅对方老头说，“我知道你过得好就放心了，以后别来了，我年后就正式皈依，你再来就不方便了。” 　　女师傅转过身，郑重地朝伊凡拜了拜，“姑娘，谢谢你！” 　　伊凡回过礼，跟着方老头一前一后地走出观音庙。 　　“还要去公墓吧？”伊凡发动汽车，转过头问了一句。 　　方老头点点头。 　　也许是大家都要回家做年夜饭，这会儿下去公墓门口就少了很多车。 　　伊凡停好车，在公墓管理处买了一束白菊，又买了一些果子，几个苹果和几个橙子，沉甸甸地拎在手里。 　　她跟着方老头一路往上走，在一个公墓前停下，大理石的墓碑上几个烫金大字——爱子方唐之墓。 　　伊凡在那墓碑上看到了客厅墙上照片中的那个人，年轻英俊，那双酷似晓虎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盯着她看。 　　她把果子取出来摆进墓碑前的果盘里，又拿出那束白菊郑重地放在一边。 　　墓碑很干净，她只是拂开一片刚掉下的枯叶。 　　方老头沉默着在墓碑前站了良久，掏出一个白瓷瓶，拔掉瓶塞，把琥珀色的酒液撒在旁边的草坪上。 　　山风吹得凉飕飕的，伊凡裹了裹身上的白色羊绒大衣。 　　她看到那熟悉的酒瓶，正是刚从齐鸣那里买酒回来那天，和四喜丸子一起给他打包带回去的那份。 　　当时伊凡怕他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小小的一个瓷瓶，她也只装了半瓶。 　　谁知道就这，老头还藏下来一半，留着上山这天和儿子分享。 　　曾经曼城叱咤商界的首富，其实最想做的是一个父亲。 　　山上的风更凉了，吹得伊凡的一头黑色长发在空中乱飞。 　　齐鸣今天也来祭奠旧人，刚好从前几排的墓碑前走过，不经意间一抬头，灰蒙蒙的山里一抹熟悉的娇小身影，黑发翻飞。 　　他愣了一会儿，转过身，继续往山下走。 　　从南山下来后，伊凡给方老头打了声招呼，要先去商场给晓虎买一顶帐篷。 　　那孩子天天撅着屁股趴在帐篷前，怪可怜的。 　　走到绕城路路口的时候，前面有两辆车剐蹭了，原本是双车道，现在只有一条道能走。 　　伊凡刚好开到出车祸的这条车道上，现在要并入旁边的车道，她技术不好，路虎车车身又大，她试了好几次都过不去。 　　此时从旁边车道的后方开上来一辆冰川白的奥迪A8，这辆车在离伊凡二十来米远的地方就停住了，替她挡住后面的车，让她轻松地并入车道。 　　从商场买完帐篷回来，伊凡一眼就看到刚才为她让路的那辆奥迪车，稳稳当当地停在大宅院前边的停车线内。 第54章 四喜丸子4 新年大菜怀抱鲤鱼 　　伊凡刚把车停进车库, 江萍听到汽车声音就跑了出来，“你说的那个齐老板的来了，带着他表姐。” 　　“哦，我们倒比客人来得晚, 是怠慢人家了。”伊凡抱歉地笑笑, 转身去取后备箱里的帐篷。 　　江萍又说, “一来就一顿消毒，沙发上, 地板上都用消毒水喷了一遍。啧...我要知道他有这癖好，还组织什么大扫除？直接等他过来就好了。” 　　伊凡听到这话，笑着摇摇头, “让他来做卫生我们估计付不起劳务费。” 　　“是。”江萍点点头, “还真是长着一副请不起的样子。” 　　伊凡拎着帐篷走进客厅，齐鸣正低着头看一本书, 表姐捧着平板电脑挂着耳机看电视剧。 　　茶几上摆着的两杯热茶还有温度，看来俩人也刚来不久。 　　白雪看到伊凡回来，松了一口大气, 她和晓虎被江萍安排在这边陪客人。 　　这客人从进来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话，陪得她越来越紧张，最后感觉自己连呼吸都紊乱了。 　　伊凡笑盈盈地和他们打招呼, “表姐、齐老板来了？” 　　表姐戴着耳机, 根本没听到伊凡的话，倒是齐鸣抬起头来，冲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就当是打过招呼了。 　　“外面的奥迪车是您的吧？我今天在绕城路口好像看到了。”伊凡又问。 　　齐鸣又再次点了点头，“去看望一个故人。” 　　“拿的什么？”他似乎是想要结束这个话题，伸出修长白净的手指, 虚虚指了指伊凡手里拎着的东西。 　　“哦，帐篷，晓虎的帐篷被猫占了，这是特意给他买的。” 　　他在绕城路口的时候遇到她的车，本以为会差不多时间到，可他先到了，等了半天她还没来，原来是买帐篷去了。 　　“我的帐篷？”晓虎听到这话，终于结束了和大猫的对视，爬起来看新帐篷去了，帐篷里的猫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伊凡把帐篷放到地上，对晓虎说，“我要先去做年夜饭，帐篷等下吃完饭再帮你组装。” 　　说完话，她又对齐鸣笑一下，“那我先去忙了，您自便，不用客气。” 　　表姐这时候终于从平板上抬起头来，她摘下手机和伊凡打招呼，“你回来了？” 　　伊凡，“...？”我都回来半天了！ 　　灶台上摆满了食材，自己家吃的四喜丸子、口水鸡、蒸腊肉腊肠和桂花糕已经留了出来，剩下的伊凡还得再做几个应景的菜。 　　其它菜江萍都看得懂，就是这个“怀抱鲤鱼”是个什么菜，她是听都没听过。 　　伊凡脱了外套递给白雪，取过围裙系上。 　　她笑着给江萍解释，“这怀抱鲤鱼是一道宫廷御菜，因为工序复杂，现在已经失传了。我是在《御膳秘事》里偶然看到的，今天过年嘛，做道大菜应应景。” 　　客厅里，晓虎已经把帐篷的包装拆了，齐鸣挽起袖口，在沙发旁蹲下，准备帮他装帐篷。 　　白雪划着轮椅把伊凡的大衣送到客厅去放好，怕在厨房弄脏了。 　　她进了客厅，衣帽架太高，坐在轮椅上的白雪够不着，她就顺手把大衣搭在沙发扶手上，又转身去厨房看做“怀抱鲤鱼”去了。 　　齐鸣看着那件随意搭在扶手上的大衣，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 　　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站起身，把大衣挂到衣帽架上。又顺手整理了一下，让衣服的形状变得平平整整的，这才心里舒坦了。 　　表姐抬着眼皮看他一眼，悠悠地说，“你这强迫症是病，得治！” 　　齐鸣没说话，倒是抬起手闻了闻残留在指尖的一抹花香。 　　白雪回到厨房里的时候，伊凡正在取大黄鱼的鱼骨。 　　这鱼还是提前在菜市场卖海鲜的档口预订的，野生大黄鱼，还得又肥又大，这样才塞得下小鲤鱼。 　　伊凡把细长狭窄的剔骨刀从鱼嘴里伸进鱼腹，凭感觉找准鱼骨和鱼内脏的位置，用刀将他们剜掉，再从鱼嘴里拉出来。 　　从表面上看，这鱼一点没破，还是一条完整的大鱼，但腹部的内脏和鱼骨已经被全部取出，之后再去掉鱼鳃鱼鳞。 　　她拎起鱼放到水龙头底下冲洗，水从鱼嘴里灌入鱼腹中，将鱼撑成一个胖胖的口袋，鱼身滴水不漏，这整鱼脱骨才算是成功的。 　　脱好骨的大黄鱼先放进盆里，用葱姜料酒盐腌上。 　　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白雪不情不愿地划着轮椅去开门，还不忘叮嘱道，“小凡姐，等我回来再接着做啊。” 　　她看制作怀抱鲤鱼实在太上头了，这哪里是做菜，简直是艺术表演。 　　彦颜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走进院子，伊凡正在给小鲤鱼脱骨，抬起眼皮看到好像是彦颜。 　　白雪划着轮椅过来，继续专注地看做菜。 　　伊凡在水龙头底下冲洗小鲤鱼，随口问道，“是彦颜吗？” 　　“好像是。”白雪说。 　　江萍洗着手里的青菜，埋怨道，“哎，你这孩子，是谁你都没看清，你就给开门啊？万一是坏人呢？” 　　白雪摆摆手，“没有哪个坏人上别人家还带礼物的，别说话，赶紧做鱼呀。” 　　伊凡把小鲤鱼也腌制上，打了肥皂洗干净手，趁着腌鱼的时间，要再准备八宝饭。 　　这“怀抱鲤鱼”是先用八宝饭灌入小鲤鱼的肚子里，再把小鱼塞进大黄鱼肚子里，根俄罗斯套鱼似的。 　　再用虾滑从鱼鳃处将鱼封住，以防止进油。 　　最后一步是将肚子里干货满满的大黄鱼放进油锅里油炸。 　　菜品做成以后大黄鱼是酥脆金黄，而里面的小黄鱼则因为没有接触到油，会有清蒸的鱼的爽嫩，八宝饭吸收了鱼的鲜香则是又鲜又滑。 　　根据书上的记载，这“怀抱鲤鱼”其实用的是两条鲤鱼，也就是大鲤鱼肚子里塞小鲤鱼。 　　但根据伊凡多次试验，由于大鲤鱼的嘴太小，小鲤鱼根本塞不进去，最后只能改成大黄鱼。 　　而黄鱼是海鲜，鲤鱼则是河鲜，这样一做反而误打误撞，使一道菜既能吃到油炸鱼的酥脆，又能吃到蒸鱼的滑嫩，还能同时吃到海鲜和河鲜的两种鲜味。 　　厨房里开始滋滋啦啦地炸鱼，客厅里，彦颜也终于见到齐鸣。 　　齐鸣正蹲在地上安装帐篷，他的右边摊放着一张说明书，帐篷的零件整整齐齐地归纳出来。 　　帆布、撑杆、防风绳、地钉...分门别类，整齐有序地摆放好。 　　他的组装工序也严格按照说明书上的来，先展开帐篷，再将一撑杆一根根穿进去，但凡有个一厘米的褶皱，他都会停下来，重新整理穿入。 　　彦颜进来半天，齐鸣都没发现她。 　　倒是表姐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什么话没说，又低下头看她的电视剧去了。 　　她只好自己找了张沙发坐下，撑着下巴看大佬装帐篷。 　　大佬就是大佬，装个儿童帐篷搞得跟军·事管理似的。 　　怀抱鲤鱼油炸的时候是看不见里边的小鲤鱼的，江萍也被这道菜奇特的做法吸引了，她探过头看了看，问道，“既然看不见，怎么知道小鲤鱼熟了没？” 　　“经验。”伊凡说，“多试几次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那些被自己做废的食材，还好是在天庭，请师傅施个法，那些炸得半生不熟或者炸糊掉的鱼就又活蹦乱跳了。 　　一般这些重新活过来的鱼，伊凡都会把它们放生到凡间，再用新的鱼试验，要不总是对一只鱼反复油炸就太残忍了。 　　炸好的鱼摆盘到青花瓷盘里，鱼肚朝下，鱼鳍朝上，鱼身完整，栩栩如生。 　　此时再在上边淋上一大勺糖醋汁，酥酥脆脆的鱼皮挂满鲜艳浓稠的汤汁。 　　黄鱼口感酸甜，皮酥柔嫩，清蒸鲤鱼吸收了黄鱼的鲜嫩和八宝饭的甜味，又是另一番滋味。 　　菜陆续摆上餐桌，有天上飞的脆皮乳鸽、海里游的怀抱鲤鱼、地上跑的清蒸腊肉、还有草里蹦的口水鸡。 　　白雪感叹人多就是好，要只有他们自家人过年，绝对不会做这么多菜。 　　灶台上炖一锅老母鸡清汤，江萍把洗干净的青菜叶子整片煮进去。 　　曼城过年要吃青菜，寓意清清白白，吃的时候青菜还不能咬断，寓意长长久久。 　　方老头敬过祖宗后，大家才陆续坐上桌。 　　伊凡这才正眼看到彦颜，原来火红色的爆炸红头发，变成了清汤寡水的黑色直发，她低声问，“你的红头发呢？” 　　彦颜抬着眼皮看坐在她对面的齐鸣一眼，掏出手机给伊凡发过去一条消息，【希望男神能想起3年前清纯甜美的我...】 　　伊凡握着手机笑了一下，回过去一句，【他想起来了吗？】 　　彦颜，【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他到现在都没正眼看过我！】 　　江萍热闹喜庆的的声音打断了她俩的悄悄话，“一人先吃一片长青菜，吃了来年清清白白，一家人长长久久啊。” 　　曼城的规矩是吃长青菜不能咬断，还好叶子不大，基本上一口也就吃完了。 　　为着这个规矩，江萍还特意给晓虎夹了一块小一些的青菜，好让他一口吃掉。 　　青菜里还带着鸡汤的鲜甜，这道吉祥菜吃起来口感还不错。 　　彦颜不是曼城本地人，不懂这边的规矩，她把菜叶子咬断了，咔嚓咔嚓地嚼着。 　　大家伙看看彦颜碗里剩下的半张青菜叶，愣了一下。 　　江萍打着圆场，“彦颜不是我们这边的人，不受这边的规矩约束，大家吃菜，今天这道鱼可大有来头，看谁能猜到这是什么鱼。” 　　白雪抿着嘴笑，“猜到奖励什么？” 　　“你不许说话。”江萍笑着瞪她一眼，“其它人猜。” 　　晓虎高高地举起右手，“大黄鱼！” 　　彦颜看了看浇在大黄鱼身上的糖醋汁，“糖醋鱼。” 　　方老头和表姐则是全程冰山脸，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猜的，赶紧吃啊，不吃都凉了。 　　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这鱼肚子这么大，里面应该有货，我就斗胆猜它是怀抱鲤鱼。” 　　众人齐齐看向齐鸣。 　　彦颜脱口而出，“这明明是大黄鱼，鲤鱼在哪里？” 　　伊凡拿过刀架上的剔骨刀，轻轻地剥开鱼肚子，大黄鱼的腹腔内，躺着一条完完整整的小鲤鱼。 　　...... 　　“天哪，这是怎么做到的？”这下连彦颜都诧异了，她的工作就是吃，从南方吃到北方，都没吃到过这道菜。 　　伊凡催促大家，“趁热吃，小鲤鱼肚子里还有东西。” 　　在场的人里方老头年纪最大，大家都默认他先动筷。 　　方老头夹了一筷鲤鱼肚子上的肉，果然，肉一掀开，里面是软糯香甜的八宝饭。 　　八宝饭吸收了大黄鱼的海鲜，和鲤鱼的河鲜，反过来鱼肉又染上了八宝饭的香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滋味无穷无尽。 　　彦颜轻轻抿着鲜甜的鱼肉，这滋味太绝了，她职业病又犯，“伊凡，这“怀抱鲤鱼”是哪个菜系啊？” 　　伊凡嘴里嚼着一块鱼肉，想说话又怕被鱼刺卡主，一时间没接上话。 　　齐鸣淡淡地说，“这是孔府菜，孔子的儿子孔鲤，其墓葬在孔子墓的前面，成为“抱子携孙”的墓葬格局，这“怀抱鲤”也由此得名，最正宗的做法应该是大鲤鱼肚子里放小鲤鱼。” 　　伊凡终于咽下了嘴里的鱼肉，“理应如此，但大鲤鱼嘴太小，试了很多次都放不进去，才换了嘴巴大的大黄鱼来做。” 　　齐鸣又说，“黄鱼是海鲜，鲤鱼是河鲜，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伊凡对他笑笑，“齐老板真是博学。” 　　齐鸣还是冷冷清清的，“刚好看过一些闲书。” 　　“哎呀，你们俩别文绉绉的了，吃饭嘛，开心最重要。”白雪往嘴里又塞了一块裹着八宝饭的鱼肉，嘟囔着劝他们赶紧吃菜。 　　晓虎最喜欢吃鱼，今天一下子吃到两条鱼，开心得大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 　　江萍往杯子里给大家倒酒，“酒是齐老板带来的，今天过年，能喝的都喝一点。” 　　白雪弱弱地问，“我能喝不？” 　　“不行。”江萍看白她一眼，“还没满18岁呢。” 　　晓虎想起之前彦颜用筷子蘸酒给他舔的事，随即皱起了两个毛毛虫似的小眉毛，当即宣示，“我18岁也不要喝酒。” 　　玻璃杯里的酒液是纯净鲜亮的红色，方老头端起面前的一杯闻了一下，抬着眉毛问道，“糯米酒？” 　　“哟，这是糯米酒？”江萍疑惑地看了一眼，“那怎么会是红色的呢？” 　　“嗯。”齐鸣淡淡地点头，“糯米和红曲米发酵的，红色是红曲米的颜色。” 　　彦颜本来不想喝酒的，等下还要开车去赶公司的聚餐，一听到是齐鸣亲自酿的糯米酒，便提前把代驾叫好了。 　　糯米酒闻起来有一股糯米的醇香，入口又有冷冽的酒香，让人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代驾来了以后彦颜就先走了。 　　上了车以后，她靠在汽车后座上，窗外城市中的浮光掠影从她脸上一一掠过。 　　她想起自己对齐鸣的爱恋，应该是开始于她16岁的时候，在杂志上看到一则采访天才作家齐鸣的报道，她一下子就被书页上气质出尘的少年吸引。 　　那一年，她16岁，齐鸣18岁。 　　从那时开始，齐鸣成了彦颜心里的白月光，她之后所有的选择都和他有关。 　　她知道，自己永远也写不出齐鸣那样的文字。但还是选择学了新闻，私心想着也算是从事文字工作，多少和他沾了一点点边。 　　亲自见到齐鸣是在彦颜22岁的时候，那时候她刚进入《食色》做编辑助理，已经长成众人惊叹的美女。 　　齐鸣的新书签售会上她鼓起勇气表白，好像只是说了一句，“齐鸣，我喜欢了你9年。” 　　全场起哄，齐鸣的视线越过人海落到她身上，很快就移开了。 　　然后他对着银色的话筒说，“请继续关注我的作品，谢谢。”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把彦颜全部的念想堵得死死的。 　　在那之后彦颜就没再见过齐鸣。 　　3年里，她咬着牙成长，别人不愿意做的活她撸起袖子上，别人不愿意啃的硬骨头她加班加点的啃。 　　现在她已经是《食色》的主编了，从一个美女，变成了一个非常优秀的美女，但在齐鸣面前，她还是自卑，连话也不敢主动说。 　　就像今天的见面，对彦颜来说是悸动不已，而他好像一点也没想起来。 　　“美女，您的目的地到了。”代驾司机转头对彦颜说。 　　彦颜抬起头看向酒店门口灯红酒绿的霓虹灯，突然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 　　她对齐鸣一直都不是她以为的喜欢，而是一种近乎于崇拜的喜欢，是粉丝对爱豆的那种喜欢。 　　16岁的她不懂得分辨，今天这一见，像是一个开关一下子点开了她的心智。 　　偏偏她为了一个理想中的人，守身如玉9年，在大学最青葱的岁月里也没谈过一次恋爱。 　　她一个人在酒店楼下站了很久，看头顶上五彩斑斓的烟花炸开，很快又恢复平静。 　　她拨通了一个电话，“阿杜，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想把我的头发染回红色，还烫爆炸头，黑长直太寡淡了，不适合我。” 　　阿杜的广式普通话从听筒里传来，“大小姐啦，我现在肯定和家里人一起团年的啦，你昨天要染黑，今天要染红，我不陪你疯啦...” 　　彦颜听到电话里的忙音，低声骂了一句，“顶你个肺！” 　　方老头今天酒兴很好，齐鸣一直陪着他喝。厨房里的饭菜凉了，又从厨房转战到客厅。 　　伊凡炸了一盘花生米给他们下酒，便和白雪江萍坐在一边看春晚。 　　表姐对春晚没兴趣，还捧着个平板电脑追剧，耳朵里塞着耳机，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感觉，配上她那副黑拽的长相，总之就是感觉不太好惹。 　　晚上11点多的时候，那只暹罗猫发出了几声长长的嚎叫，然后变得焦躁不安，在帐篷里来回踱步。 　　江萍忙拿开盖在自己身上的小毯子，走过去查看，“怕是要生了。” 　　她从柜子里把提前准备好的小褥子、剪刀和棉毛巾取出来，又嘱咐伊凡去打一盆热水。 　　伊凡慌得跟什么似的，连声问，“真的不送医院吗？生孩子是大事啊。” 　　“你快去打热水。”江萍吩咐道，“猫生孩子应该不用去医院。” 　　伊凡又跻拉着她的小兔子毛绒拖鞋噼噼啪啪地去打热水。 　　打了热水回来，猫咪突然大声叫了几声，屁股后面掉出来一团粉色的肉块。 　　伊凡吓的“呀”的一声。Pao pao 　　江萍感觉给猫接生比自己生孩子还紧张，现在客厅里人很多，能感觉到猫咪有点紧张。 　　江萍干脆爬进帐篷，把帐篷的门给拉了起来。 　　几个人焦急地守在外面，方老头和齐鸣的酒也不喝了，只有表姐依旧捧着她的平板电脑，不动如山。 　　帐篷里面一直没动静，伊凡生怕过了一会儿江萍从里边探出头来，“保大保小？” 　　这个想法吓得她连连甩头。 　　动作太大，飞起的长发拂过齐鸣的脸。 　　齐鸣突然伸出手，轻轻在她肩膀上按了一下，语气还是淡淡的，“不怕。” 　　半小时过去了，江萍从里边打开门，“不行，小猫的胎盘掉不下来。” 　　伊凡伸头进去看，大猫的屁股底下还吊着那团粉色的肉球。 　　“那...那...那去医院吧。”伊凡说，“我这就去开车。” 　　齐鸣叫住她，“你喝了酒怎么开车？现在这个情况去医院也来不及了。” 　　说完话，他就开始脱衣服。 　　伊凡，“...？”喝多了吗？ 　　还好他脱掉外面浅咖色的针织衫就停止了，他把里面同色系的衬衫挽到小臂上。 　　都这时候了，伊凡还盯着他衬衫袖口上一枚别致的银质袖扣愣了一会儿神。 　　齐鸣示意江萍出来，自己半跪着爬进了帐篷。 　　江萍准备的护理包里有一次性的医用橡胶手套，齐鸣戴上手套后，单手拖住猫的屁股，另一只手从上至下轻柔地抚摸猫咪的肚子。 　　猫好像明白这个人是来帮助它的，逐渐平静下来，配合齐鸣的姿势开始用力。 　　“给它喂点营养膏。”齐鸣抬起头对蹲在帐篷外观望的伊凡说，“它可能没力气了。” 　　伊凡忙爬进去，找到护理包里的营养膏拧开，一截截地喂到猫咪口中，大猫也很配合地开始舔营养膏。 　　她惊喜地冲齐鸣笑了一下，离得近了，她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酒气的木调的冷香。 　　一只小猫就在这时候掉了出来。 　　齐鸣把小猫送到猫妈妈旁边，大猫却扭开头。 　　他有点抱怨地嘟囔一句，“懒猫！” 　　但还是拿起消毒过的剪刀帮小猫剪掉脐带，用温热的毛巾擦洗小奶猫的鼻口和身体上的黏液。 　　最后再将擦洗干净的小奶猫放进旁边干燥、温暖的猫窝中。 　　第一只小猫出来以后，后面的猫就很顺利了，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暹罗一共生下5只小奶猫。 　　晓虎轻轻地在唇边“嘘”了一声，鬼头鬼脑地对蹲在旁边的大金毛说，“大康，我们俩做哥哥了。” 　　白雪轻声纠正道，“应该是叫叔叔吧？” 　　晓虎惊喜地抽了一口冷气，小胸·脯一鼓一鼓的，“我天！我是叔叔？” 　　表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摘下了耳机，她向那窝软软嫩嫩的小猫仔，一个个毛都没长齐，小耗子般一点点大，趴在猫妈妈的怀里吸着奶。 　　她那万年不变的黑脸上都难得有了点温柔的神色。 第55章 鱼羊鲜 大年初二小吃铺上新菜咯 　　大年初一早上要吃汤圆。 　　伊凡起了个大早, 先在晓虎枕头下压了一个压岁红包，然后去客厅里看了看帐篷里的小猫咪，5小只安安稳稳地窝在猫妈妈肚子里睡得香甜。 　　大猫看到她，仰起头轻轻“喵”了一声, 好像记起昨晚也是她就了自己。 　　伊凡给它开了一个猫咪营养罐头, 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喂了大猫, 又喂了些清水，看它精神状态还不错, 放下心来。 　　爬出帐篷，一眼看到大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她又给大康也开一个狗罐头。 　　大康闻了闻，一脸嫌弃地走开了。 　　江萍披着外套走进来, 轻声说, “大康和晓虎一样，嘴吃刁了。” 　　伊凡无奈地笑了笑, “一会儿给他炖肉吧，这大过年的别饿着狗子。 　　汤圆面又白又细，倒入大瓷盘里后, 加开水和面，揉成光滑的面团。 　　包汤圆和包饺子差不多，先把汤圆面切成小芥子, 再擀成薄薄的汤圆面皮, 里边包上黑芝麻或者花生馅料，揉成小小圆圆的一个。 　　江萍按照传统，往汤圆里包了一枚洗干净的硬币，嘴里说着吉祥话，“谁吃到硬币今年一定大吉大利。” 　　伊凡笑盈盈地看了一眼，“大吉大利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倒是有可能把牙给崩了。” 　　江萍假意瞪她一眼，“大过年的，不要瞎说，呸呸呸。” 　　包好的汤圆一个个圆滚滚地躺在案板上，煮汤圆是沸水下锅，文水煮，看汤圆包得差不多了，江萍又去烧开水。 　　楼上的晓虎揉揉眼睛醒了，他翻身坐起来，打个大哈欠，伸手去枕头底下掏。 　　一掏就掏出来一个小红包，俗称压岁钱。 　　晓虎满心期待地打开自己的红包，从里边抽出一把现金，他现在已经认识人民币的面额了，自己低着头数了数。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眨眨眼睛。 　　又再次低下头数了数手里的钱。 　　十二块？ 　　这是打发什么叫花子？ 　　伊凡踩着小兔子拖鞋，啪嗒啪嗒地上楼来，她推开房间，轻声唤道，“晓虎，新年快乐呀，洗脸刷牙下楼吃汤圆。” 　　晓虎瞪着手里的一把零钱，气哼哼的模样。 　　伊凡安慰他，“晓虎，压岁钱就是一个彩头，十二是很吉祥的数字，是月月红的意思。” 　　晓虎瞪着大眼睛看她一眼，“那一百二，一千二就红不起来了呗？” 　　“...？” 　　伊凡把被子一掀，“你知道大年初一挨打叫什么吗？” 　　“什么？” 　　“开印！” 　　晓虎在厨房里又收到江萍的红包，打开一看，红包里终于有了一张红票子，除了红票子还有两张十块的。 　　对比刚才的十二块，这一百二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晓虎弯下腰给江萍正儿八经地鞠了一躬，说了几句伊凡教给他的吉祥话。 　　江萍和伊凡的想法一样，压岁钱就是一个热闹，给钱多了就跟攀比似的。 　　现在的小孩子们出门收一圈压岁钱，有的能收到上万块的压岁钱，大人们则是这边发过去那边发过来，你来我往，搞得压力都很大。 　　汤圆出锅，方老头和白雪也起床了。 　　晓虎从小板凳上跳下来，扑通一声给方老头磕了一个头，嘴里说着提前准备好的吉祥话，“祝爷爷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方老头从怀里抽出一个红包递给他，“起来吧，你那哪是磕头，跟拜把子似的。” 　　晓虎双手接过红包，打开一看，好多好多红票子。 　　白雪看得眼睛都直了，直向伊凡使眼色，“小凡姐姐，扶我一把，我也能磕几个头的！” 　　方老头从怀里抽出三个红包，一人给了他们一个。 　　“这...我也有啊？”江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糯米面，才双手恭敬地接过方老头的红包。 　　伊凡打开红包瞧了瞧，里边是一千二百块，从十二到一千二，刚好体现了这家人的经济状况。 　　方老头是曾经的首富，理所应当是家里最有钱的人，江萍虽然在她的店里打工，但人家在城中村有房，就剩伊凡，一年到头赚两个辛苦钱。 　　发完红包，终于开始吃汤圆。 　　在吃糯米面食的时候经常形容口感是“糯唧唧”的，伊凡心想这“糯”应该是形容口感，而“唧唧”则更像是一个拟声词，糯米面食嚼起来就是“唧唧...唧唧”地响。 　　伊凡嚼着这糯唧唧的汤圆，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用舌头感觉了一下口感，应该是那枚代表好运的硬币没错了。 　　这...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大年初一曼城体育馆内张灯结彩，巨大的露天场馆变成了一个年货小集市，有卖玩具的、有卖鲜花的、也有卖服装的，数量最多的还是种类繁多的小吃摊。 　　晓虎背着他的七星瓢虫的小背包，雄赳赳地走在前边，伊凡怕他走丢了，小背包上加了一根牵引绳，跟遛狗似的遛着他。 　　卖芝麻球的摊主为了吸引小朋友，就做了个巨大的空心麻球，有晓虎脑袋那么大一个。 　　晓虎果然立刻就被吸引住了，瞪着大眼睛看了半天，吞着口水问，“这个最大的多少钱？” 　　“小朋友，这个太大了，你吃不完，你买小的，两块钱一个。” 　　晓虎很听劝，“那我就来一个小的吧。” 　　他掏出小荷包，从里边数了两块钱出来递给卖麻球的叔叔。 　　伊凡瞧着这位卖麻球的大哥有点眼熟，但是又死活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到过。 　　倒是那大叔先认出伊凡来，“你不是师大山花路小吃街卖肉饼的姑娘嘛？” 　　伊凡长了张漂亮的脸蛋，再加上人年纪小，做的肉饼还是绝味，想不记忆深刻都难。 　　那大叔见伊凡一脸迷茫，笑着提醒道，“我以前在你的小吃摊不远处卖豆浆油条的，你还记得不？” 　　这么一说伊凡想起来了，在小吃街卖肉饼的时候，他也在那边卖豆浆油条。 　　城管不让摆摊后，伊凡还听他说过要去夜市上摆摊。 　　伊凡问，“之前记得您说要去夜市摆摊，怎么又上这里卖芝麻球来了？” 　　大叔叹口气，“卖过一段时间的麻辣小龙虾，根本就竞争不过人家早就在那边卖的商家，置办行头还搭进去一万多块钱。” 　　“那您现在在哪里摆摊呢？”伊凡又问。 　　“没个固定的地方摆，打游击似的，这不过年体育馆这边让摆小吃摊吗，我这个摊位定到正月十五，起码这半个月是有着落了。” 　　聊了一会儿，晓虎又被旁边卖冰糖葫芦的吸引了，拼命地往前冲。 　　伊凡手里牵着牵引绳，差点被它带一个趔趄，只好匆匆和大叔道了别，循着绳子找晓虎去了。 　　集市上南来北往的小吃都有，像芝麻球、冰糖葫芦、年糕、花生牛轧糖、炸酥饺、驴打滚这些春节传统小吃更是数不胜数。 　　放眼望去，这些小吃摊的摊主大多是年纪比较大的。等他们老去了，不知道这些传统小吃会不会就逐渐消失了。 　　春节食百味小吃铺就休息了两天，大年初二就恢复营业了。 　　小吃街上挂了一溜儿的红灯笼，很多商家都没有休息，街上依旧是热热闹闹的。 　　初二早上一开门，刘记老板娘赵小美端了一碗赖汤圆来，黑芝麻芯蘸白芝麻酱，又香又糯。 　　吃过汤圆，晓虎跟着赵小美找钵钵和大炮玩去了。 　　小胖师傅去舅舅家拜年还没回来，白雪的瘸腿今天要复查，江萍陪她上医院了，店里就剩伊凡一个人。 　　忙不过来，早餐没卖。 　　她查了一下菜单，腊肉腊肠已经卖得差不多了，今年腊月之前也不会再做，四喜丸子本身就是应景的菜，过了春节也就不卖了。 　　伊凡想了想，干脆把丝袜奶茶也一并划掉了，这菜当时是为了和禾光赌气，放在小吃店多少有点格格不入。 　　一下子少了好几道菜，看来是要增加新菜品了。 　　虽说过了春节，可天气还得再冷一段时间，新菜还得上一些吃了暖和的菜品。 　　要想吃完以后身上和胃都暖暖的，羊肉是首选，而要想羊肉鲜美，和鱼的组合是最经典的。 　　中国汉字博大精深，一鱼一羊组成一个鲜字，恰好徽菜系就有一道经典的菜叫做“鱼羊鲜。” 　　江源等下会送肉过来，伊凡查了查店里剩下的食材以后，拖着小拖车先去菜市场买菜。 　　她正锁门的时候，身后响起蹬蹬的高跟鞋子的声音，一回头，果然是彦颜来了。 　　她那黑长直的头发如昙花一现，现在又换成了标志性红色爆炸头，不过这次不是火红色，而是一种略微暗沉的酒红色，倒是看起来更加高级一些。 　　“头发怎么又弄回来了？”伊凡停下动作，好笑地看她一眼。 　　彦颜挥挥手，“清汤挂面不适合我，姐是浓颜系美人。”她挑了挑眉，“你要出去？” 　　“嗯，去一趟菜市场。”伊凡说着又重新把门打开，“你屋里等我吧，我很快就回来了。” 　　“要不要帮你？”彦颜问，“你一个人拿得动吗？” 　　“我拖小车去，今天风大，你别出去吹了。” 　　说完话，伊凡就拖着小拖车走了，车轱辘撵在青石板地面上轰隆隆地响。 　　院子里的小火盆还没烧起来，彦颜就进了店铺里，打开空调，掏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写下一期的推广文案。 　　刚进入工作状态，桌上的手机响了。 　　彦颜接起电话，“妈，嗯嗯，你把我照片拿去相亲角了？你速度这么快？” 　　彦颜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在认清自己和齐鸣的差距后，她立刻开始着手填补空白的感情生活。 　　她第一时间把这个决定告诉了自己的老妈，并发了自己的照片给妈妈，请她老人家去相亲角帮忙物色一下对象。 　　彦颜听说，上海的相亲角那叫一个人才济济，好些被事业耽误了感情的优秀男女都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在这里想要物色一个优质男友应该不难。 　　正好她妈妈最近在上海的小姨家做客，彦颜就请妈妈带着自己的照片和简历亲自去走一趟。 　　她刚开始还是好好地听着，时不时“嗯”两声。 　　越听到后面，她就越觉得不对劲，听着听着暴脾气就上来了，和电话那边老妈吵吵起来。 　　“红头发怎么了？红头发那叫时尚，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什么叫红头发不正经？你有没有告诉他们我是《食色》的主编啊？” 　　“什么？她儿子年薪百万？我两年前就年薪百万了。” 　　“开宝马怎么了？我开的还是法拉利。” 　　“母胎单身25年怎么就有毛病了？” 　　“还问我是不是处女？叫他去死！” 　　听到老妈复述的那些话，彦颜气得想直接摔手机，居然还公然问她是不是处女，这种人活该一辈子单身。 　　彦颜挂掉电话以后又骂了几句，“神经病，二百五，我居然想到要去这种地方相亲，我也是脑子进水了。” 　　等骂痛快了，彦颜才发现自己前面的阴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 　　彦颜大惊，“你谁啊？” 　　...... 　　伊凡从菜市场回来以后，总觉得家里的气氛怪怪的。 　　明明彦颜好端端地坐在桌前工作，但就是说不上来的不对劲，空气中隐约有几分肃杀之气。 　　彦颜停下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动作，语气不善地问，“伊凡，江萍是不是有个弟弟？” 　　“嗯。”伊凡点点头，“他今天来送羊肉，你们碰到了？” 　　“他听到了一些他不该知道的话。” 　　伊凡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你杀了他？” 　　“那倒没有。”彦颜低下头继续敲打键盘，“我让他回去了。” 　　“那没事了。”伊凡拖着菜肉往厨房里走，“中午留下来吃鱼羊鲜，刚路过杜阳那边，我还叫了他和禾光，杜阳的旧书店开起来了，感觉还挺不错的。” 　　也许是许多人还不知道小吃铺已经开始营业，也或许是正月初二大家都忙着拜年，过来这边吃饭的人只是寥寥几桌。 　　这难得的清闲倒是让伊凡能有时间好好地炖这一锅鱼羊鲜。 　　以前在仙界学厨的时候，师傅总说，厨师终其一生要学习的事情就是了解每一味食材的属性。 　　就像这鱼和羊，本来是两种最腥最膻的食材，放在一起炖煮后，鱼肉会吸收羊的浓香，而羊又会吸收鱼的鲜甜，不但膻腥味全无，还会鲜上加鲜。 　　新鲜的羊肉汆水，加葱姜干煸，一直煸炒到羊皮微微发黄后，加山泉水炖煮上。 　　炖煮一小时左右，羊汤变成浓稠的奶白色，再加盐和胡椒调味。 　　做鱼羊鲜有一种做法是将鱼用油煎到金黄后，下到羊汤锅里和羊肉一起炖煮，汤会更加奶白鲜香，但菜色则不是一等一的好看。 　　而伊凡是把鲫鱼剔骨，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再将鱼头、鱼片、鱼尾铺在冰上，摆成一尾完整的鱼的形状。 　　开始吃的时候，先在小盅碗里放两片薄薄的鱼片，撒点葱花。 　　再把煮沸的羊汤往鱼片上一浇，因为鱼片足够薄，滚烫的羊汤瞬间把鱼烫熟的同时，也最大限度地封住了鱼肉的鲜。 　　禾光和杜阳到了以后，大家便围着餐桌上的小铜锅吃起这锅鱼羊鲜来。 　　烫熟的鱼片要先喝汤。 　　彦颜小心地舀起一勺鲜汤，味道分不出是鱼鲜还是羊鲜，但却是从未喝过的鲜香。 　　喝完汤，再用鱼肉蘸加了小米辣的酱醋汁吃，鱼肉嫩得不像话，夹在筷尖上颤巍巍的，入口一抿就化开了，满口的鲜香中带着一丢丢辣味。 　　杜阳也不得不感叹，“难怪许多人说这鱼羊鲜是“天下第一鲜”，果然是名副其实。” 　　等大家都喝过鱼羊汤，吃过鱼片后，伊凡才江鱼头下到羊汤锅里一起炖煮，这时候瓦斯炉上的铜锅又变成了一锅鱼羊火锅，可以同时涮土豆粉条和蔬菜一起吃。 　　禾光吃得双颊飞红，心有余悸地感叹道，“还好齐鸣出马，差点被鸵鸟害到以喝不到这么鲜浓的汤。不过这齐鸣也真奇怪，他一直很低调的，这一次怎么就突然路见不平了？” 　　说起这事，杜阳突然想起什么，“哎，最近发生了一件事很奇怪的。” 　　“我的旧书店因为书不齐一直开不起来，我就在网上发帖子求助，结果有一个人捐了两大箱书给我，你们猜怎么样？他这些书好些扉页上都签有齐鸣的名字，不光写人家的名字，还连字体都是模仿齐鸣的。” 　　伊凡抿了抿唇角，问道，“有对方的邮寄地址吗？” 　　“地址倒是没有，但我听送书来的跑腿说，他是去一个叫什么缥缈村的荒村里取的快递。” 　　伊凡低着头继续喝汤，“说不定就是齐鸣送你的呢。” 　　“那不可能。”杜阳摇摇头，“那要真是齐鸣的签名，那我就发财了，现在论坛里齐鸣的亲笔签名一个炒到十多万了，我那批书有好几十个呢。” 　　彦颜和伊凡对视一眼，俩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彦颜突然说，“杜阳，要不那些旧书你卖给我吧，你随便开个价。” 　　伊凡在桌子底下踹她一脚，“人家杜阳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旧书，你横刀夺爱你还是个人吗？杜阳，别卖给她。我用旧书给你换，我们家方老头的旧书也很多的，你改天去家里挑。” 　　杜阳奇怪地看看她俩，“刚刚是谁踢我？” 　　好说歹说，杜阳还是不答应换书，更不答应卖书，这些书是别人好心送给他的，他得保存好。 　　但他还是觉得那些签名容易引起误会，决定回去以后做个书封把书给包起来。 　　禾光走的时候伊凡把丝袜奶茶的小餐车送给她，食百味的丝袜奶茶下架了，以后这小车就去隔壁继续发光发热吧。 　　刚送走彦颜和杜阳他们，没多大一会儿，赵小美牵着晓虎回来了。 　　进门就听到赵小美提着嗓门骂道，“陷害别人的王八蛋还有脸继续开店呢。” 　　伊凡问她，“怎么了？” 　　赵小美朝七星麻辣烫那边努努嘴，“喏，你说要脸不要？之前和那个鸵鸟的玩意儿联合起来陷害你们，全小吃街都知道了，还好意思继续开店，我刚过来的时候看见正搞卫生呢，估计明天就开始营业了。” 　　伊凡叫晓虎去洗手，又朝七星麻辣烫那边看了一眼，笑着对赵小美说，“让他蹦跶两天。” 　　“干脆你也买麻辣烫吧。”赵小美意不平，总觉得应该给这个老七一点教训，“以你的手艺，搞死他不是轻轻松松的？只要你开始卖麻辣烫，他肯定不会有生意。” 　　伊凡笑着转移了话题，“晓虎怎么去玩了这么久？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赵小美说，“我带他们三个上幼儿园那边参观去了。” 　　“参观幼儿园？” 　　“对呀，按理说晓虎和我们家两个孩子一般大，是9月份上幼儿园，可现在学校为了让学生提前适应，都提前半学期招收幼前班，学校今天开放参观，我就带他们过去了。” 　　伊凡一愣，还有这个说法，她之前一点不知道。 　　赵小美絮絮叨叨又说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伊凡回到厨房里准备晚上要卖的红烧排骨，一边给排骨焯水，边想着事情。 　　七星麻辣烫的事自然不能这么便宜老七，但相比大家鱼死网破，伊凡觉得这事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麻辣烫店之后的生意肯定不会太好，七星麻辣烫价格便宜，受众就是师大的学生。 　　这次事件闹得学校论坛里沸沸扬扬，学生是最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热血年纪，再加上小吃街其它选择也多，以后学生们多半会特意避开七星麻辣烫。 　　伊凡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到七星麻辣烫被逼得无路可走的时候，她再出手，一举拿下七星麻辣烫。 　　这400平方的面积和食百味小吃铺相连，直接打开麻辣烫的后门，两家合并成一家，食百味就会成为小吃街上最大的店铺。 　　伊凡想过了，按现在的状况，原身的家里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绝对不会接纳晓虎的，她得抚养晓虎到18岁成年。 　　15年的时间对于人类来说是漫长的，她不得不为以后打算。 　　而且按人类的正常成长轨迹，晓虎18岁的时候大概率还在上大学，还没有经济能力，她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给他留下，拍拍屁股回天上升仙。 　　所以今后的15年，那是奋斗的15年啊。 　　焯好水的排骨捞出来放进水池里洗净血沫。 　　伊凡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她往外探出头去，唤晓虎进来，“晓虎，你来，我问你点事。” 　　晓虎蹦跶着跑过来，他之前被交代过不可以进厨房，就巴巴地站在门口，“干嘛？” 　　伊凡问他，“你今天去看学校，感觉怎么样嘛？” 　　“感觉很好呀，学校里有滑梯，有沙池。”晓虎眨巴眨巴大眼睛。 　　“那你想去上学吗？如果想去，我就给你报名。” 　　晓虎歪着头想了想，“是和钵钵大炮一起上吗？” 　　“应该是。”伊凡答。 　　“好哒！”晓虎乖乖巧巧地回答，有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也有好玩的滑梯和沙池，胖虎对即将到来的学校生活充满了憧憬。 　　伊凡要烧油开始炸排骨，抽空看了他一眼，“啧...你这头发可不行，上学前得染回来。” 　　“那就染呗。” 　　伊凡奇怪，这倒霉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而晓虎想的是，他现在连孙悟空都不喜欢了，谁还在乎这个奇怪的红头发！ 第56章 鱼羊鲜1 三天不吃酸，走路打川川 　　按照曼城的风俗, 大年初三一是不杀猪，二是要打扫卫生。 　　按《岁占》中的表述，正月初三是“猪日”，要是在这一天天气晴朗, 则表示养猪健康, 不能杀猪, 则是寓意六畜兴旺。 　　打扫卫生则是将垃圾表示为钱财，扫地的时候从外往里扫, 把钱财往家扫，寓意招财进宝。 　　初三一早，伊凡便把店里的京东肉饼、红烧排骨这两个用鲜猪肉的菜给临时下架了, 又将鱼羊鲜作为主打菜提到了电子菜单的第一页。 　　江萍一早上就开始收拾打扫, 从院子入口处开始，用扫帚往店铺里扫, 垃圾灰尘扫成一小堆，统一装进一个大垃圾桶里，垃圾桶暂时放在廊下的角落里, 等过了初三这一天才能扔，要不就是把“财”扔了。 　　白雪昨天复查完，医生让她开始拄拐, 每周还得回医院做一次康复按摩, 以防止肌肉萎缩。 　　她现在每天都有运动任务，早上就拄着拐在院子里来回走，瘸腿疼得龇牙咧嘴。 　　她往店铺里看了看，见江萍没注意到自己，就悄咪咪坐在软垫上休息。 　　晓虎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一蹦一跳地跑过来, 跑到白雪面前一本正经地站住了，歪着头说，“你赶紧起来走，要不你的猪肉要萎缩了。” 　　白雪咆哮，“...？那叫肌肉，是肌肉萎缩了好不好？” 　　“奇怪！”晓虎噘着嘴，“你这么胖应该是长猪肉才对，怎么会长鸡肉？” 　　说完又一蹦一跳地走了，回到家里大喊，“我要吃肉饼，我饿了。” 　　白雪追不上他，冲晓虎的背影挥了两拳。 　　她摸摸自己日渐圆润的小脸蛋，又掐掐逐渐粗壮起来的大腿，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真的长胖了？ 　　江萍在廊下喊，“白雪，吃饭！” 　　小吃铺里一股子酸鲜味，江萍催促白雪，“快点，今天是酸汤鱼米线哦。” 　　伊凡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方爷爷呢？” 　　“我不知道。”白雪还沉浸在自己长胖的灭顶之灾里，讪讪地说，“我出门的时候他还在睡觉。” 　　这酸汤鱼是贵州苗侗族的一道传统菜，用大米和一种当地人叫毛辣果的小番茄一起发酵，制作出来的酸汤是番茄红色的，老远闻着酸鲜沁脾。 　　用发酵好的酸汤炖鱼，鱼的鲜味融入酸汤中，鲜嫩爽口又开胃。 　　过春节吃得比平时油腻一些，吃酸汤鱼是又解腻，又爽口。 　　将米线烫熟后，舀一勺炖好的酸汤鱼汤浇在米线上，面上摆上几片鱼片，喜欢吃辣的还会专门做一个蘸碟。 　　蘸碟里放半块腐乳，加一点贵州胡辣椒面、盐、酱油和木姜子油。 　　把米线从酸汤里捞出来，在蘸酱里蘸一下，酸汤鱼的酸鲜配着腐乳的咸鲜，那叫一个滋味无穷。 　　白雪要减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这股又酸又鲜的味道吸引了，算了，真正的吃货敢于直面粗壮的大腿。 　　她捞起袖子，“老板，请给我一个大碗加肉。” 　　晓虎在一旁上蹿下跳，“我要吃肉饼，我好多天没吃肉饼了，就馋这一口。” 　　伊凡舀起一口番茄红的酸汤喂到他嘴边，“你先尝尝这汤看是不是你喜欢的。” 　　晓虎闻了一下，“酸酸的。” 　　“尝一尝。”伊凡鼓励他。 　　他先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砸吧砸吧嘴巴，好像还不错，又就着伊凡的手咕咚咕咚喝下鱼汤。 　　鲜得吊起两条小粗眉，“酸汤好像也不错。” 　　白雪这碗酸汤米线还真是大碗加肉，吃羊杂汤的大海碗，半碗米线半碗鱼肉，满满一碗红澄澄的红酸汤。 　　嗦一口又酸又鲜的粉，白雪感动得只想流眼泪，这世界上有一种酸是能让你一边吃一边流口水的。 　　伊凡先给方老头留了一份出来，这才端着自己的一碗酸汤米粉走到餐桌旁坐下。 　　独特的酸辣味道混合着木姜子油的香气钻进鼻孔，把胃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她在仙界的时候专门研究过少数名族的饮食，这“三天不吃酸，走路打川川”就是说的黔东南地区的侗族苗族的饮食习惯。 　　三天不吃点酸的，走路都打颤。 　　一碗热气腾腾的酸汤米线下肚，身上的困乏一扫而光，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中午的时候，店里的客人多了起来。 　　新年七天假，也有好多企业只放三天的，大年初三就逐渐复工了。 　　“小老板，今天没有红烧排骨？” 　　伊凡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抬头，是曲老师回来了。 　　“曲老师回来了？新年吉祥啊！”伊凡放下手里切鱼片的刀，笑盈盈地看向他，“年初三是“猪日”，今天没有猪肉的菜，新上了鱼羊鲜您要不要来一点尝尝？” 　　伊凡看到曲老师转身向他身后的一个小老太太低声说着什么。 　　再回头的时候，他说，“行，那就来一份鱼羊鲜。” 　　江萍从厨房走出来，招呼他们去位置上坐，听到那个小老太太问曲部长，“这鱼和羊弄到一起能好吃啊？” 　　“好吃。”曲部长笃定，“您别看这家店小，做啥都好。” 　　老太天瘪瘪嘴，又摇了摇头，表示不相信。 　　蒋老师说，“妈，您三十那天吃到的四喜丸子、四川腊肉、口水鸡和那桂花糕就是人这家店给做的。” 　　春节前伊凡给老顾客们都邮寄了礼盒，用的包装都是《食色》提供的，快递也是《食色》统一发的，倒是也没花多少钱成本。 　　曲老师的母亲一开始对这种大老远邮几份菜的行为嗤之以鼻，但吃过以后，那鲜香的味道至今难忘。 　　这会儿听到这店就是那个做神仙小菜的店，老太太便不说话了。 　　蒋老师又叫住江萍，递给她一个黑色的大袋子，“江老板，这是我们从东北老家带的一些土特产，有冻梨，还有东北酸菜，你们别嫌弃啊。” 　　江萍忙双手捧住，沉甸甸的一个大黑口袋，东北到曼城，这一路上又是飞机又是汽车的，难为这份心意了。 　　鱼羊鲜端上桌，江萍点燃小瓦斯炉，一揭开铜锅盖子，浓白的羊肉汤翻滚着，带出一浪浪浓郁的鲜香。 　　旁边一盘子冰上铺着薄如蝉翼的鱼片。 　　每人面前一个带盖子的小瓷盅，江萍给他们示范，先往瓷盅里放两片鱼片，再用滚烫的羊肉汤一浇。 　　羊肉汤把鱼片瞬间烫熟，此时的羊汤里也有了鱼肉的鲜味，闻起来鲜香扑鼻。 　　老太太眼睛都看直了，“讲究，太讲究了，这南方人做菜就是精致，俺们东北银做啥都是一锅乱炖。” 　　伊凡出来帮着上菜，听到老太太的话，笑着回答，“奶奶，东北菜好吃份量又大，小鸡炖蘑菇，锅包肉，想起来都要流口水。” 　　老太太爽朗地笑起来，“这姑娘不光长得俊，还会说话，明后天儿奶奶给你们烧一桌正宗东北菜。” 　　江萍提醒她，“阿姨，羊汤不烫了，您先喝汤。” 　　这鱼羊汤竟是一点膻腥味都没有，又鲜又滑，顺着喉咙就滑了下去，只留下满嘴的鲜香。 　　鱼肉嫩得入口即化，鲜味十足。 　　曲老师给老太太科普，“妈，这鱼羊鲜可是有“天仙配”也有“天下第一鲜”的说法，您觉得怎么样？” 　　老太太竖起大拇指，气势十足地喊了一声，“鲜！” 　　外面吃得热火朝天，小胖师傅忙完厨房里的事后拖着小拖车出去了，不一会儿，拖回来一麻袋萝卜。 　　他一边往外捡萝卜，一边给伊凡解释，“这大白萝卜是我我专门去批发的，这会儿卖蔬菜的老板刚送过来。” 　　江萍收拾了碗筷走进来，一抬眼，“哟，买这么多萝卜干嘛？” 　　“练刀工。”伊凡笑着帮他解释，又对小胖师傅说，“切完的萝卜不要扔，冬天的白萝卜最脆最甜，用来做泡菜。” 　　“哎。” 　　小胖师傅答应一声，又问，“小老板，我先从什么刀法开始练？” 　　伊凡想了想，这国菜还真是博大精深，就拿刀法来说，直刀法适合切萝卜土豆片之类的菜，推拉刀法切肉类有韧劲的菜，马蹄刀法适合剁肉馅，直砍适合剁排骨之类有骨头的食材。 　　小胖师傅是有一定经验的厨师，直接用直刀法切丝对于他来说过于简单。 　　伊凡沉吟半晌，拿起一个萝卜，利落地削掉皮。 　　她先用平刀法将萝卜切成片，整个过程中刀和案板都是平行的，之后再用直刀法将萝卜片切成粗细均匀的丝。 　　“您先这样练，平刀切片，直刀切丝，找一下手感。” 　　“行。”小胖师傅接过伊凡手里的菜刀，轻轻吁了一口气，脑海里把伊凡刚才行云流水的动作过了一遍。 　　伊凡又对他说，“您今天买萝卜的钱记得找江阿姨报销。” 　　“不用了，没几个钱。”小胖师傅笑得憨憨的，“这也主要是为了我自己练习。” 　　伊凡则是正色说道，“一码归一码，只要您肯练习，食材店里会供应的，您安心学习就好。” 　　老七蹲在自家麻辣烫店门前，他抬起头看了看七星麻辣烫的招牌，额头上皱出几道褶子。 　　手里把玩着的香烟被他捏得变形了。 　　鸵鸟的账号被封了，现在人还在局子里接受调查。 　　老七作为鸵鸟事件背后的一枚小棋子，倒是侥幸逃过一劫，但七星麻辣烫的生意却是一落千丈。 　　今天开了一天店，一桌食客都没有。 　　他以为是春节的缘故，可从店里二楼看下去，食百味排了老长的队，连刘记小炒店也坐满了人。 　　老七叹了口气，手下一用劲，捏碎手里把玩着的香烟。 　　学了那么多9.9元的总裁课程，老七依旧觉得经营不好这家麻辣烫店。 　　...... 　　曲老师的母亲许下要请伊凡吃饭以后，就让家里给邮寄了一个大铁锅。 　　春节期间还没普通快递，邮了一个最贵的某风。 　　曲老师打趣，“快递费比铁锅还贵。” 　　老太太瞪他一眼，“那请人吃饭的事能含糊吗？你憋躺着了，帮你媳妇扫扫地，换她过来嗑瓜子儿。” 　　曲老师，“...” 　　蒋老师把扫帚一丢，“妈，咱还看昨天的那个电视剧吧。” 　　“行，开电视。” 　　曲老师，“...” 　　春节过后，天一天天暖和起来了，晓虎脱了羽绒服，把毛衣的袖子往胳膊上一撸，和胖师傅在院子里做传统豆腐脑。 　　伊凡坐在软垫上喝禾光送来的奶茶，还是有一点点青草味，伊凡建议她把烧茶的水壶换小一点的试试，也可能是茶水在壶里泡太久了，所以喝起来是涩口的。 　　禾光正要回去再试试，突然看了晓虎一眼，停下脚步，“晓虎的这毛衣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伊凡也发现了，“晓虎，你这件毛衣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哪里来的？” 　　晓虎专心地摇着手里的石磨，跟没听见似的。 　　“哎，伊晓虎，跟你说话呢。”伊凡加大声音又问了一遍。 　　“我想起来了。”禾光一拍脑门，“这件毛衣我在一篇时尚推文上见到过，是LV的新款，啧啧...这件毛衣一万四千多！” 　　伊凡吓了一跳，手上的奶茶都差点泼出去。 　　江萍端了一盆葱走出来，她往软垫另一头一座，弯下腰开始捡小葱。 　　水嫩嫩的小葱撕去表面的外皮，掐掉葱叶发黄的部位，再把小葱整整齐齐地码到小簸箕里。 　　她听到伊凡和禾光的对话，嘴里便开始叨叨晓虎，“晓虎，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这衣服不是齐老板送你的吗？” 　　“什么时候？”伊凡一脸迷茫，这事她根本不知道。 　　“前天，白雪上医院按摩，我陪她从医院回家，遇到齐老板送过来的，你不是在小吃店吗？” 　　江萍接着又说，“这孩子不声不响的，我还以为他自己给你说了呢，这衣服就一件普普通通的小毛衣，什么一万四？别瞎扯。” 　　说话间，江萍捡完小葱，端着簸箕走了，对这件LV的当季新品毛衣嗤之以鼻，100块钱的毛线，她也能织出来。 　　禾光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似的，从门口折回来，给伊凡看她的手机，“喏，LV春季新品。” 　　伊凡只看到那一长串零的数字，瞬间觉得脑袋发晕。 　　晓虎手上溅上了豆浆，他胡乱往毛衣上一擦，抬起头问小胖师傅，“这豆浆怎么才能变成豆腐脑？” 　　“走，我教你。” 　　胖师傅伸手拎起装豆浆的小桶，牵着晓虎进了厨房。 　　磨好的豆浆先放进铁锅里煮沸，沸腾以后要再等五六分钟，确保豆浆全熟了以后，再端下来凉到六十度左右。 　　晓虎看到胖师傅取了一小勺粉末，放进桶里用温水化开，再把放凉的豆浆倒进桶里。 　　“你拿的是什么？”晓虎问。 　　胖师傅答，“内脂。” 　　“内脂是什么？” 　　“内脂就是...做豆腐脑的啊。” 　　晓虎蹬蹬蹬跑到外面，趴在伊凡膝盖上问，“姐，内脂是什么？” 　　“什么内脂？” 　　“就是那个呀。”晓虎往厨房里一指，两条小粗眉像是要飞出去似的，“胖师傅说是做豆腐脑的。” 　　“哦。”伊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那叫葡萄糖内脂，就是让豆浆结晶的。” 　　“什么叫结晶？” 　　“结晶就是从豆浆变成豆腐脑的一种状态。” 　　晓虎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叫状态？” 　　“...，明天就送你去上学好不好？” 　　晓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身跑回厨房了，他得去看看自己的宝贝豆腐脑做好没有。 　　伊凡盯着他小小的身影，看到那件奢侈品毛衣上明显的一块污渍，又是一阵心塞。 　　现在要退回去是不可能了，可这礼物又超过了她的消费水平，感觉收下以后好有负担。 　　就像方老头给她开的那辆路虎车，虽然说是给她开，不是赠送，这也让她够有负担了，平时没事肯定不会去动那辆车，车钥匙也一直放在客厅显眼的地方。 　　正当她左右为难的时候，一阵高跟鞋敲打着青石板地面的声音响起，彦颜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看样子是真的很生气，青石地面都要被她凿出洞来了。 　　“你怎么了？”伊凡放下手机。 　　彦颜往软垫上一坐，自己倒了一杯茉莉花茶咕咚咕咚喝了，“我今天去相亲了。” 　　“没相上？” 　　看她那满分的怒气值，要相上了才怪。 　　“本来感觉还不错的，回来以后给我发消息就不太对劲，问我什么时候结婚，彩礼钱要多少，陪嫁能给多少。” 　　她又接着吐槽，“我问他干嘛那么着急，他还说怕我年纪大了，过两年生不出孩子。” 　　伊凡无语，“...？这人是有大病吧？你怎么回的？” 　　“我骂了一句傻逼，站起来拎起我的包就走了。真是撞了鬼了。” 　　伊凡安慰她，“你才25岁，这么着急干嘛？感情的事情是要讲缘分的。” 　　“我能不急嘛，母胎单身25年，也想尝尝恋爱的滋味。” 　　彦颜咕咚咕咚又灌了半杯热茶，茉莉花香浓郁，一抬头，心情稍微好了点，“你在这干嘛呢？今天店里不忙？” 　　“还没到饭点，小胖师傅他们在做豆腐脑，我这就去看看。” 　　伊凡站起身，正要往厨房走，想起什么又停下来了，问道，“你要吃甜口还是咸口？” 　　“豆腐脑当然吃甜的。”彦颜一脸理所当然。 　　伊凡一愣，“豆腐脑不是应该吃咸的吗？” 　　甜口的豆腐脑简单，豆腐脑盛出来以后撒上红糖浆就行了。 　　咸口的豆腐脑要就卤汁。 　　锅里放点菜籽油练香，再放切碎的香菇和木耳末，生抽调味，加水煮成汤汁，勾一个鸡蛋花，再勾点芡就完成了。 　　下午4点多，一人一碗豆腐脑，碗里再加一个溏心卤蛋，食百味的中式下午茶会开始了。 　　伊凡一个个问过去，只有彦颜一个人吃甜口豆腐脑，感觉格格不入似的。 　　彦颜就开始忽悠晓虎，“小朋友都是要吃甜豆腐的哦，甜豆腐可香了。” 　　晓虎认真想了想，“那我要一样一半！” 　　伊凡冲他竖竖大拇指，“就你这神仙口味，我敬你是条汉子！” 　　但晓虎也不傻，他说的一样一半是先吃一碗甜口的，再来一碗咸口的，两种味道都吃到了。 　　春节期间养殖场的物流人员请假了，偏偏春节期间订单还多，江源最近也是亲自帮着送货。 　　他拖着一小车肉走进小吃铺，一眼看到坐在院子里的红头发魔女，他先是一怔，随即低着头，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 　　小胖师傅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江源兄弟来了？你赶得巧，我们正吃豆腐脑呢。” 　　江源企图蒙混过关，恩恩呀呀两声。 　　胖师傅已经起身去给他盛豆腐脑去了，还问他，“你吃咸口还是甜口？” 　　“甜口。”江源低声说。 　　彦颜松了一口气，自己终于不是孤军奋战了。但转念一想，这个人是江源，那天暗戳戳偷听她说话的人，又觉得这事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古法做出来的豆腐脑豆香特别浓郁，嫩嫩滑滑的，入口即化。 　　江源吃了一碗，还想再来一碗，他看那咸口的卤汁做得也不错，里边还有香菇和木耳，很丰盛的样子。 　　他吃掉碗里的豆腐脑后，还想再来一碗咸口的，便自己上厨房去盛。 　　江萍还以为他吃完了，便对他说，“碗放桌上就行，一会儿我来收拾。” 　　江源脚步不停，“我还想再吃一碗咸口的。” 　　彦颜下意识喊了一声，“不行！” 　　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家一齐看向彦颜。 　　“要从一而终，什么味道都尝一点，和渣男有什么区别？”彦颜把一番胡说八道说得义正言辞。 　　江源抿抿唇，“那...我再吃一碗甜口可...可以吗？” 　　他本来就腼腆，上次撞到彦颜打电话已经把他尴尬死了，现在是一点都不敢惹这个红头发女魔头。 　　得到彦颜的允许后，他才提心吊胆地去打了一碗甜豆花。 　　小胖师傅逗晓虎说，“晓虎，听到没有？甜咸都吃的是渣男。” 　　晓虎笑眯眯的，“渣男是什么意思呀？” 　　吃完豆腐脑，大家都各忙各的去了，伊凡把晓虎叫到跟前，问他，“晓虎，你的毛衣是谁送你的？” 　　晓虎嘟着嘴垂着头，心里知道偷偷藏下这件毛衣是不对的。 　　“是谁送你的？”伊凡看着他心虚的模样，语气严肃地又问了一遍。 　　晓虎小声嘟囔，“是齐老板。” 　　伊凡听到这声奶声奶气的“齐老板”差点没绷住笑起来，他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齐鸣，听到大家叫他齐老板便也跟着这么叫。 　　“你瞒着我收别人的礼物是不对的，知道吗？”伊凡继续循循善诱。 　　“哦。”晓虎的头垂得更低了。 　　“你知道这件衣服多少钱吗？” 　　晓虎摇摇头。 　　伊凡说，“方爷爷给你的压岁钱是不是很多？这件衣服有10倍方爷爷给你的钱那么多，明白了吧？” 　　晓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以他现在的知识储备，其实并不能准确地理解“10倍”是多少，但就是感觉非常非常多。 　　“以后不能再随便收别人的礼物了。”伊凡盯着他的眼睛，“我同意以后你才能收，你这样做会给姐姐带来压力，也是不懂礼貌的表现，知道吧？” 　　晓虎的性格是能屈能伸，知道自己错了以后，就乖乖巧巧地认错，“我错了，我们把衣服还回去吧。” 　　伊凡看看那已经沾了好几处污渍的毛衣，帮他把一缕翘起来的小呆毛捋下去，“不用退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但这是最后一次，不能再有下次了，明白了吗？” 　　晓虎耷拉着大脑袋，“明白了。” 　　和晓虎谈完话，伊凡给齐鸣发了一条微信。 　　【谢谢您送晓虎衣服，实在是有点贵重了，按道理不应该收，但衣服已经穿过不能退了。请您务必把账号给我，我转钱过去，要不我会有压力的。】 　　微信发出去以后齐鸣一直没回，伊凡去帮着准备晚餐要卖的食材，一忙便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等到晚上她重新拿起手机的时候，才看到齐鸣发过来的一条微信。 　　洁癖齐，【如果你觉得有压力，不如帮我个忙？】 第57章 鱼羊鲜2 晓虎面试幼前班 　　看到齐鸣的微信, 伊凡立刻提高警惕。 　　想了半天，才回过去一句比较稳妥的话，【您先说什么事】 　　这话进可功，退可守, 如果对方说出来的要求比较难搞, 那她就直接拒绝, 然后把晓虎的毛衣钱转给他就好了。 　　如果要求不难，那就顺水推舟。 　　洁癖齐, 【表姐前两天去医院，中医说她体内湿寒过重，让她艾灸配合食疗治病, 艾灸倒是有专门的理疗中心, 就是食疗想问问你会不会。】 　　伊凡放下心来，【就是食疗去湿寒对吧？我可以试试, 但菜得你自己来取，我没时间送那么老远。】 　　洁癖齐，【有劳你了！食疗我另外再付钱。】 　　伊凡隔着屏幕叹了口气, 有钱的的世界，还真是充满铜臭气息。 　　她回过去一条消息，【钱就不必了, 礼尚往来应该的。】 　　表姐是湿寒入体, 祛湿和祛寒其实是两回事，有的方子偏重于祛湿，而有的方子则偏重祛寒。 　　中医上说，“千寒易去，一湿难求。” 　　通过食疗祛湿寒，一般是先祛湿, 体内湿气排除以后寒自然就少了。 　　这时候再用一点像良姜炖鸡块，羊肉泽泻汤之类的驱寒食疗方，便能逐渐把身体调理成平衡状态。 　　早上江萍去菜市场的时候，伊凡特意让她买了鹌鹑、薏米和百合。 　　第一天就做这鹌鹑祛湿汤。 　　做法也不难，鹌鹑4只，薏米百合各50克，姜3片，清洗干净后放入砂锅中，加山泉水煲一个半小时。 　　药膳汤讲究的是滋补，煲好以后只加盐调味就好。 　　汤刚用小火煲上，赵小美带着钵钵和大炮来找她。 　　今天是幼前班报名的日子，晓虎也早就准备好了，头发染回了黑色，背着一个瘪瘪的新书包，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火炉上煲着鸽子汤，伊凡嘱咐小胖师傅看着火，煲一个小时就端下来。 　　他牵着晓虎跟着赵小美一起朝学校走去，一路上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聊着天，似乎对未来的学校生活充满了憧憬。 　　幼儿园离小吃街不远，是师大的附属幼儿园，走个五六分钟就到了。 　　赵小美好像很重视这件事，反复叮嘱伊凡，“附属幼儿园教学质量好，想进来的家长挺多，一会儿老师和你面谈的时候你谨慎点，一不小心就会被刷掉。” 　　走到学校门口，有一个男人冲他们招了招手。 　　“那是我老公，你们见过的嘛，他叫刘大刘。”赵小美也朝那边挥了挥手，笑着给伊凡介绍。 　　“刘大刘？” 　　“哎呀，不对。”赵小美又加强语气，着重强调了一遍，“刘大刘...” 　　伊凡一头雾水，这不还是刘大刘吗？ 　　赵小美牵过她的手，在她手心一笔一划的写，刘-大-牛。 　　伊凡明白了，赵小美说普通话不太分得清“l”和“n”，就把“刘大牛”说成了“刘大刘”。 　　等走到刘大牛身边，伊凡这才发现他们两口子还特意打扮过了。 　　大牛穿着一身西装，能看出来他不太习惯，整个人都是绷着的，而赵小美则穿了一件枣红色的羊绒大衣，化了淡淡的妆。 　　连钵钵和大炮两个小孩子都在V领毛衣里穿上了小衬衫，显然是很重视这次面谈。 　　伊凡并不知道要特意打扮，这两天天气没那么冷，她穿着一件加绒的卫衣，牛仔裤运动鞋，长发在头顶绾成一个丸子头。 　　本来是符合她年纪的装扮，但在一堆家长种看起来有点太过稚嫩了。 　　伊凡这才开始有点紧张，她作为仙界的一缕花魂是不知道凡间幼儿园的招生流程的，而原身作为一个19岁的少女这更是她的知识盲点。 　　两个灵魂加起来，都没把幼儿园招生这事搞明白。 　　她还以为只是揣着钱来报个名，可看到家长们如临大敌的模样，才知道是自己大意了。 　　她跟着赵小美来到了学校的大会议室，每个家长都在门口抽了一张字条，伊凡看了看自己的字条是89号，这是等会儿面谈的序号。 　　还好名次不靠前，她还暗搓搓地想能先看看别的家长是怎么应对的。 　　可没想到，第一轮就是老师和家长的一对一面谈，家长们一个个叫号，叫上号的去隔壁的小教室谈话。 　　她伸长脖子往外看，从小教室出来的家长们有的喜形于色，也有垂头丧气的。 　　隐约间听到一个从小教室出来的家长和几位相熟的家长的谈话。 　　那位提前出来的家长说，“会问一些问题，比如家庭成员、平时都是谁带孩子、孩子有什么兴趣爱好...” 　　“不对不对。”另一个先完成面谈的家长说，“我们家问如果孩子在学校被打了，家长要怎么处理。” 　　“哎，这每个家长问的问题还不一样。”另外一个家长补充道，“我们家问的是如果我的孩子打别人了，我要怎么处理，还问孩子爸爸怎么没来。” 　　伊凡莫名地紧张起来，心跳都漏了几拍。 　　这时候一个长得挺乖巧的老师走过来，轻声对他们说，“请已经完成面谈的家长到操场等候第二轮面试，大家不要交头接耳，给小朋友不好的示范哦。” 　　家长们立刻乖乖地禁声，气氛变得庄严肃穆起来，伊凡更紧张了。 　　赵小美和刘大牛也被叫进了小教室，马上要叫到晓虎的号了，伊凡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硬着头皮上吧。 　　还好只是幼前班，如果不成功就再准备半年，9月份直接上幼儿园。 　　很快叫到了伊晓虎的号，伊凡牵着晓虎跟在叫号老师身后进了小教室。 　　教室里有一个三张长桌拼成的面试台，桌前放了名牌。 　　坐在正中的一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中年妇女是园长，她右边分别是园长助理和幼前班班主任。 　　左边坐的是幼儿园特邀儿童心理师—齐鸣？ 　　晓虎暗暗地惊呼一声，齐鸣对他们眨眨眼，修长的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桌前一米远的距离有三张椅子，椅背上分别写着【爸爸】、【妈妈】、【小朋友】。 　　看到牵着晓虎的伊凡，正在说着什么的园长和助理突然停了下来。 　　园长抬头打量伊凡半晌，微笑着开口问道，“请问您是伊晓虎的...？” 　　伊凡答道，“您好，我是伊晓虎的姐姐，也是他的监护人。” 　　园长和旁边的老师交换了一下 眼神，她又转头对伊凡说，“您请坐。” 　　伊凡牵着晓虎走过去，她先指了指写着【小朋友】的那张椅子，晓虎乖乖地爬上去坐好。 　　随即她自己在写着【妈妈】的那张椅子上坐下。 　　园长温和地笑了一下，对晓虎说，“伊晓虎小朋友，你可以做一下自我介绍吗？” 　　晓虎听到以后从座位上跳下来，立正站好，认认真真地回答，“我叫伊晓虎，今年3岁，我家住在碧湖区曲家大院，我现在和爷爷、姐姐、江萍阿姨还有白雪姐姐住在一起。” 　　这么长一串话，他很流利的就说了出来，说完以后还得意地冲齐鸣眨了眨大眼睛。 　　齐鸣不动声色地冲他笑了一下。 　　园长点点头，“真棒，伊晓虎请坐吧。” 　　说完她低下头在身前摊开的记录本上写了一些什么。 　　晓虎乖乖地爬上座位，在自己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做好，脊背挺得直直的，像是知道这样坐显得精神似的。 　　园长又问伊凡，“请问你们家庭成员有哪些？” 　　伊凡如实答道“我们法律上的家庭成员有一个植物人的爸爸，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但现在没有住在一起。我和晓虎现在和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住在一起，就是晓虎刚才说的爷爷、江阿姨和白雪姐姐，但我们关系很好，相处得很融洽。” 　　在看到齐鸣的时候，伊凡之前的紧张也消失了大半，刚又看到晓虎流利的自我介绍，伊凡自然也不能拉跨。 　　她既没有隐瞒自己家的特殊情况，也如实地向老师们传递了一个信息—晓虎现在的居住环境很安稳。 　　听完她的话，台上的几个人再次沉默了。 　　园长似乎还有什么顾虑，她低声对旁边的助理说，“这个家庭情况比较特殊，你记录一下，我们稍后再商量。” 　　“好的。” 　　助理话音刚落，只听到齐鸣淡淡地说，“园长，伊晓虎自我介绍时的表现很好，表达清晰，情绪也很稳定，我建议可以先判断一下他的情感偏向再做决定。” 　　儿童心理学专家都开口了，园长略微思索后便答应了。 　　助理将晓虎带到旁边的一张小桌子前坐下，桌上摆着一幅没有填颜色的画，旁边还放着一盒水彩笔。 　　“晓虎，来和老师玩一个游戏好吗？”助理半蹲下身子，微笑着问。 　　晓虎眨眨大眼睛，笑眯眯地点点头。 　　院长助理得到他的回应以后，笑着鼓励了他，接着说，“我们一起来给图画上面涂颜色好不好？” 　　“好！”晓虎点点头。 　　助理在他身旁坐下，开始涂自己面前的一幅画，时不时用眼睛瞄一眼晓虎那边。 　　晓虎认认真真地开始给面前的画涂颜色，以一个成年人的眼光来看，他画得并不好，草地涂成了橘色，颜色也都涂到了线条外面，看起来乱糟糟的。 　　10分钟左右，院长助理宣布绘画结束了，并收走了晓虎画的画。 　　晓虎一蹦一跳地回到伊凡身边坐好，他特别自信地问，“我是不是画得很好？” 　　在座的老师都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自信逗笑了，气氛比之前融洽多了。 　　助理把晓虎填色的画纸交给齐鸣。 　　齐鸣伸手接过，轻声说，“谢谢。”伊凡看到，在和齐鸣说话的时候助理的脸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朵尖。 　　他低下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画纸，半晌得出结论： 　　“伊晓虎的画用的都是暖色调，说明小朋友的性格是活泼、热情、愉悦的。” 　　“他填色的线条清晰流畅，表示他内心是自信、安全感十足的小朋友。” 　　他转过头看园长，“园长，我的结论完毕，供您参考。” 　　园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抬头看向伊凡，“您是伊晓虎现在的监护人对吧？” 　　伊凡点点头，“是的。” 　　“方便问一下你今年多大吗？” 　　伊凡答，“二十岁。” 　　园长又问，“我方便问一下你的工作吗？没有冒犯的意思，就是想了解一下小朋友的生活情况。” 　　这些话之前齐鸣还是小能猫的时候都问过她，所以现在回答起来也很轻松。 　　“我开了一家小吃店，就在山花路小吃街，小吃店生意不错，还登上过《食色》的专栏。” 　　园长助理听到她的话，忍不住轻呼一声，“你开的小吃店是叫“食百味”吧？” 　　得到伊凡的肯定回答以后，她扭头对院长说，“她的小吃店很厉害的，《食色》新年专题拍的几期都是她家，我还去吃过，确实很好吃，客人也是真的多。” 　　园长点点头，在晓虎的表格家庭情况一栏划了一个勾。 　　接下来又问了几个其它的问题，便让他们可以出去等待第二轮面试了。 　　第二轮面试主要是考小朋友的记忆能力，专注度和体能，这些自然是难不倒晓虎的，三项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面试结果没有当场通知，园长助理说会在3天内通知家长。 　　这会儿都快下午两点了，晓虎饿得眼冒金星，根本不管什么通不通知，拽着伊凡就往小吃店走。 　　刚出校门，一辆冰川白的奥迪车冲他们鸣了两声喇叭。 　　驾驶室的车窗摇下来，随即露出齐鸣好看的眉眼，他的一双眸子看过来，黑沉沉的像是滴了墨。 　　“上车。”他说，“正好我要过去取菜。” 　　伊凡这才想起早上炖的鸽子汤，说好他自己去取菜的。 　　回到小吃铺，晓虎哒哒哒地往厨房冲，跑到门口一个急刹车堪堪地刹在厨房门口，只剩一颗大头使劲往里探。 　　“小胖师傅，快给我点吃的。” 　　伊凡跟在后面喊，“你先去洗手，小胖师傅这就给你打红烧排骨。” 　　“好！”晓虎哒哒哒地又往洗手间冲，边跑边喊，“加两个卤蛋！” 　　晓虎饿极了，端着菜坐在院子里的软垫上吃得狼吞虎咽。 　　排骨炖得够软够烂，他吸溜吃进嘴里，随便嚼两下，就着又香又浓的肉汤咽下去。 　　又赶紧扒拉一大口米饭，包着嘴嚼得香甜。 　　白雪杵着拐走到他身边，她的腿还没好，行动有点受限，慢吞吞地坐下，一脸坏笑地问道，“晓虎，你面试上幼儿园了吗？” 　　晓虎满嘴嚼着绵软香浓的排骨，含糊不清地说，“肯定面上了，我挺厉害的。” 　　白雪笑而不语，少年，你这下玩大了！ 　　伊凡把打包好的鸽子汤递给齐鸣，叮嘱道，“这是鸽子汤，一个人吃的话大概是两顿的量，下一次的我做好联系你。” 　　齐鸣接过打包盒。 　　“今天谢谢你。”伊凡是说幼儿园面谈的事，如果不是齐鸣，晓虎的面谈估计不会这么顺利。 　　齐鸣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看向她，“你最近谢谢说得有点多了。” 第58章 鱼羊鲜3 晓虎不见了 　　晓虎呼噜呼噜吃完饭, 肚子填了个半饱，又上厨房去要了一块桂花糕吃下去，这才觉得舒坦了。 　　他这会儿还有点兴奋，绘声绘色地给白雪描述面试幼前班的过程。 　　伊凡从厨房里走出来, 停在旁边听了一会儿。 　　心说这孩子记忆力还真挺强的, 平时看不出来, 今天跟一堆小朋友在一起比试，就能看出晓虎的聪明来。 　　就像遇到齐鸣这事, 要别的小朋友遇到熟人，还是自己喜欢的熟人，肯定早冲上去了, 偏偏晓虎还能在齐鸣的一个眼神下, 就明白了要装作不认识。 　　晓虎讲到自我介绍环节，伊凡问他, “晓虎，你自我介绍跟谁学的？” 　　那有条有理，又流畅的自我介绍, 怎么听像是有人教的。 　　晓虎大大咧咧地说，“赵小美阿姨教钵钵和大炮，我自己琢磨的。” 　　伊凡想了想, 大概就是赵小美教了要说姓名、年纪、家庭住址、家庭成员, 晓虎听到了，无师自通地把自己的信息套用进去了。 　　她笑着摸摸他的头，“真没白让你干那么多饭！” 　　白雪磕着瓜子，一脸揶揄，“这夸人听着跟骂人似的。” 　　这时候赵小美来了，一左一右牵着钵钵和大炮, 进门就让钵钵和大炮跟晓虎玩去，她往软垫上一坐。 　　神神秘秘地给伊凡说，“小凡，胖姐粥铺要转让，你知道吗？” 　　胖姐粥铺？伊凡想起来了，就是小吃街路口最好的那个铺子，头牌头位，位置就在当初禾光和杜阳被骗的那个店铺正对面。 　　“你想转？”伊凡试探着问。 　　赵小美从白雪面前抓了一把瓜子握在手里磕着，“我想转还能来告诉你？” 　　她接着说，“我们家开的是夫妻店，没有人力再开一家店，胖姐粥铺位置好，我寻思着肥水不流外人田，那铺子你不转可惜了。” 　　伊凡心里也为难，她一心想要的是老七的七星麻辣烫，和食百味前后打通，合成一家大店。 　　这胖姐粥铺离她很远的，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这转过来也不好管理。 　　这小吃街上的店铺也确实难得有空缺，胖姐粥铺的店铺位置好，现在赵小美拿到的是“内部消息”，这事要传出去，指不定多少人要抢。 　　赵小美磕着瓜子，提醒道，“要转就得赶紧，下手晚了肯定就没有了。” 　　“钵钵，你俩干嘛呢？”赵小美一抬头，钵钵和大炮在晓虎的带领下，趴在小花池上刨土玩，这才十几分钟的功夫，刨得一头一脸的土。 　　“哎哟哟...你们几个瓜娃儿，要上天还是怎么的？” 　　赵小美走过去，一手一个拽起两个双胞胎。 　　钵钵说，“是晓虎带头的。” 　　“晓虎带头你就学啊？那晓虎今天在幼儿园表现那么优秀你怎么不学？”今天园长助理给几个家长着重夸了晓虎，说这孩子聪明又稳重，现在家长群里都传开了。 　　小魔头伊晓虎一不小心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晓虎撅着屁股挖泥巴，听到人家说自己表现好，还回头笑了一下，一脸的土，一笑就只看到一口小白牙。 　　赵小美牵着钵钵和大炮走了，走到门口又停下来，问道，“晓虎今年疫苗还没打吧？明后天我来叫你，一起去。” 　　晓虎扔下土，故作镇静，“我打过了，你寄几带你们家孩子去吧。” 　　伊凡白他一眼，“没打，回头我们一起去。” 　　晓虎一本正经地威胁，“给我打针我要哭的。” 　　白雪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悠悠地吐槽一句，“你皮厚，针都戳不进去，放心吧！” 　　曲老师家的大铁锅终于收到了，那大铁锅不是新的，是曲妈妈养了十几年的铁锅，锅底油润润的。 　　按曲妈妈的话来说，这老锅炒菜就是老香，新锅炒菜有生铁的臭味。 　　锅收到以后，洗净擦干一条龙。 　　在东北，这铁锅可以炖一切，只要有了这口锅，她什么都能变出来。 　　趁着天气还有几丝凉气，曲妈妈的铁锅炖大鹅安排上。 　　今天家里要请客的人多，曲妈妈准备了两只大鹅，一边切鹅改刀，嘴里还叨叨着，“智者不入爱河，铁锅只炖大鹅...” 　　曲老师在旁边帮着准备葱姜蒜，一听就乐了，“您这都跟哪儿学的？” 　　“网络上一小年轻说地，我瞅着好玩儿就记下了。” 　　膘肥体壮的农家土鹅洗干净扔到案板上，曲妈妈宝刀未老，手起刀落，两只完整的大鹅就变成了四分五裂的拳头大小的鹅块。 　　切好的大鹅要先焯水，鹅油扔进大铁锅里煸炒出油，放葱姜蒜头大料炒香，大鹅扔进铁锅，一起煸炒。 　　曲老师在旁边直感慨，“要不做菜还得咱家大铁锅，两只大鹅也炒得过来。” 　　“可不嘛。”曲妈妈骄傲脸，“不止老鹅，咱这铁锅可以炖一切。” 　　大鹅炒香后放盐、老抽生抽、冰糖、十三香一起翻炒，最后再倒入一整灌啤酒闷煮。 　　曲老师抽抽鼻子，闻着熟悉的香味，“妈，咱贴个大饼子呗。” 　　“这还用你说？那必须地。” 　　玉米面里加入一半冷水，一半热水，再放入酵母和白砂糖混合均匀，搓揉成光滑的面团。 　　玉米面发酵一小时，锅里的大鹅也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曲妈妈往铁锅里加入东北酸菜和土豆干一起炖上，接下来就是“贴饼子”。 　　发酵好的玉米面要用小苏打揉一下，这样贴出来的饼子才更松软。 　　她往手上沾了点水，揪出一坨玉米面在手心团成椭圆形，之后再将面饼烀在铁锅的边缘。 　　等她忙活完，炖着大鹅的铁锅边便烀上了一圈金黄色的玉米面饼。 　　曲妈妈把铁锅盖子盖上，让铁锅的温度把面饼烀熟。 　　她转过头问曲部长，“客人都来没？我寻思着再整个地三鲜、锅包肉、大拉皮儿。” 　　曲老师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就要到了，约好的是7点。” 　　这时候门铃叮咚一声，屋外传来蒋老师的声音，“快进来，都不用换鞋。” 　　晓虎手里捧着一束鲜花，他把花双手递给蒋老师，学着伊凡教给他的吉祥话说，“曲老师，祝您新年快乐！” 　　“这是蒋老师了。”白雪杵着拐，一脸嫌弃地纠正他。 　　晓虎吐吐舌头，又重新说一遍，“蒋老师，祝您新年快乐。” 　　今天刚好是元宵节，大年的最后一天，所以晓虎说新年快乐也是对的。 　　“谢谢晓虎，头发染回来可真精神呐。”蒋老师笑盈盈地接过晓虎手里的鲜花，顺手在他又黑又亮的锅盖头上呼噜一把。 　　曲老师住的是师大家属楼里的一栋旧楼房，房子不大，有一间小餐厅，一间小客厅，地面上还铺着老式的方格花砖，家里没有多豪华的装修，但却是最有家庭气息的。 　　曲妈妈听到客人来了，就开始一盆一盆地往外搬菜，一大盆铁锅炖大鹅、两大盘子锅包肉、一大碗大拉皮。 　　晓虎眼睛都看直了，“菜可真多！” 　　白雪也算是在东北待过几天的孩子，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还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东北话，“东北菜分量老多了。” 　　除了伊凡他们一家，今天请的客人还有老校长和宋洁净。 　　宋妈妈和宋爸爸已经回老家了，俩人都有点担心宋洁净自己一个人过元宵，怕她自己孤单。 　　宋洁净一进家门就和宋妈妈开视频，“妈，您看到没，这么多人一起过元宵呢，怎么会孤单？” 　　宋妈妈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剥桔子的伊凡，“小凡在我就放心了，她在你准能吃上好吃的。” 　　伊凡冲着镜头一乐，“阿姨，今天不是我下厨，但比我做的还好吃。” 　　“那不会。”宋妈妈直摇头，“没人能做得有你好。” 　　曲妈妈端着一盆菜出来，把脸凑到镜头上，“老姐妹，赶明儿上家来，咱给你整点东北菜吃吃。” 　　一盆盆菜上桌，伊凡取出带来的酒，瓶塞一打开，酒香就蔓了出来。 　　“这酒好，闻着就香。”老校长眯着眼睛，看伊凡倒酒，酒液是清澈的酱红色。 　　他又问，“这什么酒？” 　　伊凡笑着答，“这是糯米酒，加了红曲米的，您试试，纯手工酿的。” 　　“那必须试试。”老校长说完，抬起头看不苟言笑的方老头儿，“方总，整两杯？” 　　方老头抬了一下眼皮，从伊凡面前端过来一杯酒，不咸不淡地说，“肯定得整两杯，全曼城都找不出比这更香的酒。” 　　伊凡听到这话，握着酒瓶的手顿了一下，唇角处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笑意，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自豪来。 　　“来来来，咱们吃菜，让他们老爷们儿喝酒。”曲妈妈给晓虎夹一个玉米面饼，“来，孩子，吃这贴饼子，这贴饼子上有嘎巴，你看，老香了，蘸着大鹅的汤汁儿吃。” 　　晓虎双手接过玉米饼，“谢谢奶奶，嘎巴是什么？” 　　蒋老师给他逗笑了，指着玉米饼挨着铁锅那一面结起的硬壳，“这就是嘎巴，脆脆的。” 　　晓虎咬了一口，果然嘎嘣脆。 　　白雪帮他翻译，“就是锅巴的意思。” 　　曲妈妈教他们，用面饼蘸着肉汁吃，松软香甜的玉米饼吸上大鹅香浓的酱汁，曲妈妈说，“嘎嘎香！” 　　晓虎咬一大口香软的玉米饼，满足地眯起大眼睛，学着曲妈妈的话，“嘎嘎香！” 　　曲妈妈听了倍受用，乐得嘴巴都合不起来，她得意地问伊凡，“小凡姑娘，大娘做的东北菜正宗不？” 　　伊凡冲她竖起大拇指，“老正宗呐！” 　　“那是！”曲妈妈骄傲地一笑，开始商业互捧，“你做的菜也老香了，要能邮寄，我就让我东北的老姐妹们都尝一尝，她们好些人一辈子就待在我们老家那旮旯，人老了，出不来了。” 　　伊凡听着曲妈妈的感慨，脑海里灵光一闪，胖姐粥铺转过来怎么经营，她有了主意。 　　...... 　　第二天一早，伊凡在赵小美的陪同下找到了胖姐。 　　胖姐粥铺要转的事胖姐没往外张扬，她就想悄悄把这事办了得了。 　　胖姐也想清楚了，这事怨不得那个卖肉饼的姑娘，也怨不得老七，就是自己手艺不好，活该！ 　　她想把店转了，拿一笔转让费，自己去找个工打，去超市做售货员，或者去餐厅做服务员都可以，只要孩子上学的钱有着落了，她就不担心了。 　　这间粥铺胖姐开了10年了，没赚到什么大钱，但也靠着这家店一家人把日子过下来了。 　　以前天天开着的时候不觉得，这一下要转出去了，她还挺不舍得的。 　　赵小美约好胖姐就在刘记小炒店见面，这会儿不是饭点，小炒店里没人，三个人就坐在大堂的小饭桌前边聊。 　　胖姐说，“姑娘，我那店的位置你也看到了，那是一顶一的好，我要10万块钱的转让费不多吧？房租我那边是一个月八千，这钱你自己交给房东，以后合同也找房东续签。” 　　伊凡倒是没着急和她先谈合同的事，她对胖姐笑了一下，“这店您为什么要转让呢？” 　　胖姐肉嘟嘟的脸蛋上，两只小眼睛转了一下，如实答道，“生意不好，做不下去了。” 　　伊凡还是笑盈盈的模样，“生意不好是因为什么呢？” 　　胖姐不说话了，脸上逐渐有了戒备的神色，“这店里要转就转，你要不想转，没必要拿我寻开心。” 　　“您误会了。”伊凡笑着解释道，“这店我肯定是想要的，10万块的转让费您也不是狮子大张口，只是我得问清楚您不做的原因，我不能稀里糊涂的花了10万，以后出什么事我上哪儿找人去？” 　　“这不会。”胖姐挥挥她的胖胳膊，“这店做不下去是我自己的原因，铺子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这店我开了快10年了，房东很好说话，租金也良心，你要过了这个村，再想找这样的店那就几乎不可能了。” 　　“那您把店转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任胖姐说得天花乱坠，伊凡始终在自己的节奏里，一句接一句地套着她想要的信息。 　　胖姐小眼睛里的光暗了一下，自己揶揄着说，“还能有什么打算？打打工，卖卖苦力，日子勉强能过下去就满足了。” 　　“我倒是有个想法。” 　　伊凡勾起唇角，“不如您用这个店和我合作怎么样？” 　　她昨天听到曲妈妈说要食百味的小吃有快递就好了，脑海中灵光一闪，何不把胖姐粥铺做成快餐的形式。 　　菜从食百味统一做好，配送到胖姐粥铺这边，胖姐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上菜收拾全部工作，这就解决了厨师不够的问题。 　　师大开学以后，大家做的还是学生生意，学生们时间紧，胖姐粥铺位置好路程近，随买随吃也不会占用到太多时间。 　　伊凡决定把食百味的菜品分成三大类。 　　第一类：聚会宴请，像鱼羊鲜、冰煮羊、这一类的大菜，适合邀上三五好友慢慢吃的菜，放在食百味小吃店卖。 　　第二类：快餐，像红烧排骨套饭、溏心卤蛋、羊杂汤、肉饼这类的菜，价格便宜实惠，随买随吃的菜，放在现在的胖姐粥铺卖。 　　第三类：熟食快递，像桂花糕、口水鸡这类的凉菜，可以真空包装，网上发货，这样就可以卖到全国各地。 　　如果是直接转胖姐的店铺，那么出转让费不说，还得自己重新招人、培训，耗时耗力。 　　胖姐想了想，有点心动。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这食百味小吃铺自从上了《食色》之后，那是身价倍增，一跃成为山花路小吃街的NO.1。 　　“怎么个合作方式？”胖姐问。 　　伊凡一听就笑了，她知道有戏。 　　“胖姐粥铺改成食百味的快餐店，您只负责上菜和收拾店里，后厨的事一概不用操心。基本工资三千，另外给您店里百分之十的利润。房租由我付，只是转让费就不出了。” 　　胖姐有些犹豫，一个月三千，再加百分之十的利润，她不知道有多少，要是利润少了，还不如直接转店，拿十万的转让费。 　　伊凡看出她的犹豫，又说，“这样，我们先合作三个月，三个月后您要觉得可以，那就继续合作，您要觉得不划算，那我照样付您十万的转让费，您看怎么样？” 　　赵小美在旁边听了半天，这会儿也忍不住劝道，“胖姐，这么好的事，您上哪儿找去？进退都是您占便宜了。” 　　胖姐想想，也觉得这个机会挺难得，她本想说回去和老七商量一下，但立刻想到自己被老七坑的那么多次。 　　这一次自己做主了，一拍桌子，“行，就按你说的。” 　　“好。”伊凡端起凉掉的茶饮了一小口，“明天和您签下合同，店铺这边我还得重新装修一下，名字也得改，就叫食百味快餐一分店。” 　　赵小美笑呵呵地问，“怎么？你们还有二分店啊？” 　　伊凡也笑嘻嘻的，“说不定有呢。” 　　和胖姐敲定事情，伊凡左右看看，晓虎和钵钵大炮三个熊孩子正撅着屁股在树下看蚂蚁搬家。 　　“晓虎，回家了。”伊凡唤了一声。 　　晓虎不情不愿地看了她一眼，“这小蚂蚁才刚开始搬家，我想等他们搬完。” 　　“等它搬完干嘛？”伊凡问，“你还想上人家烧锅底啊？” 　　晓虎撅起嘴。 　　赵小美劝道，“得来得了，就让他在这边玩吧，下午我带他们三个上小吃铺找你，我们一起去打疫苗，打完疫苗准备准备，该上学了。对了，你接到学校通知了吧？” 　　“接到了。”伊凡点点头。 　　“真好。”赵小美乐滋滋的，“三个孩子一起上学，还能有个照应。晓虎主意大，钵钵和大炮跟着他我心里放心。” 　　伊凡看晓虎一眼，“我就怕他主意太大！” 　　从刘记小炒回来后，伊凡就一头扎进了厨房，小胖师傅和江萍已经在准备中午的菜了。 　　伊凡要给表姐炖汤，今天还是祛湿，苡仁冬瓜鸭肉放进小砂锅里炖上。 　　她想了想，觉得这样祛湿气效果估计会很慢，长期吃的话还可能嘌呤高。 　　又重新取了一只砂锅出来，用薏米仁、赤小豆、芡实、淡竹叶、马齿苋、槐米、 绿茶一起煮上。 　　这是《本草纲目》里的良方—芡实薏仁赤小豆汤。 　　祛湿的同时还能健脾，每天吃一碗，这属于药膳，见效也比普通的食疗更快。 　　把两份汤都炖上，伊凡又帮着切冰煮羊的羊肉。 　　她刚拿起刀，小胖师傅忙让她放下，“不要动！羊肉是我的！” 　　伊凡一愣，“怎么了就成你的羊肉了？这不是江源养殖场送来的吗？” 　　江萍笑着解释，“他最近练刀工走火入魔了，凡是刀切的一律不许别人动，现在葱花都不让我切了。” 　　伊凡凑过去看了看，小胖师傅的刀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进，切下来的羊上脑四四方方，大小一致，码在一起就跟机器切出来的一般规矩。 　　她放下刀，“那您切吧。” 　　其它活江萍也做得差不多了，伊凡突然有点空虚，是不是自己培养的助手太能干了，搞得她都有点甩手掌柜的架势了。 　　伊凡捡了一个黄瓜啃着，靠在门边，懒洋洋地说，“正好，那我宣布一件事。” 　　“你赶紧说，一会儿就上客了。”江萍催促道。 　　伊凡把胖姐粥铺的事说了，又补充道，“快餐店那边的菜品也从我们这边走，所以那边的利润你们俩也再拿百分之十。” 　　小胖师傅的眼睛终于从案板上的羊上脑上挪开，“所以，我们这是扩建了？” 　　伊凡咔嚓啃下一口黄瓜，笑着点点头。 　　“还有，早餐以后就挪到快餐店那边去做，把厨房分开来，好操作一点，现在这个厨房冰箱都不太够用了。” 　　她想了想，“你们会不会太累？如果太累的话，早餐就不做了。” 　　江萍白她一眼，“赚钱的事，累什么累？” 　　小胖师傅也赶紧表态，“不累不累，我还想多赚点钱，赶紧买房把我妈接到城里来享福。” 　　“行。”伊凡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晚上去招聘网上找个会计，以后店里的账就多了，怕搞乱。” 　　说话间，一个高高瘦瘦的人走进了小吃铺，逆着光，伊凡只看到一个利落挺拔的剪影。 　　但这个剪影化成灰她都认识，可不就是那个万能的齐老板？ 　　“过来拿汤吧？”伊凡问道。 　　她转身看了看炉火上的汤，“还差点火候，您再等等。” 　　“嗯。”齐鸣点点头，“你刚才说找会计？” 　　伊凡赶紧打住，“这事我自己搞定好吗？我知道您是万能的，可我真的不想再欠人情了，一直欠你的人情，我压力好大的。” 　　齐鸣听到她这么一说，便没再说话，“那我去外面等吧。” 　　他转身往外走，阳光斜斜地从他的头顶穿过，把他原本黑亮的头发染成了亮眼的红色。 　　江萍恨铁不成钢地瞪伊凡一眼，“你那么说话多伤人啊？” 　　“就是。”小胖师傅狠狠点头，“我刚才看到齐老板的背影差点哭出来。” 　　“那你倒是哭一个看看？”伊凡怼了小胖师傅一句，把黄瓜蒂扔进垃圾桶，心想，现在保持距离是为了他好。 　　毕竟仙和人不能谈恋爱，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她抬起眼皮往齐鸣那边看了一眼，见齐鸣从他的一个羊皮手包里掏出一瓶消毒液，把椅子从里到外喷了一遍，又抽了几张抽纸把凳子擦了两遍。 　　伊凡皱皱鼻子，不以为意地“啧”了一下。 　　她刚想收回视线，就看到赵小美失魂落魄地跑进来，头发都跑散了，开口就带着哭腔，“伊凡，伊凡，晓虎不见了...” 第59章 葱末猪肝 伊凡捉弄方老头被大爷反套路…… 　　伊凡在赵小美慌里慌张的描述中抓住两个重点。 　　一、晓虎和钵钵大炮三个孩子都不见了。 　　二、有人看到三个小朋友往碧湖步行街那边去了。 　　她琢磨着这熊娃估计是回家了, 便给掏出手机给方老头打了一个电话，等了半天都没人接电话。 　　伊凡把手机揣回兜里，一边往外走，边安慰赵小美, “您别着急, 我回家看看, 要是他们自己往碧湖那边走的，多半是不想打针, 躲回去了。” 　　江萍也从厨房里跟出来，解着手上的围裙，想跟着伊凡一起回去。 　　伊凡拦住她, “您别去了, 店里马上就要上客了，有什么事我给您打电话。” 　　“那...”江萍看了一眼到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的齐老板, 欲言又止。 　　齐鸣站起身，“开车送你。” 　　赵小美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嘴里一直叨叨着,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进了大宅院，绕过院子里的假山, 方老头正闭着眼睛半躺在躺椅上悠哉悠哉地晒太阳。 　　听到脚步声, 方老头抬起眼皮望了她们一眼，又慢吞吞地闭上了眼。 　　其实伊凡心里也有点慌，生怕三个小孩不在家里，那就真的麻烦了。 　　她跑进客厅，客厅里并排摆着两个帐篷，大一些的帐篷里有几只小奶猫爬进爬出, 旁边的儿童帐篷紧闭着门。 　　阳光从客厅的雕花窗户投进来，斜斜地打在那儿童帐篷上，里边影影绰绰地能看到三个小小的黑影。 　　伊凡一直提起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 　　她走到帐篷前边站住不动，冷着声音喊，“伊晓虎，你给我出来。” 　　晓虎尖着声音在里边说，“伊晓虎不在家。” 　　那声音听起来怪模怪气的，像是给晓虎的声音加上了变声器。 　　“...” 　　伊凡走上去，直接拉开了帐篷的门链，三颗大头争先恐后地露了出来。 　　三个孩子玩得脏兮兮的，尤其是晓虎，一双小胖手上沾满了黑乎乎的泥，脸上还有一道从唇角到太阳穴，跨越了大半张脸的泥印。 　　三颗小脑袋上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懵。 　　赵小美走上去一手拽住一个孩子就开打，一时间客厅里哭喊成一片。 　　赵小美，“让你们乱跑！” 　　钵钵大炮，“嗷...嗷...嗷...” 　　赵小美，“下次还跑不跑？” 　　钵钵大炮，“嗷...嗷...嗷...” 　　赵小美，“看我今天不打断你们的腿，叫你们不听话！” 　　钵钵大炮，“嗷...嗷...嗷...” 　　节奏太好笑了，把伊凡都差点看笑了，但又觉得这时候得有家长的威严，硬生生地憋住了。 　　她严肃地冲晓虎招招手，“过来！” 　　晓虎从地上弹起来，直接往齐鸣那边冲过去，一把搂住齐鸣的大腿，像个挂件一样紧紧地挂在齐老板身上。 　　嘴里喊着，“齐老板保护我！” 　　伊凡看到齐鸣米色的休闲裤上立马擦上了两个大黑印子。 　　她脑壳有点疼。 　　想起齐老板用消毒水擦洗板凳的讲究，伊凡觉得他可能会一脚把晓虎踹飞。 　　然而齐鸣只是蹲下身，把晓虎搂在怀里，轻轻地拍打他的后背，“你为什么自己乱跑？” 　　晓虎抽抽鼻子，“我不打针。” 　　齐鸣抬起脸看伊凡，阳光落在他黑亮的眼底，像是藏着星辰，又带着点疑惑，让他整个人一下子生动起来。 　　伊凡看愣了，反应过来才解释道，“他说的是打预防针。” 　　齐鸣又轻轻地拍了拍晓虎的背，“我小时候也打过预防针的哦。” 　　“嗯？” 　　晓虎的注意力果然就被吸引了，他瞪着大眼睛问，“疼吗？” 　　“疼。” 　　晓虎往齐鸣怀里使劲缩了一下，脸上的泥印毫无保留地蹭到他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羊绒毛衣上。 　　他把锅盖头埋在齐鸣的胸口，瓮声瓮气地问，“疼你为什么还要打针？是你姐姐逼你的吗？” 　　齐鸣轻声笑了，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揉了揉晓虎的头发，“没有人逼我，这是男子汉的选择。” 　　伊凡的心颤巍巍地动了一下。 　　齐鸣修长的手指穿过晓虎黝黑的头发，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干净的一双手，干净修长而又有力，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透着一点淡淡的粉色。 　　仙界的神仙们也是纤尘不染的，但伊凡都觉得不如齐鸣看上去干净。 　　晓虎抬起脸，“我也是男子汉。” 　　“嗯。”齐鸣坚定地对他点点头，“是男子汉就必须迈过打针这一步，要不永远也成不了男子汉。” 　　“我要做男子汉。”晓虎捏起了小拳头。 　　钵钵和大炮本来要哭得晕死过去的，现在也不哭了，大炮抽噎着说，“我...我...也...也是男子汉，呜呜呜呜...” 　　齐鸣站起身来，“现在是检阅谁是男子汉的时候，是男子汉的跟我走，一起去打针。” 　　三个小团子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一本正经地在齐鸣身后排好队，齐声说，“我们都要做男子汉。” 　　晓虎又还给自己加戏，“英雄男子汉！” 　　齐鸣转身对他笑了一下，“打了针你就是英雄男子汉了。” 　　伊凡和赵小美跟着走出客厅，伊凡看到在太阳底下晒得暖烘烘的方老头就来气。 　　“方爷爷，孩子自己跑回来你也不给我说一声，急死人了。” 　　方老头闭着眼睛，不咸不淡地回一句，“连个孩子都看不好，还冲我一老头子发火，真出息你！” 　　伊凡，“我...” 　　齐鸣的唇角向上扬起，他轻声对晓虎说，“你姐姐吃瘪了。” 　　晓虎抡着小短腿跟上齐鸣大长腿的步伐，“瘪是什么？好吃吗？” 　　“不是吃的。”齐鸣摇摇头，“是一种形容，以后我慢慢教你。” 　　打完预防针，三个小孩子一人领到了一张贴纸，虽然打针有点疼，但他们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小男子汉了，三张小骄傲脸。 　　晓虎问防疫站的医生，“有没有孙悟空的贴纸？” 　　医生摇摇头。 　　齐鸣给晓虎挑了一张超人的，告诉他，“超人也很厉害。” 　　晓虎赶紧问，“你会讲超人的故事吗？” 　　“我明天陪你去看电影，超人的电影。” 　　晓虎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屁颠儿地跟在齐鸣身后跑。 　　走出防疫所，伊凡还听到里边两个医生在说话。 　　“这几个孩子真乖，打针一声不哭。” 　　“就是，逗死了，一个个跟要就义似的，那表情是又害怕又坚强。不过那个男的是个明星吧？素人没见过这么帅气的。”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方老头晒足了太阳爬起来，背着双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院子里的树发了嫩绿色的新芽，小草也开始钻出泥土，在一片长得欣欣向荣的树木间，一棵龙爪槐依旧毫无声息，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方老头走过去，仔仔细细地瞧，原来是这龙爪槐上长了虫子。 　　他掏出手机拍下那些细小的白色虫子的照片，又背着手出门买药水去了。 　　伊凡正和装修公司的设计师对接快餐店的装修事宜，胖姐窝在院子里的软垫上，皱着两道细眉听他们说话。 　　伊凡说风格要和食百味总店这边统一起来，但又要有一点不一样，老店这边是比较素雅的装修，快餐店那边的色彩可以更丰富一点，显得更活泼。 　　胖姐把伊凡说的话一一记下来，伊凡平时事情多，她得帮着盯装修。 　　装修对接得差不多了，伊凡对设计师说，“您先出图，我看过以后再开始，天要下雨了，您先回吧，我们微信上沟通。” 　　设计师抬起头看看碧蓝的晴天，没看出要下雨的迹象。 　　“真的要下雨了。”伊凡说得很笃定。 　　在仙界待了三千多年，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天晴，她早就了如指掌。 　　设计师走了以后，伊凡想起上午江萍洗了衣服晾在阳台上。 　　她抬头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江萍和胖师傅正在准备晚餐要卖的食材。 　　伊凡干脆自己回家一趟，把衣服收一下。 　　院子里一股刺鼻的农药味，伊凡绕过假山走进去，看到方老头正拿一个大喷瓶怼农药。 　　她问，“树长虫子了？” 　　“嗯。”方老头抬了一下眼皮，戴上了口罩。 　　伊凡抬起头看看天，这场雨要下下来，方老头就白忙活了。 　　“爷爷，要...”伊凡突然想到中午方老头让她吃瘪的事，堪堪住了口，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 　　“要什么？”方老头终于抬起高贵的头颅看了伊凡一眼。 　　伊凡，“要...注意安全，农药有毒！” 　　等她把衣服收进屋里，就趴在阳台上往下看。 　　方老头仔仔细细地给龙爪槐喷洒上农药，刚收拾好洒农药的瓶子，进屋洗完手，天就开始落雨了。 　　先是大滴大滴的雨点，随后只听稀里哗啦的声响，下起了瓢泼大雨。 　　方老头仰起头看伊凡。 　　伊凡抱歉地冲他笑笑，一脸遗憾，“大雨把农药都冲掉了，明天再打一次吧。” 　　方老头的一张老脸上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伊凡打着伞往小吃街走，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对方老头说，“爷爷，晚上上店里来吃饭，今晚有新菜。” 　　...... 　　店里定制了统一的围裙，浅蓝色的格子围裙，上面用金线绣着“食百味”三个隽永的小字。 　　大家系上新围裙，小胖师傅、江萍、胖姐，看着就是一家人。 　　伊凡捞了一件围裙系上，问江萍，“猪肝买了吗？” 　　“买了。”江萍跟着走进厨房，“是你要的子肝。” 　　“好。”她回头对院子里喊，“小胖师傅，进来看切猪肝。” 　　今天要做的菜是一道老川菜，叫做葱末肝片。 　　先把新鲜的子肝放到案板上，伊凡用刀将猪肝斜刀切成两毫米左右的柳叶片。 　　小胖师傅在一边认真地记录，看到这里，问道，“会不会太薄？” 　　“不会，待会儿还要腌制上生粉，滑油的时候生粉会膨胀，切到两毫米左右，给猪肝留了长大的空间。” 　　切好的猪肝放入瓷盘里，开始码料。 　　盘子里加精盐、胡椒、老抽、生粉和猪肝调匀，将猪肝腌制入味。 　　小胖师傅看到下的是老抽，又问，“老抽颜色会不会太深？” 　　“不会。”伊凡摇摇头，“滑油的时候，猪肝遇高温会变白，老抽颜色深，能让猪肝颜色更加红亮，但也得控制量，太多了，颜色发黑就不好看。” 　　“嗯。”小胖师傅点点头，在他的小本本上记录下来。 　　老川菜里常用到一种勾芡的方法，叫做“打碗欠。” 　　在小瓷碗里加清水、三四滴老抽、生粉、盐和白胡椒粉，一起搅匀，就做好了待会儿要下到猪肝里的欠水。 　　接下来就是做炒猪肝最重要的环节，滑油。 　　铁锅里烧半锅油，油温烧到4成热，把猪肝倒入锅里快速滑散，猪肝滑开以后就迅速起锅。 　　伊凡对小胖师傅说，“这一步手速一点要快，高温使猪肝表面变紧致以后就捞出来，稍微慢一点猪肝就老了。” 　　“好。”小胖师傅简短地应了一声。 　　之后再往锅里加一点点葱油，将大量的葱绒下到锅里，葱绒炒香后立刻下入猪肝，接着立刻给碗欠。 　　锅铲翻炒8下以后立刻出菜。 　　伊凡给小胖师傅解释，“因为猪肝比较薄，炒菜的过程一定要快稳准，稍微一哆嗦猪肝就要老，而且只有快，才能锁得住颜色。” 　　小胖师傅看着白瓷盘里的葱末猪肝，每一片肝片上都裹着碧绿的葱末，青葱碧绿，猪肝棕红，看着就十分有食欲。 　　猪肝炒好后，小吃铺就开饭了。 　　胖姐是第一天加入大家，伊凡让她不要拘谨，多吃菜。 　　快餐店那边还没开始装修，胖姐这几天在这边帮着江萍做做杂事，以前粥铺生意不太好，她清闲惯了，现在突然忙碌起来，这会儿早就觉得饿了。 　　她夹起一片炒猪肝，才递到嘴边就感觉到了强烈的香气，放进嘴里一嚼，葱香四溢，猪肝一点都不腥，滑滑脆脆的。 　　方老头低头嚼着葱末肝片，悠悠地说了一句话，“我前几年在成都吃过一位川菜泰斗做的葱末肝片，这个味道...”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伊凡知道方老头一向是嘴硬的，心里想着他一定不会说什么好话。 　　方老头略一沉思，说，“这个味道比大师做的还要强上几分。” 　　“真厉害啊。”胖姐不由得惊呼出声，胖姐粥铺输给食百味，她现在是心服口服。 　　伊凡难得被方老头夸，倒有些不好意思，也有点愧疚。 　　“呃...那个，方爷爷，明天给槐树打农药的事我来吧。” 　　下了一阵暴雨，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小鸟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晓虎用一个小纸箱把5只小奶猫抬出来放到院子里晒太阳，小奶猫们奶声奶气地喵喵叫着，想要爬出纸箱。 　　晓虎手忙脚乱地挡住它们。 　　伊凡戴着口罩和手套，提着喷壶从卫生间走出来，“晓虎，把猫抱进去，我要给树打农药。” 　　晓虎又忙抱起他的宝贝猫咪，嘴里喊着，“大康，撤！这里在释放毒气！” 　　大金毛跟着晓虎屁颠屁颠地跑回家里。 　　伊凡刚往树梢上喷了两下农药，门铃响了起来，她又朝屋里喊，“晓虎，开门。” 　　晓虎小心翼翼地把奶猫们放回窝里，蹦蹦跳跳地去开门。 　　伊凡心里已经把自己骂了八百遍了，典型的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但凡昨天下雨前提醒一下呢，哪至于今天还得吭哧吭哧打农药啊。 　　她听到晓虎在门口惊喜地喊“齐老板！” 　　心想，这人怎么又来了？ 　　方老头从屋里搬了躺椅出来，路过伊凡身后的时候悠悠地说，“你昨天要提醒我一下要下雨了，今天也不用自己干活了。” 　　伊凡尴尬地笑笑，“爷爷，我昨天也不知道要下雨啊。” 　　“哼！”方老头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你不知道要下雨？那为什么提前收衣服？” 　　伊凡，“...所以您昨晚饭桌上夸我是故意的？” 　　方老头迎着阳光闭上眼睛，咿咿呀呀地哼起了小曲。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晓虎牵着齐鸣的手站在一边，齐鸣个高腿长，瘦瘦高高的，晓虎个头矮人胖，团团圆圆的，一大一小看上去就挺喜感的。 　　晓虎小声问齐鸣，“我姐是不是有点傻气？” 　　齐鸣垂下乌黑的眸子，“不能这样说姐姐。” 　　他是来接晓虎去电影院看电影的，昨天承诺的，超人的电影。 　　伊凡的声音从厚厚的口罩后面传来，“晓虎出门要听齐鸣叔叔的话哈。” 　　齐...叔叔？ 　　齐鸣刚想说什么，伊凡一挥手，“赶紧去吧！别耽误我干活。” 　　冰川白的奥迪车车后座上装了一部儿童座椅，他把晓虎抱上座椅坐好，为他扣上安全带。 　　晓虎兴奋得左右扭动着身体，小拳头在空中晃动，“看电影，超人，英雄超人！” 　　齐鸣发动汽车，突然扭头对晓虎说，“以后不许叫我齐叔叔。” 　　晓虎笑眯眯的，“好啊，齐老板。” 　　院子里弥漫着农药的气味，被太阳一晒，那刺鼻的气味越发上头。 　　方老头在躺椅上躺了一会儿就受不了，背着手踱着步回屋看书去了。 　　伊凡也回到客厅里，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她想弄个微店，把店里成品的菜品上架到微店上，这样外地的客人就可以在网上下单买真空包装的食物。 　　弄了十分钟，伊凡失去了耐心。 　　她在网上找了一家专门做小程序开发的公司，把食百味的线上销售外包出去。 　　那家公司可以开发、维护，甚至还有推广业务。 　　客人下了订单以后，他们那边会统一打印好快递单号，还会有专门的快递人员上门取件。 　　虽然服务费稍微高了一点，但这样一来，的确省了许多事情。 　　伊凡处理好小程序的事就去了店里，做餐饮的人吃饭的时间都是错过正常的饭点的，这会儿是早上11点，大家已经开始吃午饭了。 　　今天的小吃铺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说不上臭，但也绝对不算香，伊凡觉得这个味道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食物。 　　她走近餐桌，看到桌上一盘表皮微微皱起的金黄色四方块时，终于想起来了。 第60章 灌汤小笼包 晓虎上学了 　　胖姐从厨房里端着一盘耗油青菜出来, 看到伊凡，和她打招呼，“小老板来了？” 　　她顺着伊凡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桌上摆着的毛豆腐, “小老板, 这是毛豆腐, 我姥姥是徽州人，从小就给我们做这个吃, 我这次做了一些，大家尝一尝。” 　　这毛豆腐没有臭豆腐那么浓烈的臭味，是一种“轻度腐败”的味道, 但吃不惯的人闻起来它就还是臭臭的。 　　毛豆腐是用白豆腐裹上发酵的酸水, 放进木格里发酵两三天而成，做好的毛豆腐表面覆上了一层浓密而细软的菌丝, 看起来和萨摩耶浓密的白毛似的。 　　而这些白色的茸毛就是毛霉菌的菌丝，这些菌是“活”的，赋予了豆腐全新的口感。 　　胖姐做的这盘是香煎毛豆腐, 外皮炸得金黄香酥，原本裹在豆腐表面浓密的茸毛已经消失了，表面看起来金黄油润, 和普通的豆腐一样乖巧。 　　等大家都上桌开吃吃饭了, 伊凡先夹了一块这毛豆腐，蘸点辣酱，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豆腐外皮是酥脆鲜香的，里面的豆腐又绵又软，口感有点像吃臭豆腐味的冰激凌。 　　方老头是个十足的老饕，他吃毛豆腐的吃法是, 蘸上辣椒酱，把毛豆腐整块放进嘴里。 　　毛豆腐的香酥、柔软，辣椒酱的咸香融合在一起，吃完毛豆腐再喝一小口齐鸣酿的糯米酒，这滋味，真是神仙都不换。 　　中国的美食博大精深，有的食物说不上哪里好吃，但就是越吃越上头。 　　一盘香煎毛豆腐很快见了底，胖姐乐得脸上开了花儿，“你们要喜欢吃，我下次还做，这天越来越暖和了，很适合做毛豆腐的。” 　　小胖师傅听到她的话，有点不甘心，“这毛豆腐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下次尝尝我做的蛋黄猪肝。” 　　哪里有人，哪里就是江湖，小吃铺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就逐渐有了争宠的心。 　　吃完饭后，伊凡去看快餐店那边的装修，招牌已经挂上了，食百味快餐一分店。 　　里边的装修按伊凡说的，和食百味总店那边统一起来。 　　原本的卷帘门拆掉了，改成落地玻璃门，店里的地砖用奶黄色的哑光地砖，墙面也是同一色系的奶黄色。 　　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家小粥铺，看上去顿时温馨了许多。 　　设计师发家具的款式给伊凡看，她挑中了一款淡橘色的实木桌椅，浅浅的橘色调、自然的木纹，看上去清新又不乏活泼。 　　只是这快餐店和总店那边的定位不同，快餐店要的是方便快捷，所以桌椅的摆放没有按照传统的一桌四椅那样放，而是在墙边围了一圈，形成一个“回”字形。 　　这样的安排一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间，能够多容纳一些食客，第二是为了方便客人随吃随走，拼桌也不尴尬。 　　这次有了胖姐帮忙，装修的进展比之前顺利多了。 　　眼看装修要完成了，伊凡心想，还得加菜。 　　现在中午能做快餐的就两个主菜，红烧排骨和葱末猪肝，配菜是统一的，有溏心卤蛋、青菜汤、还有四川泡菜。 　　在开业前，起码要加到四个主菜才行。 　　除了快餐需要加菜，早餐也得重新调整，羊杂汤是适合冬天喝的汤，放到天气渐暖的春天就不适合了。 　　伊凡从快餐店往小吃铺走，一路上脑海里的食物走马观花似的飘过。 　　广东肠粉、福州鱼丸、福鼎肉片、湖南米粉、贵州凯里酸汤粉、西安油茶麻花、杭州小笼包、武汉热干面... 　　她始终拿不了注意要做什么，回到小吃店，看到小胖师傅在院子里磨豆浆。 　　自从家里开始自己磨豆浆以来，豆浆豆腐都是自己做，现在大家伙儿的嘴都养刁了，外面机器做的豆腐吃不下去，嫌豆香味道淡。 　　伊凡也想过早餐卖豆浆油条小笼包子，但这手磨豆浆耗时耗力，需要一个专门的人来磨豆浆，可豆浆本身卖不上价格，专门请一个人又不划算。 　　正思索着，店里进来几个师大的学生，最近学生开学了，食客中学生也越来越多。 　　几个学生都点的是红烧排骨套饭，江萍答应着进厨房准备去了。 　　伊凡坐在院子里的软垫上，继续想着加菜的事，这会儿虽说天气回暖了一些，可人坐在阴凉的地方还是凉嗖嗖的，院子里的火塘燃着炭火，她把脚伸过去烤着。 　　几个学生说话的声音传到这边。 　　只听到一个男生说，“老徐，你现在休学太可惜了，再有一年就能实习了，实习完就拿毕业证了。” 　　那个叫老徐的女生声音淡淡的，听起来蔫啦吧唧的，“我妈生病了，我暑假打了两份工都没赚够下学期的学费，我想先休学一年，赚点钱再继续上学。” 　　伊凡顺着声音看过去，这个要休学的女生是一个故人，正是在论坛上写下，《师大食百味小吃铺店大欺客？或招人陷害！》这篇文章的徐晶晶。 　　她耐心地等几个同学吃完饭，临出门时她才叫住徐晶晶，“徐晶晶同学，我是小吃店的老板，之前你帮我们店说话我还没感谢你，现在方便吗？我想和你聊一聊。” 　　徐晶晶停下脚步，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疑惑地说，“我看到不公平都会发声的，您不用客气。” 　　她以为伊凡是要感谢她，愣头愣脑看看伊凡，有些害羞地拒绝了。 　　伊凡笑着说，“我是有事找你，我们聊一聊？” 　　徐晶晶看看身边的同伴，对他们说，“你们先走吧。” 　　这才转身问道，“老板您有什么事？” 　　伊凡请她过来坐，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茉莉花茶，这花茶是店里的迎宾茶，徐晶晶之前就和同学们喝过了，现在接过茶也只是捧在手心里暖着手。 　　“我刚坐在这边，无意间听到你和同学们的谈话，你说你要休学了？” 　　徐晶晶眼里的光暗下去，她低垂着眸子，“嗯，我妈生病了，我没有经济来源了。” 　　伊凡略一思索，“你之前帮我一次，这次换我帮你怎么样？” 　　“不不不...”徐晶晶连连摆手，“我在校园论坛发贴子不是要帮你，我只是说出我看到的事实，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我不能无故接受你的帮助。” 　　“你听我说完嘛。”伊凡看着她的眼睛，轻柔地笑了一下。 　　“我们店里要卖手磨豆浆，你如果能早上5点能起床，每天从5点工作到7点，帮我们磨两个小时的豆浆，我就付给你相应的酬劳，这样你既能赚到钱，也不耽误上学，怎么样？” 　　听完她的话后，徐晶晶沉默了半晌，鼻尖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她呆头呆呆脑地问道，“那你准备付我多少钱工资？” 　　“五千怎么样？够你生活费加学费了吧？” 　　徐晶晶吓了一大跳，“不行不行，太多了，我不能接受。” 　　伊凡继续劝道，“五千不光是磨豆浆的钱，听说你是中文系的学生，我们以后还有线上销售，每一期上新品的时候，你负责撰写新品文案，这样算下来五千一点都不多。” 　　听到伊凡这样说，徐晶晶才勉强接受了这份工作，但撰写美食文案她没试过，就答应伊凡先试用一个月。 　　把徐晶晶的事情敲定，伊凡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店里没什么客人了，便招呼几个店员开个临时会议。 　　快餐店要增加两个新菜，伊凡想了几个菜出来，辣子鸡、地三鲜、尖椒炒肉丝、酸菜鱼、焦遛丸子几道菜，让大家投票选择喜欢的菜，还得说出自己选择这道菜的理由。 　　首先脱颖而出的是辣子鸡，曼城这边的人喜欢吃辣，辣子鸡鲜嫩开胃，是必须要上的菜。 　　剩下的一道菜争议就比较大。 　　江萍认为应该上地三鲜，“现在快餐店的都是肉菜，那万一遇到不爱吃肉的食客，得有一个素菜。” 　　小胖师傅则觉得应该上酸菜鱼，“春天天干物燥，酸菜鱼酸辣开胃，最适合下饭了。” 　　胖姐捧着肉嘟嘟的脸蛋想了想，“焦溜丸子吧。” 　　伊凡看着她，“理由呢？” 　　胖姐托着脸，“我没吃过，想尝尝看什么味道。” 　　伊凡，“...？这...确实也是理由。” 　　第二道菜死活选不出来，大家各执己见，丝毫不肯退让。 　　就在这时候，晓虎一蹦一跳地跑进来，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出去玩太开心了，小脸蛋兴奋得红扑扑的。 　　伊凡看到他的胸口上别着一块小手绢，把他叫到身前看了看，问道，“齐鸣叔叔给你买的？” 　　“咳咳，咳咳咳...”一阵干咳声打断他们的谈话，齐鸣跟在后面走进来，手里大包小包地拎满东西。 　　江萍看看齐鸣，瞪了伊凡一眼，“叫人家一声哥哥会死啊？” 　　伊凡低声说，“他快三十了吧？叫哥哥合适吗？” 　　“不好意思，二十六。”齐鸣慢悠悠地答道，他的嗓音本来就有点不近人情，现在更是带着一股凉意，“叫哥哥很合适。” 　　“哦。”伊凡后知后觉，低头重新问了一遍，“晓虎，这是你齐鸣哥哥帮你买的吗？” 　　齐鸣，“...” 　　晓虎笑眯眯地答，“对呀，以后鼻涕不能用袖子撸了，得用手绢。” 　　“那...谢谢你啊。”伊凡抬起头轻声对齐鸣说。 　　在带娃这件事情上，她不得不承认，齐鸣确实比她高出了好几个段位。 　　齐鸣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到桌上，轻轻地抬了抬一双线条干净的剑眉，“打扰你们开会了？” 　　“哦。”伊凡这才反应过来，大家正开着会呢。 　　小胖师傅说，“齐老板来得正好，我们正在选菜，您帮忙参考参考。” 　　齐鸣负手立在一边，仔细地听完小胖师傅报的菜名，听完以后，一脸高冷地说，“都要吧。”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选择都要。 　　桌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如果美食界有情感，齐老板就是个海王。 　　齐·海王·鸣还帮自己辩解，“快餐店就上焦溜丸子和辣子鸡两道主菜，地三鲜做法不复杂，可以作为加菜，老店这边上酸菜鱼，作为一道聚会菜。” 　　他说完，抬了抬眉毛，“各位，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似乎逻辑完美，但问题的关键是...一下子上这么多菜，厨师很累的。 　　按照伊凡的想法，早上的羊杂汤还会换成豆浆和豆腐脑，再增加一项小笼包子。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一下子要增加4道主菜，2道早餐，2项饮品。 　　作为老板的她觉得压力山大。 　　可员工们个个摩拳擦掌，连胖姐都表示油条和小笼包子她能上，搞得好像上了这几个菜，小吃铺就要开启一个新的纪元似的。 　　...... 　　等齐鸣走了，伊凡才看到桌上的大包小包还在那边摆着，她嘟囔着，“齐老板的东西忘记带走了。” 　　晓虎跑上前一把按住，“这些是我的。” 　　“你的？” 　　“对呀。”晓虎瞪着他的招牌大眼睛，“这是我上学的行头。” 　　伊凡打开包装，里边是两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校服，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松木香。 　　这校服应该是学校统一发放的，不知道齐鸣什么时候去学校取的，还给洗干净烫好了。 　　校服上有两张小手绢，和晓虎衣服上别的是同色系，手绢做工考究，连上面的花纹都是手工刺绣的，齐老板出手，必是精品。 　　还有一个小书包，甚至还有一床小被子...小被子？ 　　晓虎在一边解说，“我哥说这是睡午觉用的，怕学校的被子太薄冻着我。” 　　“你哥？” 　　伊凡觉得自己欠齐鸣的越来越多，想要划清界限，好像越来越难。 　　江萍端了小葱出来，坐在一边捡着葱，以一幅妈妈般语重心长的语气劝道，“小凡，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齐老板，毕竟自己带孩子还是很辛苦的，你看，有了他，你轻松多了不是？” 　　伊凡感觉自己像是带着儿子回娘家借住的单亲妈妈，孩子的姥姥现在正语重心长地劝她再找一个。 　　她原是仙界的一缕花魂，什么时候活得这么富有烟火气息了？ 　　今天是晓虎第一天上学的日子，小团子穿着深蓝色的水手制服，头上顶着一顶小黄帽，背着黄色的小书包，左边胸口前别着精致的手绢。 　　果然是人靠衣装，这么一打扮，还真看不出是那个着天着地的熊娃了。 　　伊凡牵着晓虎先去小吃店吃早餐，徐晶晶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工作，手里捧着一摞书正往外走。 　　她觉得这个工作像是捡来的似的，不需要动脑子，也不用和谁交流，她可以一边听书一边磨豆浆，一边背英文一边磨豆浆，一边背古文一边磨豆浆... 　　工作的同时就把一天的学习任务给顺便完成了。 　　这也让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把美食文案写好，否则就太愧对这五千块钱的工资了。 　　伊凡叫住她，“吃早餐了吗？” 　　“啊？”徐晶晶呆呆地回过头，她好像没听明白伊凡的话。 　　鼻梁上的眼镜往下滑了一点，她单手抱着沉重的书，艰难地把眼镜往上推了一下。 　　伊凡说，“一天三餐，这是员工福利，吃了再走。” 　　徐晶晶又愣了一下。 　　她之前根本没想到还能包餐，那这下工资就都能存下来，除了学费还能往家里寄一点。 　　以前她舍不得在吃上花钱，泡面只吃袋装的，馒头就咸菜也能对付一顿，有时候直接就不吃了，还安慰自己就当减肥了。 　　食百味在学校里都传疯了，她也就来吃过两次，一次是宋洁净请的，还有一次就是昨天，同学请客。 　　伊凡的一句“包餐”，像是一张从天而降的大饼砸到了她的头上。 　　“快进来。”伊凡催促道，“今天上新菜，你还得写文案，不吃怎么写？” 　　早上要做第一道新菜，灌汤小笼包。 　　小笼包的肉馅选用八成瘦肉两成肥肉的“二八肉”，交给胖师傅剁成肉馅。 　　胖师傅一手各执一刀，用马蹄刀法开始剁肉馅，菜刀前后剁在案板上，光听声音还真的像马蹄“踢踏踢踏”地踏在地上，有点万马奔腾的气势。 　　徐晶晶要写新品文案，就趴在厨房的玻璃床上，用手机记录。 　　她看到这里，问道，“为什么不用机器绞肉？” 　　伊凡给小胖师傅丢了一个眼神。 　　小胖师傅答道，“手工拍打能够让猪肉里的胶状物溢出，粘性大的肉馅才能最大限度地锁住水分，保持口感的爽嫩，吃起来不发柴。” 　　徐晶晶点点头，难怪她之前吃过的小笼包，有的肉馅吃起来确实很柴。 　　猪肉馅里加盐、糖、胡椒反复搅打，直到肉上胶才行，猪肉上胶以后再加一点黄酒。 　　肉馅里要加一点蛋清使肉变得更加爽滑，加生姜水祛腥，加少量生抽提鲜，再加一点点生粉，让肉吃起来不散。 　　伊凡边和馅，一边给徐晶晶讲解，看似很多种调料，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用处。 　　和好的肉馅要用保鲜膜盖住腌制一会儿，使肉馅更加入味。 　　接下来开始和面。 　　小胖师傅眼睛盯着看，手快速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录下关键点，胖姐在旁边有点懊恼，早知道也带一个小本子了。 　　小笼包子胖姐以前做过，但和伊凡做的比起来还是有点糙，看来还得从头学起。 　　和面用的是一半高筋粉，一半低筋粉，两种粉兑成的中筋粉能同时保持住面的口感和韧性。 　　皮冻是昨晚上就提前做好的，从冰箱的冷藏室取出来，按一比一的比例加到肉馅里。 　　徐晶晶问道，“皮冻是怎么做的？” 　　“猪皮和鸡脚上锅蒸3个小时，过滤出汤汁，放凉后就是皮冻了。” 　　加了皮冻的肉馅要快速搅拌，让肉馅和皮冻融为一体，达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界，这样做出来的肉馅才会鲜嫩多汁，汤也香浓醇厚。 　　包出来的汤包每一个都是15个褶子，捧在手心里小小白白的一团。 　　蒸熟以后上桌，小笼包子提起来像灯笼，放下去像朵菊花，外皮呈现出晶莹的半透明状，还能看到里边晃晃荡荡的肉汁。 　　“先开窗，后喝汤。”小胖师傅嘴里叨念着吃灌汤包六字诀，提起小笼包，咬开一个小口子，滋遛滋遛喝了一口鲜浓的肉汤。 　　伊凡把晓虎的小笼包装在一个小瓷碗里递给他。 　　胖虎自己取下手绢掖在胸前，吃的时候还小心地把上身往前探，避免汤汁弄脏衣服。 　　江萍笑呵呵地问，“晓虎，你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 　　晓虎的毛毛虫小眉毛得意地一扬，“我哥教我的。” 　　江萍嗔他，“在家教你千百遍都学不会，跟着你哥出去一趟学了这么大本事！” 　　伊凡让徐晶晶试试小笼包。 　　她用箸尖夹了一个小笼包，像一个晃晃悠悠的小灯笼，放到面前的醋碟里蘸一下，咬开一个小口，丰沛的肉汤流进嘴里。 　　肉汤又鲜又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徐晶晶镜片底下的一对大眼睛鲜得眯了起来。 　　再嚼那个肉馅的时候，软嫩多汁的肉馅和着面的嚼劲，鲜得让人恨不得要把舌头吞下去。 　　“好吃吗？”伊凡问。 　　徐晶晶嘴都舍不得张，只是疯狂地点头。 　　胖姐又从厨房里端了一笼小笼包子出来放到徐晶晶面前，“你一会儿要上学，多吃点，吃饱！” 　　徐晶晶和胖姐其实是有过节的，之前就因为胖姐卖了一个馊掉的肉饼给徐晶晶，俩人还大吵了一架，徐晶晶差点打消协的电话。 　　这会儿俩人都成了伊凡的店员，都心照不宣地没提起以前的事。 　　看到胖姐递过来的包子，徐晶晶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之前的那一点点过节便都没再放在心上了。 　　吃完早点就送晓虎上学，把晓虎打包送进学校后，伊凡一身轻松，有一种甩掉一个大包袱的畅快。 　　今天的灌汤小笼包上新以后，店里的反响很好，伊凡送完晓虎回来，听江萍说宋洁净一个人吃了5屉小笼包，排在她后面的客人怕自己吃不到，还差点和她吵起来。 　　“豆浆和豆腐脑卖的怎么样？”伊凡问。 　　江萍说，“卖得倒是很好，只是你每碗比外面贵一块钱，每一次都得给客人解释是手工做的，有点累人。” 　　“等小程序那边做好就方便了。”伊凡说，“以后每道菜的食材、工序、定价都会在小程序上写清楚，我们就不用一遍遍地重复解释了。” 　　早上教小胖师傅做地三鲜，伊凡一直有点心神不宁，说着话，思绪就飘到幼儿园了。 　　不知道晓虎能不能习惯集体生活。 　　不知道他会不会听老师的话。 　　幼儿园的其它小朋友好不好相处。 　　快到中午饭点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得惯幼儿园的午饭。 　　连小胖师傅都看出来伊凡的心不在焉，让她休息一会儿再做。 　　伊凡手里握着菜刀，案板上滚落着两个土豆，她怔怔地看了胖师傅一眼。 　　本来以为是甩掉一个包袱，却第一次有了牵挂一个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开心，也不是难受，很奇妙，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似的。 　　原来人类的情感是这样的，好像比做没有七情六欲的花魂有趣一点。 　　她任由自己发了一会儿呆，才收回思绪，集中注意力，认真给小胖师傅演示做地三鲜的过程。 　　刚把炒好的地三鲜从铁锅里盛出来，伊凡听到江萍在外面喊了起来。 　　江萍，“晓虎，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晓虎瞪着两只大眼睛，一脸理所当然，“我回来吃午饭呀！” 第61章 地三鲜 幼儿园好像有点坑 　　今天幼儿园到了中午饭点, 小朋友们都按老师的要求在小饭桌前排排坐好，等着保育员发午饭。 　　刚好坐在门边的晓虎，闻着空气中的饭菜的味道，感觉这些东西不是他爱吃的, 于是站起身, 径直走出了教室。 　　他自己横穿过操场, 一直走到幼儿园大门口，直到这时候都没人发现他。 　　刚好有一辆车要从园区出去, 晓虎和那辆慢行的车平行着走出去，保安根本没注意到有一个孩子随着车溜出去了，甚至因为那辆车的遮挡, 连监控都没拍到他。 　　晓虎自己回家吃饭了, 而幼儿园里的几个老师现在正在满世界找消失的伊晓虎。 　　滑梯边、玩具屋、树屋、连卫生间里都找遍了。 　　到处找不到晓虎，幼儿园新来的小陈老师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掏出手机拨通了伊凡的电话。 　　小陈老师，“您好，请问是伊晓虎的姐姐吗？我是他的班主任陈老师, 晓虎现在...” 　　老师的话还没说完，伊凡这边倒是先连连道歉，“陈老师, 实在不好意思, 伊晓虎自己回家了，他现在正在吃饭，等他吃完饭我就送他回学校，给您添麻烦了。” 　　听到伊凡的话，小陈老师稍微放下心来，转念一想, 这家长也够心大的，孩子自己越园逃走了，她还淡定地给他吃饭？ 　　伊凡也苦恼得很，不给吃不行啊。 　　晓虎一回来就跟饿狼似的，眼放绿光，一口气点了葱末猪肝、溏心卤蛋、桂花糕几样菜，揉着肚子说自己肚子都饿疼了。 　　小胖师傅听说肚子饿疼了，心疼得不行，立刻就给安排上了饭菜。 　　江萍帮他洗完手，让他坐下慢慢吃。 　　伊凡还没来得及揍孩子，江萍按下她，“雷公不打吃饭人。” 　　意思是吃饭的时候不能打孩子，这是连雷公都懂的规矩。 　　晓虎眯着眼睛，一口猪肝一口米饭，呼噜呼噜地吃得香极了，大眼睛眯成弯弯的小月牙。 　　伊凡叹了口气，转身进厨房给他打了一碗青菜豆腐汤，往他面前一放，“吃点青菜。” 　　“嗯。”晓虎笑眯眯地点点头，“家里的饭菜真香。” 　　白雪开学了，腿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但还是不能多走路，走多了路受伤的地方隐隐作疼。 　　江萍便给白雪买了一辆自行车，这倒是方便她从学校赶回家吃午饭。 　　自行车往院子里一扔，嘴里嚷嚷的话和晓虎一模一样，“饿死我了，我要吃红烧排骨、口水鸡和卤鸡蛋，我肚子都饿疼了。” 　　小胖师傅一听，又来一个肚子都饿疼的，又是一阵心疼，赶紧安排上饭菜。 　　白雪回到小吃铺，先是瞅了晓虎一眼，小团子吃得津津有味，胖脸上还沾着几粒饭粒。 　　“哎，那边那个小朋友！”白雪喊了一声，“你们学校不是管午饭的吗？你怎么回来了？” 　　晓虎抬起小手，在唇边轻轻“嘘”一下，又斜着眼睛暗示伊凡那边一眼。 　　白雪抬起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你以为你们学校管饭还是什么秘密呢？全中国的幼儿园中午都管饭！而且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你肯定是偷跑出来的。” 　　晓虎缩一下脖子，意识到自己完蛋了，然后又继续吃饭。 　　他呼噜呼噜地吃完饭，两口就把那个溏心卤蛋塞到嘴里，喝了两口青菜汤把饭顺了下去，跳下凳子就往外跑。 　　白雪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姐，晓虎又想跑。” 　　伊凡正抄着锅铲炒菜，这会儿到了中午饭点，厨房里忙得脚不沾地。 　　她探出头看了一眼，晓虎正拼命往外蹦，白雪勾着他的衣领拼命往回拽，两个人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拉扯着。 　　伊凡说，“白雪，帮我送晓虎去幼儿园。” 　　“凭什么？”白雪瞳孔一震，“我还没吃饭，我肚子都饿...” 　　“给你加一份地三鲜，今天的新菜。” 　　“我骑车送！” 　　晓虎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小胳膊死死地抱着白雪的腰，勒得白雪喘不上气，“伊晓虎，你轻点。” 　　“哦。”晓虎答应一声，胳膊还是死死地箍着白雪的腰。 　　白雪只好加快了蹬车的速度，风驰电掣般地把晓虎送回学校，还特懂礼貌地摁着晓虎的头让他给老师道歉。 　　做完这一切，白雪都快饿吐了。 　　有气无力地把车骑回店里，终于吃上了自己的那一份饭菜。 　　这地三鲜白雪去东北的时候就吃过，回来后又在曲老师家吃过，可她还是觉得伊凡做的最好吃。 　　茄子土豆软糯入味，辣椒只有一丢丢辣味，鲜甜可口，菜上裹着的酱汁特别下饭，一盘菜能下三碗大米饭。 　　厨房里，伊凡也正在叮嘱小胖师傅做这道菜的细节。 　　“想要把地三鲜做好，必须掌握好“过油”的功夫，茄子土豆辣椒，这三种食材的属性是一软一硬一嫩，过油炸熟的时候温度和时间都不相同，必须得反复试验才能精准地把握“过油”的度，别看只是简单的一道家常菜，要想好吃好看，还得下功夫。” 　　小胖师傅用搭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知道了，师傅。” 　　不知不觉间，小胖师傅对伊凡的称呼已经从“小老板”变成了“师傅”。 　　他之前因为伊凡年纪小，有点不好意思称她为“师傅”，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小胖师傅对这个年纪小小的姑娘那叫一个心服口服，这一声“师傅”是打心眼里对她的尊重。 　　快餐店那边的装修已经全部完成，下午伊凡接晓虎的时候顺路过去看了看。 　　胖姐正指挥着家政公司的做开荒保洁，连地板都是家政阿姨们蹲在地上一点点擦的，处处窗明几净，店铺里的几株绿植刚浇过水，长得生机勃勃的。 　　快餐店的位置原本就是小吃街最好的位置，现在重新装修过以后，鸟枪换炮，立马成了小吃街上最靓的仔。 　　伊凡一路走过小吃街，遇到好几个食客都笑着恭喜她开分店了，看来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快餐店了，再晾晒通风两三天，下周就可以开业了。 　　到了幼儿园门口，晓虎他们幼前班的小朋友还没出来，园长正站在学校大门口目送学生放学。 　　看到伊凡走过来，园长一眼就认出她是伊晓虎的姐姐，这姐弟俩长相出众，再加上悲惨的身世，想不记忆深刻都难。 　　穿着浅紫色套装的园长朝伊凡走过来，笑着招呼道，“来接伊晓虎吗？” 　　“嗯。”伊凡笑着点点头，“园长好。” 　　园长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意，说话的语气也是淡定柔和的，听到耳朵里感觉很亲切。 　　她笑着说，“今天伊晓虎自己走出校园的事陈老师报告给我了，谢天谢地没出事，今后我们一定加强管理力度。” 　　一个小朋友看到姥姥来接自己了，嘴里大声喊着“姥姥”，人飞快地从她们身边跑过，暂时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等小孩子跑远了，园长又问，“我们和伊晓虎谈过话了，他说是不喜欢吃幼儿园的饭菜，要回家吃饭。伊晓虎小朋友平时是不是有点挑食？” 　　伊凡想了想，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说他挑食吧，店里的饭菜他能干三碗，从来不用像钵钵大炮那样追着喂食。 　　要说他不挑食吧，不是野生的鱼吃一口就吐掉，饲料喂养的鸡肉猪肉也是一口就尝出来。 　　园长见伊凡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笃定是自己猜中了，现在的小朋友在家里都是小皇帝小公主，挑食这毛病是多少都有一点的。 　　她语重心长地对伊凡说，“有的小朋友就是在家里被家长惯坏了，现在上了学，老师要重新给他们树立规矩，当然，这也需要你们家长的配合。” 　　伊凡问，“怎么配合？” 　　“希望家长在家里也能配合学校里的规矩，让孩子尽量适应校园生活，比如按点吃饭，不能吃零食，进门出门要和家里大人打招呼，不能随意乱跑。” 　　刚说到这里时，幼前班的小朋友们放学了，伊凡老远就听到晓虎喊她。 　　园长笑着对伊凡挥挥手，“快去吧，记住我说的话，树立规矩。” 　　晓虎上学的第一天，虽然出了一点小插曲，但他好像一点没受影响，一路上叽叽喳喳地给伊凡说着学校里的新鲜事。 　　说着说着，他突然叹了一口气，“就有一点不好，饭菜太难吃了，姐，给我买一辆自行车吧。” 　　伊凡牵着他顺着林荫路走，碧湖这边的风景很好，从幼儿园走出来是一条红砖的步行街，道路两边的垂柳发出了新芽。 　　“你要自行车干嘛？”伊凡收回视线，看了晓虎一眼。 　　晓虎一脸理所当然，“肯定是骑车回家吃饭呀。” 　　他今天走回去走了半天，可白雪用自行车驮他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晓虎觉得自行车不错。 　　要他能自己有一辆自行车，天天骑着车回去吃饭就方便多了。 　　还重点强调，“要三轮的，两个轮子的我没学会。” 　　伊凡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你今天从学校跑出来老师没告诉你是不对的？明天不可以了。” 　　“行。”晓虎答应得倒是痛快，“那你给我送饭。” 　　“...” 　　伊凡一路上口舌都耗尽了，才让晓虎明白，以后早晚饭可以在家里吃，中午得在学校里吃，周末全天都可以在家里吃。 　　晓虎眨着大眼睛，一脸不解，“为什么有好吃的不让我吃？非让我去吃难吃的东西？” 　　“因为这就是学校的规矩。” 　　“学校明明知道自己做的饭难吃，还强迫别人吃，这样的学校我不喜欢！” 　　伊凡看着气得皱成一团的小包子脸，一时语塞了。 　　有的规矩在大人眼中就是约定俗成，理所应当的，可在小朋友眼中就会有很多疑问。 　　成长也许从来就不是一个安静平和的过程，晓虎好像有一点点懂了，上学好像有一点坑。 　　自从上次胖姐做了香煎毛豆腐大受好评以后，就有一股内卷的暗流在小吃铺里涌动。 　　小胖师傅第二天就开始做他的拿手菜，蛋黄猪肝，这道菜还有一个比较高端大气的名字，又叫做盐焗凤眼猪肝。 　　制作的时候，先是把腌制好去掉腥味的猪肝竖着掏一个洞，往里塞满咸蛋黄，之后再埋入加了香料炒香的粗盐里盐焗。 　　这道菜做完以后还得把猪肝挂在阴凉干燥的地方风干一晚上。 　　小胖师傅今天一到店里，就先去看自己的宝贝猪肝。 　　一整块的猪肝风干以后缩水一半，猪肝表面还隐约可以看见里边咸蛋黄的轮廓，凑到鼻尖上闻一闻，有一股淡淡的猪肝的干香味。 　　小吃铺今早早饭吃的是鸡汤面，清淡的鸡汤面上飘着几片碧绿的油菜。 　　鸡汤面清淡，小胖师傅就切了一盘蛋黄猪肝摆上桌，猪肝斜着下刀，切出来的形状就像是挑起眼尾的凤眼，金黄色的咸蛋黄正好充当了眼珠，摆盘出来就有一种吃不起的高级感。 　　经过风干后，蛋黄的部位变成一种半透明的颜色，猪肝片干干的，嚼起来略带嚼劲，越嚼越香。 　　晓虎洗完手跑过来，直接上手就抓了一块，呀乌咬下一口猪肝，猪肝又干又香，咸蛋黄的口感则是沙沙的，吃起来味道很神奇。 　　小胖师傅问他，“好吃吗？” 　　“好吃。”晓虎脸颊嚼得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 　　他嚼着猪肝，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小胖师傅。 　　胖师傅被他看得浑身不对劲，“晓虎，都是一家人，你有话就说。” 　　晓虎可怜兮兮，“小胖师傅，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帮我打包一盒饭？” 　　“嗨！你这孩子，那有什么难的，还用得着你可怜巴巴的求我？”小胖师傅又问，“你想吃什么？” 　　“小笼包子！” 　　胖师傅想了想，“小笼包不行，凉了以后皮就硬了，回锅热过的口感不好。” 　　“那红烧排骨？” 　　“行，我给你打包，回头你请老师给你加热，排骨不能凉，要热乎乎的吃，知道吧？” 　　“好！再放几片猪肝。” 　　胖师傅的菜得到认可，高兴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处了，“行，多给你装几片，回头分给小朋友们吃啊，记得告诉他们这是小胖师傅做的。” 　　晓虎又伸手拿了一片猪肝，笑眯眯地点点头。 　　食百味的小程序做好了，吃完早饭后伊凡就和徐晶晶对接她昨晚上写的文案。 　　晓虎吃完饭，和伊凡打过招呼以后，江萍送他去上学了，江萍还给晓虎拎着打包的食物。 　　她不知道这是晓虎自己的想法，还以为学校让打包食物呢。 　　伊凡读完徐晶晶给的文案，看得出来她很用心，几乎所有的点都写到了，但给人的感觉有点太满了。 　　她想了想，“这个，我觉得写我们自己的菜就好了，别人怎么做的我们不评价。比如写到剁肉馅这里，你只需要写我们是手工剁的就好了，没必要强调外面大多是机器剁的。” 　　徐晶晶也觉得伊凡说得有道理，捧自己踩别人，读起来就感觉有点刻薄。 　　她在本子上记下伊凡的意见，“那我回去再改改。” 　　伊凡发给她一个二维码，“这是小程序的负责人的微信，你改完的文案直接发给他排版，他那边还需要一些图片。” 　　说到这里，伊凡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你平时也得拍一些图片和视频什么的，回头你上数码城看看，挑一款相机，钱找江阿姨报销。” 　　徐晶晶咬着嘴唇，眼底一下子就有了光。 　　她早就想要一部相机了，徐晶晶很喜欢摄影，摄影的干货看了不少，可一直没有器材实践。 　　“一万二贵吗？”她小心地问道。 　　徐晶晶心里早就有心仪的相机了，她在网上查了很多攻略，看中了一款尼康的相机，差不多这个价格，又怕伊凡觉得很贵。 　　“行。”伊凡大方地点点头，“工作需要的东西你有需要就给我说，我要不在你给江阿姨说也是一样的，需要报学习班学习写作拍摄这些技能，都由小吃铺出钱。” 　　徐晶晶出了小吃店，特别兴奋，立马给宋洁净打电话报喜，说自己遇到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了。 　　宋洁净在电话里鼓励她有这么好的机会就好好学习，安心积累技能，毕业的时候一定能找一个好工作。 　　挂了电话，宋洁净笑着摇摇头。 　　这傻孩子，伊凡这么明显的帮她，她还傻乎乎地以为是天上掉馅饼了。 第62章 焦溜丸子 宁愿饿肚子也不吃学校的饭菜…… 　　彦颜去京城出了一趟差, 一回来，就直奔小吃店，这一个月以来，想小吃铺的肉饼、口水鸡、桂花糕和冰煮羊都要想疯了, 做梦都是食百味。 　　她来的时间刚好是饭点, 小吃铺里排着长队, 彦颜翻个大白眼，还是乖乖地在队伍里排好队。 　　自己捧红的店, 跪着也要排下去。 　　徐晶晶正举着订餐小程序的二维码让大家扫码，还说今天扫码的客人一人送一个溏心卤蛋。 　　彦颜倒不是为了省溏心卤蛋的钱，但看到自己培养起来的店不安于现状, 开始搞营销, 大有要做大做强的趋势，心里还是挺欣慰的。 　　她扫了徐晶晶手里的二维码, 随口问道，“小妹妹，你新来的吗？” 　　徐晶晶却是一眼认出彦颜, 她眼镜后面的大眼睛亮亮的，“您是彦颜吧？《食色》的视频我每一期都看，我很崇拜你。” 　　彦颜笑得花枝乱颤。 　　徐晶晶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可以和您合影吗？” 　　彦颜笑着点点头, 俩人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拍下一张自拍。 　　徐晶晶又对彦颜笑笑，还浅浅地鞠了一个躬，跑开去工作了。 　　彦颜笑着看看她的背影，这才漫不经心地打开食百味的小程序，“嚯, 小吃铺长进了。” 　　小程序的页面做得不错，把食百味的规模，菜品，服务等细节展示得清清楚楚。 　　她走的这一个月，小吃铺不但在小吃街最好的位置开了分店，还上了线上产品，真空包装，可以远销全国。 　　每一份菜品都有自己的美食文案，图文并茂，做得挺精致的，看着这些图片，再闻着小吃铺里的香味，彦颜感觉自己又饿了一点。 　　好不容易排到窗口，江萍告诉她，“所有的菜都售罄了。” 　　彦颜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这会儿才一点不到，这生意也太火爆了吧？彦颜悔不当初，宝藏店铺自己藏着不好吗，为什么要让它上《食色》？ 　　转念一想，《食色》是自己的工作，为粉丝们推荐美食是自己的使命，那...没事了。 　　彦颜就在两种交织的矛盾情绪中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微笑，跟得了什么大病似的。 　　徐晶晶在一旁悄悄观察，看到彦颜点不到菜一脸懊恼，没想到平时在镜头里高冷的美食家现实中居然这么可爱。 　　她跑过来，低声对彦颜说，“等下要做新菜，你和我们一起吃。” 　　彦颜突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伊凡走出厨房，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胳膊，像她们这种全天连轴转的小吃店，体力不好的人还真是难撑下来。 　　一抬眼，看到彦颜的标志性红色爆炸头，正和徐晶晶在院子里说着什么。 　　她走过去看了看，是彦颜正在指导徐晶晶怎么撰写美食文案。 　　伊凡听到彦颜说，“从嗅觉、听觉、味觉、视觉几个感官上去描写，这样出来的文案才会有画面感，让人想要吃。” 　　徐晶晶问，“怎么描写感官呢？” 　　彦颜耐心地一点点教，“我们就拿桂花糕来说，先是闻到一阵香甜的桂花香味，这是嗅觉，接着看到一块如白云般绵软的糕点，这是视觉，味觉不用我说，自然是描写它的口感，咬下去是软糯香甜的...” 　　说到这里，她咽了一口口水，“不行，我把自己说饿了。” 　　徐晶晶噗呲一声笑起来，感觉和偶像的距离又进了一部。 　　伊凡笑道，“老徐，你赶紧加上她的微信，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 　　“哎。”徐晶晶立马掏出手机。 　　彦颜立刻反驳，“我是个知名美食主播，学费很贵的。” 　　伊凡抱着胳膊，“一会儿做焦溜丸子，新菜！你要不要吃？” 　　彦颜亲手奉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同学，随便加，随便问。” 　　这焦溜丸子是一道鲁菜，在首都京城也盛行，肉丸外皮金黄酥脆，内里软嫩多汁，汁明欠亮，一口下去，滋味浓厚，唇齿留香。 　　彦颜刚从京城回来，在那边吃过大师傅做的焦溜丸子，对伊凡做的也充满了好奇。 　　小胖拿出准备好的食材一一在灶台上放好，问道，“老徐准备好没有？” 　　徐晶晶虽然年纪小，但这两天混熟了，大家都跟着她的同学们叫她老徐。 　　她带着一个宽边眼镜，身上又有文人的呆气，所以叫她“老徐”还是挺贴切的。 　　徐晶晶把新买的相机在三脚架上架好，调整好角度，冲伊凡他们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做丸子，第一步自然是剁肉馅，小胖师傅再现江湖马蹄刀法。 　　调馅儿的时候，伊凡一边缓缓地把葱姜水倒入肉馅中，一边不停顺时针搅打肉馅，让葱姜水完全融到肉馅里去，这样做出来的丸子才嫩，汁水足。 　　肉馅中加黄酱上色调味，加料酒去腥。 　　她单手挤肉丸，右手戴上一次性手套，手心里抓一把胶质细腻的肉馅，虎口处用巧劲儿，一个圆润如同乒乓球的肉丸子就从虎口处冒了出来。 　　徐晶晶在相机的镜头里看到，不由得惊呼一声，“好神奇。”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就这一下功夫，彦颜就迷茫了，学厨几十年的大师傅都做不到，这小丫头是怎么学到的这一身好技能？ 　　捏好的丸子，每一个都圆润小巧，像一粒粒巨大的珍珠。 　　将这些大珍珠放到锅里油炸，这一步要炸三次，前两次低温定型，第三次高温复炸。 　　伊凡轻声对小胖师傅说，“这第三次油炸，一直炸到丸子表面金黄，但不能过火，过了丸子就发苦，可以通过油锅里的气泡来判断丸子的状态，气泡变小就证明表面水汽少了，丸子也就差不多了。” 　　等到丸子炸好了，捞出来一看，外皮酥脆，内陷鲜嫩，咬一口会爆肉汁的那种。 　　焦溜丸子是一道实打实的下饭菜，浓油酱香，就着一碗菜能吃三碗米饭，吃完还要嗦嗦筷子上沾的酱汁，秘诀就在这最后的芡汁儿上。 　　碗汁儿里有飞熟水的青蒜、木耳，葱姜蒜、黄酒、盐、黄豆酱油、冰糖、米醋，加一大勺高汤。 　　把调料和匀后，加入半勺淀粉。 　　伊凡一边继续把芡汁调匀，一边嘱咐小胖师傅，“这淀粉不能清，清了挂不上肉丸，也不能重，重了腻口，好好记下这个量。” 　　她说话简短利落，年纪小小的，却真的透着几分师傅的威严。 　　小胖师傅听了以后，忙在小本本上记下淀粉的用量，并在旁边画上重点符号。 　　锅里留一点底油，将调好的芡汁下入锅里，再用热油一激，芡汁的颜色立刻变得鲜亮起来。 　　把炸好的丸子倒进芡汁里翻滚，让每一粒丸子上都均匀地裹上芡汁儿，芡汁油亮，丸子圆润，光是闻着香味都让人垂涎。 　　丸子出锅，伊凡转过头对彦颜笑了一下，“试菜！” 　　焦溜丸子酱香浓郁，单吃的话会有点腻，小胖师傅一人打了一碗刚蒸下来的大米饭。 　　米饭热腾腾地散发着水稻的清香，彦颜本来就饿了，现在更是觉得肚子里馋虫大动。 　　她夹起一粒肉丸，来不及吹凉就送到嘴里，随着一声细不可闻的“咔嚓”声，丸子外面炸得焦脆的外皮应声而裂，随之而来的是鲜嫩的肉馅，伴着浓郁的肉汁一起滑到口中。 　　彦颜脸上享受万分的表情已经说明了这道菜的绝味，徐晶晶迫不及待地夹了一个肉丸子，两滴浓稠的酱汁滴到如白玉一般的米饭上，看得她微微一怔。 　　酱香软糯的丸子入口，再用浓郁的肉汁伴着米饭吃，绝对的下饭之神。 　　饭桌上聊起下一次做辣子鸡的事，彦颜突然问道，“怎么最近做的全是下饭菜？” 　　小胖师傅回答，“我们新店要做快餐，必须整几个下饭菜。” 　　“哦。”彦颜把盘子里最后一个肉丸夹到自己碗里，点点头，然后又问道，“开两家店，厨师够用吗？” 　　小胖师傅把溜丸子的汤汁倒到自己碗里拌饭，“够，就是稍微累一点。” 　　彦颜吃完最后一颗肉丸，把筷子一放，“哎，我有个朋友，本来是在京城开饭店的，但最近饭店倒闭了，他挺厉害的，要不要来你们这边试试？” 　　小胖师傅嘿嘿笑了两声，“这么厉害怎么还把店开倒闭了？” 　　“啧...”彦颜白了他一眼。 　　小胖师傅收到偶像的白眼，瞬间禁声。 　　徐晶晶呆呆地分析，“这饭店倒闭和宣传、运营、管理这些都有关系的，也不一定就是菜做不好。” 　　彦颜冲她竖起大拇指，“还是我徒弟透彻。” 　　之前伊凡说让徐晶晶撰文的时候有什么不会的就问彦颜，彦大主播就自动认为徐晶晶是她的徒弟了。 　　徐晶晶羞涩地一笑，好像自己也挺认可这个身份的。 　　伊凡小口嘬着茶水，听到这里，对彦颜说，“其实来小吃铺上班，手艺还是其次，关键是人品得好，要肯吃苦、肯专研、耐得住寂寞、踏踏实实的干，投机取巧的不行。” 　　彦颜想了想自己那个朋友的性格，小心翼翼地问，“性格有点暴躁行不？” 　　小胖师傅手里的筷子滑落，“他会不会打人？” 　　彦颜，“实不相瞒，他的饭店倒闭就是因为他揍了人。” 　　小胖，“...” 　　下午4点，伊凡去学校接晓虎，幼前班的班主任小陈老师递给伊凡一个打包好的饭盒，“学校是设有专门的小饭堂的，以后不可以再带饭了哦。” 　　伊凡看看老师手里的打包盒，确实是食百味的外卖盒子，她有些诧异地看了晓虎一眼。 　　晓虎蔫头巴脑的“是小胖师傅给我的。” 　　说完还委屈扒拉地眨眨大眼睛，“我一口没吃上。” 　　“那中午吃的是学校的饭菜？”伊凡问。 　　小陈老师听到她的话后，面上露出不太自然的神色，“伊晓虎说学校的饭菜他吃不下...其实...” 　　“那就是中午饭没吃？”伊凡又问。 　　小陈老师不自然地理了理鬓边掉下来的两缕碎发，眼神闪躲，“其实，小朋友挑食饿两次就好了！” 　　伊凡恍然大悟，原来园长说的规矩就是不吃就饿着，饿两顿就吓怕了。 　　晓虎饿得发虚，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是你们做得太难吃了，鱼肉又腥又臭，胡萝卜一股涮锅水味道。” 　　听到晓虎的指控，小陈老师尴尬地对伊凡笑笑，“别的小朋友一直都是这么吃的。” 　　晓虎对吃的东西是有自己的要求，这个伊凡知道，可她总觉得学校处理这件事的态度有点太随意了。 　　等小陈老师走了，伊凡蹲下身问晓虎，“晓虎，你不吃饭，老师是怎么对你的？” 　　晓虎摇摇头，“不是老师，是保育老师。” 　　“嗯。”伊凡点点头，知道他说的应该是学校的保育员。 　　晓虎学着保育员的模样，把两只胳膊环抱在胸前，瞪着眼睛，“我数三下，你不吃我立马倒掉。” 　　他摊摊手，“然后就把饭菜倒进桶里了。” 　　“小朋友们很多都不爱吃这些饭菜，但是也没人敢说，不吃就饿着。” 　　听到他们这边的对话，几个家长牵着孩子围了上来。 　　一个烫着波浪卷发的阿姨大嗓门嚷嚷起来，“哎，你们听听，不光我们家孙子不爱吃这学校的饭菜吧？老师还说我们孩子挑食，这不，这个小朋友也不爱吃呐。” 　　“是。”一个短发的妈妈也附和道，“学校不让回家吃，也不让带饭，我家小孩本来就瘦，上了一学期的学体重一点儿没长。” 　　家长们你一眼我一语地控诉着学校的饭菜，几个小朋友听得眼泪汪汪的，好像一直受的委屈终于有人正名了。 　　伊凡问，“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找学校？或者给孩子转学。” 　　几个家长瞬间不说话了。 　　还是那个短发的妈妈好心给伊凡说，“这附属小学和中学都是市重点，附属幼儿园是直升重点的学校，进了这个幼儿园，就算是半只脚踏进大学了，转学是不可能的，去学校闹大家又怕得罪老师。” 　　伊凡听完她的话，觉得有点惆怅，从幼前班到大学，这中间还充斥着各种不确定，而这些家长却认为孩子今天饿一下肚子，明天就能上大学了。 　　晓虎扯扯她的衣襟，“回家吧，我快要饿死了。” 　　伊凡牵着晓虎走过柳絮翻飞的步行街，有柳絮飞进晓虎的鼻孔里，他大大地打了个喷嚏，“阿...阿秋...” 　　自己扯起小手绢擦擦鼻子，他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给伊凡说，“姐，我想好了，我不上学了。” 第63章 焦溜丸子1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晓虎中午在幼儿园没吃上饭, 饿得肚子肚子咕咕直叫，感觉前·胸都贴到后背上去了，回到家里急吼吼地让小胖师傅赶紧给他做吃的。 　　小胖师傅正在练习中午学的焦溜丸子，右手的漏斗里满满一勺子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油炸丸子。 　　晓虎跳起来就去抓。 　　把小胖师傅吓了一大跳, 忙掂着勺子往后退两步。 　　幸亏江萍就站在厨房门口, 一把薅住晓虎的后勃颈, 要不这熊娃肯定要烫伤。 　　“你怎么回事啊？”小胖师傅嚷了起来，“早上出门给你装了那么多红烧排骨, 怎么这会儿就饿得跟头小狼仔似的？” 　　伊凡走进厨房，把那盒原封未动的红烧排骨倒进锅里，开火给它烧热。 　　她用锅铲搅动着排骨, 皱着眉, 语气里半分心疼半分埋怨，“一口没吃上, 从上午一直饿到现在。” 　　“哟，怎么回事啊？”江萍问。 　　伊凡把学校里的事说了，晓虎瞪着大眼睛在一边听, 听到他姐说的都是一些客观事实，没有说他的坏话后，才放下心来。 　　排骨想要热透, 就得煮沸以后再煮个两三分钟, 刚从锅上端下来的排骨特别烫，伊凡先把碗放到灶台上凉着。 　　晓虎在旁边等不了了，饿得抓心挠肝的，过两秒钟问一句，“凉了吗？” 　　江萍心疼得眼眶都红了，偏偏中午把菜全卖空了, 这会儿厨房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她找了半天，找出来一个桔子，“先吃个桔子吧？” 　　晓虎摇摇头，眼巴巴地盯着他的红烧排骨，桔子哪抗饿啊？ 　　这会儿倒是做焦溜丸子的油炸丸子先凉了，小胖师傅揪起一个小丸子塞到晓虎嘴里，晓虎嚼得满嘴的肉汁。 　　呼噜噜吞下一个，张着大嘴巴，“还要！” 　　小胖师傅又塞给他一个。 　　就这么一个个投喂，晓虎一口气吃了十来个丸子，伊凡怕把他吃坏了，拦住小胖师傅不要喂了。 　　排骨凉了一点，伊凡给他端到桌前，晓虎用红烧排骨的汤汁伴着米饭，吃一大口红烧排骨，再扒两口米饭，大口嚼肉吃得那叫一个香。 　　伊凡眼看着他硬生生吃下去两大碗米饭、一整碗排骨，再加上之前小胖师傅投喂的十来个肉丸子，还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晓虎吃干抹净，打了个饱嗝，牵起胸前别的小手绢擦了擦嘴。 　　钵钵和大炮来找晓虎玩，晓虎跳下板凳，带着两个小兄弟要上院子里去玩耍。 　　大炮踮起脚尖看看晓虎空掉的饭碗，舔了舔嘴角，脸上浮起几丝失望的神色。 　　伊凡让小胖师傅给孩子们做一个焦溜肉丸。 　　大炮和钵钵听到了，欢天喜地蹦了半天，又想起在学校里学到的礼仪，规规矩矩地站好，给伊凡鞠了个躬，齐声说道，“谢谢姐姐！” 　　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又做着一样的动作，把小吃铺的人都逗笑了。 　　伊凡问他们，“你们俩喜欢吃幼儿园的饭菜吗？” 　　两个孩子头摇得像拨浪鼓。 　　伊凡又问，“那你们在学校里吃饭吗？” 　　钵钵抢着回答，“要吃的，不然老师要生气。” 　　伊凡看了晓虎一眼。 　　晓虎撇着嘴，不以为然地摊摊手，“我实在是吃不下去。” 　　小胖师傅端着一盘子焦溜丸子从厨房走出来，丸子圆润焦黄，汁明芡亮，两个小家伙眼睛都看直了。 　　放下丸子，小胖师傅转身回厨房去给他们舀米饭。 　　晓虎在他身后喊，“小胖师傅，我的舀半碗就行了。” 　　“你别吃了。”伊凡站起身，在晓虎头上rua了一把，“再吃晚上要肚子疼的。” 　　钵钵和大炮吃一口咸鲜酸甜的肉丸子，就一口香香软软的大米饭，吭哧吭哧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晓虎在旁边舔着嘴角，跪在椅子上撅着屁股闻了闻丸子的香气，巴巴地问，“这丸子好吃吗？” 　　“好吃！太香了！”两个小团子异口同声地回答。 　　晓虎口水都快要滴到餐桌上，“给我尝一个吧！” 　　“不行！”大炮立马捂住自己的盘子，“你姐姐不许你吃哒。” 　　“我没吃过这样的丸子，就尝一口。”晓虎都快哭了，“我刚吃的那些丸子没裹汁嘛。” 　　小胖师傅从厨房出来，手背在身后，走到桌前一伸手，手里端着一个小碟子，碟子上躺着三个乖巧圆润的小肉丸子，芡汁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湿漉漉的光。 　　晓虎一把抱住胖师傅的大腿，“谢谢您的大恩大德！” 　　“不至于不至于。”胖师傅把小碟子递给他，“赶紧吃，别让你姐姐看见了。” 　　食百味的厨房是玻璃墙的半开放式厨房，这俩傻子还以为瞒得住谁呢。 　　下午饭点一到，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天，等客人都走完，收拾好店里的善后工作，伊凡才踏着月光往家走。 　　回到家里，晓虎已经睡着了。 　　伊凡敲了敲白雪的房门，白雪还在做试卷，她揉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姐，什么事？” 　　“给你带的桂花糕，吃完再做。” 　　白雪刚好有点饿了，捧起桂花糕，一大口咬下去，香甜软糯，桂花的馥郁香气萦绕在鼻尖，写作业的困乏仿佛瞬间消失了，人都精神了不少。 　　她吃着桂花糕，却不停用手揉着眼睛。 　　伊凡问她怎么了。 　　“不知道。”白雪说，“也许是最近天气太干燥了，眼睛又干又痒。” 　　春天天干物燥，特别是春风一刮，别说眼睛了，连脸也紧绷绷的疼起来。 　　伊凡站起身，“我下楼给你泡一杯菊花茶。” 　　江萍正在厨房里准备明天做肉饼要用的肉馅，现在小吃铺生意好，常常有干不完的活，她把菜拿回来做，做好了明天再用三轮车运到店里，这样能随时给白雪送个水果，递点水，也当是陪着白雪一起熬夜写作业了。 　　伊凡取了一只玻璃杯，往里面放两片菊花，撒了几粒枸杞。 　　她往水壶里加半壶纯净水，放到灶火上烧着。 　　江萍一边搅打着猪肉馅，一边问道，“怎么晚上喝茶？” 　　“给白雪泡的。”伊凡说，“她眼睛不舒服。” 　　说到这里，伊凡想了想，问江萍，“菜市场能买到野生的荠菜吗？” 　　“唉哟，我还真没注意。”江萍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想了想，又摇摇头，“得明天过去看才知道，开学后店里生意翻了几翻，每天跟打仗似的，无关的事我都没注意。” 　　“那您明天去市场的时候要遇到荠菜就多买点回来。”灶火上的水烧开了，水壶呜呜呜地鸣起笛来， 　　伊凡往玻璃杯里注入滚烫的开水，明黄色的菊花和鲜艳的枸杞立刻在开水里绽放开来，纯净透明的纯净水也被染成了一种淡淡的琥珀黄色。 　　她小心翼翼地端着水往外走，走到厨房门口，又回头对江萍说，“要菜市场有荠菜卖，有多少买多少。” 　　吃荠菜也就两个月的时间，错过了就可惜了。 　　菊花茶段上楼递给白雪，伊凡却让她少喝，晚上水喝多了明天眼睛要肿的。 　　这茶水其实是拿来熏眼睛的，带着淡雅菊花香气的蒸汽一股股往眼睛上扑，熏得眼睛湿湿的，润润的。 　　熏了五六分钟，白雪拿下茶杯，眼睛果然舒服多了，不干涩了，还带着一点点凉意。 　　她惊喜地冲伊凡笑。 　　伊凡也笑着点点头，“快写作业吧，写完早点休息。” 　　看到深夜还在奋战的白雪，又想到晓虎才3岁就要被逼着吃讨厌的东西，江萍被渣男背叛，方老头富甲一方却妻离子散，孑然一身。 　　伊凡想起还是花魂时师傅给她说的话，【世人皆苦，万万不可动了做人的念头。】 　　她走回隔壁自己的房间，此时外面月光正盛，落在回廊上像是谁撒了一把盐。 　　在台灯下呆坐了一会儿，她拿过手机，打开了齐鸣的微信。 　　她找到洁癖齐的微信，给他发过去一条消息，【齐老师，你是幼儿园的儿童心理顾问，我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手机很快响了一声。 　　洁癖齐，【说！】 　　伊凡，【怎么样才能承包幼儿园的小饭堂？】 　　这条信息发过去后，对方沉默了半晌才回道。 　　【你也知道我是儿童心理医生，不是幼儿园后勤部老师对吧？】 　　伊凡默了，只怪齐鸣给她塑造的形象太过万能，自己理所应当地就觉得他应该什么都知道。 　　她半天没再说话，齐老板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洁癖齐，【现在太晚了，我明天问问。】 　　伊凡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委曲求全，仿佛高岭之花的齐鸣一次又一次的帮助她，而且是用一种近乎于和本身的立场妥协的态度在帮她。 　　要说齐老板没点别的想法，说出来连伊凡自己都不相信。 　　她其实一开始是拒绝这种帮助的，但这个男人看似清冷默然，其实无孔不入的触角已经侵入了她的生活，打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睡觉前，伊凡还在捋着一堆杂杂乱乱的事情，晓虎的事，小吃铺的事，齐鸣的事...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她晚上做了一个梦，居然梦到齐鸣吻她了，是一个带着点潮气的冰凉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伊凡抬起手摸了摸光洁的额头，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晓虎被吵醒，睁开一双水葡萄般的大眼睛，小孩子少有睡眼朦胧的时候，一睁眼眼底就贼亮。 　　他和伊凡对视一眼，又迅速闭上眼睛。 　　正当伊凡一脸莫名的时候，这孩子打起了小呼噜，呼噜，噜... 　　“哎。”伊凡推推他，“你干嘛呢？” 　　晓虎稳如泰山，要不是刚才他们真的对视了一眼，伊凡一点都不会怀疑这孩子确实是在熟睡，而现在她只想原地封他一个影帝。 　　她愣了一会儿，突然明白晓虎是干嘛了，她拥着被子坐起来，打了个呵欠，淡定地叹道，“今天是周六，幼儿园不上课。” 　　晓虎立刻睁开眼睛，翻身下了床，“早说啊，我还憋着尿呢！” 第64章 焦溜丸子2 店里来了个神秘食客…… 　　江萍一大早还真从菜市场买到了野生芥菜, 这菜在曼城这边有叫野荠的，也有叫做春菜的，只有每年三、四两个月份能食用。 　　野生的芥菜很难清洗，菜叶缝里都是泥土, 伊凡把菜叶掰开, 一片片地清洗干净。 　　晾干水汽后, 将芥菜叶子切碎，和猪肉馅拌在一起, 包成了一个个芥菜饺子。 　　吃早餐的时候伊凡叮嘱白雪要多吃，芥菜叶有清热止血、清肝明目的作用，对她的眼睛干痒症状很好。 　　春天天气干燥, 尤其是在刮春风的季节, 人容易肝火上行，出现眼睛干痒的症状, 这时候就地取材，就用只在春天生长的野荠来清火，效果最好。 　　白雪夹起一个饱满的芥菜饺子, 蘸一点醋，轻轻一咬，肉汁顺着舌尖流进喉咙。 　　再嚼肉馅, 带着一点点芥菜的苦味, 但更多的是野菜自身的自然清香，比普通的猪肉饺子口感更加丰富。 　　白雪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因祸得福，眼睛是稍微难受了一点点，但又多吃了一道美食。 　　高中生周六也是要上学的，吃完芥菜饺子, 白雪就准备去上学，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真的感觉眼睛清明了许多。 　　伊凡塞给她一个小黄鸭的保温杯，“这里边泡的是菊花枸杞茶，白天可以多喝。” 　　白雪看看那个长得很幼儿园风的保温杯，“这...不会是...” 　　晓虎一蹦一跳的从她身旁飘过，大眼睛里全是笑意，“是我的杯子，我以后再也不用上学啦！杯子也不要了！” 　　眼看就要到上学时间了，白雪来不及多问，接过杯子，小旋风似的刮出小吃铺，蹬着她的捷安特自行车上学去了。 　　伊凡转身进了厨房，芥菜饺子包得多，剩下的可以冰冻起来，明天还能接着吃。 　　她从橱柜里取出饺子格，把圆润小巧的芥菜饺子一个个码进格子里。 　　放在外间的电话响了起来，伊凡朝外面喊了一声，“晓虎，给我拿电话进来。” 　　不用上学的晓虎心情好得不得了，捧着手机蹦蹦跶跶地跑进来。 　　伊凡手上沾着面粉，她想了想，懒得去洗手了，一会儿还得接着装饺子。便对晓虎下命令，“接起来，免提。” 　　手机接起来，伊凡刚“喂”了一声，那边传来齐鸣的声音。 　　“幼儿园小饭堂的事情谈妥了，下周一就可以换你过去，你那边人手够用吗？” 　　伊凡，“...” 　　她眨了眨眼，使劲回想了一下，她昨天晚上好像是对齐鸣说的，麻烦他打听一下承包幼儿园小饭堂的手续。 　　按她的想法，现在幼儿园那边还有人在干着，她先疏通一下关系，晓虎现在还是幼前班，要实在吃不了学校的饭菜，那这半学期先不上学了，等她搞定幼儿园的小饭堂，晓虎直接上幼儿园。 　　可齐鸣直接给到她的答案是，周一就能换她上。 　　这还用问？人手肯定不够啊！ 　　齐鸣见这边半天没有回音，在那边又“喂”了两声。 　　伊凡回过神来，“哦，知道了，那个...谢谢你！” 　　“嗯。” 　　过了半晌，“你要怎么谢？” 　　“啊？”伊凡一愣，“那个...你有没有眼睛干痒的症状？” 　　“嗯？” 　　“不是不是。”伊凡懵头懵脑地问，“我是问你要不要过来吃芥菜饺子？” 　　“好，20分钟后到。” 　　挂了齐鸣的电话，伊凡赶紧给彦颜打电话，要她赶紧把那个把店开倒闭的厨师弄过来，江湖救急。 　　彦颜那边好像在什么活动举办现场，人声嘈杂。伊凡听到她在那边喊，“行，我马上联系他，稍后给你回话。” 　　伊凡是7点31分挂掉齐鸣的电话的，手机的时钟刚显示到7点50分，齐鸣和表姐前后脚进了小吃铺。 　　这个男人注重细节已经到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经过这段时间的食疗，表姐得气色看上去倒是好了许多，人圆润了一些，不像之前那么黑瘦干瘪，倒是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 　　伊凡和表姐第一次见面是在缥缈山的酒窖门口，那时候白雪称呼她为“奶奶”，现在再看她的模样，叫一声“阿姨”也不违和了。 　　江萍煮了两份荠菜饺子端出来，伊凡突然想起什么，“给表姐上小笼包子吧，这芥菜性凉，她体质寒凉，不适合吃。” 　　江萍放下饺子，又转身去端了一屉灌汤小笼包，“这齐老板就不寒凉了？你看看他都要结冰了。” 　　伊凡笑着摇摇头，“这体质寒凉和外表高冷是两回事。” 　　体质寒是真的寒，而有的人外表高冷，心里倒是热情得很。 　　江萍端着饺子和小笼包子出去了。 　　伊凡从厨房的窗户看出去，只见齐鸣骨节分明的手握起筷子，准确地夹起一个饺子，蘸上醋以后，递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看他的表情是舒展而愉悦的，吃饭的动作不疾不徐，优雅矜贵。 　　江萍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视线落在齐鸣那张不染风尘的脸上，轻轻地扬起嘴角笑了。 　　吃完早餐，齐鸣也不着急走，伊凡只好又是泡茉莉花茶，又是拿出饭后甜点桂花糕继续招待他们。 　　齐鸣端起清香的茉莉花茶递到唇边，也不着急喝，就让冰凉的茶杯边缘停在唇边，好像是在闻花茶的茶香。 　　伊凡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昨晚那个冰凉的吻，一时间窘迫得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倒好茶，她抱歉地对表姐笑笑，“表姐，不好意思，店里忙，您多坐一会儿，我先去忙了。” 　　“等一下。”齐鸣放下手里的茶杯，抬起薄薄的眼皮看了伊凡一眼，“找你有点事，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伊凡狐疑，顺着他的视线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齐鸣开口，“你现在开了两家店了，马上又要接手幼儿园的小饭堂，财务上不能乱，会计你找到了吗？” 　　伊凡摇摇头。 　　她之前一直说要找会计，可找了好几个都不太适合，最近店里在疯狂地扩张，事情又很多，这件事就耽误了。 　　现在店里的账是江萍在记，但江萍毕竟不是专业的，再加上她自己的杂事也多，所以经常出现糊涂账。 　　齐鸣冲表姐抬了抬下巴，“我表姐是注册会计师，现在除了给我管账，也没什么正经工作，你要不要请她，你们自己商量。” 　　齐鸣这一出手，又解决了伊凡的一个大难题。 　　和表姐谈好工资待遇，不坐班，一个月五千块钱，只完成普通的记账、申报等工作。 　　伊凡知道，五千块钱请一个注册会计师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表姐坚持只要这么多，说自己不坐班，也就是兼职的性质。 　　而且表姐的话里还留了一点余地， “以后你做大了，要全职的话就再谈工资吧。” 　　这句话里有多少情谊伊凡都知道，现在她没做大，钱不能多要，等她做大了，想要表姐全职的时候，她依然能顶上。 　　突然空降的财务BOSS，不但解决了食百味的燃眉之急，甚至连以后的财务这块，她都能高枕无忧了。 　　事情谈完后，表姐说约了造型师做头发，约好下午和伊凡一起去银行打流水，先把以前的账对一下，就先走了。 　　店里就剩下齐鸣和伊凡，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微妙。 　　特别是在伊凡昨天晚上还梦到齐鸣吻了自己，再和他单独待在一起就更加尴尬了。 　　“呃...那个...你还有事吗？”伊凡不敢看齐鸣的眼睛，不太自然地把视线落到他胸·前的第二颗纽扣上，那是一颗银色的纽扣，造型很别致。 　　“没了。”齐鸣则是大大方方地看向她的眼睛，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他站起身，“我走了，谢谢你的芥菜饺子。”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伊凡的视线从他的胸口一路滑动，最后落在他的腰侧。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能感觉到他精瘦的腰腹，在衬衫下绷出利落的线条。 　　伊凡怔怔地看着。 　　“身材还不错吧？”齐鸣那微凉的声线，和那带着磁性的尾音在头顶响起。 　　伊凡似乎的吓了一跳，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她反应过来后直接用暴走的形式来掩饰内心的窘迫。 　　齐鸣看着从身前遛进厨房的娇小身影，微微抿起的唇角出现两个浅浅的梨涡，眼底都是温柔的笑意。 　　中午饭点，店里来了一个很奇怪的食客。 　　这人看起来很年轻，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衣，短短的小刺头让他本就凌厉的脸部线条显得更加硬朗，身材很好，长得高大硬朗，整体给人的感觉有点像个健身教练。 　　他把店里的菜全点了一遍，每一道菜只吃一口，和旁边大快朵颐的食客不一样，他吃完菜以后，闭着眼睛细细地咀嚼，慢慢地品尝。 　　而两道菜之间，他一定会先饮一口茶，待上一道菜的味道散去以后，才开始吃下一道菜。 　　而这种吃菜的方式，只有在美食赛事上评委们会用到。 　　这位健身教练从中午一直吃到下午三点多，中间有的菜凉了，他还请江萍帮忙再热一下。 　　江萍生怕是什么美食大师探店，一点都不敢怠慢，忙撤下已经凉掉的焦溜丸子。 　　厨房里小胖师傅也是如临大敌，他的想法和江萍一样，这搞不好是什么美食大神，一点都不敢怠慢。 　　伊凡和表姐上银行对账去了，这道焦溜丸子是之前伊凡做好的，现在丸子凉了，回过锅的菜肯定不如现炒的口感好。 　　小胖师傅想了想，一咬牙，直接重新炒了一份，让江萍端了上去。 　　可没想到这位健身教练只是闻了闻新端上来的菜，就摇了摇头，“这不是之前的那一份，这道菜的丸子炸得有点过火，焦味盖过了香味。” 　　在门口听的小胖师傅心里一咯噔，忙走出厨房给教练道歉，“对不起您，之前那道菜是我师傅做的，这道焦味重的是我做的，我这就撤下去，等师傅回来重新给您做。” 　　小胖师傅心里暗叫菩萨保佑，让这位看不出来头的仙人不要和他计较，要影响到店里的前程，他以死谢罪都不够。 　　健身教练吃完饭后，招招手，问江萍，“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江萍客客气气地答，“我们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在回来的路上，还请您再等十分钟。” 　　“嗯，好！” 　　小胖师傅实在太好奇了，便大着胆子问一句，“请问您是？” 　　“哦，我是来应聘的。” 　　小胖师傅，“...” 　　江萍，“...” 第65章 酸菜鱼 恭喜小吃铺喜提健身教练一枚…… 　　小吃铺新来的这位健身教...不, 厨师，名叫冯力，彦颜在电话里把他吹出花来了，据说还是餐饮界最高奖项金厨奖的得主。 　　伊凡坐在他对面, 盯着眼前长相风骚的年轻男人看了半天。 　　他挽起袖口, 露出肌肉虬结的小臂, 小臂上还纹着一只花蝴蝶，说他是健身教练, 很贴切，要说他是娱乐圈的硬汉鲜肉，也说得过去, 就是怎么看都不像个厨子。 　　同时冯力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伊凡。 　　这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 肤若白雪，娇小玲珑, 身上还穿着一件粉色的大嘴猴卫衣。 　　彦颜在电话里把伊凡吹出花儿来，要不是亲自吃过，冯力也不相信这姑娘能做出这么神仙的饭菜。 　　“您先做道菜来看。”伊凡率先打破沉默, 是驴子是马，先拉出来遛遛。 　　冯力风骚地挑了挑眉毛，古铜色的皮肤在日光灯下莹莹发光, 他轻佻地扬着半边唇角问, “做什么菜，你选！” 　　小胖师傅在厨房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看你看，他还朝老板抛媚眼，不像话！简直不像话！” 　　Pao pao 　　“酸菜鱼。” 　　“行。” 　　小厨房里进去4个人，尤其是冯力块头还大, 一下子显得有点拥挤。 　　伊凡使了个眼色，小胖师傅和江萍默默地退到门外，趴在玻璃窗上看里边做鱼。 　　冯力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个卷起来的刀袋，轻轻抖开，拿出一把泛着银光的切片刀和一把斩刀。 　　杀好的草鱼，先用刀刃轻轻刮去表面的黏液，之后从鱼尾处下刀，把鱼竖着刨成两半，剔下来完整的鱼骨用斩刀斩成小段，鱼头也砍成两半。 　　伊凡点点头，这一步处理得不错，先祛除鱼皮上的黏液，能很好的祛掉腥味，剁鱼骨的刀法也是干净利落。 　　之后便开始片鱼片，冯力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他自己带过来的那把切片刀也确实优秀，切肉如削泥，很快盘子里便堆满了两毫米左右厚的鱼肉片，每一片厚薄大小都接近一致。 　　看完冯力切鱼的动作，伊凡已经知道八九不离十了，刀工都能练到如此炉火纯青，相比其它功夫也不会差。 　　切好的鱼片要先腌制，冯力是用盐、白胡椒粉、姜葱水、料酒和生粉腌制。 　　伊凡不动声色地看到这里，这腌鱼的调料很传统，无功无过。 　　下一步原本是开始熬底汤，可冯里却把腌制好的鱼放到清水里清洗干净，重新码放好调料，又重复腌制了一遍。 　　小胖师傅和江萍都没看懂这个操作。 　　看了人家的刀工有点嫉妒的小胖还“哼”了一声，心想，肯定是放错调料了。 　　只有伊凡在心底默默记下，并在刀工的基础上又给冯力加了一分。 　　鱼肉腌制两遍，能很好地祛除鱼身上的黏液，成菜之后，鱼肉吃起来爽口嫩滑却不发腥。 　　鱼肉得用猪油煎才香，这个道理厨师都知道。 　　猪油烧热，把酸菜炒朝到微微发白，再下葱姜和鱼骨，鱼骨先用热油煎到定型，香味出来后，加入清水。 　　煮出来的鱼汤颜色如牛奶，和酸菜的黄色一综合，便变成了色泽金黄的金汤。 　　鱼肉腌制得差不多以后，冯力又往碗里打入了一个蛋清，和鱼肉搅拌均匀。 　　一般腌制鱼肉的时候，蛋清和其它作料是一起放的，而冯力选择最后下入蛋清，是为了让鱼肉的层次更加丰富，除了鱼肉本身的鲜甜，蛋清的爽滑也会更加突出。 　　最后再将腌制好的鱼肉下入金汤中，汆烫10秒即刻出锅。 　　接下来便是做酸菜鱼最灵魂的一步。 　　将鱼肉和金汤盛入白瓷汤碗中，面上撒上干辣椒段和花椒，把油烧热，滋滋啦啦地泼上去。 　　一时间，辣椒的香，花椒的麻，鱼肉的鲜充满了厨房。 　　冯力抬起头，两道粗眉得意地一扬，伊凡满意地冲他点点头。 　　回头一看，好家伙，玻璃窗上挂满了人头。 　　除了之前一直在的江萍和小胖师傅，还有后面赶来的胖姐，白雪放学了，钵钵大炮和晓虎从外面游玩回来，连刚结束了工作赶过来的彦颜也将自己的鲜红色大头挂在上面。 　　冯力是第一次见这场面，吓得花容失色。 　　伊凡倒是见怪不怪，“人都到齐了，吃饭吧。” 　　冯力刚品了满满一桌饭菜，这会儿肯定是吃不下去的，就自己倒了一杯茉莉花茶坐在一边，等小老板吃完饭再谈事。 　　他以前接受的是正统的厨师教育，先上厨师学校，毕业后拜师学习，一直在正规星级酒店里游离，连自己后来开的私房菜也是挺高端的。 　　在他以往的经历里，饭店后厨吃饭也是有等级的，服务员和勤杂工吃的是员工餐，厨师会单独开小灶，至于老板，更是不会和他们一起吃饭了。 　　可再看这个小饭店，老板和员工一起吃饭也就算了，还有老板的弟弟，老板弟弟的朋友，老板的朋友，服务员的女儿...七大姑八大姨全都来了，一桌饭吃得那叫一个热闹非凡。 　　冯力做的一盆酸菜鱼，汤色金黄，闻起来又酸又辣又鲜香，连不会吃辣椒的晓虎都强烈要求尝一下。 　　伊凡舀了一小勺鱼汤给晓虎尝，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下，砸砸嘴唇，好像不算辣，便仰起头咕嘟一口喝下鱼汤。 　　“好喝，我要鱼。” 　　伊凡又给他夹了没有刺的鱼片，鱼肉鲜甜爽滑，晓虎本来就喜欢吃鱼，这下更是吃得停不下来。 　　大炮和钵钵也吵着要吃鱼，胖姐和江萍一边一个喂饭，三个小孩子吃得摇头晃脑，直嚷着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小胖师傅也承认这鱼是好吃的，但一想到做鱼的人那么风骚，便不肯承认，闷着头吃其它菜。 　　彦颜则是不断地自卖自夸，“怎么样？我推荐的人，绝吧？” 　　好不容易等伊凡吃完饭，冯力这才有时间坐下来和伊凡一起聊点正事。 　　他们在院子里的软垫上刚坐下，江萍就端了桂花糕和水果出来，在小方桌上一摆，又自己忙去了。 　　伊凡把水果往冯力那边推了一下，“您吃点水果。” 　　冯力则是捡了一块桂花糕放嘴里嚼着，桂花糕软糯香甜，桂花的香气浓而不烈，居然比他在五星级酒店实习的时候大师傅做的还要可口几分。 　　伊凡笑着说，“店里的情况您也看到了，我们店不大，现在就这一间店再加一间街头的快餐店，下周一还会提供幼儿园的一顿午餐，你过来工作的话肯定是做后厨，但具体工作内容得我来安排，做什么菜不能挑。” 　　她听彦颜说这冯力的家境不错，做菜全凭爱好，又是正统的科班出身，怕他眼高于顶，所以先把规则都和他说好。 　　说完以后，看冯力没有异议，伊凡又继续说，“工资的话，我们都是基本工资加提成的模式，江萍和胖姐都有参股，一个是原始股，一个是用门面入股，各占10%的利润，小胖师傅工作繁重，也占10%，至于你...” 　　冯力拍拍手心里的桂花糕的残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钱我无所谓。” 　　他本来就不缺钱，这小吃铺，别说10%了，就算全给他也看不上。 　　伊凡冲他笑笑，“虽然做不到绝对公平，但基本的公平要有，你也拿10%，先试用三个月，怎么样？” 　　按照伊凡的想法，店里的工种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大家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开开心心的把钱赚了，又能在各自的领域得到成长就是最好的状态。 　　冯力对伊凡提出的条件都没有异议，他喝了口茉莉花茶，说出了自己唯一的条件，“我只能在这边待一年，你也知道的，我在京城事业遭到点创伤，来这边只是想先过渡一下。” 　　“行，不过我方便问一下你，你自己的店是什么原因开不下去了吗？” 　　提起这件事冯力就来气，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激烈，“一个国外的傻B，说我们的臭豆腐是大便做的，我顺手揍了这个傻B几拳，后来听说这玩意儿是什么重要外宾，我这不就把自己折进去了嘛。” 　　伊凡看看冯力粗壮的胳膊，心想这几拳揍得肯定不轻。 　　冯力轻描淡写地补充道，“也就掉了两颗门牙。” 　　伊凡心想，一共也就两颗门牙，您还真是手下留情。 　　她想了想，正色补充道，“在我们这边不许打人。” 　　“嗯。”冯力老老实实地点点头，他也不敢打了。 　　冯力走了以后，彦颜还赖在软垫上骗桂花糕吃，她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吃桂花糕，一边整理着今天的视频素材。 　　彦颜看完今天录的视频，突然诈尸般地从软垫上坐起来，捞起手机给助理播了出去，“膳食阁的这个什么大胃王比赛的视频不能播，这都什么玩意儿？搞一群人胡吃海塞的，纯粹就是噱头，我们《食色》是有美食审美的好不好？就这种东西也好意思邀请我们录播？” 　　她就像个屁股被点着的小鞭炮，踩着高跟鞋在院子里边走边骂，气得一头大红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晓虎本来在花丛里捉蚯蚓玩，被彦颜的气势吓到，带着自己的两个兄弟紧急撤离了。 　　彦颜挂了电话，还是生气，看到坐在另一头软垫上闭着眼睛禅坐的伊凡，逮住她就开始骂。 　　“你说现在这些人是不是脑子里进屎了？膳食阁诶，曼城最老牌的餐饮企业，居然学着那些狗屁网红搞什么大胃王直播，冠军奖金50万，你看看这些想拿钱的，一个个撑得直翻白眼，这还有什么美食的意义？老子气得想打人！” 　　伊凡睁开眼睛，其实她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膳食阁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受原身的情绪影响，每次听到关于她原来的那个家庭的事都会觉得胸口发闷。 　　膳食阁搞什么大胃王大嘴王比赛就跟她更没关系了。 　　她机智地转了个话题，“对了，冯力不是京城人吗？他在这边住在哪里？” 　　“哦，他刚跟我说他先去买套房子随便住着。” 　　先去买套房子。 　　去买套房子。 　　买套房子。 　　随便住着。 　　伊凡感觉自己都有点嫉妒自己的员工了，她今天刚和表姐清完账，她现在私人账户上的钱连10万都不到。 　　曼城这边最便宜的房子也要上百万了吧，而冯力居然把买房子说得跟买大白菜似的。 　　彦颜还在那边叨叨叨，“你知道吧？大胃王就是反人类的，拼命塞下去博取眼球，再想办法吐出来，劳财伤命，这种事我们《食色》要坚决抵制的。” 　　伊凡从软垫上站起身来，她得赶紧去赚钱了，连她的员工都能随随便便买房，她还有什么心情躺平？ 　　彦颜看着飘进厨房的伊凡，叹了口气，“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估计她只觉得我很吵。” 第66章 酸菜鱼2 小老虎这么可爱，怎么能吃虎…… 　　小吃铺增加了快餐店和幼儿园的小饭堂后, 食材的供应量一下子翻了两翻。 　　现在不用江萍去菜市场采购，每天会有专门的批发商把菜品送上门，但凡是知道送给食百味的肉菜，都没人会糊弄。 　　小饭堂那边除了原来的厨师不用, 剩下的勤杂人员留了两个下来, 小胖师傅和冯力俩人轮流去小饭堂主厨, 一人一个星期。 　　听到要去幼儿园做菜的消息，冯力薅着头发在院子里暴走几圈, 急得额头上青筋都凸了起来。 　　他之前答应工作服从伊凡安排，可没想到这么小老板会把他搞去给幼儿园做饭，他可是金厨奖的冠军, 这要传出去说他堕落到给幼儿园的小崽子们做饭, 让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伊凡说了一人一个星期，轮着换岗, 暴躁冯不想先去，就跑去给小胖师傅说让他先去。 　　小胖师傅小眼珠子叽里咕噜一转，笑呵呵地说, “公平起见，我们抓阄吧。” 　　“行，抓阄就抓阄。”冯力又暴躁地薅了自己的小刺头一把, 双手合十, 嘴里小声叨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小胖师傅走到收银台那边，分别在两张纸条上画了点东西，然后把纸条团成团，分别握在两只手心里，伸到冯力面前, “抓到圆就去幼儿园。” 　　“嗯。”冯里答应一声，“那另一张纸条上画的是什么？” 　　小胖一愣，“是个方。” 　　冯力在小胖师傅的两个拳头间点兵点将，最后点住了右手的纸团，小胖师傅在冯力面前缓缓张开手指。 　　暴躁冯变成了小心翼翼冯，他慢慢地打开纸条，却在即将看到纸团里的内容时心里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天灵盖蹿遍全身。 　　“我不要这张，换一张。” 　　小胖师傅把手一缩，“哎，愿赌服输，你是不是堵不起？” 　　肌肉冯在他的激将法下，心一横，打开了自己的纸团，上面赫然画着一个他没眼看的圆圈。 　　“啧...”小胖探头过来看了一眼，“你说你这运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收拾收拾上幼儿园去吧。” 　　走到厨房，小胖师傅赶紧把另一只手心里的纸条扔火里烧了，那是另一个圆。 　　要是冯力再多一个心眼，小胖估计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冯力要上幼儿园上班，晓虎要上幼儿园上学，俩人刚好顺路，吃完早餐后一起溜达着去上幼儿园。 　　一大一小缓缓地从小吃街上走过，俩人的步伐都有些沉重。 　　晓虎本以为是不用上学了，谁知道他姐宁愿包下小饭堂都得送他去上学。晓虎真是悔不当初啊，真想穿回过去抽那个说要上学的自己两耳光。 　　冯力则疯狂地在脑海里搜罗，三四岁的小孩子喜欢吃什么菜。 　　他低下头，看到晓虎的锅盖头随着走路的动作一颠一颠的，开口问道，“诶，小鬼，你们幼儿园的小朋友平时喜欢吃什么菜？” 　　“第一，我不叫小鬼，我叫伊晓虎！” 　　暴躁肌肉冯，“...，那伊晓虎，你们小朋友平时喜欢吃什么菜？” 　　“你要叫我伊晓虎同学！”仰头认真脸。 　　冯肌肉压下胸腔里升腾起来的怒气，咬牙切齿，“好，伊晓虎同学，你们小朋友平时喜欢吃什么菜？” 　　晓虎还真认真想了想自己喜欢吃的食物，想了半天，一本正经地开口，“佛跳墙！” 　　曾经他姐炖的那一碗佛跳墙，那鲜香浓郁的滋味，至今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冯力拳头都捏起来了。 　　晓虎抬头看他青筋暴起的小臂，上面凸起一坨硬邦邦的肌肉，他伸出小胖手戳了一下，“你说你，好端端一个人，干嘛要长鸡肉？我们都长的是人肉。” 　　冯力，“我...” 　　到了幼儿园的小饭堂，冯里掏出手机，往墙角一蹲，便开始搜索宝宝菜谱。 　　小饭堂原来的两个杂工面面相觑，这个新来的厨师做菜现学啊？ 　　在手机上查了一圈，冯力算是搞明白了，小孩子吃的饭主要抓住三个核心点就得了，好吃、好看、营养丰富。 　　他先让两个杂工把紫甘蓝、菠菜、胡萝卜打成蔬菜汁，再将三种颜色的蔬菜汁分别混入面粉里，揉成颜色各异的面团。 　　紫色的面团包成小老虎的形状，里面填的是猪肉粉丝馅儿。 　　绿色的面团包成圆滚滚的青菜团，里面填软糯香甜的豆沙馅儿。 　　橘色的面团就做成胡萝卜的形状，里面填奶香浓郁的奶黄馅儿。 　　形状、颜色、口味，各异的面点码放到笼屉里上锅蒸着，冯力便开始煮粥。 　　以前小饭堂煮的粥要么是白粥，要么是撒了白菜梆子的蔬菜粥。冯力做的粥是颜色鲜艳的南瓜红枣粥、时蔬鲜虾粥和菠菜鸡蛋粥。 　　主菜是香菇胡萝卜鸡肉丸子、卤鸡腿和土豆泥。 　　冯力带着两个勤杂工忙忙碌碌，终于赶在小朋友们开饭前把菜做好，大家用小餐车把菜推到餐盒里摆好。 　　12点一到，食堂的开饭铃准时打响，各个班级的小朋友在老师的带领下排着队走进小饭堂。 　　小朋友们一下子就发现了今天小饭堂的与众不同，空气里飘着各种食物的香气。 　　同学们一下子就被餐台上摆放的造型各异的小包子吸引了，人排在队伍里，眼睛忍不住餐台那边张望。 　　介于幼儿园小朋友的饭量很小，小包子都做得小巧精致，只有成年人的半个拳头大小，每个小朋友可以领到3个包子，胡萝卜、青菜团子和小老虎。 　　崔紫涵是幼前班的小班花，长得白白嫩嫩，黑溜溜的大眼珠子，红彤彤的樱桃小口，扎着两条羊角辫，辫子上还系着两朵精致的蝴蝶结，班上的小男生们都喜欢这个小仙女。 　　小饭堂是四人一桌，按今天排队的顺序，刚好是晓虎、崔紫涵、钵钵大炮一桌。 　　小班花捧着自己的小老虎，惊喜得舍不得下口，“呀！小老虎太可爱了，我舍不得吃，我要把它当宠物养起来。” 　　小陈老师飘荡在小饭桌中间巡查，听到她说的话，温和地劝道，“不可以哦，这个小老虎是包子，不把它吃掉它会发臭的。” 　　崔紫涵，“人家不要嘛，小老虎这么可爱人家不要吃虎虎。” 　　钵钵和大炮都要被萌化了，眼睛里全是星星眼，紧紧追随小仙女的节奏，“我们也不要吃可爱的虎虎！” 　　晓虎大眼睛叽里咕噜一转，坏坏地笑了一下，突然撑着小短胳膊站起身来，探起身在他们三个的小老虎上各咬了一大口。 　　虎虎露馅了，猪肉粉丝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一瞬间，小饭堂里回荡着小仙女震天动地的哭喊声，晓虎撑着腰哈哈大笑。 　　冯力远远地看到这一幕，无奈地摇摇小刺头，一想到以后要和这熊娃长期相处，他就觉得心肝疼。 　　吃完饭以后有小朋友们有半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钵钵和大炮陪着小仙女坐跷跷板，跷跷板一次只能两个人坐，两个愣头宝宝就轮流陪小仙女，大家都不愿意和晓虎玩耍。 　　晓虎觉得没意思，自己偷摸回小饭堂找冯力又要了一个奶黄包，躲在灌木丛里吃包子。 　　园长和助理从灌木丛前走过，晓虎咬了一大口软软香香的包子，吧唧嚼着，见到有人来，他把头往后缩了一下，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他听到助理对园长说，“小饭堂做得真不错，干净卫生还好看，今天中午所有学生都高高兴兴地吃了午饭。” 　　园长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不但小饭堂做得好，关键是为了这事，齐鸣还答应捐给学校一间图书室，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学校小饭堂又不赚什么钱。” 　　“不知道。”助理摇摇头，“管他的，总之对我们学校来说都是好事。” 　　俩人走远了，晓虎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心想原来这事是神仙哥哥给办的。 　　午睡的铃声响了起来，小陈老师在操场上找小朋友们回去午睡。 　　晓虎猫着腰顺着灌木丛跑，遛进小饭堂里躲了起来，他最烦学校睡午觉的这个规定了，精力旺盛的虎娃，随时都激情满满，根本不需要睡什么午觉。 　　冯力从窗户探出头去，大吼一声，“老师，伊晓虎在这里，我帮你抓住他！” 　　晓虎，“...猪队友！” 　　七星麻辣烫店终于在这个月末的时候开不下去了，伊凡从快餐店回来的时候看到门口贴了暂停营业的告示。 　　麻辣烫店的收银姑娘抱着一个纸箱子慢悠悠地在街上走，一张脸耷拉成了苦瓜。 　　俩人的视线对上，伊凡冲她笑了笑，“你们店不开了？” 　　姑娘瘪着嘴点点头，“自从我们老板和鸵鸟联合起来搞事情后，店里生意越来越差，终于倒闭了。” 　　“那你这是去哪里？” 　　姑娘叹了口气，“回家呗，继续找工作去。” 　　下午吃饭的时候，伊凡借故向问起胖姐老七以后的打算。 　　胖姐舀了一碗羊肉汤，正用白瓷勺盛着送到嘴边吹凉，听到伊凡的话，她的神色有些尴尬。 　　老七是胖姐表弟的事，伊凡早就听赵小美说过了，倒是胖姐顾忌着之前老七陷害小吃铺的事，所以一直没主动给伊凡提起。 　　伊凡看出她的不自在，笑着说，“老七的那事都过去了，再说和你也没关系。” 　　“是您大人有大量，没和他一般计较。”胖姐讪讪地说，“他也没别的出路了，但还好这麻辣烫的铺子是他出钱买下来的，转租出去还能赚点房租，一家人勉强能过下去。” 　　伊凡心里一动，这麻辣烫上下四百平方的店铺居然是老七自己买下来的，她又想起来之前去麻辣烫店的时候，店里管理得井井有条，看来这个人多少还是有一点经营头脑的。 　　她夹起一个肉丸子，若有所思，半晌，她抬起头对胖姐笑道，“胖姐，麻烦您帮我给老七带个话，我想租他的麻辣烫店，看他愿不愿意。” 　　胖姐一愣，随后又想明白了，这麻辣烫店和小吃铺本来就是前后挨着的，转过来以后前后打通，就是一间现成的大店。 　　一时间胖姐都有些恍惚，回头想想，这件事情一环套一环，看似小吃铺是受害者，但其实却是最后的赢家。 　　晓虎大口嚼着焦溜肉丸，咽下嘴里的菜后，笑眯眯地说，“如果老七不愿意租，那就让齐老板给他捐一座图书馆啊。” 　　江萍笑着点点他肉乎乎的小鼻头，“你在说什么？” 　　“齐老板捐了图书馆，学校的小饭堂就租给我们了。” 　　晓虎解释完，大家恍然大悟，之前一直觉得伊凡突然拿下幼儿园的小饭堂很奇怪，原来里边还有这一层关系。 　　白雪怔怔地看着晓虎，“你到底是什么锦鲤体质？居然为了让你吃一口喜欢的饭，就捐出去一座图书馆？” 　　晓虎得意地扬起下巴，“齐老板爱我！” 第67章 酸菜鱼3 晓虎和幼儿园女老大干架 　　凌晨5点, 伊凡被晓虎说梦话吵醒，她看看闹钟，也差不多到了起床的时间，干脆披衣下床。 　　春天的上午, 风还是凉丝丝的。 　　她紧了紧外套, 顺着楼梯往下走时, 看到树枝的阴影之间隐约有一个黑影。 　　“谁？”伊凡边往下走，一边出声问道。 　　“小凡起床了？” 　　是江萍的声音。 　　伊凡走下去, 看到江萍连外套也没批，一脸愁容的坐在凌晨的寒露中。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伊凡问。 　　江萍抬起脸来，“小凡, 白雪昨晚上给我说她想学滑雪, 我这一晚上都没睡着。” 　　“怎么会想学滑雪？之前不是还把腿摔折了吗？” 　　“是啊。”江萍眉间的皱纹更深了，“我也是担心她的安全, 可她说想好了，也咨询了老师，以后就要走运动员这条路。” 　　不知道为什么, 伊凡对于白雪突然出现的叛逆举动好像一点都不奇怪。 　　白雪从小到大都太乖巧了，学习好、不惹事、今年16岁了，连个喜欢的男生都没有。 　　可和白雪接触得越多, 就会越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被压抑的力量, 好像她天生并不是乖乖女，而是懂事让她压抑了本身躁动的那一部分能量。 　　她那一身反骨，终于在她遇到滑雪后爆发了。 　　伊凡斟酌了一下语言，对江萍劝道，“要不先让她当个爱好学着吧，要是真喜欢就再看情况, 如果就是一时兴起呢，玩一段时间也就忘了。” 　　“嗯。”江萍点点头，“我昨晚用手机查了查，学滑雪很烧钱，如果以后要出国，更是要花不少钱，我想把城中村的房子卖掉一间，要学就给她挑个顶级的机构，这样我心里放心一些。只是城中村的房子现在卖不起价格，一直说要动迁了，到现在也没动静。” 　　“学滑雪初期应该花不了那么多钱。”伊凡安慰道，“房子您先别卖，小吃铺如果能拿下七星麻辣烫的店铺，现在赚的钱还能再翻一倍，再看看情况。” 　　和江萍聊了这几句，寒露已经透过衣服浸到皮肤上了，她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抱着胳膊搓了两下，“您别坐这儿了，露寒，别再把自己冻生病了。有什么事不还有我们嘛，一家人商商量量的，没什么事过不去，再说白雪找到自己的爱好，我们应该为她开心嘛。” 　　“和你聊完我这心里舒坦多了。”江萍笑着站起身，坐久了腿有点麻，她站起来活动了两下，“我昨天看到刘记家煎香椿鸡蛋饼吃，我今天也上菜市场看看，买点香椿芽去。” 　　香椿芽有特别独特的芳香气味，只在清明前后发芽，从开始发芽起，7天以内是最佳食用期，过了这个时间香椿芽就会变老，口感和味道会差很多。 　　椿芽的食用季节非常短，曼城这边的香椿树都是野生的，量少，价格也贵。 　　现在是香椿刚上市的时间，椿芽又香又嫩，江萍今天买到的这两把，一把早上煎鸡蛋饼吃，一把留着中午凉拌。 　　江萍在水池子里洗香椿芽，流水哗啦啦地响，她和小胖师傅说，“这香椿芽卖得老贵，十二块钱一市斤，这两小把快三十块了。” 　　晓虎踮起脚尖往里看，“这是什么呀？” 　　江萍把香椿芽凑到他的鼻子底下，“你闻一闻。” 　　“怪怪的味道。” 　　洗好的香椿芽整齐地码放在旁边的小篮子里，江萍笑着说，“等下做熟了就不奇怪了，香得很。” 　　香椿芽洗干净后先焯水，焯过水的香椿不但能去掉香椿里含的亚硝酸盐，吃起来口感也会更加脆甜。 　　焯过水后，香椿梗稍微变软，挤干水分，切成细细的香椿末。 　　把这些末下入碗里，打上四个土鸡蛋，加一点盐和香油，放到猪油锅里煎成松软的鸡蛋饼。 　　香椿煎鸡蛋做好了，鸡蛋松松软软的，里面裹着香椿的碎末，嚼起来松软之中带着脆甜，满嘴都是香椿独特的芳香。 　　晓虎端着一碗鸡蛋饼蹲在小吃铺门口吃，眼睛巴巴地瞅着刘记小炒店的方向，看到钵钵和大炮出来，晓虎就扯着嗓子喊，“钵钵，大炮，上我们家吃香...香...香...” 　　江萍从店里出来，冲他喊，“香椿！” 　　晓虎接着说，“吃香椿煎鸡蛋！” 　　钵钵听到来自大兄弟的召唤，下意识就往这边跑，大炮一把揪住钵钵的衣襟，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钵钵，你忘记晓虎欺负崔紫涵的事了？” 　　两个孩子记仇，一起朝晓虎“哼”了一声，转身跑进屋了。 　　晓虎嘴里塞一口鸡蛋，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早知道不咬虎虎了！” 　　早上去幼儿园的路上，冯力迈着大长腿，又快又稳地走在前面。 　　晓虎抡着个小短腿在后面疯狂的追，小短腿都快抡出火花来了，远远地看着跟踩了两个风火轮似的。 　　一辆冰川白的奥迪车远远地跟着，缓缓并线到晓虎这边，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齐鸣摇下车窗，先是往晓虎前面看了看，寻了半天没看到熟悉的娇小身影，这才俯身朝外面喊了一声，“晓虎？” 　　晓虎正跑得气喘吁吁，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回头，跟看到大救星似的，连滚带爬地爬上后座的宝宝椅上坐好，还自觉地系上安全带。 　　齐鸣探身从副驾前的储物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他，问道，“那男的是谁？” 　　晓虎接过水抱着灌了两大口，顺着他手指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冯力呀，我们家新来的厨师。” 　　此时冯力终于发现晓虎上了一辆陌生的车，转过头朝这边走来。 　　迎着朝阳，他小麦色的肌肤、修长而结实的大腿、短短的小刺头，都散发着致命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冯力是好看的，还是那种带着健美骚气的好看。 　　齐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股莫名的怒气冲上心头，猛地一踩油门，汽车擦着冯力开了出去。 　　“卧槽！”冯力在汽车尾气里低骂一声。 　　还好这边离幼儿园不远，冯力看到那辆奥迪车开进了幼儿园，他拔腿就往那边追。 　　等他跑进学校，看到晓虎笑眯眯地从车上爬下来。 　　冯力跑过去，晓虎想逃，他一把薅住晓虎的黄色小书包，“你怎么乱跑啊？那人是谁啊？” 　　晓虎机敏地从冯力有力的大手下逃脱，嘴里嚷嚷着，“那是雷锋！”转身，扭着小屁股跑了。 　　齐鸣是来和园长谈论捐赠图书室的细节的，图书室的位置定在幼儿园最东边的一处空地上，园长的意思是要搞一个奠基仪式。 　　他原本不想这么高调，可他下个月刚好有一本新书要上市，借此机会造一下势也是好的，想了想便答应了。 　　从园长办公室出来，齐鸣特意拐到幼前班那边看了看晓虎。 　　此时正是课间时间，小朋友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在户外玩耍，只有晓虎把自己挂在栏杆上，下巴磕在手臂上，无聊地晃动着一双小短腿。 　　齐鸣走过去，把他从栏杆上抱下来，晓虎顺势搂住他的脖子，腻腻歪歪地挂在齐老板的身上。 　　“怎么了？”齐鸣一只手托着他的小屁股，另一只手在他的后脑勺上撸了一下。 　　晓虎委屈巴巴，“大家都不愿意和我玩...” 　　“为什么呢？” 　　“我捉弄同学了。” 　　“那你要向同学们道歉，以后不要再捉弄别人就好了，做得到吗？” 　　“嗯。”晓虎把大头埋在齐鸣的脖颈边，“我知道错了。” 　　齐鸣把他放下来，摸摸他的西瓜头，“头发有点长了，周末我来接你去剪头发。” 　　晓虎乖乖地点点头，“再看一场电影，吃一个冰激凌好吗？” 　　“好！” 　　一整个上午，晓虎都在盘算着怎么给崔紫涵、钵钵、大炮道歉，他甚至想到要像电视里播的那样写一封道歉信，但突然想起自己还不会写字。 　　吃完午饭，又到了自由活动时间，三个小朋友在玩秋千，晓虎远远的看着。 　　正当他鼓起勇气准备去道歉的时候，大班的几个小朋友朝这边跑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黑黑胖胖的小姑娘，她冲上去揪下崔紫涵头上的粉色蝴蝶结，一脚踩进泥里。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崔紫涵和钵钵大炮都吓懵了。 　　等反应过来，崔紫涵瘪着嘴正要哭出来，那个大班的女老大一把掐住她的胳膊，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敢告老师，我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 　　旁边还有个跟班的女孩子警告崔紫涵，“从明天开始不许你戴蝴蝶结，好造作！” 　　就在这时，晓虎像一头蛮牛一样冲过来，用他的大头把大班的那几个小朋友顶翻在地。 　　女老大爬起来，猛地推了晓虎一把，晓虎摔了个屁墩儿。 　　他不哭也不叫，利落地翻起身，再次把女老大顶翻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很重，老大是真摔疼了，扯着嗓子嚎起来。 　　此时伊凡正在厨房里教小胖师傅做辣子鸡，她做的辣子鸡是贵州做法，四川辣子鸡干香麻辣，而贵州的则不同，是一种湿润的口感，汤汁也更加丰富，作为下饭菜更适合。 　　鸡肉砍成大块，加微量盐和一勺料酒腌制上。 　　伊凡接到了学校的电话，小陈老师说晓虎在学校里打架了，让她过去一趟。 　　她解下围裙扔给小胖师傅，交代了一声，“鸡肉先腌着，等我回来再做。” 　　转身朝外走去。 　　伊凡到了学校，小陈老师把她带到园长办公室。 　　办公室的墙边站了一排小朋友。 　　伊凡看了一眼，墙边站着几个比晓虎高出一截的几个小朋友，钵钵大炮和幼前班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也在队列里。 　　晓虎看到伊凡来了，一颗大头垂到胸口。 　　园长不见了平时笑盈盈的模样，脸色阴沉沉的，看上去好像老了好几岁似的。 　　伊凡打了一声招呼，园长抬手，示意她先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过了一会儿，大班女老大的妈妈也来了。 　　那妈妈和女儿长得一模一样，都是黑黑胖胖的样子，涂着玫红色的口红，一对眉毛又黑又浓，长得跟女版鲁智深似的，看上去就不大好惹的样子。 　　果然，对方一坐下，上下打量伊凡两眼，不屑地扯扯嘴角，扯着大烟嗓喊，“是你们家孩子打我家孩子了？” 　　伊凡冷静地答，“这位家长，据我了解的情况，好像是两个孩子互相推了几下，而且是你家孩子先欺负幼前班的学生。” 　　“甭和我扯这些，我就问你，你家孩子有没有打我家孩子？” 　　伊凡心里一沉，知道是遇到不讲理的家长了。 　　她也不肯退让一分，“既然你听不懂我说话，那请园长来和这位家长沟通。” 　　园长干咳两下，“那个，杜妞儿的妈妈，确实是两个孩子推攘了几下，伊晓虎是看到同班同学被欺负才出手的，当然，这种行为是不对的，需要我们家长和老师及时纠正。”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园长都说你家孩子的行为是不对的，道歉，请你立马给我家孩子道歉！” 　　女版鲁智深撸起袖子叫嚷起来，手指都戳到伊凡鼻尖上了。 　　伊凡厌恶地避开她的手指，心想这TM是遇到SB了，看来讲理是不行了。 　　她也把下巴一抬，抱起胳膊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地甩出一句，“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园长要解决不了，那就报警吧！” 　　黑胖女人尖叫起来，“园长，你看到她什么态度了吧？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主持公道，你那本幼儿教育的书...” 　　“咳咳...咳...”园长用咳嗽声打断女人的话语，杜妞儿的爸爸在出版社上班，园长写了一本关于幼儿教育的书，年前委托杜爸爸帮忙出版。 　　正因为中间隔着这层关系，所以杜妞儿的妈妈才如此有恃无恐的。 　　“双方家长都各让一步，小孩子之间有点摩擦是正常的，伊晓虎的姐姐，你说是不是。” 　　突然被Cue到，伊凡心里明白，园长这是想打太极呢，心里也是火大起来。 　　她一拍桌子站起来，冷声呵道，“怎么，你们学校是关系第一是吧？那你们学校新图书馆还是我们家捐的，凭这一点，我是不是可以让欺负我们晓虎的学生滚出这个学校？这还是个教书育人的地方吗？” 　　伊凡说完这句话，本以为会是个重磅炸弹，没想到院长的眼光却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 　　伊凡一回头，齐老板一脸懵地站在门口，“那个...我早上好像掉了一份文件在这边。” 第68章 贵州辣子鸡 老七欠的都让他还回来！…… 　　园长办公室外面, 晓虎原本是靠墙站着的，大脑袋耷拉到胸口，闷着头悄悄后悔。 　　听到齐鸣的声音，他猛地抬头, 小嘴一瘪, 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伊凡还是第一次看到晓虎掉眼泪, 她一时间也懵了，都没来得及细想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被齐鸣听到是有多社死。 　　齐鸣一提他那大长腿, 两步跨到晓虎面前，伸过手把他一把捞进怀里。 　　晓虎攀住齐鸣的脖子，两只小短腿盘在他精瘦的腰上, 把头埋进他的肩窝, 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园长处事圆滑，一看晓虎和齐鸣的亲昵劲儿, 便知道这俩人关系不简单。 　　她朝杜妞儿的妈妈使了个眼色，笑着打圆场，“小朋友也吓到了, 我看这件事双方互相道个歉，大人也别揪着不放了，给小朋友做个好榜样。” 　　要说杜妞儿的妈妈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她依旧气势冲天地尖声叫道, “我们家凭什么要道歉？她不是牛逼得很，要拼关系吗？我还怕了她，我老公是诚信出版社的社...” 　　园长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掐断。 　　齐鸣没说话，冷着一张脸抱着晓虎转身走了出去，过了十几分钟, 杜妞儿的妈妈接到一个电话。 　　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咆哮着冲出来，“你他妈的在外面瞎说什么？齐鸣的新书从我们出版社撤走了，你他妈知道我这一下要损失多少吗？” 　　听到电话里不堪入耳的脏话，小陈老师默默地牵走了几个小朋友。 　　杜妞儿的妈妈也不甘示弱，对着电话吼回去，“你他妈的嘴里吃粪了？我他妈怎么知道齐鸣是谁？” 　　伊凡默默地叹了口气，心里那点怒气也烟消云散了，和这种傻子没什么好争论的。 　　等杜妞儿的妈妈哭天抹地地走了以后，齐鸣抱着晓虎走进办公室，冲园长点了点头，“既然关系都知道了，那以后我们家晓虎就麻烦园长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伊凡感觉到他好像还重点强调了“我们家晓虎”几个字，好像是要特意强调她之前的社死现场似的，伊凡的脸火辣辣的热起来，她恨不得原地去世算了。 　　园长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只是回了一个端庄的笑容。 　　助理把一个文件袋递给齐鸣，见他怀里抱着晓虎，又转递给伊凡，“这是齐老师的文件。” 　　“哦，谢谢！” 　　伊凡接过文件，跟在抱着娃的男人身后走出办公室，外人看在眼里，怎么看都像是一家人。 　　园长眯起眼睛，这下就所有的不合理都合理了，伊晓虎之前不吃学校的饭菜，闹得沸沸扬扬。 　　齐鸣突然要给学校捐图书室，条件只有一个——换掉小饭堂的厨师。 　　目送高瘦挺拔的齐鸣和娇小玲珑的伊凡走远，园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今天没捅出大篓子。 　　教育局拨的经费有限，学校里要遇上愿意出钱的家长，都会对孩子多几分重视，在用这个家长出的钱为其它学生谋点福利，老师们私底下都叫这一类孩子“小熊猫”。 　　每年学校的基础设施升级，都少不了这类“小熊猫”家长的付出。 　　园长歪过头，附在陈老师耳边说，“你们班这只小熊猫要照顾好了，千万别让他转学了。” 　　走出几个老师的视线，伊凡往前小跑两步跟上齐鸣的步伐，她抬起头看看晓虎，早就不哭了，正懒洋洋地趴在齐鸣肩膀上，跟要睡着了似的。 　　“下来吧。”伊凡冲他喊了一声。 　　晓虎立刻收紧手臂，小短腿夹紧齐鸣精瘦的腰，“我不下！” 　　现在下去肯定挨揍，晓虎又不傻，长在齐老板身上多安全。 　　说话间就走到了那辆冰川白的奥迪车旁边，晓虎不肯下地，齐鸣总不能抱着他开车。 　　他冲伊凡扬了扬下巴，“你来开。” 　　“车钥匙呢？” 　　齐老板往前送了送胯，“裤兜里。” 　　她抬起眼皮瞟了一眼，齐鸣穿的是一条暗格纹的西裤，略微修身的款式，勾勒出他颀长健硕的腿。 　　他的意思是让她把手伸进裤兜里去掏钥匙？这个动作也太羞·耻了吧？ 　　她抿了一下嘴角，“算了，走回去吧，也没几步。” 　　齐老板勾起唇角，“哦，我想起来了，这车是一键启动的，不用钥匙。” 　　伊凡就在想要搞死他和放他一条生路，两种矛盾的情绪之间开着车上了路。 　　晓虎见暂时安全了，终于从齐鸣身上爬下来，坐进了儿童座椅里。 　　伊凡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的天蓝色儿童座椅，顺嘴问了一句，“你车上怎么会有个儿童座椅？” 　　晓虎立马举手抢答，“这是我的位置呀。” 　　齐老板眼底全是戏谑，“一家人嘛，当然要有晓虎的位置了。” 　　伊凡，活该我多嘴！ 　　车子开过步行街，往前是右转，她很自然就转了过去。 　　齐老板那略带磁性的嗓音懒洋洋地在身后响起，“右转怎么不打转向灯？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语气里半分埋怨半分担心。 　　伊凡“哦”了一声，开了转向灯。 　　“这都过了弯道，再打灯会误导后车的。” 　　“知道了！” 　　他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怎么？我在车上你有点紧张？” 　　“闭嘴！” 　　世界终于安静了。 　　半晌，晓虎轻轻地叹了口气，“果然女人是老虎！” 　　回到小吃铺，伊凡只说做辣子鸡的鸡肉要腌过劲了，一头扎进厨房里不出去了。 　　还好回到厨房以后，那种对生活的掌控感又重新回来了，专注的做菜能暂时忘记今天下午的社死瞬间。 　　做贵州辣子鸡，最灵魂的当然是糍粑辣椒，要做出菜市场的水准也很简单，一定要用石臼来手工舂辣椒，机器是打不出这种味道的。 　　先把干辣椒泡水，让辣椒吸收水分后变得绵软，辣椒、生姜和蒜头放入石臼中一起捣碎。 　　石臼把辣椒捣得又糯又软，捣好的辣椒是有粘性的一坨，不会散开，所以叫做糍粑辣椒。 　　想要做出软糯的辣子鸡，菜籽油是关键，先用菜籽油将鸡肉炸到外皮焦香，内里软嫩的状态。 　　捞出炸好的鸡肉，再下入葱姜豆瓣，糍粑辣椒和蒜头一起炒香，大蒜不用拍碎，整头的蒜放进锅里和辣子鸡一起炖煮，炖到蒜头软烂，鸡皮酥软，贵州辣子鸡就做好了。 　　辣子鸡放进砂锅里里炖着，伊凡走出厨房，看到晓虎正和白雪蹲在院子里捣鼓一些健身器材。 　　她走过去问道，“齐老板呢？” 　　“走了。”白雪把哑铃收回袋子里，“刚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哦。”伊凡应了一声，心里一阵发空。 　　这种感觉真奇怪，他在吧，会觉得不自在，可他走了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是怎么回事？ 　　白雪抬起头，见她怅然若失的样子，坏笑着打趣，“姐你不用担心，我妈给姐夫打包了酸菜鱼的，饿不着他。” 　　伊凡反手抽在她的后背上，“活不耐烦了你？谁是你姐夫？” 　　“嘴瓢嘴瓢！” 　　伊凡看了看满地的健身器材，“报上滑雪培训班了？” 　　“嗯。”白雪收拾好东西，撑着腰站起来，“老师让先练习体能，我今天测试体能不合格。” 　　她说完话，朝空气中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好香！” 　　“辣子鸡。”伊凡说。 　　白雪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变成懊恼，“啊~~~我以后不能吃辣了。” 　　江萍端着一盆葱走出来，闻言，诧异地看了白雪一眼，“怎么还不能吃辣了？” 　　“运动员不能吃辣，会加重身体负担的。”白雪一本正经地解释。 　　江萍在软垫上坐下，把葱放到膝盖上，捡出葱里的黄叶，“不是说好了先当兴趣培养，怎么就成运动员了？” 　　白雪信誓旦旦，“我要用专业运动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行。”江萍把捡好的小葱放进簸箕里，“看你能坚持多久，我拭目以待！” 　　俗话说，四川人不怕辣，湖南人辣不怕，贵州人怕不辣。 　　这贵州辣子鸡一端上桌，就是鲜辣扑鼻，但这香味和川菜火爆的麻辣又不太一样，是一种滋味绵长醇厚的香辣味。 　　满满一盆辣子鸡端上桌，鲜亮的辣椒油里卧着大块的鸡肉，一个鸡腿只砍三刀，每一块肉都连皮带骨，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晓虎不能吃辣，小胖师傅给他做了不放辣椒的酸菜鱼。 　　江萍端着那碗不放辣椒的酸菜鱼从厨房走出来，探头问白雪，“你不吃辣，鱼能吃不？” 　　“可以的，我自己去盛。”白雪回答。 　　江萍没说话，把那盘酸菜鱼放到桌上，“过来吃吧，以后你和晓虎你俩拼饭了。” 　　晓虎“哼”了一声，立下誓言，“等我4岁的时候我就能吃辣了！” 　　大家刚在桌前坐下，院门口黄铜小鸟风铃响了一声，老七来了。 　　他穿着一套藏青色的西装，头发全部向后梳，腋下还夹着一个牛皮手包，有几分老板的派头，也看得出来他停重视这次拜访的。 　　伊凡看到他，露出热情的笑意，“七哥来了？吃了没？一起吃点？” 　　这句招呼一下子拉近了俩人的距离，让本来有点不安的老七心情也稍微缓和了一点。 　　老七抽抽鼻子，闻到空气里的香辣四溢的香气，胖姐起身帮他取了一副碗筷过来。 　　江萍也招呼着，“白雪，挪个位置。” 　　白雪往晓虎那边挪了一下，老七顺势坐下了。 　　要说这四川辣子鸡是在辣椒里面找鸡块，那这贵州辣子鸡的鸡肉就是扎扎实实大块鸡肉，所以说四川辣子鸡下酒，贵州辣子鸡下饭。 　　老七挑起一块鸡腿肉，用碗接住，鸡腿肉带出来的汤汁滴落在米饭上，把洁白的米饭浸成淡淡的酱褐色。 　　一口咬下去，鸡肉皮酥肉糯，糍粑辣椒的香味仿佛浸进了鸡肉的纤维里，每一丝鸡肉都带着绵长醇厚的鲜辣。 　　要不说这辣子鸡是下饭之王，筷子一开动，大家都不说话了，闷着头吃肉。 　　冯力辣得脑门鼻尖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他伸手去拿桌上的可乐，小胖师傅手快，一把抓过来，拉下拉环，仰头咕咚灌了一口，爽得一声长叹。 　　听到对面的动静，白雪抬起头，看到小胖师傅又夹起一块裹满了亮红色辣油的鸡块，用牙一咬，听到轻微的撕裂声，香糯的鸡肉伴随着汤汁一起滑进嘴里。 　　白雪咽了一口口水，赶紧夹起一块酸汤鱼分散一下注意力。 　　伊凡笑盈盈地看着老七，问道，“七哥，这辣子鸡您吃着不辣吧？” 　　“不辣不辣，鲜得很！”老七嘴里嚼着肉，慌不迭地点头。 　　“嗯。”她还是笑盈盈的，“那您多吃，吃好留下来喝杯茶水。” 　　大家吃完饭后，伊凡嘱咐冯力明天上幼儿园去，给园长助理打一声招呼，搜集一下学生们有没有什么食物过敏，食品安全要做好。 　　今天在学校里那么一闹，以后小饭堂做得好与坏都会算到齐鸣头上，伊凡不能再给他惹麻烦了，之后做事要十分的仔细。 　　冯力答应完就上后厨忙活去了，伊凡请老七到院子里说话。 　　还是那个软垫，矮桌上两杯热气缭绕的茉莉花茶，中间摆着一盘盐炒瓜子。 　　伊凡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七哥，您喝茶。” 　　老七隔着茶水的热气看着面前这个白玉一般的姑娘，突然双手抱拳，冲她鞠了一躬，“小凡老板，我对不住你。” 　　伊凡笑盈盈地端起茶喝了一口，受了他的这一拜。 　　这个道歉，是老七欠食百味的。 　　等老七重新抬起头来，伊凡笑着对老七说，“七哥，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今后谁都不提了，以后大家都坦坦荡荡的，商场如战场，可终究也是邪不压正！” 　　“是，之前那件事是我犯了糊涂，麻辣烫店倒闭是我该受的。我老七对天发誓，今后绝对堂堂正正做人做事。” 　　“好！”伊凡点点头，“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想盘下你的店，你开个价！” 　　老七犹豫半晌，踟蹰着开口，“小凡老板，不瞒你说，麻辣烫店是我十几年的心血，转了这个店，我也没事做了，我想向胖姐那样，用店入股，我还能留下来继续工作，你看怎么样？” 　　“这...” 　　老七见伊凡犹豫，一时间也有些紧张。 　　伊凡随后开口道，“你想入股，也不是不可以，但我现在手头只剩百分之六十的股，我能拿出来的只有百分之九，我自己手里要剩下五十一，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老七点点头，伊凡自己手里要留百分之五十一，成为食百味最大的股东，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这他能理解。 　　可七星麻辣烫是小吃街最大的店铺，上下两层接近四百平方，如果以这个店铺入股，而他只拿百分之九的利润，那他也太亏了。 　　想到这里，老七后脊梁上升起一阵凉意，别看伊凡笑盈盈的，好像什么都不计较，但其实她都算进去了。 　　老七之前的那一次陷害，伊凡都要在这一次讨回来，这次谈判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想明白自己的处境以后，老七反而释然了。 　　成王败寇，他承认，自己是败给这个二十岁的年轻姑娘了。 　　最后老七只有一个条件，如果要招人，优先考虑麻辣烫店的老员工。 　　这也正是伊凡的想法，她自然是满口答应。 　　送走老七后，伊凡坐回软垫上，茶已经凉了，她还是拾起杯子喝了一口凉茶，凉意蔓延到胃里，但心里是热的。 　　从那个料峭寒冬里的小吃摊开始，一步一个脚印，终于完成了食百味的原始构建，现在有人、有地方、有名气、也有技术，剩下的就是赚钱了。 　　江萍要送白雪进国内顶级的滑雪机构，小胖师傅要给老母亲买房，这些钱都得开始赚了。 　　她看着脚边已经熄掉的火盆，突然觉得这个位置是个宝地，和彦颜、徐晶晶、胖姐、老七，都是在这里聊的，也都有很好的结果。 　　伊凡朝店里喊了一声，“小胖师傅，把收银台上的金蟾蜍搬出来。” 　　不一会儿，白雪吭哧吭哧地搬了金蟾蜍出来，“姐，搬这个干吗？” 　　伊凡指着院子里的一张矮桌，“放这里，这里风水好，招财进宝！” 　　“呵，你好歹也是身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好青年，这怎么还迷信上了？” 　　“取个好彩头。”伊凡扯着袖子，仔仔细细地把这大金蟾蜍擦得亮晶晶的，这还是食百味小吃铺开业的时候曲老师那几个老饕送来的。 　　她原本是一时兴起，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明天，就在这个风水宝地，会有人给她送来一个巨大的惊喜。 第69章 贵州辣子鸡1 为了火锅吵半天，最后吃…… 　　白雪开始学滑雪后, 老师安排了每天的运动任务。 　　今天是她第一次夜跑，换上运动鞋，头上绑着荧光发带，一个人顺着碧湖边的步行街往前跑。 　　跑到一处烧烤摊前的时候, 她随意瞟了一眼, 摊子上坐着两个人, 两个熟悉的人。 　　白雪揉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小烧烤摊的烟火气里，小胖师傅和冯力正在热火朝天的撸串。 　　在小吃铺员工的眼中，小胖师傅和冯力一直不怎么对付, 原因也许大概肯定是小胖师傅多少有点嫉妒冯力, 毕竟冯力从长相到身材再到厨艺都比他优秀得多。 　　现在看着俩人面对面撸串，桌上还放着两大杯扎啤, 一幅兄友弟恭的模样，着实让白雪有点发懵。 　　小胖师傅先发现白雪，冲她挥了挥手, “小雪，跑步啊？烧烤来不来？” 　　白雪看看桌上的烤羊肉串、烤生蚝、烤豆腐皮，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我...我还要跑步, 你们吃，你们吃。” 　　转身快速跑开了，好像生怕自己跑慢了要反悔似的。 　　冯力撑着头叹了口气，“我记得我也是出来跑步的，怎么就跟你坐这儿了啊？” 　　“喝酒喝酒。”小胖师傅端起扎啤和他碰了一下，“这不凑巧嘛, 刚好遇到。” 　　冯力斜着眼看看桌上的那堆高油高脂，又香又辣的烧烤，总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 　　他刚捋到一点头绪，又被小胖师傅“喝酒喝酒，吃肉吃肉”的吆喝声打断，冯力抬起手，薅过一根羊肉串咬了下去，油香油香的。 　　伊凡上午和老七签完合同，下午就开始改造店铺，七星麻辣烫的装修不错，她不打算大改，只把两间店铺之间的墙拆掉，换掉麻辣烫店之前的家具和软装。 　　这样一来，两间店铺连成一间大铺，小吃铺看起来就像是麻辣烫店的后院，丝毫不觉得突兀。 　　拆掉的墙还得修饰一下，种点花花草草什么的，所以这两天小吃铺都不营业。 　　难得休息两天，小胖师傅和冯力本来在院子里琢磨着晚上弄火锅吃，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小胖师傅说火锅肯定得吃重庆红油火锅，因为顾及到白雪和晓虎，他最多就能接受鸳鸯锅。 　　冯力则说春天天气太燥，吃重庆火锅上火，不如吃广式打边炉。 　　两个人意见不统一，越吵越凶，最后小胖师傅甩了一句，“你身材好了不起是吧？我天天找你吃烧烤，胖死你！” 　　冯力，“...好啊你，我就说昨晚你那么热情要请我吃烧烤肯定有问题。” 　　小胖师傅捂着嘴，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他心虚地转身往屋里跑，冯力一把薅住他的后衣领，“你给我回来，和我去买打边炉的菜。” 　　等他俩走了，伊凡和江萍面面相觑。 　　江萍，“这小胖是不是脑子不太好用？” 　　伊凡，“多少是有点大病在身上的。” 　　正在此时，院门外的风铃响了一声，伊凡抬起头，“您好，今天不营业...” 　　话说了一半，她一愣，来的人是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手里牵着一个雪娃娃般的小女孩，正是晓虎他们班的小仙女崔紫涵。 　　女人对伊凡柔柔一笑，“您好，我是崔紫涵的妈妈，昨天伊晓虎帮了紫涵，我今天特意登门道谢，没有打扰您吧。” 　　“没有没有。”伊凡把客人招呼到院子里的卡座上坐下，泡了两杯茉莉花茶，配了上午做的一小碟核桃酥，茶杯旁就是那只大肚子蟾蜍。 　　她回头对江萍喊，“江阿姨，麻烦您去刘记找一下晓虎，就说他同学来了。” 　　不大一会儿，晓虎、钵钵和大跑蹬蹬蹬地跑进来，三个孩子玩得跟泥猴儿似的，跟小公主似的崔紫涵一比，伊凡觉得自己家的孩子真是不能要了。 　　崔紫涵倒是一点不嫌弃他们，跳下凳子，从随身的书包里拿出一个礼盒，歪着头，可可爱爱的说，“晓虎，这是送给你的礼物，昨天谢谢你帮我。” 　　晓虎这还是第一次收到礼物，把小脏手在裤子上擦了几下，兴奋地捧起礼物。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八音盒，外观是宫崎骏动画里的龙猫造型，一打开音乐，疏离的灯影中，八音盒里的两个小人开始跳舞。 　　“你喜欢吗？我昨天在商场挑了很久。”崔紫涵奶声奶气地说，“还是用我的压岁钱买的。” 　　晓虎使劲点点头，“喜欢，喜欢！” 　　钵钵和大炮羡慕得不行，钵钵傻头傻脑地说，“早知道我昨天就去救崔紫涵了，我很勇敢的。” 　　晓虎放下八音盒，得意的开始解自己的裤带，“给你们看我屁股，昨天摔的！我姐说都紫了！” 　　伊凡连滚带爬地冲过去阻止了他，“伊晓虎，冷静！冷静！屁股不能随便给别人看！” 　　崔紫涵的妈妈早就笑得眼睛弯弯的，她用食指轻点着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细纹，“唉哟...我不能笑，要长皱纹的。” 　　孩子们在一起玩了一会儿，崔紫涵的妈妈和伊凡加了微信，说以后可以约着一起带孩子出去玩。 　　加上微信，伊凡发现崔紫涵的妈妈头像和她本人的风格差很多。 　　头像上是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知性女人，微信名【亚瑟投资-张端】。 　　张端看伊凡盯着她的微信看，轻笑着解释道，“亚瑟投资您应该听过吧？” 　　“嗯，曼城大名鼎鼎的投资公司。”伊凡点点头，亚瑟投资的确在曼城很有名，曼城好几家大企业都是这家投资公司盘起来的。 　　“我这次来也想和你谈一下投资的事。” 　　张端说，“自从你们入住幼儿园以后，紫涵每天回来都会夸幼儿园的饭菜，我就开始关注食百味，《食色》春节专访我也看过了，我个人还是十分认可《食色》在美食界的权威性的。刚好我们最近有之前投资的两家餐饮店经营数据不是很好，我就想说看看能不能和你们合作。” 　　伊凡听完她的话，第一反应是拒绝，最近店里扩张太快了，她害怕出品质量跟不上。 　　但如果错过亚瑟的投资，之后可能要多奋斗10年都不止，这就太可惜了。 　　张端看出她的犹豫，也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只是微笑着说，“那您再考虑一下，明天幼儿园的活动结束以后我们可以一去去看看那两间店。” 　　“幼儿园的活动？” 　　“你不知道吗？学校新图书室的奠基仪式，还会有一个冷餐会，小陈老师在群里说了。” 　　伊凡这才想起来一早上忙忙碌碌的，都没时间看手机。 　　张端走了以后，伊凡翻出手机看了看，明早9点，学生父母都要参加这个奠基仪式，里面还有一些活动项，下午居然还有一个两人三足的比赛，还特别注明要父母和小朋友一起参加。 　　小胖师傅和冯力买菜回来，俩人进了厨房没多久，里边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 　　伊凡走进去一看，水池子里半池子海鲜，有九节虾、蛏子、花蛤、扇贝、鱿鱼，刚才听到的噼啪声就是贝壳砸到不锈钢水池上的声音。 　　江萍从池子上找了把小刷子出来清洗贝壳，顺嘴问道，“不是说打边炉吗？怎么买了这么多海鲜？” 　　冯力找了一大筐蒜出来，“看到海鲜好就买海鲜了，晚上吃蒜蓉粉丝蒸海鲜。” 　　伊凡笑了，“所以你们俩刚才为了火锅吵那么半天，最后吃了海鲜？” 　　冯力，“呃...嗯！” 　　“闲得！”伊凡笑着骂了一声，顺手捡起蒜来剥。 　　小胖师傅走过来跟着剥蒜，冲伊凡说，“师傅，你休息，我们做就行了。” 　　伊凡撕下一片蒜皮，笑道，“一会儿正好考考你做蒜蓉酱。” 　　蒜蓉酱嘛，很简单的。 　　小胖师傅先是把剥好的大蒜剁成细细的蒜蓉，接着就取锅过来烧油。 　　伊凡拦住他，“第一步就错了，上一边看着吧。” 　　她把小胖师傅剁好的蒜蓉放进一个大盆里，用清水淘洗，去掉表面的黏液，再用纱布包裹着挤干水分。 　　看小胖一脸懵，伊凡解释道，“洗掉黏液后下锅炸的时候才不容易糊锅，要不炸出来的蒜是发苦的。” 　　铁锅里下入半锅菜籽油，烧热以后先倒入三分之二蒜蓉，不断翻炒，直到蒜蓉变成金黄色，之后再下剩下的三分之一生蒜。 　　生蒜下进去以后立即关火，让油的余温激发出蒜香，但还保持着生蒜的口感。 　　这样炸出来的蒜蓉酱又叫金银蒜蓉酱，熟蒜是金黄酥脆，生蒜蒜香浓郁，再加入耗油、生抽、盐和鸡精调味，蒜蓉酱便做好了。 　　今天买的海鲜很多，伊凡先把泡发好的粉丝用蒜蓉酱拌匀铺在盘底，面上铺满海鲜，再厚厚地铺上一层蒜蓉酱。 　　全部弄好以后上锅蒸，海鲜个大饱满，蒸个7分钟，海鲜独特的鲜香味便散了出来。 　　“吃饭吧。” 　　随着开饭的号令，一锅热气腾腾的蒜蓉海鲜上了桌。 　　伊凡先从盘底捞了一筷子粉丝出来，粉丝蒸得软软的，吸饱了海鲜的汤汁，是她最喜欢的一种吃法。 　　吸溜吃下一口，咸鲜的汁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再去咀嚼粉丝，每嚼一口，都有鲜滑的汁水迸出来。 　　小胖师傅吃得眉飞色舞，手掌长的九节虾上裹满了蒜蓉，一口下去，蒜香浓郁，虾肉爽滑，鲜到差点把舌头都咬下来。 　　冯力拿起一只蛏子，先吸掉里边鲜浓的汤汁，再去吃那又嫩又鲜的蛏子肉。 　　伊凡问他，“冯力，学校明天有活动，听说有个冷餐会，你接到通知了吗？” 　　“有。”冯力答，“我预备做点小点心，再榨点果汁，小朋友吃的话准备一些手工曲奇、溶豆、纸杯蛋糕，你看怎么样。” 　　“行！”伊凡点点头，“你安排得挺周到的，忙得过来吗？要忙不过来明天小胖也去帮忙。” 　　“我...” 　　小胖刚开口，冯力打断他的话，“这些对我来说不是小菜一碟嘛，小胖难得休息，要回家去看他妈妈。” 　　伊凡想了想，“那我帮你，明天学校有活动，我也在那边。对了，还有个什么俩人三足的活动，我看上面写着父母一起参加，到时候如果需要的话，你帮我凑个数。” 　　冯力把粉丝堆到扇贝上，一口闷下去，囫囵着答应了。 第70章 贵州辣子鸡2 幼儿园亲子活动 　　为了学校的图书室奠基仪式, 伊凡和冯力一大早就去了市场采购，买好做甜点和饮料要用的鸡蛋、奶粉、黄油和许多新鲜水果。 　　回到学校里，大家分工合作，伊凡负责做溶豆, 冯力负责手工曲奇。 　　冯力原本只打算做酸奶溶豆, 有了伊凡的加入后, 人力增多，俩人一合计, 为了吸引小朋友，可以做成五彩缤纷的果蔬溶豆，这是一种类似于小饼干的小零食, 有着入口即化的口感, 很受小朋友们欢迎。 　　溶豆伊凡是第一次做，她先在网上找到教学视频研究了一会儿, 感觉挺简单的，打发蛋清，用果蔬泥增加颜色, 就能烤出五彩缤纷的溶豆了。 　　她先把南瓜、火龙果、菠菜、蓝莓，用料理机打成果蔬汁，在这一步得到了金黄色、玫红色、绿色和深蓝色四种颜色。 　　接下来是打发蛋白, 鸡蛋磕开, 用蛋清分离器将蛋清和蛋黄分离。 　　白色的溶豆直接用酸奶加入奶粉拌匀备用。 　　想要溶豆有入口即化的口感，主要是打发好的蛋白起到了主要作用，在分离出来的鸡蛋清里加入几滴柠檬汁去腥，再加入两滴白醋稳定蛋白，之后用打蛋器高速搅打。 　　打发好的蛋白状态是带一点支撑力的绵软的状态，把打蛋器提起, 蛋白能在玻璃盆里露出一个直立的小尖角。 　　蛋白里加入一小勺玉米淀粉，再搅打30秒，可以使溶豆的口感更加细腻。 　　打发好的蛋白蓬松细腻，质感看起来很像蛋糕店的奶油，再加入之前拌好的酸奶泥拌匀，装入裱花袋。 　　在铺了油纸的烤盘上挤出一个个拇指大小的小溶豆，放进烤箱里烤干。 　　在等待溶豆烤好的过程中，伊凡开始做其它颜色的溶豆，有了酸奶溶豆的经验，再做五彩的果蔬溶豆就顺手多了，只需要把酸奶换成果蔬泥就可以，其它步骤都是相同的。 　　上午十点，家长们陆续到了学校，伊凡从烤箱里把五彩缤纷的溶豆端出来，用刮刀一刮，酥脆的溶豆像彩虹糖一般纷纷掉进大玻璃盘子里。 　　学校操场上的草坪上摆了几张冷餐桌，上面已经用鲜花和气球布置好了，她端着溶豆走出去，将五彩的溶豆放置在餐桌上。 　　“妈妈，那是伊凡姐姐。” 　　崔紫涵拉着张端跑过来，看到伊凡面前的溶豆后，惊喜地叫了起来，“呀，是溶豆，我最喜欢吃溶豆了。” 　　伊凡笑着和张端打过招呼，半蹲下身子问崔紫涵，“紫涵要不要尝一下溶豆啊？” 　　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使劲咽了咽口水，眼睛瞄着溶豆，嘴上却懂事地说，“我还是不要了，等小朋友们到齐了一起吃。” 　　伊凡摸摸她粉扑扑的小脸蛋，“紫涵真懂礼貌。” 　　这么一对比，感觉自己家孩子真的是不能要了，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环伺一圈，怎么晓虎还没到？ 　　早上伊凡出门的时候晓虎还在睡觉，方老头答应十点送晓虎到幼儿园，伊凡给晓虎准备好校服放在床头便匆匆出门了。 　　这会儿都快十点半了，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操场上半个晓虎的身影都没有。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方老头的电话，响了半天才被接起来。 　　伊凡还没开口，方老头就在电话那头慢悠悠地说，“齐鸣把他接走了。” 　　“哦，那您继续晒太阳，我再给齐鸣打。” 　　伊凡都不用看，一听方老头这懒洋洋的声音，就知道老头儿肯定是正瘫在躺椅上晒太阳呢。 　　拨了齐鸣的电话，响了半天都没人接，也不知道这两个祖宗把自己遛到哪里去了。 　　冯力端着一大盘夹心曲奇走过来，对伊凡喊，“时间来不及了，你帮我榨点橙汁。” 　　伊凡又赶紧回到厨房榨橙汁去了。 　　十点半一到，园长领着几个人一齐走向讲台，伊凡站得远，前面挡了不少人。 　　她踮起脚尖看了看讲台座位上的名牌，正中间是【青年作家齐鸣】，旁边依次排开的是【园长】、【城建局领导】、【工程建设局负责人】，【媒体报道】。 　　其它人都在台上坐好了，只有齐鸣的位置空着，园长也有点焦急地在四处张望。 　　伊凡又掏出手机给齐鸣拨了一个电话，就在电话响到第三声的时候，伊凡只感觉到一阵冷冽的木质香飘过，随后她怀里就被塞了一个热乎乎的肉团子。 　　之后再是一阵风刮过，齐老板大长腿一迈，终于在十点三十的最后一秒钟踏上了讲台。 　　伊凡看看怀里缩成一团的晓虎，又看看正微笑着和台上的几个领导打招呼的齐鸣，低声问道，“晓虎，你们怎么这么晚？” 　　晓虎噘着嘴，“我带了小猫咪出来，半路被齐老板发现了，又把小猫咪送回去了。” 　　“你怎么会想到带小猫咪出来？” 　　晓虎还觉得自己很有理，“崔紫涵送了我礼物，我想她肯定喜欢小猫咪，就抓了一只放书包，想带来给她看看嘛。” 　　台上园长已经开始讲话，伊凡又把声音压低一点，“等下我再和你说这件事！” 　　园长开场就开了半天，把图书馆的来龙去脉，以及图书馆建成后对学校的里程似贡献都梳理了一遍。 　　光是园长就讲了半小时的话，伊凡看到台下的小朋友们都有点不耐烦了，有几个坐在后排的已经开始不安份的扭动着小屁股，准备伺机逃跑。 　　伊凡数了数台上的人，一共坐了5个人，要是全都说一遍，按这个进度，一早上的时间就没了。 　　终于到了齐鸣发言，他双手交叠放在会议桌前，薄唇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倾身对着话筒说，“希望小朋友们都能爱上读书。” 　　他的声音很好听，干净利落的声线里带着一点勾人的磁性，现场安静了两秒，大家都不由得屏住呼吸，等他的下一句话。 　　而他却把话筒移给旁边的住建局领导，单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自己的话说完了。 　　坐在台下的伊凡不由地牵起唇角笑了，这个男人，做什么事情都是这么干净利落，让人看了就是舒服。 　　主角齐鸣都说得这么简单，其它人也不好意思长篇大论，反而抢了别人的风头。 　　于是，本来预料中要好几个小时的仪式很快就结束了，结束的时候才十一点多几分。 　　家长们带着孩子自由活动，大家散落在草地上，喝喝果汁，吃点小零食，等待着下午的活动开始。 　　幼前班的几个小朋友围在放溶豆的盘子前面，崔紫涵眨眨洋娃娃般的大眼睛，嘟着嘴说，“我最喜欢红色，我要先吃红色。” 　　她轻轻地揪起一枚溶豆放进嘴里，原本酥脆的溶豆豆入口即化，浓香的奶味中带着一点点水果的香气，她开心得眯起眼睛，“这是什么味道呀？好熟悉。” 　　晓虎也捡了一个溶豆放进嘴里，肯定地说，“火龙果。” 　　“呀，真的，就是火龙果！” 　　钵钵塞给晓虎一粒金黄色的溶豆，“晓虎，你试试这个是什么口味？” 　　晓虎一尝，“南瓜！” 　　他一一尝过去，准确地说出溶豆的口味，“蓝色的是蓝莓、绿色的是菠菜、白色的是酸奶！” 　　围在他旁边的小朋友们齐齐鼓起掌来，大家都觉得晓虎很厉害。 　　晓虎大笑着耸耸肩膀，“小意思啦！” 　　伊凡抱着手在旁边看，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像吃出什么东西是什么口味的这种事，她一直以为是理所当然的。 　　她不但能一口吃出被加工过的食物的原始食材，甚至还能准确地判断出土鸡蛋和饲料鸡蛋，野生鱼和养殖鱼，土猪肉和饲料猪肉的味道。 　　所以她一直以为敏感的味觉是与生俱来的，可现在看来，很多人的味觉其实都有点迟钝。 　　“你想什么呢？” 　　一个清冷的嗓音在侧方响起，不用回头伊凡也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伊凡抬手指了指围着溶豆豆的几个小孩，“我在想，为什么有的小朋友味觉会有点迟钝。” 　　齐鸣也学她的模样，抱起手臂，认真地思索片刻，“我想大概是现在的食物里大量使用添加剂的缘故，添加剂是一种人工香精，它的口感被无限放大，比如草莓味，会把“草莓”这一口感放大到100倍，小朋友们如果习惯了这种100倍的味道，再给他们阈值为1的草莓，他们大概就尝不出来了。” 　　现在街上的很多传统店铺都被网红店铺取代了，那些承载着几代人传承的小吃，也逐渐变成了色彩艳丽，味道模糊的网红美食。 　　想到这里，伊凡突然有点恐慌，照这样发展下去，100年后，人类的味觉会退化成什么样？ 　　她想起很多科幻小说里的场景，以后一打开冰箱，里面全是满满当当的营养液，这样的生活，也许真的会到来。 　　冯力急匆匆地走过来，打断了伊凡和齐鸣的谈话。 　　他抬腕看了下时间，对伊凡说，“家长互动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先去一趟洗手间，你和晓虎在这边等我。” 　　说完话，他斜了齐鸣一眼，匆匆地朝洗手间那边走去。 　　齐鸣一双犀利的剑眉颦了一下，问道，“什么家长活动？” 　　“听说是两人三足，要父母和小朋友一起完成，我们家情况不是特殊嘛，我就请冯力临时凑个数...” 　　不知道为什么，越说到后面，伊凡越是心虚，就好像自己和别的男人玩游戏，背叛了齐鸣似的。 　　齐鸣那张一向衿贵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声说了一句，“那你先去准备吧。” 　　俩人三足的游戏是让父母并排站，俩人挨着的左右脚绑在一起，小朋友捧着气球站赛道的另一端。 　　父母俩人共用一只被捆绑住的脚，走到小朋友身边，用头挨着夹起气球，再回到起点，把气球放进框子里，全程手不但脚被绑住，手也不能挨着气球。时间是5分钟，获得气球最多的一组家庭获胜。 　　几个小朋友围在奖品台前看奖品，崔紫涵一下子就被台上那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大熊吸引了，这是俩人三足第二名的奖品。 　　晓虎心里有数，跑到起点给伊凡说，“姐，你一定要拿到第二名哟，我想要那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大熊。” 　　伊凡抬头看了看奖品区的大熊，晓虎肯定不会喜欢这么娘的东西，为了谁不言而喻。 　　“我尽量吧。”伊凡答了他，抬起眼睛到处找冯力，她转头对晓虎说，“晓虎，你上卫生间找找冯力哥哥。” 　　“好。”晓虎哒哒哒往卫生间那边跑，没找到冯力，却在半路遇到齐鸣，顺手就把齐鸣捡了回来。 　　小陈老师正在起点帮家长们用丝带捆住脚踝，看到齐鸣和伊凡站在一起，挺自然地就把他俩的小腿捆到一起。 　　伊凡浑身僵硬地杵在齐鸣身旁，都这时候了，再矫情也不适合，她不断地给自己心理建设，就是一个游戏而已，可心还是砰砰乱跳。 　　准备铃声响起以后，齐鸣自然地抬手扶住伊凡的腰。 　　掌心暖暖的温度隔着连衣裙的布料传到腰上，要命，要了老命了，伊凡觉得自己的手臂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随着一声哨响，家长们歪七扭八地朝小朋友那边走去。 　　伊凡个头只到齐鸣的肩膀，几乎是被他托着腰前行，耳边只有小朋友们此起彼伏的加油声。 　　到了终点，俩人弯下腰，让晓虎把气球夹在他们的头中间。 　　气球放上去，俩人的侧脸用力，顺利地夹起了一只天蓝色的气球。 　　晓虎歪头一看，旁边崔紫涵的父母夹的是一只粉色的气球，他脑子一抽，又抽走了那只天蓝色的气球，从气球桶里挑了一只粉色的出来。 　　就在晓虎抽走气球的一瞬间，因为惯性的原因，伊凡迅速朝齐鸣那边倒去，柔软的唇从他的唇角擦过。 　　齐鸣修长的手指掐住她的腰，才堪堪把她扶正了。 　　她还来不及尴尬，晓虎又塞了一只粉红色的气球进来，还催促他们，“快走。” 　　走回起点放下气球，周围的小朋友们开始大声欢呼，伊凡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开始逐渐放松，开始有一点点享受游戏的氛围了。 　　再往回走的时候两人的配合默契多了，齐鸣腿长，步子迈小一点，伊凡的步子迈大一点，齐鸣放在她腰上的手掌握着平衡，顺畅地走到了晓虎旁边。 　　最后一个回合，齐鸣继续默契地往前走，伊凡眼看要夺冠，就故意托着步子磨洋工。 　　齐鸣感受到她步调的变化，他不知道晓虎要拿第二名的事，虽然眼底都是疑惑，脚下还是放慢了脚步来配合伊凡。 　　晓虎拿到穿粉红色公主裙的大熊，转手就送给了崔紫涵。 　　齐鸣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你倒是上道！” 　　晓虎附在齐鸣耳边轻声说，“我还知道一个秘密，你猜惹女生生气了怎么办？” 　　“怎么办？” 　　“买包啊，包治百病，哈哈哈哈...” 　　小孩子们笑着跑远了，活动也接近尾声了，家长们陆续离开，张端还在等着伊凡，俩人约好了一起去看张端说的那两间店铺。 　　伊凡和厨房的两个杂工收拾着东西，左右找不到冯力，电话也打不通，一直不在服务区。 　　等东西都收拾好了，冯力才出现，一回来就气急败坏地骂人，“不知道哪个神经病把厕所门反锁了！” 　　伊凡突然想起什么，探着头往外看了一眼。 　　窗外的草地绿成一片，齐鸣和晓虎在草地上玩球等她，看到她望向这边，齐鸣还冲她挥了挥手。 　　伊凡回过头，心虚地回冯力一句，“也许是门坏了。” 第71章 燕鱼迎春 食百味不再是一家小吃店了…… 　　收拾完幼儿园这边的东西, 交代晓虎跟着齐鸣先回家后，伊凡和张端去看了看店铺的位置。 　　张端说的两间店铺之前是膳食阁的两间分店，也是亚瑟投资和膳食阁合作的项目，这两间店近两年来一直亏损。 　　本来亚瑟投资还没有这么快撤资, 但膳食阁之前搞了一个大胃王比赛, 亚瑟的老板在理念上和膳食阁的现任老板伊非起了冲突, 一气之下双方就撕了。 　　伊凡和张端看完店铺，张端开车送伊凡回去。 　　在路口等一个红灯的时候, 张端看到伊凡投在窗户上的侧脸，她突然愣了一下，总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 　　再转念一想, 伊非、伊凡, 合起来就是非凡... 　　她心里一个激灵，心里想的话脱口而出, “小凡，你该不会和膳食阁有什么关系吧？” 　　伊凡侧头冲她笑了一下，窗外的浮光掠影从她脸上掠过, “嗯，我是伊非同父异母的妹妹。” 　　绿灯亮了，身后的车鸣了两声喇叭催促, 张端在诧异中把车开了出去。 　　今天看到这两间店铺伊凡就有了主意, 两间店铺都不大，但位置绝佳，一间在人民医院的后门处，紧邻医院住院部，另一间在市中心曼熙大厦一楼，附近写字楼林立。 　　这两间店都是做快餐的绝佳位置, 七星麻辣烫之前的3个厨师伊凡本想辞退的，但如果接手了这两间店，那这三个厨师正好派上用场。 　　做快餐的难度不大，菜品又都是固定的，只需要每周定期培训厨师就可以了。 　　她唯一顾虑的是这两间店铺和膳食阁有关系，她原本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安稳的把晓虎抚养长大。 　　可现在的情况是，要扩张自己的事业，除非离开曼城，否则早晚要和膳食阁短兵相接。 　　张端的车子稳稳的停在小吃铺前面的主街上，她转过头问伊凡，“那你...” 　　伊凡扭头看出去，七星麻辣烫的招牌已经摘下来了，换上新的招牌—食百味总店，木底金漆的五个大字，看起来恢弘大气。 　　盯着窗外崭新的一切，她语气平静地说，“下周我把两家店的策划书做好，你上会吧。” 　　张端心里暗暗叫好，果然是虎父无犬女，伊凡行事干净利落，还真有几分当年的伊老爷子的风格。 　　食百味重装开业，肯定得上一道新菜应景，现在又是春季，最应景的菜式应该就是一道叫做“燕鱼迎春”的菜，口感和大家熟知的松鼠鱼有些像，但做法更复杂一些。 　　鲤鱼宰杀好后，要学菜的人都到齐了，有自家的两个厨师，小胖师傅和冯力，还有七星麻辣烫之前的三个厨师。 　　徐晶晶把三脚架支起来，叮嘱他们，“今天是直播，大家认真一点。” 　　“直播？”伊凡单手拿着刀正准备片鱼，听到徐晶晶的话，脸上浮起一抹不解。 　　“对呀，我之前给你说过的，现在小程序添加了直播功能，改天上大菜的时候试试，今天不就是上大菜了吗？” 　　伊凡想起来了，徐晶晶之前确实和她提过直播的事，只是她一忙就搞忘记了，她带着歉意笑了笑，“那你好好录啊。” 　　“好，准备好了吗？开始！” 　　伊凡一转身就沉浸在了这道“燕鱼迎春”里，都忘了去找镜头，徐晶晶只好不断调整角度来配合她。 　　做“燕鱼迎春”最讲究的是刀工，寥寥数刀，要将一条鲤鱼雕刻成一只展翅欲飞的燕子形状。 　　先从鱼背上一刀片到鱼尾，这一刀要将鱼从脖颈处到鱼尾平均地分成两半，连薄如蝉翼的鱼尾也要平片成两半，这就非常考验技术了。 　　鱼片成两半之后去掉鱼骨，斜刀将鱼划水部位切开，这一部分是做燕子的翅膀。 　　其实看到这一步的时候，除了小胖师傅和冯力，其它三个厨师都是懵的，但想着现在是在直播，又不敢多问，怕传出去惹人笑话。 　　伊凡将鱼反过来，皮朝下，鱼肉朝上。 　　抬起头问道，“刚才的看懂了吗？” 　　见新来的三个厨师犹豫不决，她便知道是没学会，又对小胖师傅说，“小胖师傅，您下来教一下，下面的我会讲解得再详细一些。” 　　鱼肉朝上，在鱼肉内切麦穗刀，鱼皮不断，这样切出来的麦穗花上浆油炸后会有一种羽毛的蓬松感，使燕子的形状更加逼真。 　　改好刀的鱼用葱姜盐和料酒码味。 　　她抬起头对小胖说，“备料，姜蒜末、葱花，豆瓣酱和泡辣椒切成茸。” 　　小胖师傅备料的功夫，伊凡走到其它三个厨师那边，把刚才的切鱼的步骤又详细地讲了一遍。 　　见他们没那么懵了，才走回小胖这边，继续做这道“燕鱼迎春。” 　　鱼腌制好以后，用厨房纸把鱼身上多余的水分蘸干，均匀地裹上干淀粉。 　　油炸前先把鱼放进漏勺里摆出造型。 　　鱼头朝上，嘴里塞一粒蒜头定型，这样炸出来的鱼，鱼嘴是张开的，形状更美观。 　　切成两片的鱼尾交叉摆放，形成燕子的剪刀尾，鱼划水部分微微向外撇，看起来神似一只展翅欲飞的燕子。 　　六成油温下锅，炸三十秒左右，使鱼快速定型。 　　第二次要八成油温，让高温使鱼的外表变成金黄色，使鱼的口感变得外酥里嫩。 　　从油锅中出来的时候，鲤鱼的外形已经是一只金黄色的展翅欲飞的燕子形状，往白瓷盘里一摆，看上去就是一道贵不可攀的菜肴。 　　之后再炒一个酸辣酱，锅里下之前小胖师傅备好的泡辣椒酱和豆瓣酱，香味出来后，再下姜葱末，继续翻炒。 　　屋里飘起一股浓郁的酸鲜味，迅速划入一勺鲜汤，再次激发出酱汁的鲜味。 　　加入盐糖等作料，继续翻炒出香味，等欠汁的鲜味达到顶峰的时候，滤掉辣椒和姜葱的残渣，只留下鲜红色的清汤，用旺火勾芡。 　　等芡汁变得粘稠的时候，下入半碗醋，酸辣甜鲜的芡汁就做好了。 　　将芡汁均匀地淋在鱼身上，展翅欲飞的燕鱼沐浴在色泽红亮的酱汁之中，不但形状漂亮，香味闻起来也是让人垂涎不已。 　　伊凡招呼他们过来，让大家先尝尝味道。 　　小胖师傅先夹了一筷子鱼肚子上的肉，鱼皮金黄酥脆，鱼肉鲜嫩无比，酸甜之中略微带着一点点辣，除了外形很别致，鱼肉的口感很像松鼠鱼，但又比一般的松鼠鱼吃起来更加惊艳。 　　冯力围着鱼看了一圈，他和小胖师傅相反，夹的是挨近鱼尾的肉，这个部分的肉最少，整条鱼中，这里的肉最容易发柴。 　　按木桶效应来说，挨近鱼尾上的肉就是整条鱼的短板，如果连这一块肉都是好吃的，那这条鱼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了。 　　鱼尾的肉薄，用油炸得酥脆，牙齿轻轻咬下去，有一声不可闻的咔嚓声。 　　鱼肉腌制得很入味，欠汁儿的咸香之中带着酸甜的回味，让人吃过以后忍不住会再吃下一口。 　　冯力点点头，筷子伸向了鱼鳃后面的那一小块“月牙肉”，这块肉是整条鱼身上最细嫩最鲜美的地方。 　　原因是鱼平时在水中呼吸时，鳃盖会反复来回的闭合再张开，这块躲在鳃盖后面的月牙状的肉，在鱼活着的每一秒都是在活动的。 　　所以这块“活肉”含有非常丰富的胶质和脂肪，入口即化，鲜嫩无比。 　　但内行人都知道，这块“月牙肉”不容易做好吃，也正是因为它躲在鳃盖后面，腌制的时候味道不容易进去，所以吃起来鱼肉常常是寡淡无味的。 　　伊凡看到冯力夹起了这块肉，心里也是一动，面上波澜不惊，平静地注视着他的表情。 　　“月牙肉”只有小手指大小一块，冯力一口便吃进嘴里，用舌尖细细一抿，鲜嫩和爽滑一起在嘴里爆炸。 　　没有想象中的寡淡，而鱼肉本身的鲜甜之中带着咸鲜味，吃完鱼肉后，口腔里还有一丝酸甜的回味。 　　这块神仙“月牙肉”把冯力都惊呆了。 　　伊凡看着他的表情，心里也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她轻笑着说，“月牙肉不容易入味，所以在鱼腌制的时候要格外注意到，把鳃盖掀起来，让作料渗入进去。” 　　“因为鳃盖的缘故，油炸的鱼月牙肉也不容易熟透，吃起来会有鱼腥味，可以在油炸的时候用热油反复冲淋鳃盖，使月牙肉熟透。” 　　冯力点点头，若有所思。 　　鱼身上这两块小拇指大小的嫩·肉是常常被忽视的部位，可伊凡的做法是照顾到了鱼的每一个部位，让这条鱼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憾。 　　对于食百味他之前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毕竟这只是一家开在老街上的名不经传的小吃铺。 　　可伊凡一次次刷新了他的认知，他看到了对于厨艺应该有的敬畏之心。 　　冯力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对很多顶级大厨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面前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姑娘，却仿佛让她看到了厨艺天花板应该有的模样。 　　其余三个厨师吃过之后，惊艳之中倒是带着几分惶恐，这种菜肴别说让他们做了，就是吃也是第一次吃到，他们担心会被解雇。 　　伊凡只说让他们跟着小胖师傅好好学基本功，先从墩子做起，一步步稳扎稳打的来。 　　在这期间，哪怕天天切萝卜，只要用心去切，工资也不会少一分。 　　本来这种工资安排是不公平的，厨师拿的工资和学徒肯定不一样，但伊凡看他们三个都是人近中年，肯定是上有老下有小。 　　如果再按照十几岁的学徒的工资给他们，养家都困难，哪里还能静下心来学厨，所以她就没有克扣他们三位的工资。 　　徐晶晶把视频传到小程序上。 　　伊凡凑过来看看，问道，“多少粉丝了？” 　　徐晶晶看看后台，“三千多个，大多数是我们店里的熟客，老板，要不要做一下推广？” 　　“现在先不用。”伊凡说，“按照我们店的接待量，三千个都太多了，扩张太快容易出问题，稳稳的来吧。” 　　她看了看视频，又问道，“老徐，有没有人给你刷跑车？” 　　徐晶晶哭笑不得，“老板，这又不是抖×，不兴刷礼物的。” 　　...... 　　伊凡正在厨房里看小胖师傅教新来的三个厨师刀工，直刀怎么下，平刀怎么用巧劲。 　　小胖师傅是个实在人，教起人来也是格外认真，自己知道的技能一点没保留。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小胖师傅是拿提成的，店里生意越好，他就赚得越多，干起活来自然也是十二分的卖力。 　　兜里的手机振了几下，伊凡接起来，是方老头打过来的。 　　“方爷爷，有什么指示？” 　　方老头在电话那头慢悠悠地说，“下午给我留一间包房，我要请客。” 　　“这...”伊凡为难了，“方爷爷，定餐您要打前台的电话，我不管这些，所以不知道还有没有包房。” 　　电话“硄”一声撂下了。 　　伊凡撇撇嘴角，用脚指头都想象得到小老头此刻的愤怒。 　　很快，前台的电话响了起来。 　　前台小姑娘接起电话，声音甜甜的，“您好，这里是食百味。” 　　方老头气呼呼地说，“我要订餐！” 　　“好的，您几位？” 　　“十位！” 　　“好的，您稍等，二楼包房还有一间，请您留一下联系方式和姓名。” 　　“姓方，电话是...” 　　挂掉电话，方老头在躺椅上又缅怀了一下过去，他上一次亲自打电话订餐还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膳食阁的位置那也是一席难求。 　　他低声笑了一下，手指在躺椅的扶手上轻叩两下，自言自语地说，“这小丫头，有两把刷子！” 　　方老头重新接管公司，这看似出人意料，但其实也在意料之中，猛虎不会一直沉睡。 　　但第一次公司高层聚餐安排在山花路小吃街一家名不经传的小店，这就着实让人玩味了。 　　下午六点多的时候，豪车一辆接着一辆开进山花路小吃街，从车上下来的人各个名牌傍身，气质不凡，和小吃街喧闹的市井烟火气格格不入。 　　别说是服务员了，就是老七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小心翼翼地把客人引到201包房坐下。 　　回到前台，老七嘱咐服务员，“用我珍藏的老树白茶给201包房泡迎宾茶。” 　　伊凡正在查看今天的订餐情况，闻言，从记录本里抬起眼帘，“还用惯用的茉莉花茶就可以。” 　　老七一愣，“可201是...” 　　伊凡冲他笑了一下，“跨进这个店门的客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每一位都是一样的尊贵，如果您要用私藏的好茶请客，那就今天的食客全都得请到。” 　　“这...”老七语塞，缓了一下，对服务员说，“听小老板的，上茉莉花茶吧。” 　　过了约摸十分钟，方老头背着手踱步进了食百味，他上下看了一圈，没说话，径直上了201包房。 　　晓虎本来坐在收银台用ipad看动画片，看到方老头来了，扔下ipad就要往爷爷那边冲，伊凡一把薅住他，“爷爷今天有正事，你别去打扰。” 　　方老头进了包房后，西装笔挺的公司高管们立刻起身，把他让进主位上坐下。 　　助理提前点好的菜陆续上了桌，一道“燕鱼迎春”摆在圆桌的正中央。 　　年轻的高管们只觉得这道菜十分好看，把鲤鱼做出了燕子的神态，连身上的燕子羽毛都栩栩如生，但却不知道这道菜的菜名。 　　方老头眯着眼睛看清楚了这道菜，徐徐出声道，“这是“燕鱼迎春”八十年代膳食阁的招牌菜。” 　　助理笑道，“膳食阁还有这道菜？我没吃过。” 　　方老头瞥他一眼，“这菜盛行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后来据说是做工太复杂了就逐渐从市场上消失了，现在酸甜口的鱼大多是做松鼠鱼。” 　　助理帮方老头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放进他面前的白瓷盘里。 　　方老头夹起鱼肉放进嘴里，舌尖轻轻一抿，看似香酥的鱼皮入口即化，鱼肉鲜嫩咸香，熟悉的鲜香一下子把味蕾勾回三十多年前。 　　那时候方老头原来所在的工厂倒闭，他人到中年，却被迫背井离乡出门闯荡，一个塑料网兜叮铃哐啷响，里边装着搪瓷的碗盆，还有一个喝水的大水缸。 　　他算是有点胆识，也多少有点好运，来曼城的第二年就赚到了第一桶金。 　　第一次进曼城的大酒楼膳食阁，他就点了这道“燕鱼迎春”。 　　他还记得那时候妻子说过一句话，“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鱼，这一辈子值得了。” 　　后来方老头赚到了不敢想象的财富，身边的人却一个个走了。 　　现在又吃到这“燕鱼迎春”，他回想了一下，又有许多人一个个来到他身边。 　　就在这时，晓虎探进来一颗大脑袋，悄声唤了一声，“爷爷！”打断了他的回忆。 　　服务员赶到要把他抱出去。 　　方老头摆了摆手，“让他过来。” 　　晓虎蹦蹦跳跳的跑到方老头旁边，老头子将他抱进怀里，问他，“吃点什么？” 　　晓虎指着盘子里的鱼头，“我要吃鱼眼睛。” 　　桌上的人都被他逗笑了。 　　方老头却掀开鳃盖，用箸尖夹起鳃盖下的一小块月牙形的鱼肉，喂到晓虎嘴里，“这才是鱼身上的精华。” 　　晓虎眯着一双大眼睛，囫囵地点着头，“好吃！再来一块！” 　　方老头宠溺地叹了口气，“一共就两块，都给你！” 　　晓虎一听，笑嘻嘻地说，“那我不要了，爷爷吃！” 　　清明时节雨纷纷，明天就是清明了，天刚擦黑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一行人出了食百味，助理撑着伞把方老头一直送到车上。 　　大家目送老头子离开，一顿饭吃下来，也都明白了老头儿把重回公司的第一餐安排在这里的原因，除了好吃，还有情怀。 　　想起明天就是清明，伊凡晚上去客厅找方老头，问他清明要不要准备一些贡品。 　　伊凡说，“齐老板上次送来的糯米酒还剩一些，明天都给您带上吧。” 　　方老头从书页里抬起头来，他看了伊凡半晌，缓缓地说，“你叫上大家，明天都陪我去一趟南山公墓吧。” 　　“会不会太闹？”伊凡轻声问。 　　方老头摆摆手，“就是要热热闹闹的。” 　　伊凡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相隔着两个世界，他还是希望方唐能看到爸爸活得很好，让他在那边能够安心。 　　“好。”伊凡笑着点点头，“那我再准备一些青团，带上一壶酒。” 第72章 燕鱼迎春1 闻到了恋爱的酸臭气…… 　　清明节这天, 伊凡起了个大早。 　　推开门，雨后混合着泥土味的空气迎面扑来。 　　小雨从昨晚一直下到清晨，现在雨停了，外面的地面还是湿漉漉的, 泛着一层银光。 　　她换上一双防水的小皮靴, 床上的晓虎翻了一个身, 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伊凡一眼。 　　“姐。”他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又看到伊凡脚上的鞋, 问道，“你去哪里？” 　　伊凡答，“摘艾草, 你要去吗？” 　　晓虎一骨碌从床上翻了下来, 自己找衣服换上，跟着伊凡下了楼。 　　碧湖边的艾草很多, 天气暖和以后一茬一茬地冒出了嫩绿色的新芽。 　　伊凡用剪刀剪下艾草尖儿上最嫩的一小撮。 　　晓虎伸手去拔，伊凡制止他，“不能破坏艾草的根, 要不明年它们就不长了，到时候就没了青团吃。” 　　晓虎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懵懵懂懂地问, “青团是什么？” 　　他们摘了一小筐艾草, 回到家里，伊凡把晓虎抱到椅子上坐好，“现在就开始做青团，你在旁边好好看着就知道青团是什么了。” 　　刚摘回来的艾草，叶子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凑近了, 能闻到艾草特有的芳香。 　　好像一闻这味道，便知道是清明来了。 　　她先把艾草淘洗干净，用开水汆一下，去掉艾草的土腥味。 　　再把汆好的艾草用石臼捣碎，纱布包起来，使劲攥出深绿色的汁水。 　　汁水的味道很浓，直接做艾团的话味道太苦，在里面加一些山泉水，把味道调淡一些，再用这个水去调面粉。 　　先在面粉里加入一些白砂糖，缓缓加入艾草汁，揉成青绿色的面团。 　　再揪起一小块面团，在手心揉成一块小圆饼，中间包一小勺红豆沙，或者包一个咸蛋黄。 　　包好的艾团是一个个乒乓球大小的小团子，放进蒸锅里上火蒸着。 　　伊凡转过身，想问问晓虎看懂没有，却发现肉乎乎的小朋友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看了看时间还早，走过去把晓虎打横抱了起来，直起腰，她皱了一下眉，这娃又长大了，她都快要抱不动了。 　　把晓虎送回房间里睡下，伊凡又回到厨房。 　　找出一个小竹筐，装上半筐青团，再翻出齐鸣上次送来的糯米酒，和青团放到一起，等下一起带走。 　　等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江萍也从食百味回来了，今天全家要去墓地，江萍不放心店里的事，早早的就去食百味安排下今天的工作。 　　她现在俨然一个食百味后勤部部长，从厨房打杂的几个师傅，到前厅服务员收银员，都听她的调遣。 　　江萍把从店里带来的小笼包放到餐桌上，看看伊凡放在桌上的小筐子，轻声说，“还做了青团？” 　　“嗯。”伊凡点点头，也轻声问道，“白雪起床了吗？” 　　江萍找了块洁白的棉纱布把青团盖好，山里风大，怕把青团吹干了，盖上纱布就能保持湿润的口感。 　　闻言，她抬起头笑了一下，“早起了，跑步去了，她说自己都16岁了，在学滑雪的学生里是大龄青年，勤奋一点才能弥补先天不足。” 　　外面传来方老头起床的开门声，打断了俩人的谈话，等回过神来，伊凡笑着问，“瘦了没？” 　　她是问白雪这段时间运动量这么足，人瘦下来没有。 　　“瘦什么啊？”江萍继续吐槽亲闺女，“吃得比以前多，一顿能吃三大碗饭。”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白雪的嚷嚷声，“妈，开饭没？我饿死了。” 　　伊凡和江萍一起笑起来。 　　白雪一脚迈进厨房，莫名其妙地看她们一眼，“你们俩笑什么？早饭吃什么？” 　　“小笼包子。”江萍指了指桌上的几个打包盒，“等爷爷洗漱好一起吃，吃了就出门，早点出门，要不路上堵车。” 　　“哎，晓虎呢？”白雪问，“肯定还没起吧？我去叫他起床。” 　　白雪叫晓虎起床的姿势很是别致，揪住他的大头一通蹂·躏，嘴里还大声嚷嚷着，“天灵灵，地灵灵，做个法让晓虎快清醒...” 　　晓虎在一片嘈杂声中睁开眼，揉揉眼睛，懵懵懂懂地问，“你疯了吗？” 　　白雪瞬间正常，“赶紧起床。” 　　晓虎撅着小屁股爬下床，人更加懵懂了，“我记得我好像起过一次了呀！” 　　吃完早餐后，伊凡提前把路虎车从车库里倒出来。 　　大家陆续上车，方老头坐惯了领导位置，一拉车门，在司机后方坐下。 　　白雪坐了副驾驶。 　　晓虎坐在方老头和江萍中间，不满意地小声嘟囔着，“齐老板的车还有宝宝椅，怎么自己家的车都没有？” 　　伊凡双手把在方向盘上，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晓虎赶紧正色道，“有宝宝椅不是更安全嘛。” 　　“知道了。”伊凡扭过头，发动汽车，“明天给你装一个。” 　　其实这车伊凡开得也不多，晓虎更是难得坐一次，她原本是不想麻烦的。 　　可转念一想，齐鸣那车晓虎也不经常坐，连他都细心的给装上了宝宝椅，自己一个亲姐，搞得这么粗枝大叶也说不过去。 　　车子开上绕城路后，很快就进了南山，窗外景色很美，树梢上灌木上都结了一层白霜，往前看去，雾气朦胧的一片。 　　白雪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湿冷的空气扑进来，伊凡打了个寒颤。 　　她这才发现自己今天出门急，忘记带外套了，身上就穿着一件黑色紧身针织衫。 　　春寒料峭，又连着下了几天雨。 　　曼城向来就有一雨成冬的说法，刚才车窗一直关着不觉得，现在车窗一开，冷风顺着针织衫的缝隙浸到皮肤上，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大家在车上本来就是脱了外套的，也没人发现伊凡的穿着有什么不对劲，只是白雪自己也被冻到了，赶紧把窗户关了。 　　车子在墓地的停车场停下，大家下车后从后备箱里取出青团和糯米酒。 　　往上走的一段路是洁白的水磨石台阶，下雨的缘故，地面吸收了雨水变成一种温润的米色。 　　他们顺着台阶拾阶而上，伊凡去管理处买鲜花耽误了一些时间，走在最后面。 　　越往上走，山风越大，凉风像细鞭子一样抽到身上，冻得骨头都有点发疼了。 　　到了方唐的墓碑前，把装着青团和酒的小筐子放到墓碑前的大理石上，江萍这才注意到伊凡没穿外套。 　　她轻声问，“小凡，外套呢？” 　　“在车上。” 　　伊凡随便扯了个借口，心想祭奠时间也不会太久，忍一下回车上就好了。 　　方老头半蹲下身开始倒酒，他是真的老了，下蹲的动作做起来有些吃力。 　　江萍几番催促伊凡赶紧回车上取外套，别冻感冒了。 　　看她那个架势，好像伊凡再不去，她就要亲自去了。 　　伊凡架不住催促，只好勉强答应着往山下走。 　　车上肯定是没有外套的，她双臂环抱着抵御一点凉风，漫无目的地在一排排墓碑之间游荡，打发着时间。 　　往下走了三排墓碑，伊凡突然停住脚步，她的视线被左边一座墓碑上的照片吸引。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黑白色调的照片使她的五官显得更加清秀。 　　她有一张轮廓清晰的脸，微挑的凤眼，高挺而小巧的鼻梁，薄薄的一抹唇间噙着凉飕飕的笑意。 　　刚开始伊凡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眼熟，能长得像她这么风华绝代的人不多，她一下子就从自己认识的人中匹配到了这张脸。 　　齐鸣？ 　　再看墓碑上的字，齐逸秀之墓。 　　她更加肯定了这个女人和齐鸣一定是有关系的，他们有着一样的五官，和一样的姓氏。 　　可她和齐鸣又是什么关系呢？ 　　百思不得其解。 　　伊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茫然地回头。 　　看到石阶下，高高瘦瘦的齐鸣从山下往上走，他穿着黑色的羊绒外套，单手握着一束白菊。 　　雾气朦胧的山里，他也像是一帧黑白照片。 　　齐鸣抬起头，看到了站在墓碑前的人。 　　她穿着一身黑，黑色的紧身针织衫，黑色的小脚牛仔裤，脚下一双及踝的小牛皮靴子，身姿纤细而挺拔，长而黑的秀发随意陇在脑后，眼睛里是罕见的茫然。 　　待走得近了，齐鸣微微皱了皱眉，“你怎么穿这么少？” 　　“我...” 　　下一秒，一阵铺天盖地的木质香气袭来，伊凡就被裹进了一件暖烘烘的羊绒大衣里。 　　“还冷吗？”齐鸣问。 　　伊凡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不冷，好多了。” 　　齐鸣又替她陇了陇衣领，这才蹲下身，拂去墓碑上的落叶，把自己带来的那束白菊平放在墓碑前。 　　他背对着伊凡，自顾自地说，“里面的人是我妈，20年前，喝农药去世了。” 　　伊凡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齐鸣放好白菊，却不着急起身，他依旧背对着伊凡，好像不用看她的眼睛，他才愿意聊一聊过去似的。 　　“我没见过我爸，我妈一直活在怨恨中，我原本是不相信爱情的，直到我遇到了一个人...” 　　伊凡的心脏猛地抽紧，心想，这是要表白吗？ 　　一时间，她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好像很期待，但又好像是害怕。 　　穿越到这个世界，爱情就不在她的计划中，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终究是要走的，最迟15年，晓虎成年她就要离开。 　　到时候怎么办？他才人到中年，难道留他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伊凡仿佛都已经联想到自己走了以后，齐鸣一个人孤苦伶仃，垂垂老矣，在昏黄的灯光下回忆过去。 　　“不...” 　　“直到我遇到了我奶奶...” 　　俩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齐鸣咽下原本要说的话，抬起薄薄的眼帘，略带几分惊诧地问，“不什么？” 　　伊凡，“不...不...不应该不相信爱情。” 　　她盯着牛皮靴子圆润的鞋头，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齐鸣还是一脸莫名其妙，被打断的话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沉默下来后，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伊凡终于忍不住了，她主动问道，“你奶奶怎么了？” 　　“哦。”齐鸣眼底的光荡了一下，好像是才想起之前的话题。 　　“我妈死后我就被送到了奶奶家，在那里吃饭睡觉上学，看到我奶奶天天骂我爷爷，又一顿不落地为他煮汤做饭，我又相信爱情了。” 　　啧...这是什么神仙剧情？伊凡一时也被搞懵了。 　　她的视线终于从皮靴圆润光滑的鞋头上抬起来，她看到齐鸣只穿一件单薄的烟灰色衬衫。 　　梦游一般问道，“你不冷吗？” 　　齐鸣把一只单薄修长的手递给她，“我不冷，手心很暖，你试试？” 　　伊凡还是梦游一般朝他伸出手去，齐鸣反手握住她，将她小巧纤细的手指蜷在手心。 　　她这才发现，他的手心真的很暖，干燥而温暖。 　　石阶上方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伊凡抽了抽手，可齐鸣却故意牵得更紧。 　　她听到晓虎叽哩哇啦的说着什么，但又听不真切。 　　“咦，齐老板！” 　　先发现他们的是白雪，随着她的女高音在山谷间响起，跟着走下来的几个人都看到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伊凡心里暗叫完蛋，如果这时候解释自己只是想试试他的手暖不暖和，会不会像个智障？ 　　答案的肯定的。 　　伊凡选择沉默。 　　齐鸣倒是坦荡荡的，和众人招呼了一声，跟着大家一起往山下走。 　　白雪眼睛贼亮，本来还想再八卦一下，被江萍从身后推了一把，催促她快走。 　　晓虎横穿过人群，蹦蹦跳跳地走到齐鸣面前，冲他张开小胳膊，惯常地撒起娇来，“齐老板，抱我！” 　　齐鸣点墨般深邃的双眸看了他一眼，又移到另一边，看了看手心里蜷着的那只嫩白的小手。 　　他用那冷冷清清的嗓音淡淡地说，“自己走！” 第73章 燕鱼迎春2 下来，我现在就要亲你！…… 　　从山上一路走到停车场, 先看到伊凡的路虎车，她往外抽了抽手，这一次，齐鸣终于放开了。 　　她的两只手, 一只被他捏得发烫, 另一只还是冰凉的。 　　就像她的灵魂, 一边悸动、发烫，叫嚣着少女怀·春的美好。而另一边克制, 冷静，提醒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面颊发烫，脱下衣服想要还给齐鸣。 　　齐鸣按住她的手, “穿回去吧, 我明天去拿。” 　　江萍看着他俩个在车外磨磨唧唧，难舍难分的模样, 对方老头说，“方叔叔，要不您来开车, 让小凡跟齐鸣一个车吧。” 　　方老头闭着眼睛，仰头靠在宽大的座椅上，跟没听到她说话似的。 　　在僵持中, 伊凡终于坐回了车上, 她掐了掐发烫的脸，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才发动了汽车。 　　车子停在食百味门口，放下江萍直接去店里，伊凡开车把其它人送回去，顺便回去换一件衣服。 　　换好一件加绒的卫衣出来, 白雪正要去培训学校训练，从身后看，白雪的身形好看了许多。 　　她骨架本来就大，运动之前看起来是有点圆润的，现在肌肉变紧致了，穿着一套黑色紧身运动服，看上去还挺飒美的。 　　伊凡唤了她一声，“白雪。” 　　白雪回头，原本圆润的下巴不见了，下巴到耳根一条清晰利落的下颚线。 　　伊凡笑着恭维了两句，“出门啊？一起走，我上食百味。你最近不错啊，身材这么好，下颚线都出来了，肌肉也不错啊。” 　　“是吧？”白雪憨憨的一笑，她一笑，之前那个圆润少女的娇憨又回来了，“我最近精力可充沛了，跟打了鸡血似的，果然还是运动有瘾。” 　　“你这么飒，有没有男生追你啊？”伊凡套着话。 　　白雪故作妩媚地一笑，“这是当然...没有的！” 　　“啊？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没有就是没有呗，我不跟你似的总想着谈恋爱。” 　　伊凡被她噎了一下，生硬地转回话题，“那个，白雪，我问你一件事，如果两个人牵手是不是就算是谈恋爱了？” 　　“那你可真算是找对人问了。”白雪咧着嘴笑得不行，两只原本不小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我还真知道。” 　　“牵手，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朋友间的亲密接触，就像我和同桌小黑胖，有时候就会勾肩搭背，碰一下手也没啥。而另一种情况，则是恋人间的互相吸引，据言情小说描述，这一类牵手会脸红心跳，呼吸急促，严重的甚至想把唇直接递给对方。” 　　伊凡还在傻乎乎地回想自己是属于哪种情况。 　　白雪话锋一转，“我认为你和齐老板属于是第三种情况，既不是朋友，又没到把唇递给对方的程度，至于算不算恋爱嘛，这个言情小说没写，我也不知道。” 　　伊凡，“...？”我还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刚好走到了分叉路口，伊凡冲白雪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走吧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白雪，“我...刚才还说我肌肉好看！” 　　这会儿还不到中午12点，食百味里的食客已经排起了长队。 　　徐晶晶把制作“燕鱼迎春”这道菜的视频传上网后，食客们蜂拥而至，有想应景吃一道迎春菜的，也有想品一品这神仙味道的“月牙肉”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她穿过人潮走到后厨，麻辣烫店的三个厨师，切配、打荷井井有条，小胖师傅和冯力是大师傅，负责上灶。 　　伊凡取过围裙系上，看了一眼面前的上菜单，小胖师傅和冯力分工合作，外面等位的客人虽然多，但上菜速度也很快。 　　小胖师傅扭头对伊凡说，“师傅，你做几个我们自己吃的菜吧，忙活到现在还没吃饭，饿了。” 　　“行！”伊凡答应了一声，走到保鲜柜那边去取菜。 　　透过透明的保鲜柜，伊凡看到柜子里放着一大串槐花，槐花上结着一串串小铃铛似的花苞。 　　推开冰箱的推拉门，槐花素雅的清香迎面扑来，香味沁人心脾。 　　江萍走进厨房，一眼看到伊凡手里拿着那串槐花，笑着说，“一大早刘记的老板娘送来的，说是早上在市场买的，让我们蒸点槐花饭吃应个景儿。” 　　“好，那就蒸碗槐花饭吧。” 　　伊凡拿过一个大盆，先将花苞全部摘下来，这种将开未开的花苞用来蒸槐花饭是最香的，香气都笼在花蕊里，等花开繁了，反而香味就散了。 　　洗干净的槐花苞清洗干净，用棉纱布吸干水分，撒上一点面粉拌匀。 　　笼屉里垫上纱布，等蒸锅上汽后，将槐花饭倒入蒸锅，大火蒸个八分钟。 　　槐花饭蒸熟后，满屋的花香，那香味浓郁而又清雅，伊凡不仅感叹，大自然的馈赠是多少高级香水都比不上的。 　　蒸好的槐花饭晾凉以后，用蒜蓉、辣椒和少量盐炒一炒，顿时又添了一层烟火气的香味。 　　炒好的槐花饭清香甘甜，还能清热解毒，凉血润肺，也算是清明前后的应景美食。 　　等大厅里的客人散得差不多了，小胖师傅和冯力两人才吃上饭。 　　他们今天刚做完员工餐，就陆续有客人上桌，俩人放下饭碗，又转头进了厨房，这一忙活，就一直到了下午三点多。 　　伊凡蒸了槐花饭，又做了焦溜丸子和地三鲜两道家常菜，在员工餐厅摆好，让他们赶紧吃。 　　小胖师傅饿得想吃人，看到一碗饭也没看清楚是什么，端起来就往嘴里扒拉。 　　第一口嚼下去，他就愣住了。 　　清甜馥郁的花香和麦香浓郁的小麦面粉缠绕在嘴里，越嚼越香，越嚼越是上瘾。 　　他又扒拉了两口槐花饭，在极饿的时候吃到这么美味的神仙食物，小胖感动得那叫一个热泪盈眶。 　　冯力嚼着槐花饭，看看桌上的焦溜丸子和地三鲜，说道，“感觉吃这个饭配菜什么的都好多余，我生怕有什么别的味道破坏了这个花香。” 　　小胖师傅迅速把两盘配菜揽到自己面前，“你怕多余，那我都吃了哈。” 　　槐花饭蒸了满满一锅，其他人闻着香味过来，也用小碗舀了一些，大家都尝了个鲜。 　　收银台的姑娘两眼放光，脸上都是享受的表情，乐呵呵地说，“在食百味当服务员太好了，天天吃的都是什么神仙员工餐？不给工资我都能干100年。” 　　老七从碗里抬起眼皮，对江萍说，“江姐，以后她的工资不用发了。” 　　收银的姑娘懵了，赶紧解释，“我这是打个比方，我不是真这个意思啊，老板，你我解释...” 　　员工餐厅里笑成一片。 　　伊凡重新走回厨房，拿出之前放进冰箱里的小半盆槐花，重新做一份槐花饭。 　　江萍下午要定明天要用的食材，走过来清点今天剩的食材，看到伊凡在给槐花揉面粉。 　　她脸上浮起半分八卦半分欣慰的神色，故意问道，“这份饭是给谁留的？” 　　“表姐不是店里的财务嘛，也算是员工，我给她留了一份。” 　　“是吗？”江萍唇边的笑意更深，“这么多，表姐一个人吃得完吗？” 　　伊凡觉得江萍今天格外八卦，垂着头红着脸没说话。 　　江萍笑着看她一眼，欣慰之色洋溢在脸上，转过身迈着轻快的步子清点食材去了。 　　伊凡把槐花饭打包好，回了一趟大宅院，取了齐鸣的衣服，开着车出门了。 　　表姐经过一段时间的食疗身体状况好多了，再加上现在气候变暖，她的关节炎好多了，行动已经不受什么限制了。 　　现在她和齐鸣搬回了市里的一套别墅里住，在这边表姐的生活更加便利，没事还能自己去超市里买点小菜什么的。 　　伊凡按表姐给的地址，找到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十年代的一个老别墅群，也是曼城最早的一批别墅。 　　之前这里属于曼城的近郊，随着城市的不断开发，这个别墅区现在变成了市中心一块闹中取静的黄金腹地。 　　开着车进入别墅群的地界，道路两边的植物经过几十年的生长，长得郁郁葱葱，爬山虎发出了嫩叶，顺着暗红色的墙砖爬满了大半边墙壁。 　　按响门铃，沉重的实木大门很快被打开，表姐穿着一身家居服站在门里。 　　“来了？”她抬着薄薄的眼皮，人好像很疲倦，她捏捏鼻梁，“做报表搞到现在，这个月食百味经营得不错，晚上弄完了就把报表发你邮箱。” 　　伊凡问过好，跟着她进了门厅。 　　门厅里是一个小小的入户花园，再往里走就是客厅，她问，“表姐，要不要换鞋。” 　　“不用。”表姐摆了摆手，“家里平时不会有客人来，没准备客人的拖鞋，你进来吧。” 　　客厅是复古繁杂的欧式装修，大而笨拙的真皮沙发前铺着花纹繁复的羊毛地毯。 　　伊凡看了看沙发，想到洁癖齐的洁癖，她决定不去踩脏地毯。 　　转身把带来的槐花饭放到餐桌上，随口问道，“齐鸣不在家吗？” 　　表姐闻到槐花的香味走过来，看到盘子里素雅纯净的槐花饭，她疲倦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喜色。 　　“是槐花饭吗？几十年没吃过了。” 　　伊凡去厨房取了碗勺出来，给她盛上槐花饭，“您尝一下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表姐接过碗筷才说，“齐鸣出去了，出版社找他有事。” 　　她使劲闻了闻馥郁的槐花香气，感觉那素雅的清香都沁到心里去了，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嚼着槐花饭她就笑起来了，“嗯，就是这个味道。” 　　表姐吃完一碗槐花饭，放下碗勺，本来是没吃够的，但医生嘱咐过她每顿饭不宜过饱，她便也不贪嘴。 　　一抬眼皮，看到伊凡放在餐椅上的一个纸袋，是齐鸣上午出门时穿的那件黑色羊绒外套。 　　表姐问道，“你在公墓遇到齐鸣了？” 　　早上齐鸣穿着这件衣服出门去了南山公墓，中午回来的时候衣服没了，现在伊凡又来还衣服，她猜想这两人大概是在公墓遇到了。 　　“嗯。”伊凡点点头。 　　表姐又问，“是他带你去的？” 　　“不，碰巧遇到。” 　　“哦。”表姐点点头，叹了口气，半分玩笑地叹道，“我还以为单身26年，铁树终于要开花了呢。” 　　伊凡一头黑线，都不知道该怎么聊下去了。 　　表姐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我看你们两个挺好的，在一起吧，人生苦短，过一天少一天，别耽误了。” 　　一句话说中了伊凡的心事，她还没开口，鼻子就发酸。 　　半晌，平复好情绪才说，“表姐，我不能耽误齐鸣，我是要离开这里的。” 　　她尽量的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是淡然的，可一开口，还是带着几分委屈。 　　表姐没问她什么时候离开，也没问她为什么要离开，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又平静地说道： 　　“一生一世那都是哄人的鬼话，总有一个人会先走的，趁还能相见的时候，好好珍惜吧。” 　　表姐见她怔怔的，继续说道，“我们齐鸣是个可怜孩子，他妈妈在他6岁的时候就喝药走了，当时她还要带走齐鸣，还好齐鸣喝下去的药不多，才捡回来一条命。” 　　“命是活了，可心死了，落下一身的怪癖，洁癖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总觉得全世界都要害他，碰什么都觉得不干净，心理医生治来治去的，一点用没有...” 　　伊凡把头扭向落地窗外，也许是为了营造气氛，别墅小区的灯光一般都很暗，外面树影婆娑，她突然觉得这个地方鬼气森森的。 　　表姐又说了些什么伊凡都不记得了，她只觉得心里跟缺了个大洞似的。 　　想到他是一个被亲爹抛弃的孩子，又想到他6岁就被亲妈毒杀，长大后还做了儿童心理医生。 　　明明自己就一身的毛病，还想去救人。 　　感觉心里堵得慌，伊凡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个鬼气森森的房子，她临走前，就记得表姐最后的一句话。 　　“天才和疯子就在一念之间，他差点就疯了，还好遇到了你。” 　　她跌跌撞撞地把车开出去，还好别墅区的道路宽阔，人烟稀少。 　　一辆奥迪车和她对向开过来，车子缓缓停在离她50米左右的地方。 　　耀目的车灯中，俩人隔着车窗相望。 　　夜色朦胧，一股妖风吹过，吹得树枝噼啪乱响，伊凡突然开口喊道，“齐鸣，我们在一起吧。” 　　他在暗夜中轻轻地勾起薄唇，“什么？我听不清。” 　　伊凡用手做扩音器，使劲喊了一声，“齐鸣，我要和你在一起！” 　　别墅区里养狗的人多，一时间狗吠声此起彼伏，有人探头出来骂，“瞎喊什么？这里是别墅区欸，还以为是你们大学宿舍啊？赶紧走！” 　　齐老板拉开车门，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他大力拉开路虎车驾驶室的门，冷着声音命令道，“下来！” 　　“干嘛？”看着突然疯起来的人，伊凡有点胆怯，她往后缩了缩脖子。 　　“下来！我现在就要亲你！” 第74章 猪儿粑 齐鸣说，想你了~ 　　车窗外的齐鸣说要亲亲, 单纯少女伊凡就怂了，她默默地关上车门，一踩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想要索吻的齐老板吃到了一嘴的汽车尾气。 　　暗夜中，齐老板一脸受伤, 喃喃自语, “是你先撩我的！” 　　全无了刚才霸总的气势, 语气里说不尽的委屈。 　　刚才骂人的那个邻居估计在暗中观察，这会儿噗呲一声笑了, “哎，你是住前面靠山那栋的那个作家吧？” 　　齐鸣没脸接话。 　　邻居又追问，“是不是啊, 我看着像, 我们这片儿再没谁长得你这么好看了。” 　　齐老板转身坐回了自己的车里，开着车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伊凡回到家里, 晓虎正和几只小猫玩线团。 　　小猫咪们都长成半大猫了，这几天不知道是要磨牙还是要磨爪子，客厅的沙发地毯无一幸免, 被它们咬得七零八落。 　　伊凡在网上买了很多磨牙的零食和玩具，几只小猫咪看都不看一眼，专心致志地搞自己的拆家事业。 　　那些奶猫零食全进了大金毛的嘴, 有几天大金毛打嗝都带着一股羊奶味儿。 　　方老头惯着小猫, 说让它们拆，等他们长大了再换一批新家具。 　　现在客厅里俨然一个动物园，到处散落着玩具，晓虎坐在地上扔线团，线球一扔出去，几只小猫咪矫健地冲过去追咬。 　　伊凡走进去, 顺势在晓虎对面盘腿坐下。 　　她摸摸晓虎柔软顺滑的锅盖头，笑着说，“晓虎，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晓虎立马扔下线团，爬过来腻到伊凡的怀里，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蹭了几下，委屈扒拉地撒娇，“姐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偷吃猫条了，你别说我。” 　　伊凡，“...？” 　　每次伊凡以“晓虎，我们聊一聊”、“晓虎，我有事和你说”、“晓虎，巴拉巴拉”这样的句式开头，晓虎就会自动交代一些犯错的事。 　　她用这个方法成功地诈出晓虎很多秘密，今天也不例外，又让她知道了，晓虎还偷吃了猫条。 　　“好吃吗？”伊凡问。 　　晓虎老实摇摇头，“不好吃，我就尝了一口，剩下的都给大康了。” 　　伊凡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我今天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件事。” 　　晓虎眸光一缩，“那是打碎了爷爷的紫砂壶把碎片埋在土里的事？” 　　伊凡，“...” 　　晓虎偷瞄姐姐的脸。 　　发现她的神色不太对，心想坏了，又不是这件事。 　　他想了想，一拍脑门，“那是不是把小雪的哑铃藏起来，她给我5块钱，我再找出来的事？” 　　伊凡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别说话了，大好的日子，我怕我忍不住要揍你！” 　　晓虎乖乖地闭嘴，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伊凡。 　　“晓虎，我和齐鸣哥哥在一起了。” 　　“哦，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会一起吃饭，一起工作，一起看电影，互相帮助，互相照顾。” 　　晓虎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那我们要一起睡觉吗？” 　　“呃...暂时，还不用吧。” 　　伊凡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一声响亮的打嗝声。 　　她抬起头一看，窗户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三个人头。 　　白雪，“完蛋，被发现了。” 　　江萍拍了她的屁股一下，“你打嗝干嘛？” 　　“晚上吃多了嘛。” 　　伊凡笑着对他们招招手，“快进来。” 　　方老头坐在那张被猫咪抓咬得处处漏风的沙发上，其它几个人窝在地毯上，听伊凡说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江萍和白雪脸上露出姨母笑，白雪还悠悠地叹了口气，“哎，没亲上，可惜了。” 　　方老头皱着鼻子“哼”一声，大有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的不满意。 　　只要想起那个人的眉眼，伊凡心里就甜得跟塞了蜜似的，一想起那个又好看又优秀的男人以后就属于自己了，她就忍不住要和大家分享他的事。 　　白雪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突然站起身，朝江萍和方老头伸出手心，“给钱吧，两位！” 　　怎么回事？伊凡一回神，画风突变啊。 　　“嘿嘿嘿嘿...”白雪笑得特别贼，“我们从墓园回来就打赌，看看齐老板什么成我姐夫，我赌一个星期以内，我妈赌一个月，方爷爷说半年，这不，我赢了啊。” 　　方老头和江萍掏出手机给白雪转账，伊凡凑过去看了一眼，好家伙，一人888。 　　伊凡眨眨眼，“赌这么大的吗？” 　　白雪笑得找不到北，“大什么大？我还嫌赌小了。” 　　方老头转完账，慢悠悠地站起身，气得又“哼”了一声，“便宜齐鸣那小王八蛋了。” 　　恋爱中的女人，连洗澡都在傻笑。 　　伊凡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晓虎窝在柔软温暖的被窝里，冲她招了招小胖手，“姐，快来讲故事呀。” 　　伊凡吹干头发，靠到床头，刚拿起床头的故事书，手机响了一下。 　　她拿过手机。 　　洁癖齐，【睡了吗？】 　　伊凡，【没，给晓虎讲故事呢。】 　　齐鸣的视频电话很快拨了过来，他也刚洗完澡，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眉眼间的潮气。 　　他笑着看她。 　　齐鸣从未见过伊凡这么慵懒的模样，长发像瀑布一般铺在床头，白净的脸蛋像婴儿般粉嫩。 　　一想到她以后就是自己的人了，齐老板的心里也跟被什么东西胀满了似的，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明天还要早起吧？”齐鸣的唇角噙着笑意，语气温柔得像一团棉花。 　　伊凡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温柔的样子，心已经融成了一摊水。 　　齐鸣又说，“你把手机放到床头，我给你们讲故事。” 　　“讲一个...大灰狼的故事好不好？”晓虎的一颗大头怼进镜头里，笑嘻嘻地看着齐鸣。 　　“好。” 　　伊凡把台灯的灯光调暗，拥着被子窝进被窝里闭上眼睛，耳畔全是他的声音，温暖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她和晓虎温暖地包裹在里面。 　　一夜无梦，早上醒来后伊凡看了看手机，视频通话是凌晨一点多断掉的，估计是听到他们睡了那边才挂掉。 　　清明假期过后，小胖师傅就要上幼儿园去给小朋友们做午餐了。 　　一早吃过午饭，晓虎都去上幼儿园了，小胖师傅还没走，这会儿在厨房里开始泡糯米。 　　冯力在剁馅儿，把冬笋切丁，和芽菜一起炒干水分，之后再下纯手工剁出来的猪肉馅，所有食材一起炒香，往里加盐和花椒调味。 　　伊凡抱着胳膊看了看，问道，“你俩干嘛？” 　　“做猪儿粑。”小胖师傅答，“看到没师傅，纯手工糯米，打成糯米浆，包一个猪肉冬笋芽菜馅儿，再来一个酥麻红糖馅儿，香掉魂了。” 　　光听到他形容，伊凡都咽了一下口水，“你们这是准备上新菜？” 　　“呃...”小胖一愣，“这不是新菜，这是给幼儿园小朋友们蒸的，好看又好吃，这边人和厨房都趁手，我想做好了中午送过去。” 　　“做都做了，多做点，上个新菜。”伊凡捞起围裙系上，酥麻红糖馅儿是吧？我来调馅。 　　食百味用的红糖是一整块的古法红糖，敦实得跟一块砖头似的，得先用刨子刨出细腻的红糖碎。 　　红糖碎里加黑芝麻粉和山泉水调匀，调和成柔软细腻的酥麻馅。 　　既然是给小朋友们吃的，那就要做得色彩丰富，可爱好看。 　　冯力在幼儿园里磨合过一段时间，对色彩的驾驭早就驾轻就熟。 　　他先用甜菜根榨汁，加入糯米浆里揉成粉红色，粉色的面团可以用来做小猪的鼻子和耳朵。 　　猪儿粑，用糯米包成猪头的形状，里边填上丰富的馅料。 　　因为有两种口味，猪头的里边包了猪肉冬笋芽菜。 　　为了区分，另一种就要包成其它形状。 　　伊凡看到冯力用甜菜根揉的玫瑰花色的面团，灵机一动，把酥麻红糖馅的包成了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 　　玫瑰花瓣外形逼真，每一片形状都不相同，因为颜色是粉红色的，更是添了几分少女感，像一朵朵含羞的奶油玫瑰。 　　第一朵玫瑰花包好，小胖师傅和冯力都跑过来看。 　　小胖看看自己手里略微草率的猪头，惊叹一声，“这花，舍不得吃吧？” 　　冯力手里捏着猪儿粑，还细心地给猪头添上粉嫩的鼻子和大耳朵，他看着这朵过分娇艳的玫瑰，总觉得哪里不对。 　　想了半天，想明白了，这是爱情的酸臭啊。 　　他凑过去，低声问道，“小老板，谈恋爱了？” 　　伊凡吓了一跳，怎么这也能看出来？ 　　半晌，她小心地问道，“你是不是也打赌了？” 　　“打什么赌？”冯力莫名其妙，“对了，我问你一件事，幼儿园图书馆奠基那天，最后和你玩游戏的是齐老板吧？” 　　伊凡立马警觉了，梗着脖子看他，眼神里传递出一个信息，我和他现在是一家！ 　　冯力在她的犀利的眼神下偃旗息鼓，颤抖着找补一句，“我也没其他意思，就想问问把我锁厕所的人...一定不是他哈。” 　　伊凡扭过头继续包玫瑰花，心想，算你小子识相，否则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猪儿粑包好后，一部分送到了幼儿园，还有一部分留在店里卖。 　　齐老板早上去了一趟出版社，中午开车过来看看自家的新晋女友，顺便混个饭吃。 　　到了店里，就觉得今天哪里不太对劲。 　　食百味的饭桌上，几乎每人面前都有一盘特别的菜，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和一只娇憨的猪头。 　　白雪冲他挥了挥手，“姐夫，这边，这边有位置。” 　　齐鸣朝她走过去，对于白雪的嘴甜，齐鸣很是满意，顺便就给了她一个笑容。 　　之前白雪想要看齐鸣笑，那就跟等铁树开花差不多，今天千年冰山难得融化。 　　他这一笑，白雪立刻捧心，“姐夫，你以后还是别笑了，太苏了，受不了。” 　　齐鸣在她面前坐下，看到白雪面前的盘子里也有两个形状奇特的糕点。 　　白雪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盘子里的猪儿粑，讨好地解释道： 　　“这是猪儿粑，今天店里上的新菜，这是我姐为了纪念你们在一起而创作的新菜，你看这造型多别致？”白雪开始胡说八道。 　　齐鸣点点头，“嗯，是挺别致。” 　　“是吧？”白雪得意地一抬眉毛，“你看这粉嫩嫩的玫瑰花，那一定代表着我小凡姐，你再看这猪头，它...它...它...不会是你吧？” 　　白雪心里直呼完蛋，她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让你胡说，这下圆不回来了吧？】 　　齐鸣把那盘还没动过的猪儿粑端到自己面前，抽过一双筷子，夹起猪头咬了一口，猪肉咸香，冬笋和芽菜很解腻。 　　解决掉一个猪头，再去吃玫瑰花，里边竟然包的是黑芝麻和红糖，糯糯的玫瑰花和芝麻红糖的搭配更绝，口感非常治愈。 　　白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两个猪儿粑被征用，气呼呼地瞪着齐鸣，又不敢反抗，只好在旁边直咽口水。 　　她站起身，转身跑到厨房那边，对着上菜窗口喊，“小凡姐，再给我两个猪儿粑。” 　　“没有了。”伊凡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冰冷而又无情，“限量，一人只有两个。” 　　“不是。”白雪解释道，“我的猪儿粑被姐夫抢了。” 　　话音刚落，系着围裙的伊凡从厨房里小跑出来，一脸欣喜地问，“齐鸣来了？” 　　伊凡径直越过白雪，一眼就看到坐在人群中高瘦挺拔的齐鸣，她跑过去，问道，“怎么来了？” 　　齐鸣笑着看她，眼底都是宠溺，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想你了。” 　　伊凡脸颊上飞起两朵红晕，她不好意思地咬咬下唇，“我不能和你说太久，厨房里还好多事。” 　　“嗯。”齐鸣点点头，“别太累了，明天下午我来接你和晓虎去看电影，好吗？” 　　“嗯。” 　　“咳咳...”白雪在旁边看了半晌，人都被冰冷的狗粮喂饱了，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姐，姐夫把我的猪儿粑吃了。” 　　“啊？”伊凡终于从暧昧的气氛中回过神来，看到杵在面前的白雪，她一脸的莫名其妙，“你怎么在这里？这都几点了？还不去上学？” 　　说完，她又朝齐鸣飞了一个媚眼，回后厨忙碌去了。 　　白雪，“我...” 　　伊凡刚走进厨房，兜里的手机振了一下，她拿出手机，看到是张端打过来的电话，她本以为是亚瑟投资的上会有结果了。 　　张端的语气却不太好，“伊凡，伊非出事了你知道吗？” 第75章 猪儿粑1 伊非终于成功把自己着死了…… 　　伊凡挂掉张端的电话, 抬头看了看电子屏幕上的菜单。 　　下一个菜是酸菜鱼，她转身，吩咐道，“备料, 酸菜鱼。” 　　整个下午她都很平静, 厨房的事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 没有谁看出她的异样。 　　等店里的事忙得差不多了，伊凡才和江萍打了声招呼, 开着车出门了。 　　她先去幼儿园接了晓虎，给小陈老师请了假，说家里出了点事。 　　然后按照原身的记忆, 将车开到了位于曼城近郊的一个高端小区。 　　陌生车辆不能进入小区, 新来的保安也不认识伊凡，她拨通家里的门禁, 保姆张阿姨一顿惊呼后，给她开了门。 　　伊凡和晓虎离开家快一年了，晓虎居然还记得回家的路, 他指着前方的林荫大道，“正数过去第三棵树左转，右手边第一间白房子就到家了。” 　　车窗外掠过巨大的大叶榕, 果然是第三棵树的地方有个十字路口, 伊凡转动方向盘往左开去。 　　她从后视镜中看晓虎，问到，“是谁告诉你的？” 　　“爸爸呀。”晓虎乐呵呵地说，“爸爸说知道回家的路就不怕迷路了。” 　　看到窗外熟悉的景致，晓虎还有点小雀跃，可伊凡只觉得陌生。 　　路边错落有致的白色小洋楼、参天的大榕树, 和晓虎口中的“爸爸”，对于她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原身对家里的记忆也很少。 　　伊凡使劲回想，只能想起来她一个人吃饭上学的画面。 　　在原身的记忆中，爸爸很忙，伊非不是什么好东西，晓虎是个熊娃，她一直想逃离这个家。 　　在纷乱的思绪中，车子停到了路边一栋白色的小洋楼门前，保姆张阿姨已经等在门口了。 　　车子停稳，张阿姨走上前来为她拉开车门，刚看到伊凡，她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小凡，在外面受苦了！”张阿姨说。 　　张阿姨个善良朴实的中年妇女，她在伊家工作了22年，是看着伊凡出生长大的，多少还是有感情的。 　　一年前，伊家出了那么大的变故，伊总脑出血，昏迷不醒。 　　伊非却把责任全部推到伊凡身上，借故伊凡已经满了18岁，把她和晓虎撵出家门。 　　伊非向来强势，大家伙儿敢怒不敢言，但私底下纷纷给伊凡出主意，让她去告伊非，还有国家和法律能为她主持公道。 　　可那时候的伊凡还是个养在温室里，不懂生活艰难的中二少女。 　　她倒是洒脱，小手一挥，丢下一句，“走就走，我早就不想在这个家了。” 　　他们姐弟俩走了以后，张阿姨担心了很长时间，她到处托人打听两姐弟的下落，想暗中照顾这两个孩子。 　　偏偏那时候伊凡带着晓虎去泰国了，张阿姨找不到人，毕竟自己也只是伊家的一个下人，能力有限，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看到伊凡和晓虎全胳膊全腿地站在自己面前，晓虎还长高了许多，也长得更壮实了，张阿姨一颗心终于揣回肚子里去了。 　　她一把抱起晓虎，“诶唷，长这么沉了？张阿姨都要抱不动了。”又转头对伊凡说，“走，回家！” 　　进了客厅，深蓝色的鹿皮沙发上坐着好几个人，大家都扭头看向她，她一个都不认识。 　　张阿姨放下晓虎，给伊凡一一介绍，“这是许义，是公司总经理。” 　　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沉稳地对伊凡点了点头。 　　“这位是膳食阁的总厨，严师傅。” 　　严师傅看起来年纪挺大了，满头银发，但身形壮硕，眼神里透着犀利，伊凡恭敬地打了招呼。 　　“这一位是柳律师。” 　　柳律师是一位穿着枣红色职业套装的中年女性，画着很浓的妆，干练之中透着几分妩媚。 　　她轻轻地扬了扬红唇，对伊凡友好地笑了一下。 　　伊凡淡淡地回了一个笑容，说了一声，“您好。” 　　今天是大胃王的决赛，就剩下三个进入决赛的选手，为了五十万的奖金，大家都有点失去理智了。 　　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人瘦瘦的，胃口却是大得出奇，吃得又多又快，把第二名遥遥地甩到后面，大家都以为他要成为冠军的时候，小伙子两眼一翻，当场就被撑死了。 　　伊非被当场扣押，现在还在警察局。 　　柳律师说情况不容乐观，这次大胃王比赛根本就是违法的。 　　国家现在已经明令禁止“大胃王”，现在又出了人命，社会影响极度恶劣，肯定是要严惩。 　　柳律师掏出一支细白的女士香烟点上，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判刑是肯定的，具体判多久就不好说了。” 　　伊凡把事情听了个大概，和张端在电话里告诉她的差不多。 　　伊凡问，“受害者的亲属怎么说？” 　　许义接过话茬说，“受害者是个农村来城里务工的建筑工人，21岁，家里兄弟姐妹有5个，我初步和他们沟通过了，对方开口要三百万。倒是...说句不该说的，我倒是觉得他们家属没多伤心，好像更关心赔偿的事。” 　　“嗯。”伊凡点点头，“无论他们家属之间的关系如何，出了人命膳食阁这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许总，现在公司账上的钱够不够赔偿？” 　　许义摇摇头，“账上现在是捉襟见肘，员工这个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变卖固定资产。”伊凡当机立断。 　　“膳食阁的分店，能卖的就卖出去，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变卖固定资产可是大事，一旦风声传出去，投资人们肯定会集体撤资。 　　之前伊非和亚瑟投资闹翻，影响已经非常不好了。 　　如果在这个当口变卖固定资产，那就等于昭告天下膳食阁山穷水尽了，影响可想而知。 　　见他们不说话，伊凡扔下一句，“膳食阁都窘迫到要用搞大胃王比赛这样的噱头来拉客了，投资人不是傻子，这件事早就包不住了。包括亚瑟投资的撤资，也只是因为无利可图而已，和伊非闹翻只是借口，这个大家心里都清楚吧？” 　　偌大的客厅里陷入了沉默。 　　不管认不认可这个决定，现在的形势，好像也只能听伊凡的。 　　膳食阁是家族企业，伊老爷子现在是植物人的状态，伊非在局子里，理所应当的就是长女掌权。 　　商量好变卖固定资产的细节以后，几个人就起身告辞。 　　临出门的时候，柳律师突然问了一句，“小伊总，明天有个针对这次大胃王事件的媒体见面会，你要参加吗？” 　　伊凡苦笑一下，“我好像没有选择吧。” 　　柳律师耸耸肩，“那明天见，加个微信，地址我等下发给你。” 　　屋外传来张阿姨送客的声音，伊凡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她能感觉到公司的这几个元老对她的不信任。 　　换位思考，这也正常。 　　原身一个中二少女，突然面对这么大的事，的确很难让人信服。 　　特别是那个年纪大一些的严师傅，全程冷着脸没说话，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张阿姨送了客人回来，站在一旁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伊凡放下手，抬头问道，“张阿姨，我...我爸现在在哪个医院？” 　　张阿姨一愣，“伊总接回来了，现在就住在他原来的房间，之前每天有理疗师过来做理疗，现在理疗也停了，每3天会有护士过来一趟，检查鼻饲管和尿管的情况。” 　　“那平时都是您照顾？”伊凡问道，伊万钢从医院回来这件事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张阿姨点点头。 　　伊凡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谢谢，辛苦您了。” 　　照顾一个昏迷在床的人可想而知的辛苦，不但要喂水喂饭，要收拾大小便，翻身擦身，每一件事都是对身心的巨大折磨。 　　张阿姨非亲非故的，一直坚持到现在，无论如何都要给她道一声谢谢。 　　“去看看你爸爸吧。”张阿姨牵过她的手，“看到你回来他一定会高兴的。” 　　“嗯。”她对晓虎招招手，“晓虎，过来，我们去看爸爸。” 　　这栋房子是低调轻奢的简欧装修，一行人穿过铺着洁白大理石的走廊，张阿姨率先推开走廊尽头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宽大的木床，床上隐约可见一个微微隆起的轮廓，床边摆放着输液架和一些急救器械。 　　这个季节的风还很凉，房间里的窗户却大敞着，可以一眼看到对面沐浴在阳光中的纯白色小洋楼。 　　空气很凉，张阿姨解释道，“病人房间里的味道不太好闻，我都在出太阳的时候才开窗通通风。” 　　“嗯。” 　　伊凡应了一声，安慰似的朝她笑了一下。 　　她牵起晓虎的手走到床前，云朵般柔软的枕头里，嵌着一张苍老的脸，头发全部白了，眼窝深陷，唇角眼尾都是刀凿斧刻般的皱纹。 　　面前这个过分苍老的老人和原身记忆中那个虽然不太年轻，但身强体壮，保养良好的中年男人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才一年的时间，他仿佛老了30岁。 　　晓虎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他迷茫地问，“这是谁？” 　　张阿姨双手按在他小小的肩膀上，“这是你爸爸啊。” 　　“不是。”晓虎肯定地摇摇头，“他不是爸爸。” 　　伊万纲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只手上青筋暴露，能看到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看到这只熟悉的手，伊凡心里突然酸了一下。 　　原身的情感让她现在心情很难过，她伸出白皙的手掌覆在那只苍老的手上，伊万钢的手很凉，凉意一只蔓延到心口，伊凡难过得哭了起来。 　　张阿姨在旁边哄劝着她，突然“咦”了一声，“伊总的手我记得是放进被子里的，怎么会露在外面？” 　　伊凡神色一怔，“您没有记错？” 　　“不会。”张阿姨很肯定地说，“屋里开着窗，我怕伊总冷，都会仔细检查被子有没有盖好的。” 　　伊凡吸了吸鼻子，“张阿姨，您明天让医生过来一趟，我要给爸爸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夕阳落到了山后面，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 　　张阿姨问伊凡晚上要吃什么，她先去准备，又说晚上把伊凡原来的房间收拾出来，以后就住家里了。 　　伊凡按住她忙碌的手，“张阿姨，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今天不能住家里了，爸爸还得麻烦您照顾着。” 　　“哦。”张阿姨愣愣的，半晌才有些犹豫地说，“小凡，你该不会不想管家里的事了吧？” 　　以前家里千好万好的时候，伊非把她撵了出去，现在家里这么个烂摊子，她自然也是有理由撒手不管的。 　　伊凡安慰似的朝她笑了笑，“您放心，我处理完外面的事就搬回来住。” 　　自从见到伊万钢后晓虎就一直不太开心，一言不发地牵着伊凡的手跟着走出房间。 　　张阿姨一直把他们送出小花园，一辆停在路边的奥迪车看到他们出来，突然打开了车门。 　　齐鸣从驾驶室走出来，站在路边，冲他们招了招手。 　　晓虎哒哒哒地跑过去，被齐鸣一把抱进怀里。 　　“这...”张阿姨一脸懵。 　　伊凡解释道，“这是我男朋友。” 　　又对齐鸣说，这是张阿姨，现在她在照顾我爸爸。” 　　张阿姨多打量齐鸣两眼，心下奇怪，之前伊凡离开家的时候，她男朋友还是个黄头发的小混混，现在又换了一个？ 　　不过这个好，高大帅气，长得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就舒服。 　　齐鸣把晓虎放进宝宝椅里坐好，拉开副驾驶室的门，牵过伊凡塞进车里，细心地给她系上安全带。 　　“我的车还在这边。”伊凡说。 　　齐鸣盯着她微微发红的眼角，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柔软的吻，轻声说，“车我叫人开回去，你今天别开车了。” 　　额头上传来微凉湿润的触感，伊凡在他的气息中乖乖地点头。 　　齐鸣直接把车开回了大宅院，天黑尽了，大宅院里灯火通明，江萍、方老头和白雪都在家等着他们。 　　他们刚到家没多久，小胖师傅、冯力、胖姐和老七也来了。 　　下午伊凡离开食百味以后，张端不放心她，来店里找过她，大家这才知道伊凡是膳食阁的二小姐。 　　膳食阁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都挺担心她的，安排好店里的事情后就都赶了过来。 　　伊凡倒是比他们想象中的状态要好，除了眼角有点发红，人倒是很平静，还冲他们笑了一下，问道，“你们都过来，店里怎么办？” 　　“店里安排好了。”小胖师傅说，“师傅，你放心吧。” 　　来了这么多人，伊凡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又把家里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伊凡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要先处理家里的事，店里就得拜托各位了。” 　　大家纷纷安慰她，先处理家里的事，食百味这边他们顶得住。 　　白雪突然站起身，红着眼眶问道，“姐，你和晓虎是不是要搬回去？” 　　伊凡看着她，点了点头，“我要先去处理好家里的事。” 　　白雪一跺脚，冲出了客厅，蹬蹬蹬冲回了楼上房间。 　　“哎，这孩子这么不懂事？都这时候了，还来添乱！”江萍看着白雪离开的方向，忍不住出声抱怨道。 　　伊凡收回目光，看到坐在那张伤痕累累的沙发上的方老头，眼底全是歉意。 　　方老头抬起眼皮，淡淡地看她一眼，哑着声音挥了挥手，“回去吧，膳食阁背后不止有你们伊家，还有成百上千个家庭，膳食阁要倒了，多少人要失业。你作为伊家的长女，这是你逃不掉的责任。” 　　“嗯。”伊凡红着眼角重重地点头，方老头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她既然占用了原身的身体，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膳食阁倒闭，这不光是她们一家的荣耀，还关系到千万个膳食阁员工的生存。 第76章 猪儿粑2 大胃王事件媒体见面会 　　早上, 江萍做了牛肉拉面。 　　酱牛肉切成薄薄的片覆盖在莹润的手工细面上，切两片萝卜，撒一把香菜，餐桌上摆了一瓶食百味的辣椒油。 　　这辣椒油现在已经做成周边在网上销售了, 江萍拿回来的这瓶就是成品, 圆滚滚的玻璃瓶里盛着满满一瓶鲜红油亮的辣椒油, 上面还贴着食百味的标签。 　　拧开盖子，鲜辣的味道蔓延开来。 　　伊凡收拾好行李, 带着晓虎坐在桌边和大家一起吃早点。 　　白雪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但昨晚上江萍开导了她一夜，现在勉强能接受伊凡和晓虎要搬回去的事实了。 　　但一想到江萍说的“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白雪就觉得悲从中来, 囫囵吃了半碗面，小脸上挂满忧愁, 也没和谁打招呼，自己骑车上学去了。 　　江萍往外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回过头对伊凡说, “过两天就好了，她就是不想和你们分开。” 　　“嗯，我都知道。”伊凡点点头, “江阿姨, 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方爷爷就拜托您了。” 　　“你放心，这边家里有我呢。”她给晓虎夹了一块酱牛肉，“晓虎，多吃点，吃得饱饱的啊。” 　　正吃着早点，齐鸣开车来接他们。 　　江萍放下自己的碗, 又给齐鸣也下了一碗牛肉拉面。 　　太阳出来以后，天气暖和多了。 　　上了车，齐鸣脱掉外面的棒球外套，只穿一件烟灰色的T恤，下身一条同色系的宽松运动裤。 　　很少见他这么休闲的打扮，坐在副驾驶室的伊凡侧过脸多看了两眼，轻薄的T恤下，隐约可见结实的胸肌。 　　打量着齐鸣的身材，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的，伊凡居然咽了咽口水。 　　齐鸣一下子就乐了，他笑得很开心，眼睫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薄唇都要咧到耳根了，使那张万年冰山脸看起来生动了不少。 　　她的脸“咻”一下红了。 　　好在齐鸣没继续打趣她，只是笑着问，“先去商场？” 　　“嗯。”伊凡红着脸点点头。 　　今天有大胃王事件的新闻见面会，伊凡得去买一身稍微正式一点的衣服，她平时都是休闲打扮，在这种时候穿着T恤牛仔裤便有些不合时宜。 　　“晓虎不上学吗？”齐鸣往后看了一眼，晓虎坐在宝宝椅上，怀里抱着自己的小书包。 　　伊凡说，“给他请了假，等这件事处理完再送他去学校。” 　　齐鸣点点头，也觉得这样安排挺好的，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晓虎在幼儿园里不太安全。 　　车子停到商场停车场，齐鸣左手牵着伊凡，右手牵着晓虎一起进了商场。 　　三个人都是高颜值，男的帅女的俏，小朋友虎头虎脑的长得很可爱，一路上回头率超高的。 　　很多店的橱窗里都挂上了春夏新品，路过Chanel专柜的时候，齐鸣一眼看中了一套纯白色的套装。 　　Chanel白色针织衫配短裙，外面还有一件同色系的7分阔袖外套，看起来娇俏又优雅，齐鸣拉住伊凡，指了指橱窗里的白色套装。 　　伊凡一看，也觉得不错，答应进去试试。 　　奢侈品店里的店员比客人还多，画着精致的小烟熏妆，脸涂得煞白，像一个个精致的假人。 　　看到有客人走了进来，店员冷白色的脸上挤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 　　齐鸣抬手指了指之前看中的套装，店员微笑着点点头，温和有礼地说，“请您稍等。” 　　伊凡进去试衣服的时候，齐鸣在店里逛了一圈，给她挑了一双Chanel经典的山茶花尖头菱格纹的单鞋。 　　换好衣服出来，店员走上前帮忙整理，眼底露出惊艳的神色，“您的气质真好，” 　　伊凡看着镜中陌生又曼妙的身姿，眉头轻轻拧了一下，“鞋不搭。” 　　她脚上穿的是一双运动鞋，和这套优雅的Chanel套装那叫一个南辕北辙毫不相干。 　　店员笑着安慰道，“您的男友已经选好鞋了，我这就拿过来给您试，您眼光真好，男友真是又帅又贴心。” 　　伊凡坐在纯白色的小羊皮沙发上，店员很快取来了山茶花单鞋，半蹲下身子，为伊凡换上新鞋。 　　换好鞋后，晓虎和齐鸣围过来看。 　　伊凡故意矜持地抬起下巴，脖颈间拉出一条修长的弧线，像是一只高贵美丽的白天鹅。 　　晓虎惊呆了，长着大嘴巴，“哇塞，我姐太美丽了。” 　　伊凡眯起眼睛朝他笑了一下，侧头看向齐鸣，“可以吗？” 　　“嗯。”齐鸣点点头，“尺度很好。” 　　听得旁边的店员都笑了起来，哪有男朋友夸女朋友的衣服“尺度很好”的？ 　　可伊凡却听懂了齐鸣的意思，今天这种场合要穿得正式，以显得重视，但又不能太过隆重，以免显得没有同理心。 　　这一身优雅的套装尺度刚刚好。 　　结账的时候，店员告诉他们，商场一楼有一个抽奖活动，凡是在商场消费满一万元的都能凭小票抽奖。 　　晓虎赶紧扭头问齐鸣，“我们有一万了吗？” 　　“有了。”齐鸣看出他的小心思，笑着摸了摸他的锅盖头，“等下你去抽奖。” 　　晓虎去抽奖的时候，伊凡和齐鸣站在一边看着，这个抽奖应该是商场和摩飞一起搞的活动，奖品都是一些摩飞的小家电。 　　不大一会儿，晓虎怀里抱着一个四方形的东西费劲地走出来，兴奋地喊着，“你们快来看看我抽到了什么。” 　　伊凡弯下腰看了看，告诉他，“这是风干机。” 　　“风干机是干嘛的？”晓虎又问。 　　齐鸣接过他手里的风干机帮他拿着，看了看盒子上的说明，对晓虎说，“可以做果蔬干，还可以给宠物做零食。” 　　听到可以给宠物做零食的时候，晓虎惊喜地挑着两条小粗眉毛，“那我可以给家里的小猫咪们做零食吗？” 　　“可以。”伊凡说，“也可以给大康做。” 　　晓虎噘着嘴，“大康吃得太多了，这风干机太小了，做出来不够吃。” 　　回到家里，张阿姨已经做好了三菜一汤，辣椒炒肉、鸡蛋羹、肉沫茄子和一个青菜汤。 　　几个人简单地吃过午餐，伊凡上楼换好衣服走下楼来。 　　齐鸣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媒体见面会是下午三点开始，这会儿过去时间差不多。 　　这次见面会就安排在膳食阁的会议厅，车刚听到膳食阁大门口，就有工作人员过来帮她打开车门。 　　膳食阁的总经理许义和总厨严师傅都站在大门口，和几个媒体记者在客套着。 　　伊凡环伺周围，看到柳律师冲她招了招手，“伊凡，这边。” 　　柳律师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雪纺衬衫，优雅的小尖领，配黑色的紧身及膝裙，指尖夹着一只女士香烟，袅袅青烟从指尖升起，又没入她的卷发间不见了，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魅惑的野性美。 　　伊凡朝她走去。 　　柳律师上下打量她两眼，“衣服不错。” 　　一年前伊万钢刚出事的时候她在伊家见到过伊凡一次，那时候她还是一个穿着Oversize宽大T恤的脏辫丫头，眼皮上涂着五颜六色的眼影。 　　今天见到伊凡前，她都有点怕这姑娘穿着卫衣牛仔裤就来了，现在一见她这身低调优雅的服装，深觉得这姑娘在外面这一年是长进了。 　　她勾着红唇，笑着看向伊凡身后，夹着香烟的手指一顿，一双细长的眼勾魂似的看向齐鸣，“男朋友也不错。” 　　她踩着超细跟的高跟鞋，一步三扭地走到齐鸣身边，浅笑着把香烟递到唇边吸了一口，“是男朋友吧？伊凡，你这胃口变化有点大啊，之前不是喜欢剪着飞机头的黄毛小混混吗？” 　　伊凡暗骂一声，不知道这个姓柳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齐鸣从她身旁擦过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柳律师盯着牵着手走远的两个人，莫名地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许义走过来，微微皱了一下眉，对柳律师说，“今天见面会过后伊家也就退出江湖了，大家好聚好散，何必闹得难看？” 　　今天的媒体见面会，其实是许义他们几个元老也有私心。 　　伊万钢病倒后伊家还有三个孩子，除了伊晓虎年纪还小，其它的两个就是两个大草包。 　　伊非已经顺利地把自己玩死了，而在大家的印象中，伊凡比伊非还无用，这样的领导肯定是无法服众的。 　　他们三个想逼伊凡退位，那么董事长自然会在许义和严师傅两人当中产生，不管是谁接手膳食阁，肯定都比让伊凡当家要有前途。 　　为了保住膳食阁，柳律师已经在记者中安排了几个自己人，会提出一些比较犀利的问题，让伊凡招架不住。 　　按几个元老的想法，伊凡也就是个没经过世事的大小姐，这一轮记者攻势下来，她发现这事不好玩，按照大小姐的调性，估计自己也就熄火了。 　　不撕破脸，让她自己放权，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3点一到，会议室那边都准备好了，伊凡一行人走上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伊凡对着话筒轻声说，“大胃王事件大家都清楚了，我也不做更多的赘述，我们直接开始吧，哪位记者朋友先开始？”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记者站起来问道，“小伊总，听说您一年前出国了，请问是为了处理这次事件特意回来的吗？” 　　之前伊非为了掩饰家丑，对外就说伊凡出国了，不但封住了舆论的口，还让伊凡落下了一个父亲前脚重病，她后脚就出国潇洒的败家女印象。 　　伊凡笑着点点头，对着话筒清朗地说： 　　“不知道我出国的传言您是从哪里听说的，但这是不符合事实的，我不但没有出国，还一直留在曼城，用半年的时间创下了新晋餐饮品牌“食百味”。” 　　台下有一瞬间的安静，随即传来记者们交头接耳的嗡嗡声，连台上的许义和柳律师等人也是一脸震惊。 　　“食百味”的崛起速度非常迅猛，许义他们早就注意到了这匹黑马，但万万没想到它背后的主人居然是伊凡。 　　伊家的草包小姐摇身一变，成了前途无量的餐饮界新星，这也太魔幻了。 　　柳律师安插在记者中的自己人，原本准备的犀利问题一个没用上，伊凡的第一招就让他们破防了。 　　过了好半天，这个爆炸性的新闻带来的余震才暂时平息。 　　另一个记者站起来问道，“作为膳食阁新的掌门人，这次大胃王事件您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首先，我对于伊非犯下的错误深表遗憾，也深切地缅怀失去生命的受害者。这次事件，我请求舆论的监督，让法律给大众一个交代，对于伊非，我以及我背后的膳食阁集团绝不姑息，他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全权买单。” 　　“那您接手膳食阁后，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吗？” 　　“膳食阁在伊非手里走了很多弯路，先是脱离群众走高端路线，后来又跟风走网红路线。事实证明，这两条路线都是行不通的，我接手集团后，唯一会做的只有一件事，让膳食阁重新回到它原本的样子，一个百年餐饮品牌最应该有的模样。” 　　她的话音刚落，台下响起了今天的第一阵掌声。 　　在坐的人全都吃过膳食阁的饭，膳食阁的菜好吃不贵，从来不搞什么幺蛾子，就是踏踏实实是地做最经典的菜式。 　　每天从日出到日暮，膳食阁门口总是排起长长的队伍，有时候下班回家的路上，顺手就过去买一只烤鸭，回到家里，那一天就比过年还开心。 　　膳食阁的菜有多地道？ 　　连烤鸭都分挂炉和闷炉两个流派，明火挂炉的果木烤鸭，皮脆肉嫩，带着一股子果木的清香，而焖炉烤鸭，则是油亮酥脆，原汁原味。 　　台下的众人想起曾经膳食阁的饭菜，不争气的眼泪都要从嘴角流下来了。 　　但看看台上年轻的接班人，心里又升起几分不确定，她真的能把这么大一个集团管理好吗？ 第77章 猪油拌饭 三天搞到六百万才能救活膳食…… 　　见面会结束时, 外面已经是万家灯火。 　　大胃王出事以后，膳食阁就停业了，从二楼的会议室往下走，走廊两边灯光昏黄, 再配上斑驳掉漆的实木地板, 让人有一种时空穿越的恍惚感。 　　一楼大厅里聚集了很多人, 看到伊凡他们一行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原本乌泱泱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伊凡回过头去看走在身后的许义。 　　许义解释到, “这些都是公司的员工，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大家心里不踏实。” 　　伊凡点点头, 又问道, “变卖固定资产的事有眉目了吗？” 　　柳律师靠在棕红色的实木栏杆上，挑着眉眼, 淡淡地说，“又不是卖大白菜，哪有说卖就卖的道理？” 　　伊凡看了她一眼, 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扭头对许义说，“许总, 不管是变卖还是抵押, 我三天之内都要见到钱。” 　　她的话不轻不重，但恰好能落到大家的耳朵里。 　　许义对楼下的众人朗声道，“小伊总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吧？三天之内她必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今天大家都先回去，聚在这里影响也不好。” 　　人群里有个中年男人朝严师傅喊道，“师傅, 一个月的工资俺不要也罢，但俺就想问一句，这膳食阁还开不开，不开的话，俺们好重新找工作，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耽搁不起。” 　　说话的人是后厨的蒸菜师傅，也是严师傅的徒弟，他的话刚说完，很多人接着道，“就是，还开不开，给个痛快话，别总把大家伙儿吊着，你们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还等着米下锅。” 　　伊凡之前一直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她接过话，“膳食阁三天之内给大家发工资，一周以内必复工，没干活的这一周，工资也照常发，大家安心回家，好好休整一下，就当是带薪休假了。” 　　带薪休假一说出口，人群中有人开始笑起来，气氛缓和了许多。 　　又有人问了一句，“你说话能算数么？” 　　伊凡笑道，“算不算数不是靠说的，大家看着就行了。” 　　待人群散去后，伊凡和齐鸣刚走到停车场，就看到一个西装笔挺，斯文稳重的男人立在齐鸣的车旁，借着灯光，才看清楚是许义。 　　见到伊凡，许义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向前走了两步，他低声对伊凡说，“小伊总，借一步说话。” 　　伊凡看了看周围，这个停车场是开放式的，这会儿周围人来人往，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她对许义说，“许总，上车吧，边走边聊。” 　　车子开出停车场，拐上车水马龙的大街。 　　许义说，“小伊总，有些话刚才当着大家不便说。我们现在赔偿款、工人工资、供货商欠款加起来，有差不多六百万的缺口，三天之内搞到这么多钱几乎是不可能的。” 　　伊凡扭过头，借着车窗外的浮光看清楚许义的表情，他斯文秀气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些焦急的神色，看样子是真心为伊凡着急。 　　她其实挺感激许义的，膳食阁出事以来，这算是第一个真心为她着想的盟友了。她还以为这几个老油条会继续看热闹，等着她三天之后下不了台呢。 　　伊凡温和地笑着，可语气却是一点不含糊，“许总，完成计划内的任务那叫工作，搞定别人搞不定的事才叫能力，您能坐到膳食阁的高位，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三天之内搞到六百万！” 　　“这...”许义一脸为难，这不是硬赶鸭子上架嘛。 　　他暗自诽腹，从伊非到伊凡，伊家这两个祖宗都是不接地气的主。 　　说话间，到了许义住的小区楼下，伊凡冲他挥挥手，依旧笑盈盈的，“许总慢走，我等您的好消息。” 　　许义一走，伊凡变了脸，直接瘫倒在坐椅上，撅着嘴扭头看向齐鸣。 　　齐鸣腾出右手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问道，“怎么了？” 　　“好累啊。”伊凡的呢喃里带着几分撒娇，“又累又饿。” 　　“送你回食百味吃饭？”齐鸣问。 　　“不了，直接回家吧。”伊凡懒洋洋地摇摇头，“张阿姨应该也准备了饭菜的。” 　　“好。”车子打了转向灯，直接往伊万钢家的方向开去。 　　前面有点堵车，红色的汽车尾灯在街道上排成了长龙，齐鸣侧头看了看双眼放空的伊凡，轻声说，“前面有点堵车，你把靠背调低一点，靠一会儿。” 　　“嗯。”她懒懒的哼了一声。 　　齐鸣看她不动，拉上汽车手刹，探身过去按动电动按钮，帮她把位置调低一些。 　　伊凡闭上眼睛，睫毛在灯影下微微颤动。 　　前车开始缓慢的前行，齐鸣放慢车速跟上，他视线看着前方，问道，“要是许义搞不到钱，你打算怎么办？” 　　伊凡突然睁开眼，窗外的灯光落在她的眼底，亮晶晶的。 　　她一脸坏笑，“我听说你一个签名都炒到十几万了，要不你帮我签...”她掰着手指数了数，“六百万，一个签名就算十万，买得多得算人家批发价，你就帮我签六十个签名吧。” 　　齐鸣都被她说乐了。 　　“你当我摇钱树啊？一个签名卖十几万那都是谣传，你真去卖试试，最多有那么一两个冤大头愿意买，估计买完还没到家就要后悔。” 　　“啧...”伊凡悠悠地叹了口气，又重新闭上了眼睛，“看来我是打错算盘了，原来你不是摇钱树啊，哎...” 　　齐鸣笑着在她的腰上捏了一把，“能不能好好说话的？” 　　伊凡笑嘻嘻地躲了一下，“哎...痒痒痒...好好开车你！” 　　车子开过堵车的这个路口，前面畅通了不少，齐鸣收回视线，开始专心开车。 　　他转动方向盘，语气轻松地说，“我明天往你账上转六百万，你先留着备用，要是许义那边没搞定，这六百万还能顶上。” 　　“好。”伊凡点点头，“利息就按银行的算，膳食阁周转开来我就还你。” 　　她眼睛一转，拖长了声调，“不过要是我玩砸了，就没钱还你了...” 　　齐鸣笑了一下，露出整齐的白牙，在灯影下泛着银光，“要是玩砸了，你就以身相许吧。” 　　他说完这句话后，小小的车厢里突然氤氲起一股暧昧的空气，伊凡干咳两声，突然觉得有点燥热，伸手把车窗按了下来。 　　伊家的白色小洋楼灯火通明，虽然家里只是多了晓虎，张阿姨都觉得家里一下子热闹了许多。 　　晓虎跑出跑进，到处探索寻宝，把伊万钢几十年前手写的食谱都翻了出来。 　　张阿姨就像讲故事那样，一行行地给他读菜谱。 　　读到猪油拌饭的时候，晓虎瞪着大眼睛问道，“张阿姨，我没吃过猪油拌饭。” 　　“猪油拌饭可好吃了。”张阿姨说着，人好像陷入了回忆，唇角微笑着，眼底都是憧憬，“香喷喷的大米饭上淋上一点黄豆酱油，拌上猪油和小葱，对了，得配小泡菜吃，酸酸脆脆的，很解腻。” 　　晓虎蹦起来，“我们做猪油拌饭吃吧。” 　　“可以呀。”张阿姨合上菜谱，“厨房刚好还有一块五花肉。” 　　张阿姨刚把切成肉丁的五花肉放进锅里开始熬猪油时，门外就传来了开门声，她探出头去看了看，招呼着，“小凡回来了？” 　　“嗯，做什么呢？这么香。”伊凡换好鞋，探头进去看了一眼，锅里噼里啪啦地炸着五花肉，油脂特有的诱人香气充斥在厨房里。 　　人在饿极的时候，最想的就是一口高脂肪高碳水的食物。 　　伊凡和齐鸣齐齐咽了一口口水，并且听到对方的肚子传来咕噜的响声。 　　晓虎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招呼他们，“你们俩快过来看，我发现宝贝啦！” 　　宝贝就是他发现的那本伊万钢的手写食谱，伊凡在沙发上坐下，齐鸣顺势坐在她旁边的沙发扶手上，晓虎就跟献宝似的，把食谱捧到他们面前。 　　“你们看，猪油拌饭就是这里写的，可香了。”说完还夸张地嗅了嗅鼻子，“哇，好香，我要吃油渣。” 　　说完就扔下食谱，跑到厨房打牙祭去了。 　　伊凡捡起那本饱含年代感的软封笔记本，边角早就泛黄了，原本浅绿色的封面上还印着一张明星的彩色照片，右下角印着“日记”两个宋体大字。 　　里边认认真真地记录着满满一本食谱，每一份食谱的最下边还记录了食谱的获得途径。 　　在那个没有网络的年代，伊凡能想到伊万钢揣着这本笔记本走遍大街小巷，在某条巷子的一个小破摊前，得到了猪油拌饭的配方。 　　猪油要用猪板油熬油，先焯水撇去血沫，熬制猪油的时候要用“水油靠”的技法。 　　“靠”猪油一定要小火慢靠，否则油还没靠出来，猪板油就糊了。 　　一锅猪油里要下入三棵葱、三片姜和两克八角增香。 　　齐鸣靠在旁边和她一起看，他突然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指了指笔记本上的某一处笔迹，“什么叫“靠”？靠猪油？” 　　伊凡猜测着，“应该就是“熬”的意思。” 　　“嗯。” 　　俩人继续往下看。 　　伊万纲的字写得实在不敢恭维，从笔迹上看，他刚开始还是想认真写的，所以字虽然不好看，但也算端正。 　　可越到后面，伊总就越是放飞自我，写出来的字龙飞凤舞，堪比医院医生开的处方条。 　　伊凡和齐鸣连猜带蒙，一个个认过去，两颗头凑在一起，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气息。 　　鼻腔间充斥着一股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是一种冷冽的木质香气，伊凡呼吸一紧，浑身都燥热起来。 　　齐鸣比她更热，看了一眼厨房那边，突然用修长的手指包住她的后脑勺，欺身吻了上去。 　　他的舌坚定地撬开伊凡的牙，两条柔软的舌你追我躲，似要缠绵到天荒地老。 　　整个人被那让人抓狂的木质香气包围，伊凡的大脑轰地炸开，厨房里清晰地传来晓虎的叫嚷声，“哇，猪油渣好好吃呀！” 　　理智告诉她，晓虎和张阿姨就在不远处的厨房，随时有可能会出来，可身体却是很诚实，双手直接攀上了他的后颈。 　　甚至在这种禁忌的时刻，她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快·感。 　　这大概就是人类基因里带的最原始欲望，明明是一个双方都青涩的吻，却连灵魂都在颤动。 　　顾及到厨房那边的人，齐鸣虽然不舍，但还是适时地结束了这个吻。 　　伊凡依旧保持着双手攀颈的动作，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抬起头，气息不紊乱，“齐鸣，我以前是不是认识你？为什么我会觉得这种感觉这么熟悉？” 　　齐鸣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他红着眼角，用拇指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哑声道，“让晓虎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 　　张阿姨叫吃饭的时候，伊凡腿都是软的，手拽住齐鸣的胳膊借了一下力才站起来。 　　餐桌上的菜很简单，除了猪油拌饭，就只有两个小菜，一个四川泡菜，一个青菜豆腐汤。 　　伊凡想起来，以前家里的饭菜一直都是简简单单的，伊万纲是经历过苦日子的人，一直告诉他们要忆苦思甜，粗茶淡饭最养人。 　　虽然是粗茶淡饭，可在原身的记忆里，家里的饭还是很好吃的。 　　就像这碗简简单单的猪油拌饭，粒粒分明的米饭上淋上一勺酱油，再放半勺猪油，让它慢慢融化后，用筷子将米饭、酱油和猪油一起拌匀。 　　米饭裹上酱油，变成酱色，再裹上猪油，变得莹润，闻起来香气扑鼻。 　　混合着油脂的米饭吃起来非常满足，轻轻一嚼，满口的酱香和油香，就着酸甜的泡菜和清爽的青菜汤吃，一点都不会腻人。 　　晓虎从碗沿把米饭扒拉进嘴里，大口嚼着香喷喷的饭粒，含糊不清地问，“为什么猪油拌饭这么香啊？” 　　伊凡把他脸颊上挂着的米饭粒揪下来，笑着恭维，“张阿姨手艺好。” 　　张阿姨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我可不敢邀功，这猪油拌饭要好吃，最主要是酱油要好。” 　　伊凡来了兴致，追问道，“那您用的是什么酱油呢？” 　　“这酱油是四川中坝酱油，以前我们膳食阁用的就是这个酱油，后来伊总生病后，伊非嫌这个酱油成本太高就用普通酱油替代了。” 　　中坝酱油伊凡听过，据说这个地方酿造酱油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她用筷子挑起一撮米饭，细细地去品这个酱油的味道，居然从酱油中品出了一丝蘑菇的鲜甜。 　　伊凡问，“这酱油里加了蘑菇？” 　　张阿姨笑着点点头，“我也是听以前伊总说的，这酱油用的是长城以北，张家口以外的口蘑作为重要配料，不但增添了酱油的风味，还有温中理气、健脾开胃、消食化积的作用。” 　　这口蘑可不便宜，再加上是古法酿制，难怪这酱油卖得贵。 　　伊凡又问，“您有那边供货商的联系方式吗？” 　　“有。”张阿姨继续说道，“这酱油虽然贵，但又能用多少呢？要我说，就应该继续用这个酱油。小凡，你说是不是？”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 　　看着伊凡的转变，张阿姨一脸欣慰，但还不忘叮嘱他们晚上要少吃，尤其是晓虎，都干第三碗饭了。 　　吃完饭，张阿姨在厨房里收拾，家里有洗碗机，倒也用不着帮忙。 　　伊凡带齐鸣去房间里看了看伊万钢，他还是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一丝生气。 　　伊凡说，“昨天张阿姨说我爸的手好像动了一下。” 　　齐鸣揽住她的肩膀，“据我所知，像你爸爸这种长期昏迷的病人也会偶尔出现神经反应的，你别抱太大的希望，我怕你会失望。” 　　“嗯，我知道。” 　　张阿姨在外面和晓虎说话，声音传到房间里。 　　伊凡听到她说，“晓虎，快来，你的风干机停了。” 　　晓虎蹦蹦跶跶地跑过来，从门口探进一颗大头，“姐，齐姐夫，快出来吃我做的牛肉干。” 　　晓虎把他的宝贝风干机从商场搬回来后，就请张阿姨按照食谱给他腌制了牛肉，他自己亲自把一条条的牛肉摆放在风干机的格网上。 　　经过6个小时的风干，现在牛肉已经变成了硬邦邦的牛肉干。 　　伊凡捡了一条在嘴里嚼着，“嗯，味道还不错。” 　　她点点头，把咬了一口的牛肉干递到齐鸣嘴边，“你尝尝，真挺好吃的。” 　　齐鸣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牛肉干不像外面卖的那么干硬，还带着一点点湿润的口感，咸味也刚好，许是牛肉很新鲜的缘故，鲜味也很突出，甚至比外面卖的还好吃。 　　伊凡自然地收回手，又咬了一口牛肉干。 　　自从经历了之前的那场“唇齿交融”之后，俩人并不觉得分享食物有什么问题。 　　倒是张阿姨在旁边看着有点不自在，拿了一个白瓷盘出来，给他们捡了一些牛肉干，“上楼上房间里玩去，别杵在这儿，我要拖地了。” 　　抠门的晓虎又从白瓷盘里捡了两块牛肉干回来，嘀嘀咕咕地说，“不要全吃完了，给大康留一点。” 　　张阿姨叨叨着，“天天大康大康的念叨，这大康到底是谁啊？” 　　伊凡接过瓷盘，顺手又把晓虎捡出去的牛肉干顺回盘子里，“大康是狗，狗不能吃咸的，明天重新给它烤。” 　　原身的房间是二楼左转的第一间，伊凡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这间房间还比较正常，和这套房子的装修风格差不多，没什么中二少女的痕迹，这才放心地带着齐鸣去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被张阿姨收拾过了，干净整洁，还散发着一股洗衣液的清香。 　　伊凡把牛肉干放到床头柜上，一抬眼皮，愣住了。 　　原身的那个飞机头男友正在木相框里咧着嘴冲她笑。 　　她僵硬地转过头，显然，齐鸣也看到了相框里的小黄毛。 第78章 猪油拌饭2 晓虎要卖牛肉干 　　伊凡伸出手“啪嗒”一声拍下相框, 将笑嘻嘻的飞机头脸朝下按到床头柜上。 　　她转过头，抬起眼皮，有点心虚地看了齐鸣一眼，“嗯...那个...如果我说这个小黄毛, 是我为了气我爹花钱雇的, 你相信吗？” 　　虽然有点难以理解, 但事情确实是这样的。 　　在伊万钢病倒前，原身已经是中二病晚期, 天天和伊万钢对着干，生怕她爹命太长，甚至还花钱雇了一个不良少年假扮男朋友。 　　齐鸣却很平静, 他云淡风轻地说, “我相信你。” 　　但他很费解，以他对伊凡的了解, 她虽然年纪小，但处理事情却很稳重，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姑娘。 　　这个黄毛的出现怎么想都很突兀, 不管他真的是伊凡的男友，还是花钱雇的，都很不符合逻辑。 　　齐鸣和伊凡都是聪明人, 在他的沉默中, 伊凡也瞬间想到了这件事的不合理之处，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自己是魂穿吧？ 　　花钱雇男友是脑子不太好，说自己是魂穿那估计就是有大病了。 　　房间里的气氛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中。 　　楼下传来张阿姨的声音，好像是晓虎犯了什么错，张阿姨正在说他。 　　伊凡猛地站起身，有些仓皇地说, “我下楼看看。” 　　原来是晓虎趁张阿姨收拾厨房的时候，把牛肉干塞进了伊万钢的嘴里，说是要让爸爸也尝一下他做的牛肉干。 　　伊凡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张阿姨指着伊万钢的鼻饲管说，“晓虎，爸爸现在不能用嘴巴吃东西，他吃饭得用注射器从这里打进去，你以后不能再喂了知道吗？” 　　张阿姨看到伊凡走进来，一脸后怕的对她说，“还好发现得及时，没噎着。” 　　“没事就好。”伊凡看看晓虎，小朋友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全是惊恐和迷茫，小小的一坨隐在阴影里。 　　她不由得放轻了语气，蹲下身子，柔柔地说，“晓虎，爸爸现在生病了，我们不要打扰他，让他好好养病好吗？他会好起来的，不要担心。” 　　“嗯。”晓虎使劲点了点头。 　　这会儿时间已经很晚了，伊凡带着晓虎去洗漱。 　　齐鸣也起身告辞，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张阿姨嘟囔着，“我们小凡真是长大了，以前那么讨厌晓虎，现在已经这么会照顾弟弟了...” 　　换好鞋，齐鸣直起身，走进了暗夜中。 　　张阿姨联系的医生来了家里，给伊万钢做了全面的检查后，说病人有吞咽反射行为，可以尝试取掉鼻饲管，把营养餐打成糊从嘴里喂。 　　伊凡制定了7天的营养餐计划，保证每天的蛋白质、维生素和碳水的摄入。 　　长期卧床的病人肠胃功能比较弱，她还在伊万钢的营养餐中特意增加了一些药食同源的中药。 　　她把做好食谱的笔记本交到张阿姨手里，问道，“张阿姨，您之前说有个理疗医生每天来家里给爸爸按摩理疗的，您联系一下看能不能再请回来。” 　　张阿姨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也没说请，也没说不请。 　　“张阿姨，您有话就说。” 　　“小凡，我是这样考虑的，伊总现在大概率是醒不过来的，理疗师的价格很高，每天过来一个小时，一个月要一万二，现在公司状况也不好，我看要不就算了吧，咱们就弄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说不定哪天他就...”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顿了顿，张阿姨换了一种说法： 　　“伊总现在就是个无底洞，可活着的人总得为以后打算。” 　　如果选择放手，确实会少很多压力，可伊凡问自己，良心能安稳吗？ 　　尽人事，听天命。 　　既然占用了原身的这具身体，那伊万钢就是她的责任。 　　她安慰似的冲张阿姨笑了笑，“没事，赚钱有我呢。” 　　今天要回食百味，和亚瑟合作的两家快餐店要开业了，也到了店里要上新菜的日子，食百味那边也是很多事情等着处理。 　　临出发前，伊凡把家里剩的两大桶中坝酱油都带上，天气热了，该考虑加点凉菜了。 　　晓虎早就背上了自己的小书包，里边满满当当装着他这几天用风干机做的牛肉干。 　　车子拐进山花路小吃街，伊凡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这会儿才中午十一点半，快餐店门口已经排起了队，胖姐正在餐台后面忙碌着。 　　透过车窗看出去，伊凡发现她好像瘦了一些，精神状态也更好了，笑呵呵的和客人说着什么。 　　车刚在停车场停好，晓虎就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连蹦带跑地往店里跑去。 　　钵钵和大炮正在小吃街尽头的一小块空地上放风筝，风筝挂在树梢上，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巴巴地杵在树下，眨巴着眼睛往上看。 　　晓虎冲过去，边跑边喊，“钵钵，大炮，我回来了！” 　　俩哥弟一回头，丢下风筝线，三个小孩子团在一起又叫又跳。 　　江萍听到声音后从店里走出来，“哎呀，我就说听见我们晓虎的声音，还真是你们回来了。” 　　店里客人很多，江萍刚出来打了个招呼，就有服务员出来说，“江萍姐，楼上包2的客人说要加个辣子鸡，我看他们吃得也差不多了，怕加菜慢了人都吃完了，您看要不要给他们加个塞？” 　　“辣子鸡我来做。”伊凡拎着酱油走进厨房，顺手取了自己的围裙过来系上。 　　为了上菜速度快，鸡块和配菜都是提前处理好的。 　　起锅烧油，下一把姜葱蒜，再把糍粑辣椒扔锅里炒香。 　　冯力听到这边的声音，一回头，才发现伊凡回来了。 　　他拉起脖子上挂的一条白棉毛巾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冲伊凡喊道，“怎么回来了？” 　　厨房里油烟机的轰隆声，锅铲碰撞在铁锅上的声音响成一片。 　　在这个环境下，人和人说话都是要喊的，一般这时候厨师之间是不交流的，喊多了嗓子疼。 　　伊凡朝他喊了一句，“刚回。” 　　转身把炸好的鸡块倒进铁锅里，快速翻炒，让鸡块均匀地裹上辛香的糍粑辣椒。 　　只有回到这里她才有那种脚踏实的感觉，这个从小吃摊一步步长起来的店才是她的战场。 　　晓虎带着钵钵和大炮去了小院子。 　　原来小吃店前面放火塘的那个小院子，现在变成了食百味的中庭，连接着之前的麻辣烫店和小吃店。 　　三个小孩爬上卡座上坐下，晓虎打开书包，掏出自己做的牛肉干。 　　张阿姨做事情细致，牛肉干一袋袋地用自封袋封好。 　　晓虎掏出一根递给钵钵，又给大炮递了一根，挑着小粗眉，“这是我自己做的，可好吃了。” 　　钵钵和大炮还没开始吃，听到是晓虎自己做的就一脸的崇拜。 　　毕竟在小朋友的认知里，制作牛肉干这种食物，属于殿堂级的难度了吧。 　　钵钵咬了一口牛肉干，表情愣了一下，呆呆地说，“晓虎，没盐！” 　　“啊？”晓虎看了看手里的自封袋，一拍脑门，“哎呀，给你们拿成狗吃的了，你看，狗吃的袋子上画着一个狗头。” 　　张阿姨的画画水平不敢恭维，那只抽象的狗头钵钵和大炮愣是没看出来是个啥。 　　但他们听到是狗吃的还是有点担心，弱弱地问道，“我们吃了狗的食物会不会中毒啊？” 　　“不会，自己做的很卫生的。”晓虎笃定地摇着锅盖头，重新打开一袋牛肉干，抽出两根递给他们。 　　大炮一尝，眼睛就亮了，“真好吃。” 　　钵钵也傻笑着竖起大拇指，“晓虎你真厉害。” 　　“你们慢慢吃，还有呢。”晓虎像个小大人似的招呼着自己的好朋友。 　　其实这两天他也挺想这边的，想方爷爷，江阿姨，也想钵钵和大炮，甚至连一直欺负他的白雪他也有一点点想。 　　但他觉得张阿姨和生病的爸爸住在那栋大房子里太孤单了，所以便决定把自己的爱分一部分在那边家里。 　　今天是周六，白雪下午不上学。 　　蹬着个自行车跟要起飞似的回到店里，最近教练给她加了运动量，白雪一到饭点就各种饿，恨不得吃下一头牛的那种饿。 　　冲到店里，小跑着去收银台的秘密基地里取出自己的饭盒。 　　江萍给她留了一份快餐在保温饭盒里，她一回来立马就能吃上饭。 　　揭开饭盒，菜香味扑面而来，白雪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焦溜丸子往嘴里塞。 　　大肉丸子又香又糯，白雪满足得直叹气，“爽！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 　　江萍刚从楼上下来，看到白雪便对她说伊凡和晓虎回来了，晓虎在院子里玩呢。 　　白雪端着饭盒，两个大胯胯进院子里，老远就喊，“伊晓虎~” 　　听到白雪深情的呼唤，晓虎一愣，赶紧把牛肉干往书包里塞。 　　白雪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手在晓虎面前比了个手·枪的动作，“不许动！藏什么好吃的？” 　　晓虎整个身子捂住书包，“什么也没有，只是给大康烤的牛肉干。” 　　“牛肉干？”白雪眼里狂冒星星，“拿出来我尝尝！” 　　“这是狗的。” 　　“狗的我也要吃，赶紧拿出来。” 　　晓虎气得跟个小河豚似的鼓起腮帮，看着白雪T恤底下隐约露出的肌肉线条，又觉得这个女的自己估计惹不起。 　　他噘着嘴从书包里掏出一袋牛肉干，白雪一把夺过，“早乖乖交出来嘛。” 　　“嗯，味道不错啊。”白雪嚼着牛肉干，莫名的觉得这个味道有点上头。 　　这牛肉干不像是外面卖的那种又干又硬，嚼得腮帮子疼的，这牛肉干越嚼越香，回味还带着鲜甜味，用来下饭都可以。 　　她吃着牛肉干下自己的盒饭，硬是干掉人家晓虎的半袋牛肉干。 　　晓虎瞪着大眼睛，敢怒不敢言。 　　白雪吃饱饭，满足地打了个嗝，“这牛肉干上缴了，狗用不着吃这么好的玩意儿，以后再有这牛肉干，你就送到我这里来，我出钱给你买。” 　　教练让她们多吃牛肉来补充蛋白质，白雪正愁世面上买的牛肉干添加剂太多，没想到晓虎居然会做牛肉干。 　　她不知道从哪里薅来一根牙签，剔着牙，心想，不愧是美食世家出生的孩子，真有天赋。 　　晓虎跳下卡座，走到她面前，摊开掌心，“今天的钱先结一下呗。” 第79章 甜水面 最灵魂的就是那又甜又鲜的酱油 　　店里忙过中午的饭点, 人逐渐少了下来，伊凡这才拿出从家里带过来的两大瓶中坝酱油。 　　一拧开酱油塞子，满屋的酱香气，小胖师傅和冯力都围了过来。 　　职业病, 一看到好的原材料就眼冒绿光。 　　小胖师傅用筷子蘸了一点酱油出来, 眼看这酱油汁稠色艳, 再用舌尖抿了一下，咸甜适度, 天然鲜香。 　　他一脸惊喜地望向伊凡，“师傅，这么好的酱油你哪里搞来的？” 　　冯力看到小胖那陶醉的表情, 也抽了一根筷子, 蘸了点酱油在嘴里品，醇香浓郁的酱油味中带着蘑菇的鲜香味, 但那蘑菇味道也不会突兀，反而更添加了酱油的风味。 　　伊凡问，“你们俩觉得这酱油做什么菜合适？” 　　小胖师傅想都没想, 脱口而出，“这做什么都行吧，酱油鸡、京酱肉丝、酱牛肉、酱香鸭掌...酱油能做的菜太多了。” 　　冯力沉思了一下, 说到, “如果想要突出酱油的纯粹鲜香，其它佐料就不能多，要不抢了酱油的味道，反而埋没了这好酱油，我觉得猪油拌饭不错，油脂、米香和天然的酱香糅合, 味道肯定很惊艳。” 　　小胖嫌弃地撇了一下嘴角，“猪油拌饭也太没技术含量了吧？现在哪家餐厅会卖这个饭？” 　　“猪油拌饭没有技术含量，但酱油有技术含量啊，至于没有餐厅卖，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正因为没人卖，我们才有可能独树一帜。”冯力反驳道。 　　俩人呛了几句，小胖辩驳不过，“我懒得和你说，师傅，你来评理。” 　　伊凡把酱油塞子塞回去，笑着说，“猪油拌饭不错，但是...” 　　小胖师傅听到后面还有转折，得意地看了冯力一眼。 　　“但是现在大家不缺油水，吃的都要将就健康，猪油拌饭可以上，但只能作为白米饭的补充项，吃主食的时候客人可以选择白米饭，也可以选择猪油拌饭。” 　　听到伊凡还是认可猪油拌饭的，冯力又更加得意地瞟了小胖一眼。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更好的菜，四川甜水面你们觉得怎么样？” 　　甜水面里除了韧劲十足的粗面，最灵魂的当属那一碗又甜又鲜的酱油了。 　　这一次冯力和小胖都终于达成了共识，这个酱油用来做甜水面确实是神作。 　　三个人合作默契，伊凡熬复制酱油，小胖用石磨磨白芝麻酱，冯力负责揉面。 　　小胖把小石磨从院子里搬进厨房，往里添了一把炒熟的白芝麻，倒了半瓶香油，转动石磨，便有浓郁的白芝麻酱缓缓流出。 　　现成的中坝酱油还不能直接用来做甜水面，还得再加一些香料熬成复制酱油。 　　小奶锅里加半锅酱油，下半碗山泉水将酱油的浓度调淡。 　　再加入冰糖、红糖、八角、小茴香、□□、桂皮、香叶和草果一起熬制。 　　由于酱油里加了糖的缘故，在熬制酱油的过程中需要不断搅拌，避免酱油糊底。 　　一直熬到块状的冰糖和红糖全部融化后，酱油也便成稍微有点粘稠的状态。 　　这样熬出来的酱油叫做“复制酱油”，是川菜中常用的一种调味酱油，酱香浓郁，鲜香之中有带有明显的甜味。 　　最重要的是，这“复制酱油”能够很好的挂在面条上，使面条吃起来十分入味，咸鲜甜辣，再裹上一层辣椒油，甜甜辣辣很是过瘾。 　　冯力切好的面条有筷子那么粗，放进开水里煮熟以后，捞出来过凉水晾凉。 　　滤干水汽的面条里加入一勺复制酱油、一大勺芝麻酱、花生碎、熟豆粉和辣椒油拌匀。 　　由于面条很粗的缘故，一只小碗里其实只有两三根面条，可以嗦着吃，入口先尝到辣味，之后会尝到芝麻酱花生碎的醇香，最后是酱油的咸鲜回甜，这股鲜味可以在嘴里停留很久，回味无穷。 　　伊凡把做好的甜水面分到小碗里，端到后院招呼大家过来吃面。 　　晓虎他们三个小朋友分到的是不放辣椒的面条，粗面上裹着浓郁的酱汁，芝麻酱和黄豆面的味道很吸引小朋友。 　　钵钵双手捧着碗，把鼻子凑到面条上使劲嗅了一下，抬起头，眼睛笑得弯弯的，舔着嘴唇说，“真香！” 　　白雪还是不吃辣椒，和小朋友们一起吃不放辣油的，她鼓励晓虎，“晓虎，你已经是大孩子了，再有半个月就4岁了，可以尝试着吃辣椒了，一旦开始吃辣椒，你就会重新打开一扇新世界的美食大门。” 　　晓虎“哼”了一声，扭过头，夹起碗里的面条一口咬了下去，他大口嚼着韧劲十足的面条，心想以后都不要理白雪了。 　　伊凡看出来俩人估计是闹矛盾了，端着自己的碗挤到他们中间坐下，一脸八卦地问， “你们俩怎么了？” 　　晓虎气哼哼的，别扭地又扭了一下头，用后脑勺对着白雪。 　　见晓虎不说话，伊凡只好问白雪，“怎么了？” 　　白雪嗦着面条，嘴里都是咸鲜的滋味，忙得没空说话。 　　大炮举起手，“我知道，小雪姐姐把晓虎的牛肉干霸占了，还不给他钱。” 　　伊凡一想，没事了，白雪欺负晓虎，晓虎暗中给白雪下套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吵完，下次依旧相爱相杀。 　　江萍的面辣油调多了，辣得吸了两口凉气，可偏偏这辣味融合着酱油的鲜甜味，让她吃得欲罢不能。 　　等这股香辣劲过了，江萍才抬起手在白雪的脊背上抽了一下，“你这死孩子，晓虎难得回来一趟，你怎么还欺负他？” 　　白雪嗦完一口面，终于得空回了一句，“没欺负他，我下次会给他钱的，我以后还是他的长期客户呢，他作为供货商不得压点款啊？这是行情！” 　　晓虎蘸了一脸的酱，跟个小花猫似的，还瞪着眼睛，“如果你下次也不给我钱怎么办？” 　　白雪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我是你姐，还会坑你吗？” 　　晓虎还是气哼哼的，“你不是我姐，我姐做不出你这么狗的事。” 　　小院子里的人都被晓虎逗笑了，大家纷纷谴责白雪，“就是，太狗了，孩子的便宜也占，你赶紧把钱付给人家。” 　　白雪面不改色地嗦着面，“谁说不给了？他下次给我牛肉干的时候我会给他的。” 　　小胖师傅探过身，悄悄在晓虎耳边说，“下次让她先结账，你再给她牛肉干。” 　　晓虎翻了个白眼，“这还用你教？我还能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跟头吗？” 　　在气温逐渐暖起来的午后，吃了一碗甜辣爽口的甜水面，大家又在院子里聊了会儿天，短暂的休憩过后，便各忙各的活儿去了。 　　江萍现在是管理层了，需要她亲自动手的活儿不多，晓虎和伊凡回来她心里开心，舍不得走，留下来和她多说一会儿话。 　　伊凡问她，“江阿姨，方爷爷最近怎么样？” 　　她离开大宅院，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方老头。 　　老头子平时特立独行，老酷老酷的，可心里最苦的就是他，又不肯说，全都一个人闷着。 　　“爷爷现在可忙了。”因为吃得太饱而瘫在垫子上无法动弹的白雪接过话，“他报了个老年大学，要考工商博士呢，爷爷真了不起，在他那个年代就上了研究生，现在都这么老了，又去考博士。” 　　“挺好的。”伊凡点点头，“白天他要上课吗？晚上给他带甜水面吃。” 　　江萍笑着说，“家里请了老师，上门来给他上课，老师也是个老头儿，上完课俩人就杀一盘象棋，昨天还说今天要一起去钓鱼，也不知道这会儿回来没有。” 　　“这怎么又钓上鱼了？那会儿和晓虎折腾了那么久，一条没钓上。” 　　一提起方老头和晓虎钓鱼的事，三个人都忍不住乐了。 　　“对了。”伊凡又说，“听说老徐签了《食色》的特约编辑，店里的活别给她安排太多，省得她忙不过来。” 　　“行。”江萍点点头，“现在人多了，磨豆浆我早就不让她做了，但她自己要做，说是能逼着自己早起。小程序上的文案她要是忙不过来我就让她自己再找个搭档。” 　　下午五点不到，店里又开始上客人了，伊凡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江阿姨，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这边有什么事您给我打电话。” 　　“好，快回吧，再晚一会儿就要堵车了。” 　　白雪一个鲤鱼打挺从垫子上坐了起来，“姐，我跟你们去玩呗，明天不上学，我在家无聊。” 　　江萍问她，“你明天不是要训练吗？” 　　“我明天从小凡姐家直接去训练嘛。” 　　“去吧去吧。”江萍挥了挥手，转身上店里忙活去了。 　　晓虎气得鼻孔冒烟，伸出小胖胳膊拦住白雪，“不许你去” 　　白雪双手抄在裤兜里，冲晓虎做了个鬼脸，“我偏去！” 　　俩人就这样一路吵到了停车场。 　　白雪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室，问道，“小凡姐，你怎么还开这路虎车啊，你们家那么牛，就没给你配一辆车？” 　　原来伊非名下的资产都被冻结了，家里有两辆车都在他名下，只有一辆买菜用的小polo是在伊万钢名下的，伊凡原本想开那辆车。 　　她不讲究排场，觉得polo车小巧，又不耗油，开着挺好的。 　　可方老头之前买了宾利，大宅院的停车场停不下两辆车，他又不想把车停在碧湖边的露天停车场，就逼着伊凡把这辆路虎开走了。 　　所以她就一直开着这辆油老虎，polo车还给张阿姨做买菜车。 　　回到家里，一眼看到伊家的白色小洋楼门口停着一辆冰川白的奥迪。 　　白雪暧昧地看了伊凡一眼，拖长了声调，“啧...这该死的爱情啊~” 　　在齐鸣知道伊万钢的情况以后，他就联系了给表姐治疗关节炎的那位老中医。 　　这位中医主要是以针灸加食疗的自然疗法治疗一些慢性病，从预约到排上队已经花了三天时间，今天刚见到医生，齐鸣就带着人直接上门了。 　　老中医先是给伊万钢号了脉，指寸关尺三部举，按均感觉无力，他对静候在一旁的齐鸣和张阿姨说，“病人气血不足，脏腑虚症。调理虚症要先以脾胃着手调理，脾胃强则气血充足。病人身体底子不错，还是有希望醒过来的。” 　　他又问，“病人平时饮食如何？” 　　张阿姨刚听到他说人还有希望醒过来，一时间觉得特别不真实，恍恍惚惚的也没听清老中医的话。 　　齐鸣站在她旁边，轻声提醒一句，“张阿姨，医生问伊叔平时都吃什么。” 　　张阿姨猛地回过神来，忙答道，“之前是靠鼻饲管进食一些医院开的营养液，具体的成分我不清楚，鼻饲管取了以后，是吃自己做的营养粥，有食谱的，您稍等，我给您取。” 　　伊凡做的那一本食谱很快被送了过来。 　　老中医翻开食谱看了看，除了营养均衡外，粥里还另外添加了药食同源的山楂、陈皮、茯苓、薏仁等消食健脾的药材。 　　他点点头，“问题不大，先按这份食谱吃上二十一天。” 　　随后他又问，“我方便问下这食谱是哪位医生开的吗？” 　　张阿姨收好食谱，笑着道，“这不是什么医生开的，这是我们家的二小姐自己写的食谱。” 　　“二小姐？她可曾学过医？” 　　“没有没有。”张阿姨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们家二小姐原本是个娇小姐，之前在家的时候什么也不会，出去一年回来，长了大出息了，现在只要在吃上面的问题，就没她不会的...” 　　屋外传来汽车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张阿姨笑道，“说曹操曹操到，这不，二小姐回来了。” 　　老中医接下来要给伊万钢行针，大家退出了房间。 　　家里来了客人，张阿姨热情地招呼着上厨房洗水果去了，问白雪，“吃车厘子还是草莓？” 　　白雪腼腆地笑着，“两样都吃可以吗？” 　　“可以可以。”张阿姨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那就一样来一点，家里有黄油曲奇点心，也来一点好吗？” 　　“好的呀。”白雪在外人面前很会伪装的，她甜甜地说，“阿姨，我帮您。” 　　“不用，不用，你上外头玩去。”说着她还往外喊了一声，“晓虎，来带姐姐去参观参观家里啊。” 　　晓虎假装没听到，白雪立马贴上去，拽住晓虎的胖胳膊，“走，带我看看你们家去。” 　　客厅里很快便只剩下伊凡和齐鸣，他们对向而坐，俩人都没有说话。 　　自从黄毛的照片出现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似有一层膜隔在他们之间，但又没人敢轻易捅破，生怕一下子戳破了现在的美好。 　　伊凡知道自己欠齐鸣一个解释。 　　齐鸣在伊凡回家后的这短短几天里，肯定知道了原来的伊凡是一个不学无术，有些小脾气的娇小姐。 　　一年前的伊凡和现在的伊凡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性格、智商、能力却是天上地下，这中间的差距绝对不是一年的时间可以做到的。 　　而且按照时间线来说，伊凡开始摆小吃摊的时候是她刚离开家三四个月的时候。 　　也就是说三四个月的时间，伊凡从一个什么也不会，还有些中二病的娇小姐，摇身一变，成了能徒手做小吃车，一出手就能称霸小吃街的厨神。 　　不说是齐鸣那么聪明敏感的一个人，换做一个普通人，只要是同时认识前后两个伊凡的人，都会觉得奇怪。 　　短暂的沉默过后。 　　伊凡先开口打破沉默，“齐鸣，有些事虽然很难理解，但我会抽时间对你解释，只是现在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齐鸣起身走到她身边重新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包裹住她柔软的小手，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 　　“嗯，慢慢再说，以后日子还长。” 　　他的嗓音低沉舒缓，他说，日子还长。 　　伊凡倏地就放下心来，她收到了一个承诺。 　　“你们要说什么？”白雪一脸八卦地飘到沙发前，“我先声明，我不是偷听哈，我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听到了。” 　　伊凡瞪着她。 　　白雪面不改色地问，“说“我爱你”吗？” 　　说完这句话，白雪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咦！有点肉麻！ 　　张阿姨笑盈盈地端了一盘水果出来，车厘子和草莓水光涟涟，个大饱满，看着就香甜。 　　白雪的注意力瞬间就被水果吸引，接过张阿姨递过来的水果签吃水果去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老中医才从伊万纲的房间里走出来。 　　张阿姨忙张罗着去泡茶，让他休息一下再走。 　　老中医摆摆手，“不必麻烦了，我晚上还有一个病人。” 　　齐鸣站起身来，“我送您。” 　　临出门时，他对伊凡做了一个电话的手势，伊凡朝他眨了眨眼睛。 　　白雪冷漠脸，嘴里咬着鲜嫩多汁的车厘子，甜蜜而昂贵的果子都盖不住这爱情的酸臭气息。 　　伊家的作息很规律，张阿姨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大管家，晚上吃饭只让他们吃到7分饱，10点钟就安排大家洗漱睡觉。 　　白雪的房间是伊凡隔壁的一间客房，两个房间的阳台相连。 　　她有点认床，再说现在的年轻人哪有10点就睡觉的，她在床上烙了半天大饼，想说去隔壁找伊凡聊会儿天。 　　隔着玻璃窗，看到伊凡房间里的灯灭了，怕打扰到伊凡休息，她又悄咪咪返回了房间。 　　打开手机开始在群里Cue人聊天。 　　伊凡关上灯没多久，晓虎就睡着了。还挥着拳头说了一句含糊不清的梦话，一扭头，撅着屁股睡得更沉了。 　　她在黑暗中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给齐鸣发过去一条微信。 　　伊凡，【你睡了没？】 　　齐鸣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没，你还没睡？】 　　【我睡不着，肚子饿，晚饭只能吃7分饱，好惨！】 　　【下楼弄点吃的？】 　　伊凡，【算了，厨房里一有动静就会吵醒张阿姨。】 　　【那要不点个外卖？】 　　【下楼取外卖也会吵醒她。】 　　【那要不我们来云吃宵夜吧，你现在想吃什么？】 　　伊凡，【嗯...烧烤吧。】 　　【好，那哪家烧烤店好吃呢？】 　　伊凡还真仔细想了想，【建设路的小白烧烤好吃，就吃他家。】 　　【好，我们现在到了小白烧烤，开始点菜，我想吃烤羊排、烤茄子、烤面筋、烤五花肉、烤鸭胗，你看看菜单，看你还想吃什么。】 　　【我再加一串牛肉小串，还有他家的黄金土豆也好吃，我们俩就来一个中份。】 　　【啤酒呢？要不要？】 　　伊凡，【我要鲜啤。】 　　【鲜啤要自己打，你占位置，我去打啤酒。】 　　伊凡在占位置的时候，嘴里疯狂地开始分泌唾液，这云吃宵夜太折磨人了，还不如不吃。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齐鸣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我回来了，开门。】 　　伊凡迷茫脸，没搞懂开什么门。 　　这时阳台的玻璃门上传来两声低低的敲门声，月光将一抹高瘦的身影投到纱窗上。 　　伊凡蹦下床，光着脚跑到推拉门那边，一把拉开门。 　　齐鸣笑着冲她扬了扬手里的打包盒，“小白烧烤！” 　　阳台下面是黑黝黝的花园，层高超过了5米，伊凡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怎么上来的？” 　　他嘴角含笑，“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感动得想要疯狂的吻我吗？” 　　伊凡还没做出反应，隔壁传来白雪的声音，她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清冷的夜风中，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那个，能不能先吃完再吻？我怕一会儿烤肉凉了不好吃。” 第80章 甜水面2 伊凡开始安排后事 　　白雪昨晚赖在伊凡的房间里趁了一顿烤肉, 吃得太饱，一晚上没睡好。 　　今天早上起晚了，顶着个大黑眼袋冲下楼，随便在餐桌上捞了两根油条, 把书包一甩, 着急忙慌地往外冲。 　　张阿姨跟在后面喊, “小雪，我再给你装一袋豆浆...” 　　白雪嘴里咬着包子, 在玄关处蹬上球鞋，摆了摆手，一溜烟人就消失不见了。 　　“这孩子, 忙叨叨的。”张阿姨转过身, 继续煮豆浆。 　　家里吃的东西她都是尽量自己做，就连这油条也是她自己炸的, 外面用的油不好，为了让豆浆蓬松，还会添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不放心。 　　晓虎爬上椅子坐好，张阿姨把豆浆盛出来一碗，放了点白砂糖, 缓缓地搅着。 　　“晓虎啊, 要饿了就先吃油条哈，豆浆还得凉一下。”张阿姨温和地说。 　　晓虎揉揉眼睛，“我昨晚上好像梦到吃烤肉了。” 　　伊凡正低头给许义发微信，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那你吃到了吗？” 　　“嗯...”晓虎歪着脑袋想了想, “好像没，但烤肉闻着真香啊。” 　　张阿姨捞了一根油条递给他，“没吃着烤肉，那吃根油条吧。” 　　晓虎接过来嘎巴一声咬下去，油条酥脆的外壳应声而裂，晓虎眯起眼睛，迷迷糊糊地说，“张阿姨，今天继续做牛肉干吧。” 　　“哟，之前做的那么多都吃完了？”张阿姨有些诧异地问。 　　“哎！”晓虎学着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可别提了，遇到个女强盗。” 　　说完，又嘎巴咬了一口油条，狠狠地嚼着，仿佛那根油条就是抢他牛肉干的女强盗。 　　许义在微信上告诉伊凡，基于目前膳食阁的情况，银行那边最多只能贷到三百多万的款，这笔钱今天赔付给大胃王的受害者就不剩下多少了。 　　伊凡吁了口气，三百万，已经比自己想象的情况要好一些了。 　　豆浆温了，张阿姨端了一碗放到晓虎面前，又给伊凡盛了一碗，催他们赶紧吃。 　　张阿姨走进厨房，不知道捣鼓什么东西，半天“咦”了一声，“小凡，家里剩的两桶酱油呢？” 　　“哦，我带到店里去了。”伊凡把油条泡进豆浆里，“我已经给厂家打款了，很快就会有大批的中坝酱油送过来，回头我上店里取一些来家里用。” 　　“以后店里都用中坝酱油了？”张阿姨问。 　　伊凡答，“有好酱油肯定要用啊。” 　　吃完早点，伊凡就开车上膳食阁了。 　　张阿姨把牛肉切成长条，放盐腌起来，晓虎双手吊在橱柜上眼巴巴地看着。 　　“要腌两个小时。”张阿姨说，“这牛肉放在这边，等下阿姨先去给你爸爸喂饭，喂好饭，牛肉就可以放进烘干机了。” 　　“嗯。”晓虎乖乖地点点头。 　　张阿姨笑着看了他一眼，这孩子从外面回来以后懂事多了，以前就是个混世魔王，现在大人说什么他都听得进去。 　　今天给伊万钢做的是黑米红豆核桃米糊，把泡好的黑米红豆和干核桃放进料理机打成糊状，盛进小碗里。 　　晓虎说，“给爸爸放一勺糖吧。” 　　张阿姨一愣，在她的概念里伊万钢是尝不出咸淡的，也为了健康，给他做的食物里很少会放调料。 　　晓虎眨眨大眼睛，“放一点点甜就很好吃了。”小奶音萌萌的。 　　“行。”张阿姨往营养糊里加了一小勺蜂蜜。 　　喂饭的时候，晓虎也跟着进了伊万钢的房间，坐在床边认真地看着。 　　张阿姨把床摇起来，让伊万钢半躺着，用小瓷勺一点点往嘴里喂食物。 　　喂进去的食物有一半下意识地咽了下去，有一小半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晓虎看到了，自觉地走过去，用挂在一边的白棉毛巾把爸爸嘴角的食物擦干净。 　　张阿姨欣慰地笑着，絮絮叨叨地说，“伊总，您要快点好起来啊，您看，晓虎都能照顾您了，公司小凡管着，今天还说定了中坝酱油，我觉得这孩子能把公司管好呢。” 　　在说这些的时候，张阿姨感觉到伊万钢的眼珠好像动的频率高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伊凡在公司的会客厅里见到了大胃王受害者的父母，俩人看上去年纪不算大，整个过程都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太悲伤的情绪。 　　他们在柳律师的指导下，机械的在一堆赔偿协议里签字。 　　公司财务往对方的卡里打了三百万，夫妻俩反复确认好到账时间后，便起身离开了。 　　伊凡准备好的道歉的话始终都没有说出口，在这种金钱交易的场合，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起亡者。 　　送走人之后，许义问伊凡接下来该怎么打算，现在公司的账上干干净净，供货商也在款项没有结清楚之前拒绝供货。 　　楼下大厅里都是等着发工资的员工，今天是伊凡承诺的三天之期，如果今天拿不出钱来，那事情就难办了。 　　伊凡给财务递了一张卡，“这里面有三百万，你以公司的名义给我个人打一张欠条，用这三百万先把工资发了，再把供货商的款项结清，剩下的钱用作公司的流动资金。” 　　柳律师的钻石耳坠在灯光下忽闪一下，她侧头看了看许义。 　　许义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既然钱到位了，那安排一下，准备复工吧。” 　　严师傅宽厚的手掌在桌面上拍了两下，他端起面前的搪瓷大茶杯呷了一口浓茶，清清嗓子，问道，“小伊总，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好的，您说。” 　　“这膳食阁复工后，后厨你准备怎么整改？” 　　之前伊非走网红路线，把膳食阁的菜品改得乱七八糟，厨师们敢怒不敢言，按伊非的想法做出了一堆不三不四的创新菜品。 　　现在膳食阁的后厨就是一团散沙，菜品更是一言难尽，中不中西不西，南不南北不北。 　　严师傅对伊家的几个孩子多少有点耳闻，据说三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伊万钢的事业是成功的，可在教育上却失败得一塌糊涂。 　　伊非掌权一年，差点把百年家业玩废，谁知道伊凡上位后又会不会更加离谱。 　　伊凡看出他的顾虑。 　　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她看了一圈在坐的人，“有些话，我在膳食阁重新开业前和大家说清楚，之后膳食阁的经营我不会参与，前厅和后厨全权交给许总和严师傅负责。” 　　她的话一出口，在场的几个公司高管面面相觑，脸上表情精彩纷呈，有震惊，有意外，还有一丝丝惊喜。 　　在伊万钢完全病倒前，他就向伊非和伊凡透露过，以后公司会交给专业的人员来打理，继续走家族路线，只会把路走得越来越窄。 　　只是他的病来势汹汹，还没来得及实施自己的想法，就先病倒了，伊非也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家族事业。 　　兜兜转转，膳食阁又回到了伊凡手里，她唯一想做的就是让膳食阁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从膳食阁出来，屋外春光明媚，路边的树荫下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乘凉的人，空气里飘荡着菠萝的香气，有个跟晓虎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儿捧着一个巨大的冰激凌一口一口地舔着。 　　她走向最近的银行，先把卡里剩下的四百万全部转给齐鸣。 　　其中有三百万是齐鸣给她的那六百万剩下的，有一百万是她这大半年存下来的，食百味的生意走上正轨后收入剧增，这一百万中有大半都是这两个月的红利。 　　之后她单独办理了一张银行卡，并把这张卡的账号发给膳食阁的财务，以后膳食阁的分红就转进这张卡里。 　　这一部分钱是留给晓虎的教育基金，就算她有一天突然走了，那这笔钱也能保证晓虎安稳长到十八岁。 　　自从重新回到家里后，伊凡突然有了一种随时可能离开的预感。 　　她曾经的使命是照顾晓虎到18岁，如果她能找到愿意照顾晓虎的人，那就可以提前回仙界。 　　如果伊万纲能醒过来，就等于有人能照顾晓虎。 　　那她就要和这个世界告别了，所以有的事情需要提前安排好。 　　可钱的事情好安排，情就难断了，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这些又要怎么割舍？她不得而知。 　　就这么一路想着心事回到家里。 　　晓虎听到伊凡的汽车声音，飞快地从家里蹿出来，小拖鞋拍在地面吧嗒吧嗒地响。 　　伊凡一下车，他就跟个小尾巴似的尾随着她，嘴里巴拉巴拉地往外倒豆子，“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去商场买衣服？” 　　“我为什么要买衣服？”伊凡打开鞋柜找拖鞋。 　　晓虎眼疾手快地薅过伊凡的拖鞋放到地上，瞧那殷勤劲，恨不得要亲自帮伊凡换鞋了。 　　“你买一万块的衣服，我就可以抽奖了呀，我还要一个风干机。” 　　张阿姨在厨房里揉面包饺子，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他要做方爷爷、大康、猫咪和幼儿园小朋友吃的牛肉干，家里一个风干机做不了那么多，就等你回来再带他去抽风干机呢。” 　　伊凡换好拖鞋往屋里走，闻言，低头rua了晓虎的头一下，“你这脑回路，我都不知道该夸你聪明还是该说你傻了，买一万才抽到一个两百多块钱的东西，你觉得值得吗？” 　　“值得！”晓虎点点头。 　　“这...” 　　伊凡觉得是时候给晓虎上一堂经济课了。 　　她打开购物平台，搜出摩飞烘干机，指着屏幕上298的烘干机问他，“你是愿意花二百九十八买一台烘干机呢，还是愿意花一万块去买一件不太需要的衣服，然后送你一台烘干机？” 　　晓虎，“我愿意花一万块。” 　　伊凡一头黑线，“为什么？” 　　“网上买的还要好几天才能到家里，商场买衣服送的马上就能给我呀，最重要的又不是花我的钱。” 第81章 甜水面3 想去幼儿园买牛肉干？ 　　伊凡被晓虎的鬼才逻辑给绕晕了, 只好拿出家长的做派，单方面决定就在网上买烘干机。 　　她想着晓虎估计玩几天也就厌了，三百块浪费掉也挺心疼的，干脆上咸鱼看一下有没有二手转卖的便宜货。 　　晓虎撅着屁股趴在沙发旁边, 大眼睛叽里咕噜转, “姐, 你为什么这么抠门？” 　　伊凡眼睛盯着屏幕，手继续滑动着手机页面, 故意拉长了声调，“关键这是花我的钱啊...” 　　伊晓虎不说话了，背过脸吐着舌头做了个大鬼脸。 　　“这个不错。”伊凡把手机怼到晓虎眼前, “一百八, 还是个商用的，容量够大, 你要是玩腻了，还能拿到店里去用。” 　　晓虎一脸嫌弃地盯着屏幕里面的大家伙，商用烘干机颜值比摩飞差了一大截, 晓虎皱着鼻子不想要。 　　伊凡看了看发货地址，“这烘干机就在曼城，明天就能取回来了。” 　　“那好吧。”晓虎抠着皮质沙发扶手上的一处划痕, 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伊凡下单, 手在他的胖胳膊上拍了一下，“手欠啊你？沙发抠坏了拿你存钱罐里的钱修啊！” 　　厨房里的料理机传来“滴滴滴”的声音，伊凡冲厨房那边问了一句，“是爸爸的营养糊好了吗？” 　　“嗯。”张阿姨应了一声。 　　“我来喂吧。”伊凡起身朝厨房走去。 　　晓虎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姐，我帮你, 我可以给爸爸擦嘴。” 　　伊凡回头，“无事献殷勤，还有什么事，说！” 　　“我们能不能今天就开车去取烘干机啊？” 　　今天是养胃健脾的南瓜小米糊，伊凡把暖黄色的米糊从料理机里盛出来，一转身，差点撞到晓虎身上。 　　她不耐烦地斜了晓虎一眼，“你再嘚瑟信不信我立马退货？” 　　晓虎不敢说话了，跟着伊凡进了伊万钢的房间，乖乖巧巧地站在一边，手里握着一块白毛巾，随时准备给爸爸擦嘴。 　　他那小模样看起来可乖了，像餐厅的小小服务员。 　　伊凡小心地喂着米糊，好笑地看了晓虎一眼。 　　晓虎是给点阳光就会灿烂的小孩，他一看老姐神情缓和了，又不死心地说，“一会儿吃完饺子开车去取烘干机呗。” 　　伊凡没理他，晓虎子也就不敢说话了，看到爸爸嘴角溢出来的粥，赶紧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擦掉。 　　张阿姨把包好的饺子下到锅里，伊凡喂好饭回到厨房，找了三个小碟子，往里倒了点醋。 　　晓虎拿过伊凡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蹲在沙发角落里，悄咪咪的打开微信，找到了“相亲相爱一家人”群聊。 　　他按住语音键，往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大家能不能帮帮我，我想要一台风干机，能做牛肉干的那种。】 　　酸菜猪肉馅的饺子摆上餐桌，张阿姨往客厅看了一眼，“咦，晓虎呢？” 　　晓虎忙放下手机，站起身来，“我在这里。” 　　“洗手吃饺子了。” 　　“哦，来了。” 　　今天做饺子的酸菜是一个邻居送的，自己家做的东北酸菜，酸咸适口，和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口感很搭。 　　晓虎呀呜咬下一口皮薄馅儿大的饺子，冲张阿姨竖起大拇指，“好吃！” 　　刚吃完晚饭，伊凡捧着伊万钢的那本食谱窝进沙发里正研究着，门铃响了起来。 　　张阿姨去开了门，门口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你好，这边是缘点电器，请问是您拍的烘干机吗？” 　　张阿姨站在玄关朝屋里喊，“小凡，你买的烘干机送来了。” 　　伊凡一头雾水地走出去，送货的小哥递给她一张签收单，她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订货人是方先生。 　　晓虎一脸心虚地看了看伊凡，抠着手指，悄声说，“说不定是圣诞老爷爷送我的呢。” 　　伊凡在签收单上签了字，“麻烦你告诉我谁家圣诞老爷爷姓方？” 　　虽然挨了一顿训，但最终还是搞到了一台烘干机，而且是一台颜值好看的大烘干机，比伊凡在二手平台上淘的那台大丑笨高级多了。 　　晓虎挺满意的，当晚就把牛肉干都安排上了。 　　牛肉干烤上后，晓虎趴在沙发上问张阿姨，“张阿姨，明天我要把牛肉干卖给幼儿园的小朋友，那卖多少钱合适？” 　　伊凡从菜谱里抬起头来，“卖？你不是说送给小朋友的礼物吗？” 　　“哦。”晓虎又改口道，“我是说卖给白雪，我说错了。” 　　张阿姨帮他算了一下，一斤鲜牛肉58块，一斤牛肉差不多出半斤牛肉干，那一斤牛肉干的成本差不多是120块。 　　“就卖120一斤吧。”张阿姨说。 　　“那不就没钱赚了吗？”伊凡不同意，“餐饮业的利润一般在百分之三十这个样子，如果是120一斤的成本，那你就卖156一斤，每一斤赚36块。” 　　“那倒是。”张阿姨笑着说，“我光算成本了，没算我们晓虎也要赚钱的。” 　　伊凡想了想，“张阿姨，您帮他把牛肉干分装成小袋，一袋100克左右。” 　　她又转头对晓虎说，“晓虎，你记住了，卖给白雪就卖32一袋。” 　　晓虎点点头，“记住了，那她上一次抢走的怎么办？” 　　“那个你就别想了，她抢走多少你心里也没个数，都是糊涂账，你自己都算不清，按她的性格估计也不会给你了。” 　　晓虎气哼哼地皱起鼻子。 　　“记住了啊。”伊凡嘱咐他，“先收钱后给牛肉干，要再上当就是你自己笨，谁也不会再帮你了。” 　　第二天一大早，伊凡往晓虎嘴里塞了两个包子，牵着他急吼吼地出了门。 　　住在这边就是不太方便，去食百味和幼儿园都要跨越小半个城市，得比原来早起一个小时，搬家后第一天上学就把晓虎给困惨了。 　　晓虎坐在宝宝椅里睡回笼觉，旁边的座位上放着一大袋牛肉干，被分装成了100克左右的一袋，每一袋都用自封袋装起来，看起来规整又干净。 　　到了店里，小胖师傅正在削小菠萝，院子里都是菠萝的清香。 　　“削这么多菠萝干嘛？”伊凡手里牵着迷迷瞪瞪的晓虎，晓虎手里提着一大袋牛肉干，进了院子，晓虎爬上软垫一歪头又睡着了。 　　小胖师傅笑嘻嘻的打招呼，“师傅来了？这些小菠萝是等下要送去幼儿园的，天气热了，让小朋友们吃点水果。” 　　食百味承包幼儿园的小饭堂几乎是不赚钱的，用的都是好食材。 　　这菠萝小胖师傅买的是云南的香水小菠萝，只有拳头那么大一个，菠萝味足，香甜多汁，不带一点酸味。 　　削好的小菠萝泡进盐水里放进冰箱的保鲜层，中午再送到幼儿园。 　　晓虎迷了十几分钟，小胖师傅就把他叫醒，“晓虎，起来上学去了。” 　　睁开眼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大哥哥要带他去幼儿园。 　　晓虎眨眨大眼睛，懵头懵脑地问，“这是谁？” 　　“涂哥哥。”小胖师傅告诉晓虎，“他现在负责小饭堂的饭菜，你跟他一起去上学吧。” 　　“那你呢？”晓虎揉揉睡眼朦胧的眼睛问道。 　　小胖师傅一脸得意，“我现在是大师傅，给你们小孩子做菜那叫大材小用。” 　　晓虎不屑地瘪瘪嘴，捞起自己的那一大袋牛肉干，吃力地提在手里，“走吧，小涂哥哥。” 　　“你这是什么这么沉？让小涂哥哥帮你拎着。” 　　伊凡唤住他们，从晓虎手里拿过牛肉干，数了20袋出来，重新找一个塑料袋装起来递给小涂，“小涂，这些牛肉干是晓虎自己烤的，中午吃饭的时候你把牛肉干找一个盘子装起来，让小朋友们每人取一小片，就说是晓虎自己做的，送给大家的礼物。” 　　晓虎，“...” 　　伊凡看了他一眼，“你想上学校卖牛肉干？想都别想。违反校规的知道吧？” 　　晓虎从食百味走出去的时候，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他刚在软垫上打盹儿的时候还梦到自己靠卖牛肉干发财了，原来，梦真的是反的。 　　膳食阁今天做开业前的准备工作，一大早许义和严师傅就把前厅和后厨的工作安排下去。 　　店里出了事后，之前的员工走了一些，又招了几个新员工进来，今天新员工们去医院办理健康证。 　　到了人民医院一问，导台的护士告诉他们先去体检中心体检。 　　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问，“体检中心在哪里？” 　　护士说，“医院后门，人排队最多的那个地方。” 　　十来个新员工又一起朝后门走去，看到一个窗口前排着老长的队伍，几个人一合计，这边肯定就是体检中心了，遂在队末排起队来。 　　等快排到他们的时候，终于有个小刺头的男生发现不对了，“这不是体检中心，这是卖盒饭的。” 　　食百味和亚瑟投资合作的两家快餐店刚开业，胖姐现在是快餐店大主管，三个店轮着巡查工作。 　　看到外面排队的几个小年轻踟蹰着不上前，她便笑眯眯地招呼道，“这边有新上的甜水面，今儿天热，大中午的，来一碗甜甜辣辣的甜水面？” 　　医院体检要求空腹，几个年轻人本来就没吃早餐，这会儿闻到空气里诱人的饭菜香味，再听到胖姐说甜甜辣辣的甜水面，都有点不受控制了。 　　快餐店里早就没有位置了，大家买了天水面就坐在店门口的花坛上吃。 　　吸溜吸溜地嚼着劲道的面条，拇指那么粗的一根手擀面上裹满了鲜甜的酱油，辣椒油又香又辣，一口接一口，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等一晚甜水面见了底，马尾姑娘打了个饱嗝，这才预感到大事不妙，“那个...我们是来干嘛的？” 　　大家这才惊觉过来，“完了，吃了饭就不能体检了，怎么办？” 第82章 菠萝咕咾肉 牛肉干要卖给更多的人才会…… 　　忙过了中午饭点, 店里来了个送菠萝的供应商，用三轮车拉了两大框菠萝，站在门口叫江萍出去结账。 　　江萍一拍脑门，完了, 把这事搞忘了。 　　昨晚上大师傅报采购单的时候, 小胖报了100斤菠萝, 说是给幼儿园那边送的鲜菠萝，江萍转手就把单子发给供应商。 　　供应商回复说早上事情多, 两箱菠萝得下午才能送过来。 　　江萍怕耽误小朋友们中午吃饭，早上便自己去菜市场买了两大筐香水小菠萝回来，店里一忙, 便忘记给供货商说了。 　　这供货商是店里的长期供货商, 也是好心，还特意让工人帮忙把菠萝皮给削了, 这下更完蛋了，这100斤菠萝放都放不住。 　　伊凡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走出去一看, 是江萍和供货商在说菠萝的事。 　　江萍的意思是店里出一部分损失，让对方把菠萝拉回去卖掉，要不留在这边也是浪费。 　　可供货商说这会儿都下午了, 这100斤削掉皮的菠萝他拿回去也卖不掉, 还得烂在手里。 　　“菠萝留下吧。”伊凡听了一会儿，出声道，“晚上加个菜，100斤菠萝总店这边都能消耗掉，不是什么大问题。” 　　菠萝很快被搬进厨房。 　　小胖师傅把菠萝倒进大水桶里，抬起头问伊凡, “师傅，这菠萝晚上做个什么菜？” 　　冯力正在磨他的那几把宝贝刀，剔骨刀、鱼片刀、牛肉刀、锯齿刀...整整二十三把刀，隔几天就要全拿出来打磨一遍。 　　他听到小胖的话，手上磨刀的动作没停，语气淡淡地问，“菠萝饭？” 　　伊凡摇摇头，“这些菠萝的皮没了，菠萝饭的话要把菠萝横切，内部掏空用来当容器装饭才好看，现在的这些菠萝嘛...做菠萝咕咾肉怎么样？” 　　冯力之前没做过菠萝咕咾肉，但他在看《满汉全席》的时候，电影里说过，厨房有两样最考师傅，一个是干炒牛河，一个是咕咾肉。 　　想来这道菜也不是容易做的，他仔细地收起刀，决定过来看看伊凡是怎么做这道菠萝咕咾肉的。 　　菠萝咕咾肉是□□十年代的一道新派粤菜，从咕咾肉演变而来，里脊肉外脆里嫩，酸甜可口，还带着菠萝的独特香气，在菠萝大量上市的季节，这也算是一道应景菜。 　　小胖师傅按伊凡的吩咐，把鲜菠萝切成丁，放进盐水里泡上，盐水能分解菠萝里的蛋白酶，泡过盐水的菠萝吃起来才不会嘴唇发麻。 　　冯力在一边把拍摄镜头架了起来，徐晶晶因为要上课，不能随时有时间拍新菜，冯力和小胖会顺手帮她录一下视频，不过一般是冯力录的时候多。 　　小胖师傅录过一期，据说镜头都是歪的，被老徐追着嫌弃了半个月。 　　伊凡在冰箱里挑了一块肥瘦均匀的里脊肉，放到案板上将肉皮去掉，45度斜刀将肉切成片。 　　为了油炸的时候肉片更加酥脆松软，她还特意将切好的肉片用刀背拍松。 　　下一步就是码料。 　　这道菜最突出的风味是酸甜和果香，所以在码料的时候不放抢味的葱姜蒜，只放一点点盐和白胡椒增加肉的底味，为了更均匀的挂粉，还得往肉里打入一个蛋黄搅匀。 　　小胖看到伊凡把码好料的肉片均匀地裹上淀粉，再团成一个个肉球，嘀咕道，“这肉叫咕咾肉，是不是就是因为它圆咚咚的缘故？” 　　伊凡抬起眼皮看他一眼，“麻烦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咕咾和圆咚咚有什么联系？” 　　小胖继续嘀咕，“咕咾和圆咚听起来很搭啊。” 　　冯力补刀，“我觉得小胖和智障听起来也很搭。” 　　小胖立刻反击，“我觉得冯力和二百五听起来更搭...” 　　伊凡摇摇头，两个幼稚鬼。 　　裹好面粉的小肉丸下到油锅里炸，伊凡让小胖看着火候，六成热炸到表皮变色，肉彻底炸透以后捞出来。 　　她转过身调了一碗糖醋料汁，盐、番茄酱、白糖，一点点生抽调色，再加入白醋增加料汁的酸味，最后在碗里放入一小勺清水调匀。 　　油炸肉团的手法和店里做的焦溜丸子很像，六成油温炸透后，不等伊凡吩咐，小胖便把捞出来的肉团继续大火高温复炸30秒，这样包裹在肉团外层的面粉才会酥脆。 　　炸好的肉团刚捞起来，小胖用筷子夹了一个塞到冯力嘴里，把冯力烫得嗷嗷叫。 　　小胖还腆着脸笑呵呵地问，“是不是嘎嘣脆？” 　　冯力烫得脸都抽搐了，“老...老子...喔嚯...弄死你！” 　　“调汁了，别闹了。” 　　伊凡发话，俩人不敢再闹，规规矩矩地立在一边看着。 　　锅里放入一勺底油，烧热后下入之前调好的糖醋汁，大火将汤汁烧至粘稠，下入青红椒片和菠萝粒，小火咕嘟断生。 　　再加入一勺水淀粉，倒入炸好的肉团迅速翻炒，淋入一勺明油，把汤汁翻炒均匀，出锅。 　　裹着酸甜汁的肉团晶莹剔透，红绿的青红椒和明黄色的菠萝点缀其间，光是丰富的色彩看起来就要流口水。 　　最妙的是菠萝的加入，使原本就很讨巧的糖醋口里多了一层独特的果香，酸甜的菠萝综合了肉团的油腻，酥脆的外皮下裹着的是饱含汁水的软嫩的肉。 　　晓虎放学回来，小书包还没放下，就闻到了厨房里飘来诱人的香气。 　　他从厨房门口探进一颗大头，“做什么呀？我想吃！” 　　闲杂人等不能进入厨房重地，晓虎和白雪闻到厨房里有什么奇特的香味的时候，都是这个姿势。 　　双腿并拢站在厨房地砖的线外，唯独伸长脖子把大头伸进去。 　　小胖师傅把一大盘菠萝咕咾肉端出来，招呼大家过来试菜。 　　晓虎咬了一口酸甜酥脆的肉团，咯嘣脆的外皮下，肉汁四溢，他惊喜地在里面发现了菠萝，是他中午在幼儿园吃的菠萝。 　　太神奇了，原来菠萝还可以和肉炒在一起。 　　小孩子对酸甜口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晓虎一口一个肉团子，中间再抽时间宠幸一下风味独特的菠萝，感觉一个人就能把这整盘菠萝肉干光。 　　做菠萝咕咾肉，最难的点在于，酸甜汁不能抢走菠萝和肉原本的风味，又要这三种味道完美融合，每一种都不突兀。 　　这需要厨师对每一种食材和作料的属性都了如指掌，肉多一分菜就会腻，醋多一分菜就会酸，难怪《满汉全席》里说这道菜是最考验厨师的。 　　冯力细细品着这盘菠萝咕咾肉，酥脆柔软，酸酸甜甜，确实是每一种味道都多一分就多了，少一分又不足了，一切都刚刚好。 　　他问伊凡，“你做这道菜掌握平衡的诀窍是什么？” 　　伊凡笑着说，“就是多做，反复试验，最终得到最完美的那个配方比例。” 　　想起伊凡是美食世家出生，冯力便觉得不奇怪了，“你从很小就开始研究美食了吧？” 　　伊凡尴尬地笑了两声，往嘴里塞了一块菠萝，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开。 　　一大盘菠萝咕咾肉很快见了底，晓虎意犹未尽地舔着盘子，央求道，“明天给幼儿园也做菠萝咕咾肉吧。” 　　这菠萝咕咾肉酸酸甜甜又色彩丰富，还真挺适合小朋友们吃的。 　　“行。”小胖师傅打着包票保证道，“明天小朋友们也吃菠萝咕咾肉。” 　　伊凡掏了纸笔出来，“我把配方写到纸上，大家按这个配方做，这道菜口味复杂，想要味道不突兀，比例一定要控制好。” 　　冯力怔怔地看着她。 　　他从事厨师行业时间挺长了，以前见多了各种尔虞我诈，大师傅们谁要有一点绝技，是轻易不会透露的，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当然这也怪不得师傅，有的徒弟一旦学到一点皮毛就迫不及待地自立门户，打着某某师傅弟子的名号吃相难看地捞钱。 　　可在这个规模不大的饭店里，大家都很真诚。 　　伊凡教他们是一点保留都没有，知道多少就教多少。 　　冯力开始还有一点保留，可看到小胖在带新人的时候也是倾其所有，遇到笨一点的，他恨不得切开人家脑袋往里灌技巧。 　　现在冯力也自然地放下包袱，学厨的时候就一门心思地学，学会了也会认认真真地教给下面的人。 　　在这种环境下，他的心态好多了，暴躁的脾气都收敛了许多。 　　“喏，这是配方。”伊凡把笔记本上的一页撕下来递给冯力“晚上上菜就按这个配方做。” 　　小胖师傅端着一杯茶在旁边喝着，挤过来挨着看，“唔唔”地点头，一副明白了的模样。 　　做菠萝咕咾肉其实菠萝用得不多，小胖师傅怕总店消耗不完，便送了一半的菠萝去快餐一店。 　　这就导致今晚的新菜菠萝咕咾肉就上了小吃街上的两家店，食百味总店，和胖姐那个快餐一店，其它两家店没上这个菜。 　　小程序里有的食客晒单，在另外两家店吃饭的客人见到了，也在小程序上留言，强烈要求自己附近的店也要上菠萝咕咾肉。 　　这马上就是初夏了，天气燥得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菠萝咕咾肉，光是听一听都要流口水了。 　　老徐晚上吃饭的时候把这事给伊凡说了。 　　伊凡点点头，“你给他们说明天就会上了。” 　　吃完晚饭，晓虎抱着小书包在院子里的软垫上打着瞌睡，书包里装着他的宝贝牛肉干。 　　今天白雪有训练，到这会儿还没回来，晓虎的牛肉干除了早上拿去幼儿园的那些，包里还剩将近二十袋的样子，这些是给方爷爷和大康小猫咪们留的。 　　方老头最近生活很规律，下午上课到三四点，然后去碧湖的垂钓区钓鱼，钓到天黑就来店里吃晚饭。 　　一进店里，看到几个食客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盘菠萝咕咾肉，便知道是伊凡回来了，上新菜的日子，她都会回来。 　　方老头手里提着一小桶鱼，迈步走进后院，看到晓虎坐在垫子上打瞌睡。 　　他喊了一声，“晓虎。” 　　晓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梦游一样嘟囔着，“爷爷，你可算来了，白雪抢我的牛肉干！” 　　这孩子压力得多大，做梦都梦到白雪抢他牛肉干。 　　江萍把方老头的保温饭盒取出来，小半盒杂粮饭，另外半盒是凉拌三丝和菠萝咕咾肉。 　　晓虎瞌睡醒了，大眼睛扑闪扑闪地趴在一边看方老头吃饭，他好些天没见爷爷了，思念都写在眼睛里了。 　　方老头往他嘴里塞一个小肉团。 　　晓虎吃得香喷喷的，“爷爷，菠萝咕咾肉好吃吗？” 　　方老头点点头，酸甜口的东西他其实不太爱吃，但这咕咾肉做得不错，酸甜酱和菠萝的香味都没有盖过肉的鲜香，他还愿意多吃两口。 　　晓虎从书包里掏出一袋牛肉干，拉开自封条取出一块小的，喂到方老头嘴里。 　　牛肉的味道很醇香，肉干软糯，肉质细腻，浓郁的肉香之中还带着一点奶香味。 　　更加难得的是，这牛肉干里除了盐没有添加其它的作料，更加凸显了牛肉原本的鲜香味。 　　嚼这牛肉干就跟嚼槟榔似的，越嚼越上瘾，方老头一连吃了三根。 　　晓虎得意地扬起毛毛虫似的小粗眉，“好吃吧？爷爷。这是我自己做的。” 　　“你自己做的？”方老头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晓虎有点不好意思，“也不全是，是张阿姨和我一起做的。” 　　方老头点点头，咬了一口手里的牛肉干，就着牛肉干吃了一口米饭。 　　晓虎好几天没见爷爷，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他絮絮叨叨地给方老头说了自己打算把牛肉干卖给白雪的事情，还一本正经地强调，“牛肉干一袋要卖32。” 　　方老头问他，“为什么是32？” 　　晓虎居然把伊凡早上在家里讲的计算公式完全复制下来： 　　“120一斤的成本，加百分之30的利润，那就卖156一斤，每一斤赚36块。” 　　“我们现在是100克一袋，所以是32一袋。” 　　方老头放下筷子，问晓虎，“你现在学算数了？” 　　“没有啊，姐姐说我就记住了。” 　　方老头沉默半晌，继续引导晓虎，“只卖给白雪一个人那你赚不了大钱，你得想办法把牛肉干卖给更多的人。” 　　“那卖给谁呢？”晓虎想了想，一拍脑门，“卖给白雪的队友，教练让她们吃高蛋白。” 　　方老头欣慰地点点头，“思路是对的，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晓虎突然站起身来，兴奋地大喊，“我知道了！” 第83章 菠萝咕咾肉1 去健身房卖牛肉干…… 　　晚上等伊凡忙完后, 晓虎不肯再和她回家，而且理由也很充分，路途太远了，上学不方便！ 　　说完他还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 好像真的累坏了。 　　想起他今天白天瞌睡迷瞪的模样, 再加上江萍也说晚上晓虎可以和她一起睡, 明天直接从这边就上学了。 　　伊凡想想也就答应了。 　　今天晚上老中医要来给伊万钢针灸，结束了这边的工作, 她就开车回家了。 　　别说晓虎，每天这样奔波，连她都很疲惫。 　　车开到半路, 困意袭来, 差点撞上路边的道牙，吓得伊凡出了一身冷汗, 把车停到路边的临时停车场，到咖啡店买了一杯拿铁。 　　咖啡店外面有露天的桌椅，伊凡捧着咖啡, 找了一张角落里的空椅坐下，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等着这阵困意过去。 　　小胖和冯力从远处走来, 俩人中间还夹着身高只到冯力大腿的晓虎, 胖虎一边一个牵着他们的手，精神抖擞地蹦蹦跳跳，看起来还特兴奋。 　　三个人没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伊凡，就这么说着话走过去了。 　　伊凡听到冯力说，“健身房是禁止推销的，你上那儿卖牛肉干怕是不合适吧？” 　　晓虎的声音听起来倒是自信满满,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小胖师傅低头看了他一眼，打趣道，“你等下被撵出去的时候别说认识我。” 　　“我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没人会撵我的。”晓虎说完还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 　　角落里的伊凡一头黑线，晓虎要去健身房卖牛肉干她不意外，这孩子又抠又财迷，天生赚钱有瘾。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学会吹口哨的？ 　　冯力常去的健身房离小吃街不远，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晓虎一进去，果然吸引了几个前台小姐姐的注意。 　　冯力让他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叮嘱他，“我和小胖先去换衣服，你在这边等我们。” 　　之前小胖没事就约冯力去吃烧烤，俩人混熟以后，冯力给小胖办了□□身卡，现在俩人下班就过来健身一小时，每每想起这事，小胖还有那么几丝内疚。 　　晓虎乖乖地爬到沙发上坐好。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姐姐就跑过来了，她半蹲在晓虎身前，笑嘻嘻地摸了摸晓虎肉嘟嘟的小脸蛋，“小朋友，你长得真可爱，叫什么名字？” 　　“我叫伊晓虎，姐姐好。”晓虎抱着装满牛肉干的小书包，乖巧又有礼貌的打招呼。 　　马尾辫小姐姐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了，“晓虎呀？你要不要喝果汁？” 　　“好呀，谢谢姐姐。” 　　很快晓虎就得到了一杯免费的鲜榨橙汁。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袋牛肉干递给马尾辫，“谢谢姐姐，我用牛肉干和你换呀。” 　　马尾辫笑着摆摆手，“不用客气，橙汁是姐姐请你的。” 　　晓虎抱起橙汁喝了一大口，打了个嗝，逗得小姐姐一脸亲妈笑。 　　“姐姐，你尝一尝，这是我自己做的牛肉干哟！”心机虎趁热打铁，继续卖萌。 　　“你自己做的？”马尾姑娘瞳孔地震，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做牛肉干？ 　　晓虎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阿姨和我一起做的，牛肉买的是草饲的黄牛肉，只要牛大腿肉和里脊肉，筋少、肉香。作料我们只放了食盐，特别健康。是纯手工做的哟。” 　　“哟，还说得头头是道的。”马尾辫拆开自封袋，拿了一块牛肉干放进嘴里，别说，这牛肉干还真是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牛肉味特别浓郁，也很好嚼，一点都不柴。 　　她扭头对趴在吧台前面的其它几个姑娘招了招手，“你们快过来，这小孩儿老有意思了。” 　　前台姑娘们的牛肉干试吃会很快便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围观，大家一听说是小朋友自己做的，便都来了兴致，纷纷要求试吃。 　　不大一会儿，便试掉了三袋牛肉干。 　　一个穿着健身背心的肌肉男突然问道，“小朋友，你这牛肉干卖不卖？” 　　“卖呀。”晓虎点点头，“一袋100克，32元一袋，您要几袋？” 　　“你有多少？全部给我。” 　　晓虎赶紧把小书包里的牛肉干全倒出来，一共还剩17袋。 　　完了，17袋牛肉干是多少钱他算不来。 　　晓虎赶紧朝小胖和冯力招招手，小胖装不认识他，还是冯力走了过来，帮他算清楚账，“一共544块。” 　　晓虎赶紧在电话手表上调出收款码来，“扫这里付款，谢谢您。” 　　肌肉男正准备付款，一个穿着健身bra的锥子脸女生突然嚷道，“小朋友，你这是三无产品吧？” 　　刚才还笑嘻嘻的马尾姑娘变了脸，“之前免费试吃的时候也没见你少吃啊！” 　　晓虎则是不慌不忙地强调，“这些牛肉干是食百味的出品哦，绝对不是三无产品。” 　　这家健身房离小吃街不远，算是食百味的辐射区域，锥子脸听说是食百味卖的，也没再说什么。 　　肌肉男把钱转过去，晓虎收到这么一大笔钱，乐得双眼放光。 　　前台几个小姑娘这才想起来，健身房是禁止推销东西的，可...谁又能抵御一个会自己做牛肉干的小萌娃呢？ 　　从健身房走出来，冯力和小胖送晓虎回家，路上冯力问晓虎这些是谁教他的。 　　晓虎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是方爷爷教我的。” 　　方老头给晓虎分析，他这牛肉干卖得贵，主打是手工、纯天然食材，而受众群体就是有钱又有需求的人群。 　　健身人群饮食低脂高蛋白，可以作为目标受众，推销的时候一定要把食百味带上，现在大家都很注重食品安全，食百味是正儿八经注册的餐饮企业，只要说是食百味出品的就没问题了。 　　小胖摸摸晓虎柔软顺滑的锅盖头，“有方老头教你做生意，你想不成材都难。” 　　晓虎歪头避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小胖，我问你，我们的感情是塑料的吗？你刚刚在健身房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 　　小胖，“我...我不是...晓虎...你听哥哥解释...” 　　晓虎捂着耳朵摇摇头，蹬蹬蹬地冲到前面去了，“我不听，我不会原谅你的，除非...” 　　他突然回过头，大眼睛咕噜一转，小胖就觉得这件事有诈。 　　果然，晓虎说，“明天你帮我切牛肉条，再用海盐腌起来，放到风干机里。” 　　“哪儿来的风干机啊？”小胖跟在晓虎后面喊。 　　晓虎笑得一脸得意，“方爷爷说要是我今天能卖出去牛肉干呢，他明天就给我买一台大大的风干机放到店里。” 　　“小胖哥哥，你知道吗？我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工作室了。” 　　小胖叹了口气，终于明白了大家口中常说的赢在起跑线上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他转念就释怀了，因为小胖也有自己的骄傲了。 　　他已经存够了首付的钱，看好了一套二手小公寓。 　　公寓离小吃街不远，他上班很方便，而且楼下就是公园，把老妈接过来住也很方便。 　　知道他要买房，身边朋友们都挺羡慕的，都说他这个年纪，不靠父母，能自己买房的已经算是成功人士了。 　　成不成功小胖不在乎，能把老妈接来城里享清福就是他最大的梦想。 　　说着话就走到了大宅院，江萍开门把晓虎迎了进去，又让小胖和冯力进去喝杯水再走。 　　小胖很想进去看看这上亿的大豪宅长什么样，半只脚都迈进了大宅院里。 　　可冯力拒绝了，只说太晚了不便打扰，就扯着小胖走了。 　　江萍笑着摇摇头，这冯力刚认识的时候看他的外形，觉得他会脾气暴躁不好相处，接触时间长了，人还挺不错的，进退有度，不骄不躁。 　　晓虎刚回到家里，白雪就从房间里冲了下来，她刚洗完澡，又多又黑的头发乱糟糟地顶在脑袋上，还往下滴着水珠子。 　　白雪穿着大裤衩，跻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到楼下，一把拽住想躲进厕所里的晓虎，“牛肉干呢？” 　　“卖了！” 　　“好啊你！”白雪瞪起了眼睛，“你居然把我的牛肉干给卖了！” 　　晓虎挣脱她的手，理直气壮地争辩，“你又没付钱，凭什么说是你的牛肉干？” 　　他冲白雪大声喊道，“以后想吃自己花钱买！” 　　“咦~小兔崽子，翅膀硬了...” 　　晓虎转身就跑，白雪一把捞住他，手指朝晓虎的咯吱窝里伸去，追着晓虎挠痒痒。 　　俩人在院子里拉扯，大金毛着急得上蹿下跳。 　　看它那个样子，好像是怕晓虎受委屈，最后干脆把晓虎护在怀里，用毛绒绒的大屁股使劲把白雪顶开。 　　晓虎窝在金毛的怀里，悄咪咪地在它耳朵边说，“我给你留了牛肉干哟，没有盐！” 　　白雪气得直跺脚，偏偏又近不了晓虎的身，一抬头，窗台上还有6只炸着毛的猫，绿森森的眼睛在暗夜里机警地盯着她。 　　晓虎冲她做鬼脸，“略略略...是你先不讲武德的！” 　　正在房间里看书的方老头放下手里厚厚的书本，摘下老花镜，唇角一勾笑了起来，这个晓虎一回来，家里那叫一个生机勃勃。 　　伊凡回到家里，张阿姨和齐鸣坐在沙发上，她抬头看了一眼，伊万钢的房间关着门。 　　“做针灸呢？”她问道。 　　“对呀。”张阿姨喜笑颜开地说，“今天医生说伊总的身体状况好多了，气血充足了，连脸都红润了许多。” 　　伊凡弯腰换上拖鞋，笑着走过来，“那还挺好的。” 　　张阿姨站起身朝厨房走去，“我给你洗点水果。” 　　伊凡想说不用了，但看张阿姨的那个意思，好像是觉得自己杵在这里不方便才借故走开的，伊凡便没说什么，由她怎么自在怎么去了。 　　齐鸣看她一脸的疲惫，问道，“没睡好？是不是住在这边太远了？” 　　“嗯，今天开车的时候都差点睡着了。” 　　她坐到他身边，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撒娇，话一出口，连伊凡都有点诧异自己的语气。 　　齐鸣心疼地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握着，“等我回来你就过去方老头那边住吧，这边我会照应的。” 　　“嗯？你要去哪里？”她顺势把头靠到齐鸣的肩上。 　　“新书签售会，去一趟京城。” 　　“什么时候回来？” 　　齐鸣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两三天吧，很快的。” 　　“嗯。”伊凡疲惫地闭上眼睛，点点头，“端午是晓虎的生日，你能赶回来吗？” 　　离端午节还有4天，齐鸣握紧她的手，“我肯定回来，你困了就睡一会儿。” 　　老中医出来后，齐鸣把她叫醒。 　　伊凡迷迷糊糊地送他们出门，看着齐鸣的汽车亮着尾灯远去，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种莫名的悲伤弥漫上心头，好像这一走就见不着面了似的。 　　她回过头，迷瞪瞪地问，“张阿姨，医生有没有说我爸要醒了？” 　　张阿姨一怔，“没说，神医都不敢保证植物人能醒，也就你和小齐孝顺，姑且求个心安吧。对了，晓虎没回来，他那牛肉干还要不要给烤上？” 　　伊凡回过神来，“烤上吧，他今天带牛肉干去学校分小朋友们吃了，还有同学家长在群里问我这牛肉干卖不卖的，说是明天上店里来买。” 　　“行，那我这就给他烤上。” 　　伊凡挽起张阿姨的胳膊一起朝厨房走去，“我帮您。” 第84章 菠萝咕咾肉2 方老头的小小接班人…… 　　张阿姨一早煲的老母鸡汤, 撇去鸡汤表面一层厚厚的鸡油，清澈鲜香的鸡汤里下入半碗洁白的米线，撒上一小撮翠绿的葱花，还往伊凡的碗里放了一个大鸡腿。 　　伊凡嗦着粉, 对张阿姨说, “阿姨, 今天的鸡汤不错，您把鸡肝留着给爸爸做点鸡肝粥吧。” 　　“行。”张阿姨答应着, “牛肉干我都打包好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吃完早餐后，伊凡开着车穿越小半个城市。 　　到了店里, 大家伙儿正在吃早餐, 连老徐也在，她正跟大家讲小程序上的顾客留言。 　　“昨天有个客人给我们留言, 说是和小伙伴们去医院体检，看到咱们快餐店门口排队的人多，还以为是排队体检的, 排了半天队，结果和小伙伴们一人买了一份甜水面。” 　　晓虎咕嘟咕嘟喝着豆浆，唇边都沾上了一圈奶白色的泡沫, 他笑嘻嘻地说, “是我们家甜水面好吃呀。” 　　老徐笑着抽了张纸巾帮他擦掉唇边的泡沫，接着说： 　　“然后这帮人昨天又去体检了，走到医院后门就闻到菠萝咕咾肉的香味，酸酸甜甜的，说是闻起来特别提神醒脑，结果他们又一人买了一份菠萝咕咾肉。” 　　小胖笑着问, “那就是第二次体检失败了呗。” 　　“对。”老徐又说，“今天一大早又给我们留言了，说是公司不再信任他们，已经给他们换了另一家医院体检。” 　　晓虎咬了一口灌汤包子，学着方老头的语气悠悠地说，“吃货净耽误事！” 　　话一说完，大家全笑起来。 　　伊凡让服务员把牛肉干陈列到收银台后面的玻璃柜里，晓虎放下筷子，跑到旁边仔细检阅着，有一袋放歪了都不可以。 　　他突然想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卖掉的牛肉干得给我钱吧？” 　　“嗯。”伊凡半蹲下身，和晓虎算账，“一斤牛肉干鲜牛肉成本算120，售价156，人工和店面成本每一斤我就算你20，每卖掉一斤牛肉干给你16块钱，你每天放学自己来收银台结账。” 　　晓虎一脸震惊，“你还要算我人工费？” 　　“亲兄弟明算账，你要做生意肯定得按规矩来。”说到这里，伊凡又说，“早上爷爷给我打电话了，说他赞助你一批设备，店里之前的小厨房现在当凉菜房用了，我隔出一半的地方给你放设备，至于人工嘛，你这点小本生意也犯不上请人，每天让小胖哥哥安排一个学徒帮你做牛肉干。” 　　伊凡在说这一堆事的时候，晓虎脑袋里飞快地算着账，虽然还没学过算术，但总觉得一斤牛肉干少了20块好心疼呀。 　　他想了想，认认真真地和伊凡商量，“姐姐，能不能不要扣我人工费了，等我以后赚得多了再给吧。” 　　“不行。”伊凡拒绝得很坚决，“等你以后自己做生意了，你就知道社会可比这残忍多了。” 　　晓虎委屈巴巴地瘪着嘴，“那我赚得太少了，我都没动力了。” 　　伊凡看着他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怜悯地摸了摸晓虎柔软头发，“小朋友，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慢慢熬吧，加油！奥利给！” 　　后天是端午节，也是晓虎的生日。 　　中午的时候江萍就通知下去，端午节当天食百味全员放假。 　　伊凡包下了膳食阁的宴会厅，当天晚上集体聚餐，就当是一起给晓虎过生日了，大家也好好轻松轻松。 　　但晓虎生日这件事伊凡没让江萍说出去，怕大家为此破财买礼物，对外只说是公司团建。 　　江萍笑着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伊凡又说，“你也给江源说一声，另外咱们再把彦颜、禾光、杜阳，还有刘记他们家都叫上，春节以后大家都各忙各的，好久没见面了。” 　　“我一会儿给他们打电话。”江萍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事，赶紧脱下腰上的围裙，“我得出去一趟。” 　　江萍急匆匆地往外走，在门口遇到正指挥着服务员们扫庭院的老七，她唤了一声，“老七，我出去办点事，前厅你盯着点啊。” 　　老七冲她挥挥手，“安心去吧。” 　　江萍踩着小羊皮的高跟鞋，哒哒地走出小吃街，在街头碰到胖姐，俩人打了个招呼。 　　她径直走进了半年没回去过的城中村，逼仄的巷子，地上常年积聚着一滩滩污水，头顶上横着乱糟糟的电线，和那终年不变的灰蒙蒙的天空。 　　一切都熟悉而又陌生。 　　江萍一头短发烫成时髦的羊毛卷，画着精致的淡妆，身上穿着一件质感很好的米白色薄羊绒开衫。 　　她打扮随意，却又透着点恬静的贵气，原来的老邻居遇到了都不敢认。 　　看了半天才嚷了起来，“啊呀，这不是江萍吗？啧啧...你这半年变化可真不小啊。” 　　江萍笑着招呼，“王嬢，好久没见了。” 　　被叫王嬢的是个五十出头的妇女，她矫健地跨过地上的一滩粘稠的污水，凑到江萍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你是为了拆迁回来的吧？那个...白建华也回来了。” 　　江萍一愣，神色有些不自然。 　　王嬢神神秘秘地说，“要我说，这也真是善恶终有报，你猜怎么着？白建华被他那个外边的姘头给坑惨了。” 　　江萍盯着地面，她咬咬唇，有点好奇地问，“怎么了？” 　　“那儿子不是他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现的，总之是他帮别人养了好些年的便宜儿子，现在事情戳破了，狗男女正打官司呢，白建华搬回来好几个月了，天天喝酒，都酒精中毒了，看着都没个人形了。” 　　王嬢的话越来越远，江萍迈过地上肮脏的污水滩，轻快地朝那栋她住了十几年的房子走去，心里升起几丝快感来，走到没人的地方，她扬起唇角，畅快地笑了一阵。 　　今天是动迁小组的过来量房子的尺寸，江萍赶到的时候，动迁小组的人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量完尺寸，动迁小组的小组长问江萍有什么要求。 　　江萍伸手挽了一下垂到耳边的短发，温和地笑着，“就按国家的政策来，只是赔偿的话，我不要房，都折成钱给我。” 　　临走前，江萍抬头往以前住的房子那边看了一眼。 　　窗户那边一个黑影迅速闪过。 　　江萍嘲讽地笑了一下，转头对几个动迁小组的人说，“那就辛苦大家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从今以后，城中村这片密匝匝的房子和她江萍再无半点关系，它和那些发烂发臭的记忆一起，飘散在风中。 　　下午4点，方老头收起渔具，和老教授一起往幼儿园走，他和晓虎说好了，今天去接他放学。 　　方老头肩上背着渔具包，手里提着一个小红桶，装着大半桶鱼。 　　两个老头儿踱着步慢悠悠地往幼儿园走，方老头叹了口气，“哎，你说我这以前怎么就钓不上鱼？现在也没怎么刻意去学，反而每天都能满载而归。” 　　老教授反问他，“方总，你有没有看过钱钟书先生写的《写在人生边上》？” 　　“哦？教授是什么意思？” 　　“书里说，洗一个澡，看一朵花，吃一顿饭，假使你觉得快活，并非全因为澡洗得干净，花开得好，或者菜合你的口味，主要是因为你心上没有挂碍。” 　　方老头明白了，这钓鱼，最讲究心性，心上没有挂碍，才能悠闲自在。 　　说话间走到了幼儿园门口，晓虎站在门内踮起脚尖往外看，看到方老头，他忙对小陈老师说，“老师，我爷爷来了，快放我出去。” 　　铁艺门一开，晓虎便像小炮弹似的冲过来，他一把接过方老头手里的小红桶，“爷爷，我来拎！” 　　一旁的郑教授见了，连连感叹，“嚯，这孩子，力气可不小。” 　　方老头怜爱地摸摸晓虎的头，对他说，“这位叫郑爷爷。” 　　晓虎乖巧地喊，“郑爷爷好。” 　　“你好。”老教授笑眯眯地看向他，“你是伊晓虎对吧？我听说你做的牛肉干很好吃。” 　　晓虎双手拎着装满鱼的桶，笑眯眯地说，“好不好吃，你等下去我们店里买来试试就知道了。” 　　“哟！”老教授和方老头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孩子，还真有几分做生意的歪才，以后跟着我学经商好不好？” 　　“好呀！”晓虎干脆地点点头，“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卖牛肉干赚钱太少怎么办？” 　　早上伊凡说了要扣人工费和店面成本，晓虎一直耿耿于怀，为了被扣掉的那一斤20块钱，心疼一天了。 　　老教授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晓虎说，“你姐姐说得没错，人工和店面肯定要算进成本里，你现在的这个小生意啊，是成本的源头出了问题，一斤鲜牛肉58，那是零售价，你用量够大，就得和供货商谈批发价，鲜牛肉的价格压得越低，那你赚钱就越多啊。” 　　晓虎似懂非懂，想了半天才说，“那也不能低得太厉害，如果低太多了，卖牛肉的人就会掺假。” 　　老教授一怔，他是真没想到一个刚满4岁的小孩儿逻辑能这么缜密。 　　方老头有点得意，“怎么样？我这个接班人选得不错吧？” 　　“嗯。”老教授缓缓点头，“这小孩儿有点意思！” 第85章 钟祥蟠龙菜 晓虎要过生日了 　　端午节当天, 食百味虽说不营业，但店里还是挺热闹。 　　江萍和胖姐张罗着包粽子，咸味的里边包了火腿和咸蛋黄，甜味的是蜜枣儿和红豆沙。 　　胖姐在网上刷小视频, 还学着潮汕地区做了“鸳鸯粽”。 　　一张粽子叶里, 除了包粽子最基础的糯米, 一半放咸口的咸蛋黄、猪肉、大虾、花生，另一半放甜口的甜豆沙、莲子, 红枣。 　　佐料太多，一张粽子叶包不完，看起来有要爆开的趋势, 江萍忙给她补了一张叶子。 　　结果这粽子包出来就跟个小炸·弹似的, 又大又沉。 　　看得老七直呼好家伙，这一个下去就饱了。 　　厨房里, 食百味的三位大厨也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虽说菜订了膳食阁的，但他们也是有厨师的骄傲的，自家小孩儿过生日, 这主菜还得是自己做才行。 　　小胖做的是长寿面，面团揉得十分劲道，用手拉成细若银丝的面条。 　　伊凡走过去冰箱取食材, 小胖得意地问, “师傅，我这面条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伊凡没看出门道，莫名其妙地问，“这不就普通的拉面吗？” 　　“啧...”小胖胜负心大起，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面条，一直往外拉, 那根细细的银丝面条竟然绵延不绝，一直没有断过。 　　小胖取了一只小碗过来，把银丝面往里面一盘，一根面条盘起来就是一小碗，还真有点长寿面的意思。 　　伊凡冲他竖起大拇指，“功夫不错。” 　　小胖圆满了，哼着小曲儿吊他的海鲜汤头去了，大虾、鲍鱼、辽参，跟不要钱似的往锅里倒。 　　冯力凑过头去看了一眼，小胖眼睛一瞪，“看什么看？材料我自己花钱买的！” 　　“嗯，牛B！”冯力也冲他竖起大拇指。 　　小胖自从存够了买房的钱以后，这几天有点报复性消费的意思，昨天健身卡到期，他一下子续了5年的卡费，还要帮冯力也续上，冯力死活拦住了，5年以后谁知道健身房是否还健在？ 　　今天冯力做的是一个个小巧精致的小寿桃，有点中西结合的意思。 　　外表看是软萌Q弹的寿桃样式，里面包的是打发的淡奶油和鲜水果夹心，有草莓、菠萝、芒果、榴莲几种口味。 　　伊凡本来想做生日蛋糕，但想到现场小朋友多，玩疯起来要开始扔奶油，场面不好控制。 　　晓虎最喜欢吃鱼，伊凡在脑瓜子里搜罗了半天，想起伊万钢记食谱的小本子上有一道蟠龙菜，好吃还能出效果，便决定就做这道蟠龙菜。 　　蟠龙菜又叫钟祥蟠龙菜，是一道明朝的宫廷御菜。 　　在钟祥城，无蟠龙菜不成席，虽然制作方法不难，但确实是一道拿的上台面的大菜。 　　蟠龙菜成菜之后，宛若一条游龙盘旋在盘中，所以才得名蟠龙菜。 　　而这道菜的精华就在于“龙鳞”上。 　　伊凡取了一只大盆，把剁成肉糜的瘦猪肉馅儿放到盆里，用清水反复淘洗，将原本粉红色的猪肉馅洗到发白。 　　之后再将洗好的猪肉馅和野生鱼的鱼糜混合，加蛋黄、盐、淀粉调匀，之后顺着一个方向反复搅打，打到肉糜粘在手上不往下掉。 　　小胖吊上海鲜汤头，蹿到伊凡旁边问，“师傅，你做的什么菜？” 　　“蟠龙菜。” 　　“没听过。”小胖摇了摇头。 　　伊凡吩咐他，“你要没什么事就帮我煎几张蛋皮，我来给你讲讲这蟠龙菜的来历。” 　　“得嘞！”小胖灵活地跳到一边，薅鸡蛋煎蛋饼去了。 　　伊凡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自从小胖开始健身后，动作是真的灵活多了，人也瘦下去不少，现在还经常有不熟悉的人问他为什么要叫小胖。 　　小胖很快煎好了五六张蛋饼，端过来问伊凡够不够。 　　“差不多。”伊凡揭起一张蛋皮，把搅打好的肉糜团城圆柱体放到蛋皮上，再将蛋皮卷紧。 　　从外表看，像是一个圆柱体的大蛋饺。 　　之后再将一个个裹好的蛋饺放进蒸锅里上大火蒸着，接下来开始雕龙头、龙尾和龙爪。 　　伊凡取了几个胡萝卜削掉皮，问冯力，“你的雕刻刀借我用用？” 　　冯力正在搅打淡奶油，抬着下巴指了指身后的工具包，“这边，自己拿。” 　　这蟠龙菜一般是蒸好后直接摆盘就行了，可今天是宴席菜，摆盘上还是得用心。 　　伊凡一边雕着龙头，一边给小胖介绍蟠龙菜的来历。 　　“公元1521年，明武宗皇帝朱厚照驾崩，因为没有子嗣继承皇位，太后便颁发诏令由近支的皇族继承皇位，并同时诏回了三个近支皇族，这其中就有封地在今天湖北省钟祥市的朱厚熜。” 　　小胖不解地问，“只有一个皇位，诏这么多回来干嘛？” 　　伊凡手里雕着龙头的动作没停，继续说，“太后有诏令，“先到为君，后到为臣”。” 　　“啊？这不挑起内部矛盾嘛，看来太后都爱宫斗啊。” 　　冯力手下的动作慢了下来，也不由得被他们的故事吸引了。 　　伊凡说，“既然是先到为君，那其实最吃亏的便是朱厚熜，他当时位于离京城三千多里的钟祥，而其他两个王爷一个在河北沧州，离京城仅几百米，另一位在南京，离京城也只有一千多里。” 　　“可朱厚熜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伪装成囚徒，坐上囚车进京了。这样既可以避免竞争对手的干扰，也不必和沿途的达官贵族们周旋，节省了很多时间，成为第一个到达京城的人，也如愿登上皇位，成为了后来的嘉婧皇帝。” 　　冯力侧头问到，“那这和蟠龙菜有什么关系？” 　　“啊，你！”小胖瞪了他一眼，“你把我想问的问题问掉了！” 　　伊凡笑了笑，“你们想啊，这朱厚熜是娇生惯养的王爷，肯定吃不惯囚徒吃的饭菜啊，但要是继续吃大鱼大肉，不就露馅了吗？” 　　“朱厚熜府中的大厨詹多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将肉糜洗去颜色和鱼肉糜和在一起，蒸熟后，裹进红薯皮里，外表看起来和红薯无恙，达到吃肉不见肉的障眼法。” 　　“所以这伪装成红薯的大鱼大肉，就是蟠龙菜？” 　　“对。”伊凡点点头，“只是蟠龙菜演变到现在，为了增添风味就用蛋皮代替了红薯皮。” 　　说完这个故事，龙头已经雕了出来。 　　小胖回过神来，不敢自信地眨了眨眼睛，“师傅，你还会雕刻？之前怎么没见你雕过？” 　　这胡萝卜雕刻的龙头栩栩如生，龙眼怒目，龙须飞扬，不单是形式，连神也好像一条真龙。 　　伊凡取过胡萝卜继续雕刻龙爪，对小胖说，“蛋卷差不多了，取出来切成一厘米左右的薄片。” 　　等龙爪和龙尾都雕好后，伊凡便用土豆泥在青花祥云的大盘子里盘出龙身的形状，再将切好的蛋卷薄片一片片错落地铺在龙身上，使其充当龙鳞。 　　最后再摆上栩栩如生的龙头、龙爪和龙身，瓷盘上的彩绘祥云衬托着蟠龙，还真有几分腾云驾雾的神异之感。 　　等菜全部准备好，时间也差不多了，江源开了厂里的货车来帮忙运食物，小胖他们把成菜装进可移动保险柜里，小心地搬进车厢里。 　　突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等一等。” 　　就看到禾光和杜阳推着一个5层高的大蛋糕，小心翼翼地往这边走，为了准备这个蛋糕，禾光可是用尽了洪荒之力，本来就技艺不高，不过现学现卖也还算把蛋糕做了出来。 　　伊凡看看江萍，低声问道，“不是说不告诉其它人是晓虎的生日吗？” 　　江萍无奈地摇摇头，“架不住晓虎到处自己传播啊，就差拿个高音大喇叭去喊了。小孩子就喜欢热闹，我嘱咐过大家送礼物不能贵重了，超过一百的一律不收。” 　　还好江源开的货车够大，把这边的食物运到膳食阁，那边许义已经安排好了人接应。 　　一道道菜运到宴会厅，膳食阁的员工们也算是开了眼了，第一次遇到客人自己带菜的，有这水平，自己在家做得了，还出来花这冤枉钱干嘛。 　　随后就听说今天过生日的是老伊总的宝贝小儿子，大家就没什么好吐槽的了，人家这确实是在自己家过生日。 　　把菜送走后，伊凡和江萍回大宅院去换衣服，顺便接方老头和白雪，一起上膳食阁。 　　晓虎早就等不及了，跟着小胖和冯力先走，估计这会儿都到膳食阁了。 　　伊凡换上上次大胃王事件时记者见面会买的那套套装，白雪把她弄到江萍的梳妆台前，无师自通地用卷发棒给她打理了一个大波浪。 　　看她的脸蛋太素了，江萍和白雪一通捣鼓，给伊凡画了一个明艳的妆容，大而明亮的笑眼，配上正红色的口红，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打扮好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方老头也出门。 　　是公司的司机开车来接他的，闪亮的宾利停在大宅院门口，格外的引人注目。 　　白雪本想说搭个顺风车，顺便体验一把坐豪车的感觉。 　　方老头却冲他们挥了挥手，嗓音低沉地说，“我先去一趟公司。” 　　车门“啪”地合上，极具气场的引擎声划过，车身消失在湖边浓郁的树荫之中。 　　白雪撇撇嘴角，做了个鬼脸，不服气地说，“平时闲得跟个退休老头儿似的，这会儿他又忙得很了。” 　　伊凡笑着看她一眼，转身朝车库走去，“你们等我，我去开车。” 　　白雪回过神来，一把拖住她，“小凡姐，别开车了，我们打车去，晚上还能喝点酒。” 　　说完不等伊凡反应，就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膳食阁的宴会厅里热闹非凡，墙上点缀着气球鲜花和彩带，充气字母拼接成“晓虎生日快乐”的字样，禾光亲手做的那个平平无奇的蛋糕稳稳当当地摆在舞台中央。 　　伊凡进入宴会厅，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巨大的蛋糕，她仿佛明白了禾光为什么要把蛋糕做这么大。 　　大有颜值上不去，就凭体积取胜的意思。 　　晓虎头上顶着个生日快乐的纸质皇冠，在人群中飘来飘去，热情地招呼着认识的客人。 　　伊凡刚找到位置坐下，就接到齐鸣的短信，【刚下飞机，路上堵车，我晚一点到。】 　　她回过去，【好的，路上小心。】 　　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北京烤鸭、花兰鳜鱼、玉带虾仁、东坡肘子、清炖全鸡、油焖春笋... 　　过节的缘故，每人面前的小碟子里还盛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粽子。 　　宴会顶部巨大的复古水晶灯折射着热闹欢快的人们，笑闹声此起彼伏，一切都看起来平静而又美好。 　　可伊凡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没来由的心慌。 第86章 钟祥蟠龙菜1 成仙又下凡 　　生日宴上的菜很丰盛, 伊凡做的那道压轴的钟祥蟠龙菜一出来...就成了拍照菜，大家掏出手机咔咔就是一阵拍。 　　钵钵大炮和几个小朋友围在桌前，一脸崇拜地盯着青花祥云图案的盘子里，腾龙驾雾的龙。 　　晓虎悄悄捏起一片龙尾巴上的鳞片, 那蛋饺做成的鳞片一揭就掉了, 他放进嘴里嚼了嚼, 有鱼肉的鲜味，也有肉的醇香, 还有蛋饺的清香，嗯...味道还不错。 　　他还招呼其他小朋友，“你们也吃啊, 这龙鳞是肉做的, 可好吃了。” 　　晓虎感觉到旁边的目光不太对劲，一歪头, 五六个小朋友阴沉沉地盯着他。 　　崔子涵还委屈地瘪着嘴，“晓虎，你怎么能吃龙龙？” 　　晓虎神色一变, 心想，完蛋！曾经在幼儿园上演的吃虎虎的戏码又要再次上演了。 　　果然，钵钵立刻站出来挽住崔子涵的胳膊, “我们不要和晓虎玩了！” 　　晓虎, “...”生活还真是日复一日的无聊啊！ 　　这会儿主菜都吃完了，马上就要开始切蛋糕了，齐鸣和方老头还没到场，伊凡心里越来越不安。 　　她先是给齐鸣打了一个电话。 　　“还在出租车上，城里很堵车。”齐鸣说，随着他的声音一起传过来的还有交通电台的广播声。 　　伊凡挂了电话, 又给方老头拨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人接。 　　台上开始进入生日仪式环节，禾光和杜阳带着小朋友们围着那个巨大的蛋糕，点起蜡烛，让晓虎许愿。 　　晓虎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着眼睛，认认真真地说，“我要成为全球首富。” 　　台下的人们哄然大笑，小胖还起哄，“晓虎子，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晓虎瞪了他一眼。 　　杜阳打着圆场，“我们晓虎这么财迷，一定可以的。” 　　晓虎都听迷了，这是夸人的话吗？ 　　开始切蛋糕的时候，伊凡的手机响了，她立刻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是方老头，心猛地跳了两下。 　　伊凡接起电话，周围的声音太嘈杂，她听不清方老头的话，急急地往露台那边走去。 　　掀开层层叠叠的天鹅绒帷幔，伊凡一眼看到夜色中的露台边坐着两个人。 　　彦颜的红色高跟鞋甩在一边，她一双白得像玉一样的光脚正搭在江源的大腿上，江源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叫你不要穿这么高跟的鞋，脚疼了...吧...” 　　话还没说完，俩人一起抬头诧异地看向突然闯入的伊凡。 　　伊凡抬起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抱歉，打扰”的手势，转身遛回了大厅。 　　她现在无暇去想彦颜和江源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电话那头还有好不容易联系上的方老头，她现在很担心方老头会不会出什么事。 　　“爷爷，您在哪...”伊凡捂着话筒，使劲朝那边喊了一声，可话只喊到一半，她就连人带手机飞了出去。 　　时间倒回到一分钟之前。 　　切完蛋糕之后，小朋友们一人分到了一大块蛋糕，钵钵满怀希望地舔了一大口奶油，可脸上的表情却一言难尽，在咽下去和吐出来之间挣扎了3秒，最后还是就义般地咽下了那口奶油。 　　以大家对禾光的了解，她做的这个蛋糕，用糖那也绝对是致死量级别的，能咽下这口奶油的钵钵，那绝对是个勇士。 　　杜阳看到小朋友们脸上为难但又继续保持着礼貌的尴尬，为了不让禾光难堪，就带头往晓虎的鼻尖上抹了一点奶油。 　　接下来的场面变得不可控了，那个巨大的蛋糕立刻成了小朋友们的快乐源泉，大家瞬间开启了奶油攻击模式。 　　伊凡在撞破了彦颜和江源的小秘密之后，一转身就踩到了地上的一坨奶油，连人带手机飞出去两米远，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而且是后脑勺着地。 　　在摔倒的那一瞬间，一缕花魂从伊凡的体内徐徐剥离，她浮在半空中，看大家手忙脚乱地拨打了120，甚至还有个年轻的陌生女人冲上来为她做人工呼吸。 　　伊凡被担架抬走，花魂轻飘飘地跟在后面，下了楼，刚好遇到齐鸣的出租车到。 　　飘在空中的花魂看到他失魂落魄地跟着上了救护车。 　　晓虎哭得几乎晕死过去，江萍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 　　她听到白雪双手合十，用发颤的声音絮絮叨叨地祷告，“求求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如来佛祖...统统保佑小凡姐姐平安。” 　　花魂是没有实体的，但此时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大脑里的混沌。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的任务完成了，跟我回去吧。” 　　她一回头，看到了那个几千年容颜不变，出场自带BGM的仙界厨神，也就是她的师傅。 　　“伊万纲醒了？”她问。 　　厨神摇摇头，“是方老头，他立下遗嘱，以后的继承人是伊晓虎，他会把伊晓虎当成接班人来培养，你的任务完成了，恭喜你！” 　　恭喜个锤子，花魂现在想打人。 　　她对着厨神咆哮，“说好的只能伊万钢和伊非接受晓虎，方老头不算！他又不是晓虎的亲人，如果不愿意抚养他怎么办？而且他年纪那么大了，在晓虎还没有成年前就死了怎么办？” 　　厨神怜悯地盯着她，等她这一波咆哮过去，才云淡风轻地说，“放心，方老头会长命百岁，也会把伊晓虎抚养成人。” 　　花魂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再次咆哮，“为什么要我用这种方式离开？这会对晓虎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你知道吗？都说仙人慈悲为怀，你的慈悲心呢？” 　　“人生实苦。”厨神负手而立，“不是我不慈悲，而是你动了不该动的凡心。” 　　一语道破，厨神踩着祥云远去，花魂像是被一根风筝线牵扯着，也跟着极速上升。 　　也许是在人间待得太久了，她对于这种仙界常用的交通方式突然感觉无法适应，失重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抓到了一手的虚空。 　　她成功升仙了，晋级过程简单得不像话，她在厨神的带领下去东华帝君那里领取了一本封仙册。 　　从东华帝君家走出来，她就算是仙了，连个庆功宴都没有。 　　走在路上，低等级的杂魂遇到她会自动让路，并在路边俯首跪拜。 　　她依旧在天宫厨房任职，升仙之后灵力大涨，需要什么食材自己便能幻化出来，有了灵力的加持，做出来的菜口感也比之前好吃太多，有时候她都常常被自己的手艺惊艳到。 　　但在仙界依旧没人愿意吃她做的菜，他们宁愿为了一个仙桃抢破头，也不愿意尝一尝她做的麻辣小龙虾。 　　仙人都是喝风饮露，好不容易成仙了，谁还愿意再去沾染那俗气的人间烟火气？ 　　这天，花魂在厨房捣鼓了几个小时，研究出一盘酱大棒骨，打算带到天边去看日落的时候吃。 　　刚走到门口，花魂想起什么，又折了回去，从架子上取了一瓶琼浆玉液酒。 　　在仙界生活，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他们不用赚钱，不用打工，更没有什么996，也不会生老病死。 　　花魂不爱和神仙社交，依然独来独往，就靠着一口酒一口肉打发着这无尽的虚空。 　　夕阳西下，天边被染成了温暖的橙色。 　　她把酱大棒骨和酒摆进美轮美奂的风景中，倒了半杯琼浆玉液酒撒入虚空，喃喃地说，“晓虎、齐鸣、爷爷，你们都来了？” 　　说完这句话，她轻笑了一下说道，“晓虎，你还是小孩，不能喝酒哦，琼浆玉液酒也不可以。” 　　在这个无人之地，她经常一个人对着虚空说话，这样就仿佛大家都还在身边似的。 　　今天的半杯酒洒下去之后，云层底下“唉哟”一声，“浪费可耻，乱扔垃圾更是不可取，你如今都是仙了，为何做事还是这般鲁莽？” 　　花魂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冥界的黑脸判官。 　　判官数落完花魂，随意地往云边一靠，看到也没多余的杯子，取过玉壶对着嘴咕咚灌起玉液酒来。 　　灌了两口酒，他又抓起一个大棒骨啃着。 　　吃饱喝足，他满足地往彩云上一倒，砸吧砸吧嘴巴就开始聊天，“我说，你是不是想你在人间那个小男友了？” 　　花魂瞪他一眼，这黑脸判官一喝多了就开始话多，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神仙也要注意界限感好不好？ 　　判官自顾自地说着，“其实你们俩啊，也是有一段渊源的，前世你是槐江山的一根萝卜苗子，这你是知道的吧？” 　　花魂点点头。 　　“但槐江山是什么地方，那是帝俊的苗圃，丘时之水就发源于此山，怎会容纳一根萝卜苗在此生长呢？小男友前世就是槐江山的一棵神树，在他的庇佑下你才躲过了英招的摧残，长成了一个大白萝卜，且吸收了槐江山的地灵，这才被厨神看中，将你雕成了一朵牡丹花。” 　　花魂端起杯子想再喝一口酒，却发现酒杯已经空了。 　　她问道，“所以神树因此被贬，成为凡人？” 　　判官点点头，悠悠地叹了口气，“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呐！” 　　花魂定定地看他半晌，突然笑了，“您不会无缘无故和我说这些，说吧，有什么事？” 　　判官一骨碌爬起来，“还是聪明人好说话，那个...伊凡阳寿未尽，她的原魂却已经转世投胎，伊家一家躺着两个植物人实在不好看，能不能劳烦您再下去个几十年？” 　　说完这句话，判官的神色突然有些紧张。 　　这人阳寿未尽就让魂魄转世投胎，怎么说都是冥界的管理系统出BUG了，要上面追究下来，他可是要担责的。 　　夕阳已经沉没，天边浮起了点点星光，几颗璀璨的流星滑落。 　　花魂转过头，对判官潸然一笑，“还不快送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