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封家大院 作者: 四单铺   文案   被未婚夫抛弃后自杀未遂的李红果变了。   表面看去温吞憋屈不善言辞,实际扮猪吃老虎,不费吹灰之力搞砸了未婚夫的饭碗,转身立马嫁给了人人羡艳的归国金龟婿。   真是不得了!   在末世持枪横扫千军的红果,穿书后收敛锋芒低调做人,可总是歪打正着。   不久她发现周围所有的人,包括她那名义上的丈夫,都齐刷刷看向她名下的房产——封家大院。   封家大院曾经是小镇首富封举人的老宅,解放前遭山匪洗劫,众多财宝不知所踪。   李红果祖父于二十五年前与女学生私奔,家人提起祖父总是言语闪烁,似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知所踪的天量财富、私奔的祖父、心怀鬼胎的邻居……   红果没兴趣拨开迷雾,只想:搞钱。   直到有一天,她刨开床底找到两个旧木箱子,掀开箱盖满眼都是黄橙橙的——金条。   *   继承了几千万美金的宗炎,冷厉严酷,做事不择手段,为了完成爷爷遗愿设计娶了一个脑子不太好的废美人,可他后来发现,他的美人不但脑子好,而且能打善战,还很勾人!   李红果:搞吗?   宗炎略一矜持,喉结滚动……   李红果:我拿兵工铲,你拿麻袋!   宗炎:!   1、九零日常+寻宝+先婚后爱   2、女主装傻充愣武力爆表+男主腹黑毒舌瞒天过海   3、多反转,熬过前面铺垫伏笔剧情,后面都是爽文   4、又名#我爷爷偷偷给我留下一座宝藏#   内容标签: 悬疑推理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主角:李红果、宗炎 ┃ 配角: ┃ 其它:预收《九零一条街的包租婆》   一句话简介:掀开床铺满眼都是金条   立意:你信就是勤劳能致富! 第1章   【期望婚姻期限:5年或更短】   【要求:男方会做饭会生孩子,身高匹配,学历相当】   【性格……】   对爱情本就没有期待的红果撕掉了手中的“结婚对象申请表”,这是末世来临前,为响应国家号召而写的。   现在用不上了。   红果贴墙站着,双手握紧狙击枪盯着外面乌央乌央涌动的魅影,乌黑的眸色里除了绝望还只剩下漠然。   她死也要那些丧尸陪葬。   轰!   ……   窗外传来争吵声,听得见人声但听不清他们在争执什么,声音里有愤怒,有委屈,有突然尖锐的撕喊……   红果听在耳朵里,却是满满的置身事外的安全感。   她裹紧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白底小蓝格子薄被,心满意足地转了个身。   她幸运地穿书了。   这是她被困图书馆的无聊岁月里,随手翻过的年代文。   她看过那位不知名作者写的两本小说,出于职业爱好,红果更喜欢另外一本超现实推理小说《寻找消失的眼睛》。   而她穿越的这本,平庸地让红果完全想不起书名,只记得这个跟她同名的女配李红果是男主的炮灰前女友。   李红果的妈妈冒着违反计划生育会丢掉铁饭碗的风险,大龄生二胎,结果难产死去。   妈妈走后,家里缴清超生罚款也没能保住爸爸的工作,好不容易等到原身高中毕业出来在米粉厂上班,捉襟见肘的日子还没走远,结果去年她爸得了肝癌,熬了大半年终究撒手人寰。   留给原身的只有一屁股债务和一老一小。   男主李正路在五斗米驱使下劈腿厂长女儿,美其名曰,因为爱情。   就在昨晚,1990年的一个秋夜,李正路对原身提出分手,一场撕心裂肺的争吵之后,李正路极力掩盖自己早已劈腿的事实,把责任全数推到原主身上,他说他还不了她家的债,养不起她那才上幼儿园的拖油瓶弟弟。   炮灰女配万念俱灰地带着弟弟跳井自杀了。   原书的李红果死得干净利索,最终成为男主心底不能触碰的阴暗晦涩的病灶,久治不愈。   都有病。   为自私的男人带着无辜弟弟去死,那更是病的不轻。   所以红果面对原主奶奶气急攻心的谩骂完全没有反驳。   她能理解也没立场辩驳。   能在太平盛世好好活着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为什么要这么憋屈地死去?   红果奶奶在原书里因刺激过大,没几天也走了。一家人整整齐齐,被无耻的作者灭门。   她扯了扯被子,肚子咕咕叫着,穿过来后就只喝了一碗白粥。   索性爬起来去找吃的,她房间对门就是厨房,红果奶奶骂累了,正坐在厨房门口抽水烟,弟弟则在院子里玩小石子。   锅里有中午吃剩的红薯,红果抓起一个大口吃起来,粉、糯、香、甜,她吃了半年压缩饼干和人造面粉做的米糊,现在就算给她吃颗蒜那也是人间美味。   奶奶斜眼睨向她,看着平时还算文静的孙女此时不剥皮就大口吃着红薯,只道她是受了刺激性情大变,奶奶嘴角神经动了动,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叱骂,但眼神里的不喜甚至厌恶,无法掩饰。   奶奶虽然也读过几年书,但骨子里重男轻女严重,平时对原身就非常冷淡,红果怡然吃着红薯,在人屋檐下,她也没办法去计较老太太的态度。   门口有人进来。   “红果!没事了吧?”   进来的女人三十岁左右,她手里端着一碗热汤。   “炖了一只老母鸡,给你们盛了一碗。”   红果认出来了,这是住西屋的顺嫂。   今天把她和弟弟从井里救出来时她老公安顺帮忙出了大力气。   这算是救命恩人了,红果奶奶却并不怎么热情,只推辞道:“你们自己留着吃吧。”   “客气什么,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今天幸好安顺在家里,要不然可就出大事了。”顺嫂自我表扬完,也不等主人家回应,直直走到红果面前,“来啊红果,快趁热喝口鸡汤。”   红果接住大碗,鸡汤里放了野生菌菇,浓香四溢……   “谢谢。”这是红果穿越后说的第一句话。谢谢这个美好的世界。   “哎哟客气什么,快喝。”   红果转身去厨房找汤匙舀了一勺,细细品味起来,呼,味道绝了,鲜香到无法用言语形容。   “好喝吧?”顺嫂站在厨房门口等着红果给她腾碗,她笑道:“老母鸡炖菌子,我们也难得喝一回。”   外头又传来一阵摔盆摔碗的声响,顺嫂往门口张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扇了好几个耳光,脸都打肿了。”   红果听明白了,被扇耳光的就是原书女主曾玉宁,扇她的人自然是她爸——玉衡镇米粉厂的厂长,刚才外面那么大的动静都是曾家传来的。   “她奶奶还护着呢,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第三者!不要脸!”顺嫂说得愤愤不平。   红果奶奶冷哼一声没说话,她把水烟筒靠墙放好,端过一旁的竹簸继续剥花生。   自家孙女拉着弟弟闹自杀也不是件光彩的事,红果奶奶不愿多说,顺嫂也就识趣地拐弯聊别的了。   “安顺这两天休息,他说你们家那口井青苔水草太多了,趁他有空下去帮你们清理清理。”   “现在有自来水了,那口老井早晚要填掉,井底水草多就多吧。”红果奶奶看样子并不愿意麻烦邻居。   听了这话,顺嫂蹲下来帮着剥花生,“崔婶,想跟您商量个事。那井要是真用不上了,你家那柴草间也白白空着,能不能卖我们?”   李家的老井在柴草间里。   红果奶奶停下手里的活儿,抬眼看着顺嫂,等着对方说下去。这是顺嫂进来这么久,老太太第一次正眼看她。   “孩子二叔要回来了,我们家实在不够住,柴草间的位置给我们刚好可以建个小房间。井也不用你们填,我们自己填就行。”   红果奶奶疑惑问道:“你们不是分了厂里的集资房吗?”   “那得等明后年才能入住,等我们搬走,这里就留给他们二叔了。”   “你们打算怎么买?”   显然顺嫂是有备而来的,“去年老围街我姐家把一块空地让给邻居,收了对方六百五十块钱。她那空地有二十平方,比您这柴草间要大不少。您看,我给六百可以吗?”   价格还行,不过红果奶奶没有答应,只说要跟女儿商量商量。   没多久红果的姑姑李晓青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兜路上买的死鱼,进来就先逮着红果一顿骂!   “你想死,在后面山头上寻棵树上吊,我去给你收尸!要死就自己死,拉上元宝算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为了个男人就拉着弟弟跳井,我们老李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孬种!”   红果全然屏蔽掉了谩骂声,她看着水池里姑姑拿来的鱼思考着怎么杀。   她杀过僵尸,杀过敌人,但没杀过鱼。   李晓青瞟了侄女一眼,瞧她拿着把刀笨拙的样子,略显嫌弃地道:“拿剪刀杀呀,你愣在那里想着绣花吗?”   哆!   红果把放砧板上的鱼,一刀剁掉了鱼头!手势可谓,稳准狠!   李晓青一愣,等回过神来又骂道:“哪有这样杀鱼的!”   红果看了她姑姑一眼,由于一时没收敛好眼神,目露寒光,让人不寒而栗,吓得李晓青不由一哆嗦,缓了缓才斥道:“你瞪我是不是?”   红果忙把目光划过,差点露馅了。   可能还是被侄女刚才的眼神吓着了,李晓青没再继续骂,因长年辛劳家庭生活也不幸福,李晓青已经有不少白头发,她自顾倒了一杯凉白开,轻声问老母亲:“那泼妇来干什么?”   “想买我们柴草间建房子,她愿意出六百。”红果奶奶把剥好的花生放到桌上,起身把装满花生壳的垃圾篓踢到门后。   “那井呢?”   “填了。他们填。”   “陈自成又在叨叨我年初借哥那五百块钱的事,他工作调岗要花钱打点,妹儿考上中专了,也得花钱……”   红果奶奶明白女儿的难处,这日子实在是太难了。   “老吉那儿还欠着一万多的债,他催着这个月一定要还,柴草间和房子都卖了吧。”   “妈你糊涂了,这房子怎么能卖?”   “孤魂野鬼太多了。”   “你老糊涂了。”   红果奶奶顿了顿,尔后又念叨了一句:“这屋子死的人多。”   “妈,你又乱说!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你也不是那种有能耐的人。”   被母亲埋汰的李晓青也没生气,只压低了声音:“陈自成的那个哑巴外甥女经人介绍定了门婚事,拿了人家这么多彩礼……”说着她伸出一只手,“红果这长相不比那小哑巴值钱?”   外间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哭天抢地的。   红果停下手中剪刀,警惕地往外看了一眼,听这呼喊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女主曾玉宁自杀了。 第2章   夜幕笼罩下的玉衡,像极了国漫里的奇幻小镇,处处灯火通明,狗吠猫窜,却人影稀疏。   玉衡镇在国境西南边陲,在地图上也就芝麻大的小小一点,曾经是远近闻名的交通要塞,也是翡翠玉石交易重镇,这几十年落魄了,镇上能遛得出手的建筑也都还是解放前留下的。   封家大院曾经也是这遛得出手当中的一座三跨院子。   统共住了六七户人家,虽然叫封家大院,却没有一户是姓封的。   这几年改开春风姗姗来迟,走了几千公里终于来到了玉衡,镇上重换生机,日新月异,这往日荣光之所封家大院反倒多了一丝的落寞和腐朽。   夜色之下,封家大院大门敞开着,女主曾玉宁的奶奶端着板凳坐在西跨院月洞门前,骂了足足两小时。   ——“不要脸的烂货,真想死谁会闹这么大动静!”   ——“你们要是逼死了我的玉宁,我就要你李家人都去陪葬!”   ——“都说现在时兴自由恋爱了,分手却威胁要跳井,比狗皮膏药还难缠!是有多贱!多怕嫁不出去!”   ——“我艹你全家的烂货!”   吃过晚饭,红果奶奶坐在一旁抽水烟,听着外面的谩骂,一脸漠然。   奶奶刮了眼在厨房洗碗的红果,道:“你好好听着这些骂你的话,好好听着,记在心里!以后十倍还给他们。”   红果奶奶的怨气很重,她家一个男人都没有,她估计想冲出去对骂也不敢。   外面终于有人来劝,不多时咒骂声停了。   过了会儿住正院的老吉进来,是他开车送曾玉宁去医院的,送院及时,人救回来了。   老吉来跟红果奶奶商量卖房的事。   红果把洗好的碗用干净抹布擦干放碗柜里,老吉是她家大债主,原身父亲治病向他借了一万两千元。   老吉自己也没钱,他是为了赚利息东拼西凑来的,如果收不回本金,他麻烦也很大。   现在房产证压在他手上,他建议把房卖了。   红果奶奶满头银丝,跟她女儿一样看着比实际年龄更苍老。   老人家叹了口气,无奈问道:“能卖出去吗?”   “可能有点难啊,这接二连三出事,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早些年桂奶奶家儿子儿媳没了,这几年红果爸妈接连出事,今天红果和曾玉宁又都跟中邪似的,年纪轻轻闹自杀,说不准真是什么邪祟在搞鬼。”   红果奶奶虚虚应了一声,没接茬。   “解放前这宅子几十口人横死在山匪刀下,只要有一个没投胎变成厉鬼,那都够渗人的。”   老太太知道老吉是在催她赶紧卖房,故意说这些话来吓唬她,她也不好揭穿,只顺着他的话道:“要不大家筹钱请个大师来做做法事?”   “这不好。”老吉压低了声音,“搞大了传扬出去,房子更不好出手了。”   “也是,还是你考虑周到,老吉啊,你人面广,帮我们看看哪里有合适的买家,把房子卖了吧。”   老吉是面包车司机,平时也做掮客,只要合法,什么赚钱他做什么,他当即满口答应。   红果洗完碗出来坐在餐桌旁想事情,这解放前的老宅子,住着也不怎么舒服,如果把房子卖了能抵债也行,她一个人可以养活家里一老一小,以后再想办法买新房子。   老吉以为红果在想男人的事,怕她还想不开,便转过身开导她:“红果,你还有奶奶和弟弟要照顾,可不能再中邪咧,晓得吧。”   原书里老吉收了她家房子抵债,是个不要紧的小人物。   红果瞥了眼老吉,末世来临之前,红果在推理漫画杂志社做编辑,从面相看,这人有点像漫画里的笑面虎,靠不住。   老吉看红果怔怔失神,知道她不是个能拿主意的人,便给她出招儿。   “星期一你别去上班了,你去找妇女主任给你撑腰,去哭,去闹,厂里必须给你个说法,李正路这王八蛋始乱终弃、脚踏两只船、生活作风有严重问题,整死这龟孙子!”   红果没反应过来,整死?   “让姓李的赔你青春损失费!最少让他拿出个三五百来!不然就让他下岗!”   哦。除了整死,她对其他没有兴趣。   红果奶奶无奈摇头,也不指望孙女能挣回一口气,“别家姑娘都是伶牙俐齿的,我们家的是牛嘴巴,笨的很,天生被欺负的命。”   老吉也笑道:“封家大院这四朵金花啊,同一年出生,就红果老实,这个年代,老实人是要吃亏的。”   原书的李红果确实是又笨又老实,才被人轻易拿捏了。   现在的红果也曾是个呆子,丧尸病毒大爆发后,在基地弱肉强食的环境下,才渐渐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狙击手。   不善言辞是两个红果的通病。   只是原来的红果是真弱,现在的红果为了适应环境,有时候不得不学着原身的样子假装软弱。   红果没听老吉的建议,星期一照常去米粉厂上班。   只是她的工种是个技术活,站在和料机器面前,她不知该如何下手,她只好站在一旁观察。   观察完一个机器观察第二个机器,第三个机器……花了小半天时间摸清了制作流程。   总结一句话:设备落伍,流程繁杂,管理松散。   她在车间闲散一上午,也没个负责的来问问她什么情况。   难怪两年后停产改制,大部分员工下岗。   到了中午,红果坐在办公大楼的阶梯上发呆,这个厂子不是久留之地。   工厂里的同事们看她在车间里到处走走逛逛,六神无主,闷声不吭,伙伴们既心疼又不敢过分热情,只能默默盯着红果的一举一动。   中午红果在食堂一人吃完一大盆饭菜,小伙伴跟她聊天,她也听不见似的,只专心埋头干饭。   吃完饭本该娱乐休息的,红果又独自一人坐在阶梯上呆呆看着旁边的皂角树,仿佛一面雕塑,似乎整个人都废了。   跟她同一车间的女孩们三三两两也在阶梯上坐下,抬头盯着皂角树张望着什么。   这是姑娘们无声的反抗!   厂里年纪大的大姐们遭不住泪目了,多好的姑娘啊,就这样被一心攀高枝的渣男给始乱终弃了,想想自己也有年轻的闺女亦或侄女外甥,她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议论纷纷,渐渐群情激愤!   大姐们自发去找领导去找妇女主任,这件事必须要有个说法。   其中有个去声讨的大姐还是副县长的小姨,本想息事宁人让这事不了了之的厂长曾富平怕出乱子,当天下午就把李正路从财务办公室暂时调到仓库做记录员。   尔后曾富平又把红果叫到办公室,当面告诉她处理结果。   红果不关心李正路的下场,她没有兴趣,但厂长问她有没有别的要求,是她感兴趣的。   当她把自己的疑问抛出来后,曾富平愣住了,他似乎没太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反问:“你要停薪留职?”   红果摇头:“不留职。能把我的工位转让给别人吗?”   显然,红果还没来得及好好理解这个时代,如果再早个十年八年,米粉厂的职位还真能值几个钱。   但时代变了,有志气的人都下海经商闯荡世界去了,留在厂里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混大锅饭的,现在工人的身份已经不值钱了。   曾富平不知道红果的不懂得,他以为哪个高手给她支了招儿,让她变相对他进行要挟。   毕竟是他女儿抢了红果未婚夫,而不久前,他刚刚把李正路提拔为财务股股长,这两天别人都在偷偷谣传他扶植准女婿上位,有徇私嫌疑。   曾富平点燃了一支烟,他笑容可掬地问红果:“你要怎么转让职位?”   红果不记得哪本书上的主角下岗是有补助津贴的,每个人能拿两年左右的工资补贴。   那就权当她提前拿了补助吧,红果伸出两根手指,曾富平以为是“两百”,他惯性问了句:“多少?”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曾富平接起电话,是镇长亲自打来的,说副县长明天要来米粉厂视察,让他们准备好接待工作。   曾富平诧异,副县长怎么突然要来厂里视察?连镇长也不知具体的情况。   曾富平看了看红果,这女孩看上去乖巧,但目光却并不友善,他又想起今天来闹事的副县长小姨,他曾富平奋斗半辈子好不容易当上厂长,不会被这破事给整没了吧?!   “你说你要多少补贴?”   “两年工资。”   两年工资加起来差不多有四千元!   好家伙,看不出来,这平时看起来文静又乖巧的小姑娘,胃口可一点都不小。   曾富平“嘿嘿”笑了两声,乐了,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的老江湖,竟然让个邻家小姑娘给拿捏了。   红果见曾厂长笑有点尴尬,从他的眼神里,她还看到了心虚,她突然意识到,是要价高了。   但曾富平的尬笑和心虚说明他不敢还价,这是一个绝佳的上分机会,她不能就此错过,便微笑着道:“一口价五千。”   “……”   曾富平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又不得不保持着体面的微笑,他连咳了几声,被烟呛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回红果彻底明白过来,曾富平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软脚蟹,她假装乖巧地笑了笑,“要价低了是吗?那六……”   不等红果说完,曾富平咳嗽着伸出一只手,打断她:“五……五千,咳咳咳,就五千……”   已经超过了既定目标,红果勉为其难答应了,这个时候不能把人逼的太厉害。   以前围攻敌方基地的时候,队长总是让她留出一个口子来,不能把里面的人都堵死,如果堵太死,对方知道不全力反击就不会有任何生存的空间,那无形中会增加攻略难度。   就这样,只去上了一天班的红果把职位给“卖”了,还卖了五千。   厂长答应月底把钱给她,红果计算着距离月底还有小半个月,应该没什么问题。   曾富平见红果眉头微锁半响不说话,以为她不乐意,他长长吐了口烟,无奈把烟头摁在办公桌上的铁皮盒里,“明天给你。”   红果反应过来,这曾富平可真的太虚了,曾富平盯着红果那寒光微露的表情,立马改口,“那你等一等,今天下班前我让财务拿给你。”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补贴搞到手,红果礼貌地给曾富平鞠了一个躬,“劳烦您了,厂长。”   被拿捏了的曾富平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   “客气什么,以后要想回来,你直接跟叔说。”   送走李红果,不用强装微笑的曾富平瘫坐在办公椅上越想越气,都怪李正路那王八羔子。   恰好人事经理来拍马屁,想着帮厂长准女婿求情,两边讨好,刀切豆腐两面光,谁知却碰了个霉头。   正气得鼻子冒青烟的曾富平直接骂了句脏话,“他娘的李正路还想求情?仓库那个闲差他也别想了,让他滚碾米车间扫糠去!王八羔子!”   就这样,李正路的职位一天之内一降再降,最后不得不扫糠去。   众人都惊叹,李红果究竟使了什么法术,把厂长吓成这样。   ……   红果家的小楼,二楼有两间房,其中一间租出去了,就一个单身租客,平时也不常见。   红果从楼上天台收了衣服往下走,赶巧遇见租客下班回来,外置楼梯是木头做的,比较窄小,她在中间拐角处侧身给租客让了让位置。   租客也是她的救命恩人,那天就是他发现红果跳井,并叫人来救她的。   红果跟租客没有说过话,但他们却做过极亲密的事。   租客给她做过人工呼吸。   那天在井里为了将弟弟托至水面,红果刚穿越过来,体能还没完全恢复,在水下差点窒息晕阙,刚救上来的时候,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当她睁开眼时,只见一双黢黑的瞳仁渐渐与她拉开距离,嘴角尚留余温。   那是这个世界欢迎她的见面礼,温度适宜,轻柔和暖。   所以,红果主动给他让了路。   宗炎只淡淡看着房东家的女儿拦路挡在楼梯中间,他在楼下给她让了位置以便她先下来,可惜这女子虽然长得好看,几次接触下来,似乎脑子不太灵光。   她就傻愣愣站在楼梯转角处,还给他让了个位置,两厢僵持,最终宗炎也只好放弃了绅士态度,先上楼了。   从女孩身边经过时,闻到了好闻的皂角的清香味,宗炎脚步略微停顿,不由多看了那女孩一眼,只见女孩肌肤莹白,弯弯的眉毛下眼距微宽,低垂着眼睑,有种小镇女孩独特的温顺的美。   可惜了,脑子不好。 第3章   日薄西山,九十月份的西南边陲,空气里还透着火辣辣的闷热。   红果轻瞥了租客一眼,她不记得原著中有没有关于这位租客的描写,即使有也应该是个边缘角色,不然她不至于毫无印象。   不过租客长得不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浓眉大眼,他五官更立体,白净英气,挺拔俊朗。   她不喜欢对方的眼神,有种居高临下的冷漠,一看就不像是好说话的人。   但这看上去不好说话的人却救了她,这就挺矛盾的。   红果步履轻快地回到卧室,这里的生活,她适应的很快,把全家人的衣服叠放整齐,又被奶奶差去买米和打酱油。   她拎着一大袋米和酱油回来,走的大步流星,跨进封家大院的大门,她没多想直接穿过正院往家走。   正院西屋住着曾玉宁一家,东屋住的是曾玉宁二叔一家,正房则是老吉家。   曾玉宁奶奶正坐在家门口把晒好的菌干装进塑料袋里,她睨见红果回来,以为红果是被自家厂长儿子给炒了,不免有些得意地踢了旁边的大黄狗一脚,指桑骂槐道:“不识好歹的狗东西,谁让你在这儿拦路的!好狗不挡道,懂吗?滚远点!”   无辜黄狗嗷嗷叫了两声,摇着尾巴对老太太更哈巴了。   曾老太又踢一脚:“滚滚滚!没皮没脸的的狗东西!”   红果听得懂对方的言外之意,原书里女主一家人都善良,就这个老太太难缠。   内心的魔鬼在蠢蠢欲动。格局!红果告诫自己,别去跟小老太太纠缠。   老吉家的西耳房有个大辫子姑娘走出来,手里端着一搪瓷盆的水,姑娘看都没看红果一眼,便将一盆水泼在月洞门前,随后转身回屋,口里还呸了一声:“晦气!”   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是老吉的闺女娟子。   原作中娟子是红果最好的朋友,红果自杀后娟子跟曾玉宁决裂,之后一直跟曾玉宁打对台,算是书里为难女主最多的女配。   不知什么原因,娟子和红果似乎闹了别扭,红果自杀那么大一事,娟子也没来看一眼。   现在又直接在她面前泼了一盆水,红果一时没收敛住,杀气腾腾地瞪了娟子一眼,娟子被她这么一瞪,似乎更委屈了,当即回屋“嘭”一声把门关上。   回到家红果把酱油交给门口的奶奶,自己把米搬到她房间倒到米缸里,她家一楼有三间房,她爸妈的房间被奶奶锁了,她的睡房兼顾杂物间,米缸油桶粗粮都放她屋里。   厨房有人跟姑姑说话,听声音,是顺嫂又来了,来谈柴草间的事。   李晓青在厨房里卤猪头肉,两人好像谈得不太愉快,红果在客厅喝水,只听顺嫂说:“这都翻倍了,我们钱不凑手。”   “听说安红在木得嫁了有钱人?让她接济接济你们啊。”说话间李晓青尾音拉得老高,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顺嫂被李晓青的话堵死了,脸色铁青又不好发作,只好讪讪地道:“你们要真心想卖也给个实价,我好跟安顺商量。”   李晓青咬死不松口:“现在的钱不经用,一千二就是最低价了。”   顺嫂又拖拖拉拉磨了几句,跟红果奶奶说话,红果奶奶也是半冷不热的,她只好走了。   卤好的猪头肉切成薄片,放辣椒和大蒜爆炒,又香又入味,非常的下饭。   红果第一次吃猪肉头,没想到味道这么好。   李晓青在厨房用铝饭盒装了满满一盒肉准备带回家给女儿吃,之后她才端了碗中午吃剩的米线出来,拉开凳子侧身坐在餐桌旁吸溜吃起来。   “我就知道里面有猫腻。要不是老吉提醒我们安顺两口子想倒手赚差价,差点六百就卖给他们了。”   红果奶奶边吃饭边给元宝夹肉,“老吉让我们早点商量出来,房子要不要卖给杜老板。”   “妈……这房子能卖吗?”   老太太不吱声了。   李晓青转而看向红果:“红果,你什么想法?”   之前姑姑和奶奶聊天说话,从来不会问红果任何意见,这突然问话,红果琢磨着姑姑并不是真的问自己意见,便只摇头表示没有想法。   “我同事介绍了一个好人家,家里条件顶好,人也不错,找时间你们见一见?”   果然,姑姑问她意见只为带出相亲的话题,红果有心理准备,她可以去相亲。   奶奶暗中观察着红果脸色,见孙女没表现出反感,她才轻声问:“什么人家?”   “刘大耳朵的小儿子。以前送煤球那个刘大耳朵,你还记得吧?这几年他家在东市和西市各开了一家铺子,听说赚了不少钱。”   “做什么生意?”   “卖肉的,今天这猪头肉就是他们家送的。”   红果脑子里闪过“屠夫”两字,这个职业在她那个年代已经绝迹了。   奶奶又问:“多大了?”   “比红果大几岁,二十六了,长得还不赖……”   “你看过人了?”   “还没有,同事拿猪头肉来的时候,给拿了照片。”说着李晓青起身走到沙发边上拿过手提包,从里面翻出一张照片递给红果奶奶。   红果奶奶放下碗筷,拿着照片进房间找来了老花眼镜,仔细端详后把相片放到了红果面前。   “看着还行。”这是奶奶给的评价,到了这一步田地,她似乎对孙女婿也没有过高的要求。   红果瞄了眼照片,平头小伙站在一棵橘子树前面,一手扶着橘树枝条,一手插兜,笑容僵硬,从表情到衣着都是满满的年代感。   确实看着只能算还……行。   红果所在的时代,国家为了提高生育率,会给不想自由恋爱的适婚男女提供“分配对象”的服务。   成长的环境导致她并不排斥没有精神恋爱的婚姻。   刘家条件在这个时代看着确实还可以,但如果对方没有文化,以后没办法正常交流,那不行。   更何况,作为颜狗,这位同志在她这里并不及格。   李晓青回她:“初中毕业,也不差了。他们愿意给一万二的彩礼,玉衡镇上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合适的。”   主要是钱的问题。看着姑姑这充满期盼的眼神,红果知道以原主的性格不会直接拒绝。   但愿意出高彩礼找媳妇的人家,十有八九是有问题的,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身体有缺陷。   红果盯着照片,平头小伙穿着一双牛皮鞋,她盯着那鞋多看了两眼,在推理漫画堆里浸淫多年,她很快就看出了破绽。   她把照片还给姑姑,只提了一个最简单的要求——对方要健康无身体缺陷。   这是一个理所应当的条件,奶奶和姑姑都很欣慰红果没有大闹着反对。   但第二天家里就炸开了锅。   一早,红果奶奶正要出门送元宝去幼儿园,结果曾老太手里拿着个煤炉钳子风风火火杀过来,骂红果从她儿子手里讹诈了五千块钱。   她让红果把钱还回来,还信誓旦旦她孙女没有错,男未婚女未嫁,怎么谈都行。她李红果有本事也可以去抢回来。   红果大无语,但一个六七十的老太太举着铁钳张牙舞爪的,她要是把这老太太打了,曾家还不把她家给讹垮去,她只好把弟弟护在身后,冷眼看着。   “五千啊!五千都能买下你们家这破房子了!小小年纪胃口这么大!”曾老太骂完红果骂红果全家,“你们李家从上到下都是孬种,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头子勾引人家黄花闺女,还把人闺女拐跑了,一屋子烂货!”   刚好顺嫂听见声响跑来劝架,顺嫂没能把曾老太拉走,反被曾老太拽住。   “你家安顺就是太老实了,李家老头子拐走了你们姑姑安红,你们不找李家人算账,反过来还要看崔玉这老娘们的脸色,你们怎么那么憨包啊。”   此话信息量太大,是原著里没有提及的,红果想了想曾老太说的老头子应该是她爷爷李儒年。   伶牙俐齿的顺嫂为了巴结李家想买下柴草间,完全没有往日的冲劲儿,她尴尬笑道:“几十年前的老黄历就别提了!”   平时话不多的红果奶奶,绝不是个好惹的,她进厨房拔出菜刀,菜刀摔打在门板上啪啪响,一下子就把曾老太给虎住。   “给我滚出去!”   曾老太怂了但口上还不肯谦让,“你来啊!谁怕谁!”边叫嚷着边往后退了几步,手里还挥舞着铁钳子。   “你拿刀我就怕你了?”   “滚!”   买菜回来的关秀梅闻声赶来,她要拉她婆婆回去,曾老太看见来了帮手,气势又上来了。   “一屋子坏种,你们会有报应的!”   红果看着关秀梅手里拎着的大草鱼,想起原著里,曾老太因为吃草鱼,被鱼骨卡喉住院了。   她故意提醒曾老太:“曾奶奶,一把年纪了,小心鱼刺!别把命给折腾没了。”   “你什么意思?”   红果奶奶狠狠地把刀再度拍向大门,“我孙女让你小心报应!”   是这么个意思。   曾老太暴怒!这看似乖巧的女孩,越来越恶毒了!   她冲过来要打红果,结果还没挨到红果的边,手里的火钳子不知怎么的被红果一把夺走,曾老太要去抢回来,却完全掰不开红果的手心。   下一秒,红果举起手一挥,曾老太一个踉跄,钳子被扔出门外。   “你!”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文弱的李红果,力气还挺大,尽然还能跟她老太婆干架了,曾老太抓住了红果的手。   谁知红果挣开的时候,反把她的手给拧了,疼得曾老太哇哇叫,“打老人啦!打老人啊!没天理王法了!”   “是你拧我,我可没动你!”红果警告:“你再不走,别怪我真欺负老太太了!”   眼看手上没了武器,而李红果目露凶光,这女孩能做得出带弟弟跳井的事,谁知道她接下来会干什么,曾老太进退两难,幸好她儿媳给拉着,顺嫂也帮忙往外扯,她才就坡下驴滚回家去。   红果奶奶放下手中刀,瞟了眼孙女,心情似乎有些复杂。讹了厂里五千元,孙女的形象在她这里颠覆了。   没多久姑姑火急火燎赶回来站在红果房门口骂了半小时,骂的原因就一点:这么大的事家里完全不知情,问红果是不是准备拿钱跟人私奔。   红果坐在窗前翻看着在大门口捡回来的玉衡镇最新地图,根本没理她们。   骂够了,李晓青好奇问她:“曾富平怎么会愿意给你补这么多钱?”   米粉厂的职位早就不香了,每年那么多人辞职下海,没听说过谁能拿到补贴的,而且还是补的这么大一笔钱。   红果敷衍了一句:“大概是因为我这个职位还挺紧俏的吧。”   “呸!”李晓青压根不相信,她没想到自己这呆瓜侄女还挺有手段,“你不说就算了。钱你可要拿好,别叫人骗了去。”顿了一会儿,她又说:“要不你把钱给姑姑,姑姑给你存起来。”   红果控制着内心的戾气,假装乖巧地抬起头,“存银行了。”   李晓青白了她一眼,转而跟老母亲投诉:“妈你看看,跟她死去的妈一个样,看上去憨处处闷声不响的,心机比谁都足。”   “要是真有心计那总比憨包好。”红果奶奶可没李晓青好说话,她走到孙女面前摊开手掌,“把存折拿来。”   如果李红果还活着,她会把钱给奶奶吗?红果晃了晃神,肯定会给,毕竟性格是真的软弱。   奶奶见红果坐着不动,也不多说,转身就走,出门后把房门关上,从衣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门锁……   李晓青压低了声音,企图拉扯阻止老妈的荒谬行为,“妈你真锁啊?下午约了刘家相看……”   “闭嘴。”老太太强势打断女儿的话,就在锁门的当口,房门被里面拽住!   奶奶枯槁的手拽紧了门锁搭扣,急了,“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愣在一旁的李晓青赶紧帮忙拉住门搭,母女两个使出了拉牛的力气也没用,房门还是被强行拉开了一条缝。   一本绿色的折子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奶奶没看见,还一手拼命拉着,一手拿锁想要扣住门搭。   “妈!妈!”李晓青提醒母亲松手。   李晓青抽出存折,打开仔细看了看,神情略微诧异,随后把存折递给了母亲。   老太太微眯了眯老眼花,她走到门口光亮处,存折开户名“崔玉”,这是她的名字。   红果奶奶很快反应过来,用她名字存钱不得用她的身份证吗?   她身份证明明锁房间柜子里了呀。   正要发问,红果又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奶奶您身份证放回抽屉了。”   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吠,别看平时规规矩矩不声不响的,家里有什么东西,放在哪里,门清得很。   孙女看她时,脸上是微笑着的,但眼神里露出了不可控的寒光,奶奶心里一抖,一时竟不敢再骂了,当即也只能熄火作罢。   李晓青走之前提醒红果四点半到她单位等她下班一起去介绍人家里跟刘家的小子相亲,让她穿喜庆点。   吃了午饭,红果替奶奶送炸好的花生米给巷口小饭店,回来在院子门口遇到了曾富平背着他老娘往外冲。   曾老太真被鱼刺给卡喉了。   而此时,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正站在门后,斜眼瞪着红果! 第4章   红果看向瞪着她的女子,看那倔强又傲气的眼神,她没猜错的话,这就是曾玉宁。   果然曾玉宁妈妈关秀梅出来叫她了。   这是红果穿过来后,第一次遇到女主。她本能不想跟女主有过多的交集,所以,撇开眼神,无视之。   就在她与她擦肩而过之时,曾玉宁还是急了。   “有气冲我来,别咒我奶奶!”曾玉宁低垂着眼睑,声音微弱,语气带着一丝丝的傲娇。   “你奶奶诅咒我们的时候你没听见?”红果说的很平静。   曾玉宁知道自家奶奶是什么人,一时竟卡壳了,没办法反驳。   原著里曾奶奶在医院呆了一天就回来了,红果说了一句:“放心吧,死不了。”   说完径自进去。   面对红果的无视,曾玉宁一口气闷在胸口,硬气话到了嘴边也没敢说出来,最后被她妈妈拽走了。   一个穿着黄色短裙打扮时髦的姑娘从东屋出来,那姑娘匆匆瞥了红果一眼,快速往大门口走去。   “你穿成这样去哪儿?回来!”一个妇女从东屋追出来大喊,“玉春!玉春!”   时髦姑娘假装没听见,一溜烟跑了。   原来那时髦姑娘就是曾玉宁堂妹曾玉春,原书里给曾家惹来最多麻烦的人。   封家大院四朵金花,就是指李红果、张娟、曾玉宁和曾玉春,她们四个同一年出生。   原书里她们的人生,除了曾玉宁都过的不好。   红果跳井自杀;娟子成了曾玉宁美满生活的对照组,杀了家暴的丈夫后入狱;曾玉春换了无数男人,时不时给女主添点乱子;只有曾玉宁家庭幸福,富甲一方。   呵,偏心的作者。   红果回到家,在房间里整理原主的物品,她计划着要赶紧找个工作,以结婚换取彩礼这事太不靠谱,看这形势她家房子迟早要卖出去抵债。   有几十年历史的小镇老房子卖不上好价,据说最多能卖个万把块钱,估计厂里补的津贴也要拿去还债。   翻箱倒柜把原主的东西找了一遍,除了钱包里的几块零钱外,再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原主以前的工资都是交给家里的,听奶奶语气,家里这个月缴了弟弟幼儿园的伙食费后,手头几乎都空了。   她得赶紧找个什么工作养活一家三口。   她力气大可以暂时干些粗活,以后有可能还是往设计方面转,毕竟她大学是美术专业。   可惜这个年代国漫还没兴起,她没有发挥空间。   但要想过舒适日子,必须得赚大钱,按照未来的发展趋势,如果有机会还是要做生意置房产。   目前她的首要任务是还债、解决糊口问题。   快到四点的时候,透过窗子看到奶奶出去了,红果中午一直没休息,此时有点困意,但时间不允许她再睡个午觉,便只好双手撑着脸蛋坐在桌前眯一会儿。   才闭上眼没多久,鼻腔中仿佛有股怪异的香味在蔓延,恍惚听见外间有动静,红果警觉地睁开眼,手上习惯性想要去摸枪,结果只摸到腰间的钥匙,她把钥匙趁在手上,必要时刻,这也能成为一把武器。   只见窗外有人影在晃动,看清了,原来是顺嫂在院子里收被套。   她这才松懈下来。   刚才是什么香味?像蚊香但味道比蚊香浓烈。   她环顾一周也没找到香味的来源,看了眼桌上闹钟,四点十分,红果没再查找,她关上窗户,换了一身干净的碎花连衣裙出门,她已经很久没穿裙子,有点不习惯。   院子里静悄悄的,从西跨院出来,只见大门前的院墙边上靠着个青年男子,那人双手插兜,眼神跟随红果移动。   红果瞄了对方一眼,看那灼灼的目光里情绪复杂,这人应该是原身认识的,直到看清了他脑门头发上的旋涡,她才突然醒悟,这是李正路。   她听说李正路被厂里修理的挺惨,这小子不会想要报复她吧?   红果瞥了眼他那不算魁梧的身板,不是她看不起他,就算他再健壮些,他也打不过她。   之前看过的一本书里,有人调侃,穿书秘诀最关键的要点就是“远离男女主角”。   算了,生存不易,她怕自己被对方的主角光环给照死了。   谁知,她刚走到大院门口正要开门,门扇突然打开,当下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谁能想到自诩武力值高强的红果就这样倒下了。   主角光环果然厉害。   宗炎推门进来,门扇好像碰到了什么,随后是“噗通”一声响,低头一看地上躺着房东家那不太灵巧的女儿,再抬头,只见李正路气势汹汹走过来,宗炎当即顿住了脚步。   李正路原本是来找曾玉宁的,但曾玉宁被她父母藏起来了,他扑了个空,刚想站在一旁等曾家的人回来好问清楚,却冤家路窄遇到了李红果。   这个女人,最擅长伪装。   装软弱,装自杀,装郁抑,害得他不止丢尽颜面还丢了体面工作和晋升机会。   现在又装晕倒,他恨不得过去踹上两脚。   可惜脚没踹上,眼角瞥见有人进来了,李正路怂得连忙拐弯侧身往外闪,走之前还不忘撇清。   “她装的。”她晕倒可跟他没关系。   宗炎站在院门口看着李正路逃也似的背影,再瞧瞧地上躺着的神态平和的女子。   她装的?   他再一次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秋日下午四点的时光,整个封家大院静悄悄的,只有酸角树上的虫鸣声。   宗炎蹲身伸出手指放在红果鼻子底下试探,气息调匀,果然没事。   他轻声提醒:“那人走了。”   说完起身往里走,走了几步回头看,红果躺在原地依然一动不动,他又走了几步,走到拐角处,忍不住又回头看一眼,这女孩是怎么回事?   无奈折回,他记得女孩的名字,唤了一声没有回应,难道是真晕了?   院子里也没其他人,宗炎没办法,只好拦腰把女孩抱起。   ……   傍晚时分,李晓青一进家门就往红果房间走,看见没人,又走到厨房,红果奶奶正在做饭。   “李红果人呢?”   老太太诧异反问:“不是相看去了吗?”   “没来!”李晓青把包扔到沙发上,埋怨道:“我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红果是不是认识那个小刘?”   “出状况了?”   “她不是答应了只要对方身体健康四肢健全就行吗?结果还真……红果认识小刘?知道他是个瘸子?”   “瘸子?”红果奶奶放下手里的锅铲,走前来问:“看照片不是挺正常的吗?”   “左脚瘸的,走路一瘸一拐像只大鹅,嘴巴咧咧说一万二的彩礼顶天了,别家也才几百,我呸!”李晓青回想刚才的场面就气血上涌,“话都说不灵清,癞□□想吃天鹅肉。”   红果奶奶听了后也很失望,“这就没戏了?”   "红果恐怕不会愿意。我也不忍心把她往火坑里推,怕我哥埋怨我。"李晓青做贼心虚似的看着老妈,生怕老妈生气指责她心软,又轻声补了一句,“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再说。”   老太太听出了女儿的言外之意,颇有些不高兴,煤炉上的铝锅在炖土豆,煤气灶上的锅里在热饭,她“啪”一声把煤气关了。   “谁又愿意做恶人?我是那种卖自家孙女的人吗?嘟嘟囔囔给谁看呢,有这能耐你把债给还了!”   李晓青不敢说话了。   红果奶奶从餐柜里端出昨天吃剩的猪头肉倒进土豆锅里。   “刚才老吉来传话,杜老板愿意出一万买我们的房子,柴草间给一千。”   “杜老板要买了房不得从上到下都挖一遍重新装修啊,去年他买下东跨院动静就很大。”李晓青忧心忡忡地问:“妈今天红果也不在,你跟我说个实话,你真的要卖房吗?”   红果奶奶长叹一声,“知道你担心什么。现在不是我想不想卖,是没有别的路子,晓得吧?到时候要真出了事,我就去坐牢。我这把年纪,也活够了。”   ……   半弯的月亮遥挂在树梢上,宗炎踏着月色上楼,他手上拿着手电筒,但是没打开,耳边传来房东家“当当当当当……”敲了十二下的钟声。   上了二楼,站在房间门外,发现房门还和他走时一样,虚掩着,他推门进房,不由伸手拉开电灯,果然李红果还赖在床上没走。   他又往外看了一眼,黑黢黢的院子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盯着他。 第5章   下午红果倒在大门口,宗炎本想送她回家就算尽了人道主义精神了,却发现李家大门紧锁,邻居们好像都不在家,他无奈只好把她抗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里。   当时宗炎是回家取东西,拿了东西就着急出门,突然多了一个烫手山芋不知如何处理。   正为难之际,发现躺在床上的红果手臂轻轻动了动,随即听到了她轻轻的叹息声。   宗炎想起李正路说她装晕的话,他盯着她看了会儿,确定没事,才虚掩房门离开。   他以为她睡醒了会自己回家,不曾想竟然还在。   不会脑震荡出事了吧,他走前去,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体温是正常的,给她把了脉搏,脉搏也正常。   他轻唤了一声:“哎,醒醒。”   红果眉头紧蹙,嘴唇微抿,转身往里,她这是彻底进入深睡眠了。   宗炎站在床前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子,睡颜姣好,身材曼妙,嗯,还脑子不好,他不由得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   红果醒来时,喉咙微痒,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连带着太阳穴一阵疼痛。   房间里光线扎眼,她半睁着眼坐起来,手背贴在眼前,想缓缓再起床。   昨晚睡得太好,竟一宿无梦。   不对劲,她房间在底楼,早晨光线被树荫挡了比较昏暗,而现在阳光充足到让她目眩。   红果撑开眼,发现身处所在果然是陌生环境。   怎么回事?眼滴溜一转,惊见一男子半裸上身站在浴室镜子前刮胡子。   这是楼上的租客,红果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怎么在租客的床上?   下意识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只见胸前波光潋滟,前开的连衣裙纽扣散开了三四个,红果顿时血气上涌,床边有个手电筒,她正想抄家伙,耳边却传来软糯糯的兴奋的声音:“姐姐!”   元宝小奶猫似的趴在窗外伸手想玩窗台上的熊猫小摆件,旁边是正要拉走孙子结果偷瞄了一眼再一定睛后满脸震惊的老祖母。   红果奶奶手里端着洗好的衣服,正准备去晾晒,不曾想却正好来了个“抓奸在床”。   身上没有痕迹,租客应该没有猥亵她,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当着家人的面,她也不能打人逼供。   而租客只把自己做的“好人好事”简单描述了一遍,此外也没多加辩解,自顾上班去了。   红果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今天早上,原身的身体再弱,也不至于被门磕一下就晕倒吧?   要说她真的被门磕了导致昏迷不醒,但额头上别说淤青了,连个被磕伤的印子都没有。   事情实在诡异。   而这租客也是怪异,如果他真的只是单纯救了她,为何她胸前的扣子散开了?说不清楚了。   而她奶奶和姑姑的态度是坚决不相信宗炎的解释,也不信红果昏迷不知情,在她们的眼里,这俩年轻人就是混账、堕落、不知羞耻!   李晓青还言之凿凿地说:“我听他们说那天姓宗的还给红果做什么人工呼吸,我就知道他有歪心思。”   而院子里的人,被红果奶奶和姑姑这么一闹,也都知道李红果和李家的租客好上了。   其实这事按常理,为了不影响红果的声誉,红果奶奶应该低调处理才对,但她们还是选择了——闹。   很快,红果醒悟过来,奶奶和姑姑是看中了楼上租客,想要租客拿出大笔彩礼来娶她。   起初红果不理解她们看中租客什么,后来从她们的言谈中她才知道,这租客不止是个顶尖手艺人,还是归国华侨,手里有钱。   当然,她们眼中的有钱也只是说可以一次性毫不犹豫缴上一年房租的所谓有钱人,并不是说像东跨院杜老板那样的土豪。   面对这样一个条件远高于身体健康四肢健全还疑似与她共度一夜良宵的男人,在家人的高压之下,红果还不好拒绝了,比日了狗还狗。拒绝的事,就交给租客吧。   入夜了,李晓青手上打着毛衣,坐在家门口的石凳上守着,她在等宗炎下班,奶奶则在门后剥花生。   红果坐在房间窗前削一个破了皮的丑苹果,只听姑姑轻声说:“之前娟子介绍他来租房,就说他是大玉坊老板花大价钱从省城挖来的顶级玉雕师,每个月工资至少五六百,他家人还都在美国,钱呢这人是肯定有的。我们也不是要讹他,就是要他对红果负责。”   “他跟刘大耳朵家那种找不到老婆的男人不一样,跟他谈得要有技巧,我们要自抬身价,你憨处处去直接跟他谈,谈崩了以后没得转圜了。”红果奶奶对闺女的谈判能力没有半点信心。   李晓青也左右为难,“封家大院就娟子跟他熟,我本来想找娟子帮忙去说和的,结果那丫头根本不理我。我今晚先去探探口风,如果他不答应,我就去大玉坊找他店老大。我不信……”   正聊着,姑姑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后面说的话,红果听不清了。   红果抬头望向窗外,西跨院东屋桂奶奶家在院子里摆了个小方桌子准备吃晚饭,对门安顺夫妻俩不知为什么事在吵架……   一个人影从窗前匆匆走过,是她姑姑,随后听到了木质楼梯的咚咚声。   应该是姑姑看见租客回来,跟了上去。   一块苹果皮掉到垃圾篓外面,红果弯腰去捡,顺便捡起垃圾篓边上的一块酷似橡皮擦的东西,捡起来才发现这是一块燃烧了半个角的蚊香片,凑到鼻子前闻了一闻,香味有些怪异。   她可以确定,这是中午她迷迷糊糊中闻到的那个香味。   是谁点的蚊香片?又是谁把蚊香片扔她房间里了?她昏迷一晚上跟这个是不是有关系?   “哎!”有人站在窗外跟她打招呼。   是个年纪跟她一般大小的大男孩,留着时下最流行的中分头,一双大眼睛很精神。   对方靠在窗边递了一个红袋子进来,“我在木得买的,你和桂英一人一个。”   这是桂也,桂奶奶的孙子,桂英的哥哥,跟红果同院子长大的发小,他在镇上最大的玉器店当学徒,月初跟师傅出去干活,今天刚回来。   红果把蚊香片丢进了桌上的铁盒里,接过桂也递来的红袋子,袋子很轻,应该是一个小小的玉坠子,她没有马上拆开来看,只听桂也语气非常老成地训她:“别自暴自弃,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他应该是从奶奶或者妹妹口中知道她最近发生的事,想劝她不要随便找个男人就嫁了。   李红果听见一个男子跟自己说“男人没几个好东西”,突然觉得很滑稽,忍不住笑了。   桂也为她担忧,但他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帮她。   “要是再晚几年就好了。”晚几年说不定他就有钱了。   红果眼里的婚姻观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结婚并不代表自己一辈子就跟一个男人绑死了,婚姻不过是一份契约,她那个年代的男女婚姻,大部分维持不会超过五年,根本熬不到七年之痒。   所以,结婚对象找了个不合适的不要紧,离婚就是了,春天说不定在未来呢。   她现在比较着急的是,找一份能挣钱的工作。   桂也答应帮她留意镇上哪里有招工的。两人隔着窗户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桂也在说话,她应和着,聊了一会儿,桂也才回家吃饭去。   李晓青在楼上没呆多久就下来了,回来关上家门满脸喜气地跟老太太一阵窃窃私语。   虽然她们话说的很轻,但红果还是听明白了,租客愿意对红果负责,礼金他也答应给。   没曾想过男方答应的那么爽快,姑姑后悔地直跺脚,礼金要少了,她一开始怕男方不答应,只要了一个“万里挑一”的数。   这一万块钱加上红果辞职补助,刚好够还老吉的借款和利息,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而且还找了个高质量女婿,奶奶和姑姑为此那是相当满意。   红果淡定吃着苹果,似乎这是件跟她无关的事。   租客答应负责的第二天就不告而别了,据说临时有事去了省城,红果奶奶和姑姑又陷入了患得患失的状态,第六感告诉家里的女人们,这个女婿可能跑了。   直到一个星期之后…… 第6章   这几天红果把小镇逛了个遍,玉衡镇最为倚重的都是跟玉石相关的产业,卖普通玉原石的集市主要集中在西市,卖玉雕玉器和上等玉料的各大珠宝行则在天宝大街。   天宝大街有两大玉器行,一个街头的瑞喜斋,一个是街尾的大玉坊。   如果能进这两大行做设计师是红果心中的上上之选,但显然她不能,毕竟大家眼里她只是米粉厂的一个普通工人。   所以,她现在的目标只是进去先做个学徒。   桂也在瑞喜斋当学徒,他去问了铺头,铺头说要等到有人离职才招新。   他们站在瑞喜斋后门外的小巷子里,桂也建议她去找娟子帮忙,娟子是大玉坊的领班售货员,比他能说上话,如果大玉坊也不招人,就先回家等等,瑞喜斋最迟下个月会有空缺出来。   红果没去找娟子,直觉告诉她,娟子不会帮她这个忙。   她穿过小巷往后走,后面是个不知名的小街。   小街上有各式玉料玉雕小店面,十年后玉衡的旅游业才慢慢发展起来,到那时这些小店铺都会被游客带飞,现在市场尚处于最初的萌芽阶段,各家店铺门可罗雀,店家们为了生存,除了各式玉石玉料混卖外,还搭着卖日用品或者干货山货,没有风格,只有混搭的杂乱怪异。   在店家自己养活自己都勉强的这条小街上想找一份工作的可能性很低。   所以,当红果在街尾断头处看到一家连名字都没有的门店外贴着红纸写着“招工”两字时,她停下了脚步。   招工告示上没写招什么工种,只写了工作要求:负责玉料登记入库,送货,搞卫生,限招本地人,需要吃苦耐劳,勤劳肯干,工资90元。   这应该就是一个什么都要干的打杂岗,工作辛苦,工资低,没有上升前景,但红果还是想试试,想入门了解些情况,以后去大行里做学徒也会比较容易。   店里杂乱地摆满了石头,一个老头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他眼皮都没抬,“不招女工。”   “我力气大,搬东西没问题。”红果不想轻易放弃好不容易才发现的招工机会,“我能吃苦。”   那老头怠懒地睁开眼皮,眼皮鼓鼓的像极了癞□□的眼睛,他瞧着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姑娘,深深叹了口气,明显有些不耐烦。   “力气大是有多大?”老头随手一指,“把那筐石头搬里头去。”   红果看向老头指的位置,那木头筐子里的石头少说也有三四百斤,按理说,女孩子根本搬不动,这摆明了就是为难她,不想招女孩子。   她放下手里的挎包,走过去,直接把木框提起来,好不费劲地把一框石头搬到了里间的临时仓库。   困倦的老头完全定住了,这是哪里来的神仙大力士!   “嘭!”   外头传来一声闷响。   老头蹦起来快速往外跑,红果也跟了出去。   外面一辆褐红色的皮卡车撞到街尾的墙壁上,对门店铺的台阶上站着四五个人在看热闹,其中一个幸灾乐祸地大声喊道:“车头灯撞歪了咯。”   另外一个又喊:“牛头你到底行不行啊。”   □□老头赶紧跑去车头查看,牛头从皮卡上下来,去看了眼车头灯,被□□老头一阵骂:“你瞎搞什么,等凯哥回来不收拾你。”   牛头是个寸头年轻,被大家看了他的笑话,他自尊心受创,心情不爽地甩手罢工,“这地儿那么窄怎么掉头?我开不了!”   一人又说:“你开不了谁还能开得了?厂子那边急用车,让赶紧开过去。”   牛头牛脾气来了,“让他们自己过来开。”   红果终于搞明白,原来对门这家和她面试的小店是同一家店,看来这是一家大店,这个位置唯一的大店就是大玉坊,这是大玉坊的后院?机会难得,她要想办法留下来。   “我可以试试。”   没人听红果说话,更没人阻拦,红果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拧动钥匙重新启动车辆,她熟练地把车往后倒退到适合的位置停下,换挡……   本来站在车旁的□□眼老头吓得连蹦带跳往旁边躲闪,生怕女司机开车把他给碾了。   红果利索地把方向盘打到底,给皮卡车来了个大拐弯,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车已经顺溜地掉头成功了。   随后红果从车上下来,对一旁看呆了的牛头轻声说:“可以开走了。”   众人反应过来后对牛头又是一阵的嘲笑,同时,对于这么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司机那是相当的另眼相看,毕竟这个年代会开车的人不多,会开车的女人更是稀有。   “老李,这是谁啊?”终于有人问了,问话者站在最里面,年纪四五十岁,看上去像是个管事的,众人看见他出来,都给让了位置。   □□眼老头马上回答:“吴伯,这位姑娘是来面试仓管员的。”   吴伯上下打量着红果,这也不像是个能做苦力的农村女子,便问:“本地人吗?家住哪里?”   “本地人,住封家巷。”红果说着补充了一句,“我有力气,会开车,不怕辛苦。”   “女孩子都想着在前台当售货员,你怎么想要做这种苦力活?”   “我看您这边贴的红纸就只招一个工种,没看到招售货员。”   她只是想要份能入门的工作,跟工种无关。   吴伯点点头,“登记资料,留下吧。”   就这样,红果顺利找到了一份工作,大玉坊的玉料房仓管员,工资九十,不包三餐,第二天开始上班。   工作难题就这么意料之外地解决了。   回到家把找到工作的事跟奶奶说了,奶奶只摇头叹气,心里嫌弃这份工作工资低上不得台面但也没说什么。   时间尚早,还没到做午饭的时候,红果坐在门口剥花生,奶奶平常会炸一些花生米卖给巷口的饭店赚钱补贴家用,所以她们闲时没事就剥花生放着。   老吉穿着睡衣慢悠悠走过来,他显然是刚起床,嘴上还咬着个玉米,他问她奶奶在不在家。   红果摇头,她奶奶刚出去了。   奶奶不在家,老吉倒也没着急离开,而是坐她对面的石墩上继续啃玉米,他指了指楼上冷不丁问道:“听说你奶奶想逼你嫁给他?”   “逼”这个字眼用的很有灵性,红果瞄了眼老吉,这人狡诈,在趁机挑拨她和奶奶的关系。   脸胖就会显得眼睛小,老吉的眼睛圆圆的小小的,像脸盆上画了两个纽扣,滑稽又可爱,他见红果不作声,以为她是默认了,便长辈般替她着急:“你了解那个姓宗的吗?”   红果再次摇头,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姓宗,省城人,美国回来的海归。   老吉把吃完的玉米棒子扔到院子里,一脸赤城地劝道:“我听娟子说,这人靠不住,在省城跟好几个女人不清不楚,这一声不响的自己跑了,过几天在外面玩腻了又跑回来找你。结婚一定要找知根知底的人,不能糊里糊涂就嫁了。哎,要我说,你奶奶和姑姑也是糊涂。”   一记重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别说红果知道他在挑拨,就算不知道,她也压根不在乎对方在外面有没有别的女人,彼此都是工具人,能沟通看得顺眼就行,没必要太较真。   老吉却以为红果犹豫了,继续劝道:“你们家这老房子现在出手是最好的时候,这房子破破烂烂的风水还不好,除了杜老板也不会有其他人买了。卖房后我帮你们租个小房子,一个月租金也用不了几个钱,住的舒舒服服无忧无虑,总比胡乱嫁人赌上自己一辈子强。”   “吉叔,房子卖了你能拿多少提成?”   红果纯属好奇,想知道这个时代的市场价,所以她问的直接又坦荡。   老吉被戳中心思似的,急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我是为了中人费吗?我是为你着想啊。我自己的房子也打算卖了,曾厂长他们家也想卖呢。还有……”说着,老吉放低了声音,“安顺他们前头说要买你们柴草间,我跟你奶奶说了,别卖给他们,他们就是想加价转手倒卖给杜老板,鸡贼的很。”   “能拿一千吗?”红果不折不挠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之势。   “一千?你给我?想什么呢,哎哟,我就是帮杜老板跑跑腿,他每个月给我点零花钱,也就够抽个烟喝个酒什么的。”   老吉狡猾的很,没有多少实话,红果也就不问了。   老吉又嘚嘚嘚绕着红果转了几圈,劝她婚姻大事不要冲动,她年纪小,以后肯定能找到更合适的,唠唠叨叨像个老太太。   红果被扰得有点烦了,“吉叔,房子卖不卖我说了不算。”   “你怎么说了不算?这房子是你的。当年你爸妈还没生你弟弟,房改登记的时候直接报了你的名字,你不知道?”   红果还真不知道。   老吉继续攻心战:“吉叔说句不好听的,你可别见怪。卖房还是卖你自己,最后还是要你自己选择。你奶奶和姑姑肯定是想卖你,然后把房子留给你弟弟。”   红果:“……”   老吉这狡猾的胖子说是来找她奶奶,其实是眼见到嘴的鸭子飞了,赶紧来加多两桶滚水,把鸭子彻底烫熟。   老吉看红果似有所思,以为自己把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孩说动了,刚好西屋传来开门声,他见好就收,又叮嘱红果仔细想清楚,想通了找他就行。   老吉走后,顺嫂将两串红辣椒挂在屋檐下,然后走过来,说:“红果,你奶奶出去了?你顺哥戴的金戒指弄丢了,可能上次下井救你的时候掉井里头了。哎呀,那金戒指还是他老娘留给他的。要麻烦你拿一下柴草间钥匙,他下井找找。”   几天前丢的金戒指才发现?   红果疑惑得看着顺嫂,只见顺嫂眉眼弯弯微笑中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她让顺嫂等等,便进屋去拿钥匙,钥匙在奶奶房间。   奶奶房门紧锁,现在奶奶防她像防贼,怕她再次跳井也怕她进房间乱拿东西。   但这种太过初级的防备对红果来说是没用的。   她从头上取下发卡,轻轻往锁孔里一顶一拧就开了锁,随后从房门背后取下一串钥匙。   安顺夫妻在柴草间门口等着,安顺在米粉厂上班,平时话不多看上去挺憨厚老实的,跟他八面玲珑的老婆完全不一样,但蛮横起来也打老婆孩子,属于典型的窝里横。   他手上拿着一大捆麻绳。   红果记得井边就有绳子,便提醒:“里面有井绳。”   安顺挺老道:“你们那个绳子滑手,我这个每半米打了一个结。”   显然这是有备而来的,红果开锁的手犹豫了。   今天奶奶不在家,怎么一个二个都找上门来。   柴草间木门配了一把大铜锁,这把锁如果用发卡还真打不开,铜锁底部有些刮手,她低头细看,发现是一道划痕……一道新鲜的划痕。   前两天奶奶让她来搬过煤球,她清楚记得,上次开锁的时候没有划痕。   谁来偷偷开过锁?红果看了眼安顺和顺嫂,安顺回头看向院子南角门,安嫂磕到一个坏瓜子,正往地上吐掉。   红果没声张,轻轻推开门,头上传来“叮叮当当”一阵铃声。 第7章   推开柴草间房门,头顶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声。   门外的顺嫂笑道:“以前没通自来水,这西跨院就你们家有口井,你奶奶防我们比防贼还厉害,老掉牙的恩怨了,还记恨这么多年做什么,是吧?如果我们也这么记仇,安顺那天就不会下井救你们,这后果……想想多可怕。”   红果盯着头顶的铜铃,老太太确实很记仇,只要轻轻推门就会碰到挂在梁上的铃铛,谁也别想偷摸进来打她家的井水。   柴草间的窗户是那种老式的木棱窗,开在高处,比较小,室内光线黯淡,从外面进来,眼睛要停一会儿才能适应里面的光亮。   屋里堆了一墙的煤球,还摆了一些废旧桌椅,而水井坐落在西南角,石头井圈高出地面半米左右,没有井盖,井圈边上挖了两个小孔,上面拴了一根井绳。   安顺把手上的麻绳一头固定在石孔上,另外一头绑在自己腰上,他脖子上挂了个小电筒,兜里不知装了什么工具,然后利索地下井去了。   顺嫂站在一边磕着葵瓜子,她从衣兜里抓了一把问红果要不要,红果嫌弃嗑瓜子麻烦,她不嗑。   红果好奇盯着井下,井里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   顺嫂见红果盯着水井目不转睛的,应该是想起她之前跳井的事,不免劝道:“你忙你的去吧,等会儿完事了,我把钥匙给你拿回去。”   这是要支开她的意思?红果并没走。   顺嫂又跟她扯了几句家常,说要跟她家买点油炸花生米。红果问她要多少,顺嫂问:“你家还剩多少?”   “好像没多少了。”   “那你赶紧剥点花生,我要个三五斤的,等你奶奶回来炸好了,我来取。”   “有剥好的花生,不着急。”   顺嫂越急着让她走,她越是不能走了。   不巧,外面有人喊,红果不得不出去,原来是桂也奶奶给端来了几块她自己做的荞糕。   荞糕刚蒸好还有些烫手,红果没吃过这种小吃,她心思都在柴草间里,所以只端着打算放门口石墩上,并没有吃。   桂奶奶微微有些驼背,她是院子里三位老太太中最慈祥和蔼的一个,从没听她跟谁吵过架红过脸,她笑问:“他们在捣腾什么?”   “顺哥上次救我把金戒指弄丢了,他下井去找。”   桂奶奶跟红果一样的想法,“也够粗心的,这老多天了,才发现啊?”   老太太想了想又疑惑道:“没见安顺戴过金戒指啊?”   果然不正常。   在这个年代戴个金戒指虽说不上多招摇,但肯定能吸引邻居老太太们的目光。   桂奶奶又补了一句:“不过安顺家这两年生活是好了,指不定是他姑姑安红给他买的。”   安顺的姑姑安红在木得嫁了个有钱的老头,这个红果听她姑姑提起过。   “安顺有几个姑姑?”   桂奶奶笑道:“不就那一个吗?”   红果懂了,跟她爷爷私奔和嫁有钱老头的都是安红。   安红当年和她爷爷一起私奔去了木得国,可她如今又嫁给了别人?那她爷爷呢?不在了?   红果把荞糕放石墩上,正要回柴草间,桂英又急匆匆跑过来。   桂英来跟她借发夹,她下午要出去玩。桂英比红果小两岁,中学毕业后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电影院当检票员,长得稚气可爱又没脾气,她是院里唯一能跟四朵金花都聊得来的女孩。   红果把装发夹的铁盒拿出来给她挑选,桂英是个小圆脸,戴什么发夹都显得可爱,红果现在只戴黑色无图案的金属小发卡,她让桂英把喜欢的都拿去不用还了。   桂英受宠若惊有些不好意思,“红果,你对我可真好。”   红果没理会,赶紧往柴草间走去,接近门口的时候,她隐约听见里头传来“咚咚咚”石头碰撞的声音。   找戒指为什么要敲石头?   她加快脚步,一推门又“叮叮当当”一阵响。   “哎哟,吓我一大跳。你们这铃铛太吓人。”井旁的顺嫂吓得跳脚,地上已经磕了一地的瓜子壳。   红果伸手稳住了铜铃,铜铃边缘雕了莲花边,摸着这微微凸起的手感,怎么感觉内壁上……刻了文字。   她昂头细看,隐约在铜铃内壁上看到了两个汉字,红果是个唯物主义者,她倒不害怕,一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走到井边往里看,安顺开了手电筒,他应该是听到了上面的声音,此时也没再敲了。   红果在边上一刻不离地守着,顺嫂不自然地笑着冲井里喊:“找到没有?磨磨唧唧的。”   井下没回音。   没一会儿,绳子微微震动,安顺爬上来了。   戒指没找到,安顺脚上的帆布鞋湿了,裤脚也湿了一小截,他笑着解释:“有东西卡在石头缝里,我以为是戒指,费了点时间。”   红果好奇问:“什么东西卡在石头缝里?”   “哦……黄叶子……黄叶子。”   这又不是露天的水井,怎么可能有树叶?   金戒指没找到,但安顺看着挺高兴,顺嫂也没任何抱怨,这夫妻俩很怪异。   顺嫂急着走,红果指了指地上的瓜子壳:“扫干净!”   本来以为做了红果救命恩人,在这软弱可欺的姑娘面前就能为所欲为的顺嫂,看着红果生人勿近的表情,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拿扫帚把瓜子壳给扫了。   这边把柴草间所有东西都归位放好,临出去时,红果又仔细看了眼门头上那个铜铃,有些故事在她脑子里乱窜…… 第8章   奶奶回来没多久就知道了红果给安顺开锁并让他下井找戒指的事。   但这次奶奶没发火也没找红果麻烦,她坐在厨房门口抽着水烟,只轻声问:“戒指找到了?”   “没找到。”   水烟的香味在鼻腔里蔓延,红果不讨厌烟味,她蹲在垃圾斗旁剥蒜子,奶奶刚才拿了两根黄瓜回来准备做拍黄瓜。   奶奶又问:“安顺在井底呆了多久?”   “二十分钟左右吧。”   “带了什么下去?”   “手电筒。”   “还有呢?”   面对奶奶的盘问,红果如实回话,“我看他裤兜里好像揣了个锤子,还有一把螺丝刀……”   眼睛还挺尖。   “他在井底干什么了?”   “没下到井底。”   “你看着的?”   “顺哥的裤脚就湿了一小截,他应该是踩在水下第一级的台阶上往水底照手电筒,后来他还在井壁上敲了几锤子。”   靠在水烟竹筒上的脸连带着褶子微微往下一沉,“他敲井壁做什么?”   红果还没回答,门口进来个人,不巧,又是顺嫂。   “崔婶,吃过啦?”   红果奶奶瞟了对方一眼,继续抽着烟没搭理。   “崔婶,我跟安顺商量了,柴草间一千二就一千二吧。”   老太太这态度顺嫂也习惯了,她走前来,拉过旁边的竹椅坐下。   红果奶奶把烟筒往地板上敲了几下,冷笑了一声,“你说晚了。”   顺嫂既诧异又惋惜,“卖了?”   红果奶奶不置可否。   顺嫂跺了跺脚,不甘得狠了狠心,“要不加到一千五,就卖给我们吧。”   从六百涨到一千五,涨价两倍多了,红果再不理解现今的物价,看看这涨幅,也懂得这绝不是一笔正常的交易。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千五对于缺钱的李家而言,绝对是有诱惑力的。   但奶奶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只冷冷地问:“你们哪来那么多钱?”   顺嫂语气一滞,尴尬笑道:“我们确实没那么多钱,我先给六百,剩下的晚十天半个月的,我们一定全给。”   “谁给你们钱?安红吗?”   顺嫂连忙否认道:“怎么可能。我们那姑姑几十年都没见了。我是打算跟我姐借,我姐有。”   见红果奶奶没吱声,顺嫂又继续解释:“他姑姑写信来说红果他爷爷当年失约了,根本就没去找她……”   “所以她让你们来我这儿找?”   找什么?找她爷爷?   红果想着奶奶这话里的意思是,刚才安顺下井找东西跟找她爷爷有关?   顺嫂也好像没听懂似的,茫然反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们柴草间不卖了。你走吧。”奶奶下完逐客令,又道:“还有,以后别趁着我老太婆不在家,让我家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偷摸给你们开锁,鬼鬼祟祟谁知道你们什么心肠?!”   “谁鬼鬼祟祟了 ?!”见买房无望,顺嫂也不再伏低做小,“呸”了一声跳脚着出去,把声音扬了起来,“我就说当初安顺不该下井救人!别人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们呢?我呸!把恩人当猴儿耍,你们姓李的就该绝门绝户没得好下场!”   “嘭!”红果奶奶把大门关上,随后又坐回原位继续抽着水烟,任顺嫂在屋外咒骂。   有百种猜想在红果的脑子里跳跃,她想起刚刚稳住铜铃时,在铜铃内壁上摸到的两个字,一边是“镇”字,而另外一边则是“魂”字。   是要镇谁的魂?   把剥好的蒜瓣放到碗里,红果偷偷瞥了眼奶奶,试探性地问:“我们把井填了吧。”   奶奶神情复杂地看了红果一眼,闷热的天,她怕冷似的把两个手蜷起来,她眯了眯眼,良久才说:“现在填井,更让人多想了。”   多想什么?   一个不安的想法在红果脑子里跳跃而起,按也按不住。   她爷爷在井里。   所以,奶奶一直说这房子不干净,当年爷爷出轨计划私奔,是奶奶把爷爷给杀了,扔到了井里?   姑姑应该是知情的。   不然她不会担心杜老板买了房后要装修会上上下下都挖一遍。   所以房子不能卖不是像老吉说的那样为了给弟弟留房产,而是因为房子卖了,爷爷在井里的事迟早要被揭发,这才是房子不能卖的根结所在。   算算时间,事发在二十五年前,当年她姑姑二十不到,她爸爸二十多,这件事她爸爸不可能不知情。   杀过僵尸,杀过敌方基地的人,但红果没杀过至亲之人,想想不由得毛骨悚然。   红果一晚上没怎么睡,第二天一早去找桂也,让他帮忙找人给水井加个井盖。   是的,她也不是多么伟光正的人,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帮忙掩饰。   同时她还下定了决心,她决定嫁给姓宗的,既然房子卖不了,总得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债务,婚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嫁就嫁吧。   但,姓宗的去省城一个星期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难道真的跑路了?   既然承诺了要娶她,那就没有跑的道理!   红果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尖刀,手轻轻拨了拨刀刃,这是她花了所有零花钱买的。   “你拿刀干什么?” 第9章   奶奶站在她房间外看着红果手里拿着把尖刀,不免质问,生怕她又搞个割脉什么的。   红果把刀往抽屉里一塞,说了句防身!   奶奶想要把刀拿走,结果红果直接把抽屉一锁,奶奶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这是红果上班的第三天,她在玉料房做事,□□眼老头姓李,是玉料房的房头,她的直属领导。   红果的工作就是搞卫生,跟着同事分玉料,把一块块玉原石登记造册入库。   石头上标记着她看不懂的符号,老李头说那是石头的身份牌。   那些价值千元以下的玉料石头在他们这里就像菜市场的萝卜青菜,随意堆放在大厅的角落,杂乱无章,但红果登记了上百块石头,还没发现来料单上哪块石头不见了的。   就像跟她一起干活的小九说的,店里看着乱,但自有秩序,没有人敢偷拿,因为后果很严重。   怎么严重?红果见惯了吹牛皮的人,并不相信能有多严重。   小九说,以前瑞喜斋的工人偷拿了一块不起眼的石头,藏了两个月把石头上的标记清洗了才拿到县城去卖,结果上午才拿出来看价,下午就被逮了。那人是外地来的工人,只有外地人才会这么不识好歹——大行的料也敢偷!   小九吓唬她,“后来那人离开了玉衡,整个右腿都废了。”   打断腿算得了什么,红果懒得理他。   就在这时,有个穿着娇俏的女子进了对面的大门,看着好像是娟子。   小九大声朝对面打招呼,“小娟姐姐才来上班啊。”   娟子回过头就看到了红果,满脸的笑意僵住了。   红果想起姑姑说的话,娟子跟姓宗的比较熟悉,或者她知道宗炎的消息呢?她下班后先回了一趟家里,等到快九点的时候才回到店里想堵娟子。   夜色浓稠没有月亮,玉料房那边的灯早已经熄了,红果站在玉雕房外,二楼玉雕房的师傅们早已下班,只剩下一楼的徒弟在干一些稀碎的活。   娟子下班回家如果想抄近路肯定会经过玉雕房从后门出来,红果就站在玉雕房外,看着窗内的学徒在雕一只玉兔。   窗内的学徒抬头看她,马上认出红果就是那天开车的女司机,那人凑到窗边问:“嘿。看什么?”   红果看着对方一张淳朴未长开的脸,轻声回他:“等人。”   那人又问:“等谁。”   红果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说话的笑闹声从门后传来。   果然,娟子和两个售货员一起出来了。   娟子看到红果倒也不意外,她让小伙伴先走,问红果有什么事。   红果搞不清原身和娟子之间有什么矛盾,但有求于人,总不能硬来,先低头肯定是对的。   “对不起。”虽然红果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对不起她。   娟子“哼”了一声,似乎不满意红果怎么现在才来道歉。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到底是娟子性格泼辣先耐不住。   “你就愿意这样被曾玉宁欺负了?”   “我不喜欢李正路了。”所以也不存在被曾玉宁欺负还是不欺负的事。   娟子顿住脚步,完全不相信红果说的话,“你不喜欢他你为他跳井?还穿了借我的裙子!那是我最喜欢的裙子,你却穿着它自杀!”   看着娟子愤怒的表情,红果惊呆,原来是为了一条裙子。   女人的思维有的时候她自己都理解不了。   但她愿意为此道歉。   “对不起,是我糊涂了。”   “你何止糊涂!你简直没良心。”   红果再低一头,“是我没良心。”   气得娟子直跺脚,但又拿她没办法,只好继续骂她:“你良心被狗吃了。是我就去撕烂曾玉宁的脸。”   红果对男女主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她也不想去招惹,上次偶遇李正路,自己这么强悍的身体结果无缘无故晕倒,也不知道作者给男主发射了什么主角光环。   “你怎么跟宗老师搞上了?”娟子突然三百六十度大拐弯问她。   老师是这里人对玉雕师的尊称。   红果头更低了,她也不知道啊,解释不清。   娟子:“你这是破罐子破摔!哪能随便嫁人呢?你打算怎么办?”   红果终于道出了自己的难题:“他不见了。”   娟子痛心疾首,“他把你睡了是不是?”   应该没有。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需要这段婚姻。   红果问:“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娟子以为红果默认了“他把她睡了的事实”,更是气得头晕,“他看中你什么?”   红果:“……”   大概是肤浅的颜值吧。   娟子:“我不比你好看?”   红果盯着娟子过分标准的大眼睛和瓜子脸,本能想摇头,但她忍住了。   娟子再次灵魂一击,“我一直以为他喜欢我。店里那么多姑娘,他就愿意跟我多说两句话,结果你把他给拐跑了。”   “他自己跑的。”她没拐,“我也找不到人。”   娟子无语哽咽。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娟子忍不住吐槽:“你脑子是不是掉井里的时候进水了?”   是以前的红果脑子进水了,现在的她很正常。   眼见到封家大院了,娟子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劝道:“他不会回来了。你们还是听我爸的,把房子卖给杜老板,房子没了可以再买。都什么年代了,还拿自己的婚姻当做赌注,太幼稚了。”   红果乖巧地点头,她听劝,但她不改,“他叫什么名字?”   这话问得娟子无能狂怒,“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你就跟他睡了?你知不知道他……”   娟子激动的话语突然消失在耳际,红果顺着她愣住的目光往后看,只见租客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手里提着个不大的牛仔旅行包。   他走前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似乎不太聪明的姑娘,告诉她:“我叫宗炎。宗旨的宗,炎黄子孙的炎。”   说完,宗炎先进了院子,留下两个女人呆在原处。   名字有点儿印象,红果想了很久,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宗炎在原作里是怎样的角色。   可能太镶边了,导致她想了老半天都没半点头绪。   她摸出了准备好的刀,娶不娶,今天务必得有个结果。 第10章   回到家奶奶已经带着弟弟睡下了,红果换了一身能藏刀的衣服,揣上刀上楼去找宗炎,她打算跟他说清楚。   宗炎房间的窗帘拉上了,但这窗帘遮光性不强,影影绰绰透出玻璃窗后一尊大熊猫雕像的影子,她敲门敲的很轻,生怕院子里的人听见,里面应了一声,门没锁,她推门而入。   宗炎在收拾东西,只见他匆匆把一个什么东西放进了抽屉,同时拉上了东边窗户的窗帘。   红果眼尖,她认出了放进抽屉里的是个望眼镜。那是她从小爱把玩的东西,所以只匆匆一瞥就轻易认出来了。   东边的窗户能看到整个正院和东跨院,也可以看到远处的大街,他在看人还是在看街景?   宗炎看着红果怔怔的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她是上来质问他消失原因而又不敢开口,便主动交代:“我这几天回省城拿户口本。你放心,你姑姑提的要求,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那么实诚回去拿户口本结婚?   红果想起娟子刚才问的一个问题,他看中她什么了?   她问:“你为什么愿意跟我结婚?”   宗炎被问住了,似乎这个问题有些可笑。   “不是你们家要我负责吗?”   “你可以赖掉的。”   “那你是希望我赖掉?”   红果卡顿了,她没有所谓的希望还是不希望,她没得选择。   宗炎走前了几步,语气还是这么不冷不热的让人琢磨不透他的真实态度,他继续问:“你是希望跟我结婚,还是希望我赖掉?”   红果语塞,她只是……需要他的钱。   当然,她不能这么直白的回答他。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了别的女孩羞于说出口的话。   “我希望跟你结婚……”说完生怕对方拒绝似的,又补了一句:“不会让你吃亏的。”   宗炎盯着眼前的小姑娘,这女的有点意思,有的时候看着傻,有的时候看着还有点憨,眼神么,表面看去温温和和的,但关键时刻总会突然之间闪出一丝锐利。   他反问:“你要怎么不让我吃亏?”   “我希望我们这段婚姻能够维系五年。”   “五年?”居然还有年限,他笑意不免浮上脸,这似乎挺合他的心意。   对,五年。   五年是她向国家申请分配第一个对象时选择的期望周期。就当做,眼前的这个人是国家给她分配的对象吧。   “如果五年后我们还彼此满意,我们再续约。”   “续约?”   没错。   “在你眼里婚姻是一份合约?”他眼神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但也只是疑惑和不解,完全没有因此而不开心。   红果不得不再次强调,“不会让你吃亏的。你给的彩礼到时候我会双倍还给你。”   给她五年时间,她能赚到这笔钱。   灯突然灭了。   周围陷入一片漆黑,红果心头一紧,刀就在手边……   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停电了。   这个年代的小镇,停电是家常便饭。   两人都站在原地没动,耳旁是滴滴答答时钟走动的声音,还是红果先开口,“我会让你满意的。”   良久,宗炎那充满磁性的声音才在她耳畔响起,“怎么让我满意?”   这性感而又极具诱惑的声线,但凡是个荷尔蒙正常的成年女性,都会往该遐想的地方遐想。   “三倍。”红果想,不能再多了。   宗炎忍不住笑了一声,有意思,他走到书桌前拧开手电筒,随后从抽屉里找出火柴和蜡烛。   一根火柴被划开,小火苗照亮了他的脸,随即传来火柴燃烧时特有的烟香味儿,点燃蜡烛后,整个屋子都亮堂了。   他说:“听你的。”   五年期限的婚姻对于男人实在太有诱惑力了,于最好的年华在一起,然后潇洒转身还能带走三倍礼金,多么划算的一笔交易。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怎么可能不答应这样优厚的条件。   目标达成的红果,脸上没有半点的欣喜,因为她心中还有疑问,她单刀直入地问:“你刚才拿望眼镜看什么?”   这回轮到宗炎顿住了,他抬头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马上就要跟他走进婚姻殿堂的女人,她并不像表面上看去那么傻。   他轻声回答:“一个人。”   拿着望眼镜看一个人?   正院里住着三个女孩,娟子、曾玉宁和曾玉春,他看谁?难道宗炎是作者给女主安排的舔狗?   一心想要远离女主的红果微微蹙起了眉头,她犹豫了。   宗炎也不多解释,而是拉开藤椅上旅行包的拉链。   红果并没有打算自己一个人瞎猜测,而是直截了当问答案。   “你看谁?”   他没有马上回答,空了好一会儿,才从旅行袋里翻出一个红色本子,说:“有人欠我家的钱……”   所以,他在暗中观察?   “谁钱你的钱?”   “东跨院的杜老板。”   红果很是意外,据她说知的信息杜老板不差钱。但这种不差钱的老板一旦真的欠债,那必是大数目。   宗炎把红色小本本递过来。   “密码420404。”   这是本存折,掀开来看,里面有新存入的10001元。   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他们的婚姻就这样成了。   第二天宗炎来找她去领证的时候,奶奶送弟弟去幼儿园还没回来,红果倒想得简单,反正跟宗炎结婚是奶奶和姑姑定的,她自己开锁拿了户口本,然后和宗炎去民政所把证领了。   领证回来时间还早,两人依然各自上班去。   中午红果回家吃饭,奶奶把早上吃剩下的米线热了,祖孙俩一人一碗。   红果端着碗站在厨房门口吃,奶奶依然坐在厨房门口的竹椅上,边吃着米线边说:“姓宗的回来了?”   “嗯。”   “远着他点。”   红果愕然,奶奶这怎么此一时彼一时啊?   “上午老吉来催钱,他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说姓宗的在国外杀了人偷偷溜回国的,是个杀人通缉犯……老吉劝我把房子收回来,别租给他了。”   一口辣子把红果给呛住。   晚了。 第11章   中午的太阳特别热辣,红果端着米线蹲在电风扇边上,任风吹着。   奶奶把吃完的空碗放进洗碗池里,又坐回竹椅上拿过水烟筒点燃了烟,“房产证压在老吉那里,他的钱也是借的,别家催他催的紧。他去跟杜老板商量了,我们这房子卖给杜老板,但房子还是给我们住,万一以后我们有钱了,还可以买回来。”   红果问:“是要卖房吗?”   奶奶也很犹豫,“还有什么办法呢?”   “我看杜老板是想把整个封家大院都买下来,他买了我们这里,以后是不会卖回给我们的。”   “你倒难得脑子拎得清。”   红果不在乎奶奶的埋汰,那不是针对她的,以前的红果确实不太清醒。   “我让桂也帮忙找人定做了一个井盖。”   奶奶意味深长地瞥了红果一眼,孙女这一段时间说话做事总能出乎她的意料。   可能她是真长大了。   红果在纠结应该怎么跟奶奶说清楚。   “想说什么?”   “我跟宗炎……我还是想跟宗炎结婚。”   已经结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奶奶睨着红果:“杀人犯你也不怕?”   “杀人犯未必都是坏人。”红果这话一语双关。   果然奶奶手指轻轻敲了敲水烟筒,低垂的眉眼似有动容。如果当年奶奶真的杀了爷爷,也可能是情绪失控下的误杀。   “老吉说的话未必就是真的,他很想赚我们房子交易的这笔佣金。前几天他还来劝我,说宗炎在省城跟好几个女人不清不楚,是奶奶你和姑姑糊涂,为了把房子留给弟弟,所以才不愿意卖房,是你们硬逼我嫁给宗炎。”   “喝!张吉这王八豆子这么说的?!我老太婆是那重男轻女的人吗?”   挺重男轻女的。   奶奶骂了一句,还不解恨,“死胖子比老娘们还爱挑是非!他当初那么轻易借我们钱,我看就是个圈套!这钱八成是杜老板借的,他一个司机哪有那么多钱?”   奶奶抽了口烟,又道:“老吉就是瞧准了我们对姓宗的了解不深才敢这么瞎说八道。姓宗的爸妈在美国我们见不着,那他在省城总还有亲戚吧?去见一见再谈结婚的事。”   “他说他在国内没其他亲戚了。”   奶奶白她一眼:“你跟他倒聊得挺多。”   就昨晚聊了,但红果不想多解释。   奶奶又问:“你信他?”   红果是没办法,信与不信现在来说都没有太大意义。   “你啊,这辈子都是被男人玩在手掌心的命。”奶奶抽完烟进房去午睡,没一会儿,老太太又冲了出来。   红果正在洗碗,回头看见奶奶戴着老花眼镜站在厨房门口,板着脸眼神甚是吓人。   低头瞧见奶奶手里拿着的户口本,户口本上此时她那一页的婚姻状况已经改成了已婚。   看着奶奶那恨铁不成钢恨得快要滴出血来的眼神,红果对付她,早就悟出了一套心得,她擦手进房把一沓蓝色的钞票拿出来放在餐桌上。   “我留了一块钱。”   钱果然是个好东西,奶奶的神色缓和下来,爬满了寿斑的手压在那沓钱上。   过了一会儿,奶奶又来找红果,她说:“晚上你让他回来吃饭。”   ……   红果奶奶在家里做了一桌子好菜,眼看快到八点,宗炎还没下班。   元宝饿得在旁边偷肉吃,被奶奶骂了两句,小娃娃咽着口水不敢动了。   奶奶问红果:“你没跟他说晚上回来吃饭?”   没有,她没机会叫他,当然主要是她不上心。   虽然他们都在大玉坊上班,但红果在玉料房,作为一个守规矩的新人,她还没踏入过对门玉雕房半步。   从封家大院去大玉坊也就几分钟的脚程,奶奶让红果去店里叫他。   红果来到玉雕房外,透过玻璃窗户看见几个小伙围在一起正说话,其中一人拿着手电筒贴在一块石头上,表面平平无奇的石头,透过手电筒的光亮,竟看到通透的紫色。   “种水还行,就是这个裂不知道有没有变,得沿着这里切开来看看。”   “这就种水还行了?见识少了吧!”   “就你懂?嘿,给老子装。”   几个小伙子叽叽喳喳争执着。   昨天在窗户这个位置雕小玉兔的那位小年轻从人堆里走回来,他一眼看到了窗外的红果,嘿嘿笑了两声,凑到窗前,问她:“你又来等人?”   红果笑了笑算是回答。   “她们前台要九点才下班。”小年轻以为红果还是来等娟子的,他自来熟地自我介绍:“我叫马一峰,你叫什么?”   “李红果。”她环顾一周没看见宗炎,便小声打探:“你们几点下班?”   “九点十点说不准,这几天要赶一批香港老板的货,十二点前能下班就不错了。”   红果怀疑宗炎在楼上的玉雕房,又问:“你们师傅都是在二楼吗?”   “一楼学徒,二楼师傅……你进来坐吗?在里面等啊。”玉雕房没有女工,马一峰异常热情。   红果不想进去,回去跟奶奶说没找到宗炎,她应付应付就可以交差了,奶奶也拿她没办法。   但她并没有马上走,而是站在窗边盯着里面那几个学徒拿着细细小小的手电筒贴在石头上看玉石内部情况。   这细细小小的手电筒宗炎有一个,安顺也有一个,安顺下井时拿的就是。   红果不禁问:“你们都是用这种手电筒照玉石的吗?”   马一峰热络地给她解答:“这是专业用来照探玉原石的。家用手电筒光太散了,找东西可以,看玉效果不行。”   宗炎作为玉雕师傅身边常备着这类手电筒可以理解,安顺为什么也会有这样的手电筒?而且他下井找金戒指不是应该拿家用手电筒才更合适吗?   回想起安顺下井时只湿了一小截的裤脚,他并没有下到井底。所以安顺根本不是找戒指的。   那他拿着照玉石的手电筒下井找什么?   记忆开始乱窜,想起顺嫂最近为了买她家柴草间这一连串不符合她性格的举动,画面突然定格在那天她趴在窗户边醒来,她看到顺嫂在院子里收被套,而屋子里有股怪异的香味。   那天她没走出大门就晕倒了,晕倒后还昏睡到第二天。   红果急匆匆往家走,回到家就进卧室。   奶奶正在给弟弟喂饭,她见只有红果一个人回来,便问:“没回来啊?”   红果打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那块没有完全燃烧掉的类似蚊香片的东西,靠近鼻子闻了闻,对,是这个味道,那天下午她趴在桌上恍恍惚惚闻到的烟香味,闻久了脑袋就昏昏沉沉的……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轻轻撞门就昏睡了那么久,原来是这蚊香片起的作用。   红果再次出门,红果奶奶在屋里喊:“又去哪里?”   “就回来。”   这次她没有出封家大院,连西跨院都没出去,而是去了东屋。   桂奶奶和桂英在厅里看电视,桂英见红果进来,忙热情招呼:“吃饭了吗?来看电视。”   桂家有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以前红果常来她家看电视剧。   红果跟桂奶奶打了招呼,转而问向桂英:“你哥呢?”   “在里头听广播。”   桂也闻声从房间里出来,红果又把他拉进了房里。   广播里正放着叶倩文的《焚心以火》,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曲子。   “上次我让你帮忙做的井盖做了吗?”   桂也把广播的声音调小了,回她:“做好了。没用水泥,直接用铁,铁轻,我自己焊的。”   “你明天有没有空?”   明天星期六要上半天班,但桂也作为学徒,假期也得干活。   “中午有空,下午还得去送货。”   “那明天中午我们把井盖装了,你别叫其他人帮忙,就我们两个。”   “你干什么神秘兮兮的?”   两个人在房间里鬼鬼祟祟地说话,桂英贴到奶奶边上小声说:“红果做我嫂子怎么样?”   桂奶奶轻轻摇头,手里打着蒲扇。   桂英诧异:“你不是挺喜欢她的吗?”   桂奶奶温和笑道:“什么锅呀就该配什么盖,他们不般配。”   那天也不知道宗炎是几点回来的,红果奶奶知道自家孙女指望不上,第二天一上午都在院子里守着,她倒要看看这姓宗的懂不懂规矩,会不会主动来跟她这位奶奶问好。   宗炎一直到十点才去上班,他下楼来目不斜视地径自走了,似乎没看见坐在家门口的红果奶奶。   当时老吉刚好走过来,他见红果奶奶眼神刀子似的瞪着宗炎的背影,忙嬉皮笑脸地在老太太眼前挥了挥手,“怎么了这是?”   红果奶奶尴尬笑了笑,没说话。   老吉昨天收到了红果奶奶还的本金和利息,他好奇钱是哪儿来的?   很显然,在他看来,宗炎并不像是要做李家女婿的样子。   红果奶奶只说是跟娘家亲戚借的。   老吉并不信,老太太娘家崔家坳几乎都是穷人,不可能接她那么多钱,房子没交易成功他有点失望,但也不气馁,“这鬼地方我是不想住了,我家房子打算卖给杜老板,曾厂长兄弟俩也要卖房,你要是改变主意了,你跟我说,我们三家一起去谈个好点的价钱。”   红果奶奶对卖房子没兴趣,她没吱声,眼看老吉讨了没趣要走,才问他:“你说姓宗的是杀人犯,有没有什么证据?”   老吉捏着声音小声道:“我也是小道消息,哎哟你钱都还了,也用不着红果嫁他了,还管他是不是杀人犯,让红果离他远点就是了。”   也不知老吉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红果奶奶无话可说了。   ……   中午太阳晒得蝉鸣似震鼓,桂也把井盖和借的电焊机放在柴草间门口,他先回家吃饭去了。   过了会儿,红果提了一个大蛇皮袋回来,刚好看到顺嫂站在柴草间门前鬼鬼祟祟地翻看井盖。   红果咳嗽了一声,顺嫂马上回过头来,笑问:“你们这铁盖子是做什么的?”   “桂也帮忙做的井盖。”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到要给井加盖子啊?”   防贼。   但红果没说得那么直接,只说:“安全。”   这话可以有很多种解释,顺嫂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也没多问,只讪讪的回屋去。   进了柴草间,红果把绳子从蛇皮袋里倒出来,这是她刚买的麻绳,用两条麻绳结成H形的梯子,方便下井作业。   ……   半小时后,桂也从井下上来,他伏在井圈上,整个脸都开心成了团子。   “按照你说的去找,大概水面往上一米的样子,果然有块石头边上有撬过的痕迹。”   红果轻声问:“你拿手电筒照过了吗?”   “照过了。那石头里面是绿色的,很通透看不到什么杂质,也没有裂,应该是块上好的翡翠料子,至少值个几千块。我看不准,最好让我师父来看。”桂也兴奋的难以自抑,“李红果你要发财了!” 第12章   周六中午是封家大院最热闹的时候,正院东屋的曾老太出院后一直在家休养,她咳了一口痰,坐在房门口边剔牙边数落着儿媳关秀梅煮的菜太淡了没有味道。   关秀梅也不顶嘴,任由她说,曾老太说着说着又说到曾玉宁的事,“盯着玉宁赶紧跟那李正路断了!大把好男人,偏什么要找个扫糠的!我看后面楼上的那个美国华侨就很好,长得高大英俊又有钱以后还可以移民美国,啧啧,近水楼台的机会,玉宁招个这样的不更好吗?”   关秀梅收着碗筷连连摇头:“那个宗老师啊?好是好,可惜李家已经盯上了。”   又是李红果!曾老太呸了一声,道:“只要没结婚那就是公平竞争,怕什么?”   而此时西跨院的柴草间播放着震耳欲聋的迪斯科舞曲,正屋楼下,红果奶奶和桂奶奶一人坐了一边石凳子在闲聊家常,桂奶奶说今年天气反常,三四个月没有下雨了,乡下的收成怕是好不了,红果奶奶则给趴在膝上的元宝耙耳朵,有些心不在焉地应和着。   顺嫂端着盆往院里洒水,眼神不时往柴草间门口遛,桂英刚洗完头坐在没有树荫的地方晒头发。   顺嫂问桂英:“你哥在里面焊井盖,怎么没有电焊声?”   “音乐那么吵哪里听得见电焊啊?”   “看那井盖还挺沉的,你怎么不去帮帮忙?”   “头发没干呢,而且那井盖也不沉用不着我帮忙。”   刚说完,“叮当”声传来,柴草间门开了,桂也提着他的录音机出来,鼓噪的音乐跨过院落。   桂英大声问:“弄好了?”   “电焊有问题没弄好,我下午还有其他活,明天再搞。”   桂奶奶见孙子没把活干好,有些不好意思地替孙子找理由:“哪有心思干活哟,那些炸耳朵的歌听得人脑壳疼。”   红果奶奶:“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听这样的。”   柴草间里又是一阵的叮叮当当响,红果站在门口正在取头上的铃铛,红果奶奶抬头看向孙女,吊声问:“你取铜铃做什么?”   “脏了。”红果回答地言简意赅。   这个铃铛是个双刃剑,别人进柴草间,李家的人能听见,但李家人进柴草间,满院子人也都听得见。   而且站在唯物主义的角度上说,不需要铜铃来镇魂,多此一举反而有惹上麻烦的可能。万一哪天被人看到了铃铛上的“镇魂”二字,难保别人不会像她这样多想。   红果回到房间把铃铛锁进了柜子里。   奶奶跟进来,顺手把房门给关上,轻声问她:“怎么把铜铃锁起来了?”   “铜铃上刻了‘镇魂’两个字,这不吉利。”   红果瞥向奶奶,奶奶没看她,只是顺着她的话风解释道:“街上卖的铜铃都有刻字,当年随便买的。”   “我还是收起来吧。”   红果奶奶没再说什么,她还在想她那孙女婿的事,“那个姓宗的真是一点礼节都没有,都打结婚证了也不主动上女方家来坐坐,上午看见我连声招呼都不打。也不知道你找的什么人?!”   “不是你们找的吗?”红果轻声嘟囔着。   “我让你马上跟他扯结婚证了?”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没摆喜酒不许圆房,我看他着急还是我着急。”   红果想着宗炎给的彩礼钱都拿去还债了,现在釜底抽薪不太好吧。   除非赶紧想办法把钱给人还了。   老太太见孙女不出声,以为红果自己不乐意,不由压低了声音臊她:“上赶着爬床?臊不臊?”   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害臊?就算她跟他睡了,也没什么好害臊的。   奶奶又数落了她几句,还勒令红果不许再去找宗炎,一定要他主动上门拜访,不然她咽不下这口气。   那天李家吃饭吃得早,睡觉也睡得早,九点多就熄灯了。   夜里云很低,遮住了月色,但依然能看得清有个人影从西屋出来停在了柴草间门前,捣鼓了许久,最终房门被轻轻打开,门外的人闪了进去。   不久,守在暗影处的人也提着一捆绳子跟了进去。   这一前一后的两个人是安顺和顺嫂。   进了柴草间,安顺拧开了手电筒,发现井内竟然放着绳梯,后面跟进来的顺嫂看见后马上明白过来,“你看,我说吧,绳梯都有了,弄井盖就是借口,不知道被挖走没。”   安顺把手电筒挂在脖子上,前面还背了个小包,里面装了工具。   他快速下井,随后井里传来咚咚咚的敲打着,顺嫂在上面听见敲击声心里有些激动,这说明玉石还在,但她又害怕声音太大了会吵醒院子里的人,便冲井里小声喊:“轻一点!”   显然里面根本听不清她的声音。   不过安顺做事谨慎,不用老婆提醒,他也知道分寸,声音小一点,慢一点,总能把石头敲下来。   大概过了半小时,安顺上来了。   “那么快?”顺嫂难掩兴奋,“挖出来了?”   “他们已经挖了大半,就剩下一点边角挖了就拿出来了。”   “给我看看。”   “回家再说。”   柴草间门打开又掩上,安顺夫妇俩一出门,便看见宗炎刚好从院子里穿过。   月光透过云层普照着大地,宗炎顿住脚步好奇地盯着他们,安顺夫妇吓得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只顾低头往家走。   第二天红果和桂也照常去焊井盖,之后桂也满脸狐疑地在安顺家门口站了老半天,顺嫂心虚也不问他做什么,只赶他走她有事要出门,而安顺更是躲起来不见人了。   中午,红果和桂也坐在家门口的石凳上吃牛肉米线。   桂也好奇问红果,“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安顺的?”   红果想了想,有点无从说起。   “我们家和安家一向都不来往,那天顺哥下井帮忙救了我,本来应该我们家去谢谢他们的,结果反过来了,顺嫂主动端着鸡汤来嘘寒问暖。”   桂也点头:“也就是说,安顺下井救你们的时候发现了那块玉石。”   “应该是的。”   “他怎么发现的?”   “那天是宗炎先发现我们掉井里的,刚好安顺、英子和老吉都在院子里,宗炎叫他们来帮忙。宗炎是玉雕师嘛,他身上一直带着照玉石用的手电筒,这个手电筒不知怎么就给安顺拿着了,应该是他下井救我们的时候刚好照到了那块石头。”   所以才有了顺嫂低眉顺眼来买柴草间的事。   后来奶奶和姑姑以为安家买柴草间是为了转手卖给杜老板赚差价,便故意涨价不卖给他们,他们没办法,便铤而走险想偷偷下井挖走石头。   可惜红果辞职了,李家总有人在家,安顺只要胆敢去开锁推门,柴草间门头上的铃铛就会响起,他们没机会。   红果相亲那天,她奶奶出门后,红果趴在窗前桌上小憩,顺嫂偷偷扔了一块迷香进房,可惜迷香效果滞后,红果最后是睡倒在封家大院门口的。   安顺夫妇在屋里看着宗炎抱红果上了楼,安顺以为宗炎暂时不会出来,便偷偷拿了家伙准备开锁,大铜锁底部的划痕应该就是那次划的,谁知锁还没顶开,二楼宗炎的房门又被推开了,吓得他们赶紧躲回屋里。   过了好一会儿,宗炎终于下楼走了。   安顺再次准备动手的时候,红果奶奶回来了,之后再没找到机会动手。   红果进屋把剩下的五香牛肉都端了出来,这是奶奶准备做来招待宗炎的,可惜宗炎一直不来,她都拿来犒劳桂也了。   红果跳过了宗炎抱她上楼那一段,“后来顺嫂又想了一招,谎称安顺的金戒指掉了要下井去找。”   “金戒指掉了不可能那么久才发现。”   “是啊。”   “那天我在家,安顺大概不敢大刀阔斧地开凿,时间又紧,石头没挖上来,但安顺看清了这块玉石很通透,应该值不少钱,他们就想着加价把柴草间拿下,他们都算好了,先给我们600块,剩余的钱等挖了石头卖了钱再给我们家。”   “幸好你奶奶聪明没答应。”   红果没敢说那是她奶奶心中有鬼,转而问:“你说安顺什么时候会发现他挖的石头是假的?”   桂也吃着大块的牛肉,狡黠笑着:“我昨天下午找遍整个玉衡镇才找到这么一块形状和颜色都几乎一样的野货,安顺他不懂玉,发现不了。刚才你让我去他家门口吓唬他们那一下,我猜他们最近也不敢拿出来卖。只要他们不拿出去卖就没事。”   到时候就算发现了,安顺也不敢发声,他本来就是偷的,万一水井下面那块本来就是假玉石呢?   但这段时间,起码安家不会再盯着柴草间了,红果想找机会下井去探个究竟。   究竟她爷爷在不在井里。   “你把石头收好了。”   红果点头,“藏起来了。”   桂也又道:“等下个星期我师父回来,我带你去见他,让他帮你看看那石头大概值多少钱。你争取卖个高价,好把老吉的钱还了。”   红果吸溜着米线,她没打算瞒着桂也,“老吉的钱还了。”   桂也诧异:“怎么还的?”   红果指了指楼上,桂也定住了,等他明白过来,马上换了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语气,“你疯了?!是不是你奶奶逼你的?”   红果摇头,桂也不信,他道:“把石头卖了钱还给他!”   刚说完,听见旁边楼梯有动静,抬头看见宗炎从楼上下来。   看他脸上还有睡痕,应该是刚睡醒。   宗炎扫了桂也一眼,然后看向他们端着的大汤碗,疲倦的眼底在看到食物时有了些许的活泛,他看向红果,“有吃的吗?”   家里剩菜都吃完了,旁边椅子上还剩下一些五香牛肉,眼见桂也伸筷子去夹,红果速度极快地连盆端了起来,桂也伸着筷子扑了空……   桂也听见宗炎来问有没有吃的,他想着赶紧把牛肉吃完,谁知红果动作竟然比他快,他不敢置信地瞪向重色轻友的发小,还没来得及扬声质问,红果已经站起来。   她问向男人:“牛肉米线吃吗?”   红果并不是重色轻友,而是她想探探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底细。   昨天晚上,她一直坐在窗户前暗中盯着外面的动静,安顺夫妇从柴草间出来时,被宗炎看见了。   本以为没什么,但半个小时后,她看见一个黑影从窗前闪过,最后也进了柴草间。   那身影是宗炎吧?   他在柴草间呆了至少半小时,肯定下井了。   他下井干什么? 第13章   与此同时,月洞门前有人喊道:“宗老师,我爸让我请你去我们家吃午饭。”   喊人的是曾玉宁。   宗炎瞄了眼曾玉宁,又看了看红果端着的卤牛肉,显然卤牛肉的魅力更大,他下巴微微一摆,道:“我吃了午饭去找你爸。”   被拒了的曾玉宁脸皮微微抖动了一下,最后还是讪讪笑着点了点头才扭头走了,都怪她奶奶非得逼她来。   红果看出来了,宗炎和曾富平应该是约好了有事要谈,她故意小声提醒:“她家有好菜。”   宗炎瞥她一眼,几片牛肉都舍不得给他吃?   红果皮笑肉不笑起身给他做米线去,她不擅长厨艺,但她聪明,见奶奶煮过几次米线,也大概能依葫芦画瓢做出一碗能吃的米线来。   因为剩下的牛肉不多了,她想煎个荷包蛋,找出鸡蛋却不知怎么下手煎好。   没见奶奶煎过荷包蛋,想模仿复制也没办法了。   宗炎站在厨房门口,就这样看着红果拿出鸡蛋来,摆弄了一阵后,终究放弃,看来是舍不得给他煎个鸡蛋啊。   “你这样连个鸡蛋都舍不得投入,发不了财的,以后怎么赚钱还我。”   他还记得五年后给他还三倍礼金的事,红果干脆把位置让了让,“你自己煎?”   宗炎也没客气,卷起袖子动手给自己煎了两个荷包蛋,然后往米线上加了一大勺的油炸花生米,撒上葱花,泼上热油,闻起来那叫一个香!   红果见宗炎端出一碗配料丰盛的米线,刚吃饱的她竟又有些馋了,她舔了舔唇,“你会做饭?”   “还行!”早饭中饭一起吃的宗炎,吃得津津有味。   红果旁敲侧击地打探:“会做饭的男人少。”   “我在省城长大,我妈去世的早,我读小学的时候我爸就出国了。自那以后我就跟着叔叔过,叔叔不会做饭,我只能自力更生学着做。后来叔叔进了监狱,我就自己一个人过活。”   宗炎说得云淡风轻,看来是个自小就独立的人,或许还吃了不少的苦。   “你什么时候去美国的?”   “我十八岁大学毕业之后才去的美国。”   红果又问:“都说美国好,你回来做什么呢?”   宗炎抬头盯着她,笑道:“在我心里中国最好。”   说的都是务虚的话。   红果还想再问,结果宗炎反过来先发问了,“你怎么连个鸡蛋都不会煎?”   说自己完全不会做饭,宗炎肯定不行,红果干脆道:“我吝啬,不舍得给你煎。”   “我就知道。”   也是。她确实也是小气了,不会煎蛋,还不会把鸡蛋打到米粉里一起煮吗?说白了,还是潜意识的吝啬。   红果也不辩解,她坐在一旁看着他吃,想起奶奶的满腹牢骚,也为了彰显自己并不是那么吝啬,便试探地邀请:“你晚上在这儿吃饭吗?”   “要去店里,回来估计得半夜了。”   那她尽力了,可不能再怪她吝啬。   热油滚过的葱香味可太诱人了,红果侧身向外,不再看他。宗炎这人很精,普通的试探,是不可能探出有用信息的。   他下井究竟是因为看见安顺夫妻后的临时行动,还是蓄谋已久?   宗炎抬眼瞧她,一时分不清她是失望了正闷闷不乐,还是在想什么心事。   “明天晚上吧。”他说,明天晚上来她家吃饭。   ……   玉料房的工作并不忙,但杂事多,老李和牛头父子俩都懒,杂碎小事尽交给红果和小九去做。   扫地跑腿什么的都还好,但上午有个急件要开车送去县城汽车站,那时牛头正在玉雕房看学徒们赌玉,他便让红果去送。   这个年代没有GPS,红果不认识路怕耽误时间,最重要的是,她没有驾驶证上不了大路。   牛头有些不耐烦:“要什么驾驶证,没人有这闲工夫来查。你能来这儿上班不就是因为你逞能自己很会开车吗?店老大就是看中你能开车才招的你!哦,把你招进来,你说自己没驾驶证不敢开,你这叫过河拆桥!懂吗?”   这歪理把红果给绕糊涂了,一时没搭上话,旁边围观的马一峰见红果被欺负有些看不下去,便帮她说话:“牛头你别自己不干活欺负人家小姑娘。”   “嘿!马蜂,你可以啊。听说你们两个大晚上隔着窗户说悄悄话呢,一来就勾搭上了,你能耐啊。”   马一峰一听急了,“人家在那等娟子!你别那个那个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你们玉雕房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勾搭上就勾搭上呗,还不敢承认。怂包!”   众人起哄笑话。   “马蜂你人怂胆子壮啊!”   “他怂?他精着呢,没看那么漂亮的妞都泡到手了。你们行吗?”   “那我不行,看见美女我就脸红。”   众人又是一阵笑。   马一峰气得话都说不好了,只会说:“牛头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红果没想到马一峰嘴那么笨,半天也骂不出一个屁来,嘴笨还替她抱不平,这人人品还行。   正思忖着怎么解开这个局面,人群突然安静下来,红果回头看,宗炎走进来了。   他昨晚加班了,这会才来。   “宗老师早!”   学徒们纷纷乖巧打招呼。   宗炎应该听到了大家起哄的玩笑话,他瞄了眼马一峰,没说话,自顾上楼去。   玉雕房的人尊重宗炎都不敢说话了,但牛头是玉料房的,他可不管这些!   宗炎还没走远,他就迫不及待继续羞辱马一峰:“送个货你还心疼得不行,你怎么不把她养家里呢!你有这本事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人?你妈今天开市了吗?”   “我草你妈!”羞辱他可以,但是上升父母,马一峰忍无可忍一拳挥过去。   马一峰身形要比牛头小一号,他刚爆起就被牛头给按在桌上摩擦。   红果反应也极快,她不能容忍帮她说话的人被欺负,直接踢起脚下一块切废的小玉石,在牛头按下马一峰的那一瞬,石块打在了牛头裆下!   正按着马一峰得意忘形的牛头瞬间变了脸色,下一刻捂着裆部几哇乱叫。   看着牛头捂裆跳脚大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吵什么!”店老大吴伯从前厅进来了,吴伯厉声质问是怎么回事,没人敢回话。   “李红果你说。”   刚才神隐,此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老李头在人群中眨眼晃头的示意红果别说话。   红果只装作没看见,指着蹲在地上的牛头如实道:“他让我开车去县城送货,我没驾驶证不敢上路,他还坚持要我去……”   一脚踢到牛头屁股上,牛头差点摔到地上。   “你他妈给我偷懒!”   踢人者是吴伯旁边一个三十岁上下打扮还挺时髦的男子。   那男子又连踢几脚,牛头连呼饶命:“凯哥我错了!我错了!”   凯哥又踢他一脚:“看你他妈还欺负女人!”   “凯哥我不敢了!”   “滚!”   老李头赶紧护着牛头,“还不快送货去!”   牛头一手捂裆一手捂屁股,屁都没敢放一个,赶紧滚了。   凯哥眯眼打量着红果,这妞确实有几分姿色,难怪一向平静的玉雕房为她起了纷争,果然是红颜祸水啊,他看向马一峰:“你马子?!”   马一峰连忙摇头否认,“不是。”   “不是那你逞什么能!”凯哥拍了马一峰一脑袋,他以为是马一峰打了牛头裆部,“你逞什么能?怂包!”   还是一样的不讲道理的世界,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的基地,仗义执言而自身能力不足的小人物永远在挨揍。   看热闹的人太多了,她极度不喜欢这种人多的、众人围观的场面,如果能用武力解决问题,还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她眼神一横,冷冷道:“牛头是我打的!”   众人愕然! 第14章   显然大家都不相信眼前的瘦弱女子能隔空打得了牛头,就连马一峰他们都是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众目睽睽之下,没人知道牛头是怎么被打的。   吴伯疑惑:“你怎么打的他?”   红果没回答。刚才打牛头的玉石碎料就躺在不远处的桌脚边,她走前去,抬头却看见宗炎依然站在楼梯拐角处,她略微犹豫,不想在宗炎面前显露自己的本事。   但眼前形势,已经骑虎难下,管不了那么多,她一脚把石头踢飞,随即“锵”的一声,石头精准落入墙根的铜壶里。   哇哦!   不止见识短的学徒们目瞪口呆,就连凯哥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惊呆了,他乖乖地拍着掌,然后像看怪物似的上下打量着红果,最后得出一句结论:“我喜欢!”   “吴伯你哪儿找的妙人?赶紧给她搞个驾驶证,人才不能埋没!我跟我舅说去,以后采玉房去木得就让她跟着!”   红果总算明白这人就是小九口中的张凯,老板的外甥,在大玉坊横着走的皇亲国戚。   她瞄了眼楼梯方向,宗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楼去了。   当天傍晚红果到点就下班回家,厨房里有奶奶和姑姑两个人忙乎,她插不上手便上楼去收衣服。   走到楼梯口,遇到宗炎从月洞门拐进来,他今天回来得挺早。   “我去收衣服。”她解释。   宗炎给她让了让位置,让她先上楼。   收好衣服,红果想提醒宗炎等会儿下来吃晚饭,他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宗炎站在朝东的窗口,手里拿着望眼镜眺望,这回他没有回避。   红果好奇问:“你怎么不上门去追债。”   “不确定。”他收起了望眼镜,回答的简洁又含糊。   不确定什么?不确定杜老板在不在家?还是不确定上门能不能追到债?   宗炎把望眼镜放回抽屉,睃了她一眼,问:“你会开车?”   以前太平日子的时候,红果开车技术也就是个小青铜,车辆启动后一般都是选择自动驾驶,直到末日降临,她需要来往穿梭于基地之间,为了躲避丧尸和伏击,技术一点点练成了王者,但原身不会开车,红果只好回答:“没正规学过。”   “离张凯远一点。”   这是一句丈夫对妻子的忠告,还是朋友之间的关心?   宗炎见她没说话,自认为她是听进去了,又道:“也别跟着去木得。”   “为什么?”   “那地方危险,不适合你一个女生去。”   他跟她说话的态度总是这么不冷不热的,说的是关心的话,但语气却是陌生人的语气,让人不自觉的产生距离感。   这种距离感让红果感觉很安全。   对,她也犯贱,天生不喜欢别人对她过分热情。   远离危险地方危险人物,确实也是她现在的生存之道,但是现在的宗炎,在她眼里也不是个安全角色。   晚餐很丰盛,红果奶奶置了一桌八菜一汤的酒菜,生怕寒碜了被金龟孙女婿笑话。   饭桌上宗炎也不像她们想象的那么不懂规矩,主动给两位长辈敬酒,话虽不多,但礼数周到。   早前不满意的红果奶奶也消了点气,姑姑更是觉得自己就是他们的月老,非常的得意。   因为红果父亲去世不久,年内都不适宜办喜事,饭桌上奶奶问宗炎:“今年年份特殊不好摆喜酒,明年再选个好日子摆几桌贺一贺,你看行吗?”   宗炎没意见,这事长辈说了算。   奶奶盘算着怕宗炎以后不给房租长期住下去,便问:“那婚后你们打算住哪儿?”   “我们还是住楼上,今年租金已经给过了,明年的房租到时候再交给奶奶。”   听得懂人话,这点让红果奶奶很满意,想说他们没办喜事暂时不要圆房又不知该怎么挑这个话头,宗炎也没说让红果马上搬上去住,估计他也是明白世俗人情道理的,饭桌上大家都没提这一茬,含含糊糊也就过去了。   李晓青得意于自己促成了这段好姻缘,她理解年轻人火气旺盛,在她看来,这种分房没有实际意义,不是非得住一起才能办事的。   刚才做饭的时候,她就劝过老母亲:“人家拿证办事,你老太太管那么多干什么。不出明年,准给你蹦个曾孙出来,做好心理准备吧。”   红果奶奶白了女儿一眼,她没跟女儿说老吉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   说白了,老太太还是打心底信不过宗炎,那么多人千方百计想去美国去不成,他能在美国发展为什么要回来呢?既然回来为啥不在大城市呆着,反而选择这不安全没啥前景的边远小镇?   这就很不符合常理。   饭桌最后,李晓青说明年开春就可以摆喜酒了,男方家一个亲戚都不来,这事总有些怪异。她好奇问宗炎:“你怎么没跟你爸一起去美国?”   “大学毕业之后去过,只呆了几年,我还是更喜欢国内,就回来了。”   这个年代美国的灯塔文化还没倒塌,几乎人人向往,哪有出去了还跑回来吃苦的道理?   红果和奶奶都不约而同看了眼对方,虽然都怀疑老吉是胡说八道,但心里难免打鼓,万一真的是在逃杀人犯呢?   再加上之前宗炎偷偷下井的诡异行为,不安的因子在红果心里烙了印,当晚睡觉便做了一个绵长而奇怪的梦,梦里她终于记起宗炎在原书里的角色——木得大毒枭。   木得国盛产翡翠玉石,同时也是罂粟种植大国,其生产的毒品在九十年代中后期通过不法渠道大量进入中国。   玉衡地处中木边境的交通要塞,两边人口往来频繁,甚至有些村落,村东头是中国,村西头是木得。   原书男主李正路下岗后自己开了家玉料行,经常往返中木两地贩卖玉石,但李正路没有经商头脑,生意做的并不成功。   随着曾玉宁事业越做越强,他们的婚姻也渐渐出现了问题。   李正路为了能打开事业瓶颈,铤而走险去木得贩卖当时被木得大军阀控制的极度稀缺的顶级黄翡,因李正路做事不够老道,得罪了当地的地头蛇,被人扣在了木得的柬镇吃尽了苦头,最后被一个黑白通吃的华侨出面给救了出来,那个华侨就是宗炎。   那是宗炎在原书中第一次出场,他救李正路是为了曾玉宁的情面,红果之前的直觉没错,宗炎是作者安排的女主的众多舔狗之一。   李正路被救后带了一批顶级黄翡回国生意渐渐打开局面,之后他被警察问询、感化,李正路假装自己想要入行贩卖毒品,他把宗炎利诱到玉衡进行交易,最终宗炎及其犯罪团伙被警察一网打尽。   宗炎作为罪无可赦的大毒枭被枪毙,男主立了大功,获得了无比的荣誉,挽回了婚姻。   这个梦仿佛马后炮,无比犀利清晰而又滞后,让睡醒后的红果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不怕毒枭,但她怕毒枭打乱她安稳生活的规划。 第15章   天宝后街是个断头街,断头位置整个U形的建筑群都是大玉坊的后院。   这个后院里,玉料房在最不显眼的角落,一楼有临时仓库、地下有地库,楼上还有个大仓库。   红果干完粗活坐在玉料房门口的账台后将旧账本誊抄在新账本上,店老大跟前的跑腿秘书鹩哥来找她要一寸黑白照,“带来了吗?”   红果从小钱夹里取出照片给他,这是她为了办驾驶证新拍的照片。   一旁干活的小九伸着脖子小声打听:“鹩哥,小娟来了吗?”   鹩哥嬉笑着反问:“来了又怎样?”   “我就问问还不行?”   “别做梦了。人家娟子看得上你?!”   “怎么就看不上了。”小九站起来,五短身材却颇为自信,“牛头都找了个漂亮女朋友,我就不行?”   “你知道娟子每天中午给谁带饭吗?”   “给谁?”   “宗老师。”   小九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宗老师省城来的美国华侨看得上她?”   “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不懂了吧?”   小九的好心情顿时被砸的稀碎。   根据红果对宗炎的了解,他为什么愿意跟娟子多说几句话?为什么愿意娟子给他送饭?这人肯定有目的,宗炎就是个让人看不清的无底黑洞,断不能让他把娟子也吸进去。   中午下班前,玉雕房打来电话让送指定的玉石上去。   自从红果把牛头打了后,牛头他爸老李头反而对红果有所顾忌,对她比以前好多了。   去玉雕房送贵重玉石是个好差事,可以在店老大面前显殷勤,说不准还能见到老板,老板出手阔绰,他从外地回来看到他们总能赏点什么。以前这活儿老李头从来不让红果去,几乎都被他们父子俩包揽了。   今天老李头一反常态,他把库房钥匙给红果:“去甲字号取1780送玉雕房三楼。”   红果从没进过甲字号库房,下到地库从丙字号往里穿过乙字号才能通往甲库,每经过一个字号都要开一道锁,越往里走,仓库越小也越精致,连货架都从不锈钢货架变成了梨花木层柜。   甲字号1780放在最里头层柜的下面,红果取出石头,石头不大,白沙皮,一手可握。   回头看见甲字号后面还有一扇门,门上挂着牌匾,上书“斗库”。   斗库是存放顶级玉石的地方,就连老李头都没钥匙。   红果对不是自己的东西兴趣不大,她也没多看,拿了石头出来就把钥匙交还给老李头,在进出库表上登记完毕后,前往玉雕房三楼给宗炎送货。   三楼的楼梯口有道门,门没上锁,上去迎面是个大开间古色古香的会客厅,没人。   会客厅右侧后面有个高大的雕花木门,木门紧闭着,而会客厅左侧最里面还有两道相对简陋的小门,其中一扇门没关严,里面有灯光透出来,那应该就是宗炎的玉雕室。   红果还没走过去,背后楼梯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是高跟鞋的声音,回过头去,只见娟子上来了,手里拿着两个铝饭盒。   娟子诧异红果怎么在这里,再一看她手上拿的石头,便问:“你怎么不进去?”娟子敲了敲铝饭盒,“我给他送饭,你不介意吧?”   红果想把娟子拉走,避免她掉进漩涡里,但显然娟子不会听她的。   她只好故意回答说:“我介意。”   “那我不管,你们又不是真爱,谈什么婚论什么嫁?都是瞎扯!”娟子一如既往,既俏皮又霸道还不讲理。   她走在红果前面毫无顾忌“哒哒哒”往亮灯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红果从缝隙里看到宗炎坐在桌旁画线稿,古风素描行云流水,看得出笔法很高。   娟子把饭盒打开放旁边的小桌上,“宗老师吃饭了。”   这时宗炎才回头看了一眼,他看着娟子摆开的两个饭盒微微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红果心里并不爽快,娟子是看上他什么了?这么上赶子还得不到一个好脸色。   咚!   她把石头重重放桌上,宗炎抬头看她,见她满脸鄙夷、凶神恶煞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吃了一缸的醋。   红果把签收单递过去,语气里没有一丝感情:“签字。”   宗炎换了支笔利落地签上大名,随后起身在玉雕池里洗手,擦干手,他看向准备开餐的娟子,冰冷而不失礼貌地说:“我习惯一个人吃。”   娟子手上一顿,她可能没想到宗炎那么不给面子,气得一阵疾风骤雨直接两盒饭一起收了,这份午饭的钱她不赚了!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娟子气冲冲卷着饭盒摔门离开,红果心情略微复杂,这是宗炎做给她看的?   把人给气走的宗炎,心情似乎毫无影响,他勾起椅背上的帽子,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不是习惯一个人吃吗?红果白他一眼,走了。   红果奶奶自从做了一桌子好菜招待孙女婿之后,似乎把未来这一个月的伙食都超前支出了。最近这几天每天吃的都是蕹菜和咸菜,餐桌上半点荤腥都没有。   特别是中午,因为弟弟不在家吃饭,奶奶连青菜都不舍得弄一个,每天中午回到家揭开锅盖都是只有半碟咸菜,这咸菜吃一两天还行,连吃几天后,特别是闻到邻居家的肉香味,想吃肉的灵魂都快要出窍了。   红果还没拿到工资,上次买刀和麻绳把仅有的一点钱都花完了。   她有点后悔拒绝了宗炎的午餐邀请后,应该蹭他一顿饭再说的。从大玉坊往后面的小巷子往家走,走到一个稍微宽敞的十字路口,路口空地上堆满红砖,一个妇女在跟一个包工头模样的人在讨价还价。   看样子是妇女家在建房,但里面巷子太窄,拖拉机进不去只好把红砖卸在了路口,需要人工挑进去。   包工头带着草帽,边说话边卷着纸烟,“这里三车砖,一车两块钱是最便宜的了,都是辛苦钱,中午都要休息的,谁愿意卖力气来挑?我还得求他们。你总不能让我贴钱吧?”   “一拖拉机的砖能有多少?一块五一车,行不行?”那妇女微胖,一看也是精打细算过日子的,还在哪儿讲着五毛钱的价。   包工头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要不你自己慢慢挑。我们下午上工的时候有砖用就行。”   那妇女还不愿意松口,红果想着赚了这零花钱刚好可以买肉加餐,她过去说:“我给你搬。”   那女的看见是红果,随即热情地来牵她的手,欣喜道:“红果,你帮我搬啊?你可以吗?”   小镇地方小,这距离封家大院也就几十米远,周围都是街坊邻居,可能都互相认识,红果也没在意,她道:“我可以,我力气大。”   “哎哟,我们正路真是眼瞎了,放着那么好的姑娘不好好珍惜……”   红果马上醒悟过来,原来这是李正路的二姨,她怕二姨误会自己是要白帮忙,忙跟她确认好工钱:“三车总共四块五。”   果然二姨误会了,她尴尬笑了笑,当即放下红果的手,“价钱是没问题,不过你搬得动吗?”   二姨知道红果家因为给父亲治病欠了不少债,谁能想到,她一个工人家庭,都还要出来打零工,真拮据成这样了?   包工头看见一个文文静静的瘦弱女子要来抢生意,点燃了手上的烟,呛声道:“这红砖我们下午两点要用,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一个半小时,你挑得完?”   红果不理他,直接上手拿过旁边准备挑砖的簸箕,给两个簸箕装满红砖,肩上一挑,便让二姨在前面带路。   包工头见她挑着红砖还健步如飞,不免啧啧称奇。   三拖拉机的红砖其实不多,不到一个小时红果就把砖挑完了。二姨欣喜连连,她说后面几天每天都有三车砖,问她来不来。缺钱的红果,当然不会拒绝。   拿了工钱她就去街上吃了一碗猪脚米线,剩下的钱割了两斤五花肉,晚上要吃顿好的。   红果给李正路二姨挑砖的事当天就传到了封家大院,红果手里拎着五花肉回家,刚好遇见曾玉宁和曾玉春姐妹俩出门去上班。   看上去曾玉宁心情很好,一身奶白色的长裙,脸上粉扑扑的,满脸春光,她睨了眼红果,愣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李正路……李正路还给你,以后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红果瞟了她一眼,李正路就算不是个人,而是一盘菜,也要掂量掂量合不合她胃口吧?   曾玉春身上廉价的香水味呛地人头皮发麻,红果把手指抵在鼻子下,道:“闪开!”   红果声音不大,但气势足,眼神里有杀气,堵在门口的姐妹两个不得不让出位置来。   以为自己退让一步就能得到全世界原谅的曾玉宁委屈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都把李正路还给她了,她还想怎样?   刚才李红果那嫌弃的眼神把曾玉春也伤着了,她搂着姐姐肩膀,安慰道:“别放心上,等你妹妹替你出气。”   “你可拉到吧。”曾玉宁郁结地哭腔都出来了。   电了一头爆炸卷发的曾玉春信心满满:“姐,你等着瞧,看我整不死她。”   …………   顺嫂在家拿着手电筒在看他们在井里挖出来的石头,这几天只要有空她就拿出来看看,这绿油油的翡翠绿,看得她整个神清气爽。   笃笃笃!   外面有人敲门!   顺嫂赶紧把石头收起来,谁知一不留神,啪一声,石头摔在地上,一分两半。 第16章   顺嫂不小心把石头摔碎后,不敢告诉安顺,这一日日过的胆战心惊,生怕安顺知道了,会打死她。   天天愁的吃不下饭,整个人都瘦了。   红果顺利拿到了驾驶证,可以堂堂正正开车出去送货,这让牛头有了危机意识,反倒不愿意让她多插手送货的事。   只有张凯出去应酬取货的时候会带上她,张凯也不让她去应酬,只负责开车就行,她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张凯可以跟人显摆自己的漂亮女司机。   起初红果不愿意干这个活,因为这不是她工作范围内的事,凯哥帮她把工资涨到一百她也没答应,后来涨到了一百六十元,相当于拿了双份工资,看在钱的份上,红果还是为五斗米折腰了。   一个星期后,桂也师父回来了,红果带着她的宝贝石头跟着桂也去了他师父家。   他师父陈明启住在西市边上的老街,住的是旧平房,但屋内装修在当时来说算是高档的了。   正厅不大却放了个二十五寸的大彩电,边上是双门冰箱,电视墙上的酒柜里摆满了各式玉器摆件,旁边还有个电话机。   陈明启也和红果想象的不一样,看起来不到四十,精瘦,嘴唇边有颗痣,有点电视里的反角汉奸相,但说话却很和蔼。   他拿着手电筒仔细照了一遍红果拿来的石头,诧异地问:“你这是哪里弄来的?”   红果编了个谎:“我爷爷留下的。”   “你想多少钱出手?”   红果和桂也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不太懂行情,心里没底。   桂也帮她说:“师父,你给她估个价。”   陈明启伸出两个手指头,“如果给我,我只能给这个数。”   “两千?”桂也回头看着红果,这个数显然是低于他们预期的。   桂也之前觉得应该能卖到三四千。   陈明启点了根香烟,说:“你们拿到外面去,别人可能还给不到这个数。你给我,我还不好转手出去,现在料子难卖。国内大客户少,那些港商大客户都是在大行里拿货,私人不好卖。”   红果试探说道:“我在大玉坊上班,拿到我们店里,他们随时都可以收,价钱肯定不止这个数。”   陈明启盯着红果:“你在大玉坊做事?负责什么?”   “我在玉料房。”   “玉料房?你应该懂玉啊。那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不懂?拿我寻开心?”陈明启想了想,又问:“你这块料子不会来路不明吧?”   “如果来路不明我就不敢拿到镇上来卖了。”   “这是她家祖传的宝贝。”桂也帮腔还不忘夸大其词,“除了这块,还有好几块呢。师父,您要不问问店老大,看看咱店里能出多少钱收?”   陈明启看出来了,这两小孩压根就只想让他帮忙搭线,并不是要卖给他。想想他不帮这个忙,说不定桂也这憨货自己冲去找店老大了,还不如他赚个人情,在店老大面前也混个好名声。   陈明启吐了口烟,他给店里打了个电话,随后让红果带着石头跟他去瑞喜斋。   瑞喜斋在天宝大街的另外一头,三层仿古门面楼,门店卖各式珠宝玉器,整个装潢比大玉坊富丽堂皇,历史也比大玉坊悠久,常常自诩为“百年老店”。   当然他这个百年老店并不是原装的,据说原装的叫瑞禧斋在解放前搬去了台湾,后来在台湾经营不下去倒闭了。   现在这家是改革开放后瑞禧斋留在大陆的旁支回来开的,镇上的人都知道,这不是原配是续弦。   红果记得原书里的瑞喜斋破产倒闭了,老板刁氏一家因为捞偏门涉毒,死的死,坐牢的坐牢,最后下场凄惨。   只是眼下正是他们最辉煌的时候。   店老大正在二楼的小会客厅跟人聊天,陈明启先进去了,红果和桂也在门口等着,过了会儿,里头出来一个身穿白衬衫外搭小马甲的油头公子哥,那人颇为玩味地瞟了红果一眼。   红果毫不客气地回瞪对方一眼。   “这位姑娘是谁啊?”   油头公子哥取下嘴里刁着的棒棒糖问桂也,声音沙哑又有点噪,是典型的公鸭嗓子。   桂也不喜欢对方看红果的眼神,可又不得不老老实实回答:“我邻居。”   把棒棒糖放进嘴里,油头公子哥收回目光施施然离开。   等他走远了,桂也才闷声介绍:“老板的孙子,不是个好东西。”   又等了会儿,陈明启才出来叫他们进去。   会客厅光线不是很亮,开着灯,摆了一圈中式红木沙发,店老大正在茶盘前泡茶,他点点下巴示意他们都坐下。   陈明启把石头呈上去:“蒋伯,就是这块,看着像木北沙老场的翡翠料子。”   蒋伯年过半百,穿着件半旧的汗衫,蓄着两撇八字小胡子,看起来比吴伯要威严,他拿过石头瞧了红果一眼,起身进了沙发背后的房间,把门半掩关上了。   眼见石头离开了自己的视线,红果警惕地看向陈明启,陈明启明白她的担忧,轻声给她解释:“里面暗房看玉效果好。”   陈明启也起身跟着进了暗房,过了大概一刻钟,两人才出来。   蒋伯把石头放茶盘旁,问红果:“你要多少?”   经过刚才跟陈明启的一番“交流”,红果心里大概清楚,买卖玉原石,一定是卖家出价才能占据先机,否则买家会直接把价格按在跌停板上。   她摸不准这石头能卖多少,只好伸出了三根手指头,桂也以为她是要价“三千”,连忙按住她的手,轻声嘀咕:“得预留砍价的空间。”   红果艺高人胆大:“三万。”   如果不是她着急用钱,放个几十年,她相信这块石头最少得几十万。   桂也傻了。   显然这个数字也出乎蒋伯他们的意料,陈明启直接闭麦不好说话了,毕竟是他介绍的人。   半天,蒋伯才说:“这个数……我们赚不到钱。”   桂也脑子还算活络,听蒋伯的意思,这个价码可以往下谈?他支支吾吾地说:“蒋伯,您给她给她回个价呗。”   蒋伯略微沉吟,随后比了个手势,陈启明很是意外,随即替店老大对红果说:“一万二。”   蒋伯打了个四折,但已经远远超乎所有人的预期。   毕竟刚才陈明启给的是两千。   回过神来的桂也赶紧扯了扯红果的衣服,这个价格可以成交。   如果蒋伯给回了个六千的价格,红果可能就把石头卖了,但他回了个一万二的高价,这倒让红果犹豫了。   玉衡最大玉器店的店老大,不是千年狐狸那也是万年老妖,他绝对是个识货的人。她回想着蒋伯刚才那句话“我们赚不到钱”,这潜藏的意思就是说“我们赚不到多少钱”,这块玉石的价值肯定在3万以上。   红果走到蒋伯跟前,把石头拿起放进了自己的斜挎包里。   她决定不回价,“蒋爷,我回去问问家人的意思,之后再给您回话。”   蒋伯也不意外,只微笑着摆摆手表示没问题,他问:“听说你住封家大院?住哪个院子?”   红果站在一旁回道:“西跨院。”   “西跨院形制比较独特,正房是个二层小楼,那以前是封举人的书房。封家被山匪灭门之前,封举人就住在那栋小楼里,七十多岁的老爷爷,还纳了个十五岁的小妾。”蒋伯对封家大院以及封家往事似乎了解颇多。   桂也听完,很是好奇,他听过封家大院的很多故事,第一次听说举人老爷还有小妾的。   他好奇问:“那十五岁的小妾也被灭门了?”   “谁知道呢,当年小日本要从木得进攻玉衡,国军都逃走了,这边兵荒马乱山匪横行,山匪杀了封家几十口人,把封家的天宝斋洗劫一空。天宝斋当时是玉衡乃至云滇省最厉害的玉器行,”蒋伯举起了大拇指,“云滇地区很多达官贵人的宝贝都寄存在天宝斋,乱世啊,天宝斋的那些稀世珍宝估计都从木得流向国外了。”   红果对封家大院的了解并不多,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天宝大街的名字来源于封家的天宝斋。   蒋伯又问:“你们还有几块这样的石头?”   看来,聊了那么多,这句才是蒋伯真正想聊的话题。   难道蒋伯出高价的醉翁之意在于桂也之前无意中提及的,她家还有好几块石头?   红果不想让人误会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忙解释:“就这一块。”   陈明启“啧”了一声:“刚才不是说还有好几块吗?”   桂也讪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低了声音:“师父,我刚才……瞎说的。”   但两个老狐狸似乎并不相信,以为这两个小孩想吊高价格出售,这也是人之常情,蒋伯让红果回家好好跟家人商量,以瑞喜斋的实力,多少玉石都能吃下。   回家路上,脑袋瓜子一直在琢磨问题但又琢磨不透的桂也问红果:“刚才蒋伯跟我们说封家大院的那番话,你猜他是什么意思?” 第17章   桂也问红果刚才蒋伯对于封家大院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红果想,可能蒋伯猜到了石头是从封家大院某个地方挖出来的,毕竟以前封家就是做的玉石生意,院落里能挖出顶级玉原石,也不难理解。或许他们真以为不止一块玉石。   回到封家大院,他们在院门口遇到了宗炎下班回来。   宗炎站在台阶上俯视着他们,目光停留在红果身旁的桂也身上,像上位者睥睨众生,随即收回目光先进去了。   桂也被宗炎看了这么一眼,甚是不爽,“不就一个工匠吗?高高在上什么呀!”   红果没说话,她倒希望他只是个工匠。   接下来几天红果并没给蒋伯回话。桂也比她着急生怕错过这么个绝佳的交易机会。   每天下班回来桂也都第一时间找红果,问她想清楚没有。   红果耐住性子,她想如果蒋伯主动来找,那说明这块石头的价值远高于3万,如果蒋伯不再来找,那她再主动出击,还个适合的价格。   到了周末,桂也急匆匆跑回家找红果,蒋伯让她去一趟瑞喜斋。   红果去了,蒋伯跟她绕了半天,说她那块石头开出来可能也就值个两万的样子,如果红果不信,可以指名县里或镇里任何一位玉石协会的大佬来看玉,他负责去邀请。   蒋伯说到后面,又说他家老板刁喜想结交红果这位朋友,知道她急用钱,所以愿意亏本出2万买下这块翡翠玉石。   哪位老板如此善心愿意做亏本买卖?   红果心底并不相信,答应第二天给蒋伯答复。   桂也知道蒋伯答应给2万后,也疑惑了,难道这石头真那么值钱?   “石头没切开就有风险,可惜我功夫还不到家,看不透。”桂也给她出主意,“你跟姓宗的关系不是还行嘛,要不你找他给你看看。”   红果是有这么个打算,她想拿这块石头顺便去试探试探他。   回到家,她奶奶正在挑拣野生菌菇,这是桂英去后山捡回来送她们的。   奶奶问她:“桂也今天又跑来找你做什么?”   红果随便找了个借口,“我之前让他帮忙介绍看能不能去瑞喜斋做学徒,今天去见了他师父。”   “成了吗?”   “他们不招女的。”   红果如今在大玉坊打杂,这工作不体面也没前途,孙女好歹也是个中专生,老太太也有自己的想法,“家里还剩一千多,让你姑姑想想法子,看能不能去她单位谋个职位,好赖也是个铁饭碗,比去当什么乱七八糟的学徒强。”   姑姑在玉衡的国营玉雕厂当会计,玉雕厂几年之后也将面临国企改制大潮,比米粉厂凋亡的更彻底,米粉厂改制后作为私企起码能继续维持经营,但玉雕厂则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这个铁饭碗并不铁。   “我去当学徒是想学设计以后做珠宝设计师。”   珠宝设计师名字听起来有点高大上,奶奶似懂非懂,这跟宗炎的工作有什么不同?   老太太指了指楼上:“让他想想办法,都说他厉害,带自己老婆入行,应该不难吧?”   红果不可能去跟他学玉雕,避开他还来不及呢,等奶奶去了厨房,她才拿石头上楼找宗炎。   宗炎补觉刚起床,他接过红果递来的石头,从桌上拿过手电筒仔细看了看,漫不经心地说:“种水还行。”   红果盯着他:“你不问问我是从哪儿来的玉石吗?”   宗炎看了看她,从红果的目光来判断,似乎多少有质疑的意思,他顺从问道:“谁的?”   如果他下了井,应该是能猜到这石头的来源。   红果偏故意撒慌:“桂也的。”   她倒要看看,他会不会戳穿她,如果不戳穿,说明他也心虚。   果然,他并没有戳穿。   “这一面成色是顶级的,”宗炎把石头翻了一面,“但这面颜色照不透,切开最多能取一个贵妃,其他的可以做戒面和玉牌,按照现在的市面价,切得好,找个好点的玉雕师傅认真雕琢,价值可以去到三万左右,如果取不到贵妃,那这石头最大价值也就两万不到。现在各大玉器行压价压的很死,能出一万收购就不错了。”   宗炎的估价让红果很是意外,她说:“桂也的老板出价两万……”   “看不出来瑞喜斋老板还挺有良心。”   “你觉得两万该卖?”   “除非桂也能自己切自己雕自己有渠道出售,不然两万不算亏。”   按道理宗炎不可能骗她。   所以,瑞喜斋老板出两万真的就是为了跟她交个朋友?她有什么可值得交的?为了桂也口中的那几块石头?也不可能啊。   既然这玉石没有想象中好,对方又愿意出高价,那就卖了吧。   谁能不向钱看呢。   至于宗炎,她算是看清楚了,这人藏着秘密,说不定跟她结婚也只是顺势而为的。   第二天是周日,红果把石头卖给了瑞喜斋,蒋伯亲自把现金给了红果,那位说要跟她结交朋友的瑞喜斋老板并没有出现。   红果拿着沉甸甸的两万块,首先给了桂也两千,这次能把石头挖出来并成功卖出去,幸好有桂也全程帮忙。   桂也不好意思收,他帮她不是为了钱,但红果还是硬塞给了他。   她又拿出一百作为零花,拿出一万零一百准备还宗炎,剩余的七千八存到了银行里。   从银行出来,她先去百货店买了一条漂亮的红裙子,她拿着红裙去找娟子,算是替原身给她赔礼道歉。   娟子正坐在房间门口织围巾,她瞥了眼红果递来的裙子,并没有拒绝。   “算你还有点良心。”   红果把裙子放到旁边桌上,“要是不合身你跟我说,可以拿回去换的。”   娟子吩咐她:“帮我放床头。”   娟子家格局跟红果家不一样,中间客厅,左右各有一间卧室,厨房在外面耳房。红果拿起裙子,她看了看门帘的颜色,粉紫色珠帘的房间应该就是娟子的,她把裙子拿进去放到了床头。   娟子的房间很大,有股淡淡的花露水香味,墙上贴满香港明星海报,靠墙的书桌摆了个镜子,镜子旁堆了一摞的武侠小说,垒了七八本的集邮册,看上去乱中有序,还挺温馨的。   红果把裙子放床上,出来站在一旁看娟子织围巾。她对织围巾没兴趣,她是思忖着该怎么开口劝娟子远离宗炎,她自认嘴巴笨,不怎么会劝人。   “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娟子聪明得很。   红果笑着嗯了一声。   “宗老师还没跟你好上就给我钱帮他带午饭,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吧,你介意什么呀。他不也开始在你家吃晚饭吗?没给你奶奶钱?”   红果不是介意娟子给宗炎带饭,她是害怕娟子误入歧途,可一旦加上了“钱”这个元素,一切都变得通途大道般世俗又可爱。   娟子撅了一下嘴,“算了,宗老师不让我带饭了。”   一丝愧疚从红果心底掠过,破坏了娟子赚钱不是她的本意,但关键时候,命还是比这些小钱重要的。   “你们究竟好没好上啊?”娟子好奇,她一直在默默观察他们,没见他们有过多来往,但也不见李家继续闹了,难道红果就这样被宗炎白白睡了? 第18章   娟子见红果在那儿干站着不说话以为她一厢情愿而宗炎不愿意负责,她嘴巴往门外一弩:“今中午去曾家吃饭去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红果一时懵了,谁去曾家吃饭?   “很意外吧?怎么这货专搞你男人?我看她是命中带三,而且专克你!”娟子说话间,眼睛满满都是不屑。   这回红果听明白了。   是宗炎去曾玉宁家吃午饭。想起原著里的描述,曾玉宁是宗炎的白月光,宗炎去曾玉宁家吃饭,她完全不意外。   “你知道曾玉宁跟李正路最后还是闹掰了吗?”   他们分不分手,红果没兴趣。   “看你这样子,真是啥都不知道。曾家这姐妹俩,姐姐是专挑好的下手,妹妹是不挑,什么人都可以上,我听说曾玉春和你玉料房的牛头好上了。”   红果对曾家的事更不感兴趣,她也不关心那两姐妹的八卦。   娟子恨铁不成钢似的毛线针轻轻戳了戳红果的大腿,“你要真喜欢宗炎你就抓紧点,别扭扭捏捏的。你要不上可别怪我先下手为强,我绝不允许再便宜了那姓曾的!”   “他不会喜欢你的。”红果铁憨憨直戳娟子心脏。   娟子一口老血吐出来:“哎,我哪点比不上你比不上曾玉宁!我哪里配不上宗炎?”   红果揉着被木针戳疼的大腿,“当然不是。是他配不上你。”   一个花心萝卜杀人犯大毒枭怎么可能配的上她如花似玉的娟子。   “看着憨处处的,嘴巴抹蜜了!”娟子得意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沉下脸,“他比李正路帅,比李正路有吃饭的本钱,家里还是华侨,曾家那几个老家伙肯定更喜欢这个女婿啊,绝不能让他们得逞了。你老实回答我,你喜不喜欢他,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真上了。”   红果被问住了,她没喜欢过哪个男人,但是如果直接回答说不喜欢,她又怕娟子真自己上了,那可真把娟子害了。她不能这么做。   娟子观察着红果的神色,她自问能看得懂脸色,有些失望地翻了翻白眼,“行了,知道了。”   红果也不辩解。   从娟子家出来,红果在家门口守着等宗炎,她现在有钱了,她要跟他谈清楚。   可惜从中午等到晚上,都不见宗炎从曾家出来。   这是连吃两顿啊!   宗炎在曾家连吃两顿的事就连红果奶奶都看不下去了,吃晚饭的时候不免嘀嘀咕咕提醒她:“自己男人自己看紧点,天天跟那个桂也瞎混,也不见你多关心关心自己男人,以后你多去给他收拾收拾屋子,洗洗衣服,可别又给人钻了空子。”   红果无语,奶奶的铁腕政策不是要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吗?这此一时彼一时的太过善变了。   “曾家那两个妖精跟当年的安红一模一样,专勾男人的货,你爷爷啊,个个都说他是文化人、老实人,最后呢?再老实的男人也经不起诱惑。那些能老老实实一辈子的男人,都是因为自己没本事身边没诱惑才老实的!”   正说着,外面传来安顺两口子的吵架声,有东西被砸了,她奶奶冷哼一声:“又打老婆了!什么东西!”   老吉听见声响,跑过来站她家门口,问:“打起来了!他们又干啥了?”   红果奶奶:“这种事情,你问我,我问谁啊。”   老吉也不去劝架,这种事不好劝,说不定你去劝了,回头两口子还一块来对付你。   吃过晚饭洗完澡,红果坐在房间窗下看杂书,到了差不多九点,听见楼梯脚步声,她直接上楼去,进门就直截了当把一万零一百放桌上,多出的九十九元就当做是这段时间的利息。   宗炎刚回到家,正从左手手腕上取手表,莫名看着红果拿来一沓钱说要离婚,他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然后继续取表。   “你哪来的钱?”   显然他是明知故问。   红果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借了你这段时间,利息也给了……”   他把取下的手表搁在书桌上,冷冷地道:“我做事从来只遵守一个准则——信守诺言。我希望你也是。”   宗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得出来他并不高兴的。   他不愿意离婚,她要怎么办?   红果只能开始找他的茬,“你跟曾玉宁是什么关系?”   他似有顿悟,原来是吃醋了,神色顿时舒展开,“今天我是跟曾厂长谈了些事情,在他家吃了两顿饭。”   “谈什么?”   “成了再告诉你。”   看在小女孩吃醋的份上,宗炎难免多解释了一句:“谈什么都跟曾玉宁没关系,我跟她不熟。”   不是白月光吗?怎么会不熟?   难道是因为她的意外起死回生,让宗炎这边的故事线发生了变化?   红果开始追根溯源,“你是从木得回来的吗?”   “没去过木得。”   “那你怎么知道木得很危险。”   作为木得未来大毒枭,莫非他现在还没开始发育?   “木得这个国家很危险不是大家的共识吗?这些跟你要和我离婚有什么关系?”   宗炎被她问得一头雾水。   以其猜测,不由干脆点,直击重点,红果沉下脸,眼神犀利,声音冰冷:“你在美国……是不是杀人了?!” 第19章   二楼朝东的窗户开着,窗户上挂着一层薄纱,晚风轻拂,飘起的薄纱在宗炎身后乱舞。   听完红果的质问,宗炎明显一愣,他回想着红果这一连串的组合拳,好像哪里不对。   这里的男人大部分都是大双眼皮小鼻子高颧骨削下巴,他则内双眼皮,眼风锐利,五官刀刻似的,侧脸像极了国漫里的古代杀手,特别是他冷着脸不笑的时候。   他反问:“我长得像个杀人犯?”   “你正面回答我。”红果并不想跟他开玩笑。   “我没在美国杀过人!”   “那你在哪杀过人?”   这话术,很老道嘛!宗炎盯着自己的妻子,不得不严谨回答:“我没杀过人。”   也是,谁会主动承认自己杀过人?   “你怎么证明?”   果然如她所料,宗炎逻辑清晰地很,“你怀疑我杀人,应该你拿出证据来证明我在哪里杀了谁才对。”   “这儿不是法庭。”红果不管,她就要他自证清白。   “是谁跟你说我杀人了?”   红果想了想没必要替老吉瞒着,便如实说了。   “老吉说你在美国杀人被通缉了。”   “老吉?”宗炎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我明天回一趟省城,有几宗要紧的事要办。我在美国的无犯罪证明我会想办法拿到,到时候别再随意提离婚的事,都互相遵守承诺,可以吗?”宗炎拿起桌上那一沓的钱塞她手上,“桂也借给你的?还给他。”   这狐狸!故意装不知道钱的来路,装的还挺像。但红果也不好直接揭穿他,起码现在不是揭穿他的时候。   除了追债,他租到封家大院还有什么目的?还是说,上次下井救她的时候,他也看到了井壁上的玉料?就这么简单吗?   “你回省城做什么?”   “我叔要出狱了,我去接他。”   宗炎答应了会拿无犯罪证明回来,红果暂时也没办法逼他去离婚。   …………   半夜下起了大雨,这雨断断续续下了两天,沿街坑坑洼洼的路面积了不少的泥水,身后有鼓噪的喇叭声,红果让到路边,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   一阵风刮过,轮胎碾过泥水溅了红果一身,本来没什么精神的红果心态炸了,什么玩意!   溅起雨水的那辆车在前面停下,是辆饱和度极高的橙色凌志,车头窗户揺下,有人伸出脑袋冲她吹了一声口哨,“巧了!载你一程!”   看脸她认不出来,但这破锣嗓子一出红果就想起来了,是之前在瑞喜斋会客厅门口遇到的那个公鸭嗓油头公子哥,瑞喜斋老板的孙子。   红果厌烦地拍了拍衣服上脏了的地方,可惜手上的枪没跟着一起穿越过来,不然给他车轮来一子儿,看他还敢不敢这么气焰嚣张。   “唉,小美女还挺傲,上来嘛,哥哥带你。”对方见红果从旁边走过不理会他,并不放弃,死皮赖脸开着车慢慢跟上来。   ——“我叫刁明德,天宝大街没几个人不认识我,你衣服多少钱,我赔你,别生气啊。”   ——“你叫什么名字?”   ——“嘿!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你叫李红果是不是?”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   ——“你是刚到大玉坊上班的吧?张凯给你开多少工资?你来我瑞喜斋我给你加工资。”   刁明德嘚嘚嘚嘴巴不停说着,红果冷着脸往前走不想说半个字,她一路打量着街面,终于在一个正在装修的店铺前看到了一枚不起眼的小钉子。   她稍微放缓了脚步,走到钉子前略微一顿,等刁明德车子开过去半个车身,她才脚下轻轻一踢,钉子朝上躺在路边,车轮轧了过去。   看着铁钉扎进了轮胎,红果心里的不爽快才总算平复了些。   刁明德见红果脚步慢下来了,以为小姑娘动了心思,刚才只是故意拿乔,便也将车子再开慢了一步,继续他那一套一直以来都行之有效的软磨硬泡的搭讪方式。   红果实在不想再听见他那鸭子般难听的嗓音,提醒他:“你轮胎扎了根钉子。”   赶紧滚去修吧。   刁明德显然不信,嬉皮笑脸调侃道:“钉子扎到轮胎不要紧,关键是你扎到了我心里。”   “……”   这话油腻地让人肠胃翻江倒海,红果加快脚步拐进前面的小巷子里,终于把那人甩了。   到店后,发现那辆橙色凌志停在院子里,刁明德蹲在车旁查看轮胎,张凯叼着根香烟从玉雕房出来走到他旁边,刁明德骂骂咧咧地说不知道哪个缺大德的乱扔钉子。   红果不想引起对方主意,快速闪进玉料房,却见牛头和小九在翻箱倒柜寻找什么东西。   老李头见她进来,让她赶紧帮忙找找,凯哥的库房钥匙丢了。   红果把挎包放到柜台后面的小柜子里,合上柜子,见柜子底下的缝隙里有个白色的东西,弯腰捡起,白色的皮圈里窜着一把钥匙。   钥匙碰撞的声音吸引了老李头的主意,他赶紧跑过来,夺过钥匙,“怎么掉你这里?我还说不会掉我们这儿呢。”   说完小跑着拿去还给张凯了。   红果觉得这事有点怪异,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半小时后,凯哥和吴伯进玉料库取货,他们发现斗库里的玉原石少了一块。   斗库是地库最里层的库房,是存放顶级玉石的地方,斗库钥匙只有张凯和吴伯有,而张凯和吴伯平时也进不去,需要老李头开了外面的地库从丙库到甲库的三层门,他们才能进到最里面的斗库。   红果在仓库里搞卫生,心里忐忑等待着,如果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那这人的手段并不怎么高明,毕竟钥匙扔的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果然,吴伯凯哥和老李头开完会直接来到了玉料房,红果成了首个被怀疑的对象,因为她曾经拿过老李头那三把地库的钥匙去取货,而红果昨天还帮凯哥开车去县城,有机会接触到他的钥匙。   红果她平时不善言辞但关键时刻逻辑很强。   “凯哥的钥匙是昨天丢的?”   张凯抽着烟,冲她抬了抬下巴,显然他心情不太好。   “应该是吧。”   “我每次用完地库的钥匙都是一出来就还给李叔,昨天我没进地库,也没跟李叔拿过钥匙。是不是李叔?”红果看向老李头。   老李头神经紧绷着,生怕惹事上身,被红果这么一问,脑子还在算计着红果话里有没有坑,空了好一会儿也没回答。   吴伯有些不耐烦了,“问你话呢。”   老李头被吴伯这么一提醒,才不得不说:“是没跟我拿钥匙。”   “我没有地库钥匙,所以,我昨天即使偷了凯哥的钥匙也进不去斗库啊。”   玉料地库钥匙只有老李头一个人有,他□□眼滴溜一转,急了:“诶,你意思是我偷了凯哥钥匙进的斗库?”   红果倒不认为是老李头,就是老李这人做事经常糊里糊涂的,容易被人钻空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叔你钥匙昨天有不见吗?谁拿了凯哥钥匙都还得拿你这边钥匙才能进斗库吧,如果昨天你钥匙没丢,别人是怎么进的斗库?”   飞进去的吗?   老李头平时看上去挺滑头,但关键事情上他不敢撒谎:“昨天钥匙一直在我身上,没给过别人。但我昨天也没见到凯哥,我去哪儿偷凯哥钥匙?”   除非老李头和红果串谋,但这是不可能的。   吴伯来回踱步,张凯闷头抽烟,围观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火上身自己被怀疑了。   吴伯问张凯:“你钥匙究竟是哪天丢的?”   大家都看向凯哥。   张凯丢了钥匙责任很大,在大玉坊他作为皇亲国戚一直在各种事情上越过吴伯自把自为,明面上吴伯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老家伙应该不爽他挺久了,所以这次,张凯琢磨着,吴伯绝不可能再做烂好人轻易放过他。   张凯咳嗽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大脑门,不得不交待实情:“我是昨天晚上才发现钥匙丢了,钥匙究竟是哪天丢的,我也说不清。我上次进斗库是上个星期一。”   那么重要的钥匙丢了将近十天才发现,太不应该,吴伯微微蹙着眉头,他不屑于当众数落张凯,他拿着一份死工资,他可不想做得罪皇亲国戚的事。   “查一下地库钥匙的使用登记记录。”   鹩哥跟着老李头到柜台前快速查阅登记表。   鹩哥:“根据登记表,从上周一到今天,除了老李之外,只有上周二李红果用过地库钥匙。”   老李头赶紧祸水东引:“也就是说李红果周一拿了凯哥钥匙,周二她就有机会进斗库。”   红果记得很清楚,上周二桂也来找她,告诉她,他师父回来了。   她下午出去见桂也师父,还请了半天的假。   她那天根本没进地库。   老李头喧嚷着:“怎么没进?你看这都有记录的。你自己来看。”   红果走过去查看记录,上面确实登记了星期二下午14:15分李红果进甲库存放石头,上面还有她的签名,签名字迹也是她的。   是谁模仿了她的字迹?   这完全出乎红果的意料,这绝对不是她一开始以为的不高明的栽赃。   红果满脸疑惑,不由问老李头:“上周二的地库钥匙你亲手交给我的吗?”   老李头明显顿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我哪次不是亲手交给你的?”   “字也是你亲眼看着我签的?”   “哪次不是我亲自盯着?”   但是,她那天下午分明请假了,不在店里。   只有两种可能,要不老李撒谎,要不他见鬼了。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定是老李撒谎。   可接下来的剧情,还是差点颠覆了红果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第20章   站在一旁围观的牛头抖着脚,对红果说:“你当时怎么不在店里?!上星期二来了一批货,上午清点完,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我、小九和鹩哥在院子里烤菌子吃,鹩哥还叫你吃来着。我记得清清楚楚。”   鹩哥丈二和尚摸了摸脑袋,他每天做的事太多,全靠笔记本上的记录帮忙记忆,他从兜里翻出巴掌大的记事本,翻到上周二,想起来了。   “对,那天牛头和小九在院子里烤菌子,我去蹭吃的。大概两点半吧,因为我在等三点钟的订货电话,我记得那个时间,我看见红果从玉料房出来往外走……我叫你来着,你没理会我。”   鹩哥说的满脸真诚,看着不像是撒谎。   牛头“呵呵”了一声接着说:“鬼鬼祟祟跑后面小巷子里走了,你确实是请假了,但快三点才走的。”   红果开始怀疑人生,她看向小九,小九为难地低下头,他不敢说谎话,又不想指证红果。   “你也看见我了?”   小九小声嘀咕着:“我们叫你,你没不理我们。”   “确定看到的是我?”   “你那天穿了一件蓝白色的碎花裙子,不会认错的。”   那真是见鬼了。   这让红果陷入一片迷茫中,她穿越的是现实小说,不是奇幻啊。   凯哥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火星,有点不太相信地看向红果,“真是你偷的?”   红果摇头,她只能从逻辑上为自己辩护:“如果真的是我拿了凯哥的钥匙偷了店里的玉石,我怎么可能还把钥匙放在我柜子底下呢,我应该早把钥匙偷偷放回去或者干脆丢掉。我何必引火上身。”   老李头生怕红果再把锅甩到他这边来,就想把红果偷玉的事做实了,“刚才是我听到钥匙声音才赶紧跑过来逮个正着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听到我们在找钥匙,你才想起要把钥匙藏起来呢?看到我来了,你只好说你刚捡的。”   这颠倒是非言之凿凿的,连红果自己都差点信了。   “我就说很奇怪嘛。”   红果转过身去,说话的人是刁明德,他一直在围观热闹,此时已经走了过来。   张凯问他:“奇怪什么?”   “这个女的,”刁明德指着红果,“上个星期几来着我忘了,她拿了一块顶级的石头,托了关系要卖给我家店老大。我当时就奇怪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来的顶级玉石。原来是从你们斗库里偷的啊?”   这话一说,立刻激起了千层浪。   红果偷斗库玉石卖给了瑞喜斋这事,基本被认为是证据确凿。   这个年代这样的边陲小镇还没有普及监控,人证齐备了,物证只要他们咬死她卖的石头就是大玉坊丢的那块,她完全没有自证清白的余地。   越是混乱的时候,红果反倒越冷静,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她要是也跟着乱了,那就完了。   “我想知道,店里丢的是什么石头,多大一块?有没有相片?”   吴伯看了一眼老李头,老李马上翻开档案,“莫山场子料,黑蜡皮,重1.25公斤,没开窗,目测瓜绿翡翠带绵,无裂。”   虽然大小差不多,但这个皮壳跟她卖给瑞喜斋的石头不一样。   红果松了口气。   “我确实是卖了一块石头给瑞喜斋,但那是我自家的,不是店里偷的。他们说我那块石头是木北沙老场子料,我那个皮壳是黑沙皮,不是黑蜡皮。”   吴伯看向刁明德,刁明德嘴巴还嚼巴着口香糖,他耸耸肩膀,“我没看到那块石头,我听说我们店老大花了大价钱买下来了,肯定是块好料子。但是你们大玉坊的玉料不都是有标记的吗?洗掉了?按道理说,蒋伯要是看到你家标记,他肯定不会买的。”   “我舅从木得带回来暂存在库里的料子,没做标记。”张凯摸了摸自己微秃的大脑门,有些惆怅,“这下好了,等我舅知道了,大家伙都得遭殃。”   他看向吴伯,吴伯似乎并不认为大家都得遭殃,张凯只是想拉大家下水,但他也没反驳。   随后吴伯张凯跟着刁明德一起去了瑞喜斋想要看一眼那块红果卖掉的石头,蒋伯却说石头已经转卖出去,卖给外地客商,不是熟客,没有联系方式。   至于石头的皮壳,蒋伯只说是黑皮,不记得是黑沙还是黑蜡,大小也就两三斤的样子,具体没称,因为没入库就转卖出去了。   出产场地那就更没法说了,都是凭经验估的,不作数。   本来明明白白可以否定的事,被蒋伯这么一说,瞬间扭转乾坤,仿佛红果卖的石头跟大玉坊丢的是同一块。   红果要求报警,吴伯按住没报,说是等老板回来再处置。   红果被暂时关在玉料房二楼的杂物间里,红果没反抗,因为这事用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红果坐在窗户边,仔细回想整件事,太过的诡异和巧合。   难道真有一个长得跟她一模一样的人?还能模仿她的字迹?不可能的。还有蒋伯,她不相信蒋伯作为一个看玉行家,会分不清黑沙皮和黑蜡皮。   楼下传来声响,红果回头看向窗外,竟看见她奶奶从对面玉雕房出来了,她奶奶出门时估计是太着急,在陌生地方又有点老眼昏花,一头撞在玻璃门上,红果的心被揪了一下……   奶奶撞昏了头,被小九扶着坐在台阶上歇息,鹩哥从里面跟出来蹲下跟她说话,老太太眉头紧蹙盯着地面,手轻轻扇着似乎鹩哥说的话让她不高兴了。   平时在家说一不二的老太太,此时既无助又无可奈何,急急切切说了几句话,鹩哥又冲她摆手劝说着什么。   他们不报警却找她奶奶来做什么?   正思忖着,门口有响声,门开了,进来的是张凯。   张凯拖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他说:“我舅等会儿就到,你家里人也过来了。你之前说卖给瑞喜斋的石头是你们家的,但刚才你奶奶否认了这个说法。”   现在跟张凯辩解没有用,屁股决定了脑袋,他不可能站在她的立场想问题,红果斜眼瞪着他,谁知张凯话锋一转:“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你为什么相信我?”   “我看人很准,我不可能看错的。你说的没错,你要是真拿了我的钥匙,你有很多机会放回来,但你没有。而且刚偷了石头就卖给瑞喜斋,再蠢的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红果一直以为张凯想甩锅到她这儿,好减轻他丢失钥匙的过失,哪怕就是现在,她也不相信他。   “等会儿我舅舅回来,你咬死不认,他拿你没办法。”   红果不解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嘿!”张凯皱了皱鼻子,“我怕有人会在我舅舅面前乱说话,你是我跟前的人,又是拿了我的钥匙,你偷和我偷有什么区别?”   红果盯着张凯,眼神满满都是疑惑。   “你卖的石头是从哪儿弄来的?”   红果没吱声,她不打算告诉张凯。   张凯已经从刁明德那边知道红果是跟瑞喜斋的一个学徒去卖的石头,可能这石头是那学徒不知道怎么搞来的,他给她出主意:“你就说石头是你们在院子里挖出来的。”   “啊?”   “封家大院以前别人也挖过宝贝,挖这么一块石头出来一点也不稀奇。你知道封家为什么被灭门吗?”   “被山匪灭的。”   “山匪为什么单灭了封家?”   “为什么?”   “当时日本兵要从木得打过来,玉衡各大玉器行的老板把能运走的宝贝都运走了,封家的天宝斋也不例外。但天宝斋有一批顶级玉料刚从木得运回来,就放在封家大院还没来得及运走,结果被山匪给盯上了。山匪在封家大院抢走了那批石头,有遗漏那么几块在院子里,一点也不出奇。”   张凯说的这个版本跟蒋伯说的有所不同,张凯的故事里,封家大院丢了一批玉原石;而蒋伯的版本是封家大院丢失了一批奇珍异宝,没提丢失玉原石的事。   红果确实在封家大院的井里挖出了玉料,这样看来,张凯的故事可信度还比较高。   那蒋伯作为一个年长的老江湖,他知道的会比张凯少?还是说蒋伯故意隐瞒了封家大院丢失一批玉料的实情?   为什么故意不提?是不想让红果知道?   蒋伯可能已经猜到红果那块石头的来源,但他假装不知道,不过多追问。   包括蒋伯说瑞喜斋老板想要跟她交朋友而出高价买下石头,这事如果没有后续在逻辑上是说不通的。那块他们不惜花高价买来的石头,他们也不可能轻易就转手卖掉。   或许,蒋伯在等她主动找上门去求他。等红果去求他的时候,他再顺理成章说出自己的诉求。   张凯把凳子再拉近了一点,他回头看了看门的方向,身体倾斜过来小声跟她说:“我舅舅肯定还会问你怀疑谁……你就这么跟他说。” 第21章   红果盯着张凯,揣摩着这人究竟是什么心态在这儿跟她说这么多的话。   张凯眨了眨眼睛,把声音又压低了一些。   “大玉坊里也就吴伯最可疑。他有动机,也有这样的能力。我在这儿压着他,他早看我不顺眼了。吴伯有斗库钥匙,老李头又糊里糊涂的,他想套到地库钥匙太容易了,他进斗库,只需要从玉雕房三楼穿过来……”张凯指了指楼上,“到这楼顶从楼梯直接下地库,神不知鬼不觉没人能知道。”   红果对大玉坊楼层结构还不够熟悉,她倒没想到这一层,这倒很好解释了吴伯为什么不让报警。   “你要学会自保。知道吗?”看着眼前姑娘憨憨的眼神,张凯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张凯走后,红果坐在原处想了很久,她信不过张凯,不久,一个大高个男子开门进来,那人叫林虎,一身彪子肉,是大玉坊的保镖。   林虎带她去对面玉雕房三楼,在那里红果第一次见到了大玉坊的老板坤爷。   坤爷五十岁上下,秃头基因一脉相传,只是他比张凯要更秃一点,身量看上去也不太高,他躺在摇椅上闭着眼歇息,旁边站着的张凯大气都不敢出。   张凯见红果上来,马上轻微摇了摇头,示意她记住他的话,千万不能认。   这让红果很是无语,她光明正大一个人,突然好像跟张凯串通好似的,本来被泼了脏水就够让她心情不愉快了,结果被泼了脏水后别人还把盆塞她手上,看,不是别人泼她脏水,她自己泼的。   她傻成这样了吗?   红果在博古架旁站着假装没看到张凯的示意,低头不理会他,急的张凯干瞪眼。   忽然,坤爷睁开了眼,他那个视角应该看到了张凯在那儿挤眉瞪眼,只听他咳嗽了一声,张凯立刻机器人一般脸垮下来瞬间面无表情。   坤爷满眼的困意,似乎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他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下红果。   张凯想留下来的,但见他舅舅眯瞪着眼看他的眼神,立马灰溜溜下去了。   大开间会客厅后面的高大木门敞开着,看着像是个书房,书房对面是暗房,暗房旁还有一个玉雕室,那是宗炎做事的地方。   今天她第一次想起宗炎,宗炎看过她卖的石头,如果他在,或许能帮她说上几句话。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帮她。   毕竟她对他撒谎了,说那石头是桂也的。   窗外传来电锯吱吱吱的噪音,时断时续,那是一楼切片房在切割石头。   平时红果很厌烦这类噪音,但今天这吱吱吱的声音倒仿佛是种陪伴,在她这里,任何的陪伴都是难能可贵的。   坤爷应该是从外地赶回来的,可见对店里丢失石头的重视,他又微微闭上了双眼,眼皮底下是遮掩不住的疲倦。   “会开车?”声音也是同样的疲倦。   坤爷问的话让红果有些意外,不知道这是什么套路,她轻轻应了一声:“会。”   “常送货吗?”   “以前常送,自从拿了驾驶证,牛头便不让我送了。”   坤爷把手上的本子往旁边茶几上一放,敲了敲,“车辆使用登记表,一溜都是你的名字。”   “凯哥见客户要喝酒,我主要是替他代驾。”   坤爷冷冷笑了一声,“还挺会。”   红果不知坤爷是说张凯还挺会装逼享受,还是指她挺会想办法上位。或者,他两个意思都有?   “斗库的石头是你拿的吗?”老板终于进入正题。   红果否认:“不是。”   “那你卖给瑞喜斋的石头是哪儿来的?”   “院子里挖的。”   坤爷睁开眼,哪怕困倦眼神也是犀利的,“张凯教你的?”   姜果然是老的辣,红果笑了笑,她不打算跟坤爷说实话,“确实是院子里挖的。”   坤爷轻轻按了按脑门,说:“谁可以给你作证呢?”   红果:“宗老师可以作证。”   “哪个宗老师?宗炎?”   “挖到石头后,我请他帮忙看过,他知道我卖的那块石头皮壳肉质和场地的特征。”   “你跟他很熟?”   红果顿住了,倒不是很熟:“他住我家楼上。”   “他租了你家房子?”   “是。”   “宗炎不在,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坤爷盯着红果,女孩初看上去有些腼腆,说话声音不大却直接了当,听不出半点局促和不安。   心理素质了得,这女孩不是个普通人。   “既然不是你偷的玉石,那你有怀疑的人吗?”   “有。”   “谁?”   “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支持。”   “说来听听。”   坤爷端起桌上的带盖茶杯,喝了一口热茶,他盯着红果,等着红果说出她的答案。   这个节骨眼,如果她什么都不说,不坦诚,坤爷未必会答应就这么放她回家。   她处于被动的位置,左思右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对象。   “牛头。”   “牛头?为什么是他?”   “老李头是他爸,他比其他人都更容易拿到地库的钥匙。上周二下午我请假把石头拿给桂也的师父陈明启看,整个下午我都不在店里,更没有借地库的钥匙也没进地库,但地库钥匙使用登记簿上有我的签字,老李头还指正亲眼看着我签名的,这一定是撒谎了,老李头能为谁撒谎?只有他儿子。而且牛头也替凯哥跑腿干活,他也有机会偷凯哥钥匙。”   坤爷点头,这姑娘逻辑思维很强,都这个时候了,脑子还一点都不混乱,确实不简单,他提出质疑。   “有两个点说不通。第一,登记簿上的签名是你的字迹。第二点,那天下午你说你不在店里,但好几个人都能作证看到你从玉料房出来拐进了小巷。那个时间点,也正好在你跟陈明启见面之前。”   “字迹可以是模仿或者临摹。牛头、小九和鹩哥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所谓的‘我’只是身影,他们并没有看到正脸。而且那么巧,那天烤菌子是牛头请客,牛头多吝啬一人,他怎么会无缘无故请大家吃烤菌子呢,为的就是让其他人可以作证看到我从玉料房里出来。”   “诡辩。”   红果不反驳,她的说法确实有诡辩之嫌,因为她没有任何证据,只有猜测。   坤爷放下茶杯瞥她一眼:“如果今天从这里出去,你能找到证据吗?”   “我会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能不能找到真正的盗窃者,我不能保证。”   而且她不是警察,她没有这个义务。   “你可以先回去,等宗炎回来,你有没有撒谎,就都知道了。”   他不怕她跑,都是玉衡镇上的人,她跑得了,她年迈的祖母和幼小的弟弟也跑不了。   “不过你得先认了这个事,我才好安排。” 第22章   为了能出去调查清楚事情原委,还自己清白,红果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答应坤爷提的条件。   按照坤爷的说法,红果认了,除了归还卖玉赃款外,还要再赔东家两万。   她从三楼下来,张凯就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抽烟,红果认了,他也没有办法,小女孩不听他指挥啊,此时只能明哲保身跟她保持距离,他眯着眼吐着烟圈,没再说话。   从二楼往下就听见了玉雕房的徒弟们正兴奋地议论纷纷李红果认了偷玉的事,有人扬言早就看出这女的不是什么好人,以前见她好几次在窗户外鬼鬼祟祟的,就马蜂一头撞上去,上当了吧。   没听见马一峰反驳。   红果从楼梯下来,玉雕房里瞬间安静,大家都盯着她,不远处的马蜂瞄了她一眼,都不敢跟她眼神对视,赶紧低下头去。   出了玉雕房,娟子和桂也已经等候在院子里。   他们见红果出来也都没说话,只默默跟在她身后,离开院子拐进了小巷里。   才拐进小巷,娟子便跟上来低声说她:“你干嘛认了?就算是你偷的,你也不能认啊!你是憨瓜啊你!”   红果答应过坤爷暂时守口如瓶,她半天没喝水,口渴的厉害,经过一家小店铺时,她停下来从冰箱里拿了一支玻璃瓶装的汽水,咕噜咕噜往喉咙里灌。   娟子赶紧从兜里掏出两毛钱替她付了,不忘继续骂:“你被桂也这个怂包传染了?两个怂包?!”   桂也无辜被骂,他火气来了,骂道:“刚才谁拉着我的?你不拉着我,我就拿刀冲进去了!自己不也是个怂包!”   “你那是冲动!又冲动又怂包!”   “什么话都被你讲了!”   娟子和桂也互相斗了几句嘴,红果喝着汽水半声不吭。   已经过了中午休息时间,娟子还得回去上班,她就先走了。   “我跟你们店老大解释了,他们根本不听我说话。我师父也不见我。”桂也见自己完全帮不上忙,心中很是愧疚。   几口喝完了汽水,红果呼了口气,她不怨桂也,这事他解决不了。   “找你师父没用,他也做不了主。”她把玻璃瓶放回店门口的筐里,“我要见蒋伯,你去帮我邀他来我家,就说我回到家奶奶不让我出门,但我有重要的事需要见他一面。”   “我怕店老大不见我。”   “他会见你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桂也顺利约到了蒋伯,不过蒋伯有事要晚点才能来。   红果在家等了一个下午,将近傍晚蒋伯才到的。   蒋伯进屋打量着她家的环境,家里除了红果没其他人在,他点头笑道:“你们这房子好啊,几十年了,还保养的那么好,当真难得。”   蒋伯在沙发上坐下,他看着大厅的水磨石地面,说:“这种水磨石地面哪怕是到现在,全玉衡也只有这栋房子有,我小时候在这里磕过。”他指了指自己左边脑门,“这里磕了一个坑,留了不少血。我记得那天屋里放了四五盆兰花,我是看花迷了眼。”   “您在这里住过?”   “我哪里能住这好地方。这是封家老太爷住的屋子,那时候全镇就这一栋小洋楼,稀罕地很。老太爷清闲人,还在这儿养了只南越猴子。”   红果看了眼墙上的自鸣钟,时间紧迫她需要尽快进入正题,所以自动忽略了蒋伯的一番凡尔赛言辞。   她问:“我卖给你们的那块石头,你们转手出去了?”   “对,没赚钱就转出去了。我说过,那块料子并没有那么好。”   红果并不相信,那他们买她的玉石是图的什么?这完全说不过去。   “我那块石头是黑沙皮壳的木北沙老场子料,你为什么不愿意跟吴伯说清楚呢?”   蒋伯笑了笑,道:“哎,我也是身不由己啊。老板不让说,我怎敢乱说?”   “你们老板是什么意思?这里没有别人,您不妨直说。”   “我呀,没住过这里,但我老板住过。我老板叫刁喜,这院子的主人封举人是他外公,也就是说,这里是他外祖家。”   这倒完全出乎红果预料,她疑惑道:“您跟他们是亲戚?”   “对,你很聪明,我家和刁家算是远房亲戚。”   “你老板想做什么呢?”   “他母亲前段时间去世了,离世之前老太太有个遗愿,希望老板能把封家大院给买回来。这不,遇上你,这就是缘分。”   红果诧异发现原来她这房子是个香饽饽,之前杜老板想买,现在刁老板也想买。   “你们老板想买我的房子?”   “对,这房子是你名下的吧?你开个价,只要价钱合适,可以马上交易。作为报答,我老板会想办法跟客人要回之前卖掉的那块木北沙老场子料,帮你洗清嫌疑。”   又是笼络又是诱惑,绕了那么大圈子就为了买她家房子?   “如果我不答应呢?”   蒋伯呵呵笑着,一边胡子微微上翘,“你们大玉坊被偷了的那块莫山场子料,你猜……现在在哪里?”   红果盯着蒋伯,不会这么巧也被瑞喜斋收了吧?如果是牛头偷了那石头,他是断然不敢卖给瑞喜斋的。这是怎么回事?   “那块石头也在你们那儿吗?”   蒋伯微笑道:“这就不方便透露了。”   没有否定就是肯定,蒋伯如果把莫山场子料提供给大玉坊说是红果卖给他们的,那红果就是有千张嘴也说不清,恐怕还会连累宗炎,让坤爷误以为宗炎跟她一起串供,毕竟他们是两夫妻。   这就是赤|裸裸的要挟。   “嘚!”   一声闷闷的声响不知从哪里传来,红果心悬了起来。   只见蒋伯眼神一黯,疑惑地抬头环顾四周,最后视线停在里间她爸爸生前住的屋子。   蒋伯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走到里间门前,房门上锁了,他摸了摸门上的锁,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再听到别的声音,他这才走回来,又坐下。   红果不动声色地道:“我得跟奶奶商量一下,房本虽然写的我名字,但我家我奶奶说了算。”   “好好劝劝你家奶奶,晓以利害。我们可以拿更好的房子跟你们换,让你们有地方住,再给你们补一笔钱,那是皆大欢喜大家都开心。我老板尽了孝心,你们也能住的更舒服是不是?”   红果再次看向自鸣钟,蒋伯看出了红果赶客的意思,也没再多呆。   他站起身正要走,沙发旁边靠墙的矮桌吸引了他的注意,桌上放了个什么东西,上面盖了块红黄色相间的旧花布,他走前去,掀开花布,发现里面放了台收音机。   刚才“嘚”的一声是从这里传出的? 第23章   四周很安静,只有她家的自鸣钟钟摆的声音。   蒋伯弯腰研究收音机,红果的心提拎起来,绝不能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   她往外看了一眼,桂也站在院子的酸角树旁不时往这边看,跟桂也站在一起的还有他师父陈明启,再往外应该还有跟他们一起来的司机。   表面看去是敌强我弱,但若真的撕破脸皮,她也不会输,手往后一摸,刚好摸到了奶奶的水烟竹筒。   竹筒有小碗粗,这个砸过去,还有点分量。   蒋伯似乎并未留意此时已经危机四伏,虽然不是他的地盘,但他并没有把小姑娘放在眼里。他按下了磁带开关键,把里面一盒磁带取了出来,他眯了眯眼看磁带盒上的字,读了出来:“港台十大流行金曲。”   红果试图转移话题:“我明天去店里找您?”   蒋伯把磁带放回去,合上磁带盒,“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住在店里。”随即他按下播放键。   “嘚”一声传来,播放键跳了。   这是磁带播完跳键的声音,蒋伯满脸疑惑地看向红果。   红果突然意识到,这种盒式磁带录音机在这个年代属于新科技产品,蒋伯年纪大了,可能他之前接触的都是收音机而不是录音机。   红果悄声收回放在水烟筒上的手,她走过去把磁盒打开,将磁带翻了个面然后按播放键。   “喝!哈!喝!哈!喝!哈!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   蒋伯笑了,他道:“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听这种歌,我们以前听无线电,听《白毛女》!”   红果暗暗松了口气,送蒋伯到院门口,蒋伯又轻声问她:“你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石头?如果有,我们也可以一并收了。”   红果再次摇头否认说:“真没有,如果有肯定早就拿给您看了。”   蒋伯这回好像才信了,“没有也好。”   正在此时,红果奶奶牵着元宝回来了,她瞥着出大院门口的蒋伯,忍着没在院门口质问红果。   回到家,奶奶一把将家门给甩上,一直跟在后头的桂也只能讪讪打住脚步。   这老半天老太太被吓得够呛,从大玉坊出来她就去找李晓青想办法救红果,但李晓青在开会出不来,等老半天也没等到人,眼看到时间接孙子放学,她不得不先回来,结果红果已经回到家。   虚惊一场。   不等奶奶发问,红果便如实交代:“我没偷店里的石头,老板相信我是无辜的,所以把我放了。”   “你卖了块石头给瑞喜斋?”   这事瞒不住,红果边给录音磁盘倒带边把发现井下玉料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奶奶气极了,捞起水烟筒就往她身上打,“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你眼里还有谁?”   红果灵活地躲开了奶奶举起的水烟筒,她说:“我没告诉你,是怕你不让我去挖。”   “为什么?”   “……”   “说呀!”   红果盯着奶奶:“井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是奶奶不能告诉我的?”   奶奶愣住了,烟灰色的眼球从愤怒瞬间变得飘忽不定甚至有些许的心虚,手上的水烟筒顿在地上,一时哑了口,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孙女这个问题。   红果从奶奶的眼神变化里似乎看到了答案,她爷爷十有八九在井里。   元宝坐在一旁舔麦芽糖吃,空气里弥漫着甜甜的麦芽糖香味。   奶奶沉默了会儿,转了个话题:“那石头卖了多少钱?”   “卖了两万,给了桂也两千。”   “给了桂也两千?!”奶奶被这笔巨额“小费”给惊到了,“你每个月领那么几十块钱工资,你一下就给人两千?你倒是穷大方!”   看着奶奶暴跳如雷,红果不得不解释:“不是桂也牵线也卖不了这个价钱。宗炎说最多卖一万。”   “宗炎也知情?”   “我骗他说石头是桂也的。”   奶奶失望地讽刺道:“你厉害!你呀变了!骗人的话现在是张口就来。”   红果倒不在乎骗不骗人,她从没因为骗人而害人,所以她没有道德负担。   磁带倒好了,她取出来放进裤兜里。   “钱在哪?”   井里挖出来的石头,算是原主家的财产,不完全算是她自己挣的,红果进房拉开抽屉,存折就夹在一本书里,她把折子递给奶奶。这钱她奶奶只要放家里,她真需要用时,她总有办法能够拿到。   “还剩七千八。”   “怎么……你花哪儿了?”   “其他的我取了现金准备给宗炎。”   两千给了邻居那小子,一万给楼上的?   奶奶忍不住抡手狠狠打了她一下,“被鬼迷了心啊?你这败家玩意!才结婚多久,你就什么都给他了?”   说着老太太又骂了两句难听的话。   红果自动屏蔽掉了奶奶的魔法攻击,犹记得中午奶奶坐在玉雕房台阶上想要救她而又彷徨无助的样子,她知道,眼前的老太太就是个口毒心软的人。   “把彩礼还他,我想离婚。”   这会儿奶奶冷静下来了,反问:“他答应了?”   “还没有,他说他没杀过人,还说去开无犯罪证明。”   “他回省城就为办这事?”   红果不好把宗炎去接叔叔出狱的事告诉奶奶,只好含糊地说不清楚。   “离婚的事要从长计议,你不能再这么自作主张。”奶奶显然是很矛盾,对于这个看似优质的孙女婿又有点舍不得放走,“户口本我放你姑姑家去。”   这妥妥的致命杀手锏。红果总不能去姑姑家偷户口本吧。   奶奶收起了存折,逼着红果把一万现金也上交了,这才作罢。   红果把录音机还给了桂也,有了跟蒋伯谈话的录音带,基本可以洗清她的嫌疑,但她实在太累了,并没有直接去找坤爷。   她没吃晚饭,在床上躺着躺着就睡了。睡醒已经是半夜一点多,她一早吃了包子到现在,肚子抗议似的饿得咕咕叫,她爬起来到厨房里找吃的。   锅里没饭,放剩菜的碗柜里除了点咸菜外,什么都没有。   奶奶估计是看她睡着了,没给她留饭菜。   家里有干米线,她想凑合着煮碗米线,放点咸菜也能吃。   提起煤炉上的铝锅想煮米线,才发现里面放着碗菌菇炒饭,还是温的,她三下五除二把一大海碗的炒饭吃了个精光,吃饱后幸福感溢满心田,活着看上去挺不容易又挺简单的,快乐也是。   吃饱后睡不着,太撑了,她在院子里闲逛消食。   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其中有陷阱也有巧合,假冒签名诬陷她偷玉那是陷阱,偏偏那么巧,她卖了一块无法证明来路的玉料给瑞喜斋,时间点卡的那么准,除非桂也跟他们合谋,不然这应该是纯属巧合。   她是相信桂也的,如果桂也出卖了她,那么傍晚蒋伯就该知道她在录音,也就不可能在跟她聊天的时候透露那么多的实情。   吴伯她不了解,她想不出吴伯要陷害她的理由。而张凯这人说话做事都不靠谱,他大概只是想借自己拉吴伯下水。   她还是怀疑牛头,上次害他当众被嘲笑还被凯哥踢了几脚,后来又抢了他不少活,凯哥给她双倍工资牛头可能也是知道的,他有动机,也有下手的时机。   听蒋伯话里的意思,大玉坊丢失的那块玉石也被他收归囊中了,这绝对不是巧合。   蒋伯为了逼她卖房,顺势构陷她是可能的,但蒋伯是怎么收购到这块石头的呢?按道理他不可能知道石头在谁手上,怎么去收购的呢?她想不通了。   红果从西跨院逛到正院,正院里曾家的那条懒黄狗看见她竟然不吠,反而趴在地上乖巧地冲她摇着尾巴,连站都懒得站起来。   正院东厢曾玉宁叔叔家门口还亮着灯,应该是给还没回家的人留的。   往前走就是东跨院,东跨院都是杜老板的,所以一南一北两边都装了院门,院门紧闭着。她没进去过,杜老板不常在家,他家人也没搬来这边住,可能对他这样的大老板来说,这不过是一处投资。   她从南角门往回走,墙外传来汽车声,听声音,汽车就停在了封家大院的大门外,随即有人嘻嘻哈哈下车来。   这是一男一女,虽然隔了点距离,但红果还是听到了那油腻的公鸭嗓子。   她不由停下脚步回转身躲在院墙阴影处,外面的两人不知道在干什么,安静了一会儿,院门才被推开,进来的是曾玉春,她回过头去跟门外的人说:“明天可别放我鸽子!”   “知道!”那嘶哑的嗓音这回更清晰了,那男的是刁明德。   曾玉春关了院门,哼着小曲儿往亮着灯的东厢走去。   看着曾玉春消瘦婀娜的背影,红果想起原书里,曾玉春仿造她堂姐签名的情节,会模仿笔迹是她的传统技能。   再看曾玉春,个子身量和她差不多,从背影看去跟她还真有几分相像。她脑海里闪过娟子之前跟她说过的话“曾玉春和牛头好上了”,脑子里一些若隐若现的点突然被打通了一般串成了一条线。   “曾玉春!”   红果叫住了她。   大晚上的曾玉春被吓了一跳,她回头怔怔看着李红果,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她还不知道李红果什么性子?都说她最近变化大,胆敢欺负到她姐姐头上了,那变化再大,不还是李红果吗?   曾玉春气势一点不弱地顶了回去:“干什么!”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   曾玉春看着红果一步步走前来,她拿不准李红果知道了多少,不免强装镇定,声音更大了。   “我做什么了?”   红果盯着曾玉春眼睛一眨不眨,盯得曾玉春都心虚了。   曾玉春扭头就走。   她这一心虚扭头,直接给红果一个确切的信号,一定是她。   “上个星期二,你穿一条跟我一样的蓝白花裙子去大玉坊做什么?”   曾玉春不回答继续往家走,红果三步并两步拦在了她的前面,一字一顿地说:“你模仿我的字迹,仿照我的签名!你犯法了!”   见红果拦在前面,曾玉春想推开她,奈何压根推不动,她压着火,大声吼道:“走开!”   屋里的人听见外面声响,东屋房间的灯亮了,不多久曾玉春妈妈黄凤莲眯瞪着睡眼开门出来,她走前来想要拉开红果,问:“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   红果不说话,曾玉春也不敢说,黄凤莲说话声音大,把西屋和正屋的人都吵醒了。   曾玉春自小就怕她家大伯,看西屋的门一开,马上想往家里溜,红果拽住她。   “今天不说清楚,你别想走。”   曾富平喝了一句:“搞什么!”   老吉和娟子也出来了,娟子跑过来拉着红果的手问怎么回事。   看围过来的人多了,红果才道:“曾玉春和牛头一起偷了我们店里的玉石,然后栽赃给我!”   娟子一听马上明白怎么回事:“曾玉春,原来是你模仿红果签名啊?我都差点忘了,你从小就爱模仿家长签名,这种事你做起来那简直得心应手啊!”   黄凤莲拉了拉女儿的手,把声音压低了:“没做可不能认啊!”   曾富平一看曾玉春低着头不敢正视他的样子,就知道准她没什么好事,这个侄女抽烟喝酒跟男人厮混,到哪儿都丢他的面子,当即嫌弃地“哼”了一声,没办法给曾玉春主持公道,他也没理由帮着外人,只好闷着气,没出声质问。   伯父那声厌恶的冷哼,激起了曾玉春天生的叛逆,“是我又怎样?你们报警啊!让警察来抓我!”   “玉春!”黄凤莲气得声音打抖。   红果:“你认了就行。你要想进监狱,我们现在就报警!”她自己承认的,那么多人听着,这都是人证。   娟子积极应和:“我家有电话,我去打电话报警!”   “娟子!娟子!”黄凤莲忙来拉着娟子,“别去打,娟子。老吉,你劝劝。”   老吉翘着双手看热闹,他笑道:“我劝不着啊,她们有理,不会听我的。”   曾老太听见外面的声响以为只是小儿媳在骂玉春,起初并没起来,后来听见那么多人说话,才知道玉春又闯祸了!赶紧起来,一出门就听见黄凤莲求着娟子不要去报警,忙帮腔道:“大半夜的,一点小事,报什么警!”   “小事?”娟子冷笑一声:“曾玉春偷的石头能买下你们家房子了!而且不止是偷那么简单,关键她还栽赃!栽赃到自己人身上!我看她是被男人玩坏了脑子!”   娟子说完,老吉都笑了。   这话把曾老太惹着了,“小姑娘家的,怎么说话这么脏!”   “我说的是事实,话脏理不脏!”   曾老太扯了扯曾富平,意思让他给曾玉春撑腰。   实际红果并不想现在报警,她答应过坤爷,报警的事交给店里,她对曾富平说:“富平叔,我们可以暂时不报警,不过您得把曾玉春从米粉厂开除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曾富平再次被李红果拿捏了!   曾富平丢了面子,心中甚不爽快,但他不答应吧,报警的后果会把事情闹的更大,他侄女还可能进去劳改,他瞥了眼曾玉春,厌烦道:“明天别来上班了!”   说完,曾富平扭头回屋,他看见曾玉宁站在门边,又挥了挥手,让女儿别去掺和这些烂事,“回去!”   黄凤莲眼看这事给闹大了,急的不行,女儿好好的工作怎么能没了呢?她着急地喊着:“大哥!大哥!”   曾老太以为这不过是儿子的权宜之计,忙拦住黄凤莲:“别喊了!先回去睡觉。”   黄凤莲哪里听:“大哥,你不能这么做啊!少了这份工资,我们怎么活啊!”   黄凤莲老公吃喝嫖赌不顾家,全家几乎都是靠曾玉春的工资活着。   “妈你别求了,我会想办法赚钱。”曾玉春去拉她妈,被黄凤莲一个巴掌甩过来,打得结结实实。   黄凤莲气得浑身发抖:“你想什么办法赚钱!你想什么办法?你去卖吗?”   “我就算是卖,也是靠我自己!”曾玉春捂着被打红的脸,甩手回屋去。   这母女两的话实在太丢曾家面子,曾老太气道:“都胡说什么!”   黄凤莲压根不理自家婆婆,她抽了根木棍子,追着回家去!随后东屋又是一阵的鬼哭狼嚎,曾老太只得冲进去劝架!   娟子担心曾家人使诈,她道:“我要盯着米粉厂出开除公告,姓曾的要是敢诈我们,我可饶不了他们。”   至此,红果基本捋清了前因后果,牛头和曾玉春合谋偷了斗库的玉料栽赃给她,本来栽赃后应该就没有后续,但好巧不巧,那天众人在玉料房指证红果偷玉的时候,刁明德爆出信息:红果卖了块石头给瑞喜斋。   瑞喜斋的蒋伯本可以帮红果洗刷冤情的,但他没有,牛头或者曾玉春看出了蒋伯有为难红果的意思,曾玉春不知怎么认识的刁明德,而且两人“关系匪浅”,他们便顺势把偷来的石头通过刁明德卖给了瑞喜斋,想让瑞喜斋天衣无缝地做实红果偷盗的嫌疑。   红果把自己理清的线索和证据摆在了坤爷的案头,坤爷比昨天精神,既然曾玉春都认了,那事情也就再清楚不过。   坤爷瞥着红果点了点头,他是没想到还不到一天的功夫,眼前的女子就把迷案给捋顺了,可惜啊,是个女孩子,不然还真可以重用。坤爷把录音盘磁带要了过去,他想凭着这盘磁带去跟瑞喜斋要回石头。   要回石头的事就不归红果管了,她可以把磁带给坤爷。   “刁喜说他是封家后人,我倒要会会他。”坤爷说完,又劝起了红果:“我还要劝劝你,刁喜既然看中了你家房子,又舍得出高价的话,你不妨反过来狠狠宰他一刀,高价卖给他们再在别的地方低价买个房子,那多划算。”   她家情况特殊,红果不想跟坤爷多说,她问怎么处置牛头,她不能白白背锅了。   “他爸老李头是我岳母家的远房亲戚,我除了把他打一顿让他们把钱赔了,再将他们父子两人开除,也没别的办法。我们这个社会终究是人情社会。”坤爷拿起桌上的电话机拨号,“叫张凯上来。”   坤爷到底是个老江湖,看一眼红果就知道这小姑娘在想什么。   他说:“这件事你受委屈了,想要点什么补偿?”   “店里能给我什么补偿?”红果反问。   坤爷想了想道:“补你两个月的工资,你看怎么样?”   她两个月工资也就三百来元,但那块石头至少价值一两万吧?   “我不要补偿,我要报酬。两个月工资太少了,就凭我那盘磁带,坤爷您觉得这个数,合适吗?”   坤爷看了她一眼,笑了,没想到,这女孩还挺精,他也不算是个吝啬的人,便问:“你要多少?”   “如果坤爷能把石头要回来,我要石头价值的百分之十,这不过分吧?”   “不过分!万一要不回来呢?”   “要不回来,你把磁带还我就行。我也不需要你补偿我两个月工资。”红果自持做事坦荡。   “好!”坤爷一口答应下来,还问她有没有别的要求。   红果来之前想了一个,“我想去玉雕房做学徒。”   “你想做玉雕师?”   那倒不完全是,她懂设计,目前的环境,她想要赚钱,好像只有玉雕师这条道比较适合她,如果有其他赚钱的好职业可选,她随时可以转弯。   经历过末世那一段浩劫般的生活后,她现在只想搞钱,然后好好地舒服地活着。   红果没正面回答,只道:“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做玉雕师最好要有素描基础,同时天赋也很重要。”   红果没说自己有基础,“我可以试试。”   坤爷让她明天直接找吴伯,吴伯会安排师傅带她。   至于恢复红果名誉的事,坤爷说要跟吴伯商量商量,出公告太正式了,也不合适,尽量安排牛头私下跟她道个歉。   红果没吭声,私下道歉这事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要仔细想想,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从三楼办公室出来,红果在二楼楼梯口遇到了张凯急匆匆上来。   张凯春风满面地跟她打招呼:“哎,晚上一起出去,我有个牌局。”   张凯爱打牌,上次跟县里商会的人打桥牌输了大几千,自那以后消停了一段时间,现在又打上了。   红果还没调到玉雕房,就当是最后一次当他的司机,便答应了。   张凯把车钥匙抛给她,“你在车上等我,我舅找我说点事。我马上下来。”   红果没有急着下楼,她看见鹩哥在楼梯口的小办公室里抄写材料,便走前去问他吴伯在不在。   她想提前跟吴伯打声招呼,虽然直接安排宗炎带她的可能性不高,但她还是要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她想在二楼的玉雕师傅里随便找个能带她“入门”的就行。   鹩哥说吴伯在楼下店面,应该等会儿就上来,让她先等等。   红果站在楼梯口等着,这次的盗玉案子总感觉哪里不对味,究竟哪里不对味?   就在等待的当口,只听楼上“咚”的一声闷响,是什么东西撞地板上了。   红果抬头看着灰色的天花板,谁撞地板上了?张凯?   坤爷把张凯打了?   红果想起哪里不对味了——据说斗库里值钱的料子比比皆是,牛头和曾玉春好不容易进了斗库,为什么只偷了那么一块石头?不应该偷个更贵的或者干脆多偷几块吗?除非他们还有另外一个不让他们偷那么多的合伙人——   坤爷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   呵!耍她呢?之前还想两个月工资就把她打发了!   她非闹得所有人都知道不可!   红果下楼打开了张凯的车,从车尾箱里拔出一把尖刀! 第24章   红果再次站在三楼书房门口,给她开门的张凯额头上肿了一大块。   张凯看见是她,有些意外,忙对她眨眼小声说:“你先等等我就下来。”说着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不小心磕的。”   红果没搭理,她直接绕过张凯走进办公室。   坤爷斜眼看她,似乎有些不耐烦,问她还有什么事。   “我想清楚了,我不需要牛头私底下向我道歉。”   “你想让他当众道歉?”坤爷皱着眉头,刚才他说处理方案的时候红果没吭声,他就料到后面还会有事。   红果笑了笑:“也不用。”   坤爷略感意外,神色舒展开来,“还是要大度嘛,这事就该低调处理,对大家……”   他话没说完,红果直接打断:“我就一个要求,凯哥在院子里当众打牛头一顿。”   坤爷脸上的笑意瞬间垮了下来。   张凯忙摆手,他以为红果在替他出气,“别别别!还是让老李头私底下教训教训他就好了。”   “或者……坤爷在院子里打凯哥一顿。”红果说这话时声音冷静地能滴出冰来,“别躲在这里打,让大家一起看着。”   死寂般安静了十多秒,张凯先憋不住了,瞪着眼小声吼她:“李红果你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她态度坚决,平时软软糯糯的那个李红果消匿不见了。   她不耍人,也不惹事,但别平白无故欺负她。   坤爷抬头盯着眼前这个看似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要是我不答应呢?”   “那就报警。”   “有意思!想不到我活了一把年纪还被个小姑娘给要挟了。”坤爷呵呵笑起来,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种女人!不识好歹!   哒!一把尖刀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直直插在坤爷面前的桌上!   笑容僵在脸上,坤爷眼神瞬间狠厉起来,他听吴伯说过,这女孩瞄准厉害,没想到她今天竟然直接对准了他这个老板,他瞪向李红果,刚才的刀如果再偏一点就直接插他脑袋上了!   但……   他看到红果手上还有一把刀!   在他自己的地盘上,他竟敢怒不敢言!   红果捏准了坤爷的命门,“你敢报警吗?”   “啪”一声响,坤爷手上的瓷白茶杯被掼在地板上,白瓷碎了一地,掺杂着茶叶和热水。   张凯眯瞪着眼睛,咽了咽口水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红果攥紧拳头,刚才坤爷盯向她的时候,她丝毫不惧地瞪了回去,目前的状况她不能表现出半点怂意,她一旦怂了,敌人就会反扑过来!   “坤爷尽快决定,如果半小时内院子里还没动静,我的小伙伴就会打电话报警。”   空气静默。   有的时候,安静比语言更有杀伤力。   片刻之后,只见坤爷甩掉手上的茶水,他摸了摸额头,起身打开窗户,冲着底下大喊:“把老李头给我叫上来!”   大佬服软了。   坤爷不敢报警!他选择让张凯打牛头一顿!   红果加了一个要求:“给米粉厂写一份大字报,把米粉厂员工曾玉春偷玉的事贴他们公告栏上。”   这事不好办,大玉坊又不是什么政府机关,写了大字报怎么去米粉厂张贴?   但看李红果脸上那不容置喙的神情,坤爷不得不打电话给吴伯,让他想办法创造条件,一定要执行到位。   以为总算完事了,谁知红果又提了一个要求。   “把店里的人都叫出来,围观凯哥打牛头!”   打人不就图个热闹吗?   坤爷:“……”   凯哥:“……”   爷俩再次敢怒不敢言!   “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凯哥跳起来了:“你不是只有一个要求吗?都已经三个要求了……”   红果不管:“刚才坤爷答应给我的报酬是石头价值的百分之十,我改主意了,我要百分之三十。不管你拿不拿得回来石头,我都要百分之三十。下周连着工资一起发我就行。”   这是要店里出血啊,凯哥不敢出声了。   坤爷无奈挥挥手,钱的事都好说,都好说,他能不答应吗?不能啊。   …………   从坤爷办公室出来,红果冷不丁被人拉着往后拽,她下意识直接一拳头打在那人脑袋上。   “你干什么!”张凯捂着被打得嗡嗡响的脑袋压着声音无比愤怒。   红果看着额头受伤脑袋又被她打了一拳正狼狈不堪的张凯,心底冷笑着反问:“你拽我干什么?”   张凯推开旁边小暗房的门,又来拉红果,“我们聊聊。”   进了暗房把门给关上,张凯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暗房是看玉的小房间,没有窗户,关上门便没有一丝光线。   红果倒不怕张凯会对她怎样,“你舅舅可真疼你,他都不愿意当众揭穿你!”   “啧!”张凯被压住了命门,他无奈解释:“栽赃你的事情都是牛头搞的,跟我没关系。我只是让他把石头给我拿出来,谁知道他给我来这么一出。”   “他背叛了你?”   “可以这么说吧。”   “所以,我让你当众打他一顿,不正好给你解气吗?”   张凯急了:“我……万一牛头当众把我抖出来呢?这疯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张凯还是太嫩了,比她还嫩,所以才会被牛头给耍得团团转。   “坤爷这会子叫老李头上来,你猜他会跟老李头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舅会给老李头施压……”   “你们家人真有意思,家人犯了错,情愿自己关起门来打,也不愿意让外人笑话。”   张凯不说话了,里头没有光线,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这次是我的错。我认了。我就是打牌输了钱,给逼的。我拿不到老李头的钥匙,只能找牛头这王八蛋合伙!谁知他借机栽赃给你,把这事搞的!”   “你为什么把石头卖给瑞喜斋?”   “急用钱,只有瑞喜斋能收。”   “那你还说没栽赃给我。你把石头卖给瑞喜斋,瑞喜斋就完全可以栽赃说是我卖的。”   “妹妹……时间……那天你走之后,我听见舅舅打电话给宗炎,宗炎已经替你作证说你卖的玉不是店里丢的那块,你在我舅舅这边已经是清白的了。我把石头卖给瑞喜斋对你一点妨碍都没有,他们想栽赃给你,我舅不可能信的。我……我张凯还是有品德的……好嘛?”   偷舅舅东西去卖,还讲什么品德。   红果有点没想明白:“曾玉春怎么认识的刁明德?”   “那块石头通过刁明德卖给瑞喜斋之后,我、刁明德和牛头一起在金盛KTV唱歌,曾玉春是牛头叫来的。这女人,吃得开,两三下功夫就跟刁明德打得火热!”   所以昨天刁明德送曾玉春回来,那是他们刚唱完K?   张凯问:“你是怎么猜到我身上的?”   红果反问:“你们为什么不敢报警?”   张凯没吭声,显然这事他不方便说。   “失窃的石头没有编号,那天你说这是老板替人暂时保管的,如果是替人保管的东西不见了不应该马上报警以示清白吗?不然石头的主人总免不了要怀疑是不是被你们监守自盗了吧?但你们没报警,我多次建议报警吴伯没采纳坤爷也没采纳,说明这石头可能来路不光明,你们不敢报警。我猜的对吗?”   张凯咳嗽了一声没回答。   红果又继续道:“斗库那么多玉石,为什么单单偷这块不是最值钱也不是最上等的石头呢?可能盗玉的人就是摸准了,这石头不见后老板不敢报警,最后只能不了了之。知道石头来路的人应该不多,除了老板和吴伯外,还能有谁?只能是你啊,凯哥。”   “你怎么不怀疑吴伯?”   “谁让老板打你了呢?!老板都不怀疑吴伯,我凭什么怀疑?”   张凯感叹了一声,他对她那是大写的“服”字。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老李头上来了。   等老李头进书房后,红果开门先走了出来,她一出来就看到宗炎正掏钥匙准备开他玉雕室的门。   宗炎应该是刚从省城回来,他看着红果和张凯一前一后从小暗房里出来,手上开门的动作并没有停,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张凯跟宗炎打了声招呼先下楼去。   红果倒不担心宗炎误会她和张凯,之前宗炎跟坤爷在电话里给她做了担保,她还是得谢谢他。   宗炎对她的感谢似乎并不在意,他说:“等会儿一起出去吃饭。”   红果有点累并不想去:“奶奶在家做了我午饭。”   宗炎:“我有事跟你说。”   他开了门,已走进去。   十分钟后,牛头被林虎拽到了院子里,张凯拿木棒子把他结结实实打了一顿。   牛头倒是个硬骨头,平时被张凯踢上一脚都吱哇乱叫的人,今天硬是一声都没敢求饶。   院子被围观的人堵得水泄不通,大家都不敢说话。   娟子和几个销售姑娘挤进来,娟子大声嚷嚷着:“牛头!偷东西栽赃给女人,真他妈缺大德了!你还演戏!故意请鹩哥小九他们吃烤菌子帮你做证人,你是牛头还是牛逼啊?!”   被娟子那么一拱火,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打趣小九和鹩哥被牛头利用。   小九鹩哥纷纷给自己辩解,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眼瞎了就是。   “还有你同伙曾玉春!我听说店里要写大字报去米粉厂张贴!我看应该全镇张贴!让玉衡人都知道你们干的坏事!”   红果站在二楼看楼下的热闹,开打之前,她看见老李头在牛头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牛头的眼神愤恨憋屈不甘而后归于沉寂。   张凯打他的时候,一开始还打得挺谨慎,后来见牛头不反抗,便杀疯了一般狠狠地抽打!直接打出一身的血痕来。   红果这郁闷的心情总算舒坦了些。   谁偷的东西,她管不着,但栽赃给她不行,把她当猴耍更不行!   身后有脚步声,回过头去,是宗炎从楼上下来了,他站在红果边上往下看,“厉害!”   红果瞥他一眼,他这算是表扬?   楼下凯哥已收手,临走还不忘踢上一脚,低声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宗炎和红果在后面小巷里找了一家吃米线的小店,小店旁边是玉衡中学,中午有许多学生在店里用餐。店里店外熙熙攘攘很是热闹,红果问他要不要换个地方。   “我都可以。”   红果那就更随便了,热闹点说话还自由。   他们走到角落里的四方桌旁坐下,也没人上来招呼,后来还是宗炎去前头跟老板说来两份米线。   两份一块钱,有肉丝,如果不要肉,3毛钱一份,学生也吃得起。   两人面对面坐着,周围都是酱料的香味。   红果问他:“坤爷给你打电话了?”   宗炎点了点头,他怕她有事,今天匆匆赶回来,结果好像没什么地方需要他出面的。   聊了一会儿,米线端来了,宗炎把肉多的一碗推到她前面,声音低了低,“你家房子如果非要卖,可以卖给我。”   正往碗里舔辣酱的红果,脑子一顿,手不自觉又往碗里加多了一勺辣椒,这是第三个冲着她房子来的意向买家了。 第25章   小店里挤满了从学校里溜出来打牙祭加餐的学生,老板在店外加了几张桌子也都坐满了人。   辣椒放太多,辣的红果嘴巴都麻了。   嘴麻了脑子却转的飞快,她在思索着这些人怎么都盯上了自家房子?难道正如张凯所说,她家房子里真可能藏着封家的玉石?   她问宗炎:“你为什么要买我家房子?”   “截胡。”   红果没听懂什么意思。   “杜老板想买下整个封家大院,我先下手为强,倒逼他最后不得不来找我。”   红果更不懂了,“你直接上门找他不行吗?”   “时机没到。”宗炎总是回答的言简意赅惜字如金,他吃的很快,一碗粉转眼就吃掉了大半。   红果好奇:“杜老板究竟欠你多少钱?”   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地布局。   “我爷爷一辈子的积蓄,我是替我爷爷来讨债的。”   红果知道他爷爷在美国,在美国一辈子的积蓄应该不少吧?   宗炎盯着红果那不问出答案誓不罢休的眼神,微一挑眉反问:“你一个月多少工资?100有吗?”   她含糊回道:“差不多吧。”   “他欠我爷爷的钱,你要从九万年前的智人时代开始努力挣工资挣到现在才能勉强挣到……”   “……”   这太过夸张了,红果怀疑他在内涵她工资低。   宗炎见她那不可置信想恼怒又不屑发作的样子,不免笑道:“不是讽刺你工资低。”   而是别人确实欠他家那么的钱。   在红果看来,这不是讽刺,而是把她当成傻子了。   “有没有借条?”   “有字据。”   “可以看看吗?”   “不可以。你信不信无所谓。”   这人有的时候真不会说话!红果白他一眼,“那你还想买我家房子,你做梦吧!”   宗炎不得不向恶势力低头:“字据不在手里,有机会拿给你看。”   看他服了软,红果才作罢。她只是好奇,宗炎如果是富三代,怎么最后沦落成毒贩呢?就是因为巨额债务没讨回来的缘故?   看在钱的份上,她是不是应该努力拉他一把,避免他误入歧途?   宗炎起身去隔壁小店买来两瓶汽水。   红果辣惨了,她喝了大口汽水,问他有没有追债的计划。   “没有计划。”宗炎喝着汽水,想了想又道:“我把曾家的房子买下来了。”   红果愣住,这就是之前他在曾家连吃两顿谈下来的事?看来是真有钱,她问他买了东厢还是西厢?   “都买了。不过暂时给他们继续住着,等米粉厂的职工房下来了,他们再搬走。”   她记得原著里曾家后来把房子都卖给了杜老板,根本没有宗炎这一茬,如今这剧情走势跟原著是大不相同,那宗炎去木得贩毒的可能性是不是也大大降低?   宗炎见红果思绪神游,问她想什么?   红果问他:“你知道瑞喜斋为什么要买我家房子吗?”   “你知道?”   “封家大院的故事你有没有听说过?”   “听说过一些。”   “瑞喜斋老板刁喜的母亲是封举人的女儿,他买封家大院就是为了完成母亲的心愿。这几天他店里天天派人来问我考虑清楚没,买房的意图很迫切。”   宗炎诧异:“刁喜是封家后人?”   “蒋伯是这么说的,是真是假无从考证。”红果内心并不相信这是刁喜要买她房子的理由,但她也不打算跟宗炎说真话。   宗炎盯着她没说话。   红果道:“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家房子买家众多,你要想买,得我高兴了才行。”   宗炎玩着桌上的汽水瓶盖,笑道:“你说,我怎么做,你才高兴。”   红果放下筷子,这才说出诉求:“你一个人追债挺难的,不如我帮你一起追吧。”   “你?”   “工资要求不高,能力摆在这里,你认真考虑考虑。合作愉快的话,房子买卖的事可以慢慢谈。”   当然,不合作就别打她房子主意了。   这就是强买强卖啊。   宗炎微笑着不置可否,只道:“看出来了,你眼里只有钱。”   这不算是贬义,她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他问:“那还离婚吗?”   红果张了张嘴,她钱被奶奶收走了,户口本也藏到了姑姑家,怎么离?只是离婚不离婚的,不影响合作啊。   宗炎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概猜出了几分,“不离了?”   红果绕过话题低声反问:“你的无犯罪证明呢?”   “晚上给你。”   听着倒不像有假,红果咬着吸管问他:“你叔叔呢?”   “去西安了。”   “他之前为什么坐牢?”   宗炎轻声说:“盗墓。”   红果震惊,你们家那么有钱,你叔还去盗墓?   宗炎道:“不是亲叔,姨婆家的表叔,他是跟错师父入错行了。”   哦。   红果又想起一事,“坤爷建议我卖房。”   这话引起宗炎兴趣:“坤爷建议你卖房?为什么?”   “他的意思是高卖低买,这样做划算,但我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有兴趣给这样的建议?”   “闲的吧。”宗炎把喝完的汽水瓶放到一边,店家来收桌子赶客腾位置了,他们只好出来往回走。   …………   到了傍晚,陈明启又来追问红果考虑清楚没,房子卖还是不卖。   红果正拿着簸箕从柴草间搬煤球去厨房,她站在门口跟陈明启说话:“我奶奶在这儿住惯了,她不愿意卖。”   “你奶奶在家吗?我跟她叨叨,这里卖了能在西市口买一整个院子,多好的事啊。”   陈明启冲进去找红果奶奶,正好老太太在厨房烧饭,老太太好一顿绕,最后实在烦了,撂了狠话说要老死在这儿,陈明启自讨了个没趣,只好讪讪地走了。   陪着陈明启一起回来的桂也趁着红果去搬第二趟煤球的时候,跟她说坤爷下午去找刁喜了。   “我和师父在老板家里等店老大,店老大要把一块什么石头还给坤爷。”   蒋伯把大玉坊被偷的石头还给坤爷了?   红果好奇他们怎么达成的交易,“他们谈什么了?”   “我们在外面没听见。就是最后刁喜送坤爷出来的时候,坤爷说了一句什么‘那丫头应该会把房卖给你们’,之后店老大就叫师父跟我回来问你卖房的事了。”   红果明白了,看来坤爷是一边劝她卖房,一边把劝她卖房的事当做一件功劳跟刁喜邀功呢。   宗炎下班回来,刚进封家大院,便闻到了浓浓的肉香。   曾老太站在厨房门口看见宗炎进来,因为好几天没见了,忙热情地招呼:“宗老师回来了?吃饭了吗?没吃在我家吃呀,今天焖了半只大鹅!八斤重的大鹅,快出锅了,你回来得刚好。”   邻居老太过分热情了,宗炎只礼貌点了点头:“客气,我吃过了。”   因为上次宗炎在曾家谈买房事宜时,表现相当令老人满意,曾老太依然热情不减:“到家里坐坐吧,玉宁也在家呢,你们年轻人聊得来。”   “客气,不坐了。”宗炎礼貌的像个机器人。   曾老太讨了个没趣,也不生气,“哎哟,你就是太客气了。半只大鹅八斤重呢,乡下送来的,好吃的很。”   话没说完呢,人已经转角进了西跨院。   红果看见宗炎回来,便上楼找他拿无犯罪证明,她告诉宗炎,坤爷凭着一盘录音带跟刁喜成功要回了失窃的石头,宗炎却跟她说了另外一个实情——刁喜不是封家后人。   红果:“你怎么知道的?”   “坤爷的书房里有一本书叫《封氏实录》,是解放前的一本线装书籍,里面详细介绍了封举人生平事迹,他有五个儿子偏偏没有女儿,老爷子想要一个女儿,到了晚年还娶了个小妾想生个女儿完成心愿。”   所以坤爷早就知道刁喜不可能是封举人的外孙,他应该是直接拿着录音带去敲打刁喜了,难怪轻易就要回了石头。   她瞄向宗炎:“你中午怎么不告诉我封家没有女儿?”   “中午的时候还没决定跟你合作。”宗炎把一张纸递过来。   红果接过纸张,是一份全英文的传真,她看不懂。她那个年代英文已经沦落成小语种,世界流传最广的通用语言是中文,她上学时就没学过英语。   宗炎看出来了,她竟然不懂英文,不免揶揄:“中专生看不懂这一页纸?去新华书店翻字典吧。”   红果也不生气,懂英语和不懂英语在她这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她把纸张卷好,问他:“你决定跟我合作了?”   “我看你还挺真诚,实力也有。”宗炎拉开东边窗户纱帘,窗户玻璃上贴了一层白纸,白纸上方跟他眼睛平行的位置挖了几行错落有致的蜂窝小孔,透过小孔他看着窗外,他问:“你想要怎么分成?”   这个红果还没想好,她晚上回来算过,按照宗炎的说法,杜老板欠他家差不多一亿?一亿在这个年代是什么概念?可以买下整个玉衡镇,不,可以买下文锦县了吧。   拿多少合适?多了她怕他不给,少了自己吃亏。   宗炎见她犹豫,拿出了老板的底气来,“保底1个点,表现好了给你加。”   看上去已经不少了,但谁知道最后能追回多少的债务呢?   红果习惯性地伸出三个手指头,“三个点。”   胃口不小,宗炎从窗外收回目光,盯着她笑道:“能不能拿到3个点,得要看你表现。”   说着他从桌上笔筒里拿出一把钥匙给她,“这是我房门钥匙。我最近忙回来得晚,你帮我盯着东跨院的动静。”   “怎么盯?”   宗炎拉开抽屉里拿出望眼镜,“会用吗?”   红果点头。   “你就盯着东跨院有没有亮灯,有什么人出入就行。知不知道杜老板长什么样?”   红果没见过。   “四五十岁,微胖,半长头发,蓄着胡子。”   哦,像个诗人。   “他很少在家,偶尔在家晚上会在院子里给花浇水。”   还是个闲散的诗人。   宗炎轻轻敲了敲桌面:“再盯一下老吉,他进出院子的时间也要记录。”   “我下班回来开始盯?”   “我上班后你就上来盯着。”   “哈?”   “别去玉料房打杂了,你的工资我给。”   那不行。 第26章   红果踌躇着,对于宗炎提的要求她不可能答应,她需要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把鸡蛋都放在宗炎这个篮子里,那太危险了。   她直接拒绝:“我明天要去玉雕房跟师傅学玉雕。”   “你学玉雕?”宗炎有些不可置信地睨视着她。   “嗯,吴伯明天就安排师父带我。”   “会素描吗?”   “会一点点。”红果过谦了,她的美术功底可能到不了王者级别,但起码也是个钻石。   宗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没再坚持,只说是明天再定。   红果从楼上下来,推开家门只见奶奶坐在大厅沙发边上抽水烟。   见她下来,奶奶瞄了眼壁钟后再斜眼看她,“一回来就往人屋里钻。”   红果轻飘飘顶了一句:“那是我对象,合法的,我想钻就钻。”   奶奶一时语塞,半响才反应过来:“造反了?”   “这个家谁敢造你的反啊。”红果把宗炎给的无罪证明递给奶奶:“美国传真过来的。”   奶奶也不懂英语,但还是拿过来眯着眼瞧了又瞧,屋里光线不足她又老花,更是看了个寂寞。   “瞎子看唱本,也不知道看的是个啥。”   无罪证明是真是假红果无所谓了,她现在只是他的打工人。   第二天红果如常去上班,玉料房里除了小九外,多了两个从玉雕房刷下来的学徒,据说老李头和牛头以后都不来了,房头也换了人,都是店里的老人,红果并不认识。   但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色,问小九怎么了,小九说发工资了,叫她快去财务室领钱。   财务室在前厅二楼,发了红果大半个月的工资以及之前谈好的报酬,总共3132.6元。   有零有整。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凭借着自己双手挣来的第一笔钱,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分外踏实。   之后她去找吴伯,吴伯正跟师傅们看石头,红果只好在二楼的休息室等着。   马一峰上楼找师父刚好看见她,忙兴致勃地探头进来跟她闲聊,“听说你到玉雕房来了?你跟哪个师父?”   “好像是林老师。”   马一峰听后兴奋大叫:“哎,我们同一个师父。以后我们就是师兄妹了。我旁边那人被刷去了玉料房打杂,你坐我旁边,以后你不会的我都可以教你。”   红果笑了笑,坐哪儿她都可以,随遇而安。   里面房门响动,马一峰机智地闪到一边,吴伯开完会出来了。   红果上前打招呼,吴伯看她一眼,再次跟她确认:“入门学徒没有薪水,只有每天一块钱的补贴,你可要想清楚了。”   红果只是想要入门,短暂的利益没那么重要。   “想清楚了。吴伯,我是去找林老师吗?”   “哦,有些变动,给你换了个最好的。”   不详的预感在红果头顶盘旋。   “你去三楼找宗老师,他是大玉坊最厉害的玉雕师,以前从来不收徒弟,你是第一个。快去吧。你啊,傻人有傻福。”   红果:“……”   果不其然,他说明天再定的时候,已经想好怎么安排了。   等吴伯走后,马一峰又溜出来在一旁酸溜溜地羡慕道:“宗老师的第一个徒弟!我怎么就没你这么好的运气呢。”   红果只“呵”了一声,走出去了。   宗炎的玉雕室没有关门,他正坐在案前的灯光下看玉片,听见声响他头都没抬,只说:“去二楼支取铅笔和素描纸,绘画板要自己买,后街的文具店里有卖。”   说完空了好一会儿,他发现站在门口的人一动不动,才抬头来,只见红果手里拿着本子和圆珠笔,神情一脸倔强而又嫌弃。   红果走前来把本子和笔放他面前,她要他立字据,她帮他干活酬金究竟怎么算,可别用学徒制那一套让她做免费劳工,她要白纸黑字写清楚。   字据她已经写好,他签字就行。   宗炎拿过本子,字写得还挺秀气,上面写着:乙方李红果助甲方宗炎追讨债务,事成后甲方支付乙方追回债务总额的2%,期限五年,期间甲方需支付乙方基础服务费120元每月。   红果怕宗炎又嫌弃她胃口不小,解释道:“我不坚持要3个点,但基础工资你得另外给。”   为了达成这笔交易,她已经做出了巨大的让步。   宗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本子,随后利索地签上大名。   “去吧。”   他的这种大方和无所谓,很有大老板的风范,作为员工,红果还挺满意。钱多事少,谁能不喜欢?   去领来了素描本和铅笔,红果随便找了块硬纸壳作画板,宗炎作为老师倒是很尽责,他认为她不懂美术所以教的很基础很细致。   红果假装完全不懂随意画着,她没表现出初学者的那份天赋异禀,而是叛逆式的连直线都画不直。   宗炎直摇头,收的第一个徒弟简直上了个大当。   他对她不包期望,直接将她的学徒等级降到最低,并让她在家专心学素描,等素描有了基础再回店里继续学下一步。   在红果眼里,她师父这就是赤|裸裸的以公谋私,她还没办法反抗,结果就是她可以专心盯梢了。   每天宗炎前脚去上班,红果后脚就上楼边画画边盯梢。   东跨院几乎没什么人来往走动,完全不像大老板家该有的热闹非凡人仰马翻,她和宗炎三五天汇总一次信息,目前还没什么进展。   盯梢之余她每天换着主题画各种素描和彩铅手绘,宗炎下班前她又胡乱画一页纸给他交差。   在宗炎眼里,她盯梢还行,画画天赋则是一言难尽。   这段时间家里来了客人,是奶奶的堂侄女霞姑。   霞姑自叹命不好,结婚多年没有生育被婆家嫌弃家暴最后不得不离婚收场,离婚后在娘家当牛做马天天看弟媳眼色过活,帮弟媳带大孩子还捞不到半句好话,她实在受不了了,想出来镇上找个活儿自己养活自己。   红果奶奶见霞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虽然她家也困难,但她下不了狠心赶人走,只说让红果姑姑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地方招工的,霞姑要求不高,洗碗扫地做保姆她都可以,工资多少不要紧,包吃包住就行。   红果见不得女人哭,还是自家的长辈,她帮着跑了几个地方问都不招清洁女工,这小镇是人多活儿少,找工作难,只可惜她自己不是个老板没办法帮霞姑解决就业问题。   霞姑干活做事都很利索,自打她来之后,做饭洗衣搞卫生的活儿她全包揽了,红果奶奶这一清闲轻松下来,更舍不得她走了。她手上现在也有些闲钱,反正也不缺霞姑这口饭,找工作的事就慢慢来吧。   那日中午红果到点下楼准备吃午饭,只见霞姑坐在门口摘青菜,霞姑看见她就笑道:“饭还没好,今天卤肥肠搞晚了。”   家里人都以为红果在楼上自己一个人学画画,霞姑不知道红果和宗炎已经领证结婚了,只以为两人还在暧昧期,她总是笑眯眯地劝说红果,别太挑了,她看宗炎学问谈吐相貌哪哪都好,家里还是华侨,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家店了。   因为红果奶奶总在私底下派宗炎的不是,她以为是老太太怕孙女远嫁所以才暗中阻挠,霞姑每每说宗炎的好都得小声避开老太太。   她叫红果坐边上,小声道:“你奶奶今天给多了两块钱买菜,我买了肥肠正卤着呢,你要不要去叫宗炎回来吃午饭?我做的菜他都挺爱吃的。”   红果摇头拒绝:“他没交中午伙食费。”   霞姑年纪跟姑姑差不多,但比姑姑胖一点,脸色也更红润,她笑着戳了红果一下:“哎哟小气鬼!你去叫人家,人家也未必稀罕我们这个猪大肠呢。”   对啊,既然人家未必稀罕,那还去叫他做什么。   霞姑恨铁不成钢直摇头道:“你啊,脸蛋比娟子好看有什么用,你就不如娟子会来事。”   说着,霞姑放低了声音,“那天我看见娟子送围巾给宗炎,宗炎起初不要,唉,娟子这姑娘会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硬塞给宗炎,自己跑了。”   红果没把这当回事,“娟子也送我围巾了。”   这孩子愚钝,霞姑实在拿她没办法。   “没吃饭呢?”是老吉的声音,“哎呀,这是卤了什么肉那么香。”   家里难得加菜,霞姑生怕不懂事的邻居来蹭吃她辛苦卤的大肠,她装作没听见,端着菜盆进厨房了。   老吉见霞姑不理他,又问红果:“家里卤肉呢?”   红果老实回他:“霞姑卤了肥肠。”   “可真香啊,你表姑真会做菜。我这辈子最爱吃的就是卤肥肠,带点油脂和大肠的那种味道……”老吉咽了咽口水,“嗨哟,娟子那丫头跟我闹脾气,早上起来没做中午的饭。”   霞姑在里面听着,生怕红果邀请老吉在家吃饭,幸好红果铁憨憨说道:“自己做呀。”   “我做的不好吃。”   “后街老白家卤肉店的卤肥肠还挺好吃的。”红果真诚建议。   老吉嘿嘿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脑袋,他站在门口不走,又问她:“我听说你卖了块玉给瑞喜斋的老板?”   红果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老吉笑道:“你瞒着我干什么?都传开了,说你家地下有宝贝,刁喜要买你房子,是不是?”   “我卖的石头是我爷爷留下的。”这是李家商量出来对外的统一口径。   老吉不相信但也不揭穿,他笑道:“既然你家地底下没有宝贝,那你们死守着老房子做什么?卖给杜老板不好?”   “为什么杜老板非要买我房子呢。”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呀。杜老板有钱,人家是看中这院子了,想买下整个大院。”   红果回头看了眼,奶奶在自己房间里没出来,她轻声答应道:“卖给杜老板也行。”   老吉喜出望外差点跳起来,但他看红果那么谨慎估计是家里奶奶不同意,便又压抑着高兴,小声跟她嘀咕:“哎哟祖宗,你终于想通了。早该卖了,我家,曾家还有你们家都答应了,剩下安顺家也说想卖,那就只剩下桂奶奶他们家了。”   看样子老吉还不知道曾家已经当了叛徒把房子卖给了宗炎。   红果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红果一副不方便跟老吉细说的表情,“我要跟杜老板亲自谈。”   “这你就不懂事了,我在中间给你们传话,有什么问题还可以转圜,你去直接谈,你小姑娘说话又憨又直的,很容易就谈崩了。”   红果坚持要见杜老板,不然不卖房。   后来红果奶奶从房间里出来了,老吉没办法,只好答应了去问问,明后天回复她。   过了两天老吉又来找她,说杜老板很忙不方便,全权委托他来办理房屋买卖事宜。   红果这两天一直盯着院子里的动静,东跨院晚上是正常亮灯,但没看见杜老板出来浇花,老吉也压根没去东跨院见杜老板,这人就是跟她瞎扯呢。   “杜老板既然那么忙,那就算了吧。”房子不卖了。   老吉急了:“你有什么问题非得要跟杜老板说?你要是想抬价,你直接跟我说啊。”   正说着,院子里突然热闹起来。   南门口进来好些人,有几个还是镇上的领导,安顺和顺嫂也在人群里。   红果站起身看着,只见一个穿着贵气的女人被人群簇拥着,人群往安顺家走去,那贵妇人进屋前,还往红果家看了一眼,跟红果眼神短暂相触,随后又平滑转走了。   桂英偷偷溜过来悄声说:“哎!顺哥的姑姑回来了,据说在木得嫁了个有钱老头,开着小车拿了好多东西,好香啊,喷了香水。”   安顺姑姑也就是安红,当年跟红果爷爷私奔的那个女人,她回来了。   这无疑给李家丢了个核弹。 第27章   核弹炸在心里,表面上更像是个哑弹,骂了安家那么多年的红果奶奶熄声了。   姑姑李晓青听见消息第一时间赶回来,母女俩在房间里不知道说什么,出来是两个苦瓜干似的,李晓青更是愁容满面,晚饭也没吃就回去了。   霞姑不知就里,以为是因为帮她找工作的事导致母女俩有了矛盾,心里愧疚的不行,吃晚饭的时候,她提出眼看要秋收了,想回崔家坳帮忙收稻子。农忙的时候不回去,以后再想回去就更难了。   红果奶奶此时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事,只问霞姑打算什么时候回。   “后天集日村里会有人来赶集,到时候跟村里人一起回去。”   平时憨憨的红果今天却鬼精灵似的,她知道霞姑误会了奶奶和姑姑,但也不好解释,只道:“霞姑你别着急回去,如果找不到工,可以暂时出去摆个小吃摊什么的,你手艺好可以靠手艺吃饭。”   霞姑笑道:“我哪行啊,我只会干苦力。”   “你做菜那么好吃,肯定可以的。要不你问他,每天吃最多的就是他了。”   霞姑做了肉饼煎蛋和醋溜土豆丝,宗炎难得在晚饭前回来吃饭,他闷头吃得正香,突然被红果暗中踢了一脚,反应过来,忙一本正经建议:“霞姑做的过桥米线很正宗,在镇上开个店也行。”   他这一说可把霞姑给逗开心了,“小吃摊我都做不了,还开店呢。”   红果给霞姑做规划不如从小做起,先只做早餐,地点她都想好了,就去玉衡中学后门摆摊,红果早上还可以去帮忙。   这一商量倒是弱化了红果奶奶的愁绪,但宗炎眼尖还是注意到了。   吃了晚饭红果去宗炎屋里跟他汇总这几天的工作,宗炎问她奶奶怎么了。   红果只说:“不知道,我奶奶这人本来就情绪多变让人捉摸不透。”   面对亲孙女对奶奶的精准吐槽,宗炎笑着点头说:“感受到了。”   老太太前头是千方百计要逮住他这个金龟婿,好不容易逮到手了,收了礼金,领了证,却又开始搞隔离政策,生怕他把她孙女吃了似的,也不管人家是对正经夫妻。   好几次红果跟宗炎两个人在房间里待久了,老太太就上来敲门,敲了门也不说话,等红果开门,老太太一个眼神刀过来,红果乖乖跟她下楼去。   红果也没办法替奶奶辩护,一则她奶奶就是这么个难搞的人,二则安红突然回来确实给家里带来了某种变数,这种变数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更无法对人言。   她把这几天盯梢的记录表给宗炎,并告诉他,老吉没有约杜老板,“他不想我们跟杜老板直接谈。”   “老吉确实不想让我们跟杜老板直接谈,但杜老板不想见所有卖家也是真的,之前曾厂长就曾约过杜老板,也没成功。”   为什么杜老板要躲起来呢?因为钱财来路不明?或者因为欠太多人的钱怕被追债?   “盯了这么久,除了老吉之外,就上周还有另外一个人进出过东跨院,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个子不高,戴顶黑色圆毡帽。”   宗炎问:“是不是戴褐色眼镜?”   “对。”   “这人我查过,外号黄麻子,在邮政所做事,他上个月也来过。”   “来送信件?”   “有这个可能性,找机会问问。”   “还有一点,杜老板家里没有生活气息,院子里没有晾晒衣服,没看他出来买过菜倒过垃圾,他应该是不常住在东跨院的,但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我没有看见过。你有见过吗?”   宗炎说他之前盯的不紧,也没发现杜老板进出。   为什么之前盯的不紧?红果不禁疑惑问道:“你租我家房子不是为了盯杜老板吗?”   宗炎摇头:“不是,我也是住进来后……准确地说是杜老板想尽办法要买你家和曾家房子后,我才发现他很可疑。”   红果坐在凳子上把玩着手上的铅笔,她转笔玩的很溜,转动起来像快速飞转的竹蜻蜓,这让宗炎想起在玉雕房一楼她那一脚将石子踢进瓶子时悠闲自得的神态。   宗炎盯着她画的素描,是一盘热带水果,线条僵硬阴影部分也很错乱,但比例完美,完美得让他这位老师都要惊叹,就像看到蹒跚学步的儿童突然踩着自行车飞过,这不是什么神童行为,而是诡异事件。   看着他蹙起的眉头,红果以为宗炎又在心底暗骂她画工拙劣,她故意气他:“画了一整天呢。”   她把笔抛进笔筒,晃悠悠下楼去。   安顺一家四口在外面吃了饭才回来,走在前面的两个孩子为争一盒饼干大打出手,被顺嫂喝住了。安红没跟他们一起回来,估计是住外面宾馆了吧。   红果安耐不住了,她决定下井探个究竟。   霞姑跟她睡一个房间,好不容易听到了鼾声,她静悄悄地摸索着起床,穿上平底鞋轻手蹑脚走向柴草间。   树影下月色稀疏,院里各屋都已沉睡,她摸出钥匙打开了柴草间门,闪身进去后把门梢插上,门边有一张废旧桌子,她早在桌子底下放了手电筒和铁耙子。   为了防水,手电筒用透明塑料袋层层包裹,挂在脖子上,铁耙则别在腰间,头发用橡皮筋扎了起来。红果没叫桂也来帮忙,这种事只能她自己一个人抗。   她快速开了井盖的锁,井圈上空漂浮着水井固有的水味儿,她拧开手电筒往井里照去,井太深了,光线照不到底。   把麻绳梯子放到井里,从井口到水面大概有十多米深,她穿的单薄,越往下越是寒凉,外面是将近三十度的气温,这井里估计只有十多度,她打了个哆嗦,毛孔竖起来了。   井壁很干净,直到将近水面才有一些绿色的青苔,之前被挖走玉石的地方已经被桂也回填了一块大小相仿的石头,只是石头缝隙痕迹略显新鲜。   鞋子触到了水面,红果忙用手电筒往水里照,井水至少有四五米深,水质清澈,但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井底有些石头和泥沙。   北边井底石壁上还有一级一级突出的错层石阶,从井底一直攀延到距离水面半米深的样子,看着像是石头梯子。   这口老井少说也有六七十年的历史了,不知道以前的人为什么要在井底建石头梯子,是为了搬运什么东西吗?   她把装备再检查了一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跳进水里深潜入井底。   井底石头不多,泥沙细软,一碰就扬起一片浑浊。   底部比想象中大,不是一个规整的圆形,面积有一个房间那么大,她快速巡视了一周,除了砂石外,还有一块腐烂的木头,估计是前人打水时不小心掉下来的木桶。   红果从腰间取下铁耙子,把井底给彻彻底底犁了两三遍,中途浮上水面换了几次气,都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没发现东西是好事,但因为水底的泥沙很深,这铁耙子只能在浅层扒拉,要深挖得要把井水抽干才行。   就在她松了口气打算撤的时候,在石梯下面,铁耙子勾出了一个黑色的东西,她拿手电筒照过去——   那是一只手的骨头。   她快速浮上水面,水面的氧气含量不高,她喘不过气来,只能拉着绳梯向上攀了两步。   红果并不害怕,下来的时候她就有心里准备,只是找了那么久没有发现异常她整个已经松懈下来,被这么突然一刺激,加之水底又冷又缺氧,她难免有些窒息。   镇定了好一会儿,才又潜下水,认真查验手骨,她发现这骨头有点怪,又细又长,跟普通人的不一样。   她把石梯底部周围仔仔细细挖了好几遍,可除了那只手骨外,再没找到别的尸骨。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奶奶起得早,她怕天亮了引起注意,只得把手骨给埋起来,明天晚上再来继续挖。   回到家里,红果用热水瓶的水兑了一盆温水,快速洗漱换了干净衣服才躺回床上。   “你去哪了?”霞姑不知什么时候醒的,她转了个身轻声问红果,“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睡不着,出去走了一圈。”   霞姑显然不信,她低声叮嘱:“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红果裹着薄被蜷缩成一团,只轻轻应了声,也不管霞姑会不会多想,躺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大概也就睡了两个多小时红果就起来了,她去买了一个铁锹偷偷放到了柴草间里,之后照常上楼盯梢和画画。   她之前买了画板,画架是桂也用废木条给她做的,她坐在窗边,整个正院和大半个东跨院都收归眼底。   曾家老太太坐在正院东屋门口对着屋里骂骂咧咧的在数落曾玉春。   曾玉春因为偷玉的事最后被开除,还被人贴了大字报,这让爱面子的曾老太恨得咬牙切齿,骂完曾玉春又骂黄凤莲没用,自家闺女都管不住。   老太太骂完自家人开始骂别家的,骂曾玉春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姓李的做什么,姓李的都没个好东西。   红果想着心事,手上彩铅随便画着什么,画着画着才发现自己画了个凶恶的老太太。   画上的老太太看着眼熟,远看跟曾奶奶有些相似,大长脸,眼眶深陷,她想起来是谁了。   她生活的年代有一本很出名的国漫《神址》,漫画里的反派大姥神就长她画里这样,拄着龙头拐杖,微笑着拐杖一扫就能消灭一批妖怪。   给大姥神画上银色头发,黑色罩袍,龙头拐杖上的龙眼是两颗碧玺,画完红果微微往后靠了靠,从远处看大姥神仿佛要从画里冲出来打她一拐杖似的。   还没收笔,听见院门口有人说话,她抬头看去,不用望眼镜也能清楚看见那是两个身穿绿色警服的警察。   那俩警察进了西跨院,红果有不祥预感,忙放下笔开门出去。   果然,警察是冲着她们家来的。   麻烦事还是来了。   警察在沙发上坐下,霞姑给他们倒了茶水,然后和红果站在沙发边上。   奶奶坐在竹椅上,手里握着水烟筒,但没抽,红果暗中观察奶奶神色似乎比昨天知道安红回来时要镇定,但扣着水烟筒的手指还是攥得紧紧的。   “你就是崔玉?”老警察问话,小警察拘谨地记录。   “我是。”奶奶说着咳嗽了一声。   “你丈夫叫什么?”   “李儒年。”   “他人呢?”   奶奶顿了顿,尴尬地张了张嘴,苦笑道:“二十五年前跟他的女学生私奔了。”   “是失踪还是私奔?”   这有什么不一样呢?“丢下我们一家走了,这算失踪还是私奔?”   老警察没再纠结这个问话,他摸出香烟,看了眼只剩下最后一根了,最后没舍得抽,又放回兜里去。   “知道跟李儒年一起走的女学生叫什么名字吗?”   “安红。”   “他们去了哪里?”   “据说去了木得。”   “据说?听谁说的。”   “李儒年自己说的,他走之前跟我交待了实话,他说安红有了他的孩子,他要对安红和孩子负责,还说安红在木得等他,那天他午饭没吃就走了。”   “你们吵架了?”   “没吵。我是气糊涂了,出去找我儿子,结果我和我儿子回来李儒年已经走了。”   “这么多年,李儒年跟家里联系过吗?”   “没有。”   “那你们有没有通过别的途径听说过他的消息?”   奶奶再次顿住,好像在回想什么,“有人跟我儿子说他爸在木得教书,那几年我也不想知道李儒年的事,我就没过问。”   红果第一次听说这个信息,也不知是奶奶编的谎言还是真有人给她爸爸递过话。   如果爷爷还活着,那井里的尸骨是谁的?   警察知道老太太儿子已经去世,这话死无对证没办法往下深问。   “当年为什么不报警?”老警察问的冷冰冰的,语气里充满了质疑。   这一声质疑激起了奶奶的无名怒火,“他私奔了又不是死了,我报什么警?”   小警察快速做着笔录,结果圆珠笔没水了,见两个老家伙剑拔弩张他傻憨憨的也不敢说话。老警察眼睛灵光的很,小警察这小动作哪里逃得过他的法眼,他瞪小警察一眼,问红果有没有笔。   红果正要去拿,奶奶来了一句:“家里没笔。”   老警察“啧”了一声,没笔也不影响他继续盘问:“安红下午到派出所报案,她说当年李儒年根本没去木得找她……”   奶奶年纪大了,但脑子还很灵活,她反问道:“那安红当年为什么不报警,二十五年她干什么去了?现在才跑回来报警?什么居心啊。当年她和李儒年在木得发生了什么事,又有谁知道呢。”   “你别激动,既然报警了我们就得处理,找出事实真相。”   原来安红报警怀疑崔玉二十五年前谋杀了李儒年并抛尸水井。   老警察不动声色地问:“你们柴草间什么时候建的?”   奶奶手指扣的更紧了,她含糊说道:“好久了,忘记是哪年建的了。”   “我这边有记录,你们家柴草间是李儒年失踪后不久建的,是不是?”   奶奶没有否认,嘴角紧紧抿着。   霞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这会手里拿了一盒新的翡翠牌香烟回来,她直接把香烟递给老警察。   “您抽烟!”   “不用不用,我有。”老警察婉拒,霞姑非常识趣地把香烟盒打开了,抽出一根给他,那警察才拿了夹在耳后。   警察又问:“为什么要在水井上加盖柴草间?”   “煤球柴火没地方放,这院子就这么大,没其他地方可以建。”   “加盖柴草间后,你们家就不让别人用院里的水井了是吗?”警察显然是有备而来的,红果想,这些信息应该都是安家提供的。   “水井是我家的我想给谁用给谁用,姓安的女儿跟我男人私奔了,难道我还要供着他们?”   “跟安家关系不好可以理解,为什么也不给姓桂那一家用呢?”   “他们自己不用的,不是我不给。没装自来水之前桂奶奶家都是到后面山里挑山泉水喝的。”   奶奶的回答也滴水不漏。   又问了好几个问题,老警察把耳朵上的香烟拿下来,点上,缓和气氛道:“惯例询问,老人家不必上火。”   “没上火。就是不想嚼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坏了胃口。”红果奶奶把水烟筒靠在墙上,没靠稳,红果眼明手快扶住后,把水烟筒给奶奶收了起来。   “那您还得多担待,晚点还有其他同事要来。”   “来做什么?”   “下井。” 第28章   警察在柴草间看了一圈,老警察盯着靠墙放着的铁锹和铁耙,李家在镇上没有农地,怎么会有农具?   老警察拿起铁锹瞧了瞧不动声色地问:“平时用来做什么?”   奶奶没跟来,给他们开门的红果上前解释,“铁锹是我刚买的,用来做煤球。”   “怎么还有铁耙?”   “也是买来做煤球,我不懂这个,买回来才知道买错了,所以今天才又去买了铁锹。”   老警察没再说什么,他站在井圈外围查看,没下井,后面又来了两个中年警察下井探了半天,最后他们给井盖加了锁,把柴草间也换上锁,贴上封条,据说要请县里的专业队伍来挖井底的泥沙。   邻居们看热闹都来围观问是出了什么事,红果奶奶在屋里没出现,霞姑红果不愿多说也都回屋了,但大家嘀嘀咕咕的互相传话一圈也都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曾老太站在桂奶奶家门口,翘着双手得意洋洋地埋汰道:“八成在井里,我老早就说,谁家会给水井盖个房子?!就是有鬼嘛!”   她大儿媳妇关秀梅是个良善怕惹事的人,忙劝止:“妈我们回去吧。”   “我不回!要回你自己回!你怕什么!她孙女李红果敲了你们五千块,这么快就忘了?!软骨头一辈子被人欺负!李红果还害玉春丢了工作。”曾老太指着李家大门,“这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姜还是老的辣!高大娘您看人看得准!”顺嫂自从知道自己辛苦薅回来的石头是假的,上了李红果的当,而自己因为摔了石头还白白挨了安顺一顿打,一直忍着一口气呢,她在自家门口磕着瓜子,接茬道:“从上到下都坏透了!我就骂安顺当初去救那姐弟做什么!让他们李家绝后,那就是天收!”   “哎!”曾老太把尾音吊的长长的,有人跟她应和,她很高兴。   桂奶奶不爱嚼人舌根,她坐在屋前埋头补裤头没说话。   桂英也不敢说什么,她边收衣服边嘟囔了一句:“宗老师和我都在呢,后来吉叔他们也来了,顺哥不救也没事的。”   顺嫂一听可不乐意了,“桂英你这话说的,要你这么说,以后你家要遇到什么麻烦事,我和你顺哥可不敢帮!”   曾老太拉过桂英,“小姑娘不懂不要乱说话。姓李这家是什么好东西?她们还想赖上人家宗老师呢,也不看看自己孙女是什么货色,被人抛弃就跳井要死要活的玩意。人宗老师一家是美国华侨,看得上她?!呸!我说宗……”   “妈,快回吧。”眼看老太太越说越过分,关秀梅生怕老太太把宗炎买她家房的事抖出来,忙打断道:“等会儿玉春又得溜出去了。”   “她老娘在家看着呢。”曾老太就是不走,继续编排,“宗老师看上我们院里哪个姑娘也不可能看上她李红果啊,人家宗老师亲手把她从井里捞出来的,知道她是什么东西,这是多想不开才会娶个这样的?不过是给钱在她家吃个饭罢了,妄想把买卖变成金龟婿那就是当了皇帝想成仙贪得无厌呐!”   顺嫂应和道:“哎哟,谁不知道那老东西打得一手好算盘,谁娶她孙女谁是憨货!”   正说得热闹,宗炎回来了,他今天难得准时下班,结果一进西跨院就听见顺嫂在嘲讽他是憨货。   憨货一如既往只礼貌点了点头往里走,无视长舌妇们投来的“善意”目光。   此时红果正坐在窗下,院里人说的风言冷语她压根没听进去,警察迟早会把井里的尸骨挖出来,现在她只担心奶奶要去坐牢。   警察问过话后,奶奶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红果盘算着要提前找好律师,不然后面会很被动。   霞姑完全不知情,她认为警察是被安红无理取闹叫来的,她给元宝剥了个刚煮好的土豆,问红果吃不吃。红果想吃的,她肚子饿了,才起身,就从窗户上看见宗炎回来了。   突然想起那幅画了大半的大姥神彩铅,完蛋,她刚才着急下楼忘把画收起来了,红果冲出门跟了上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宗炎先她一步进了房间。   院子里的人看着红果往宗炎房里钻,以为她是听了方才的闲言碎语故意做给她们看的,曾老太“呸”了一声,高声讽刺道:“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就往男人□□钻!”   “喝过洋墨水的人开放的很,睡了也是白睡,难道还能带她去美国?!”说完顺嫂把手里的一把瓜子壳撒向柴草间方向。   三姑六婆嘴巴太毒,桂英也不是个擅长干架的,只好抱着衣服进屋去眼不见为净。   ……   红果家二楼只有两间屋子,大间的带了厕所卫生间租给了宗炎,小间的一直空着没租出去。   两个房间前面还有一小片天台,平常天气好的时候红果家都在这天台上晾晒衣服和干货。   以前的红果还在这儿养了好几盆的花儿,有山茶有石榴还有鸡冠花等等,近期因为无人打理已经枯萎凋谢不少,这段时间红果天天在楼上画画才注意到这些花,便给浇了水施了肥,那些花儿慢慢又长起来了。   红果站在房门口,只见宗炎立在东墙窗边盯着画架上的彩铅画,太阳下山有时,天色渐黯,屋内光线不足,看不清他是神色浓重还是阴影落在了脸上显得有些不高兴。   他要生气是应该的,只是要看她怎么圆这个谎。   “你画的?”   声音很平静,倒听不出来有没有生气。   红果抿了抿唇,如实回答:“我画的。”   “功底不浅,学了几年?”   “不记得了。”   “跟谁学的?”   “学校的美术老师。我从小喜欢画画,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学。”这一点她说的是实话。   宗炎指着画板上的人物:“画的是谁?”   “大姥神,漫画书里的一个反派角色。”   “你喜欢反派。”宗炎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怀疑她说的话,又问:“那本漫画叫什么?还在吗?”   “《神址》,神庙的意思,早弄丢了。”漫画名是真的,弄丢是假的,《神址》一套八本一直安静躺在她家书柜里,可惜最后去基地时,她只带了水和面包,一本书都没带。到了极端环境之下,所有的精神粮食都是虚的,只有物质是真的。   宗炎拉开了灯,他没再纠结那幅大姥神,但也没有就此轻易放过她。   “你为什么假装不会画画?”   为了隐藏穿越的身份。   可惜这个理由不能直接甩出来,不擅长编谎的红果随便找个理由:“我想偷懒。”   如果想偷懒应该一开始就答应他的条件,不去上班直接帮他盯梢就好了。   宗炎微微摇了摇头,他解开衬衫袖子的纽扣,挽起袖子,进浴室洗手。   红果只好补了一句:“我想……你多教教我。”   宗炎关了水龙头,甩了甩手,瞥了她一眼,满脸写着两个大字:不信。   红果把心一横,“我想跟你多呆一起。”   宗炎略一停滞,脸上玩味地笑了,他走过来把站在门口墙边的红果逼到了角落里,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整个压过来,就像一团野火,红果想躲都躲不开。   她要是膝盖一顶,可以直接废了他,但她犹豫了,这是法治社会,她怕废了自己的将来。   正想着要怎么在不让他受伤的情况下收拾他一顿,耳边微痒,传来两个字:“骗子。”   宗炎拿起挂在她身后墙上的毛巾,擦干了手上的水,又把毛巾给挂回去。   这回红果学聪明了,她躲闪到一边,也不再装了:“你不也是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   “你骗婚!”他们结婚表面上是女方逼的,但那天早上她躺在他床上衣衫不整被奶奶发现,深究起来,谁知是不是个圈套呢。   还有他偷偷下井的事,她一直没揭穿他。   听到她义愤填膺的回答,他微微挑了挑眉,笑了,竟没有反驳。   宗炎拉开藤椅让她过来坐,他则站在东墙边从桌上拿过一盒熊猫牌香烟,“我抽烟你不介意吧?”   他只是出于礼貌才随口问问,压根没等她回答,就已经点燃了一支烟。   虚伪!   红果站在原地并没有坐过去,她等着这个骗子……看他要怎么解说他的骗局。   宗炎吐了口烟,“我没去过木得,但是我一直想去。”   他瞄了眼她那审视和不信任的小表情,笑了笑道:“放心,刑法里不允许做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红果猜度着他这话里的意思,按道理他应该不知道自己以后会贩毒,那他还在为自己不是杀人犯的事辩解?还是要说明别的什么?   宗炎并没有往下深谈,红果明白,指望骗子揭穿自己的骗局那是不可能的。   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问:“说吧,下面发生什么事了?”   红果反感这种被看穿的语境,“我跟你说实话,你也要跟我说实话。”   “我一直跟你说的都是实话。”   “你说你住进来之前没怀疑杜老板,那你为什么租我们家房子?杜老板怎么欠你家这么多钱的?他欠你家的钱,你们为什么不直接起诉他?反而鬼鬼祟祟的在这儿盯梢?”她连珠炮似的抛出来一堆疑问。   宗炎笑了笑,“不是我不回答你的问题,是你以前没问过。马上要下去吃晚饭了,你先告诉我楼下发生了什么事,等吃了晚饭,我再慢慢跟你说我的事。”   她的这些疑问确实不急于马上得到答案,红果走前去坐到藤椅上,问道:“你有熟悉的律师吗?”   宗炎认真思索起来,“省城有熟悉的律师,怎么了?”   远水也是可以救近火的吧,省城的律师可能还更有经验,红果跟他说了实话:“我奶奶可能……把我爷爷杀了。”   一截烟灰落在了地上,她的话语里没有恐惧,只有担忧,宗炎在一个瓷盘里拧灭烟头,这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红果把她的怀疑跟他详细说了一遍,只是忽略了昨晚在井下找到的手骨没说。   宗炎问:“你奶奶什么态度?”   “她在警察面前没承认,但凭我的直觉,我爷爷的尸骨大概率在井里。”   “你想找律师帮你奶奶脱罪?”   这真是个灵魂发问,一边是爷爷一边是奶奶,按理说她不应该偏袒任何一方,但作为穿越者她只跟奶奶有些感情,况且当年爷爷出轨后还要私奔,奶奶应该是激情杀人,情有可原的。   “刑事案件不是都有追诉期吗?我想找律师咨询一下,这个案件发生在二十五年前,是不是就算我奶奶当年杀了我爷爷,法律上也无法再追究了?”   具体法律事务宗炎也不懂,他答应帮她打电话问一问,实在不行,可以把律师请到这边来。   他们还在聊着,元宝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叫红果,“姐姐吃饭了。”   他害羞地不敢看宗炎。   红果招手把弟弟叫进来,元宝躲在她身后撒娇。   “你去跟霞姑说姐姐在和宗炎哥哥谈事情,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们。”   元宝奶声奶气地问:“要是霞姑姑她她问你们谈什么事情,我要怎么回答?”   “你就说我们谈工作的事。”   “哦。姐姐和哥哥在谈工作的事情。”元宝自己嘀嘀咕咕地重复着,乖巧地先下楼去了。   宗炎把窗帘稍微拉了拉,他看出来了,她说完实话就该轮到他说了,她不愿意等到吃了晚饭,怕有变数。   不等她问,他便娓娓道来。   “我祖籍在滇东,滇东宗家曾经是富甲一方的大户。1942年之前宗家在木得经营玉料生意,开了两个玉矿场口,其中一个就是鼎鼎大名的木北沙老场口,那里出产的玉原石大多都是最顶级的翡翠。   你之前在井下挖出来的那块石头就是我家玉矿场口产的,只是那块玉石质地有缺陷块头也小,算不上顶级。   1942年日本入侵木得,我祖父想将宗家几代人在木得积累的财富转移回国内,木得边境军阀山匪混杂,路途凶险,普通人没办法自己带财物回国,我曾祖便委托他在国内的挚友封庆帮忙托运,当时封庆聘请了本地最知名的马帮进行押镖,镖号‘破军’。”   这故事有点江湖味,有着沉重的年代感,红果听得津津有味,她问:“封庆和封家是什么关系?”   “封庆就是封举人。我祖父等人先行回到了国内家中,等待‘破军号’能够顺利运回来。可惜几个月之后只等来封庆书童送来的一封信,之后‘破军号’和封庆一起失踪了。”   “是运回国内后丢了,还是在木得丢的?”   “按照时间推算,‘破军号’应该已经运回玉衡。”   红果快速联想起杜老板和刁喜都着急买下她家房子的事,她疑惑道:“难道你们家宝贝是在封家大院丢失的?”   “有这个可能性。”   “封举人不是被山匪杀了吗?是不是你家的财富也被山匪抢走了?”   宗炎摇头道:“封庆失踪后一个多月,山匪才屠的封家大院。那帮山匪解放后被剿了,根据审判记录,他们在封家大院没抢到多少东西。”   屋外传来煎鱼的腥香味儿,战斗力爆表的曾老太不知道又在数落谁,只她一个人的声音,没人敢与之犟嘴,大黄狗嗷嗷叫了几声,似是老太太又在拿狗出气。   宗炎关上东边窗户,屋内瞬间安静了。   红果搓着手指头,好奇问:“破军号押运了多少财物?”   他盯着她,说:“两箱金条,四五箱的玉器珠宝,最重要的是还有一百二十块大大小小的顶级玉原石,都是最好的玉料,宗家祖辈都舍不得卖的宝贝……”   红果听呆了,是她见识小了,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财宝。   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宗家还没放弃追讨。   “是封举人带着破军号消失了?”   “破军号的东西应该被藏在了某个角落,封庆为什么消失,这没人知道。”   她想了想,问:“封举人还有后代活着吗?”   “封家族人大部分生活在县城的封氏府邸,当时住在这里的只有封举人和他的小儿子。小儿子被山匪杀了,次子三子四子早已去世,只剩下长子封珂道一家当时在省城居住。封家出事后,我祖父曾经拜访过封珂道,封珂道推说并不知道封庆的下落,更不清楚破军号的事,后来我祖父再次去拜访的时候,封珂道全家都消失了,再也找不到。”   “你怀疑杜老板是封珂道的后人?”   “杜老板是最近这一个多月我才重点关注的,之前我怀疑的是另外一个人。”   “谁?” 第29章   宗炎又摸出了一根烟, 他见红果微微蹙起眉头,只得把烟塞回了淡蓝色的烟盒里。   红果其实不在乎他抽不抽烟,她闻得惯烟味, 宗炎并没有告诉她另外一个怀疑对象是谁, 只道:“那人你也认识, 不过他对封家大院好像没兴趣, 不像这个从不露面的杜老板最近在想尽办法一点点蚕食封家大院。”   蚕食封家大院做什么呢?   难道破军号真的埋在封家大院的地底下?   红果想起刚才宗炎说宗家曾经收到封举人书童送来的信,便问:“信里没写什么吗?”   “什么信?”   “封举人让书童送到你家的信啊。”   “信封里没有信,只有半张图, 是半张‘破军号’藏宝图, 另外半张在封庆手里……”   藏宝图上面画了地图?她还没得及问, 他便看穿了她似的说道:“算不上地图,我祖父研究了几十年都没研究明白这藏宝图的奥秘,除非能找到另外半张,不然没有破解的希望。”   宗炎说完忍不住吐槽了句, “藏宝图多半是封举人口述, 然后让小书童画的。我们中国人画画擅长写意不擅长写实,一旦写实, 那真是让人雾里看花看不明白。”   楼下传来骂架的声音, 这回不是曾老太的,听着像是她姑姑的声音。   红果赶紧下楼去, 李晓青应该是被她奶奶叫来的, 不知因为什么跟顺嫂吵起来了。   霞姑在劝架, 桂奶奶也在劝,李晓青推着自行车就立在院中央, 她见人多了, 便跟旁人倾诉道:“没见过这么缺德的人, 扫了垃圾往我家柴草间门口倒!跟这种人做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这还是被我撞见的,没撞见的坏事指不定做了多少!”   红果接过姑姑手中的自行车,把自行车给推到自家门口。   顺嫂不甘示弱:“谁往你家门口倒了,那是我家屋檐下。一家人都不懂得感恩,我就说安顺不要救她姐弟两,做了缺德事的人活该绝后!人家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们报什么?!你们是恩将仇报!”   “用不着你们救!天天逼逼赖赖做了好事都让人烦!”   “桂奶奶,你听听,你听听这话,也不怕天打雷劈!我要是老天爷,我就打个响雷把你劈死!”   “我劈你妈!”李晓青往地上啐了一口,这时宗炎也下楼来了,李晓青指着宗炎说:“我们家宗炎第一个发现的,他才是第一个去救的人,院子里那么多人来帮忙,用不着你姓安的来猫哭耗子假慈悲,救了人又来诅咒,什么东西。”   顺嫂拍着手讽刺道:“你们家宗炎!要脸吗?想攀高枝想疯了!”   “嘿!就我们家的,不是我们家的,难道是你家的?”   放好自行车,正想去拉姑姑回家的红果愣住了,她瞥了眼宗炎,宗炎站在远处没有走前来,打架他还能勉强帮个忙,但妇女吵架,他实在不好插手。   顺嫂认为李晓青是在拿话逼宗炎认了这头婚事,她也不硬杠,以免逼得宗炎最后没办法不得不随口应了,那到时候真打她脸了。   顺嫂迅速转移话题:“我懒得跟你吵,你还是赶紧回家给你老妈子洗干净屁股准备坐牢吧!真是可怜,自己妈把自己爸给杀了,这么多年喝着你爸的尸水,恶心不恶心?”   “我草你娘!”李晓青被激怒了,要冲过去跟顺嫂干架,幸好被霞姑抱住,桂英也跑去拉着。   红果不想对女人动手,她警告道:“顺嫂,你再乱说话,可别怪我把你的丑事给抖出来。”   顺嫂愣住了,除了下井偷了假玉石,她也不知道李红果还知道她什么丑事,老吉天天跟李家人来往密切,也不知道那杀千刀的会不会口无遮拦乱说话。   红果确实知道顺嫂和老吉不干不净的,安顺夜班不在家的时候,好几次她都从窗户上看见老吉半夜从顺嫂屋里出来。   顺嫂借着咳嗽不敢吱声了。   桂奶奶小声劝道:“不要吵么,几十年邻居没必要这样的。恶语伤人六月寒啊!”   李晓青头发乱了,她把橡皮筋取下来重新把半长头发扎上,“恶人自有天收。”   顺嫂嘟嘟囔囔回了几句,直到李晓青被拉回家,她才往屋里骂自家孩子:“就知道吃吃吃,还不赶紧做作业!”   李晓青没吃晚饭,在奶奶房间里跟老太太不知道聊些什么。   餐桌上只有红果和宗炎,其他人已经吃过了。红果吃着土豆泥,宗炎问霞姑卖早餐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霞姑难为道:“我算了下,要三轮车炉头碗锅桌椅什么的,关键那个三轮车贵,加起来少说也要三四百块,我哪来这个钱,这我一个人搞不来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宗炎下巴往红果这边歪了歪,道:“她有钱,找她投资。”   这是把她架到火上烤呢,工资才到手还没握暖,万一被她奶奶知道这笔钱的存在,那又是一场闹的。   霞姑见红果只低头不说话,她知道红果没钱,忙说道:“小姑娘哪有钱……我还是要想法子找个工作。”   宗炎没再说什么,吃完饭上楼去了。   李晓青在奶奶屋里呆了个把小时,走的时候眼睛通红的,只说她明天请了假,一早就过来。   红果把睡着的元宝抱进奶奶房间里,奶奶这屋大,靠墙一张老式架子床,屋里飘荡着淡淡的水烟味儿。   她奶奶坐在床边的竹椅上,半闭着眼重重叹了口气,小声问:“上去了?”   她问的是宗炎。   “嗯。”红果给元宝盖了床薄被子,回身见奶奶眉头紧锁嘴唇干涸,整个人看上去比原先更苍老了,她犹豫着要怎么宽慰老太太。   奶奶咳嗽了几声,起来咳痰,咳完痰,奶奶把痰盂放回桌子底下。   “想说什么?”   红果实在也不擅长安慰人,“我会想办法去找律师。”   奶奶也没看红果,只长叹一声:“奶奶是烂命一条,别为我浪费钱。”   这相当于间接承认了杀夫的事实。   放弃幻想准备战斗吧。红果脑子里闪过一句不知道从哪儿见过的标语,她说:“宗炎在省城有认识的律师。”   “你跟他怎么说的?”   “没说什么。”有些话红果不知道该怎么直接挑明了跟奶奶聊。   “行了,知道了。”奶奶摸索着站起身,她走到五斗橱前摸出钥匙开了锁,从最顶上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塑料袋,“这两本存折你拿着,还有差不多2万,这都是你的钱。你要好好照顾弟弟,别让他长歪了。这房子……还是卖了吧。”   她担心明天警察来挖了井,她就回不来了。   红果有些意外,她以为奶奶会把存折给姑姑,她也没虚伪地谦让,接过存折攥在手里。   奶奶见孙女收的那么利索,又忍不住讽刺道:“早想拿回去了吧?”   红果嘟囔回嘴:“本来就是我的。”   “呵!自己攥好了,别给男人骗了去!”说着奶奶指了指楼上。   “他才不稀罕!”   “啧啧啧!你可别没脑子!”奶奶伸手就往她身上打。   红果机灵地躲闪开,“知道了。我会攥紧的。”   奶奶回身放蚊帐,又嘀嘀咕咕说了一声:“真要给我请律师,你让他出钱,你奶奶不也是他奶奶么。”   老太太是哪怕进监狱也还不忘精打算盘,红果是不愿吃亏但也不白占别人便宜的人,她没反驳奶奶,如果奶奶真出了事,到时候家里的事都是她说了算,现在反驳也没有意义。   翌日上午警察带人来下井,霞姑和红果把柴草间的煤球搬到屋前的廊檐下,警察等人抽干井水挖了一天,挖出整整两大堆的泥沙,再后来警察不让她们靠近了,除开堆在外面的泥沙,还找到了什么?她们也无从知道。   吃了午饭李晓青和霞姑坐在门口剥花生米,柴草间又多了几个人进出,其中一个还穿着白大褂,院子里全天候有闲人围观,有人窃窃私语说里面挖出了什么骨头。   李晓青紧张的坐不住了,她轻声问:“什么骨头?”   霞姑安慰道:“别听他们瞎传,姑父不是去木得了吗?没事的。”   李晓青又问:“他们把石头都敲了?”   “什么石头?”霞姑没听懂。   红果一直关注着柴草间的动静,挖出骨头是必然的,她只是好奇以现在的科技手段,怎么证明那就是她爷爷呢?   李晓青还不罢休,她又问红果:“他们在敲石头?”   红果摇头:“没听见敲石头,井底都是沙子没有石头。”   正说着,红果看见桂也师父陈明启挤进来了,看来他老板没买到房,还是不死心。陈明启在外围站了老半天,才跑来跟红果说:“都这样了,房子还舍不得卖?这井里不会真有什么事吧?”   红果不想得罪他,只笑笑不说话,霞姑忙招呼他进来喝茶。   在旁围观的老吉看见陈明启来了,他也挤进来,两个买家代表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反而意外和谐,都不用红果拿话搪塞,他们自己互相抵消了。   老吉比陈明启还爱探听别家的闲事,他可能是从顺嫂口中得来的消息,他给红果支招,“我听说安红手里还有一只你爷爷当初送给她的镯子,她既然没跟你爷爷在一起,你们应该去要回来。要不回来,她也会知难而退,早点滚回木得去,免得在这儿碍眼还给你们惹麻烦。”   红果虚虚应了一声,她没心思跟人聊这些事。   到了晚上,警察和干活的人都撤了,红果一家忧心忡忡,值得宽慰的是,宗炎打电话问了律师,刑事案件如果当年未立案,会有最长二十年的追诉期,过了这个时间,哪怕警察真有证据也没办法追诉,但也有例外的,律师那边说要针对具体案件具体分析。   李晓青第一次听说追诉期限的事,当即心里宽松了一些,忙跑去巷口的饭店买了只烧鸡和一壶好酒回来犒劳宗炎。   之后几天警察也没再过来,柴草间还是处于封锁状态,姑父托了关系去打听,说是里面挖出了一具骸骨,经县里的法医验证是只猴子。   听到这个消息,全家上下终于松了口气。   难怪那只手骨看着那么细长,不像正常人类。   但这事并没完,警察在井里找到了一只腐败的布鞋。那只布鞋的胶底上印有“文锦”字样,是六十年代文锦中学统一给在校老师订制的,而李儒年当年在文锦中学执教,警察怀疑那只鞋是李儒年的。   果然,警察拿着照片上门了,红果奶奶只说当年李儒年是丢了一只鞋子,找了好久没找到,可能是被老鼠还是小孩给扔到井里的。   从逻辑上也说得过去,最关键的是,警察在街坊邻居里走访调查时,桂奶奶仍然清楚记得李儒年失踪那天的事情,她亲眼目睹红果奶奶先出的门,尔后不久又见李儒年提着一个军绿色的行李袋出门了。   这跟红果奶奶的说辞恰好能对上,这事就这样初步结案。   红果都糊涂了,如果奶奶没杀爷爷,那奶奶害怕什么?以至于生怕突然被警察抓走,提前把存折还给她。还有姑姑的态度也不对,姑姑肯定是知情者,不然她不会那么担心。   想起挖井当天姑姑担心地问,是不是敲石头了,只有井壁是石头,难道爷爷藏在井壁后面了?井壁后就是她家房子的地基,之前奶奶和姑姑不肯卖房,姑姑还曾经说怕杜老板买房后会大肆挖地基翻新装修,爷爷在屋子地基底下?   …………   恰逢是周末,桂也借来了斗车帮忙把柴草间里堆的砂石给推到外面去填路基,斗车装满砂石非常沉,桂也和红果一人一边推着斗车走了十几趟才算把活儿干完。   进了封家大院,桂也把搭在院门口阶梯上的木板收起来抱回家。红果推着斗车走在前面,西跨院又传来吵嚷声,听声音还是她姑姑和顺嫂在战斗。   原来是安红回安顺家吃午饭,被李晓青撞见了,李晓青因为安红归国后给李家惹来一连串的麻烦事,心里正恼火着,她便在安家门口骂起来,顺嫂快速迎战,两人战斗力相仿,把上次骂过的话又翻出来骂了一遍。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安红在场,李晓青把安红当年如何勾引她爸,现在回来又如何诬陷的事加在一起骂!   安红在屋里没出来,李晓青旁边站着霞姑,现在又多了一个红果,李家人强马壮,顺嫂还想强装气势,结果一看红果奶奶也从屋里出来了,她这人长期跟红果奶奶不对付,但无论是吵架还是暗斗,从没捞到好处,她看见老太太就有点下意识的怂。   红果奶奶把手上的鸡毛掸子插在门口,走前来,大声道:“把安红叫出来!”   顺嫂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走出来了。   那妇人打扮时髦,电着小卷发,身穿卡其色裙子,脚下是同色系的尖皮鞋,跟她一起出来的,还有清幽的香味,也不知道她喷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味道很是迷人。   安红长得不算特别好看,下巴稍微有些后缩,但整个人看上去是精致又有气质,她在木得养尊处优应该过得挺好。   而红果奶奶这几年儿媳儿子相继去世,她要照顾小孙子,又要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烦心,日夜操劳,明显比同龄老太太还要苍老,跟正值盛年的安红更是没法比。   两个昔日的情敌相见,从视觉上看红果奶奶明显矮了一截,她看着安红潜藏着的得意神色,不免笑道:“看着大好年华的闺女跟我这样的老太婆抢男人,难怪你爹妈死的早啊!”   呼!安红被戳破了脸,血色瞬间上涌,憋的半响也说不出话来。   红果奶奶嘴巴刀的很!   奶奶从兜里摸出一封信,“你说李儒年没去找你,你也嫁给了别人,当年你拿了我李家祖传的镯子,是不是该还给我们。”   这是老吉给支的招,没想到奶奶真用上了。   红果把斗车推到柴草间门口,她就站在边上,旁边就放着铁锹,万一打起来了,她能马上加入战局。   这点她跟宗炎一样,嘴上帮不了忙,但打架她可以自己上。   安红并不承认:“谁说我拿了你家镯子。”   奶奶从信封里拿出信纸,扬了扬道:“你自个说的。我这里有你当年写给李儒年的信,你谢谢他送你祖传的镯子,还说了很多肉麻不要脸的话,要我念给大家听吗?”   顺嫂嘟囔道:“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能要回来!”   安顺刚才跟着安红出来了,他拉了拉自己婆娘,姑姑没承认的事,让她不要乱说话。   可惜他姑姑可没他那么倔强,她盯着红果奶奶手上的信封,点了点头,笑道:“是啊,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能往回要呢。”   “我打听过,李儒年没跟我离婚,他送的东西没经过我同意,送了也是白送。”老太太很会作势吓唬人,“我女婿在省城有认识的大律师,你要是不还,我们就打官司,短时间内你也别想回木得了。”   安红倒也挺拎得清,“镯子早没了,折现吧,你要多少钱?”   “不贵,两千。”   顺嫂一听,这是狮子开大口,“你这是抢钱!”   安顺忍不住搭腔道:“这院子谁家能有这么值钱的镯子。”   李晓青也没想到自己老妈要价那么恨,她家的镯子她见过,并不是多值钱的货,但她还是理直气壮地白了他们一眼,嘲讽道:“那是你们自己没见识。一只好镯子两千块算什么高价!说了也不怕你们眼红,之前你们想从我家井里挖走的那块石头,随随便便就卖了两三万。”   一听那石头卖了那么高的价钱,顺嫂恨得咬牙切齿,当初就是下手慢了,她提高声量给自己壮胆:“哎!李晓青你可别血口喷人!我们什么时候想从你家井里挖石头了?”越是心虚,越是跳的高。   “别怂啊,敢做要敢当!”   顺嫂正要无理搅三分,刚好瞥见二楼宗炎的门开了,她想起当初他们下井偷玉一出柴草间门就碰见了宗炎下班回家,也不知对方知道多少,但她气势瞬间蔫了。   安红见状忙摆了摆手冷笑了一声:“可不就是要狠狠敲一竹杠么,我明天取了钱给你。但你得给我立一字据,别以后还想着法子再来一杠,没完没了我可遭不住。”   红果奶奶笑了笑,这个结果有些出乎意料,她还挺满意,当下约定时间。   安红准时把钱送来了,她还拿来一架摄像机,写了收据要求红果奶奶对着镜头把收据念一遍:“李儒年妻子崔玉,李儒年女儿李晓青,李儒年儿子李晓光已去世,无其他继承人,安红以人民币2000元购下李家玉镯一只,钱货两讫。”   红果奶奶起先不愿意念,写了收据为什么还要念一遍,安红说木得都这样,录像了才保险,她也怕李家后人以后再找她麻烦。   最后没办法,红果奶奶只好戴上老花眼镜,不甚自在地对着镜头念了一遍收据。   几天之后安红离开玉衡回木得了。   一家人都以为这段风波就这么过去了,谁都没想过后面还会惹来更麻烦的事。但那都是后话了。   …………   红果支了五百元给霞姑,让霞姑去买小吃摊需要的一应物品。   霞姑扭扭捏捏的不肯收,她怕亏钱了还不起,红果说亏了不用她还她也不愿意。   红果只好退一步跟她合伙,她出钱霞姑出力,霞姑还是犹豫不决,她怕把红果的钱亏了,对不住她。   红果没脾气了,欲把钱拿走,霞姑才妥协了拿钱去置办东西。   老吉这边因为之前红果答应把房子卖给杜老板,他又来催了好几次,红果始终坚持要跟杜老板当面谈,老吉推托说杜老板出远门了不在家,已经全权委托他来办理房屋交易,双方就这样僵持着,都不愿意让步。   而杜老板确实像失踪了似的,好久都没再露面,宗炎托关系约了之前曾经造访过杜老板家的黄麻子在邮政所外见面,他叫红果也一起去。   黄麻子人如其名,脸上有好几处的麻麻点点,戴着副褐色眼镜看上去还挺像老派的知识分子,他盯着眼前的人问:“是你们要订报纸?”   宗炎指了指红果说:“她家想订《电视周报》。”   面对突如其来的业务黄麻子满口答应,“找别人可能订不了,你找我就对了,等会儿我带你们去柜台缴费,还有十分钟才上班。”他掏出一盒翡翠牌香烟,抖出一根递给宗炎。   宗炎礼貌地接过香烟,泰然自若地套近乎:“黄叔是不是来过我们院子?看着有点眼熟。”   “你们住哪儿?”   “封家大院。”   “哦,我常去。”说完黄麻子拿出打火机点烟,宗炎凑过头去,吸了一口点燃了香烟,黄麻子再点上自己的,似乎没有下文了。   红果机灵地续上话题,道:“我好像看您去过杜老板那院子。”   “对,杜老板在我这儿买邮票,新票老票他都要。”   “杜老板集邮?”   “他收藏了很多邮票。”   宗炎说:“没见过杜老板,他不常在家吧。”   “这我不清楚,我一个月去一两趟给杜老板送邮票,有时候还顺便帮他跑跑政府关系,玉衡镇乃至文锦县没有我不熟悉的。你们以后有什么难事也可以找我。”黄麻子夸夸其谈起来,他吐了口烟,叹道:“不过这杜老板挺怪的。”   “怎么怪?”宗炎吐了口烟,不动声色地问。   “他约好的时间不能早一点但可以晚一点。早一点去到他家,他是不开门的。”   “会不会是他不在家?”   “他在家。有次我刚好顺道么,就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封家大院,敲门没有人应,我以为他不在家,我就等在门口,结果一直等到约定时间,都没见人回来。我正要走,嘿,门开了,好家伙,原来他一直在家里。”   这么奇怪。   宗炎踩着地上的落叶,笑道:“你去之前可以先打电话跟杜老板确认好时间。”   “不用提前电话,打电话他也未必会接,每次都是这次见面就约好下次几点来,都是傍晚的时间,像现在天黑的早,就六点多去,等夏天天黑得晚,那要八点多。”   宗炎和红果互相看了眼,杜老板白天在家里忙什么不能见人?   “您下次什么时候来我们院里?”   黄麻子斜眼盯着宗炎,似乎在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宗炎解释道:“您下次过来给我也带一套新出的邮票。”   “这没问题,你以后要买邮票都可以找我。今年还有最后一套新票,明天到。”黄麻子满口答应,“我跟杜老板约了周四给他送,你周四傍晚六点半左右在家吧?”   “在家,我们住西跨院,你来了先找我。”   黄麻子满口答应下来。   依据黄麻子提供的消息分析,杜老板这两天应该会回来,红果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打工人,只要盯梢任务轮到她手上,她就把两边院子盯得死死的,连午饭都是端到楼上吃的。   只是杜老板并没有如期回来。   黄麻子来送邮票那天,他们没有按照计划找借口跟黄麻子一起去找杜老板,因为明知道杜老板不在家,除了会打草惊蛇外没有其他意义。   只是令人惊讶的事还是发生了。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一般傍晚后需要用望眼镜监视时,二楼东边窗户都会关上,红果拿着望眼镜通过窗户上的蜂窝小孔往外看,只见黄麻子站在东跨院的月洞门前敲门等了好一会儿,忽然,东跨院正房的灯亮了。   红果轻声惊叹:“杜老板在家!”   在浴室洗手的宗炎快步走过来,他站在她身后,外面天色已黑,不用望眼镜也只能看个大概。   没多久,只见东跨院的月洞门被打开,黄麻子没进去,他把手里的东西给了开门人。   宗炎眯着眼眼神炯炯的看着外面,他问道:“是杜老板吗?”   开门的人站在阴影里,红果道:“看不清,好像是有胡子,应该是他。我们下去吗?”   她回转身抬头看他,宗炎立在她身后盯着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动没动。   “你盯着,我下去。”红果怕错过机会,她把望眼镜塞给宗炎,先快步跑了出去,外面楼梯拐角往下背光处漆黑一片,她不得不放慢了脚步,等跨过月洞门来到正院的时候,发现黄麻子刚好走到院子口上。   黄麻子看见她,忙笑问:“去哪儿呀?那么急。”   红果笑问:“杜老板在家吗?   “在家呢,你找他?”   红果笑了笑道:“我找他借个东西。”   “在家的。”黄麻子看了看手表,急着走,“我得赶紧回家做饭了,你们下次要邮票打我办公室电话。”   看着黄麻子走远,红果抬头看向她家二楼窗户,窗户里虽然亮着灯,却看不见窗户内的人影,但她知道宗炎在盯着,如果他要阻止,早就开窗户提醒了,所以她还是选择去敲门。   东跨院的月洞门是新装的,用的却是旧木材料,看来杜老板对拿下整个封家大院很有信心,所以才随便用旧材料做了一扇以后可能要拆除的院门。   敲门声空荡荡的,透过门缝往里看,院内一片乌黑,除了外面照进去的灯光外,里面堂屋的灯好像已经关了。   红果抬头看看空空如也的上空,这个年代还没监控,杜老板是怎么知道屋外的人不是他要见的呢?   又敲了几声,依然无人应答,但……她闻到了烟香味儿。   扭头四顾,东屋窗户亮着光,屋内的曾玉春手上夹着一根香烟,就站在窗户边冷眼瞧着她。曾玉春突然冲她咧嘴笑了笑,灯光下脸色苍白而渗人。   红果静静看着她,两人都没说话。   屋里似乎有人喊吃饭了,曾玉春匆忙把烟掐掉,动作还有些许的慌乱,生怕被家人知道她在抽烟,给吊诡的气氛带回了一丝滑稽的生活气息。   “杜老板不在家。”   红果循声看去,只见老吉站在正屋门口,手里拎着个热水瓶,应该是准备去厨房打水。   “他在。”红果声音不大,但语气坚定,她朝老吉走了几步,希望老吉能帮忙敲开门。   老吉“啧”了一声,把热水瓶放石凳上,走前来说道:“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杜老板真不在家。”   “我看见他了。”   老吉顿了顿,并不相信:“这不可能,他回来肯定找我的。”   “他刚才还开门给黄麻子。”   “我怎么不知道。”老吉愣住了,他越过红果走到月洞门前,随后“嘭嘭嘭”敲门,边敲边喊:“杜老板!是我老吉啊!杜老板!杜老板!”   声音很大,但里面依然没有动静。老吉有点尴尬,就像失宠的老太监站在殿前,皇帝不见他也无可奈何啊。   月洞门旁种了一棵月桂树,跟老吉差不多高,红果盯着前方顿住脚步,这身高体型怎么跟刚才给黄麻子开门的人那么像……   她想起之前进娟子房间,看见书桌上那厚厚一大摞的集邮本……还有,她和宗炎从没见过杜老板进出东跨院……   天马行空的想法噌噌噌开始往外蹦,老吉跟她说了句什么,她也没听清,红果想回去找宗炎探讨探讨,回头却见宗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楼朝这边走过来了。   “我有事跟你说。”她的新想法急切跟老板汇报。   心里急切,但红果表现的很淡定,她是那种越到关键时刻越冷静的人,宗炎只轻声回道:“等会儿。”   对于杜老板不开门的事,宗炎早有预料,他走前去对老吉说:“我也想见杜老板一面,麻烦吉叔帮忙传个话。”   老吉诧异,这一个个怎么了,他问:“怎么你也要见杜老板?”   “滇东宗家的后人想跟杜老板见一见。”   老吉没听明白:“什么东家?”   “滇东宗家。我们两家是故交。”   “你家跟杜老板家是故交?”老吉盯着宗炎,有点不太相信,“我没听他说过呀。你是找他叙旧?”   “当年我家让他家帮忙托运的物件,我想问问他去哪儿了。”   老吉笑吟吟的脸色微微一沉,他神色玩味地看看宗炎,又看看红果,嘴上嘀咕着重复道:“你家让他家托运的物件?"   宗炎完全不回避老吉的目光,他神态自若地笑道:“对。老物件。”   “你确定杜老板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确定。”   红果看着他们,琢磨着宗炎这话里的意思,他向来做事谨慎,如今就这么直接跟老吉说实话,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和她有同样的猜想——老吉就是杜老板本人。   那刚才还在东跨院的杜老板怎么一转眼就出现在老吉家门口呢?   她回身细看老吉家房子,正屋三间,两边是东西耳房,毗邻东跨院的东耳房与院墙之间还有大概半米左右的空隙,地上是不可能打通的,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地下有通道。   正当红果想着要进屋看看,只听老吉说道:“这说得没头没脑的,我也不好跟杜老板传话,你最好详细跟我说说。”   宗炎点头应着:“我们屋里聊?”   老吉迟疑了。   在旁边乖巧地趴着的大黄狗突然窜起来,尾巴疯狂摇着往外跑,是曾富平下班回来了。   院子里人多眼杂,老吉只好邀请宗炎进屋,红果也跟着进去。   老吉还没搞清楚他俩是一伙的,见状忙想拦下她:“红果!红果!那个宗老师他有事跟我聊,这边杜老板有消息了我通知你,好吧?”   红果匆忙找了个借口:“我等娟子。”   “娟子九点才下班。”   “……”   走在前面的宗炎也没回过头来搭救她,在这关键时刻,关乎事成后的业绩提成,红果不能就此退宿,她微微扬了扬脑袋,直接说:“我知道他要跟你说什么。”   老吉愣了一下,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只好讪讪笑道:“那你们先屋里坐,我去装开水给你们泡茶。”   说完他拎着热水瓶去厨房灌开水。   宗炎进屋后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一厅两室,客厅正中放着一张四方桌,桌上两只大花瓶里插着塑料梅花,两瓶梅花中间的墙上贴着巨幅的□□画像,石灰墙面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青砖,客厅没有沙发,只摆了四五张木椅子,餐桌上放着中午吃剩的一盘咸鱼干和半碟花生米。   红果熟悉老吉家的格局,她不慌不忙地走向东边的屋子,伸手拉开屋内的电灯。   这是老吉的卧室,一样的水泥地面,家具不多,一张木桌上凌乱地放着杂物,杂物堆里有一架电话座机,木桌左边是一张破旧的双人床,右边东墙是一个巨大的梨花木衣柜,衣柜没有柜脚紧挨着地面摆放。   衣柜里可能有暗门,宗炎站她后面也往里打量着,听见外面声响,红果忙伸手关掉了房间的电灯,随即从容走到餐桌旁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了。   老吉提了热水进来要泡茶,宗炎说不用泡茶,他还有急事要出去。   老吉一身宽松的衣服,双脚穿着袜子却是趿拉着拖鞋,想必他从东跨院回来就听到她在外面的敲门声,这是匆匆忙忙换的衣服鞋子。红果更坚定了内心的推测,老吉就是杜老板。   在宗炎对面坐下,老吉热心肠地直接摊开话题问宗炎家是什么时候让杜老板托运货物的。   宗炎:“1942年。”   “哪一年?”老吉诧异地张大嘴,满脸的不可置信地道:“1942年杜老板还没出生呢怎么给你家托运货物?是不是搞错了?”   宗炎反问:“吉叔哪一年出生的?”   “我1944年出生的,属猴。”今年46岁了。   “那杜老板呢?”   “这……我也不清楚。”老吉可能醒悟过来他刚才的话语里有漏洞,他脑袋瓜子转的很快,挠了挠头说:“你的意思是,你们宗家的货委托给杜老板的家族去托运,这四五十年都没消息?”   “是这个意思。”   “什么货?”   “石头。”   “玉原石?1942年?”老吉点着头似乎明白了什么,“有多少?”   “120块。”   老吉盯着宗炎,又瞥了眼红果,眼神飘忽似在思索着什么,如果他刚才还有点懵那么现在他起码至少心里有点谱了,如果他是封举人的后代他不可能完全不知道1942年从封家大院消失的120块玉原石的事情。   “你手里有什么凭证吗?”老吉问。   “有委托信函。”   “镖书?”   红果心中暗自感叹老吉叔果然懂的比她多。她就不知道还有镖书的事,宗炎没跟她提起过。   宗炎没正面回答,只道:“我想杜老板也未必知道那批货现在究竟在哪儿,我只是想找他要一份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我这儿有一半,他那边应该也有一半。你跟他说了,他会知道。”   “他也未必会知道。”老吉抖着脚手指头轻轻敲着桌面,又道:“你说你是哪里的?”   “滇东。”   “祖籍滇东?姓宗?”老吉又反复问了一遍,尔后再次把话绕回来,“你究竟找杜老板要什么东西?”   老吉看样子有点兜不住要跳反了。   红果知道宗炎找杜老板要的东西应该是破军号藏宝图的另外一半,看来老吉并不想就这么把东西物归原主,她看向宗炎,只见宗炎狡黠一笑:“你不知道?”   老吉急了,拍了下大腿:“我怎么会知道呢。”   宗炎不急不缓地说:“那我再重复一遍,这个东西我有一半就放在我房间里,杜老板也有一半。如果杜老板愿意把另外一半拿出来还给我,我不会亏待他。”   老吉晦暗的神色突然明亮了几分,他终于答应帮忙问杜老板,有消息了就通知宗炎。   宗炎笑道:“杜老板不开门,你怎么问?”   “我……我打电话给他。哎哟,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我有我的道。”   “那劳烦吉叔。”   “你那么晚了还要出门去?”   “对,要回店里干活。”   这边聊完,整个聊天过程完全置身事外的红果坐在晦暗的角落,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她全程没有插一句话,两只狐狸过招她像看戏似的,有意思。   从老吉家出来,看见老曾家门口有人在小声争执着什么,正好曾老太从屋里出来看见了,顿时破口大骂,红果这才知道是李正路来见曾玉宁,被关秀梅拦住了劝他离开,但李正路就是不肯走,他想要个说法。   曾老太“呸”了他一口:“一个大男人你要什么说法?”   李正路这人很倔而且脑子一根筋,他这人就像张爱玲笔下的男人,一身都是臭毛病,自大又自卑,他向着屋内嘶吼:“曾玉宁,你出来!曾玉宁!”   门帘被掀开,曾玉宁没叫出来,出来的是曾富平。   曾富平披着外衣手上夹着根香烟,“叫什么叫!别叫了!瞎嚷嚷!滚远点!”   “你们姓曾的欺负人!”   “欺负你了?要不是我保你,你现在还能有安稳工作?别不知足狼心狗肺!”   “扫糠的工作谁稀罕?!你这是踩我,不是保我。”   关秀梅不想两边吵起来,她拉住曾富平让他别多说了,又苦口婆心地劝李正路:“你先回去好吗?不要在这里吵,让人看笑话。”   “阿姨。我什么都没有了!如果玉宁也不要我,我什么都没了!”李正路消瘦的脸上,双眼通红,这段日子他太难熬了,周围的人都在看他笑话,工作陷入低谷不说,家人更是不理解,连说好要跟他统一战线的爱人也抛弃了他。   关秀梅叹了口气,继续劝他离开,一旁没停止过谩骂的曾奶奶语气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哪一样配得上我们家玉宁?空有个好皮囊要家底没家底要能力没能力,你吵吵什么?”   曾老太话里话外嘲讽技能拉满,她回过头刚好看见红果,手指指了过来,“当初你害得李红果跳井自杀,你给人家说法了吗?你倒好意思跑我家要说法,你是男人吗?要脸吗?”   李正路侧身瞪向红果,通红的眼睛愤怒地能冒出火花来,似乎他现在的一切不如意,都是李红果自杀未遂造成的。   红果知道曾老太并不是真心为她说话,老太太只是想拉她下水把水搅浑,她下意识想回避这种男女主双方家庭对劈的场面。   宗炎已经先一步往外走,他要回大玉坊。   红果直接右转往家走,没走几步,听见后面有脚步声正要回头,结果头皮一紧,头发被人往后拽住了,她下意识护着头发,转身一脚横扫过去,只听有人闷吭一声,她快速收回打出去的拳掌,差点第二拳也打到宗炎脸上。   只见宗炎脸上一个清晰的鞋印子,而李正路被他反手摁在墙上,李正路手上还有几根头发丝在飘扬,要不是主角光环作祟宗炎替他挨了踢,刚才红果那一脚估计能要他半个脑袋。   头皮痛地红果怒火烧心,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抓头发羞辱过,头皮盯上嗡嗡窜着小火苗,她上前直接抓住了李正路刚刚就手的头发往墙上狠狠一撞!   嘭……   院子里突然安静了,连曾老太也瞪大了眼闭嘴收声。   李家闺女平时看着懦弱又寡言少语,谁知却是个狠人,这李正路要是在他们家门外出事,那真是惹麻烦上身。 第30章   宗炎松开了手, 李正路缓缓转过身来,眼神涣散,鲜血流满了他俊俏的脸庞。   宗炎盯着他, 似有防范但没吱声。   还是老吉反应快, 他跑前来仔细查看李正路的伤势, 随即神情严肃地看着大家摇了摇头。   没救了?   曾家的人互相瞅着, 都怕惹上事,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曾富平沉着个脸快步走前来,他把手上的烟往地上一扔, 脚上一踩, 无声点了点头似乎在问怎么样了?   老吉摆摆手, 解释:“没事。小伤。”   虽然刚才气急了,但红果还是个理智的人,她算是手下留情了。   李正路抹了抹脸上的血,嘴角往上一扯, 内心似乎也为自己刚才的冲动行事感到不屑。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红果一眼, 不知是愧疚还是不甘,他只“哼”了一声, 往前一个踉跄, 把曾家婆媳两个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只见他把手上的血擦在曾家外墙上, 随后步履歪歪斜斜地往外走, 直到消失在封家大院, 曾老太才又松了口气似的呸了一声。   黄凤莲听见声响也跑来围观,问是怎么回事?   院子里的人互相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没人回答她。   大家都以为红果这通怒火, 都是因为被李正路始乱终弃憋了一肚子气所致,当着人家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   曾富平指着墙上的血迹跟他老婆说:“赶紧擦了。”   人群散去,红果偷偷观察着宗炎脸上渐渐消散的印子,很是内疚,她伸了伸手又放下了,她也不好动手替他揉揉,怕他不领情。   宗炎深深舒了口气,然后捏了捏鼻梁,似乎在懊恼为什么自己要多管闲事,他也不好生人家女孩子的气,最后不得不云淡风轻地说:“我也没事。”   说完他也走了。   老吉盯着宗炎离开的背影,不由哼了一声小曲儿,他好奇问红果:“你俩究竟什么关系?”   关你屁事。   红果没理他,径自回家。   回到家,霞姑已经做好菜饭,她正在解围裙,“刚想去叫你们吃饭。宗炎呢?”   “他有事出去了。不用等他。”   吃完饭,霞姑在客厅里拿着小本本算账,奶奶坐在一旁抽着水烟,俨然像个老板在听伙计汇报工作。   “不用全买新的,买旧货能省不少。”她奶奶道。   霞姑生怕老太太误会她贪了她家的钱,忙解释道:“三轮车就是二手的,价格还算实惠。”   奶奶见红果坐在门边不时看着外面,以为她在等宗炎,又担心她只花钱不管事,霞姑一个农村中年妇女最后白花了她家一大笔钱,不由水烟筒敲了敲地面,叫了一声:“李红果!”   红果回过头看向奶奶,怎么了?   “你作为老板啥都不管,你霞姑一个人忙得过来?”   奶奶一上来就给她安了个老板的名头,仿佛领导讲话定调,生怕霞姑抢着当了老板。   红果:“……”   霞姑知道红果奶奶担心什么,赶紧替红果解围:“三轮车就是她让桂也帮忙找的。每天买了什么东西花了多少钱,我都跟她说的,她都知道。”   红果连忙顺势点头:“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是吧?”奶奶嘀咕着拿起桌上的小本本,问她:“那你知道炉头买了多少钱?”   她奶奶在找茬。   这红果怎么会记得,霞姑见她神色迷茫,知道红果不会记这些小事,她道:“我都不记得了,她哪里能记得住。”   “哎哟,两个糊涂人,这账可就算不明白了。”   老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霞姑咧着嘴尴尬笑了笑,她搓着手心,咳嗽了一声,道:“二姑,你放心,我再糊涂,我也不会忘记是红果出钱开的早餐摊子,红果就是老板,我一农村妇女只会出蛮力。我只要有吃的有住的就知足了。”   说完,霞姑眼眶都红了,吓得红果赶紧安慰她:“霞姑你别多想,我奶奶是看我不上心想要说我,她没别的意思。”   结果奶奶压根不给红果面子,直接道:“我就是有别的意思。”   红果:“……”   霞姑笑着抹眼泪,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红果瞒着奶奶给她钱,霞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虽然之前红果的意思是早餐摊子一人一半,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老太太不会允许她占这个便宜,就是不知道能给她多少。   “阿霞,我信得过你。但我信不过你那弟弟和弟媳妇,丑化还是要说在前头比较好。早餐摊子我们出钱出力,而你只出力,那各占多少呢?不能你我各占一半是不是,再有,万一真有什么事要决断的时候,还得有人能站出来抗事。谁占比多,谁抗事。你懂吧?”   “我多少都可以的。”霞姑再次强调,“我有吃有住就行了。”   当然最好能每个月给她几十元,慢慢攒点钱以后也好养老,她没儿没女没有积蓄,现在不存钱,以后老了病了可怎么办。   “我们出了钱,红果以后有空还要跟你一起出摊,你吃住也都算我们的,你觉得怎么分合适?”   “二姑你定吧,我都听你的。如果不亏本,每个月给我点零花钱就行。”   “也不亏待你,我们占七你占三,行吗?”   霞姑有些喜出望外,有三成她也知足了。她打听过的,早餐摊子做得好的每个月能赚四五百,做得差的也能赚几十一百的,只要坚持做下去,她总能攒到钱。   见霞姑满口答应,红果不好发言了,一是她心里有事,二是跟奶奶硬杠没用,她以后想办法私底下补贴霞姑就好了。   “那就立个字据。”奶奶狠狠地把眼前的两个孩子拿捏住了,她面向红果,“去把老吉叫来,让他做个中人。”   红果生怕奶奶坏了宗炎的大事,忙说:“吉叔出去了,明天吧。”   “明天……”红果奶奶想着明天也不是不行。   正说着,外面自行车响动,红果探出头去,是她姑姑回来了。   李晓青一进门就是满脸的愁容,姑父陈自成在入境处的办公室上班,一直想升迁升不上去,现在四十多了,如果再升不上去以后就只能等退休了。   红果奶奶把水烟筒靠在墙上,重重舒了口气,“升不上去也没办法,你哭丧着脸有什么用?”   “妈。”李晓青挨着母亲坐下,“这家里的东西……还有没有我份?”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她知道女儿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一句话就把她给堵回去:“你那一份你结婚的时候就给你了。”   “是,当初大哥要了房子,我要了钱。但是那口老井没分啊?”   老太太眼神如刀似的飞了过来,她声音一沉,道:“陈自成让你来说的?”   “不是。”李晓青心虚似的,眼神躲闪开来,但嘴巴依然不让,“当初那口老井确实没拿出来分。”   “你想怎么分?切一半给你端走?”   “妈,我也不是非要挣这口井,那前段时间从井里挖出的玉石,按道理我……我应该也有一份。”   “你要多少?”   李晓青听母亲说话语气缓和了些,暗自思忖着可以争取的空间,她往母亲边上挪近了些,轻声说道:“那块玉石卖了两万,桂也一个外人都分了2000,我也不要求分一半,起码得给我8000吧?”   “嚯!牛都没你那么大的胃口!”   红果依然坐在门口阴影处,她没怎么听姑姑说话,只专注着外面的动静,但奶奶呵斥的声音还是让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有这本事怎么不到外面自己找钱去?!窝囊废才想着吸娘家的骨血!”   “妈,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难听。”   屋里不止有红果还有霞姑在,她母亲说话完全不给她留面子,她窘迫地跺了跺脚,心里堵了口闷气。   霞姑见母女两个剑拔弩张的,忙识趣地站起来,借口出去找元宝回家洗澡。   老太太哪里管女儿要不要面子,冷哼了一声,道:“更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出口呢!陈自成这个废物,他以为给钱就能升官了?没有那三板斧你就是送一百万出去也是白搭。”   李晓青知道跟母亲硬杠没用,只好软了软声音嘟囔道:“能给多少妈你给个数。”   “你刚才要是说借一两千去周转急用那我没有理由不支持你。但你一开口就要来分钱,哼,你回去跟陈自成说,做他的春秋大梦吧!”说着红果奶奶一字一顿地道:“一分我都不会给。”   李晓青瞪着冷血的母亲,眼泪夺眶而出,她站起身忍不住大声控诉道:“你就是重男轻女,你偏心。”   “我重男轻女?”红果奶奶看向孙女,“我偏心吗?”   偏……挺偏的。   红果不想掺和姑姑奶奶的斗法,但奶奶把问题抛给她,而她不得不回答时,她也是个怕死的,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偏心。”   红果奶奶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看看,你不如自家侄女吧?”   李晓青擦了眼泪,恨得嘴巴滴滴嘟嘟骂了红果两声。红果不敢回嘴,只眼角余光还是在外头。   “以前你嫂子在世的时候背地里说我重男轻女,说我轻视孙女。那能怪我吗?明知道我有多厌恶那个安红,她生下女儿也不跟我打声招呼,直接去登记取名‘红果’,你嫂子取个‘红’字就是专门恶心我的。怪我当年拦着你哥跟她处对象。她说我偏心我没什么可反驳的。谁都可以说我偏心!”红果奶奶说着加重了语气,眼神犀利,满满都是失望,“唯独你不能!你没资格!这么多年是谁替你提心吊胆担着事的?没良心的东西!”   奶奶一番话掷地有声,姑姑不敢回话了,只气鼓鼓地皱着眉头,灯光下斑驳的头发显得更白了。母女两个看上去都被实际年龄更苍老,她们都不是时间的宠儿。   奶奶替姑姑提心吊胆担着什么事?红果琢磨不透这话里的意思。   只听她奶奶叹了口气,又道:“这井是房子的附属品,井里头挖出再多的宝贝都跟你没关系。你回去吧。”   “那我回去怎么跟陈自成说?”   老太太白了女儿一眼,心里只恨女儿实在不争气。   “你让他来找我!看他敢不敢来。”   显然他是不敢的。   陈自成在岳母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李晓青坐在那里抹眼泪,她单位效益不好,上个月工资到现在还没发。   老太太最不愿意听人哭穷,现在这个时代再穷也不会吃不起饭,夫妻俩拿薪水,一家也才三口人,如果这日子都还过不好那就别过了。   她让女儿赶紧走,她还得跟红果霞姑继续算账,结果一抬头发现红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夜色浓重,云层中的月亮若隐若现,一只鸟儿从远处飞来,落在酸角树顶端的枝丫上,不知哪儿传来一阵鞭炮声,惊起鸟儿一片,鸟儿乌泱泱飞过来停在屋顶上,不一会又飞走了。   入冬前后从北方飞来许多过冬的候鸟,这群候鸟可不是善茬,不是偷吃晒在院子里的玉米就是当空飞洒大粪,给本就热闹的封家大院平添了几分烦恼。   这不,此时藏在阴影处的人儿跟一只落在天台竹竿上的白色大鸟,你盯着我,我盯着你,互相之间都不敢轻举妄动。   红果贴墙站着,宗炎房间里透着一丝丝光亮,应该是手电筒的光,老吉进去至少有十分钟了,她有些焦虑,因为还不见宗炎回来,她不确定要不要进去给老吉来个突然袭击、逮个正着。   “锵!”屋里传来一阵巨响!   白色大鸟惊起,飞向了前方的酸角树梢。   应该是搪瓷洗脸盆掉在地上的声音,还伴随着受了惊吓的人声。   红果毫不犹豫推开了房门,进门就拉开了房间电灯,只见老吉一脸惊恐地站在洗手间门口,脚下是搪瓷脸盆连同脸盆架倒在地上,显然,让老吉惊恐的不止是红果的突然闯入。   老吉手里攥着手电筒,他指了指换衣间的布帘子,结结巴巴地说:“有人。里面有人。”   红果环顾四周,老吉刚才应该是翻了书桌书柜和床头,正要去翻找衣柜,结果被人影吓着后撞翻了脸盆。   这个房间只有宗炎和她有钥匙,宗炎为了引老吉上来应该没把门锁锁实,晚上从老吉家回来,她就一直在暗中盯着,没看见有其他人上楼啊?   她往前走了两步,轻问了一声:“谁啊?宗炎?是你吗?”   老吉摇头:“不是他,不是他,很瘦很柴不像个人。”   他刚才还说里面有人,这会子又说不像个人,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老吉解释,他没看清,撩开帘子只看见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坐在椅子上把他吓得个半死。   看老吉手脚并用比划着,看来他忘记自己是来做贼的,完全把红果当成自己人了,看样子吓得不轻。   里面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   吓得老吉一个哆嗦,可能是做贼心虚,不然他也不至于那么胆小。   红果不是个胆小的,但未知能让人天生恐惧,她拿起挂在墙上的鸡毛掸子,轻轻撩开布帘,结果布帘才撩开一点,就被用力扯了回去。   “吵死了!”里面传来一声低哑的中年男音。   这是完全陌生的声音。   红果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一把拉开了布帘,只见里面坐着个四十多岁瘦骨嶙峋的男人,头上戴了顶帽子,整个身子窝在藤椅上,看着有些渗人。   那男子眯瞪着眼似乎没睡醒,他不耐烦道:“干什么?”   结果看见进来的是个姑娘,马上从藤椅上跳起来,擦了擦眼睛,看了又看,“哎哟,哎哟,对不住对不住。我没事。”   红果看着眼前的男人个头还没她高,极瘦,衣衫虽然说不上褴褛,但也好不了多少,这是家里进乞丐了?   刚才还被吓个半死的老吉这时走前来,看着对方像个要饭的,突然回血了似的厉声问道:“你谁啊?怎么进来的?”   谁知那人半点都不害怕,嘿嘿笑了几声,反问吉叔:“你怎么进来的?”   老吉被问住了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这时门口又多了个人影,是宗炎回来了。   老吉脑瓜子转的块,赶紧撇清关系说道:“宗炎你回来得正好,我看见有人偷偷溜进来你房间,就跟了进来,正好抓了这个贼。”   “狗屁!”那消瘦男人摇了摇头冷笑着反驳,他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喉咙:“你什么时候看见我进来的?”   老吉再次语塞,他含含糊糊地说:“就……就刚才。”   “我都在这里睡两个小时了。还刚才!”   “谁信你啊?你这个要饭的小偷。”   那男的不理会他,自顾往屋外走去,老吉正要上前拦他,结果宗炎轻问了那人一声:“去哪儿?”   “肚子饿了去吃饭。”   “带钱了吗?”   “嘿。没钱我就随便吃点。”那男的停下脚步,向宗炎伸了伸手:“给钱我就吃顿好的。”   宗炎沉着脸伸手掏出钱包,拿了两张十元的放他手上,那人也没道声谢谢,只低声说了句:“眼光不错,这侄媳妇可以。”   看着那人走开,老吉已经回过味来了,他尴尬笑问:“你亲戚?”   “我表叔。”   这就是那位盗墓被抓,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表叔?难怪那么瘦。   红果没出声,她弯腰把倒在地上的脸盆给扶起来,老吉非常有眼色地过来帮忙。   随后,老吉佯装无事搓了搓手笑道:“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老吉正想离开却被红果一根鸡毛掸子给拦住,而宗炎已经关上了房门。   看着眼前的情形,老吉尴尬地笑了笑,他是被瓮中捉鳖了。   宗炎指了指老吉旁边的椅子,老吉不得不挨着椅子坐下了,但也只坐了半个屁股。   放下手里的公文袋,宗炎拉过一张凳子,坐到老吉对面,说道:“杜老板,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   老吉无奈笑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反问:“你们两个设的圈套?”   宗炎冷哼了一声,眼神微凝,抿唇笑道:“还真不是,我们两个没有提前商量。我能引你上钩,她又不笨,肯定也能听得懂,自然把你盯的明明白白。”   呵,红果倚在门边,果然连她一起都被他算计在内了。谁让他是老板,她是打工人呢,她认命,她现在就只是一个拳头刚硬的打手,只要宗老板呼唤一声,她就能把老吉打出翔来。   老吉啧了一声,明白过来。   “原来你是故意告诉我,你要找的东西有一半放在了房间里,就是为了引我上钩!”他为自己轻易上当后悔不已。   “那另外一半呢?”宗炎伸出手,“你能还给我了吗?”   老吉张了张嘴,好像一时不知要怎么解释,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另外一半是什么?”   “你是杜老板没错吧?”   “对我是。”老吉承认的还算利索,可能他知道不承认也没用,宗炎手里肯定有证据。   “当初你爷爷没给你留下什么吗?”   “我没见过我爷爷。1944年生的,我爷爷1942年就去世了。”   这个宗炎当然知道,“所以呢?”   “我爷爷去世的时候心心念念都还想着藏在这宅子底下的宝贝,他临终前告诉我爸,以后一定要想办法回来取走。”   红果默默听着,封举人当年不是失踪了吗?看来是没失踪?一直跟他儿子在一起?   宗炎也微微蹙起了眉头,问道:“你爷爷封庆在哪儿去世的?”   老吉盯着宗炎,眼珠子滴溜溜转,也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在编谎,他说:“这我还真不知道。我长大成年了,我爸才告诉我以前家族里的故事。”   “你确定破军号的宝物都藏在封家大院的宅子底下?”   “不确定。我只知道宅子底下藏了宝贝,藏了多少宝贝我还真不知道。”   “你父亲没有给你留下点信件图纸什么的?”   这回老吉很坚定地摇头:“没有。只告诉我,宝贝在宅子底下。我爸存了五根金条,这么多年他都不敢拿出来用,一直到十年前,才有机会卖了以前的房子买下我现在住的这个大院三间正屋,可惜我们全家搬过来没多久,我爸就去世了。”   近几年金融政策松动,老吉才有机会换了几根金条,买下整个东跨院,他怕引起大家怀疑,只敢把房子登记在远房亲戚的名下。   宗炎问他:“那你有找到什么吗?”   “三间正屋还有整个东跨院底下什么都没有,挖了四米深,什么都没找到。真不骗你。”老吉看着宗炎疑惑的眼神,看样子好像并不相信他,他忙举起三根手指头发誓:“我要是骗你,我天打雷劈!我女儿不得好死!”   宗炎掰下他发誓的手,“你不得好死就行了,何必要你女儿不得好死。”   “我女儿是我命根子。我那么辛苦为了谁?我的财产以后都是我女儿的。”   宗炎盯着他冷冷地提醒道:“封家大院宅子底下的东西,是我家的。是你们封家欠我家的。记住了。”   老吉点头满口答应,他悄声问:“你这儿是不是有什么图纸?藏宝地图?”   宗炎已经站起来,老吉跟上去:“能给我看看吗?”   “可以。”   老吉喜出望外,可下一秒,宗炎又道:“拿另外一半来换。”   “我去哪里找另外一半。”   “你爷爷葬在哪儿?”   老吉面露难色,“破四旧的时候石碑被挖走了,墓地被踏平当了耕地,找不到了。不过这个院子就这么大,不要图纸也行,曾家的房子我可以想办法搞下来,还有安顺家的我也可以拿下。红果家……”老吉指了指红果,意思是你们是一伙的,“就剩下桂奶奶家,她家没有别的去处,不愿意换房。我是没办法,红果倒是可以想想法子,她家跟桂家关系好。”   红果看着宗炎,曾家房产早已被他拿下,只有她们西跨院的,个个都有成为钉子户的可能。而且她什么时候跟宗炎绑定为一伙的了?她只是他的打工人,她的房子还是她的。   宗炎拉开了南边的窗帘,道:“房子的事你不用管,接下来,你只需要放弃继续购买就行。”   这摆明态度是不想拉老吉入伙一起行事,老吉有点不高兴,“没我份了?这是我祖上的房子。谁都不能阻止我继续买。”   “你祖上的房子?”宗炎回头盯着他,“那你为什么不姓封而改姓张?”   老吉急忙辩解道,“解放后我们全家改姓了。不改姓就是大地主大资本家……”   时局所致,没办法。   宗炎也能理解,他点了点头,问他是不是也要分一份?   “我名正言顺的。这是我家祖宅,里面挖出来的东西未必全部都是你家托运的!你不是说你手里有镖书吗?镖书里肯定详细列明有哪些东西,是不是?除了这些,其他都应该是我的。”老吉灵光的脑袋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红果作为局外人,竟觉得他说的话也有道理。   宗炎好像也被说动了,他说:“那这样,你负责去把安家的房子买下来,到时候我们合起来一起开挖。”   “谁出钱?”   “你想要上面的房产你出钱,你不想要上面的房产,那就我出钱。”   老吉笑了笑,非常不要脸地道:“那你出钱吧。我手头紧。”   早前不还要高价买红果的房子吗?现在又手头紧不要了?   “刚才是谁说,自己祖上的房子,谁也不能阻止他买的?”宗炎忍不住耻笑他,“那么快就不要祖产了?”   老吉脸皮厚,他嬉皮笑脸道:“我买了正院正房,那就是封家大院镇宅子的屋子。我还买了整个东跨院,完全够住了我,我就一个女儿。你如果想要,东跨院卖给你也行啊。”   说什么要守住祖宗房产,说白了都是为了宅子底下的宝贝。   最后敲定了,安顺家的房子由宗炎出资,老吉负责去谈。   老吉回去前心里还是有些纳闷,他问宗炎:“你们怎么发现杜老板就是我的?”   宗炎看向红果,不知是以老板的身份吩咐员工,还是以师父的身份吩咐徒弟,“把你的怀疑告诉他。”   反正不是以丈夫的身份吩咐妻子。   打工人红果只能老老实实把她理清楚的线索说出来。   “第一点,杜老板神出鬼没,从来没人看到过他进出院子,这就很可疑。他怎么回来的,怎么走的,完全没有痕迹。他有时候会在家,但他不买菜不倒垃圾不晾晒衣服,整个东跨院完全没有生活气息。像个影子,不像个正常人。”   “第二点,只有吉叔在家的时候,东跨院的堂屋才会亮灯。”   “第三点,黄麻子每月都给杜老板送邮票,选的时间都是日落黄昏时光线反差最大的时候,是不是杜老板不想让黄麻子看清他的脸呢?而且很巧,娟子集邮,她房间里有厚厚一摞的邮票册子。”   “第四点,杜老板虽然有胡子,但他身高体型跟吉叔你一模一样。”   “第五点,杜老板最近都不在家,我今天在这窗户里盯了一整天都没看见他回来,结果老吉叔回来不久,黄麻子去敲东跨院的门,杜老板竟然大变活人出来开门了。”   “第六点,黄麻子一走,杜老板又消失了,然后老吉叔你穿着袜子趿着拖鞋出来了……我们刚才看了你的房间,你家衣柜底下应该有隧道通往东跨院。”   老吉忍不住给红果竖了个大拇指,他走到东边窗户拉开窗帘,看着窗户上方蜂窝状的小洞,不可置信地敲了敲窗户,“你们就是在这里监视我的?”   红果点了点头,没正面回他。   老吉盯着他们看了又看,这会子他不问他们什么关系了,新社会新男女新关系,他旧脑筋跟不上,还差点栽了跟头。   老吉先回去了,约了宗炎明天去他家地下通道参观指导工作。   红果想着宗炎是不是要安排她去说服桂奶奶卖房子?那可太难了,她动嘴能力远不如动手能力强,当说客并不是她擅长的事,如果老板一定要她去做,那得是另外的价钱。   宗炎走向换衣间,见她愣站着不说话,问道:“生气了?”   哈?红果正要摇头,宗炎又道:“你那么聪明,我不用提前安排,你也能自己把自己安排明白,并不是说我要故意隐瞒你什么。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赖账,不是签了协议么?我从不欠人钱。”   红果看了眼桌上的闹钟,九点了,再不回去,她奶奶得上门来叫人。   “明天我做什么?”   宗炎脱下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你明天开始回大玉坊正常上班。”   “那其他事呢?”   红果口中的其他事也就是关于寻找破军号的事,她不能白拿他工资吧。   宗炎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道:“知道桂也家的背景吗?”   红果只知道桂也一家只是普通老百姓,具体情况原书中没有描述,她穿越过来后也没打听过。   宗炎吩咐:“打听一下他们家的事,从他爷爷奶奶到他这一辈所有人的详细资料。”   红果点头答应着,他有什么计划从来不会提前跟她说,她也不主动打听,但是,他要是打她家房子的主意,那就不止是另外价钱的问题了。他不提,她也先装傻。   红果掏出他房门钥匙递给他:“还你。”   “你拿着。”   红果摇头,还是那句:“还你。”   万一丢了东西,她岂不是有嫌疑。   “放心,房间里没有重要物品。我申请了安装电话和传真,过两天应该就会来装,你帮我盯着,以后听见有电话响你也帮接。”   红果只好把钥匙收好。   他往右边指了指,“旁边那个房间是不是也放租?”   “好像是。”只是一直没租出去。   “你跟奶奶说一声,我想租下来。”   红果问:“给你表叔住?”   “是。他自己找过来了。你叫他飞叔就行。”   这个点她奶奶还没睡,她让他自己去跟她奶奶说。   宗炎便跟她一起下楼,租房子的事红果奶奶当然是满口答应,他便交了房租给了伙食费,以后他表叔就在李家吃饭。   第二天一早红果正常去上班,她一个小学徒在玉雕房一楼连坐的位置都没有,幸好马一峰帮忙给她腾挪出一个小小的座位,她才不至于没处落脚。   宗炎只给了她两本古风玉雕绘本让她自己多看多临摹,大部分时间都没空理她,翻完绘本她也没临摹,她都是自己给自己找活干,帮师傅学徒们打下手,观察大家赌玉切玉雕玉。   她很聪明,很多东西看一两次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对玉也渐渐有了些了解。   大家都可怜她跟错了师父,越是顶尖的师父越不会教徒弟,也越舍不得花时间雕磨徒弟。   玉雕房的人对她那是非同一般的宽容,都愿意帮她一把,教她各种玉石知识和雕刻小技巧,甚至还有要教她画画基本功的,红果难得享受到了同事之间不可多得的情谊。   霞姑的早餐摊子开起来了,红果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帮忙去开摊,打下手到八点半后直接去上班,每天工作忙碌而充实。   那日中午红果回家吃饭,飞叔一个人蹲在门口捧着一大碗饭,他吃得多,但依然还是那么瘦。   红果跟飞叔打了声招呼,飞叔这人鬼精鬼精的,他知道宗炎给的伙食费并不少,所以如果哪天没做肉菜,他就会叨叹嫌弃说这伙食不如在外面吃呢,红果奶奶怕他真的去外面吃,那又少了笔收入,奶奶不得不添钱加菜,托了飞叔的福,她家现在几乎每顿都有肉吃。   客厅里只有霞姑一个人在吃饭,红果拿了根玉米吃起来,她问:“我奶奶呢?”   霞姑指了指奶奶的房间,轻声说:“这屋里头数钱呢。”   霞姑每天出摊赚的钱都如实交给老太太,总金额不多,但零钱一大摞,老太太每天数钱的时候是最快乐的。   霞姑:“今早上出摊回来,我陪你奶奶去灵佛寺上香,上完香就去摇签,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摇了个下下签。”霞姑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旁边的红果都得凑前去才听得到。   看来她奶奶不高兴了。   “你安慰她了吗?”   霞姑摇了摇头又吐了吐舌头,她把红果再拉前一点,说:“你奶她老花看不清,问我是什么签。我哪里敢骗她,小心翼翼告诉她是什么什么签,吓得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生怕她不高兴了当场骂人。结果你奶一听是下下签,直接把签子撂回去,她说不算,要重新摇……直到摇到上上签,她才满意了。”   红果听了忍不住笑起来,这算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她奶奶简直是新社会新女性的典范。   哪怕是强扭的瓜都是甜的。   “你奶说,这叫心诚则灵。”反正一直摇肯定能摇到上上签。   红果去奶奶房门口叫她吃饭,只见奶奶正在拿着圆珠笔在一个本子上计数,红果走前去看,奶奶的字写得很好看,苍劲有力。   看本子上的记录,连续一个星期,每天营业额和利润都是在增长的。   “每天也就赚两三块钱,”奶奶把笔放好,摇头道:“就这三瓜两枣,还不如扫大街呢。”   “才刚开始,后面熟客多了会好起来的。奶奶先吃午饭吧。”   奶奶摇头说在寺庙吃了饼,现在还撑着,不想吃。   红果翻看着账本,不动声色地问道:“爷爷离家出走那天,桂奶奶真看见了吗?” 第31章   红果一直怀疑之前桂奶奶的证词是两位老姐妹商量好的谎言。   红果奶奶坐在藤椅上, 她知道孙女在怀疑自己杀了李儒年,有些事大家都不戳穿就挺好的,她轻轻叹道:“谁知道呢, 我也没去问过她。”   “奶奶, 你跟桂奶奶认识多久了?”   “我们住到这里来就认识了, 有多少年了?”奶奶微微昂头算着, “四十多年了。那时候还没解放呢,我和你爷爷都在镇上的战时制药厂上班,单位宿舍房不够分, 就另外给了我们补贴, 我们就租到这里来了。这地方你爷爷熟悉, 他乐意住这里。”   “我爷爷熟悉封家大院?”红果之前没听说过这事。   “你爷爷在这儿做过事,封家没了,他才去制药厂做技术员,他就是学制药的。”   红果好奇:“爷爷在封家负责什么?”   “打杂算账, 什么事都做, 具体我也不清楚。”   看得出来奶奶并不是很想谈爷爷的事,但机会难得, 红果趁机问:“你们在药厂认识的?”   “不是, 去药厂的时候我们都结婚好几年了,别说他了。”   红果只好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这个房子原来的房东是谁?”   “都是些封家的债主, 他们都说封家欠了他们钱, 封家没人了, 他们只能来占房产。后来我们存够钱,才买下这栋房子, 私下买卖, 没有房契也没有地契, 后来房改,你爸又补了钱,才拿到房产证。”   “桂也爷爷是封家的债主?”   “他好像是封家的长工。”   “山匪屠了封家大院,他怎么躲过一劫的?”   “命大呗,那些命不好的都死了。不过桂奶奶家也坎坷,她老头子死得早,儿子儿媳早几年去木得又没了。”奶奶捋了捋自己花白的头发,现在她家这情况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能安稳度过晚年,看着孙子孙女长大,她也知足了。   “桂也爸妈是怎么没的?”红果见奶奶疑惑地瞟过来,忙解释:“那时候我还小,没弄明白。”   奶奶便跟她大概说了说桂也爸妈的事,桂也爸妈在十年前往返木得贩卖玉石的时候失踪了,后来桂家出钱派人去木得找,也完全没有任何线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根据大家的分析,桂也爸妈极有可能是抄近道误入柬镇毒窟,外人只要进了毒窟,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红果想起原书里男主误入毒窟差点被打死的事,那桂也爸妈的下场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个世界有个地方叫柬镇,那里是某些人的天堂,也可能是某些人的地狱。   红果把桂也家的事告诉了宗炎,她终于理解为什么桂奶奶不愿卖房,因为老人家要在这里等她儿子回来。   …………   这是1990年底,马上要过元旦了,玉雕房举行了新年玉雕设计大赛,参赛的都是雕工和学徒。   马一峰他们几个早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画了好几天,好几稿,都想在大赛上得个名次替自家师父争光。   师父高兴了,他们日子才好过。   那天是交稿的最后一个上午,马一峰回过头来催红果:“设计大赛的稿子你交了吗?”   红果摇头,她做学徒也不过两个月,她不想出风头,所以从没怎么关注这个比赛。   马一峰从没见红果画过画,她师父也不教她,她自己也不爱画画,他替她着急:“不参加的话,给店老大的印象不好。我还有其他设计稿,你用我的。”   他手肘撑在桌上凑前来小声说:“万一你这一份得了奖,奖金我们两个人分。”   听了这话,红果不由停下了手上的活儿,抬头问奖金有多少。   “特等奖200元,一等奖100,二等奖50,三等奖20。万一我们运气好拿了三等奖呢?”马一峰翻出自己另外一份作废了的设计草稿放红果桌上,“给你,签上你名字交上去。”   红果认真看了一眼,画的是“灵羊献瑞”,立春后是羊年,设计大赛要求的主题都要跟“羊”有关。但马一峰这张废稿,笔锋僵硬画风呆板,这要是能得奖,不是评委瞎就得是竞争对手都是弱鸡。   马一峰见红果在认真欣赏他的作品,心底升起一丝丝的得意,他“嘿嘿”笑着等待表扬,结果同事催他赶紧出去干活,他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出去前还不忘叮嘱红果,签好名记得交上去,十点钟截稿。   红果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就十点了。   特等奖的奖金两百元,她要做十个月学徒才能拿到这个数,诱惑力实在太大。   没时间构思,她直接用“灵羊献瑞”的主题,在马一峰草稿的另外一面,画了一只简单的带着眼罩的独眼灵羊给交了上去。   一个星期后的年终大会,店老大吴伯亲自公布比赛结果,非常意外的,红果拿了一等奖。   大伙儿都很意外,红果一个新人小白,凭什么拿下一等奖。   红果也很意外,她为什么只拿了一等奖,她以为自己稳拿200元奖金的。   只有马一峰兴奋地难以自抑,他“卧槽卧槽”叫着跳起来,他旁边的小九拉住他,不是你得奖你高兴个屁啊。   马一峰给了小九一个眼神,你不懂,直到他看见台上把得奖作品都贴在板子上展示出来时,他的脸瞬间垮下来……   红果画的“独眼灵羊”鹤立鸡群般排在了第二的位置。   特等奖是一个老雕工的设计稿,是非常标准的作品,没有多优秀也没有什么瑕疵,红果依然觉得自己的更好,她的羊更有灵性。   不过参赛者几乎都是半路入行的雕工和学徒,都不是设计专业的,她就算赢麻了也不值得炫耀,况且她还只拿了一等奖,所以她心底多多少少有些扫兴。   然而,几乎所有的人都被红果这幅作品给震慑住,并不是她的作品有多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是反差太大了,毕竟大家眼里,她不过是个爹不疼娘爱师父也不搭理的小学徒,她凭什么这么优秀?   作为评委,宗炎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他早知道红果的真正实力,这次设计时间仓促,还是不够完美。   马一峰有些不高兴,他低头问她:“你偷偷画了多久?”   五分钟。   红果没说话。   马一峰继续嘚嘚:“你会画画怎么不告诉我。”   “你没问过我啊。”她一脸无辜。   马一峰:“……”   吴伯特意给她的作品进行了点评,“李红果的这幅作品,灵性排第一,设计感也是第一,可惜作为一个属相玉雕设计,‘独眼灵羊’很独特,但不够吉利,无论是摆件还是挂件,好意头是要排在设计之上的。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是她大意了。但能拿到一百的奖金,这也算是意外收获。   红果抽出五张十元给马一峰,如果不是马一峰提醒,她不会去参赛。   马一峰不要,这是施舍。   红果把钱放在他桌上:“我用了你的主题,你应得的。不是你让我参加比赛,我也拿不到这笔奖金。是不是?快收下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马一峰也看得出红果是真心给他分钱,他这才开心收下了。   红果这个朋友值得交。   马一峰:“中午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不用。我回家吃。”红果婉拒。   前厅有个小姑娘进来找红果,说是凯哥让她去他办公室。   红果走到前厅二楼张凯的办公室里,张凯今天看见她拿奖,不知他脑子怎么抽筋了,突然想要提拔她,还要调她当他的左右手,一起管理大玉坊。   红果看着向来做事不靠谱的凯哥,只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谢谢凯哥,我不懂玉石也不懂管理……”   “吴伯做事不行,太中庸了,他谁都不愿意得罪,最后得罪的就是大老板。懂吧,他不过是担着店老大的虚名,以后大玉坊都得归我管。”   张凯见红果似乎并不相信,继续道:“我舅舅就一个女儿,得了重病这小半年都在省城治疗,我这个妹妹没什么希望了,救不活。我舅能依赖谁?也只有我了。懂吧。”   就算是这样,红果也并不理解,在大家眼里,她一个新人,几乎不懂玉石,也不爱说话,怎么帮他打理?   “我看人很准,不爱说话是你的优点,别人捉摸不透你想什么。但你发起脾气来,又有气势,能服人。你看你上次那气势,我舅都不得不服服帖帖的。我身边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没经验不要紧,我会手把手把你立起来,绝对不会让你倒下。”   张凯的样子有点像某个喜剧演员,就挺滑稽的,红果并不信他。   “你为什么不信我?我对你那么好,你是我第一个给双倍工资的人。不是第一个,是唯一一个。”   红果记性可没那么差,张凯坑她的事,她记得清清楚楚。   “上次斗库丢玉的事,你不也说你不知情,都是牛头往我身上栽赃的?”   “是啊,就是牛头啊。”张凯双手一张,“跟我没关系。”   “一开始栽赃我的确实是牛头,你可能真不知情。但后期呢?你把偷来的玉石卖给瑞喜斋,你不知道瑞喜斋随时都可能用那块玉来陷害我吗?”   “哎哟妹妹,以前不是聊过这个了吗?怎么又绕回来了?我解释清楚了呀。我是听到我舅舅给宗炎打电话,宗炎在电话里头替你作证了,他说你卖的石头不是店里丢失的那块。既然已经证明你是清白的,那我把石头卖给瑞喜斋,他们也没办法栽赃给你是不是?你清白的呀,是不是这个道理?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哎哟,真是无语死了。我发誓,如果我张凯骗了你,我手断腿断好吧!”   张凯说的情真意切,发毒誓张口就来,稍微犯迷糊可真就被他骗过去了。   “宗老师确实帮我作证了,但他是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很晚才接到坤爷的电话,那时候你早把石头卖给瑞喜斋了。”   张凯挠了挠头,坚决否定:“不可能!肯定是宗炎记错了。”   红果不想理他,转身就走,张凯忙又叫住她,“哎哎哎!别走啊。我给你三倍工资!”   他知道只有谈钱,红果才会动心。上次他请她兼顾司机一职时,她也是这样。   果然,红果站住了。   张凯不得不低头承认:“你不能怪我啊。我让你把嫌疑推给吴伯你又不听我的。我没办法呀,牛头要挟着我,我能怎么办嘛。懂吧?”   红果回头盯着他,“那你是要断手还是断脚?”   “嘶,”张凯没脸皮地笑着,“发誓的事交给老天爷。你现在来采玉房帮我做事,我绝对亏待不了你。三倍,就三倍工资。”   她现在只拿店里二十元补贴,没工资。   “三倍是多少?”   张凯还记得红果以前的工资,“你之前工资八十还是九十?两倍是一百六,三倍二百四,我给你凑个整数,二百五好不好。”   他说的诚意拳拳,她知道他不是想要骂她,就算是骂她,她还是动心了。   二百五,就还挺可爱一数字。   加上宗炎每个月给的一百二十元,那她每个月到手也有三百七,在这个年代也算是中高级别工资了。   红果咳嗽了一声,“我得跟我师父商量一下。”   张凯双手撑在桌上,道:“宗炎?你不用跟他商量,我调你走,他高兴还来不及,他巴不得早点甩掉你这个包袱。”   她是宗炎想要甩掉的包袱,这是大玉坊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共识。   就这样,红果一个新人,连跳四五级直接去了采玉房负责主管玉石采购,这可是个人人眼红的大肥缺,而且还不用坐班,想来就来,不来打声招呼就可以不来。   多少人盯着那个位置,谁能想到会落在一个完全不懂玉的小姑娘手上。   大玉坊的人都认为红果攀高枝了,有为她高兴的,有替她担心的,也有表面一套背地里又说一套的,一个连升几级的漂亮姑娘跟一个野心勃勃的富二代领导,这个组合就挺耐人寻味的。   只有宗炎完全无视她调职的事,也不过问她在张凯那边忙什么。   那天红果把自己绘制的封家大院户型尺寸图拿去给宗炎,宗炎在二楼给她的花浇水,前段时间红果又买多了几盆花,围着小天台摆了一圈,她种的花吃百家饭,谁想起来了谁浇水。   红果问他:“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调走了?”   她不是质疑,就是纯好奇,一个丢了徒弟的师父怎么对徒弟调职的事完全不闻不问。   “除了钱,还能为什么?”他还挺了解她。   红果清楚记得,她第一次跟张凯见面,张凯就想调她去打下手,那天宗炎还警告她不要跟张凯走得太近,她不理解,难道现在就不担心了?   宗炎放下手中的水壶,解释:“以前是担心你玩不过他,现在我不担心。”   “为什么?”   “他玩不过你。”   谁跟他玩?!红果嘟囔着辩解道:“我这么老实憨厚。”   “你老实憨厚?”   是啊。她不老实憨厚吗?哪怕不憨厚她也是乖巧的。   扮猪吃老虎罢了。   宗炎盯着她没直接戳穿,他拿过红果手中的一沓户型图仔细查阅,上面标尺详细到厘米,这是红果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在老吉的帮助下测绘完成的。   红果基本上把封家大院的每一个角落都绘制清楚了,整个封家大院其实有两口井,一口在西跨院,一口在东跨院,从图纸上看完全对称,东跨院的井老吉装修的时候清理过,没发现异常。   宗炎把图纸微微举高,眼神微微聚拢,不知他看的是图还是形?   红果也站在边上抬头看着,封家大院的屋子连起来像一条游龙,两口井则像两只眼睛。   夕阳西下,整个天边都是红彤彤的,远处山脉层林尽染,据说爬过山去就是木得。   宗炎把图纸放下,他没发表任何评论,自从把老吉这个杜老板给抓出来后,红果已搞不清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他作为老板并不会事事跟她商量,哪怕她问了,她也觉得他不会跟她说实话。   安顺家传来吵嚷声,不知是摔了什么东西,之后是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伴随着小孩不知所措的哭闹声。   安顺夫妻两个以前也常吵架但不像最近这么频繁,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完了甚至互相扭打起来,都不是善茬,没人敢去劝。   院门外有汽车喇叭声,红果这个位置看不到院外,要爬到二楼楼顶才能看到。   从喇叭的声音来判断,应该是老吉回来了,没过多久,果然老吉进来了。   他手里拎着两根香肠,听见吵闹声赶紧掉头往安顺家走,老吉为了买房最近跟他们走的很近,有事没事总往他们家跑。谁知没进去多久,他被推了出来,衣服外套都歪了,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支白酒瓶子被掷在地上,摔个稀碎!   宗炎听见声响终于抬头望去,看着老吉的狼狈样子只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说什么,他把图纸折好自顾回房去。   红果从楼上下来,飞叔蹲在廊檐下吃花生,霞姑也站在门口看热闹。   霞姑早就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她跟红果嘀咕,原来是安顺怀疑顺嫂和老吉好上了,所以安顺一喝酒夫妻两个就打架。   红果早知道他们的事,看来还是东窗事发了。   老吉已经走过来,边走边骂骂咧咧的跟邻居们抱怨:“以后再也不枉做好人,都不是东西!”   走到半路他才想起手上的香肠没了,又往回走,冲到安顺家门口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进去,口里骂着当是喂狗了。   ……   天还没亮,霞姑就起来准备食材,红果五点多起来帮忙,她家的三轮车锁在院子外,她们把准备好的食材用桶装好放到车里,因为煤球不够了,她们又回来打算抬点煤球一起带过去。   她们抬了一簸箕的煤球,走到院里恰好撞见顺嫂开门出来,顺嫂看到她们不由把头低了低,虽然她在有意躲避,但红果还是看到了她额头和眼角的伤口,整个右眼都是淤青。   霞姑也看见了,她拉着红果赶紧走。两家矛盾根深蒂固,顺嫂不可能要她们帮忙,她们也就只能看看热闹。   到了院外,红果把煤球搬到车上,霞姑感叹道:“那个安顺看着还挺老实的,没想到下手那么狠。”   红果奶奶给她们把切好的葱花端出来,她也看到了顺嫂脸上的伤,奶奶冷哼了一声,“老实?有事叫婆娘往外冲,自己做缩头乌龟,没事就在家打老婆,这就是窝里横,蔫坏!看得见的伤还好,就怕看不见的地方给你死命弄坏了。”   霞姑摇头感叹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以前男人也打她,但在外人眼里他本就不是个好东西,不像安顺看着那么老实。   红果奶奶瞧着自家孙女,问她:“以后你男人要是打你怎么办?”   “打回去。”红果想,宗炎应该打不过她,就算打得过,那他们也是势均力敌的。   “就凭你这身板?”红果奶奶摇了摇头,“可以先服软,但不能长期吃亏,打不过那就来阴的,不必光明正大!”   霞姑笑道:“不会的,红果找个文化人。”   “文化人更坏。”红果奶奶可能想起了她丈夫李儒年也算是个文化人,老太太心情顿时不好了,她挥了挥手,“你们赶紧去吧,晚了学生都要上课了。”   她们的早餐摊子没有名字,就开在玉衡中学后门边上的杨记干货店门口,附近都是居民区,还挨着东市市场,人流量大,最近生意很好,老顾客也越来越多,霞姑干劲十足,她计划着买多几张凳子,赶集日的时候可以卖到下午。   天还没完全亮,路上行人稀少,当她们来到往日摆摊的地方时,却发现位置被人占了。   霞姑赶紧跳下三轮车上前去交涉,那人姓姚,互相也都认识,老姚夫妻两个之前在玉衡中学的前门口摆摊,因为前门除了学生外,没有其他客人,眼看不久就要放寒假了,老姚竟然把她们的位置给霸了。   老姚在给煤炉生火,他把火柴交给妻子,说:“我给了杨记干货店租金,他们才让我用的,我给了钱的。你跟我说没用。”   霞姑气急了,“我也给他们钱了呀。”   “那你找他们理论去,跟我说不着。”   刚好干货店的老板娘来开门,霞姑冲过去讨要说法。   杨记老板娘长得很胖,一脸的横肉,她伸手一挡,意思让霞姑别靠那么近,态度极为傲慢。   “昨天到期了你也没说要续,有别的人要,出的钱还比你多,我当然就租给别人了。”   “你也不提前问问我。我今天把下个月的租金都拿来了。”霞姑急的都快哭了,那么好的位置没了,她接下来要去哪里摆摊?   “晚了!别在我这儿哭哭啼啼的,赶紧走吧!”   “我怎么办啊!”霞姑一脸茫然看着红果。   这也不是打一架就能解决的事,红果也很气,但事已至此,争执没有任何作用,要收拾他们得另外找机会,她要是也乱了阵脚,霞姑可就更不知该怎么办了。   红果观察着四周店铺,只有杨记门口有位置可以摆小吃摊,其他的店铺外有些是种了树,有些是自家的货物摆出来了,有些是地方本来就狭窄……   她往东市方向跑了一圈,在市场门外的小旮旯里找到一小块空地,也没人管,她就拉着霞姑先将就着,后面再想办法。   因为地方偏僻,学生和熟客都找不过来,只有零零散散几个食客来吃米线。   还没到八点,霞姑就让红果先回去,客人太少,她一个人都不够忙的。   回来路上,红果碰见老吉来市场买菜,老吉邀她坐他的顺风车回家。   老吉边走边唉声叹气地抱怨,说黄了。   红果没听明白,问他什么黄了,老吉说:“安顺那王八蛋把房子卖了!”   红果惊讶:“卖给谁了?”   “不知道。他们不肯说。这夫妻两个都不是东西,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以后他姓安的别落我手上,他别有事求我。”老吉气得不行,街上来往买菜的人多,他们避让开,往前面停车的方向走。   老吉越想越气,道:“我忙前忙后跟他们周旋了一个多月,赔了多少酒钱菜钱,以为十拿九稳,结果最后把我撂了。可真不是东西。”   “宗炎知道了吗?”   “我还没跟他说。”这是宗炎交给老吉办的第一件事,他就搞砸了,这无疑非常不利于他最后争取自己的利益,可太窝火了,这让他怎么跟宗炎解释?   红果看出老吉为难之处,问他:“需要我跟他说吗?”   老吉巴不得了,“你跟他说吧。我都不知道怎么交待了。”   往前走经过杨记干货店,老吉问她们怎么换地方摆摊了?   “地方被人占了。”红果想起老吉认识的人多,不由问道:“你知道杨记干货店这个店铺的房东是谁吗?”   “我还真不知道。”老吉想了想,“不过黄麻子应该知道,他家以前就住这附近,他认识的人比我还多。”   做熟的位置就这么被人强行霸占了,红果咽不下这口气。   她叫老吉帮忙找黄麻子问问,老吉满口答应。   从东市回家坐车也就几分钟时间,路上的电线杆并不高,电线上站着一排小鸟,场面甚为壮观。   这里的气候四季如春,冬天飞回来一群群的候鸟,这个年代□□管的不严,鸟类保护也不严,小镇上的青年,几乎人手一支□□,没事就结伙成群去打鸟。   封家大院的酸角树结了果子,一串串挂满枝头,惹来众多觅食的鸟儿。   桂也也买了□□,每天能打下好几只大鸟。桂奶奶做了腊鸟干,挂满一竹竿。有的时候实在太多了吃不完,就送给邻居们一起吃。   红果回到封家大院,刚踏进西跨院,只听“呯”的一声,随即一只大鸟掉在她眼前。   这是桂也刚打下的,问她要不要?可以给她弟弟熬粥。   这不是她刚穿过来饥不择食的时候了,红果不爱吃鸟类,她还没来得及拒绝,从楼上飞奔下来的飞叔跑前来抓起大鸟,毫不客气地说:“要的要的。新鲜鸟肉放点姜丝去炒,味道真他娘的美。”   飞叔把鸟拿走了,桂也把红果叫到一边,讲起他师父昨天跟他聊的事。   “我师父的意思就是,我们老板对这个宅子势在必得。”   看来安顺的房子是被瑞喜斋买走了。   红果问他:“你们家怎么打算?”   “他们还没来谈,我师父让我先说服奶奶,我说服不了,我奶奶不肯卖。”桂也把枪支在地上,他在封家大院长大,对这院子说没感情是假的,但是如果有更好的去处,他也想跟曾家和安家那样,住上新楼房。   “我家不卖,你奶奶也不肯卖,他们要怎么势在必得。”   “我师父的意思是,刁家的后台前段时间在升迁所以他们都很谨慎不敢乱来,现在他家后台位置大概是坐稳了,他们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刁家的人黑白双吃,不好惹。”桂也在瑞喜斋做学徒,老板的传奇故事他听太多了。   红果看出了桂也态度并不坚定,她问他:“你怎么想的?”   “我换房没问题,他们是买又不是抢,但我奶奶不同意。等他们上门来谈吧,你也要有心理准备。我是觉得换个新房子挺好的,到时候我们两家还买在一起,我师父建议我们把价钱往高了谈,他们还会压价的。”   红果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事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处理才好。   也就是这天中午,瑞喜斋蒋伯第二次登门拜访,他第一次登门是红果邀请的,这一次他是不请自来。   因为早上的米线没卖完,霞姑还没回来,飞叔也不在家,中午也就红果奶奶和红果两个人在。   蒋伯这次登门开门见山说的非常坦白,封家大院的西跨院,他家老板势在必得。   红果奶奶的态度没有变,她不卖房,态度坚决。   “你家老板要完成母亲的遗愿,他的孝心我理解,但我在这儿住了四十多年,住的时间比你老板的母亲还要久,我要是搬出去了,以后也有什么遗愿想要回这房子,我的子孙可没这个本事来完成。那我何必为难自己后代呢,是不是?”   红果奶奶坐在她的独坐沙发上,红果挨着她坐在扶手上,蒋伯坐在一侧,他盯着老太太,他已经调查的很清楚,这李家是老太太说了算,他也知道老太太并不简单,但再不简单也不过是个信神佛的妇孺。   蒋伯道:“老太太,这房子不吉利啊,你想想你们家,你老头子,你儿子儿媳都没有善终,你自己住的也很闹心是不是?”   这话果然戳了老太太的心,她脸沉下来,低着头若有所思。   红果回味着蒋伯刚才说的话,为什么他要说她爷爷也不得善终?外人眼中,她爷爷是私奔了才对啊。他知道她爷爷没有善终?这是要挟啊。   蒋伯见刚才的一番话起了效果,不免笑了笑,探过身来,道:“我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都是实话。这房子风水不好,大凶!如果是我,我巴不得换钱买个新房。新房干干净净的,住着多舒服。”   红果奶奶收回眼神看向蒋伯,她轻声道:“如果我一定不卖呢?”   蒋伯把探过去的半个身子直了起来,显然他是有备而来的。   “我知道前一阵警察来你们家查过,但他们只查了井啊。如果现在把案子再翻回来,把这屋子也来个掘地三尺,会不会有别的新发现呢?”   他脸上依然带着笑,眼看着老太太变了脸色,他依然以一种谈笑风生的口吻继续道:“您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们刁老板今天去县城了,他们家族聚餐,他表弟上任县公安局局长,他弟媳妇也从政府办公室主任往上升迁了,还有其他亲戚是省里回来的,等他回来,我再跟他说说,争取给到您最合适的价钱,绝不让您吃亏。”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算再愚钝也该听懂了。   爷爷的案子虽然律师说了已经过申诉期,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可操作的空间,红果不懂法律,但她相信会有懂的人教蒋伯他们该怎么操作。   红果见奶奶脸色蜡黄,奶奶估计心里正闷着一口气,这个口还是她来开吧。   “蒋伯,我们不是不卖。如果你们诚心想买那把外面院子的价格也估一估,我们院子那么大的面积,不能你只买房子白占院子吧?”   蒋伯见红果松了口,却也没马上转圜,他笑道:“你们房产证上也没包含外面院子啊。”   “房产证上是没有写院子面积,但我爷爷奶奶当年买的时候是补了院子费用的。”红果纯属瞎编,看着不会撒谎的人撒起谎来,眼睛一眨不眨,连她奶奶都忍不住为其侧目。   红果又补了一句:“强买强卖也总得讲道理吧,我这房子想买的人多了,你们老板要是给不起钱,我可以卖给杜老板,杜老板更大方。”   蒋伯笑了,问她:“你想怎么算?”   “按面积计价谁也不吃亏。”   按市价外面院子顶多值几千块钱,蒋伯可以自己拿主意现在就答应她,他说:“问题不大,定个数,只要你们同意了,今天就可以下定金签协议。”   “那要桂奶奶家也同意卖才行,毕竟这院子是三家共用的。”   “你的意思是,桂家同意卖房,你们才同意?”   红果点头,她只能暂时拖延时间,桂奶奶虽然和善,但要想买她的房子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蒋伯看出来红果并不是诚心想卖,但只要她入局,谈判有进展,今天他来访的目的也就算达到了。   “那你帮我引荐一下,今天我也跟桂家谈一谈。”   “他家这会没人在。”   何须她引荐呢?他们都让陈启明提点过桂也了,还在她这儿装傻呢,红果道:“桂也是你们员工,你可以直接找他呀。”   “那我改天再找他们。”   蒋伯走后,红果奶奶重重叹了口气,她能怎么办呢?她看着红果,眼底闪过一丝的愧疚。   “我能跟你说什么呢。”奶奶也没办法说呀。   红果试探地问:“我爷爷……是死了吗?”   “死了。”这回红果奶奶回答的很干脆。   “在这屋子里?”   “不要问。你知道了反而连累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恰好霞姑回来了,她们也就没再聊下去。其实也没办法聊下去,奶奶是不会告诉她真相的。   霞姑回来也是一脸的丧气,市场边那个位置中午以后有人卖柴火,米线没卖完她也不得不回来了。   奶奶没心思去想这些只能赚三瓜俩枣的事,她站起身,吩咐霞姑:“那些米线也放不到明天,你送一些去给桂奶奶和老吉,不要浪费了。”   霞姑答应了。   红果傍晚下班回来,还没进家门就听见二楼的电话铃响,这个时间宗炎还没回来,她赶紧跑上楼去,可惜才开了门,铃声就停下了。   红果只好拿洒水壶给花浇水,刚装好满满一壶的水,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次她接上了。   “喂!”   “Hallo!o!”   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的女声,“May I speak to York!”   是个外国女人,美国打来的?红果不会英语,只好道:“找宗炎吗?他不在家,你晚点打过来。”   “York!Is York home?Who are you?”   “听不懂,你晚点再打来吧。”   显然对面也听不懂,那边的女人笑问:“Are you York\'s bedmate or sexual partner?”   “你8点打来,他会在家。”两个女人鸡同鸭讲,互相听不明白,红果现在急需一个自动翻译机,可惜这个年代没有。   正要挂电话,宗炎回来了,他把电话接了过去,用英语跟对方交谈起来。   红果也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宗炎神情凝重,他说的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听对方讲话,看样子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红果提着水壶出去,随手把门掩上,给花浇完水,又拿着剪刀修剪枝条,今天没有太阳,冷空气南下,早上还很暖和,现在气温急降起码十度以上,连鸟儿都藏起来了。   身后门开了,宗炎从里面出来坐在一旁的竹椅上,他刚才把大衣脱了,红果问他:“不冷吗?”   宗炎:“不冷。”   红果拉过旁边的小马扎,坐下来,告诉他:“安顺的房子卖给瑞喜斋的刁老板了。”   宗炎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他把买房的事都交给老吉了,老吉之前还跟他说一切进展顺利。   “应该是昨天。瑞喜斋的人动作很快,今天中午蒋伯又来找我们,他拿我爷爷的事来要挟,如果房子不卖给他们,他就去有关部门举报我爷爷被埋在这座房子底下。”红果声音低了低,“我奶奶跟我承认了……”   她说的不算直接,不过宗炎听懂了,他安慰道:“上次问律师的话,你还记得吗?也不用太担心。”   “蒋伯暗示他们上头有人,这中间肯定有可以操作的空间。上次那个律师也说了,如果当时有报警立案的话,追诉期是不限的,我就怕他们会弄出个当年已立案的资料出来。”这不是不可能的,只要他们能证明她爷爷单位当年报警了,那事情发展方向就会反转,她不能拿她奶奶的性命去冒这个险。   红果的意思很明确了,如果实在无路可走,她也只能卖房,现在就看桂奶奶家能拖多久的问题。   “我觉得破军号的财宝不在我们家楼下,甚至不在这个院子里。”   宗炎看着远处的山脉,他点了点头赞同她的观点,“我爷爷手里那半张破军号藏宝图我看过一次,虽然不完整,画的也很意象,但可以看出来其中有山脉。”   “藏在山里?”   “山间的房子或者墓地。”   红果一直以为宗炎认定了这里埋藏了宝藏,这才符合他一直以来的行为逻辑。   她不懂,“那你还买封家大院做什么?”   “藏宝图我只看过一次,地图左下方有两个点,就像封家大院里的这两口井……”   “你的意思是封家大院在藏宝图里?”   “对。封家大院应该是作为一个坐标而存在的。这是目前为止,我所知道的最确切的信息。我想买下这里,也只是想作为一个据点,以后这里会慢慢升值,买了也不会吃亏。”   难怪他不着急,买下封家大院的事,只有老吉是最上心最急切的。   红果问:“你来这里,你爷爷知道吗?”   “他不知道。”宗炎微微眯了眯眼,“我爷爷已经去世了。他最后一份遗嘱把所有财产包括那半张藏宝图都留给了我,但我爸不认,他在跟我打官司,刚才打电话来的人是我在美国的委托人,她帮我跟律师沟通。”   “藏宝图在你爸爸手里?”   “在银行保险柜里,钥匙要官司结束了才能拿到。”   正说着里面传来滴滴滴的声音,宗炎一听就弹坐起来,他起身进房去,红果也跟了进去。   传真机里传来一张图片,是一张黑白老照片,照片里一古稀老人和一妙龄少女并排站着,背景正是她家的这幢小楼。   红果惊叹:“这不是桂奶奶吗?” 第32章   传真机传来一张黑白老照片, 照片里一男一女并排坐着,背景正是她家的这幢小楼。   男的是个年近古稀的老爷爷,穿着旧式长衫, 手里护着根拐杖, 神情温和;女的却是个妙龄少女, 面容稚嫩, 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似乎是第一次拍照,表情很僵硬。   照片下面还有一行中文小字“封庆及其爱妾, 摄于1942年春”。   红果盯着那个女孩, 面容有些熟悉, 她想了想,不由惊叹:“这不是桂奶奶吗?”   原来桂奶奶就是那个传说中跟封举人一起消失了的小妾?   宗炎道:“我爷爷以前在一个美国华人收藏家手里买的老照片,我第一次看见桂奶奶就觉得眼熟,但一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上次桂英拿了几张她奶奶的老照片过来让你帮忙塑封, 我才联想起这张照片。这是布林去我爷爷家找到后传真过来。”   布林应该就是刚才打电话的女子。   “如果桂奶奶是封举人的小妾,那她是不是会知道封举人为什么失踪了?”   甚至可能知道破军号藏在哪里?   “她可能知道, 但她未必会愿意跟我们说实话。”   是啊, 凭什么呢?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应该不会轻易卖房, 只要她守住了, 那刁喜就不可能得到西跨院。”他说着难得表扬她, “你的策略是对的。联合桂奶奶起码可以暂时守住这里。”   红果把传真还给宗炎,他们得慢慢找机会让桂奶奶说实话。   红果在外收衣服, 宗炎又要出门去, 他在锁门, 她看他穿的单薄,颈脖上也空空如也,起风了,现在昼夜温差大,晚上会更冷,她问道:“你怎么不戴围脖?”   她不是关心,纯属好奇。   “没有。”   “娟子不是送了你一块吗?”   宗炎想了想,他没印象:“我不冷。”   红果:“……”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飞叔蹲在院子门口逗元宝折纸飞机等吃晚饭,他抬头看见宗炎从月洞门出去了,不由问道:“他又去哪儿?”   红果冷着脸表示不知道。   “吵架了你们?”飞叔跟着红果进屋,“侄媳妇,买个电视吧,我天天在家太无聊了。”   元宝听见了也兴奋大叫:“姐姐,买电视买电视。”   “买个大彩电,进口的也才一万八千的。”   本来红果想着买电视也没啥,结果一听这价钱,顶她家一栋房子了,她摇头说:“没钱。”   飞叔让了一步,“国产的也行,一千多就能买。”   一千多她也没有。红果手里的钱还要买店铺,她家钱不多,都得花在刀刃上。   霞姑从厨房里端菜出来一听,连连摇头:“哪里有钱哟,元宝要看电视去桂奶奶家看,别缠着姐姐。”   飞叔慷他人之慨道:“让宗炎出,他有钱。他该买的。”   霞姑渐渐摸明白宗炎和红果的关系了,她就把宗炎也看成了自己人,她甚至有些嫌弃飞叔好吃懒做让自家侄子出钱养着。   “别买了。花钱容易,赚钱多难啊,你看我跟红果起早摸黑每天也赚不了几块钱,像今天这样,准备了那么多材料,连本钱都回不来。”   飞叔已经在餐桌旁坐好,等着霞姑给他装饭。   他抖着脚,一脸的不屑:“你们那算什么生意,白辛苦,又赚不到几个钱。”   霞姑自己腰杆不直也不好说他什么,只能不理会他,往红果奶奶房里探了探,喊道:“二姑,吃饭了。”   她又问红果:“要给宗炎留菜吗?”   “不知道。”   “你也不问问。”   “……”   “哟!我来得巧啊。你们也准备吃饭了?”老吉端着个大碗进来,他在嗦米线,“我煮了碗你们送的粉,就放了点辣子,来蹭你们两口菜吃。”   桌上放着一盘醋溜土豆丝,一盆豆腐酸菜顿五花肉,还有一碗摆摊用剩的酱菜肉丝,看着很是诱人。   飞叔原本不爱搭理老吉,但老吉有眼色,最近把飞叔哄得妥妥的。飞叔看他进来,忙招呼他上桌,好像这里他是主人似的。   一桌六个人吃饭,老吉边吃边赞:“这洋芋抄得好,酸酸的很爽口。五花肉也好吃,肥瘦适中。”   “好吃多吃点。”霞姑知道老吉在帮忙问店铺的事,今天看他来蹭饭也不像往日那么反感了。   红果问老吉有没有去问黄麻子关于杨记干货铺的事,老吉道:“没戏。”   “为什么?”   站起来给元宝夹菜的霞姑,顿住了。   “那房东姓叶,他不在国内,在木得做生意,已经去了十多年了,现在是全家都在那边定居了。这店铺他弟弟帮他收房租,其他事他那弟弟也拿不了主意。”   红果问:“这叶房东在木得哪里做生意?”   “在莫八镇开照相馆。”   红果一听,这地方不就是安红所在的小镇吗?据说离玉衡很近。   红果奶奶也放耳朵听着,她道:“莫八镇离这里也没多远,还没去县城远呢。他们回来一趟也不难吧?”   “但人家就是一句,‘在国外,回不来’,能怎么办呢?而且路不好走,都是弯弯绕绕的山路。”   霞姑惆怅叹气,她连气馁的资格走没有,实在不行那就还是在早上那个地方继续摆摊,食材准备少点,重新开始积攒客人。   她没有其他的后路可选。   红果想着既然不远,哪怕她去一趟莫八镇也行,得找个时间去。   过了两日,那天是星期六,红果上了半天班回到家,就听说蒋伯去桂奶奶家谈买房的事了。   红果去找桂奶奶,进门便看见曾老太跟桂奶奶在客厅聊天。   她们在商量杀年猪的事,年猪在曾老太娘家弟弟那边买,往年曾老太也会叫上红果家一起,四五家人分一头猪就刚刚好,但今年两家闹了矛盾,曾老太也不好开这个口了。   桂奶奶问红果:“你们家要不要一份?”   红果知道今年她奶奶已经订了崔家坳的年猪,她也不好直接拒绝,便道:“要问一下我奶奶。”   曾老太轻瞄了一眼红果,声音微微往上飘,“她们家不要也没关系,我们不要选那么大的猪,猪太大了,都是肥肉。”   桂奶奶笑道:“隔壁院子也有其他人想要的,还是要挑头大的猪。”   “大的猪也好。肥肉香。”总之曾老太左右都是对的,她起身边往外走,边说:“时间也还早,过两天定下来我再给我弟回话。”   餐桌上放着筛好的芝麻,桂奶奶往玻璃罐里倒,红果帮忙扶着罐子。   桂奶奶:“我刚想去找你们。桂也他们那个店老大来找我了,非要买我这个房子,好话说了一车,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他也要买我们家的房子。他说他老板刁喜是封举人的外孙,他买这个房子是为了还他母亲的心愿。”   桂奶奶笑着摇了摇头,显然她知道封举人没有女儿,没有女儿哪来的外孙?   “他们就是循着味来的。你们在井里挖了个值钱的石头卖给了他们,他们肯定以为这院子里还有宝贝。”   红果试探地问:“桂奶奶,你说我们这院子里还会有宝贝吗?”   桂奶奶微微驼背,她抬头看红果,眼神柔和而慈祥,她笑道:“谁知道呢。当年山匪走后,这院子被人挖了好几遍,如果真有也都应该被挖走了。”   这事红果之前也听人说过,她问:“谁来挖的院子?”   “债主,长工,有力气的都来挖,当年我还在乡下没来呢,都是听桂也他爷爷说的。”桂奶奶把竹筛放一边,她拉开抽屉找东西。   听桂奶奶的意思,山匪来的时候,她在乡下,住哪个乡下呢?封举人也一起?   桂奶奶找出一张牛皮纸盖在玻璃瓶上,道:“那时候我住桂也他爷爷的老家,这边出事后又过了两三年我才跟到玉衡来的。”   “我听蒋伯说,当年山匪来之前,封举人和他的小妾一起失踪了,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桂奶奶手轻微顿了顿,随即用红绳把牛皮纸封住了瓶口,她笑道:“帮我拉着绳子。”   她在回避这个问题。   红果也不好再问,她帮桂奶奶扎好瓶口,又替她把瓶子放到了房间顶柜里。   她家房间的顶柜上放了很多玻璃罐子,黄豆红豆花生芝麻,样样齐全,红果问她:“放那么高您要用的时候也不好拿。”   桂奶奶帮红果扶着椅子,“这个留着明年吃的,便宜的时候我就买了存起来。”   老年人过惯了饥荒的日子,总喜欢未雨绸缪,跟她奶奶一样。   红果放好东西,把椅子归位。   桂奶奶穿着小袄子,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两个橘子塞给红果,“给你这个。”   红果也没客气,她剥了橘子皮,尝了一口,橘子味很浓郁,味道挺甜。   桂奶奶眯着眼看着她,笑问:“甜吗?”   “甜。”红果掰开一半给桂奶奶。   桂奶奶摇手,“老咯,牙齿不好,你吃着甜,我吃着倒牙。”   桂奶奶静静看着她吃,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房子我们都不要卖。再好的楼房都不如我们这种带院子的。我家不卖,你家也别卖。他们拿我们没办法,官再大又怎样?现在不是解放前了。桂也在他们那边不过是个学徒工,每个月拿几十块钱,换什么工作不行?”   桂奶奶的这个表态让红果很安心,她把橘皮丢到了垃圾斗里,“我奶奶也是这个意思,在这里住习惯了不想换房。万一哪天你们家改变主意了,一定要提前跟我们通个气。”   桂奶奶满口答应,她想了一想,又道:“我也不爱说人闲话,不过……老吉这个人啊,你们还是不要跟他走太近。”   桂奶奶劝红果他们不要跟老吉走太近,她琢磨着这话里起码有三层意思。   一层是桂奶奶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桂奶奶知道红果和宗炎的关系?   一层是老吉这个人在桂奶奶看来并不靠谱。   还有一层是,他们的一举一动桂奶奶都看在眼里。   “为什么?”   “他都是以帮杜老板的名义在买房,但是我们谁都没见过杜老板。”   原来是说这个,红果松了一口气,她笑着点了点头:“无论是杜老板还是刁老板,谁来买房,我们都不卖。”   两家商量好了,卖房的事一定要共同进退。   ………   平常上班时间,采玉房都很闲,红果没事就到玉雕房跟着其他学徒学东西。   那日她从玉雕房回来,很难得,采玉房里的其他同事都在。   采玉房除了红果,其他都是有一定年纪的老男人。   一个李东是她还没来之前就负责采购的主任,因为红果抢了他晋升的位置,心底对红果意见不小;一个老廖是鹩哥的父亲,大玉坊的老员工,采买老手;还有一个雷鸣算是三人当中最年轻的,是鉴玉专家,看玉高手。   他们个个身经百战,几乎每个月都要去木得各大场口采买玉石。   红果她一个不懂玉的小女孩哪里压得住这些牛人,所以她作为房头,几乎不管他们的事,只负责签字和算账。   农历年之前采玉房要最后去一趟木得进行采买,李东他们三个写了出差申请表递过来要红果签字,红果看了眼经费预算竟然是十万。   十万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平常去场口,采玉房的人并不会带现金去,都是谈好了价钱,财务划账的。   李东坐红果前面,他回过头来,一看就知道小女孩啥都不懂,他往烟灰缸里拧灭了烟头,咳嗽了一声,稍微有些不耐烦,但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这不是去场口,是去玉料大集,每年莫八镇年关的玉料大集都是这个预算,遇到好料子要有现金在手才能抢到货,不然马上就被别人买走了。”   年纪最大的老廖坐在最外面卷土烟,他把卷好的土烟放舌头上舔了舔,道:“有些人等这个大集都等一年了,每年都有人能捡漏买到好玉,不知今年的货怎么样。”   坐在角落的雷鸣是三个人里最沉默寡言的一个,平常没事就坐在办公室看闲书,也不爱出去跟大家一起赌玉,到点就下班。   雷鸣没说话。   李东又道:“往年是老板亲自带队去,今年就我们三个。”   红果拿着账单去找张凯,张凯在办公室玩石头,他关掉手中的手电筒,朝她招招手,道:“我正想找你,今年的莫八镇大集,你跟他们走一趟。”   红果诧异:“我也去?”   她最远只去过县城,从来没去过木得,更不懂得如何采买。   “你带着他们三个去,很近,五十多公里。明天早点出发,傍晚就能回。”   “你看看这个预算,十万。”   “是这个数。本来今年还要往上加的,但我舅在医院守着我妹呢,他没心情去,我那天也有事走不开。你去帮我盯着。”张凯把声音低了低,道:“李东这个人做采买主任很多年了,有场口伙计举报他吃回扣,这次是大集,用的都是现金,那就更好捞油水了,如果价钱高了你就给我死命压住。”   红果为难了,“我不懂玉。”   她怎么压价?   “老廖和雷鸣懂,你要实在把握不住价格,你就多问问他们,价格方面起码要他们都达成一致意见,你才能同意。不要被李东牵着鼻子走。”   万一他们合起伙来呢?   “不会。李东这人太过自负,他早把另外两位得罪了。”   老板安排的任务红果没办法拒绝,不过去莫八镇她倒是可以顺带去找那姓叶的房东谈谈买铺子的事。   红果提了个要求,她带着那么多现金去木得,必须要配个靠谱的保镖。   张凯说保镖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是个红果没听说过名字的新人。   红果不同意,“让林虎跟我们去吧,他懂的多。”   林虎是吴伯招进来的人,张凯一直不怎么喜欢他,但红果执意要林虎,他最后也不得不妥协了。   那天天亮就出发,一行五个人,红果作为领导还要负责开车,俨然成了一个司机。   出了国境,都是山路,丘陵地带山路七拐八弯不好走,雷鸣一上车就睡觉,李东则坐在后排跟前面带路的老廖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大多时候都是李东在吹牛皮,老廖负责附和。   红果专心开车不参与闲聊,一路车辆不少,都是往莫八镇方向的,看来都是同行,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人烟,偶尔能看到几栋低矮的房子,大部分都是茅草屋顶的草编房。   这地方看上去比国内的边陲小镇还要落后很多。   其实莫八镇跟玉衡的直线距离很近,因为中间隔着一大片的山林,不得不绕一个大圈才能到达集市。   他们到莫八镇的时候还不到九点,小镇比红果想象的要繁华,临街都是两三层的小洋房,听他们说,这里贫富差距巨大,有钱的人极有钱,穷人则是生活艰难食不果腹。   在玉石大集附近找了个街边摊吃早餐,他们五人一人来了一份当地特色的鱼汤米线,味道鲜酸还挺有异国风味。   红果看着街上的招牌几乎都是当地文字和汉字双语,这应该也属于传统的汉字文化圈。   “莫八镇的有钱人几乎都是中国人,”李东指了指身后某个方向,“木得最大的军阀刚贵就是中国人,他们的营地从这里过去也就10公里,莫八镇、柬镇都归他管。”   军阀也是中国人?   红果只知道木得很乱,不知道这地方还有军阀,可能这都是互为因果的。因乱产生了军阀,因军阀而更乱。   正吃着,前面不远处走过去四五人,红果一眼认出了蒋伯,他在跟身边两个穿着时髦的年轻男女在说话。   李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认出了蒋伯,他皱了皱眉头,问向老廖:“哎,蒋任山身边的是谁?”   老廖摇头:“不认识。”   李东脚踢了踢埋头吃米粉的林虎,林虎抬头瞄了眼,道:“那是刁喜的大孙子和大孙女。”   那就是刁明德的哥哥姐姐?看样子比刁明德靠谱。   老廖也想起来了,“好像真是他们,人家是老板亲自带队来捡漏。”   “捡漏何必要老板亲自来,我们房头带队就足够了。”李东今天对红果特别热情,“房头,那边有卖煎蛋的,煎的鹌鹑蛋,要不要给你来几个?”   红果已经吃饱了,她摇头说不用。   大家吃完后就往玉石大集走去,这个大名鼎鼎的大集一年才举办一次,没有固定场所,就是在一大片的空地上,停了上百辆各式各样的车,大部分都是破旧面包车,小部分是皮卡,还有一些是小轿车,卖家在自家车前放个小桌子,摆上石头招徕客人。   他们逛了一上午都没什么收获,只买了三四块小石头,花了也就几千不到,今年来捡漏的买家多,但有好货的卖家少。   吃了午饭继续逛,逛到快四点,红果打算开溜去找叶房东,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老廖他们看上了一块小石头。   那石头虽小,也有些瑕疵,但冰种绝佳,一直无精打采的雷鸣看了都眼神发光,卖家开价1万,李东直接对半砍到5千。   卖家是个小老头,本地人,大家都用袖口捏价,他笑着摇头用蹩脚的中文说:“不行的不行的,太低了。”   李东招呼大家走吧,结果那老头又把他们叫住,他旁边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普通话说的好,“我爷爷说如果打包一起买,可以便宜拿。”   “打包什么货?”李东指了指他桌上的其他石头,“这些我们不要。”   “一样种水的翡翠,同一个场口坑里掏的。”男孩矮矮瘦瘦的,人小却老成。   小老头邀他们上车看货,小面包车里他们一行除了林虎都挤上去了,小老头从蛇皮袋里拿出四块石头,比刚才看的那块都大,种水也更好,几乎没有瑕疵。   小老头开价15万。   李东问:“这四块加上刚才那块?”   小老头:“就这四块,刚才那块5千给你们。”   李东把红果单独叫下车,小声跟她商量,“这个漏要捡吗?”   “十五万?”   “当然不是,要谈到十万以内。”   “价钱合适吗?”   “比场口拿货便宜一半以上。可以做大件,还可以取不少的镯子,出货给港商至少可以赚10倍以上。”   玉石利润这么高?红果入行时间短,了解不深。   她之前卖出去的那块石头价格2万已经算是天价,这四块石头比她卖的种水更好,但花10万买下来,那每块均价也2.5万了,这边价格普遍比国内市场价便宜,这还算捡漏吗?   她盯着李东,摸不准他有没有从中吃回扣。   “十万高了,把价格往下压。”   李东愣了愣,他可能没想到红果会觉得十万的价格还高了,他点头:“我试试吧。”   李东去跟小老头磨了将近半小时,谈到8万小老头不愿意再继续往下谈了。   全程都是李东负责谈,老廖配合压价,雷鸣则早早下车在外面抽烟。   最后李东把红果拉到一边问怎么样,要不要拿下。红果虽然不完全懂玉,但她知道8万拿下来也不算贵,按照国内价格肯定是赚的,她叫来老廖和雷鸣,问他们意见。   老廖有些许兴奋,他道:“这四块都是好货,8万捡漏那绝对值。这些料子要放场口里,至少拿货价都得二十多万。”   红果看向雷鸣,雷鸣声音比较低沉,他道:“是顶级玉料,8万不贵。不过,这小老头怎么会有那么好的料子,有一块还能理解,但他有四块大的,一块小的……”   雷鸣的意思是担心这批货来路不正?   李东:“管他什么来路,买了再说。”   老廖也点头小声说:“能被捡漏的货,不要去管来路,我们买了就走人。”   雷鸣不说话了。   这事不正常,眼看要天黑了,红果还得去找叶房东,她当即决定:“我们住一晚,你跟他说我们回去取钱,明天交易。”   李东明显不高兴了,他道:“这不是夜长梦多吗?现在买了,马上走,什么事都没有。”   红果不理他,就这么决定了。   他们找了一个小旅馆住下,红果出去办事,因为钱在她身上,林虎作为保镖还是跟着她走。   莫八镇不大,就四五条主街道,从旅馆开车出来红果有点后悔了,因为玉石大集刚散,里面的车都堵到主干道来了,路又窄堵得水泄不通。   林虎对这边很熟,这镇上就只有一家照相馆,他知道在哪里。他让红果把车停到路边,两人走路过去。   大概绕了两条街不过十多分钟就到了,招牌上写着“老潘家照相馆”,是栋两层的小楼。   红果有些疑惑,不是叶老板吗?怎么是老潘家照相馆。   照相馆内光线很暗,天还没全黑,屋里没开灯。   “有人吗?”   里面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拍照还是洗相片?”   “我找一下叶老板。”   那人看着红果,问她:“什么事?”   显然他就是叶老板。   红果说明来意,老叶马上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喝茶。   “之前是有人打电话来问过,我本来想过年回去一趟的,没想到你们找上门来了。”   屋里开了灯,亮堂起来,一边墙上是拍照用的喷绘布风景画背景,另一边墙上挂着一墙的照片。   红果笑道:“我刚好来这边出差,就顺道来找您了。”   老叶看看林虎又看看红果,他问:“是您买?”   “对我买。”   “小姑娘厉害。你买来做什么?”   “开早餐店。”   老叶打量着红果,红果今天是一身还算时髦的大衣,看上去确实不像个卖早餐的,她解释:“我和我姑一起开的。”   “哦。喝茶喝茶。”老叶很热情,“我本来是不想卖的,但就这么巧,我这边的房东也要卖房,我想把我这栋和旁边那栋一起买下来,我这边钱不够,卖了玉衡的老店刚好可以。”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两边商量价钱,老叶要价5000元。   他那店铺三十平方左右,还是个老瓦房,五千元比市场价高。   红果道:“我们是很诚心要买的。我姑姑没工作,她手上没钱,我也刚出来工作,没多少积蓄,价钱方面能不能便宜点?我打听过,现在东市最好位置的店铺市场价也就120元每平方,人家还是楼房。”   老叶让步到四千五,红果还价四千,她说自己只有这么多,老叶是个爽快人,也就答应了。   “要不是急着用钱,我也不想卖,那是我妈留给我的老铺子。我这边交易比较急,你要是没问题,明天我跟你们回玉衡,把房子过户办了。”   红果满口答应。   林虎好奇问:“这半条街不都是盐大炮的店铺吗?他都要卖掉?”   “都卖掉。”老叶跟他们说起八卦来,“潘老板死了,众目睽睽之下跳河死的,在河里泡了一个多月,打捞上来都面目全非了。老板娘要处理资产,这半条街都卖掉。听说卡德林场也要卖,但林场那么大,谁买的起?我估计悬。”   “卡德林场那么好的林地为什么要卖掉?”   “还不是木得太落后了,老板娘想出国享受人生。像她这样才是人生赢家,嫁个有钱的年纪大的男人,无儿无女,老头子一死,财产都归她了。”老叶说着放低了声音,“都在传说,潘老板是被老板娘害死的。”   红果无心听这些跟自己无关的八卦,她没搭话。   林虎说:“林场老板娘是不是我们玉衡人?”   “好像是,挺漂亮的。”老叶站起身找纸笔去写协议,他自嘲笑道:“只有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在勤勤恳恳赚钱。”   不知道为什么,红果想到了安红。   林虎去上厕所,红果在等着老叶草拟购房协议交订金,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满墙的照片,突然发现最角落的一张照片里有个熟悉的人影。   她把照片取下来,问老叶:“叶叔,这照片上的人是谁?”   照片上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站在别墅前手里拿着顶草帽扇着风,看着还挺斯文,老叶看了看道:这是明炮,也是我们玉衡人,在这里黑白通吃。他家就在后面不远,三层楼建的金碧辉煌,他们这种人来钱快啊。你认识他?”   红果不认识,她认识站在那人后面背景上的一个小人物,那是今天卖玉给他们的小老头。   老叶神秘兮兮地问她:“你知道他们最近都怎么赚钱吗?”   红果摇头表示不知道。   “拿上等好玉出来卖,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出售,之后再偷偷调包给你假货。买家回到家才发现上当受骗了。”   原来如此,她差点就上当了。   “他们怎么调包?”   “这我就不知道了。肯定事先准备好假货,做这一行的人,手脚都很快的。”   老叶拟好了协议,红果签上名字,给了老叶200订金,老叶想明天坐他们的车回玉衡。   红果有些为难,后面已经坐了三个人,挤不下了。   老叶摇手:“不要紧,四个人挤挤可以的。”   林虎上完厕所回来,他也说不要紧,四个人可以挤。   这个年代就是这么的虎。   林虎看了眼红果手中的照片,道:“这不是明炮吗?”   “你认识?”   “凯哥跟他很熟,他们经常一起打牌。”   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或者龙王庙就是故意打开大门让大水冲的。   红果回去宾馆给张凯打电话,下午回来就打过一次他不在办公室,这会她是打到了他家。   张凯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他接了电话问他们回来没?   红果道:“我们还在莫八镇,今天我们看中了一批货,8万四块玉,他们都说很值,但卖玉的人有点怪……”   “怎么怪?”   “就一个小老头,鬼鬼祟祟的,我担心这玉来路不正。”   “不用管来路,你们是去捡漏的,又不是当警察的。”   “那行吧。凯哥,你认识明炮吗?”   “怎么了?这玉跟他有关?”   “不是,今天路过一栋大别墅,他们说那是明炮的房子,还说明炮也是玉衡人,我以为你认识。”   “是玉衡人我就认识啦?真是的,明天我不在,你把玉买回来记得及时入库。”   红果答应了。   张凯明明认识明炮他为什么不承认?所以张凯为什么要调她一个不懂玉的小姑娘来负责采买呢?为什么要让她来走这一趟?原来是让她来背锅的。   李东和老廖长年在木得买玉,连照相馆老板都知道的骗局,他们会没听说过?他们两个是张凯的人,跟明炮合起伙来骗老板的钱,被老板发现了也不要紧,有她来背这个锅。   真不是东西。   雷鸣跟他们应该不是一伙的,他猜到了一些情况,但他没明说,剩下只有林虎是靠谱的,要不是他,红果也不知道张凯认识明炮。   挂了电话,红果就去找林虎,她问林虎能不能搞到枪。   木得枪支泛滥,不难搞到,林虎说他去想办法。   第二天一早,小老头开着他的面包车如约来到宾馆外找他们,红果让他把车开到她车后边,两辆车平行放着。   小老头打开后尾箱让李东他们验货,红果全程盯着。   看他们验完货,红果问:“有问题吗?”   李东说:“没问题。”   红果又看向老廖,老廖也说:“没问题。”   红果看向雷鸣,雷鸣也点了点头:“目前都没问题。”   “你们都验了货,回去要是发现有什么问题,那就是你们的责任了。”   李东狡猾笑了笑道:“我只负责鉴定,现在是没问题啊,后面不归我管了。”   呵!   红果点了点头,她把四块石头并排放着,然后从身上掏出一只油性笔,正要写字,小老头忙拦着:“干什么?”   红果朝林虎招了招手,从他手上拿过她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牛皮纸袋,她把纸袋扔给小老头:“钱,人民币八万五,还有昨天那块小的你也拿过来。”   小老头看了看红果,又看了看李东,李东赶紧对他说:“我老大让你拿你就拿,昨天说好了,打包一起,那块小石头就五千,是不是?”   小老头只好到后排拿石头,结果转头回来,发现红果已经给那四块大的石头写上了字,每个石头一个字“李”、“红”、“果”、“的”。   小老头顿时□□脸来,他偷偷看了眼李东,只见李东双手叉腰微微皱着眉头。   红果拿过小老头手上的小石头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李东无奈,手肘碰了碰老廖:“搬我们车尾箱吧。”   红果却叫过边上的林虎:“把这四块石头放前面副驾室。今天你坐副驾。”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林虎拿过小老头提供的蛇皮袋准备装石头,被红果给拦住。   红果道:“不用装,直接放车里。”   她要全程看得到石头上的字,她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换。李东心里有鬼,他也没敢再坚持。   就这样,他们启程回玉衡了,后面至少有两辆半旧不新的日系轿车跟着,红果当做没看见。途中无论谁要下车上厕所还是买水,她和林虎都坐在车上岿然不动,这些人胆子怂,提前也没规划好要明抢,都没人敢擅自行动。   大家心里藏着事,不像来时那么轻松愉快地唠嗑。   只有雷鸣,一如既往,全程睡觉。   距离关口还有大概二十里左右,山路盘旋在深山老林里,一边是山一边是悬崖,路宽不过三米,遇到对向来车都得小心翼翼才能安全驶过。   他们出发的早,一路几乎没怎么遇到对面方向的来车,只是后面跟随的日系车越跟越紧,似乎在找机会越到红果的车辆前面去,万一到时他们被两辆车前后夹击,那后果可想而知。   这一路都是山路,车实在开不快,她开的这辆德系小轿车虽然性能更好但也没办法发挥作用,想把后面的车甩掉也没办法。   好不容易等来稍微平坦的马路,红果一脚油门加快了速度,后面的车也加速追了上来,她开的越快,后面追的越紧。   李东和老廖不时回头看,他们心里也没底,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好。追上来了麻烦,没追上来他们也麻烦,真是左右为难。   正在这时,只听红果说了一句,“抓稳了!”   她一脚踩住了刹车,人整个用力往后靠。   还是李东反应快,他快速抓紧了车门上的扶手,雷鸣睡着了也反应极快地抱住前面的椅背,只有老廖和蹭车的老叶一脸懵逼地往前磕了一脑袋。   嘭!   后面的日系车刹车不及,直接撞上了他们的车屁股!   嘭!   最后面那辆又撞上了他的同伴。   这会儿德系车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耐操!   理想状态下,红果本来可以踩油门甩开他们的,但不巧对面方向从岔路口开来了一辆大巴车几乎把马路给堵住了。   想要把车开过去,只能是一点点慢慢往前挪。   她瞄了眼后视镜,后面被撞的两辆车里下来四五个年轻人,有人看车况,有人已经走过来,有一两个腰间似乎还佩了枪。 第33章   他们车上有五个男人, 只有林虎一个是忠心而且能打的,值得庆幸的是,她昨晚让林虎准备了枪, 不过这里不是末世, 不到万不得已, 她不会用枪。   雷鸣睡眼迷蒙的擦着眼镜, 李东和老廖都不敢说话。   老叶不知就里,傻乎乎的说:“后面两辆车追尾,在这个地头, 估计得讹我们一笔。”   林虎问她怎么办?   目前的情况只能先诈一诈对方, 红果回头看着李东, 冷冷吩咐道:“你下去!”   李东吓了一跳,他嘀咕着往后一缩,道:“我?为什么要我下去?”   “你们在车尾箱不是放了一袋石头吗?你去拿给他们。”   启程之前红果就发现车尾箱里有个不起眼的灰色布袋里装了好几个石头,那应该就是仿品。   是他们原本想着趁她不注意偷换掉真玉石的假货。   李东心虚笑了笑, 摇头装傻:“什么石头?我不知道!”   就在红果发飙之前, 雷鸣把眼镜戴好,他轻声道:“我去。给我一百块钱。”   红果回头睨了雷鸣一眼, 她倒没想到, 这种时候最不爱惹事那个倒能挺身而出,她问:“你行吗?”   “我试试。”雷鸣说得极为冷静。   红果快速从背包里拿出一百给他。   雷鸣把钱放进灰色衬衣兜里, 开车门走了下去。   车外的人都盯着雷鸣, 显然这不是指定的交接人, 有人已经警惕地摸向腰间。   雷鸣一下车,马上就变了一副面孔, 他笑着先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 前面突然窜出一辆大客车,刹车太急了。”   一个穿绿色大衣的男子对雷鸣侧了侧脑袋,道:“把我们的车撞成这样,你们打算怎么赔?”   雷鸣朝车后方走去,后面两辆车的车头都略有凹陷,撞的还不算厉害,应该不影响行驶。   而他们的德系车车屁股也有轻微擦伤,雷鸣打开车尾箱,他快速向旁边绿色大衣男人使了个眼色。   “这样,赔你们一百,可以吗?”   那男人看懂了雷鸣的眼色,他走前来瞄了眼车尾箱的灰色袋子,这是临时换了交接人?他疑惑地看向雷鸣,雷鸣凑前来轻声道:“我们把那女的制服了,你们赶紧拿走。”   红果坐在驾驶位上没动,手搁在放枪的布袋上,只要对方发出攻击,她必然会全力要反抗。   透过倒车镜和后视镜,她只看到雷鸣把对方一个头头叫到车尾说事,掀开的车尾箱盖子挡住了红果的视线,没多久,车尾箱合上,雷鸣开门上了车。   看样子是解决了!这个雷鸣比想象中靠谱。   红果也没问什么情况,立刻驱车往前开,前面的大客车鸣着喇叭意思是让它大车先走,红果没理会,从侧边一点点开过去,她技术好,刚刚好的位置她轻松开过去了。   老叶由衷赞叹,小姑娘车技真好,说完他又好奇问:“赔了100啊?给多了!这群土匪!”   没人搭理。   后排坐了四个大男人,位置太挤,老叶往前坐了坐,屁股只挨了一点点座位,他又道:“我看那人有枪,估计是故意撞上来,专吃这口饭的。”   车里一片沉默。   …………   吴伯接到红果出发前打来的电话,他拿着斗库钥匙等着玉料回来入库。   四块石头整齐摆在玉料房前台的桌上,吴伯拿着手电筒仔细验货,有点不可思议地赞叹:“没想到莫八镇玉石大集还能捡到这样的漏。八万太值了。”   玉料房的新房头老徐在旁看着,也甚是稀奇。   他问:“这放场口要多少钱?”   “去场口进货,像这种成色的,少说也要二十多万吧?”吴伯看向老廖。   李东一回来就不见人影,估计是给张凯报信去了。   雷鸣半道已经下车回家,老廖在这儿做交接,他心虚地笑着点头说道:“是要这个数。”   老廖不知道红果要怎么跟店里交待这件事,他坐立不安,心里闷了一口气,难受死了。   果然没过多久,张凯赶回来了。   红果见他气喘吁吁跑进来,装傻问道:“凯哥不是不在店里吗?”   吴伯让张凯赶紧来看看这次捡漏捡的好货,张凯眯眼看着眼前写着“李红果的”四个大字的石头,皮笑肉不笑地半蹲下来,红果仿佛看到对方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可惜这一肚子火他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玉料房的人都在围观捡漏回来的宝贝,场面甚是热闹。   红果把放她背包里的小石头也掏出来放桌上,五块石头一字排开,吴伯让老徐给石头重新编号。   老徐问怎么在石头上写字了?   还写了李红果的名字,有种目中无人的嚣张。   红果拉上背包的拉链,她解释道:“最近莫八镇有新的诈骗圈套……”   “什么诈骗圈套?”   大家都很好奇,只有张凯神情复杂地双手叉腰站着,而老廖则蹲在门口抽着卷烟。   红果轻声道:“用上等好玉作为诱饵,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引人进圈套,等交易完成之后,他们再想办法把上等好玉换成假货,交易的时候我怕遇到这样的诈骗,就在石头上写了名字,以防被人换了。”   “还有这种诈骗?”   站在边上的小九道:“我听人说在木得诈骗的都是我们镇上的人,那些在木得的玉衡人专骗自己人。”   红果眉眼一弯,笑道:“幸好我们没遇到。”   她没打算揭穿张凯,这事不用她揭穿,张凯很快就会兜不住,二十多万的东西只给了八万,明炮肯定不可能就此罢休,她倒要看看这次张凯要怎么个下场。   吴伯夸她:“谨慎点没错,你做得很好。”   张凯见红果没直接揭穿他,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没想那么长远,直起腰杆,脸上笑容像春晚小品演员似的,一时看不出是真笑还是假笑。   他指着红果道:“聪明,有头脑。我没看错人。”   红果也回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   …………   红果没在店里多待,她把剩余的钱还给财务,然后赶回家拿存折取购房款给老叶。   回到封家大院时,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但曾玉春家门外却拉起了绳子,看着像是简易版的警戒线,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她因为赶时间也就没多问。   去银行取了三千八给老叶,然后她公车私用载着老叶去县城办房产过户,办完回来已经是中午了。   老叶带红果去收房,快到东市的时候,她让老叶先去跟租客说明情况,她则拐到后面去找霞姑。   正如她所料,霞姑还在摆摊,她们这个位置没有水源,霞姑都是从后面卖鱼档口那里大老远提水来用,此时摊上一个客人都没有,霞姑正在旁边洗碗。   霞姑边洗碗边看着摊子,老早就看到红果。   “回来了,怎么样了?”   “买下来了。”红果掀开桌上的白纱布,可能今天准备的米线不多,筐里也没剩下多少。   “花了多少钱?”   “4000。”   霞姑诧异,这远超出她想象了。   “那么贵啊?就这么点大的地方要那么多钱?”   这种临街的商铺买了就是赚的,这是未来的发展趋势,红果没办法跟霞姑细说,只笑道:“卖家开价五千呢,讲下来一千,可以了。准备收摊了吗?”   红果把剩下的米线放进热水锅里烫开,准备给自己做一份米线。她跟霞姑摆摊这么久,米线做得已经相当地道。   霞姑问她:“还没吃午饭呢?”   “在县城买了烧饼我没吃。”红果躲在图书馆那半年吃怕了干巴巴没有水分的压缩饼干,不到万不得已,她都不会吃烧饼馒头这一类食物。   把烫好的米线倒到碗里,放上脆哨、炸腐竹和花生米,再加上热汤,撒上葱花,淋上香油,一碗香喷喷的脆哨米线就做好了。   红果坐在小马扎上,吃的很快,霞姑一旁看着笑问:“早餐也没吃吧?”   红果早上在莫八镇里还顾得上吃早饭。   “准备收摊吧?”   “这会儿没人了,收吧。”霞姑要洗的碗不多,她把碗放在竹篓里,站起身擦干手准备收摊。   “先去收房,晚点再回来收摊。”红果把吃完的碗放水盆里快速洗干净。   “今天就收房?”   “卖家晚点就要回木得,今天要把事情办完。”   走路过去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到了杨记干货铺,外面老姚夫妇早收摊了还在扫地,老姚看见霞姑红果过来,以为她们姑侄两个又是来找他麻烦,便支着扫把立在原地看着她们。   红果无视她,直接往杨记门口走去,老叶和杨记夫妻俩边喝茶边聊着天,看样子还聊得挺好。   杨记老板娘看见红果进来,马上起身走过来,她上下打量着红果,以往红果早上来开摊,都是一身干粗活的布衣,但今天红果刚才木得出差回来,穿着一身卡其色薄款冬装大衣,看起来时髦又贵气。   这是借了衣服充当门面,还是傍上大款了?   老板娘一时摸不透红果的底细,以为她又是来替她姑姑要摊位的,难得耐着性子小声劝道:“我跟老姚说好了,以后外面都租给他们,你们不要再来缠着。这一直缠着,滴滴答答的,尿不尽了!”   看样子,老叶还没跟他们说清楚房子卖给谁了。   霞姑站在外面没听明白,她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老姚他们比你们爽快,出价比你们高,不会像你们这样,磨磨唧唧,非得等到最后一天才来交钱。”   霞姑听懵了,她以为又出变故房子没买成,“怎么回事?我们不是买下来了吗?”   杨记老板娘一脸横肉但脑子还是相当灵活的,她再次扫了一眼红果,反应过来,“你们买下来了?”   老姚一听赶忙走过来旁听,这是变天了?   老叶听见声响,已经走过来,他笑着介绍:“这姑娘李红果就是你们新房东,以后这店铺租还是不租就得问她了。”   杨记老板娘不可置信地又再确认了一遍:“是她们买了房子?”   “对。我买了。”红果轻飘飘地说了一声。   真傍大款了?!   杨记老板娘人胖体虚血压高,这一刺激,差点没背过气去,她这真是为了捡个芝麻,结果丢了西瓜。   老叶说:“老杨你们家租我这房子快五年了,没合同,我也没怎么涨过房租,今天已经十七号了,这个月房租你们还没给的弟……”   老杨看着自家婆娘,“啧”了一声,“你怎么还没给房租?”   杨记老板娘明知理亏,仍气急败坏道:“我都忙忘了呀。叶大哥你弟弟也没催我呀。”   她家把外摆租给别人,那是晚一天都不行,自己交房租,则是能拖则拖。   “你们忘不忘我不知道,不过也不要紧了。”老叶看向红果,“你们要不要继续租给他们?”   大家都看向红果,老杨走前来,陪着笑脸道:“加点房租也行,我们在这儿开店这么多年,习惯了,也不好换地方。”   杨记老板娘咽了咽口水,脸上的横肉微微抖动着,她在霞姑姑侄俩面前霸道惯了,一时还拉不下脸来,“你们不就是想要用外摆吗?店铺租给我们,外摆你们免费用……”   站在外面听着的老姚急了:“那我们呢?”   杨记老板娘瞪了眼老姚,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他:“你可别说了,都怪你非得要来租我们这个外摆!”   “我给你交钱了呀!”   “我退你钱!你别咧咧了!”杨记老板娘骂完老姚,脸色也没稍微缓缓,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外摆我收回来,给你们免费用,可以吗?”   说得好像红果占了她便宜似的。   红果轻轻笑了笑,一字一顿地回她:“不可以。”   “我不走。”杨记老板娘耍起横来了,她都做出让步了,这姑侄俩真是给脸不要脸。   老杨倒是能屈能伸,他小声哀求:“你不能说让我们走我们就得走吧,起码要给我们缓冲时间。马上过年了,让我们搬到哪里去?”   “我们哪儿都不搬。”那女人蛮横地拉了张凳子坐在店门口。   旁边店家都过来围观,这些人都在霞姑早餐摊子上吃过早餐,霞姑难得理直气壮起来,“你们搬哪里跟我有什么关系?想当初,你们也没跟我们打声招呼,直接把外摆租给别人,一大早我们两个女人像无头苍蝇似的,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摆摊,你们理会过我们吗?”   霞姑拉着旁边的一个老姐姐说:“自己做了初一,就不要怨别人做十五。是不是?”   “是这个理。”   杨记老板娘平时太过蛮横,邻里关系都不好,根本没人帮着她说话。   她冷哼一声,讽刺道:“这女孩天天在这儿卖早餐,能卖几个钱?哦?突然衣着光鲜穿个那么好的大衣,还能拿出这一大笔钱买铺子,哪来的钱?不就仗着有几分姿色傍大款了吗?”   霞姑气着了:“你瞎说什么!我侄女在大玉坊做房头,什么都靠自己,用不着傍大款!我侄女婿美国华侨,他们夫妻俩有钱着呢?你以为我们开早餐铺子是因为穷?我们是为了打发时间!”   霞姑平时看着老实,但越老实的人,有的时候还越不好惹。   那女人还想争论,结果被她男人给制止了,“别说了,只会火上浇油,这都怪你,贪那点蝇头小利!”   老叶终于搞明白这两家的恩怨,他是个公道人,他对老杨说:“你们欠的十多天房租我就不要了,我今天来收房,然后交钥匙给买家。大家都不容易,你也别为难我。”   杨记整个脸都皱巴了,他为难道:“太突然了。给我们做到这个月底行吗?房租我加点给你们。我得把手头这些货便宜处理掉。”   他家那么多干货,如果不卖出去,搬回家都得发霉,那得贴多少钱进去。   老叶看着红果,似乎希望红果能够缓缓,红果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她懂人间疾苦。   她点了点头道:“这铺子我们急着重新做水电和粉刷墙壁,里面给不了你们用,不过外摆可以给你们做到这个月底。还有,你们要为之前的行为,给我姑姑鞠躬道歉。”   “外摆给我们用?就这还要我们道歉!凭什么?”杨记老板娘叫嚷起来。   真不知好歹,红果道:“你不用就算了!”   老叶劝道:“李姑娘给你们外摆清货已经是看我的面子了,年底外面跟热闹。”   “我不道歉!欺人太甚了。”   老杨直接一脚踢过去,“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横什么横!”   那女人可不是个好惹的,当即发疯一样拉着她老公咬了过去,夫妻俩扭打起来,滚在地上,店里的干货蘑菇木耳腊肉散落了一地。   大家忙着劝架,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分开。   霞姑心软道:“算了算了,不用道歉了。”   红果不同意,坚决要他们道歉,不然立刻搬走,她一天都不给他们缓,外摆也不会给他们用。   邻居们也纷纷劝说,这小姑娘够讲道理了,该低头时还是得低头。杨记夫妇两个打闹了一场,最后不得不给霞姑鞠了一躬,道歉认错。   这边协议好之后,红果和霞姑回去收摊,路上霞姑说:“桂也出事了,你知道吧?”   红果想起曾玉春家门口拉起的警戒线,这跟桂也有关?她忙问出什么事了?   桂也一枪把刁明德崩了。   ……   牛头被赶出大玉坊之后,通过刁明德的关系去了瑞喜斋。   牛头和刁明德两个被人笑为襟兄弟,但此襟兄弟非彼襟兄弟。   ——他们两个跟曾玉春都处着朋友,关系开明,互相不吃醋,让旁人叹为观止。   昨日刁明德到封家大院找曾玉春厮混,两人喝了不少酒,期间曾玉春出去买烟的时候,刚好桂英去找她玩,桂英生性腼腆,长得嫩生生的像朵小雏菊,刁明德□□熏心借酒生事,把桂英按在身下□□。   这边桂英哭闹着大喊大叫,那边桂也恰好在院子里拿着□□准备打鸟……   霞姑说着声音一紧,“一枪就把那姓刁的给崩了!”   “打了哪里?”   “脑袋啊!送医院没救过来。”   “他跑了吗?”   “没跑。傻不愣登的自首去了。”   “那桂英呢?”   “桂英可怜啊,一个黄花闺女被糟蹋了。”   禽兽!活该被打死!   红果能理解桂也为什么会一时冲动拿枪毙了刁明德,如果是她,她估计也会冲动。   她得想办法给桂也找个律师。   姑侄俩把炉子放到了三轮车上,她们只有一张放食材的条桌,折起来也放车里,客人用餐都是坐小马扎,而塑料凳子当餐桌用,东西看着不多,还是装满了三轮车。   霞姑踩车,红果坐在一侧,路上行人少,很快就到家了。   封家大院门槛高,车只能停外面,用铁链锁上。   红果拿桶下来,霞姑在锁车,门口传来嘈杂声,抬头看见院门口出来七八个人,有些手里还拿了棍子,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好人,像是混社会的小喽啰,那群人走近了,红果发现牛头也在里头。   不祥的预感一闪而过,她提着桶赶紧往家走。   才到西跨院,就发现桂奶奶家门口丢了一地的东西,往里一看,桂家能用的电器和家具都被砸了,那台还半新的黑白电视机更是被砸个稀碎。   桂奶奶坐在地上扶着墙想要站起来,顺嫂也刚进来,正要去扶老人家,红果连忙把被打翻的一张木头凳子扶起来给桂奶奶坐。   红果问桂奶奶有没受伤。   “这该怎么办啊?他们都说杀人偿命,要枪毙!”桂奶奶爬满寿斑的手背擦了擦被溅了一脸的茶水,回想着几十年前的往事,口中喃喃说道:“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大家没听懂桂奶奶口中说的报应是什么意思,多年邻居都有恻隐之心,顺嫂叹道:“那姓刁的爷爷是瑞喜斋老板,有权有势,桂也太傻了,不该去自首的!跑木得去躲几年,好好留着命不好吗?”   桂奶奶摇头哀叹:“他老实。”   红果看桂奶奶这六神无主的样子,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好,桂英在房间里,听声音,娟子也在。   她走进桂英屋里,只见桂英躺在床上,卷缩着,眼角有泪痕,额头上脸上有好几处的淤青和伤口,可见当时她是在拼死反抗的。   红果轻声问:“桂英,去验伤了吗?”   “昨天去验了。”娟子拉过旁边的凳子让红果坐,“都怪曾玉春那个妖精!不是她招惹刁明德来家里也不会出这样的事。她害了桂英,也害了桂也,跟这种人做邻居,倒八辈子霉了。”   抱怨没有用,红果现在只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帮桂也,她问:“这应该是正当防卫,可以打官司的。警察说什么了吗?”   娟子当时也不在家,她并不知道,便也看向桂英,轻声问道:“桂英,警察说什么了吗?”   桂英无措地摇头,她又仔细想了想,才用哭哑了的嗓子小声道:“医生说我……□□……还在。”   娟子诧异:“什么意思?是他那个太小了吗?”   娟子语出惊人,桂英小声哭起来:“我不知道,我都痛死了。”   红果详细问了才知道,刁明德只是进去了一点,没□□,不知这算是□□还是□□未遂。   现在这个年代很多法律文件还不健全,这种情形,也不知道算不算正当防卫。   红果安慰桂英:“这个事情我们要先去找律师咨询,你别太担心……”   要是晚个二三十年就好了,只要找个靠谱的律师,正常发挥,一般都能打成正当防卫,无罪释放。   没有关系找律师能有用吗?桂英一脸茫然。   娟子也不懂这个,但总归是个办法,真聊着,桂奶奶说曾玉宁来了。   这是事发第二天了,曾玉宁是曾家第一个来探望的。   “桂英,你好点了吗?”   娟子瞄了曾玉宁一眼,提高了音调,半冷不热地道:“你来做什么?”   猫哭耗子假慈悲吗?   “我来替玉春跟桂英说声对不起。”曾玉宁一脸诚恳,她长得秀气,白净的肌肤,瓜子脸,声音也很温柔,是作者笔下的标准美人。   桂英窝在被子里不说话,只默默流泪。   “玉春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也很内疚,我爸和我叔都狠狠教训她了。”   娟子冷笑一声:“早干什么去了,二十多岁了才来教育!没看见吗?晚了!害人精!”   “我们家会尽力弥补的。”   “怎么弥补?”   “我爸会想办法找关系帮桂也。”   她爸曾富平好歹是个厂长,认识的人多,人面广。   桂奶奶和桂英互看了一眼,如果这个时候曾家能帮忙,那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桂英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总算有了些精神,她坐起身,曾玉宁坐到床边跟她说话,大概意思是,她爸跟这边派出所的领导很熟,他会去帮忙想想办法。   刚才红果说要请律师的事,大家也就没再放心上。   毕竟在大家眼里,红果不过是个普通的邻家女子,她能帮的忙实在无法跟曾厂长相比。   红果没继续听曾玉宁显摆她家的实力,也就先提着桶回家了。   回家脱了外套,新买店铺的房本要年后才能拿到,她把购房协议和存折锁进抽屉里,关上前,她看了眼折子,上面还剩下一万七千。   现在通货膨胀很厉害,现金会越来越不值钱,有机会还是要把钱换成固定资产。   正想着,门口人影晃动,抬头看见曾玉宁跟过来了,她赶紧把抽屉合上。   这是红果穿过来后,曾玉宁第一次来她家。   “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坐。”红果房间光线有些黯,她起身拉开了电灯。   “我是专门来道歉的。”曾玉宁满脸诚恳,“对不起,红果。”   还是为了李正路?红果道:“道歉没有意义。”   “我当初鬼迷心窍了,就觉得他很好,值得像我这样更好的,我……我很愧疚……”   按照原著描述,曾玉宁确实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好到让人无法察觉她这话里话外无意间散发出来的茶味。   “真不用道歉,你们很般配。”红果由衷祝福他们,他们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天造地设的一对。   曾玉宁知道红果说反话,她苦笑了一声,跟她诉说道:“听人说,他去木得不打算回来了。”   男女主不会就此分道扬镳吧?   红果竟有些许的“内疚”,这对狗男女这么般配,她鼓励曾玉宁:“那你去把他追回来?”   曾玉宁盯着红果,不敢相信为情自杀的李红果就这么把李正路放下了,她道:“你在说反话吗?”   “我真心的。”把她的心剖出来,那也是一颗赤红火热的心。   曾玉宁并不相信,或者李红果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但作为被她和李正路伤害过的人,她李红果怎么可能真心祝福他们呢,她不信。   自由心证的事,谁又能说谁撒谎呢。   曾玉宁依靠在门框上,她打量着红果灰扑扑的房间,这房间因为被霞姑堆放了不少杂物,显得有些凌乱。   曾玉宁微笑着抿了抿嘴唇,道:“我听说了你跟宗老师的事。”   红果看着她,听说了什么?她奶奶曾老太跟她说的?红果一直没在意,原来自己早就成了院里长舌妇的谈资。   不过她知道了,也会继续不在意。   与你何干?与我又何干?   “你跟他这样的人谈朋友是不会有结果的,指不定在他眼里,连谈朋友都算不上。他们这种外国回来的人,哪里看得上我们小镇姑娘,玩腻了,说不定哪天就跑了。”看样子曾玉宁也挺真心实意地给她建议,“你还不如趁着年轻,在你们店里找个合适的。”   红果没有直接反驳曾玉宁,但是她的这种不在意,直接戳了曾玉宁的肺管子。   曾玉宁:“你能嫁给他吗?”   红果想了想,嫁一个好男人或者说嫁个有钱男人是这个时代女人的终极目标吗?虽肤浅却也挺现实。   但她还是没搞懂,曾玉宁为啥要来跟她说这些。先是道歉,然后又是规劝,为了显示她的慈悲之心?   虚假,扭捏,还有点可爱。   曾玉宁看红果一直不说话,又道:“我知道你怎么想我的。你一定以为我对宗老师有兴趣,我家里确实想要个这样的女婿,但我不要,我不会再找个你用过的二手男人。我曾玉宁说到做到。”   红果:“……”   想了很久,红果还是没搞懂曾玉宁来找她聊这些的心态,她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曾玉宁张了张嘴,好像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合适,“你不需要做什么!我们两清了,可以吗?谁也不欠谁的。”   曾玉宁这么大喇喇说谁也不欠谁的,红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曾玉宁和李正路逼死了一个大好年华的姑娘,害李家灭门了。   但转念一想,这都是原著中的内容,现实里,在曾玉宁看来,并没有这么发展,红果没办法解释,但要她替原女主说出原谅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曾玉宁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红绳手环放她书桌,“这个还给你。”   说完曾玉宁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她又回过头来,道:“我一定会过的比你好。”   “……”   整个莫名其妙,红果拿起那已经变成绛红的红绳手环,这应该是原主送给曾玉宁的。   红果奶奶从房间里出来,看着曾玉宁离开的背影,不由问:“她来做什么?”   “不知道。”   或者可以理解为“我一定过的比你好”的宣战!   就,挺幼稚的。谁在乎她过的好不好。   霞姑从外面搬了两大袋的带壳花生进来放厅里,她道:“听说曾厂长要帮桂也找关系运作运作,桂奶奶去储蓄所取钱去了,预备着疏通要花不少钱。也不知行不行得通。”   红果奶奶摇了摇头并不看好,“这死的是刁喜的孙子,人家关系更硬。”   是啊,那天蒋伯来买房,他吹嘘的刁家亲戚名单里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靠关系肯定打不赢他家。   这个时候只能依靠法律。   红果奶奶跟她一样的想法,都觉得还是要找律师。   奶奶吩咐红果:“你去问问宗炎,他不是在省里有认识的律师吗?桂奶奶之前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这次我们能帮就尽量帮吧。她家现在就一个老太太带着个孙女,哪里懂得怎么折腾。”   “桂奶奶之前帮我们什么了?”   难道桂奶奶真是故意做伪证说看到爷爷拿了行李离家出走?不是桂奶奶记忆偏差?   “让你帮你就帮!啰嗦什么!”奶奶不耐烦了,“桂也不是跟你一起长大的?他的事你不管?”   “管。尽我所能。可以吧?”   “尽力就好,也不是让你竭尽所有,谁都不是菩萨,谁能竭尽所有去帮别人?既然宗炎有认识的律师,那就是个顺水人情的事,你就搭点时间精力去帮人跑跑。帮得上就帮,实在帮不上也没办法了。”   “我等会儿问问他。”   霞姑在旁提醒:“宗炎昨天没在家吃饭,飞叔说他有事出去了。不知道他今天回不回来。”   奶奶瞟了眼红果,“他去哪儿你都不知道?”   红果昨天在莫八镇,她还真不知道宗炎去哪儿了,作为一个自由人,他去哪儿她哪里管得着。   “可真是心大!”奶奶吐槽完,无奈摇了摇头。   接下来几天宗炎都没回来,去店里问了吴伯,吴伯只说他有事请假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红果盘算着实在不行,她就自己跑一趟省城,只要有钱,不信找不到律师。   这个年代不一样,去省城找律师得有个前提,那就是要家属授权,现在桂家把希望都压在曾富平身上,并不想找律师。   红果几次去找桂奶奶和桂英都被搪塞了,似乎找了律师,他们就不好再走后台去运作,几次三番下来,红果哪怕再想救桂也,她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等等看情况再说。   …………   近日张凯办公室异常热闹,他没来上班,但他办公室里蹲了四五个人,据说是明炮带着人在等他。   接连几天,明炮都堵在他办公室里,不知道的以为张凯又欠了谁的赌债,债主上门了。   确实是债主上门,但不是赌债。   只有红果办公室的人心知肚明,大家互相也不揭穿,连议论都不敢议论。   这事惊动了老板,坤爷从省城回来了。坤爷回来没多久,红果就被叫上楼去谈话。   三楼书房里,坤爷和吴伯都在,坤爷还是略显憔悴,看来他女儿的病把他折磨的够呛。   坤爷指着沙发让红果坐下。   茶几上放了五块石头,这是她上次从木得买回来的,“李红果的”这四个字已经被洗掉了。   坤爷指着桌上的石头问她:“这五块玉你是怎么买回来的?”   红果把过程大概说了一遍,只说了明面的话,对张凯的怀疑她一句没提。   “你是无意中从照相馆老板口里知道的新型诈骗?”坤爷斜靠在沙发上,手指轻轻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是。碰巧他家照相馆墙上有一张之前明炮去洗的相片。”   “张凯派你去之前跟你说,他怀疑李东吃回扣,他有证据吗?”   红果摇头:“我不清楚,凯哥没说。但是这次买的玉原石明显低于市场价,应该不存在吃回扣的问题。”   坤爷坐直了身体,他盯着红果,“那你为什么当天没交易,要选第二天交易呢?”   坤爷充满质疑的语气让红果不舒服,感觉是她犯了错,在接受老板审问。   但她姑且还是忍了。   “我没有采买玉石的经验,我担心这批玉原石之所以卖那么便宜是因为来路不正,为了稳妥一点,我想跟凯哥汇报后再买。”   “你打了电话给他?”   “打了。”   “他怎么说的?”   “他说不用管来路,让我买了回来尽快入库。”   “回来路上没出什么事吗?”   “有两辆车一直跟着我们,他们跟的很紧,后来出了事故,三辆车连环追尾了。”   “撞车后你怎么处理的?”   “我让李东去交涉,李东不愿意去,后来雷鸣下车去交涉的。”   “怎么交涉?”   显然老板已经问过其他人的话了,红果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她道:“雷鸣给了他们一袋石头。”   “什么石头。”   “假玉石。”   车里一早就准备好要用来替换真玉石的假玉石。   “是谁准备的?”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也就是说这个诈骗圈套是真的。”坤爷略微沉吟,“你回来为什么不说?”   红果盯着坤爷,甚是讨厌他这高高在上质问的口吻,她怼回去:“不说有罪吗?”   坤爷愣了一下,这店里还没人敢这么顶嘴的,李红果上次提着刀来要挟他,这次说话还是这么不客气,他无奈道:“你明知是诈骗,回来却一声不吭,现在这个局面,搞得我们很被动。”   “所以,我当时应该睁只眼闭只眼让这八万被骗走,我就不应该把真玉料带回来。”   坤爷被怼的一时无话了。   吴伯忙缓和道:“红果你别急,坤爷没别的意思,现在就是要搞清楚是什么状况。”   “状况就是,坤爷有个好外甥,我们作为普通员工,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店里的财产,至于别人要怎样,我惹不起。”红果前面怼坤爷只为后面这句话做铺垫,她这次绝对不能让张凯在陷害她之后,继续在店里逍遥自在地做皇亲国戚。   坤爷知道自己外甥的底细,要不是实在没有可依靠的人,张凯上次偷斗库石头的时候就该滚了。   他叹了口气,问道:“你回来后,他是不要挟你了?”   没有。张凯怂了都不敢再找她说话。   但是红果不会再替张凯掩护,这种几次三番想要陷害她的人就该去死。   所以,她没出声,她不出声,坤爷就以为她是默认,不由骂了句混账东西!   这次不处理张凯是绝对不行了。   吴伯非常理解红果的处境,站在一旁帮她说话:“在莫八镇这么艰难的环境下,她一个小姑娘都还是想尽办法保护店里的财产不被诈骗,就已经做得很好了。”   坤爷嘴硬,坚决认为红果有错。   “你保护了店里的财产有功,但是你隐瞒差点被诈骗的事实,那是有过,现在这样,也只能算功过相抵吧。”   吴伯:“……”   红果:“……”   见两人都不说话,坤爷缓了缓语气,又问红果:“你说这个事情要怎么处理为好?”   如果不把玉原石退回去,明炮那样的亡命之徒,真可能要了张凯的命。   但,如果退回去了,大玉坊在这个圈子里如何立足?而且张凯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他是绝对不会改过自新的。   红果以为坤爷只是随口一问,不是真的要她拿主意,她只笑道:“坤爷,您应该去问凯哥。”   “问张凯?问犯人要不要处理他?那不是白问了吗?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你不说我就当你故意跟我作对。”   红果这才说出自己的意见:“我们咬死这四块石头都没拿回来,让明炮自己去找凯哥,明炮拿我们没办法的。至于凯哥,他必须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撤职是肯定的,至于其他惩罚,坤爷您就自己看着办吧。李东他是从犯,可以不解聘,但采玉房主任这个位置他也不能再坐了。最后,坤爷要是担心凯哥的安全,你可以把他送到外地去。”   按照古代说法就是,把他撤职流放。   好像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坤爷又看向吴伯,问:“老吴,你怎么看?”   吴伯本意不想参和,他跟张凯一直是竞争关系,说重了不好,说轻了自己这关都过不去,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又不想错过。   他顺着红果的意思轻声道:“这次来批货的港商马上要回去过年了,可以托他们带张凯去香港避避风头。”   去香港做苦力也好,做无业游民也罢,就别再回来了。   坤爷听着这不失为一个解决方案,便让吴伯赶紧去跟港商商量。   吴伯出去后,坤爷盯着红果,经过这两次的较量,他知道眼前这小姑娘有勇有谋还低调,是个人才。   他站起身捡起桌上最小那块石头,递给红果:“拿着,这个奖励给你了。”   红果甚是意外,这个石头是花了五千半买半送的,价值何止一万,金子砸手,她哪能说得出拒绝的话,连忙双手接过石头道了声谢谢坤爷。   “这是你应得的奖赏,以后好好干!”   这位老板虽然嘴硬态度差,但出手阔绰,还不盯着她干活,看在钱的份上,她会努力干好这份工作的。   就在这天晚上,红果去自家店铺看了眼装修进展,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抄近路从一条只有三尺宽的窄巷穿到封家巷,这个年代的玉衡还没安装路灯,到了夜晚,只能依靠每家每户窗户里透出的那点灯光来照亮外面的世界。   窄巷两边窗户只有零星一两间开了灯,巷子里光线极暗,看不清远处的东西。   所以,直到红果走近了,才发现巷口站着个人,那人立在暗处正盯着封家大院的门口,像极了在等候猎物回家的狼。   那是谁?   红果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石子,那人猛的回过头来,似乎愣了一会儿,随即拔腿就往外跑!   这究竟是谁?虽然扎着头发,但那身形明显是个中年男子!   红果追了上去! 第34章   那马尾男子非常矫健, 跑的飞快,封家大院周围都是小巷子,再往后走就是山, 那人没往小巷子跑, 而是往后山方向跑去。   一旦进山就不好找了!   红果跑得都快要飞起来了, 眼看要追上, 结果被一个人从巷子出来,把路给拦了!   这不是张凯吗?他脸上身上都是伤,红果不想管他, 却被他给拽住!   “你别走!看你把哥害的!”   红果一把将他甩开, 别当老子路!   谁知, 张凯竟抱着她大腿不让她走,这神经病抱着她腿大喊道:“你把我害得一无所有!”   眼看那马尾男子没了影,红果气得一脚把张凯给踢飞!   “你怎么一无所有了,说给姐听听!让我高兴高兴。”   张凯摸了摸脸上的血和泪, 爬起来道:“你看我这样子, 我舅打的,他让我滚去香港, 一分钱都不给我。是不是你给我舅出的主意?连语言都不通, 我去香港能做什么?挑大粪吗?”   红果冷笑了一声,“还以为你有多惨呢。你是没受过苦就觉得这样很惨了, 是吗?要不这样, 我把你送去给明炮, 让你感受感受什么叫更惨!”   张凯一听忙往后退了几步,他这人又坏又怂, 只会打嘴炮:“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这人没良心, 我给你那么高的工资, 你给我什么?给我捣乱。连睁只眼闭只眼都不会!”   “你给我高工资是为了什么?不就看我不懂玉,上次还得罪过坤爷,最适合背黑锅吗?你是什么好东西?!”   张凯果然不是东西,他趁红果说话不注意,直接一刀捅了过来!   红果眼明手快,抓住他手腕用力一扭,刀掉在石板街上,张凯惨叫一声,跪了下来!   踢起一脚,把他给踹飞,然后狠狠往他脸上打了几拳,打得张凯口吐鲜血,两眼直冒金星!   这要是在末世,她非宰了他不可。   最后,红果一脚踩他胸口上,拍了拍他满是鲜血的脸,一字一顿地道:“我告诉你张凯!我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你还非得找上门来坏我好事,你这就是找虐!感谢这个法治社会吧!废物!”   红果又踢了他一脚,头也不回的走了,耳边还传来张凯鬼哭狼嚎般的哭声。   …………   桂也被捕后,事情发展并没想象中那么顺利,钱是送出去了,曾富平带着桂奶奶一起去了趟派出所,等了半天,但最终并没有见到桂也。   那天红果下班回来,看到桂奶奶家聚了很多人,她走前去,看见曾奶奶、曾富平和曾玉宁都在,娟子今天休息没上班,她也在屋里趁热闹。   桌上放了一沓蓝色的百元钞票,少说有两三千元,桌子旁边坐着曾富平,显然这钱是他退回来的。   大家看见红果来了,曾家的人都无视她,桂奶奶则点头招呼的,坐在角落的娟子招手让她过去。   曾老太坐在桂奶奶旁边,她道:“马上过年了,年前肯定不会让你们去见的。幸好是我们富平去帮你们跑这个事,要不这钱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娟子替桂家抱不平:“不还是收了两千吗?”   曾奶奶不高兴了,她手指戳了戳桌上的钞票,“你都麻烦人家了,出这两千块算少的了。不还退回来三千吗?要不是我们富平的面子,一分都别想退回来。”   桂奶奶忙道:“是啊,是啊,能退回来一部分就很可以了。”   现在除了曾家还有些人脉外,她们自己完全是一筹莫展,桂奶奶不敢得罪曾家人。   这是因曾玉春而起,曾富平本来是一心想帮忙,结果他们连桂也的面都没见到,这让他也很丢面子。   他解释:“桂也作为重犯转到市里去了,去了市里就很麻烦。别说镇上的人了,就是县里的领导都帮不上忙。”   桂奶奶更愁了:“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曾富平道:“年后再说吧,总还是会让家属见的。”   坐娟子旁边的桂英着急道:“年后都该判刑了,富平叔,你不是说副县长能帮上忙的吗?跑跑这个关系呢?”   “刁家关系那么厉害,副县长也不敢为了几千块来帮这个忙。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很可能会……可能会判死刑。”   之前曾富平总还是给她们一些希望,眼看希望破灭,桂奶奶受不住打击大声哭起来。   娟子看了看红果又看看众人:“是不是要找律师啊?”   “找律师有什么用?”曾老太不屑道:“律师都是骗钱的。怎么判法官说了算啊。关系到了,死刑也能改判成无期徒刑。”   曾富平点头道:“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法官这里,我们玉宁前几天去县里相亲,相亲对象就是在法院当文书的,他父亲是法庭审判长。”   这是他们这次来跟桂奶奶详谈的主要目的,把宝压在最后一步,法官那里。   桂奶奶听他这么一说,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她把桌上的钱往曾富平的方向推,恳求道:“富平啊,我们家没男人了,你一定要帮婶子这个忙,这个钱你拿去打点。如果真救了桂也,你就是我们桂家的大恩人,下辈子做牛做马我都要报答你。”   “桂婶你别这么说。能帮我肯定帮。”   李红果在这儿呢,曾玉宁不想被人误会她家贪钱,她道:“爸这钱你别拿。如果真到了审判阶段,我会去跟达文说,他肯定愿意帮这个忙。”   曾老太瞪了眼自家单纯的傻孙女,“你傻呀。达文愿意帮忙也要去找关系的,找了关系,不都得给钱打点?三千少了。”   桂奶奶:“是啊,富平你收起来。如果不够你跟我说,婶子再想想别的办法,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救桂也出来。”   桂奶奶把钱塞曾富平手里,曾富平起初不愿意收,好一番推辞之后,才算收下了。   “桂婶,钱我拿着。事情没办成,我给你拿回来。事情到了这一步,别想着无罪释放了,能无期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曾老太也道:“无期不要紧啊,起码保住命了。表现好可以减刑,说不定十年八载就回来了。杀死人能保住命就赢了。”   红果终于明白曾玉宁前段时间跟她说那段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原来她找到更好的下家了,等着跟她宣战呢。   但是达文这个名字听着挺耳熟,她想了好久,才想起来,那是原书里娟子相亲后嫁的人霍达文,一个在法院工作的斯文败类,长期对娟子家暴,最后被娟子反杀杀死了,娟子为此被判了无期徒刑。   这次跟霍达文相亲的不是娟子,而是曾玉宁,就挺造化弄人的。   她只能替娟子庆幸,躲过一劫。   面对一群想靠走关系保命的人,红果自知大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或者只有等到桂家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她们才会来跟她统一战线。   那不管了,就算被判死刑,也还可以上诉,她先去想办法找到合适的律师吧。   回到家,红果奶奶拿出两百元给她,让她去拿给桂奶奶,“他们在走关系,正需要钱。”   两百元在这个年代作为邻居已经不少了,红果把钱退回给奶奶:“别给,他们在浪费钱。”   “他们浪费钱是他们的事。我们要尽心意是我们的事。去,拿给桂奶奶。”   红果拒绝:“我不去。”   这是红果第一次理直气壮地拒绝奶奶,老太太不由嘟囔了一句,“胆子越来越肥了。你不去我去。”   红果奶奶自己拿钱出门去,没过两分钟,又气呼呼回来,手里还攥着那两百块钱。   红果好奇,怎么没送出去?   “你刚才回来也不跟我细说,幸好遇到娟子,娟子说曾富平收了桂奶奶五千块,结果一件事都没办成。现在又说什么要卖房救人,我看桂家为了救孙子,着魔了。”   还是她奶奶脑筋清醒。   “桂奶奶这是病急乱投医啊。”红果奶奶把钱收起来,“还不如做点好吃的,给她们送去。”   红果回房打算把衣服挂起来,她房间被霞姑整的越来越乱了,年关,房间里堆满早餐摊子的食材不说,还堆了很多年货。   自从霞姑来了后,她几乎没有了私人空间,现在快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这些东西不能放柴草间吗?”红果指着堆在角落的干活问霞姑。   霞姑道:“柴草间堆了煤球、煤炉和桌椅板凳,没地方放。”   这段时间煤价下跌,霞姑囤了很多的煤球。   红果想着她爸妈的房间一直空着,哪怕不敢住人也可以放杂物。   但奶奶不允许,红果总忍不住怀疑,可能她爷爷埋在那房间地下。   正说着话,楼上电话铃响,红果赶紧出门跑上去接。   宗炎已经十多天没回来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红果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像老式打字机敲字时的声响。   她第一直觉,是宗炎打来的。   她问:“宗炎?是你吗?”   “是我。”属于他微微低沉而又有弹性的嗓音。   “你在哪里?”   “美国。”   红果想过这个可能,他回美国处理官司去了。   他道:“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果然跟她猜想的一致。   她倚在椅子上,问:“顺利吗?”   “还行。”听他语气应该是进展顺利。   “你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要年后才回,还说不准,这边事情处理完了就回去。”   “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走的匆忙,那天你也不在家,怕你们担心。”电话那头顿了顿,“跟飞叔说一声,让他安心在你们家过年。也跟奶奶说一声,等我回去再付生活费。”   “好。”   没什么事,宗炎那边正要挂电话,红果忙喊了一声:“宗炎。”   “怎么了?”   “桂也出事了。”红果简单几句话说清了情况,“你在省城认识的那个律师,他电话能不能给我。”   “你等等,我跟他说一声,晚点让他给你回电话。”   这个电话红果等到晚上十点都没打来,红果怕错过电话,干脆睡在宗炎房里。   红果奶奶看孙女抱被子上楼,忍不住揶揄她:“知道你想到楼上去住,天天在这儿挑三拣四的,想去就去,我老太婆还能拦着你啊?”   霞姑已经知道红果和宗炎早就结婚了,她笑道:“迟早要搬上去的,我睡觉打呼,老是吵着你,我也不好意思。你搬上去了,桌子还是给你留着。”   霞姑真是,反客为主了。   红果抱着被子不忘宣示主权:“这是我房间。”   霞姑乐了,也不跟她争执,对对对,是你房间,她又问红果,宗炎什么时候回来?   红果摇头表示不知道。   奶奶问:“不回来过年?”   “应该是不回来。”   红果奶奶心里打鼓了,万一这孙女婿在美国不回来,那该怎么办?   这婚不是白结了吗?   …………   这一夜红果在宗炎房里歇下,只是她等到半夜也没等来律师的电话,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接到对方来电。   那位律师姓许,听声音还挺沉稳,律师问明情况后,说要到市局去了解详情,还要到看处所跟桂也见一面,他过两天来,红果要给他签订一份授权协议。   许律师的意思,朋友可以委托律师去见犯人,然后让犯人本人自己决定要不要请他这个律师。   红果思想向后还是决定跟桂奶奶商量一下再定,桂家想要走后台路线可以继续走,但同时律师也要请,必须要两手准备。   桂奶奶为孙子的事思虑过度,这几天这背更驼了,她正在客厅端着米筛捡米粹。   “他们问过,老曾这个亲家人很好,给免费找了个律师,不用我们自己花钱去请。”老人家也不懂法律上的事,既然可以免费那就不要再花冤枉钱了,哪怕红果说这钱她出,她也不愿意。   欠了曾家的人情还不知道怎么还,她不想再欠多一个李家的,无论红果怎么劝都没用,桂奶奶铁了心依仗老曾这个亲家后台,她孙子杀人是明明白白的事,请再好的律师也不能把黑的变成白的。   “桂也这个案子是有机会打成正当防卫的,律师很关键……”   “我虽然年纪大了老了,不过我也知道律师很重要,可是你想想,最后判刑的人是法官,现在法官给指派了律师,那他们是一条线上的,互相配合起来也好操作。如果我们自己另外找一个,那对方会不会以为我们是不信任他呢?”   红果无奈,“你见过那个法官吗?”   “我哪里见的着啊,都是曾厂长帮忙去跑的关系。”   “刁家势力那么大,法官能秉公执法就不错了,偏向我们的可能性很低。”红果不得不说出了自己的心底话,说白了,通过曾家走的这个关系太过的虚无缥缈,八辈子都打不到的关系,指望不上的。   桂奶奶身在其中,哪怕是一丝丝的希望,她都不愿意放弃,根本不愿意听这种实话,她道:“红果啊,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桂奶奶也没有其他的路子可以走,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律师的事就这样吧,你也别花冤枉钱了。你有时间就帮我看着点桂英,她现在天天呆家里消沉,工作也没了,以后还得过日子,不能这样下去的,你帮我劝劝她。”   那就只好算了,她也说不动桂奶奶,红果打电话跟许律师解释清楚情况,并约定好了,万一需要还是要去找他。   她买的店铺装修好了,定了招牌,起初招牌名字想用“霞姑早餐铺”命名的,但红果奶奶不同意,在她眼里这是自家孩子跟别人姓,没有这样做事的。   后来红果说那就取名“崔大娘米线”,她奶奶姓崔,霞姑也姓崔,自己孩子都跟自己姓,皆大欢喜,都没意见。   “崔大娘米线”的牌子挂上去之后,算是正式营业了,年底乡下来赶集的人特别多,生意火爆,现在有了正经铺子,她们就不止卖早餐了,几乎是从早市卖到午市结束,集市散了,她们才收档。   红果只能早上来帮忙,后面还得去上班,霞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她就把桂英给拽来帮忙,霞姑这边有人帮手缓解了压力,桂英也算有了工作,人忙起来,也就不会一味钻牛角尖,精神气也渐渐回来了。   年底大玉坊只有前厅零售比较忙,来批发采购的商人都回家过年去了,其他各部门清闲下来,除了赌玉打牌外,也都没什么工作。   据说张凯跟港商偷偷走了,明炮吃了哑巴亏,发誓不会就此罢休,但暂时也无可奈何。   李东被降职后,如今在采玉房里老老实实看红果脸色行事。年前李东还让他媳妇送了一桶老家送来的花生油到红果家去,这事让老廖知道了,老廖也不敢落后,给送来半扇五花肉。   那天红果回到家,看到案上放着一大块五花肉,问奶奶:“年猪送来了?”   “不是,定的年猪今天晚上才杀。这是你办公室一个姓廖的人送来的,我称了一下,足足十斤,值十几块钱咧。”红果奶奶对于孙女如今在店里的地位非常满意,工作不累拿着高薪还有人供奉着,这在以前哪里敢想,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红果一听就知道是老廖送来的,过年送来的年礼,也不好退回去,那就收着吧。   红果奶奶拿刀分五花肉,又道:“一个姓李的,一个姓廖的,我都要了他们地址,年后给他们送点我酿的米酒回礼,人情往来,大家都有面子,谁也不欠谁的。”   奶奶安排的挺好。   “你们办公室几个人?”   “连我一起四个。”   奶奶盘算着,那就还有一个没来送礼,她得提前准备三份米酒,红果知道雷鸣不可能来送礼,让奶奶准备两份回礼的米酒就好。   “你们上班到哪天?明天就小年了。”   “上完今天就不去了。”   “过年不发点什么?是不是看你是新人没给你发?”   之前老板给送了一个玉原石,红果没告诉奶奶,只道:“发了二十块钱红包。”   红果把红包给奶奶,每个月她给奶奶一百元作为生活费,在这个年代每月一百养活一家四口绰绰有余,而且米线店赚的钱也在奶奶手里,宗炎还会交他跟飞叔的伙食,奶奶自己也还炸花生米补贴家用,加上之前从安红手里薅的那两千块钱,奶奶手里已经存了点小钱。   她把红包里的两张十元取出来,又给回红果。   “给你们楼上的新房添点过年的东西。”   奶奶这心思“昭然若揭”,可红果并不想明白,她没接奶奶递过来的钱,“没什么要添的,他也不在。”   红果只在楼上住了两晚就搬回来了,看奶奶的意思,想赶紧把她赶到楼上去。   奶奶也没再坚持,她心里想着还是等宗炎回来再说。   奶奶把五花肉分成了五块,红果拿到楼上去风干,走到楼梯处遇到了老吉。   老吉跟着她上楼,打探宗炎的消息,怎么说回美国就回美国了,现在桂奶奶家正困难,可能想卖房,自从桂也杀了刁明德,蒋伯也没再上门来谈买房的事,这倒是个机会,他问红果,要不要把桂奶奶的房子拿下。   红果想着她自己也不过是个打工人,这种事轮不到她拿主意,但桂奶奶家的房子给刁喜确实不如给宗炎,她便让老吉先去谈着,等宗炎回来再定。   转念一想,老吉是封举人的孙子,桂奶奶是封举人的小妾,那他们算不算是一家人?再一想,不对,老吉的父亲是在这院子里住了一两年才去世的,他父亲会不认识桂奶奶?她盯着老吉,难道这老家伙之前又撒谎了?   老吉看红果手上还在挂腊肉,却扭头盯着他,忙心虚地抹了把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红果平静地回过头去,把挂在竹竿上的五块猪肉分开。   老吉说他趁着过年有空救去跟桂奶奶家慢慢磨,然后就下楼去了。红果看着老吉的背影,想着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老实话,难怪宗炎揭穿他后,也没跟他有过多的合作。   飞叔从他房间里出来,他打着呵欠看样子是刚起床。他在这个地方混熟后,天天晚上出去打麻将,每次打到天亮才回来,然后第二天又睡到晌午才起床,起床后就去红果家吃午饭,小日子过的很舒坦。   他瞄了眼红果挂的腊肉,问道:“这两天宗炎有打电话回来吗?”   “没有。”   “他上次没跟你说,给我点钱花?”   红果摇头,心里警惕着,他是不是要跟她借钱。   钱她是不会借的,特别是对方还是个好吃懒做的赌鬼。   飞叔笑了笑道:“别担心,不跟你借钱,我还有。昨天晚上我赢了30块钱。”   飞叔哼着曲子下楼吃饭去。   大门口霞姑和桂英一前一后进来,今天客人多,才到晌午,备的食材就已经卖完了。   吃了午饭,红果奶奶张罗着难得人齐,把家里卫生打扫了好过年,并难得把红果爸妈的房间打开了给她们清扫。   桂英来帮忙打扫,她看了两面墙的书,惊叹:“你们家怎么那么多书。”   红果也惊住了,之前从门缝看过来,只看到门对面的床。   房间里灰尘不算大,她奶奶应该是偶尔会来清扫。   除了一面墙的书籍外,还有一张榆木大书桌,书柜书桌都是上好的木料做的,但靠墙的床却是个简易单人床,看着非常不搭。其实应该说,这个房间整个跟她家的环境不搭。   红果问在大厅干活的奶奶,“这床那么小,我爸妈以前怎么睡啊?”   奶奶嫌弃地瞟了她一眼,道:“你爸生病之后才在这儿睡的呀,这房间以前是你爷爷的。你这是傻了,这都记不住。”   原来这是爷爷的房间。   红果这才知道,她们家楼下三间房,以前是爷爷一间,奶奶一间,姑姑一间,爸爸睡楼上,现在飞叔睡的那间房才是她爸妈的房间,后来她爸爸生病后不方便上下楼才搬到爷爷房间。   她细细打量着这间小小的房子,她爷爷算是个文化人,房间里一整面墙的书柜,左边一半几乎都是医学药物相关的书,另外一半则是一些历史散文小说之类的。   书桌上压着一块玻璃,玻璃底下有四五张照片,其中一张大照片是李家的全家福。   爷爷奶奶并排坐在椅子上,后面站着她的爸爸和姑姑。   那时候爷爷应该四十岁左右,戴着黑边眼镜,相貌端正,看起来很年轻,完全不像四十岁的模样,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这把坐在爷爷旁边的奶奶显得更为沧桑。 第35章   有文化, 长相周正,看起来也年轻,难怪安红当年会喜欢上她爷爷。   全家福旁边还有几张小的黑白一寸照, 都是爷爷的证件照, 看上去, 应该是从不同的地方撕下来压到这里保存的。   红果再次打量着房间, 地板是水磨石地面,跟其他房间的一样,因为用的年限已久, 表层已有很多坑坑洼洼的地方起了砂子。   搞完卫生, 桂英借了两本小说回去看, 霞姑跟红果叨叨她家店铺旁边的米铺房东在找人捡瓦。   “老店铺每年下雨天就漏水,他也想把房子卖了,问我们要不要?我说我们哪里有钱买哟,他愿意便宜卖给我们。”   “他们卖了房是要投资什么吗?”红果好奇除了固定资产, 这个年代还能投资些什么比较赚钱。   “买股票, 听说都是翻倍翻倍的赚。”   对,这一年开始有股票了, 股市绞肉机正式启动, 原著里娟子的男人在股市就亏了很多钱。   “年后可以跟他谈谈,如果真便宜, 我们就买下来。”   霞姑和红果奶奶都表示反对, 那破房子买了说不定过两年就倒了。   红果买的可不是房子, 她买的是未来黄金地段,赚钱的事, 看准了就上。   因为这是红果父亲去世后过的第一个春节, 奶奶心里多少有些伤神。值得开心的是, 这是他们家过的最富足的一个年。   年猪买了半头,腊肉晒满一竹竿,鸡鸭鱼也都充足,可惜家里少个冰箱,霞姑一直想买,红果答应了年后赚到钱就买。   过年期间宗炎打了一次电话过来,官司打赢了,但是他父亲选择上诉,他只能留在美国继续打官司。   年后红果把旁边的米铺买了,只花了不到3000块钱,如果再出租的话,租金也就几十元,她没把米铺租出去,而是选择自己经营,她上班没空,便叫来了霞姑弟弟家的女儿小云来帮忙看铺子。   小云霞姑睡她屋子,宗炎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她便搬到楼上去住。   红果去了一趟木得的场口,总算见识到了场口老板们的阔气,作为玉衡最大玉器店采玉房的负责人,场口把她当做上宾款待,之后还偷偷塞给她一个牛皮纸袋,她打开一看,是一捆十元钞票,红果没拒绝,回来后,她把回扣如数交给了财务。   红果这一举动让坤爷非常满意,吴伯给她申请加薪,从三月份开始,她每个月到手300元。   桂也的案子开庭审理了,还没最终判下来,桂奶奶每天烧香念佛只求能判个无期。   那日是十五,红果起床后洗漱完毕下楼准备去店里帮忙,早上客人多,三四个人才能忙活地过来。   院子里香烟缭绕,桂奶奶家的墙角插了几炷香,看样子是刚拜完神。   还没进家门,发现自家家门口也插了三支香,红果奶奶双手合十,对着天念念有词。   奶奶偶尔会去庙里烧香,但很少在家里祭拜的,她问:“怎么了?”   奶奶没理会她,等她拜完神,才进来道:“替你烧香呢。”   她最近买了铺子加了薪,挺顺利的呀。   “都走两个多月了,万一人留在美国不回来呢?还塞个赌鬼的让我们全家人伺候,太不像话了。他要是不回来,你以后想改嫁都没办法。”   红果进厨房拿了个红薯吃着,道:“他打电话回来了,说要寄生活费,我让他回来再给。奶奶你放心好了,不会欠我们钱的。”   奶奶坐在竹椅上,拿起水烟筒,抽了口烟,道:“我是怕他不回来。那你怎么办?守一辈子活寡?!这个婚结的……闹心!”   不回来她可以起诉离婚,多简单的事,她还省了以后给他赔三倍的礼金。   红果买了一车煤,到了周末,她姑姑来帮忙一起在院子里做煤球。   过年的时候,顺嫂亲戚送她家一只母鸡,顺嫂没舍得吃就留着下蛋。母鸡平常老爱在院子里瞎逛,还到处拉屎,红果一家都很嫌弃。   那日母鸡来啄煤球渣子吃,霞姑赶了几次都赶不走,便拿旁边的扫帚打了那母鸡一下,结果被顺嫂看到了。   顺嫂便在院子里骂自家的母鸡:“那么大的院子你不去,偏要走到人家眼窝子底下去,贱不贱啊。”   李晓青听不得这些指桑骂槐的话,便道:“那么大的院子,偏爱到我们这儿来扒拉,确实贱!”   “你说谁贱?”顺嫂跟李晓青就是一对冤家,“你说谁贱啊?!”   李晓青回怼:“不是说母鸡吗?你骂的是母鸡,我骂的也是母鸡。”   霞姑和红果忍不住笑起来。   顺嫂见一向温顺的红果也跟着笑,忍不住奚落道:“笑什么?天天烧香拜佛也没用!美国那位早跑了!白白给人暖被窝了吧!”   李家的三个女人都顿住了,李晓青和霞姑都有些心虚,都拿不定宗炎究竟是不是真的跑了。   顺嫂见她们都愣住,知道自己说对了,她不由得意地笑了笑,继续嘲讽道:“被一个男人抛弃不要紧,结果又被另一个男的给白白睡了,那就真的是自己犯贱了。”   红果之前从来没跟邻居们吵过架,一则是李家女人们战斗力不差,轮不到她说话,二则,她原也确实嘴笨。   但穿过来半年时间,这种大环境耳濡目染的,她逻辑本来就强,还能骂不过一个泼妇?   她能骂!还要不带脏字的骂!   她把蜂窝煤模具往地上一惯,转过身来,“顺嫂,下次你男人打你的时候,来叫我。”   这回轮到顺嫂愣住了。   之前被自家男人殴打的屈辱顿时灌上心头,顺嫂狠狠地刮她一眼:“你什么意思?”   “放心,我不打女人,我可以帮你打打你的男人。”   “你!”顺嫂被堵的说不上话来。   “我就算是真的被男人抛弃,也比你在这里委曲求全被男人打强。”   顺嫂被气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她强颜欢笑道:“饿死鬼在这儿笑话别人喝粥!真是好笑啊!”   红果讽刺道:“你何止喝粥啊,你这是喝了两家的粥。”   这话一出,顺嫂瞬间蔫了!喝两家的粥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吵下去真撕破脸皮,那没有脸的是她自己。   李晓青和霞姑心里爽了,李晓青马上回过血来,战斗力拉满,正要踩上两脚,结果门口进来一人,那人大声问:“李红果家在这儿吗?”   霞姑应道:“在这儿。什么事?”   那人没理会,快速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抬着个大家伙进来,霞姑忙走过去问:“什么东西啊?”   “大彩电,进口货。”   红果放下模具走过去,想要阻止他们往里搬:“我没买彩电啊。”   因为店里经常需要冻一些食材,她刚掏钱买了冰柜,她没买彩电啊。对于大彩电,她是想着等卖了手上这个玉石,再匀出点钱来买个国产电视机就好了,谁要买进口的。   抬货的两个人不得不把电视放下,刚才来问话的人,从斜挎包里拿出送货单,又看了一遍,说:“封家巷封家大院西跨院正房李红果,是不是?”   是没错,但红果没买啊,她问:“谁买的?给钱了吗?”   “谁买的我就不知道了。不给钱,老板怎么会让我们来送货?”   红果想着该不会是场口的那些老板送的吧,她赶紧拒绝,说:“我没买,这电视我们不能收。”   还有送电视都不收的?送货的没脾气了。   站在红果旁边的霞姑忙扯了扯她的衣服,小声说了句:“给过钱了。怎么不能收?”   红果轻轻“嘘”了一下,坚持不收。   送货的没办法,只好问:“家里有电话吗?我们从县城大老远来的,不能白跑一趟,我得给老板打个电话问清楚。”   老吉正站在月洞门前看热闹,他难得大方说道:“我家有电话,去我那儿打。”   他手往背后指了指,“这我家,你进去问我闺女电话在哪里。”   那人打电话去了,另外一人站在院子里守着电视机,老吉围着那电视转了几圈,啧啧称奇。   “25寸进口大彩电,至少要大几千块,谁出手那么大方?!怎么不给我送呢?”   他对守着电视机的人说:“你送我吧,我今天就改名叫李红果,我收。”   大家都被逗笑了。   没一会儿,那人打完电话回来,说:“地址和收货人都没错。”   红果问:“谁买的?”   “说是一个姓宗的男的。”   哦。   红果松了口气,不是场口硬送来的贿赂品就好。   李晓青一听顿时喜笑颜开,之前还担心宗炎不回来,结果一回来先去给她家买了台大彩电,真是倍有面子,她开心笑道:“原来是我们家女婿买的,快快快,送进来。”   “没错是吧?”   霞姑道:“没错,是我们家的。对不住了,没搞清楚。你们跟我进来。”   李晓青故意对着顺嫂的方向,大声说:“我们家女婿宗炎买的。”   老吉微微皱着眉头,他问红果:“你们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难怪之前一起来抓他,是他糊涂了竟然没发现端倪,真以为红果只是帮宗炎做事。   李晓青笑道:“早领证了,等着喝我们家喜酒吧。”   “嘭”的一声响,顺嫂把自家的门框都快甩掉了。   大彩电安装好后,送货的人还帮忙调好了频道,飞叔起床后搂着小宝两个人在沙发上看了一下午的电视。   红果奶奶难得心情舒畅,她让霞姑准备了一桌子好菜,还让李晓青把家里姑爷也叫来一起准备晚上补个团圆饭。   酒菜都备好了,但并没有等来宗炎。李家一大家子人边看电视边等着,结果没等来人,未免都有些失望。   飞叔为自家侄子打圆场,说一定是在忙要紧的事,明天就该回来了。   红果倒不在乎宗炎是哪天回来,早几天晚几天并没有那么重要。谁见过员工想要老板回来的?   吃了晚饭,红果上楼卷了铺盖准备回自己房间睡,她怕宗炎半夜杀回来,误会自己鸠占鹊巢,再大半夜的把她给轰出来,她还没处说理了。   时间不早了,红果奶奶关了电视机,赶大家都去洗澡睡觉,老太太舍不得用电。   这边刚关了电视,那边看孙女抱着被子下来,奶奶眉毛微拢,问她:“你打算睡哪?”   霞姑和小云真准备回房,小云因为占用了红果的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睡客厅吧。”   小云一头短发,去年才初中毕业,在红果眼里还是个孩子,她也不忍心让人睡客厅,便道:“我睡爷爷房间。”   奶奶沉下脸来坚决不同意,她不给开房间门锁,“你爱睡哪儿睡哪儿。”说完赶着元宝回房睡觉去。   过了好一会儿,红果奶奶又忍不住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发现大家已经散了,霞姑正拎着个桶去洗澡,奶奶小声问:“上去了?”   霞姑摇头撇了撇嘴,她指了指爷爷的房,奶奶这才发现对面房门底下漏出一丝灯光,忙走过去推开门,只见红果已经躺在小床上裹着被子在看书。   红果奶奶扯了扯门锁,看向红果道:“你倒是能耐,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旁门左道。”   红果踢了踢脚下的被子,挑眉调皮一笑:“早点睡。”   “这不是你一个女孩子睡的地方。”   “我不怕。”   奶奶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她实在拿红果没办法,只好退了一步,道:“越来越没王法了。”   这个家以前她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结果现在孙女长本事了,经常抗旨不从,她竟然也不恼怒,心底还挺高兴的,她也纳闷,只能感叹自己果然是老了。   红果拿了两个枕头靠着趟床上看书,这房间里的那些专业医药书籍她看不懂,随手抽了两本小说来看,都是古典小说,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又起身放回书架去。   挑来挑去还是《红楼梦》有点吸引力,她把《石头记》抽出来,上册被桂英接走了,她看的是下册,《红楼梦》她熟悉,随便翻开一章都可以看的滋滋有味。   结果一看看到半夜,迷迷糊糊听到“咚”一声响,她赶紧坐起身,才发现原来自己睡着后书本掉地上了。   她探身去捡起书本,书皮不小心滑落,她又去捡书皮,才发现地上掉了一页纸。   捡起那页泛黄的小小纸片,这应该是夹在书皮里的,上面用水笔画了一些看不明白的三角形、圆圈和线条标记。这是什么?看着像是残页,并不齐全,她实在看不懂,便把纸片夹回书中,闭上眼却再也睡不着。   如果她没猜错,她爷爷是死在这个房间的吧?所以这么多年他们家情愿把房间荒废也不用,她不信鬼神,但奶奶信,奶奶是害怕的。   窗外飞来一直灰色的蛾子,在灯泡周围扑闪着,她起身把灯关了。   第二天桂英看店,红果奶奶和霞姑一起去百货店买了一整套新被面,被面买回来该洗的洗,该晒的晒,最近天气好,太阳猛烈,不过半天功夫就全干了。   宗炎在省城买了一辆吉普车,办好所有手续,临近傍晚才到家。   院子里都静悄悄,李家门敞开着屋里没人,结果上楼发现他房间门没锁,门上还挂着房东的备用钥匙,里面有人在说话。   进去一看,红果奶奶和霞姑两人正在给他的床铺上大红的被子。   只听红果奶奶说:“你把床套那个角拉直,差一点。”   “这样直吗?”霞姑回过头看到宗炎,吓了一跳,马上扯了扯她二姑。   “扯我干什么!”红果奶奶回头一看,只见宗炎手里提着个旅行箱站在门口。   宗炎礼貌地跟她们打了声招呼。   “我孙女婿回来了。”红果奶奶跟霞姑打趣了一句,然后对宗炎笑道:“我们在给你和红果准备新房。”   宗炎打量着红彤彤略显俗气的床铺,对于这突然的安排不由微微皱眉,“她知道吗?”   “等她下班回来就知道了。”   看来是老太太一厢情愿的安排,他把行李箱拉到换衣间里,没表态,他不会反对,这种事男人就不应该反对。   这边床铺整理好了,霞姑又下去搬别的东西。   奶奶心底早就打了好几遍的腹稿,她盯着宗炎,说:“之前我们说好了年后摆喜酒的,但我听你飞叔说你家在国内确实没其他亲戚了,我家亲戚也不多,双方又都没有父母主持,我想着这喜酒就不摆了吧,你说呢?”   宗炎点了点头,他没意见。   “不摆喜酒但还是要发喜糖喜饼,要让亲戚邻居们知道你们结婚了,这样安排合适吧?”   宗炎还是点了点头,合适的。   “行吧,那晚上就让红果搬上来住,你们结婚也小半年了,别老认为我要从中为难,奶奶是个明白人,不是个不讲道理的老古板。”   宗炎:“……”   红果奶奶见宗炎没说话,又问了一句,“可以吗?”   宗炎连忙点了点头,可以的。   果然,他还是盼着的,正常男人都应该这样。   红果奶奶又把红果的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都给她搬了上去,她老人家一套连环组合拳,先斩后奏,把下班回来后的红果说得一愣一愣的。   红果发现除了被她锁了的两个抽屉外,自己的私人物品大多不见了,未免有些不高兴,“奶奶你以后做事要先跟我商量商量。”   奶奶回怼她:“你做事什么时候跟我商量了?你领结婚证跟我商量了吗?”   怼的红果哑口无言,只好转问:“他怎么说?”   “同意了呀,不知道心里多高兴呢。”   奶奶的话,她多少有些不信。   红果上楼去找宗炎,对付她奶奶她一个人不行,得有队友。   到了楼上,只见整个房间“焕然一新”,全套红色的床单被套,全新红色脸盆毛巾,红边镜子红凳子……   宗炎在整理衣柜,他见她进来,指了指书桌道:“右边的书桌我用,左边的给你。”   然后继续挂旅行箱里拿出来的衣服,“我衣服不多,半个衣柜就够了,外面的我用,里面的给你。你要是不够用,就另外买个大点的衣橱。”房间里所有的东西,他都给她分了一半,最后,他指着大床,“外面我的,里面你的。”   他适应的挺快。   红果自己倒是无所谓,他们有证,让她履行夫妻义务她也不会耍赖,事已至此,她要是扭捏了,反倒显得心虚想要他付出更多。   她只好扯别的话题,“你官司赢了?”   “终审已经审完了,最快也要下个月才宣判。”   “赢面大吗?”   “不出意外应该赢面挺大的,但不到最后一刻,又有谁知道呢。”   红果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这一屋子红色看得她有点窒息。   红果家过年的时候换了一张新的吃饭桌,平时可以折成四方桌子,人多的时候打开又是个大圆桌,霞姑又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倒上自家酿的米酒,开席后,大家举杯碰了碰,飞叔懂规矩,他让宗炎红果要先敬奶奶一杯。   奶奶举起酒杯,准备说话,大家都凝神静气,静静听着。   “奶奶年纪大了,以后会怎样我也不知道。这栋房子该卖还是得卖,所得的钱归红果,这就算是你的嫁妆了。但是你这个弟弟,你们还是要照顾到他成年,这没问题吧。”   养活照顾弟弟在红果这里完全不是个问题,不需要以是否有嫁妆来作前提。   霞姑笑道:“二姑你这是小瞧我们红果了。”   红果奶奶当然知道自家孙女是靠得住的,她说这番话是给宗炎听的,她又道:“奶奶这辈子嫁错了人,红果比奶奶幸运,找对人了,她是有福气的。宗炎你要对红果好,你要是对她有半点不好,我可不答应。奶奶可以说她打她骂她,但你不行。要一辈子长长久久对红果好,能做到吗?”   红果听完瞄了眼宗炎,宗炎应该也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毕竟把他放火上烤了,红果非常理解他的为难之处,他们约定好了五年后离婚,这让他怎么答应长长久久对她好呢?   至于婚姻存续期间,他也未必打的赢她骂的赢她,都无需让他承诺。   不等宗炎回答,红果替他答道:“他知道了。”   红果一说完,霞姑和小云都不约而同笑起来,霞姑笑着碰了碰红果的手肘,道:“哪有你这样护着的。”   奶奶气得鼻子都绿了,幸好宗炎还算上道,他点头应着:“奶奶我知道了。”   还是飞叔会来事,他笑道:“我侄子不是我要夸他,从小喜欢他的女孩就多,但他看都不看一眼,他就不是花心的人。亲家奶奶,你放一百个心好了,美国那么好的生活他都不要,非得回来,爱国呀,爱自己祖国的人,错不了。”   大家你一言无一语的,场面总算松快了起来,霞姑也举起酒杯祝福他们:“宗炎、红果,来,霞姑祝你们相亲相爱,白头到老,最重要的是,早生贵子!”   红果和宗炎互相看了一眼,都默契地把杯中酒喝了,场面话,都得乖乖听着。   奶奶笑道:“早点生孩子好,不过你们生了孩子可别指望我老太太给你们带,我年纪大了,带不动了。你们要自己想办法挣钱请保姆去。”   飞叔又喝了杯酒,笑道:“我带我带,带孩子我擅长。”   一桌子人哄堂大笑,不摆喜酒挺好的。最起码不会有人来闹洞房。   自家酿的酒度数低,大家喝了不少,不过都没喝醉。飞叔吃完饭就出门打牌去了。   红果在楼下洗了澡上楼,手里抱着一纸箱的东西。   宗炎还是吃饭那套白衬衣灰色西裤,看样子还没洗澡,他在整理书桌上的书籍和杂物,靠床的桌上放着一沓钱。   他看她进来,穿着一身红彤彤的睡衣睡裤,因为刚洗了热水澡脸蛋也是粉扑扑的,他撇开眼神,指了指桌上的钱道:“你这几个月的工资。”   红果最近没替他做什么事,但他们签过协议的,他遵守承诺,她也拿得理所当然。   她把纸箱放椅子上,拉开属于她的抽屉,把钱放了进去。   她奶奶给买的这身睡衣睡裤既喜庆又土气,红果拗不过她奶奶的圣旨,只好穿了,刚才看宗炎那略带嫌弃的眼神,她自己从穿衣镜瞄了一眼,整个人像个大大的红包,确实好笑。   新婚之夜,是她不够性感了,她愧疚地说:“我明天换一套。”   宗炎收捡桌面的手顿了顿,他又看了她一眼,忙撇清道:“不用,挺好的。”   红果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撒谎,明明就是嫌弃。   算了,嫌弃就嫌弃吧。   她从纸箱里翻出坤爷奖励她的石头,放桌上,满脸期盼地对他说:“哎,你来帮我看看这个石头……”   宗炎放下手上的废纸,走过来拿起那块腊青色的玉石,看了看,随后拉开抽屉拿出手电筒,认真看起来。   “哪来的?”   “坤爷送我的。”   “他为什么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红果简单把去木得的事说了一遍。   宗炎拿着手电筒转着手中的玉原石,道:“可以取不少玉牌和挂件,要切开来细看才知道怎么雕合适。”   “大概值多少钱?”   “直接转手可以卖一万多一点左右,如果切开雕成玉器来卖,那就说不准了,取得好的话,直接卖给港商,最高有可能卖到3万。”   红果咽了咽口水,3万在这个年代算不上大钱,但也绝对不算小钱了。   “你帮我雕,给你算费用。”   宗炎把石头放回桌上,答应免费帮忙,他道:“你先收起来。”   他又去继续收拾桌面,把一些不要的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院子里有发生什么事吗?”   拿了宗炎工资,又想着要他帮忙做玉雕的红果坐在床边搜索枯肠终于想起了一件可以跟他说的事。   “有件事我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事。”   “老吉买下正院正房的时候,他父亲是来这个院子里住过的,他父亲是封举人的儿子,而桂奶奶是封举人的小妾,那他们认不认识?是不是老吉早就知道桂奶奶的身份,桂奶奶也早就知道老吉的身份?”   宗炎点了点头,他早就想到这一层了,“关于老吉的事,我下次跟你聊。”   收拾完桌子然后去洗澡,房间里的浴室安装了热水器,整个院子,也就他家有。   红果去整理衣橱,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他关于爷爷的事。   淋浴间的水停了,不久门打开,一团雾气中,宗炎上身赤.裸,下身裹着浴巾走出来。   冷白皮却有激荡的胸肌,红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完蛋了,没有计生用品,这五年婚姻期间里,她并不想要小孩。   他站在换衣间门口,拉开抽屉拿出吹风机吹头发,看她站在衣橱前发呆,不由问道:“想什么?”   红果回过神来,竟有些不好意思,她快速岔入她决定要跟他说的话题。   她告诉他,她进了爷爷的房间,从地面情况几乎可以判断,他爷爷的房间地面没有被挖开过,也就是说,她爷爷当年不是直接被埋在地下的。   这话说的有点拗口,宗炎没听明白。   “我奶奶和姑姑想卖房但是她们一直又不敢卖,怕别人买了重新装修会挖开地面,如此可以推断我爷爷极有可能埋在房子底下。但我们家的水磨石地面没有被撬开重新铺过的痕迹,那我爷爷是怎么被埋到地底下的呢?”   他头发短很快就吹干了,他把吹风机放回原处,“你怎么确定你家地面没有被撬开再重新铺过?”   “一楼的地板除了厨房,都是水磨石地面,那是解放前的工艺,蒋伯曾经说过全镇只有我们家有这样的地板,这个小镇现在没有这种工艺了。”   宗炎往她这边挤了挤,打开另外一扇衣橱门,拿出一件白色T恤,“那你爷爷是怎么埋到你家房子底下的?”   他就站在她边上,身上有香皂甜腻的香味儿,空气变得稀薄,她下意识往里偏了偏身体。   “之前我奶奶和姑姑想要埋井,我曾经怀疑,我爷爷是不是在井里,后来警察去挖了一遍发现并没有。那为什么警察来挖井的时候,我奶奶那么紧张呢?”   “你怀疑这井跟房子之间有关联?”   “对。我奶奶杀了我爷爷,然后我爸爸姑姑一起把爷爷埋到房子底下,从哪儿埋?井不过是个入口,通过井壁,把爷爷藏到房子底下。”那就能解释,为什么挖井奶奶紧张,卖房奶奶也紧张了。   宗炎穿上了T恤,这个思路对他寻找破军号很重要,挖开井壁把爷爷埋进去,不可能是临时想到的办法,肯定是因为红果家人一早就知道这房子有地下室,而井壁是入口。 第36章   宗炎如实跟她交待:“你们家的老井, 我之前下去过。不是我救你那次。”   他终于说实话了,红果假装不知,问他什么时候。   “有天晚上我回来的很晚, 我看见安顺夫妻两个从你们家柴草间鬼鬼祟祟地出来, 我好奇, 就也偷偷下井去探了一圈, 可能我看的匆忙,并没有发现井壁上有什么特殊的机关。”   “之前桂也撬那块玉石的时候,并没有花很长时间, 撬开井壁的石头不难, 就是要看撬哪块的问题。”   宗炎点头道:“我们得找时间下井认真探一探, 如果真有密室,你爷爷在里面,破军号的线索也可能在里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宗炎看似有些疲倦, 他明天一早要去店里, 便早早休息。   红果睡里面,宗炎睡外面, 因为天气比较热了, 他们把大红棉被给放到椅子上,一人裹着一床薄被就这样睡下了, 在红果心底紧张打鼓想着要英勇就义的时候, 她男人睡着了。   对, 他就这样睡着了。   可能两人对五年婚姻期限的约定理解不太一样,红果以为是有期限的正常夫妻, 该怎样就怎样, 而宗炎则以为是契约夫妻, 彼此之间的责任和义务都有限。   那这样也挺好的。听着旁边人匀称的呼吸声,红果松了口气。   红果奶奶自己磨粉做了一箩筐的喜饼,又去外面称了十斤糖,喜饼喜糖一起派给街坊邻居和她乡下的娘家亲戚,所有人都知道,李红果嫁了个美国华侨,家里刚买了两间铺子,添了大彩电,还买了辆吉普车,风光奢华的很。   宗炎红果上班去了,红果奶奶和霞姑在院子里派糖。   老吉嚷嚷让他们请喝喜酒;桂奶奶倒是诚心恭喜他们,但因为桂也的事今天宣判她还在等消息,始终也高兴不起来;顺嫂倒是蔫了许多,只抓了两大把喜饼喜糖给她家孩子,好话没有但也不敢说不中听的话了。   只有曾老太并不服输,说她家玉宁马上要嫁到县城去,公婆一家三口都是法院的,吃皇粮的人,桂也的事还多亏了她未来亲家帮忙,不然桂奶奶只能抓瞎了。   曾奶奶才夸下海口,那边曾玉宁曾富平和桂英从市里回来了,桂英脸上还挂着泪痕,两只眼睛都是红肿的,曾家父女则黑着脸,桂奶奶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她抓紧身旁的霞姑,差点没站稳。   桂也被判了死刑。   一院子的人本来高高兴兴的,结果漫天乌云压下来,顿时没了生气。院子里有那么一瞬间,万籁寂静。   咕咕咕咕咕咕……一连串的鸡叫声打破了安静。   顺嫂家的母鸡刚生完鸡蛋,咕咕叫着满院子疯跑,被顺嫂一脚给踢开。   曾老太不敢相信地问:“怎么回事?不是说最差也得是死缓吗?”   “达文他爸去打过招呼的,他们尽力了。”曾玉宁满脸丧气和愧疚。   曾富平蹲在树下抽烟,这事办的……他也没法子了。   桂奶奶和桂英两个抱着嚎啕大哭起来,走到绝路了,该怎么办啊。   霞姑挽着桂奶奶,劝说着,一旁还端着喜糖的红果奶奶摇头道:“不是我要说不中听的话,红果怎么劝你们都没用啊,让找律师嘛你们不找,我们家红果出钱你都不愿意,好像我们的好心能烫手似的。现在这样,该怎么办。”   桂英吸了吸哭红的鼻子:“昨天红果跟我说了,如果结果不好,她会请律师上诉到底。”   本来想要出个风头的曾老太被彻底打了一榔头,她抿着嘴满脸不高兴,道:“她能请什么律师?说得上话的律师都是要靠关系的。”   红果奶奶回怼:“什么都想着靠关系,现在这样就是靠关系的结果。找律师还要靠关系,说出去,别人都得笑话我们老太婆没文化。”   曾老太仍不服输,大声吆喝着:“哟,那么有本事,让你孙女给找个好律师给我们老太婆开开眼,看你们能不能把桂也从监狱里捞出来。还真能耐了!”   桂也被判了死刑,曾富平心里愧疚,给退了一千块钱回来,花了五千办事没办成,现在只退回来一千,桂奶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她手里也实在没有现钱,便把这一千强塞给红果,让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帮忙请个好律师。   不要求无期,哪怕判个死缓那也总还是有希望获得减刑,能活下来就知足了。   红果去了一趟省城见许律师,第二天许律师就跟着他们到省高级人民法院提交了上诉申请,之后约了时间,许律师再到玉衡跟他们商讨具体的对策。   这段时间店里没那么忙,宗炎趁着午休和周末的时间,把红果那块玉给切好,取了十多件货进行各类扬长避短的巧雕,成品绝佳。   红果一直接触的都是货源和技术,她不认识客户,也没有销售渠道,思来想去,她只有找娟子帮忙。   那日午休,红果约了娟子出去吃饭,大玉坊附近有家酸汤鱼味道不错,午市人不多,她们在角落的位置坐下。   娟子把路上买的一袋葵瓜子放桌上,酸汤鱼好吃但不上排场,她略带嫌弃地调侃道:“你结婚不请喝喜酒,就请这个呀?”   红果早摸清了娟子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气,只笑道:“你吃不吃嘛?你不吃去我家米线店吃米线也行。”   娟子白了她一眼,笑着拉开凳子坐下了,“请吃饭怎么就你一个人请?没诚意。”   “他等会儿来。”   这家店没有菜单,来的都是吃酸汤鱼的,店家问她们要几斤的鱼,娟子想着一人一斤便说要三斤,店家说他们这儿的都是水库大鱼,最小也是四斤。   红果说那就来四斤。   娟子:“帮我们加多点配菜!”   “不会少你的。”店家远远吊着声音,走了。   店家也不给她们倒茶水,娟子自己出去拿了一个大茶壶过来放在旁边没人的桌上。   娟子喝了口茶,然后抓了把瓜子放碟子里,边嗑着瓜子边闲聊。   “你们怎么不给店里同事派喜糖啊?”   “奶奶只准备了亲戚和邻居的,说下次做了喜饼再拿去店里派。”   “我以为你们是要保密呢,我在店里都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说?”   “你家那位,我看他并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他跟你结婚了。”娟子想着,要不然以宗炎在店里的地位,他们结婚的消息,早自上而下都该知道了。   红果笑了,“管他呢。”   “你得把他盯紧一点。”   “为什么?”   “外国回来的都开放,你知道美国的离婚率有多高,他们很多都不把婚姻当回事的,看对眼的时候结婚,不对眼了就离婚。那不是祸害别人吗?”   红果笑着不想再跟她扯这些闲话,她剥着瓜子,轻声问道:“你在大玉坊这几年手里有没有一些大客户?”   一听这个,娟子机灵地很,她赶紧凑前来小声问:“干嘛?”   “我有一些玉想找客户买。”   娟子眨了眨眼,“场口送你的?”   “不是。来路正当,这个你完全可以放心。你有认识的大客商吗?”   “那当然有啊,得看你这玉的水头怎样,雕好了吗?”娟子在大玉坊作为销售领班负责的都是大客户。   红果点头道:“在抛光,等会儿就拿过来。”   娟子又问:“你老公雕的?”   “嗯。”   “可以啊,你们夫妻档。我得要先看看货,根据货色推荐给客户。”   “行,等会儿宗炎拿过来你先看看,卖出去了给你提成。”   娟子笑了,她手肘蹭了蹭红果,悄声道:“店里分成是1%,你给我多少?”   “我给你10%。”红果从来不会亏待合作伙伴,之前对桂也,对马一峰都是如此。   娟子压抑着兴奋,伸出了一个手掌跟红果击掌,一言为定。红果把玉的情况跟娟子大概说了一遍,娟子也把这边可能的客户数了数,只要有货,她都能想办法销出去。   这一点,娟子和她老爸很像,能说会道,有做掮客的潜力。   店家来上菜,一大锅的酸汤鱼,里面放了豆腐豆皮粉条和豆芽,她们边吃边等着,快吃完了,宗炎才来。   他直接把一个抽绳布袋放红果面前,红果从袋子里取出玉牌和挂件给娟子看,娟子惊叹,玉的种水不错,但雕工更是一流,稍微有瑕疵的,都用巧雕给扬长避短了,她有信心高价卖出去。   宗炎全程只负责吃东西,并没有参与她们的聊天,他是最后一个来最先一个走。   红果叫店家结账,娟子好奇问道:“他工资交给你吗?”   红果还在酸汤鱼里奋战,她吃着豆芽摇头道:“我们财务独立。”   “你看。美国人就是这么鸡贼!在咱们这里,哪有几个男人结婚后不交工资的?他多少钱一个月你知道吗?”娟子盯着红果,“你看,这你都不知道。”   “我不需要依靠他。”   “那不一样,结了婚他的就是你的。再问一个,他那辆吉普买了多少钱你总知道吧?”   红果还真不知道,她没有去打听。   娟子失望地摇了摇头,又戳她:“机灵点,不交工资可以,但是得让他每个月给你生活费。”   “他给我奶奶交伙食费。”   “那不算,他交他自己的伙食,你的伙食呢?他不管了?他作为你男人就该……”娟子说着顿住了,只见宗炎不知什么时候走回来,伸手拿走了桌上的一对手套,这是他干活用的,刚才忘记拿了。   娟子尴尬地笑着喝了口茶,正好店家来收账,娟子调皮笑了笑,“哎,宗老师,结了账再走呗。”   宗炎指了指红果,“今天她请客。”   娟子脸拉下来:“……”   红果乐了。   对,今天确实是红果做东,宗炎帮她雕了玉牌,娟子帮她找客户,她应该请的。   等宗炎走后,娟子又忍不住嘚嘚了几句才作罢。   晚上奶奶和霞姑在客厅算账,上两个月“崔大娘米线”总共赚了480多,因为有段时间下雨影响了生意,不然两个月盈利应该会超600。   红果坐在一旁边看电视边看她们算,看她们数钱时那快乐的神情,她还挺有满足感。   奶奶数了150元给霞姑算是她这两个月的分红,霞姑拿着钱乐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奶奶有个木盒子是专门用来存放零钱的,老太太把钱盒关上,对红果说:“你下个月别给我生活费了。”   红果以为是米线店赚了钱,奶奶豁免了她每个月上交一百生活费的责任。   “宗炎今天把你下个月的伙食费一起交了。”红果奶奶还挺高兴,这才像个负责任男人的样子。   红果:“……”   看来老板给她包吃包住了。   算完米线店算米店的账,米店生意不太好,基本上赚的就只够付小云的工资。奶奶说还不如租出去,起码每个月还能有点房租。   小云听着不免有些失落,如果米店真租出去,她没事做就得回老家。在乡下她这样的年龄如果不继续上学,就只能找个人家草草嫁了,她爸妈也不会管她嫁的好还是不好,小姑娘来镇上住了这么一段日子,她是个要强的人,不想再回老家去。   红果知道小云的担心,她也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她分析道:“米店就是卖的种类太少了,买米的人不多,我们又不送货,竞争不过别人。”   “我可以去送货,只要桂英帮忙看着米店,我骑三轮车去送。”小云是一头小短发像个男孩子,她可以卖力干活。   红果想起原著里有个小配角卖饲料发达了,她建议不如兼卖饲料,现在玉衡镇还没有店家卖饲料,她们可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   小云赞成道:“饲料我也可以去送货。”   霞姑自己养过猪,乡下用饲料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喂的米糠,她担心卖不出去。红果告诉霞姑,不用担心这个,未来养猪用猪饲料那是大势所趋。   霞姑又担心不知道要去哪里进货,这也比较麻烦。   或是市里或是省城,总有地方可以买的。红果说她改天去市里看看。   这边算完账,红果上楼去,现在他们房间里红色元素的东西基本上都被她给替换掉了。   宗炎在整理绳索,见红果进来,他看了眼时钟,时间还早。   他们准备今晚下井探个究竟。   院子里各家都还没休息,曾家的电视声音震天响,安顺夫妻两个又在吵架。   现在才九点,红果拿起桌上的时钟,说道:“我们先睡一觉,调个闹钟十二点再起来。”   “你睡吧,十二点我叫你。”他拉上两边的窗帘,开了桌上的台灯。   他们房间自从红果入住之后,渐渐温馨起来,新换的鹅黄窗帘把两边墙都几乎包裹了,这个地方蚊子多,床上也新加了洁白的蚊帐,连书桌上的小台灯也是新买的,灯光温暖柔和。   在基地辗转多年没有一个安定的家,红果暂时就把这个小房间当作是自己的家了。   红果很快睡着,她入睡快,但是睡眠浅,稍微有点动静,她就会醒。   闹钟还没响,只觉得床板动了动,她警惕地睁开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里灯已经灭了,旁边多了一个人,他用了她新买的香皂,这时也已经躺下。   “才十点。”他也打算眯一会儿。   红果又安心地闭上了眼,她早就习惯了身旁有人,以前是霞姑,现在是宗炎。   嗯,都是她的床伴。   不知又过了多久,感觉有风吹过来,脸上的细毛在飞舞,这次她没睁眼,因为她知道这是他的呼吸。秒钟走过的声音在脑子里回旋,她迷迷糊糊不敢真的睡着了。   “滴滴……”闹钟才叫了两声,就被按下了,宗炎直直坐起来。   没开灯,他全身黑色装束,看上去非常专业,而红果也穿上一套利落的深色衣服,把头发扎好,她先出了门。   外面月亮蒙了一层影子,光线黯淡,邻居们都睡了,红果轻快地走到柴草间门口,轻轻打开门锁,推开门闪了进去,等宗炎跟进来后,阖上房门,她才拧开手电筒。   她利索地打开井盖,把收在柜子里的麻绳梯子放到井里,宗炎站在一旁并没有帮忙,只是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红果见他不行动,忙催他:“愣着干什么?赶紧。”   “我看你很熟练。”   红果随口编了个谎:“我以前是学校的体育健将。”   说完她看着他带来的专业登山安全绳,把话题抛到他身上,“我看你也很熟练。”   “我以前在美国的时候参加过越野训练营。”说完他专业地把绳子绑在自己身上。   她用绳梯,他用登山绳,两个人可以同时下井互不影响。   这次下井跟上次心情不一样,上次就她自己一个人,心情更为忐忑和焦虑。人是群体动物,有些事还是要有同伴才能更安心。   宗炎背着包先下去,红果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出发,不过几乎同时到达水面附近。   上次挖了玉石的地方虽然回补了石头,但还是有明显的痕迹,他们一人负责一边,查看水面往上几米的井壁上有没有什么机关。   砌井壁用的石头大小不一,但几乎都很光滑,他们拿着小铁锤一块块石头敲下来,因为怕声音传到地面,都敲的很轻很谨慎。   边敲边把耳朵贴到石头上,所有的声音都非常一致,没有听见任何的异样,完全不像有机关的样子。   他们来回敲了两遍,最后回到了那块曾经挖出玉石的地方。   那个地方桂也补了一块普通石头上去,宗炎从背包里拿出工具把新补的石头又给挖了出来,挖开石头,红果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手电筒往里照。   里面的内壁不是泥沙,依然是石头。   宗炎判断:“这是一口双圈井。”   他跟她解释,双圈井的井壁由双层石头砌成,挖开一层石头之后,里面还有一层石头。   难怪怎么敲都没有空洞的声音,因为井壁后面还有另外一层的井壁。   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把外面这一层石头都挖了吧?   挖一块小石头还好,如果挖的多了,万一井壁黏土老化,很可能会倒塌下来,那非常危险。   暂时束手无策,宗炎从背包里掏出相机,红果给他打光,他拍了一组照片,准备上去后再仔细研究。   正当他们专心拍照的时候,“咿呀”一声不知是什么响声从水底里传来。   那声音冷冷的,微微打着颤音,让人毛骨悚然。 第37章   水底传来奇怪的声音, 手电筒往脚下扫去,水面平静,看不出端倪。   这声音不对, 红果想着自己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践行者差点被蒙混了。   红果抓紧了绳子, 冷静下来, 当那声音再度传来时, 她往井口望去。   宗炎轻声说了一句:“外面有人。”   他们的绳子在晃动,从上往下的晃动,这个时候万一有人把他们绳子砍断, 再把井盖一关, 那他们岂不是要葬身于此?   红果的位置在宗炎上面, 现在只有她能去阻止,她双手抓住了井绳,脚上一登,快速往上攀爬, 速度之快, 连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可能这就是求生的欲望吧,她要在绳断以前到达井口。   在离井口只剩下一米多距离的时候, 她一个飞跃, 抓着井绳跳了上去,随即抓住了井边蹲着的黑影。   那黑影也是始料不及, 一下就被打趴在地上, 他呀呀叫起来。   这声音很耳熟, 一束手电筒的灯光照过去,被她摁在地面的是——飞叔。   “飞叔你干嘛?”红果小声质问。   “我吓一吓你们, 哎哟, 你快松松手, 疼死我了。”   红果这才松开手。   “你们干什么?大半夜在这里鬼鬼祟祟的。”飞叔出于职业敏感,问道:“盗墓?”   红果不理会他,她快速瞄了眼门口,门是关着的,飞叔是怎么进来的?   宗炎还在下面,他似乎早料到捣鬼的是谁,并没有着急上来。   飞叔喋喋不休:“我听说这里以前是一个举人府,举人府被山匪灭门之后,很多金银财宝都不见了。你们是不是在找这个?”   飞叔整个人很瘦,平时说话也没个谱,但没想到还猜得挺准。   红果瞟了他一眼不说话,飞叔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放一百个心,飞叔是不会说出去的。”   过了一会儿,宗炎上来了,飞叔蹭上前问:“有发现吗?”   看样子就猜到没有,飞叔又道:“下次叫上我,这个我比你们懂。”   宗炎警告他:“别说话了,这里不隔音。”   飞叔捏着嗓音小声着恶人先告状:“我声音那么小!是你老婆声音大!”   红果:“……”   她上来也就只说了一句话。   飞叔怕红果怼他,忙又嬉皮笑脸地道:“院里的人睡的比死猪还沉,你们别担心,哎,带我下去走一圈吧。我经验比你们足,让我去看看,什么难题都给你们解了。”   宗炎把背包放地上,快速解身上的绳索没答应。   难得遇到机会,飞叔职业病犯了缠着一定要下去,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己就攀着井梯往井里爬,大半夜的也不能闹起来,宗炎没办法只好跟着又下去探测了一圈。   盗墓老江湖水平有限,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飞叔心急忙慌的差点掉下井里,还拖累宗炎受了伤。为了救飞叔,宗炎左脚顶在石壁上,顶的太急太用力,结果脚给崴了。   崴的还挺严重,第二天整个脚踝都肿起来。   宗炎在井底只用了七八张底片,一卷胶卷没用完,早晨她刚起来还睡眼惺忪的,他随手给她拍了几张,红果头发还是乱的,脸上也还有睡痕,哪有这个时候给人拍照的?   她幽幽瞪着着他,他又快速按了下快门,随后才把相机放桌上,脚上一拐一拐出门去。   等她洗漱完,红果拿着照相机下楼,奶奶和元宝在吃早餐,她给祖孙俩好好拍了几组生活照。   奶奶吃着米线,轻声问她:“宗炎的脚怎么回事,我刚才看他走路一瘸一拐的。”   红果随便找了个原因:“下楼梯不小心扭伤了。”   “你晚上拿铁打药油给他揉一揉。”   红果:“……”   “听见没有。”   “知道了。”   “你们那喜糖喜饼我前几天让赶集的捎回崔家坳了,有时间啊,你们还是要亲自去走一走这些亲戚,去年你爸生病的时候,他们都捐了钱的,捐的钱虽然不多,但雪中送炭的心意我们要记在心底。”   崔家坳是红果奶奶的老家,离这里不远,翻个山就到了。老家人不多,生活都挺清贫的,红果答应着,说找机会去一趟。   在家里吃了早餐,红果拎着相机到店里给霞姑她们拍照,直到把胶卷拍完,才拿去照相馆冲晒。   从照相馆出来,她去汽车站接许律师。   许律师和同事一起来准备二审的资料,许律师的意见是最好能够得到对方家属的谅解,但他跟刁家的律师沟通过,目前情况是刁家不可能给他们出具谅解协议书。   刁家有钱有势,他们不要任何赔偿,就是要桂也杀人偿命。   红果和宗炎宴请许律师在外面吃了午饭,宗炎回店里去,红果陪着他们往封家大院走,边走边聊着。   许律师三十多岁,戴着眼镜,声音很年轻,但人很干练老成。   “我们仔细研究了一审的资料,‘正当防卫’这条道走不通。按照桂英的伤情鉴定,刁明德的侵犯并没有得逞,受害人处。女。膜还在,体内也没有提取到刁明德的精。液,刁明德没有做任何反抗就被桂也直接一枪给崩了。”   红果不理解了。   “那是因为刁明德正在实施侵害,桂也杀他不就是正当防卫吗?”   “桂也可以拽开他可以用其他更合适的手段阻止刁明德继续实施侵犯,但他没有,就是太冲动了。”   “那判他故意杀人还是不合适的吧。”   “主观上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不过‘正当防卫’这条道走不通,我们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往‘防卫过当’这个方向去打。”   进了院子刚好曾玉春在晾衣服,她盯着红果和两个西装革履的人走进西跨院,把手上的脸盆放地上,跟了过来。   桂奶奶把红果送给她的喜糖和喜饼拿出来招待客人,许律师问明了家里的情况后,建议桂奶奶去找邻居帮忙写《请愿书》,越多人签字约好,请求法官将桂也轻判。   桂奶奶一个老太太哪里懂这些,她茫然道:“怎么写啊?就我们这些邻居吗?”   “是的奶奶,街坊邻居都可以,我们给您草拟一份《请愿书》,你们抄下来然后找人签名按手印就行。”   桂奶奶看着红果,红果知道桂奶奶不懂,她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人,街坊邻居应该都愿意签字的。”   正聊着,门口有人进来,是曾玉春。   她电着一头大波浪,穿着一身家常的衣服。   桂奶奶看见她进来,便把脸撇开,之前因为需要求着曾家走关系,她不好表现出对曾玉春的不满,现在也求不着他们了,她自然无需再把情绪藏着掖着。   如果不是曾玉春引狼入室,她家也不至于被害成这个样子。   曾玉春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她来只是为了让自己良心好过一些,她大咧咧地说:“有一件事,可能对你们有帮助。”   许律师也不知道进来的人是谁,他问:“是什么事?”   红果倒是挺意外曾玉春会主动站出来。   曾玉春道:“刁明德跟我炫耀过,他以前□□过他的一个女同学。”   许律师一听,忙让曾玉春坐下来详细说。   原来刁明德中学的时候就□□了同班的一个女同学,女同学自杀死了,她家人一开始并不罢休,后来刁家花了一大笔钱把这事私了,女同学家拿了钱也就没再往上告。   许律师说这个信息很有用,这充分说明刁明德是个惯犯。   等曾玉春走后,许律师跟红果说了自己的想法,他想去找记者报道这个案子,并把刁明德曾经□□女同学并致对方自杀死亡的事报道出来,这能换来舆论的极大同情。   “等舆论充分发酵,我们才有筹码去找刁明德家人谈谅解协议的事,现在去谈,他们根本不会理我们。”   桂奶奶听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去谈谅解协议。   “说白了,‘防卫过当’依然是故意杀人罪,还是有机会被判处死刑。只有取得对方家属谅解,他们那边不发力,法官也才好酌情轻判。”   红果理解许律师的意思,她道:“那我们这边现在能做的就是写《请愿书》找街坊邻居签名。”   “对,尽量做多一点准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桂奶奶很是感激,这个律师很专业,虽然说的一些事情她不懂,但这让她心里有底,不像上一个律师,她一次都没见过对方。   封家大院的邻居们都帮着找人签《请愿书》,再加上有报纸报道了这个案子,普通老百姓几乎多是同情弱者的,不过两三天的功夫,签名的就有上百号人。   关秀梅也想帮着去张罗,结果被曾老太给拽住了不让她去。   “人家打你脸,你还往上凑。看他们折腾,堂堂大法官都没办法,小小律师还能有办法?该绝种的命!”   曾玉宁在房间里看书,她劝她奶奶:“你就让我妈去吧,其他邻居都在帮忙,我们不去反而不好。”   曾老太冷笑一声:“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你们呀,可要吸取经验教训,以后都别再枉做好人,成了千多万谢,不成罪该万死!”   关秀梅问女儿:“你问达文了吗?有没有可能改判无期啊?”   曾玉宁合上书本,回过头来,道:“他说刁家关系很硬,而且桂也这是故意杀人罪,很难改判。要是能帮,他早就帮了。”   曾老太坐在房门口,吃着红果家的喜饼,道:“别看李红果现在跳的高,等最后桂也还是判了死刑,你再看她怎么跳!她家那辆破车见天堵在门口,崔玉那老太婆现在看人眼睛往天上瞧,也不知她威风什么!”   关秀梅解着身上的围裙,笑道:“人家那车确实好看。”   “好看什么!土了吧唧的!”   关秀梅依然乐呵呵的,她笑道:“人家那女婿也好。长得好,有钱,还是华侨。”   这才是曾老太最气的,这宗炎一开始她就看中了,只是家里姑娘不给力,前头被李正路带歪了,后头又太要面子,不肯主动跟人多套套近乎,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她家玉宁就是面子太薄。   “好什么好!再好也不如吃皇粮的。”曾老太只能自己给自己长脸,“达文都不用自己买车,他单位有。”   曾玉宁低着头没说话,她之前曾跟李红果夸下海口要过的比她好,现在看来,自己被打脸了。她倔强地把霍达文送她的小说丢进抽屉里,不想看了。   她不甘心。   红果去照相馆取照片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她先上楼把井底照片和她自己的收起来,然后才下楼把生活照分给大家。   霞姑和小云兴奋地传看照片,这是她们第一次拍彩色照,颜色还原度太高了,都很是稀罕,小云还说要把照片带回崔家坳去给大家看看。   奶奶拿着老花镜走过来,大厅的壁钟“当当当”敲了六下。   “都六点了,还不做晚饭啊。”   已经在煮了,霞姑笑着进了厨房,小云也去帮忙。   奶奶戴上眼镜仔细看照片,稀奇地问:“这是宗炎从美国带回来的相机?”   “是吧。”   “等暑假妞儿回来,我出钱你去买胶卷,我们全家拍个全家福。”   妞儿是姑姑家的女儿,红果满口答应。   奶奶冷不丁又问了一句:“那天晚上,你们下井发现什么了?”   被奶奶突然这么一问,红果嘴里的糖饼突然不香了。   她摇了摇头,轻声敷衍着:“没发现什么。”   估计还是飞叔来找他们的时候动静太大,被起夜的奶奶听到了。   奶奶进了房间,红果跟进去,以为她老人家要说什么,结果奶奶只道:“把井填了吧,以后都别下去了。”   “无缘无故填井,不是更惹人怀疑吗?”   奶奶道:“填井,把柴草间拆了,在上面重新盖一间房。建一间房也要不了多少钱。”   红果没明确反对,只答应了说忙完这段时间再说。   ……   大玉坊前厅二楼要重新装修,红果他们的办公室要搬到玉料房和玉雕房两栋楼之间的U型区二楼。   那天红果正在搬东西,娟子来找她,她买了两个绿豆冰棍,自己吃着一个,另外一个她直接塞红果嘴里。   红果手里还抱着纸箱,只好在走廊拐角处停下来,她把纸箱放地面,拿着冰棍吃起来。   娟子一身漂亮的时装裙子,刚电了头发,春风满面。   前段时间娟子帮她卖了两个玉牌和一个戒面,卖了差不多四千,红果给了她400的佣金,她会赚钱也会花钱,整个人朝气蓬勃。   “上次看中‘竹报平安’挂件的客人,他知道不是店里的货,直接给我对半砍价,我不打算卖给他了,他明明很喜欢非得那么贪心,我非吊着他不可。”   红果咬了一口绿豆,味道冰爽清甜,她知道娟子脾气,也由着她。   娟子又说:“有个港商很欢喜宗老师的作品,他们下个星期会来进货,到时候我再努力推一推,争取卖个好价钱。”   都可以,红果不着急,可以慢慢卖,她说:“你昨天去市里,我让你帮我看看有没有批发猪饲料的,你帮我去看了吗?”   “看了,你交待我的事情,我能忘记嘛?那边有两家批发商,我都记了电话,晚点回家拿给你。”   娟子先吃完冰棍,她帮红果搬起纸箱,一起去了她的新办公室。这边房间比较小,吴伯给他们拨了两个房间,其中一间是单独给她的,以后她也是有独立办公室的人了。   这办公室比较旧,好几处墙皮都脱落了,柜子窗帘也都是旧的,但办公桌和椅子却是全新的,特别是那张办公椅,还是皮质的,娟子羡慕地摸着椅背,坐了上去,不由感叹道:“哎,这大半年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撞上了?”   那是因为否极泰来。   常人肯定没办法想象在末世艰难生存的困境有多可怕,任是神仙都会被磨掉一层皮。   红果纸箱里的把资料夹都放进柜子里,李东帮她搬了一箱资料进来放地上,最近老廖休假,搬办公室也只有李东和雷鸣两个在忙。   娟子瞄了眼对面的办公室,轻声问:“哎,你知道雷鸣什么来头吗?”   红果从来不去八卦别人的事,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听说他爸是个将军。”娟子说得一脸的神秘。   红果不太相信,雷鸣也三十好几了,如果他父亲身居高位,怎么可能不给他安排一个公职?哪怕是个闲差也行啊。   “不是咱们国内的将军,是木得那边的军阀,他是私生子。”   “你咋知道那么清楚?”   “鹩哥告诉我的。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红果看向娟子,轻问:“雷鸣啊?你对他有兴趣?”   娟子“啧”了一声,扭捏起来,“你先回答我。”   “还不错,话不多,长相也还行,做事挺有担当的。”   “你帮我牵牵线。”   红果为难了,娟子帮了她这么多,她也不能直接拒绝,但这事她不擅长,只好道:“怎么牵线,你教我,我去执行。”   “我先想想。你也帮忙想想。”娟子满脸的认真,她不信她一个二十多岁长得好看的姑娘还追不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单身汉。   红果答应了。她也希望娟子能嫁得好,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吃过晚饭,红果在二楼和许律师通电话,许律师跟对方律师约了明天见面深谈谅解协议的事,对方既然愿意跟他谈,说明舆论起了效果,能坐下来谈就是一种进步,接下来就要看具体怎么谈了。   红果手指轻快地敲着桌面,她很开心,似乎看到了解救桂也的一丝希望。   挂了电话,回头看见宗炎正在研究洗出来的井壁照片,红果跟他隔了点距离,远远看去,相片中的井壁好像有几个色块在眼皮底下跳跃。   她走过去拿起桌上的另外一张井壁照片放远了看,“哎,你有没有发现井壁的石头有两种颜色。”   宗炎看向红果举在远处的照片,确实是,虽然这两种颜色相差不是很远,不细看几乎看不出差别。   深色石头多,浅色的石头少而且几乎都集中在一个区域。   宗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过身从传真机上抽了一张白纸,然后把相片中井圈里浅色的石头位置给标记在纸上,通过几张照片的互相印证,井圈里总共有七块浅色的石头。   把七块石头连在一起,像极了天上的星象。   宗炎手上的笔头敲了敲纸面,有些兴奋:“这是北斗七星。”   中国老百姓最熟悉的星象。   他拉开抽屉翻出一本线装书籍,红果凑前去看,是《中国古代星象学》,他翻到其中一页。   书中的“北斗七星”跟他刚刚画的七块石头的位置图案几乎一摸一样。   原来井壁里有一个北斗七星图,那该如何破解呢?红果不懂星象学,这个年代没有网路,想要查个资料还挺麻烦的。   宗炎原先也不懂,他指了指桌上的《中国古代星象学》说:“这是我爷爷一直珍藏的书籍,这本书是当年封家书童送信来的时候,一起拿来的。我一直怀疑这本书跟解开破军号之谜有关联,我翻看了无数遍,所以了解一些。”   原来如此。如果这“北斗七星”真的是破解井壁机关的关键,那么破军号真可能在她家楼下,不然封举人为什么要给宗家送一本星象书呢?   既然宗炎有研究过,他应该是懂的。   她看向她,宗炎正盯着纸上的图案,略一沉吟,道:“我们这个地方叫什么?”   红果想都没想,便答道:“封家大院。”   “我们这儿是玉衡镇。”   红果眨了眨眼,等着他说下去。   “北斗七星中间这颗星叫廉贞,”宗炎用笔把纸上中间的那一个方块画了一个圈,“它还有一个名字叫玉衡。”   红果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井壁的机关在中间这块对应玉衡星的浅色石头上?”   “很有可能。”   “我们今晚下井看看!”红果是个行动派,她现在就想去探个究竟。   宗炎看了眼窗外,道:“缓两天,我托人从国外买了个小电钻,这两天就到。”   有了这个工具,更方便下井干活。   当然红果知道这只是原因之一,主要还是因为他脚伤没好,不方便下井作业。   为了早点完成大业,她当即下楼找奶奶拿铁打红花油。   奶奶从床上爬起来给她找药油,不由得又抱怨孙女这么多天了才想起来给人揉揉,实在是不贴心。   红果没经验,她问奶奶要怎么揉才有效。   奶奶说,要痛才有效,越痛越有效,痛过就好了。   见红果出去没多久就回房来了,手里还多了瓶药油,宗炎解释:“我脚没什么大碍了。”   “来吧,我给你揉揉。”红果坦荡坐下,她以为宗炎难为情,忙道:“揉了能早点好起来,等你脚好了我们就下井。”   红果不给宗炎机会拒绝,直接拉起受伤的脚,脚踝还略微有些红肿,红果轻轻揉了几下,她也不懂,以前在基地如果骨头受伤了,如果实在是疼得厉害就直接打封闭针,这种扭伤都是小意思,从来不需要治疗的。   她问他:“疼吗?”   “不疼。”   那就是力道还不够,红果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只听宗炎“嘶”了一声,有效了,红果又加了几分力,宗炎疼得要抽脚,结果被红果死死按住,她奶奶说了,要痛才有效。   “轻点!你这是谋杀!”宗炎后悔自己还是太君子了,刚才应该一脚把她踹翻,现在整个脚被她压住,他痛不欲生。   他投降:“好了好了,不要揉了,我们明天就下井。”   红果停了下来,宗炎收回自己的脚轻轻转动了几下,跟她解释:“我不是因为脚痛不下井,这都是小伤。”   但她再□□下去,小伤都得变大伤。   “那是因为什么?我们用小起子就能把那石头撬开,不需要电钻。”   宗炎食指放到嘴唇边“嘘”了一声,“我不想让飞叔参与进来,我找借口把他支开几天。”   原来是因为飞叔。红果点头答应着,问他还要不要揉一揉。   宗炎连连摇头拒绝。   第二天,宗炎的脚踝被红果□□后竟然奇迹般好了,宗炎给飞叔找了个事,让他去省城跑一趟,得要三五天才能回来,他们当即决定晚上再次下井。   许律师跟刁家的律师在省城见面了,刁家愿意签谅解协议,但和解的前提是他们要桂奶奶家和红果家在封家大院的房产作为经济补偿。   这事在许律师眼里简直不可思议,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要补偿竟然要到邻居头上了,显然刁家是毫无和解的诚意。   许律师判断,或许刁家知道是红果给桂也请的律师,所以故意刁难他们。   这件事不用红果拒绝,红果奶奶就不可能答应。   不答应是人之常情,亲兄弟都不可能这样舍家舍业去帮人,何况只是邻居?   这事仿佛就成了一个死结,很难解开。   在红果看来,她家房子也就值一万多块钱,花一万多可以换桂也的命,她是愿意的,只要她有钱,再花多几万她都愿意。   但,她爷爷可能埋在屋子底下,现在看来,宗炎家破军号的秘密也可能在这屋子底下,这都阻碍红果做一个单纯善良的好人。   她没有直接拒绝,当务之急是先下井探明白了,再做决定。   当晚她和宗炎在房间准备下井的东西,   没有人能告诉他们答案,他们还是按照计划继续探井。   上次被飞叔给逮了个现场,红果涨了经验,前几天干脆给柴草间换了个能在里面反锁的门,除非把门拆了,不然任谁在外面也进不来。   宗炎还准备了矿工用的那种头盔,上面自带灯源,解放了一只拿电筒的手。   他们快速下到水面,抬头向上看去,灯光照在井壁上,很快就找到了代表“玉衡”的那块浅色石头。   那块石头距离水面2米多,距离井口大概还有不到8米,石头比较方正,长三十公分宽二十公分左右,他们一个拿着尖头刀,一个拿着美工刀和起子,各负责一边,一点点掘开石头缝隙里的黏土。   这是个力气活,黏土变硬后很难刨。   这块石头比之前挖出去的那块玉石要大很多,两个人齐心协力大概挖了一个多小时,才把石头四周的黏土基本刨干净。   宗炎用觽子把石头一点点往外撬开,红果用尖头刀在底下配合,把石头撬出来一部分后,他们两个一起把石头给拽了出来。   整个石头有十多斤重,宗炎指了指他的背包,让红果把石头放他包里,他先把这块石头运到井上去。   石头挖出后,井壁上倒像是多了一个四方形的传菜口,可惜里面还有一层石壁,打开里层的石头才是关键。   红果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头上的灯光被挡住了,她拿出手电筒往里照,发现里层的石头比较小,其中有两块石头是完全在这个传菜口里,可以把这两块石头都给掘开。   宗炎放了石头又下来了,他仔细察看后,说:“这两块石头,其中有一块可能就是机关。”   挖左边还是右边?   “左边。”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宗炎的解释是星象以左为尊。   红果则更逻辑严谨。   经她观察,两块石头中间的黏土颜色,跟左边石头周边缝隙的黏土颜色更统一。   说明左边石头缝隙黏土是后来重新封上的。   两人意见一致,决定挖左边石头的黏土。   “传菜窗口”空间有限,只够一个人作业,先是宗炎开凿,红果举着手电筒打光,等宗炎累了,就红果来凿,宗炎打光。   里层的石头小,不到半小时就把黏土凿开了。   正当他们打算把小石块往外拽的时候,红果灵机一动,拿锤子用力推了推那石头,结果那小石头真的往里挪动了。   里面是空的!   红果直接一锤子顶过去,“噗通”一声,小石块被推到里面,掉了下去。   两个人都愣住了,一个比拳头大一点的黑洞出现在眼前,像只神秘的独眼怪兽,正幽幽瞪着他们。   里面是隧道还是洞穴?   宗炎手电筒照了进去,洞口太小了,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像个密室。”他说。 第38章   眼前出现的洞口黑魆魆的, 神秘而诡异。   宗炎伸手进去,摸到了什么东西,冰凉又坚硬, 手轻轻敲了敲, 像是铁块, 看样子那块铁面积还不小, 他手往下摸去……   “好像是个门插。”   铁?门插?红果明白了,这跟以前他们基地储藏室里的门锁一样,外面一层是木门, 里面用铁片固定门锁, 只是这里的外层是石头, 里面的铁片应该也只是用来固定门梢的。   她说:“你看看有没有门梢,试试往左或者往右拉一拉。”   红果有些心急,她想自己上。   咚,一声响。什么东西被打开。   宗炎抽回手用力推了推, 前面大概半米见方的井壁像一扇门似的, 缓缓往里打开。   红果拽紧绳梯,灯光往里照去, 里面空间不小, 全都是用青砖砌的,看来是个密室。   这扇被打开的石头门像俄罗斯方块似的, 并不是一个规整的正正方方的门, 门距离里面密室的地面有半米高, 看着没有危险,他们一前一后跳了进去。   刚跳进去, 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 低头细看, 是质量很糙的麻制品,宗炎挑起来看了看,说:“是个麻袋。”   怎么会有个麻袋在入口处?   密室大概有十多平方,按照位置方向,应该在她家柴草间和厨房下面,东北角摆了四五个大瓦瓮,瓦翁用布樽子蒙着,红果走前去揭开布樽,里面空空如也,没有酒水也没有粮食。   连续解开几个布樽,只有最角落的一个瓦翁里有几个像玉米粒的东西,她轻轻一捏,那玉米粒就碎掉了。   这里以前可能保存过粮食。   看这密室墙壁用的都是上好的青砖,花那么大力气在这样的地方挖一个密室,不可能只是为了保存粮食。   所以这些粮食应该只是为了应急用的。   她站起身,发现宗炎不在,密室西北角有个门,她往里走,穿过门洞,里面是个套间,这个套间比较小,宗炎正蹲在角落查看什么。   灯光照过去,只见一具白骨阴森森躺在地上。   红果的心扑腾一下,在外面密室没看到骸骨,她心底还存着那么一丝的侥幸,红果对于爷爷的生死并没有期待,只是如果不用她来直接面对这个事,那是最好的。   毕竟这不是末世,这是个法治社会,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去做犯法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奶奶不告诉她真相而她也没去逼问的原因,无知者是最好的保护色,无知者无罪。   宗炎听见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冷静地建议:“可以用外面的瓦翁收敛。”   收敛后呢?运出去在山上找个地方安葬了,让故者入土为安?   他看她站在一旁发呆,又道:“你要是害怕,我帮你收。”   红果摇头:“我不害怕。”   “像你这样的女人可真少见。”也不知他是吐槽还是欣赏。   宗炎站起身打量着四周,里间的密室除了这具白骨外,再无一物,看不出任何跟“破军号”有关的联系,但他们是跟着“北斗七星”的指引成功找到这里的,这其中肯定有重要的线索。   他拿着锤子敲打地面和墙壁,寻找可能的信号。   红果在尸骨边蹲下来,二十五年的时间,衣服已经腐烂,尸体变成了一堆白骨,只有鞋底没坏。   她盯着那只漆黑的鞋底,尺寸略小,她用手量了一下,警察之前在井底捞起过一只鞋子,奶奶跟警察承认那是爷爷的鞋子,她清楚记得,那鞋是四十三码的。   但眼前这个鞋底应该还不到四十码。   “你背包里有尺子吗?”   “有。”宗炎从背包里拿出卷尺给她。   红果拉开尺子量了量那只鞋底,差一点点才到25cm,除掉腐烂的部分,也就是说这鞋刚好四十码。   她跟他说:“我爷爷穿四十三码的鞋,而这个人的鞋底是四十码的。”   宗炎听闻,忙走前来。   红果站起身打量眼前这具尸骸的尺寸,她想让宗炎帮忙拉开尺子量一下。   宗炎说:“不用量,大概也就一米六左右,个子矮小。”   红果奶奶个子算是挺高的,有一米六五左右,她看过爷爷奶奶的合影,虽然是坐着的,但可以看得出来,爷爷比奶奶至少高半个头。   “不是你爷爷?”宗炎有些疑惑地问她。   “应该不是。”   再次认真观察这具白骨的情况,白骨底下压着一根长长的东西。   红果用手上的起子拨了拨骨头,下面压着的像是腐烂的木头,木头大概80多厘米,其中一头有个把手。   光线不够,红果拧开手电筒照到那木头把手上,上面镶嵌着两个碧玉珠子,像是两只眼睛。   宗炎判断,这是根拐杖。   那更加肯定不是红果的爷爷了,她爷爷失踪的时候才四十多岁,远没到要用拐杖的时候。   宗炎想起了什么,他道:“你还记得我给你看的那张传真照片吗?从美国传真回来那张。”   红果当然记得,那是封举人和他小妾在院子里拍的照片,照片中封举人好像拄着拐杖。   宗炎对那张照片比她熟悉,他道:“封举人拄的拐杖,扶手的位置雕了一只狮子头,狮子头上镶嵌了两个玉珠子做的眼睛,虽然黑白照片看不清玉珠的颜色,但款式跟这个一模一样。”   所以这是封举人?封举人并不是失踪了,而是死在了自家的密室里!   “那我爷爷呢?”难道这井里还有另外一间密室没被他们找到?   从东南西北的方位看,红果奶奶害怕卖自家房子,说明她爷爷只能是被葬在了井的北边——她家房子底下。   从上下的结构看,这两间密室在地面往下5米至8米之间,这上面有楼房的地基,不太可能再容纳一层密室,所以往上不可能有密室。   那这密室在井水往上两米的位置,从这儿往下挖两米就有可能挖到地下水,所以往下也不可能有密室。   综合来看,如果还有密室,只有一种可能,那它就在这里间密室的隔壁。   环顾四面墙壁,都是青砖墙,西墙和北墙以前长过青苔,青苔干枯后还黏在墙上,刚才宗炎已经敲过一遍墙面,从声音上判别不出有机关。   密室的墙不能随便挖,不然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找不到机关,他们有点束手无策了。   眼看时间快点4点,再晚霞姑都要起床了。   他们先出井回房,洗完澡躺在床上,红果一点困意都没有,终于找到密室,算是一大进展,但没找到她爷爷,反而找到了封举人的尸骨,这就不好办了。   第二天晚上十点多,宗炎和红果在房间里准备工具,打算再次下井,突然听到窗外传来脚步声,咚咚咚,有人敲门。   这个时间点封家大院的人都已经睡了,会是谁?   宗炎把安全绳拿到换衣间里,红果去打开门了,只见门外站着的是桂奶奶。   桂奶奶两手背在身后,驼着背,轻声笑道:“我看你们灯还亮着……”   红果忙把桂奶奶往屋里让,她老人家那么晚来找他们,想必还是为了桂也的事。   宗炎拖了把椅子让桂奶奶坐,红果问道:“桂奶奶那么晚来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桂奶奶苦笑道,“我呀睡不着,也不敢去找你奶奶,脸皮再厚我也不好意思。”   “许律师会继续跟刁家人沟通,我们会想办法的。”   桂奶奶看了眼红果又看了看宗炎,她道:“我手里有个金戒指和一块金条……”   说着拿出一个灰色的小布袋,从里面摸出一块金灿灿的金条和一个金镶玉戒指。   红果和宗炎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打鼓桂奶奶金条是哪儿来的?   “我去问过了,现在金价是90块钱一克,我这块金条值两万块钱多点。我一个老太婆也不敢拿出去换,怕被人骗了。”说着桂奶奶把金条递给红果,金条大概两指宽,不算特别大块,沉甸甸的,红果拿过来看了看,上面刻了字。   一边刻着“捌两”,另一边则刻了个名字“宗永平”,字迹清晰可见。   八两应该是旧制半斤。宗永平?是宗炎家长辈的名字吗?   她把金条递给宗炎,宗炎仔细看了一看,不动声色地问:“桂奶奶您这金条是哪里来的?”   桂奶奶道:“当年山匪走后,桂也他爷爷打扫屋子的时候捡到的。”   “还有吗?”   “就只有这一块。”   “知道是在哪个位置捡的吗?”   桂奶奶看了眼宗炎,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宗炎道:“如果拿去银行换,银行也会详细问金条是哪里来的,没有来路的金条银行是不收的。”   金条来路不明,可能这才是桂奶奶不敢拿去银行换的原因。   “他没说在哪里捡的。我也没细问。”   宗炎把金条递回给桂奶奶,桂奶奶又给红果,她道:“红果,你能帮桂奶奶把这块金条换成现钱吗?”   如果不能直接拿去银行换,就只能去金店回收旧金,可能价格要低很多。   桂奶奶的意思是能出掉就行,可以便宜点出。   “还有这颗金戒指看能不能卖掉,上面镶嵌的是翡翠。这是我们传家之宝。”   宗炎对这个金戒指饶有兴趣,他接过来看了又看,似乎觉得很眼熟。   红果问她:“你换了现金要干什么?”   “如果刁家一定要我们两家的房子,能不能就给他们?我听老吉说,你们家房子包括柴草间,之前杜老板出价一万一,把这金子换了钱,你们房子该是多少,我就给你们再适当补多一些,可以吗?”   红果没拒绝但也没答应,她道:“这个金子我可以帮您换成现金,金镶玉戒指就别卖了,有这个金条就够的。至于房子的事,还是得问我奶奶意思。她答应了才行。”   桂奶奶看了眼宗炎,张嘴顿了顿,想说什么好像又在犹豫,似乎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当着宗炎的面说。   红果看出桂奶奶的心思,轻声道:“桂奶奶您想说什么?尽管说。”   桂奶奶声音低了低,道:“我知道你奶奶在担心什么。当年的事……我也知道一些。”   红果噤住了,桂奶奶知道当年她奶奶杀了她爷爷?   也对,她不可能完全不知情。不然她怎么可能主动出来做伪证呢?   桂奶奶见红果和宗炎都怔住了不说话,她笑了笑道:“是你爷爷先做错了,怪不得你奶奶,她也是失手。”   “您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当年你们家井还是露天的,上面没盖柴草间。你爸来找桂生,他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大半夜在井边不知道干什么。”   桂生是桂奶奶的儿子,红果爸爸李晓光和桂生关系很铁,是穿一个□□长大的兄弟。   “后来我逼问桂生,他才告诉我,你爷爷李儒年没了,你爸拉着他一起把你爷爷塞到井里头。所以自那以后我都不敢喝你们家的井水。”   难怪之前警察来调查的时候,红果奶奶就说桂家从不喝她家的井水,都是到后面山里挑山泉水喝的。   而她爸爸之所以找桂生帮忙可能是因为家里除了爸爸之外,只有奶奶和姑姑两个女人,她们或许都不敢碰尸体,她爸爸也不敢找其他人,只能找好兄弟来一起处理。   红果顺着桂奶奶的话题道:“但是警察挖过了,井里没有我爷爷的尸骨。”   “说是井里头有个洞,塞洞里了。具体是怎样我也搞不清楚。你们实在担心,就把井填了吧。这样大家都安心。”   大家都安心?除了她们李家,还是谁家在为这事担心?桂奶奶家?   红果盯着桂奶奶,桂奶奶虽然驼背,但五官很秀气,可惜因为日子过的太苦,整个脸都往下耷拉着,她儿子儿媳失踪这么多年,估计早没了。   帮忙处理尸体虽然也算是帮凶,但帮凶者都不在了,她家还担心什么呢?担心封举人的尸骨会暴露?那封举人的死会不会跟桂奶奶有关系?   桂奶奶低声叹气道:“那口井早该填了,这么多年就这么放着,也不知道你爸是怎么想的。”   桂奶奶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她其实就是想买下红果家房子然后连同她家的一起补给刁家,如果红果奶奶有疑虑,那就先把井给填了,把这个漏洞给补上。   可是,刁家为什么要买他们的房子?不就是为了想挖宝贝吗?她们填井是没用的,填了也会被挖出来。   如果最后不得不把房子给刁家,那就只能赌刁家即使刨了地下发现尸骨,也不会去报警。   可她不要去赌这个,如果她愿意把房子给刁家,那这房子必须是没有威胁也没有其他利益牵扯,只是一个空壳。   她能办到的就是把空壳给到刁家。   送走桂奶奶,红果把金条递给宗炎,问是不是他家的金条?   “是我家的。每块金条都是半斤,右边有商行的标记。‘永平’是我家商行的字号。”他把金条递回给她,“明天你去问一下金价,我折现金给桂奶奶。”   这也挺好,省得给回收旧金的店铺砍价,红果把金条锁到抽屉里。   她想了想,又道:“这是不是说明,破军号的金子还是被山匪给抢走了?只是抢的过程中掉了一块,最后被桂爷爷给捡了?”   宗炎并不这么认为:“应该不可能,根据山匪的审判记录,他们没有抢到破军号的东西。”   那为什么会掉下一块给桂爷爷捡了呢?一般运输是不可能掉金条的,他们连箱子都打不开。一定有意外的事情发生,才会导致金条遗漏而没人发现。   “今天桂奶奶的表现也很奇怪。”   宗炎点头赞同:“她心虚。”   等院里人都睡着之后,他们又到井底密室前前后后翻找了一遍,仍旧没有任何线索。宗炎拍了很多照片,打算洗出来认真研究。   可是时间不等人,红果这边还要给刁家回复,她决定跟奶奶商量商量。   那日她补觉起来的晚,元宝去幼儿园了,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坐在厨房门口挑摘她在菜市场买回来的韭菜。   奶奶看她进来,问道:“你今天不用上班吗?怎么起那么晚。”   “我晚点去没事。”红果进厨房舀了一碗白粥,就着咸菜和辣酱,她用脚拽了个小马扎过来,坐在奶奶边上。   红果喝了口白粥,轻声道:“我们昨天晚上下井了。”   奶奶手上捡韭菜叶子的手停住,她瞟着孙女,斥了一句:“你就是这么不听话。宗炎怂恿你去的?”   “是我拉着他去的。”红果没有出卖队友,“我们在井壁北边发现了一间密室。”   奶奶抿着干枯的嘴唇,等着她说下去。   “密室里有一具尸骨。”   奶奶慌张地看了眼门外,院子里只有顺嫂的那只母鸡在酸角树下觅食。   红果安抚道:“奶奶你别紧张,那不是爷爷的骸骨。”   “什么意思?”   “我爷爷身高多少你还记得吗?”   “一米八。比你爸还高。”   “那具骸骨也就一米六的样子,我们猜测那应该是这院子以前的主人——封举人。”   红果奶奶凑过来小声问:“那你爷爷呢?”   “我们没有找到。奶奶你知不知道这井下有几间密室?”   “我没下去看过。你爸告诉我那地下室就在咱们屋子底下,有一室一厅。那天他把你爷爷推进地下室里,就把洞口给封了。”   她家屋子底下,一室一厅的密室,他们没找错地方啊。   “我爸是怎么发现那个密室的?”   “你爷爷带你爸进去过。你爷爷以前在封家做事,他知道的东西多。”   “那他们以前没发现里间有具骸骨吗?”   “没跟我提起过。”   “我爷爷以前在封家做什么事?”   “文书之类的工作,具体做什么他没跟我提过,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嘛?他这个人做事很负责,是个老好人,他长得好看,总有女的招惹他,但他从来都不会搭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竟然跟那个安红勾搭上了。”奶奶冷哼了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满脸的怨恨。   红果道:“奶奶,你确定我爷爷真的死了吗?”   奶奶陷入了沉思,有些往事她也不愿意回想。   “当时确实是没气了,大半夜我跟你爸慌慌张张的,把你爷爷吊到了井里,你爷爷脚上的一只鞋还掉井里头去了,我在上面拉着,是你爸在井里把你爷爷塞到那地下室里的。”   “你和爸爸两个人?”   “对,那时你姑姑都吓傻了指望不上,只有我和你爸两个人。”   “没找其他人帮忙?”   “你傻呀。这种事哪能找人帮忙!”   所以昨晚看上去善良又老实巴交的桂奶奶跟他们说谎了。那桂奶奶又是怎么知道她爷爷被塞到井里的?她是不是以为奶奶不会跟红果提爷爷死亡的事?   既然奶奶是亲眼看到爷爷被塞到密室里的,那爷爷的尸骨呢?难道爷爷没死,被救了出来?   红果问:“我爷爷是怎么死的?”   奶奶把捡好的韭菜放进菜篮里,手在裤腿上轻轻擦了擦,她看了孙女一眼,眼神略有些飘忽。   “他要跟安红私奔去木得,无论我怎么劝他都不理。当时我手里正好拿着个舀水的铁瓢,我一冲动就砸他脑袋上了。”   红果家里如今还在用铁瓢舀水,那铁瓢不大,也不重,砸一下脑袋就死了?有点不可思议。   “当时确实没气了。“   “你们有没有抬爷爷扔密室里的时候,用麻袋装了吗?”   “对,怕被人看见,是装在一个麻袋里的。”   “麻袋还在!”   红果奶奶张大了嘴,“麻袋还在,但没找到你爷爷的尸骨,是不是你爷爷真没死啊?他从井里爬出来到木得找安红去了?”   奶奶拧巴着的神情渐渐明晰,“难怪了,安红这么多年也不回来找李儒年。是不是他这几年才死的?他死了后安红才又找了个下家?”   有这种可能性。而且可能性不小。   之前桂奶奶跟警察说看到她爷爷离开家,难道她没有作伪证,而是真的亲眼看到她爷爷离开了?   奶奶郁闷的心豁然开朗,可能这么多年,她白担心了。   红果把粥喝完,又剥了个鸡蛋在吃着,她道:“桂奶奶想把我们这个房子买下来,然后赔给刁家。”   奶奶惊讶:“她哪里来那么多钱?”   “变卖了一些老物件吧。”红果没说实话,桂奶奶那根金条的事也还存疑。   “看不出来,原来以前这满院子就我们一家穷人。她想买下我们这房子补给刁家?”桂奶奶又从塑料袋里抓了一把韭菜出来挑拣。   “如果爷爷不在这井底下,我们把房子卖了也没什么。”   红果奶奶可不这么想,她没有心里负担,现在是别人要来求她。   “你爷爷不在这井底下,那我更不愿意卖房了。现在谁稀罕那万把块钱。”   “你不是说房子给我当嫁妆了吗?”   “这……”老太太语塞了,她确实是说过,而且是当着大家伙的面说的,但是房子卖了她们住哪儿?   “我给你买个独立的院子,独门独户住的更舒服。”   看着翅膀渐渐硬了的孙女,红果奶奶也没办法,况且房产证上是红果的名字,她想拦也拦不住。   奶奶嘟囔着跟她谈起了条件,“我这是楼房,我这可是有五个大房间的。”   红果说一定找个比这儿好的。   今天奶奶心情不错,可能知道爷爷不是真的死在她手里,压在肩上多年的枷锁终于解开了。红果又是各种想着法子哄她,最后不得不答应了。   到了大玉坊红果去办公室晃了一圈,跟李东他们几个开了个简短的会,中午下班前她去宗炎的玉雕室里找他。   她把从奶奶那儿得来的消息以及自己的想法和计划跟宗炎说了。   这事对于宗炎寻找破军号当然是不利的,宗炎关掉玉雕机器,拿毛巾擦干手上的水,微微皱着眉头,道:“为了救桂也,你想拿自己的房子去冒险?”   “不算冒险,我觉得十拿九稳。既能救桂也,房子我们也能保住,而且还给地下室过一个明路,以后就是合理合法的存在。”红果对自己的计划还颇有信心。   她要去试,他也没办法,毕竟是她的房产,她说了算。   她愿意跟他说一声,也不过是出于合作伙伴之间的一种尊重。   那他也只能配合她。   见宗炎如此通情达理,红果也投之于桃报之于李,她承诺以后会全力帮他寻找破军号。   宗炎只挑眉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他对她的做事态度和责任心还是挺有信心的。   两人沟通完,红果便趁着午休回去找桂奶奶。   她把宗炎给的22000元现金拿给桂奶奶,金价这两天跌了,宗炎也还是按照之前的高点给折算的钱。   桂奶奶拿到钱很是高兴,她怕被人看见,赶紧把房门关了,拉开屋里的灯,轻声问她:“你奶奶答应了吗?”   “答应了。”   桂奶奶欣喜地拍了拍红果,道:“那太好了。我给你们一万二,行吗?”   不等红果答应,桂奶奶便开始数钱,她的手很干,边数边用手指沾了沾杯子里的水。   红果让她不用数,“这房子你先不用给我钱。”   “为什么?”   “等房子真正过户给刁家了,你再给我。但是你这笔钱可能会先拿到律师那边作保证金。”   “这些我都不懂,你安排就好,我相信你。”桂奶奶很感激,她拉着红果的手又道:“红果呀,桂奶奶也没什么可谢你的,如果真能把桂也这条小命救回来,你就是我一家的恩人。”   红果笑着也轻轻拍了拍桂奶奶的手,“桂奶奶你别跟我客气。”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才好呢。”   红果笑了笑,悄声道:“我们要真把桂也救了,桂奶奶您会跟我说实话吗?”   “什么实话?”桂奶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红果一瞬不瞬地盯着桂奶奶,放缓了语速:“奶奶能答应我吗?”   桂奶奶避开红果犀利的眼神,她盯着地板抿着嘴唇,自言自语地尴尬笑道:“我能有什么可说的。”   有的,只要你愿意说。   红果回房间给许律师打电话,她让许律师拟协议,她们同意把桂家和李家在封家大院的房子无偿转让给刁喜作为桂也杀害刁明德的经济补偿。   许律师非常吃惊,他没想到这个无理的条件她们居然会答应。   他在电话那头劝道:“你们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红果:“我们两家已经谈好,你放心。”   许律师:“那还有什么附加条件吗?”   红果:“有。他们要给我们两个月的时间找房子,先签协议,两个月后再过户。”   许律师:“两个月后再过户,我怕他们不会答应。再过两个星期,二审就该开庭了。万一到时候你们再耍赖不愿意过户,他们又得花钱花精力跟你们打官司。”   红果:“你先去跟他们谈,如果他们怕有风险,我们可以提供一定的保证金押在一个中间人的手里。”   许律师挂了电话就去交涉,刁家果然不同意,红果让许律师这边继续找媒体报道给刁家舆论压力,最后因为舆论影响到了刁家亲戚的仕途,刁家才不得不低头。   在两边律师的努力下,刁家要求一个月内必须过户,而保证金也必须押在他的律师手上。   一个月的时间虽然有点紧,但红果还是答应了。   红果这边是希望按照房产的市值押一万六左右的现金,但刁家怕他们反悔,坚决要求压房产市值的两倍,也就是三万二。两边又是新一轮的讨价还价,刁家最后答应押2.5万。   眼看二审开庭时间将至,红果和桂奶奶最后答应了押2万5千元。   就这样,桂奶奶那边拿出来两万二,红果这边凑了三千,总共两万五押给了刁家。两边总算赶在二审之前签了谅解协议。   签完协议没多久,二审开庭,最后二审法官当庭宣判,桂也因“防卫过当”致他人死亡被判处十二年有期徒刑。   消息传回封家大院,桂奶奶喜极而泣,当天晚上杀鸡宰鹅犒劳从省城赶来的许律师,顺便也感谢之前邻居们的帮助。   霞姑和顺嫂帮忙做饭,就在西跨院里摆了三桌。   曾家一开始都没来,曾老太不允许,后来曾富平下班回来才赶着一家人去吃饭。   曾富平的意思是,他们不去,那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心虚,之前曾家人帮着忙前忙后没落到一句好话,最后还会被人质疑吞了人桂奶奶四千块钱,他冤枉啊。   开席后,许律师坐在主位被大家恭维着,他们这一桌除了桂奶奶和红果,其他都是能喝酒的大老爷们。   老吉站起来给许律师敬酒,道:“许律师,我张吉最佩服你们这种有本事的文化人,人家法官都没办法的事,你们办到了!我敬你一杯。”   坐另外一围台的曾老太听见了,当下撂了筷子,道:“说的什么话,最后还不是法官给判的有期徒刑吗?难道是律师判的?”   老吉笑眯眯地怼回去:“就是人家律师有这个本事,法官才能这么判。再说了,这个判案的法官和你那亲家一样吗?人家是省里的大法官,你们也就是县里的,矮了不知道多少级呢。”   曾老太被堵的这饭她吃不下去了,想要直接起身走人,结果被顺嫂给拉住。   “我们吃我们的饭,别听他们吹牛。”   这一桌子都是女眷,娟子有点不高兴许律师抢了红果的风头,她道:“我觉得桂也能改判,最应该感谢的是红果,她一直坚持要请律师,出钱出力跑前跑后,没有红果,桂也早……许律师厉害,那也是红果她男人找来的律师。”   这话说的很对。   桂奶奶站起来拉着桂英去给红果和宗炎敬酒,红果不爱出风头,也不喜欢这种场面,但今天确实高兴,就把酒喝了。她喝宗炎也喝,他话少,大多时候是个给红果加闪闪金光的陪衬。   之后大家一起又敬许律师,场面非常热闹。   酒席过半,曾玉春从外面回来,被几个拱火的拉过来一起吃饭,红果见玉春来了,她想起许律师之前担忧刁家报复举报人的话,便主动上前去跟曾玉春聊聊,万一以后刁家的人找她麻烦,她该怎么处理。   曾富平看见玉春就心里不自在,总觉得被人拿捏住了把柄,他把曾玉宁叫过来,吩咐她:“把玉春带回去,丢人现眼。”   曾玉宁正要去找玉春,结果发现李红果在跟玉春说话,看样子两人还聊得挺好,曾玉宁便有些不高兴地坐回去继续吃饭。   曾老太也好奇,她给曾玉宁夹了块焖肉,问道:“你妹妹跟李红果在聊什么?”   曾玉宁便把玉春帮忙提供刁明德读书时曾经犯下□□罪的信息说了,曾老太听完,忙喋喋不休地跟顺嫂她们说她家玉春帮了大忙,也是大功臣。   大家听着也都只尴尬笑着不好搭话,这引狼入室的人,把别人害那么惨,怎么好意思大肆表扬。   喝了不少酒的曾富平听到他老娘说的话也很是恼火,他这个人要面子,他就见不得曾玉春在他面前丢人现眼,又叫来关秀梅非得把曾玉春现在就赶回家去。   曾玉春妈妈黄凤莲见自家闺女好不容易跟大家关系有缓解的迹象,结果还是被大伯子嫌弃,她家长期被婆婆以及大伯子瞧不起,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当即冷嘲热讽起来。   “我家玉春没抢过人对象没害过人!她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坐在对面的曾玉宁沉下脸来,“抢过人对象”不就是暗讽她么?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她婶婶偏这个时候当着众人的面来讥讽她。   曾老太听着黄凤莲的话很不对味,哪有在外人面前揭自家伤疤的道理,她瞪了黄凤莲一眼,小声敲打:“你别没脑子!”   黄凤莲吊声叫嚷起来:“我没脑子!你小儿子曾富民也没脑子!大哥大嫂有脑子呀,生的儿子聪明,考了大学,生的女儿漂亮,还相看上了一家吃皇粮的大法官!我们家玉春就是没摊上个有脑子的好爹妈,早早就不得不出来做事,赚钱给弟弟读书!”   曾老太气急了,“你鬼扯什么!”   “妈。你怎么就这么偏心,不给你小儿子生个好脑子呢?天天吃喝嫖赌不顾家,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嫁到你们家的?!”   她老公曾富民就坐在最外面那桌,他亲妈和老婆在吵架,他听不见似的闷声吃肉喝酒。   “关秀梅!”曾老太拿小儿媳没办法,只能大着嗓子指使大儿媳,“关秀梅!赶紧把她拉回去!”   关秀梅也很无奈,她男人让她把侄女拉回家,她婆婆让她把妯娌拉回家,平时把她指挥的团团转也就罢了,当着这么多人,她一把年纪了还在受婆婆的气,她就是天生脾气太好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反抗!   曾玉宁看妈妈受委屈心里也难受,她站起身对着黄凤莲道:“婶婶,你别难过,给你说件能让你高兴的事。”   黄凤莲斜眼瞪着她。   曾玉宁道:“我跟霍达文分手了!”   众人看着曾家人互撕,本来都还在劝,结果曾玉宁这么一说,大家都不好说话了。   生怕说了什么,曾老太又有别的想法。   红果依然不喜欢曾玉春,她这次只能说是为了投桃报李,才好心提醒曾玉春要怎么应对报复,谁知以她们为中心,像石子击打在水面泛起的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曾家人为此扯起了头花。   红果惊讶地吃着瓜,曾玉宁跟霍达文分手了?   娟子故意脆声问曾玉宁:“不是谈得好好的吗?怎么分手了?哎哟,人家是没帮上忙,但你也不至于跟人提分手吧?”   曾玉宁委屈地白了娟子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跟霍文达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这人除了父母单位好,自己一点本事都没有,还跟她叔一样,爱赌博!   曾老太气红了眼,怎么别人家发生的都是好事,她家尽是些破事呢?   “为什么要分手?我不允许你们分手。听见没有!”那么难得的一门好婚事,绝对不能搞砸了。   说完曾老太扶着脑袋喊头疼,关秀梅忙过来安抚。   曾富平气得吃不下了,摔了杯子回家去。曾家的人讨了个没趣,陆陆续续散去。   后来许律师和他同事也先走了,酒水供应不足,几个爱喝酒的早早回家去,最后只剩下老吉、宗炎、红果和飞叔四个人在红果家门口支着一张小桌子聊天打牌。   突然,柴草间传来怪异的声音…… 第39章   夜色之下, 红果家门口亮着灯,飞叔和老吉搭伙,宗炎和红果一帮, 四个人玩起了纸牌——升级。   两个老男人看上去精神抖擞老奸巨猾, 真打起牌来, 技术不如年轻人, 配合度也不如年轻人,不过一个来小时,就输了几十块钱。   玩不过人家, 飞叔就开始耍赖皮, “你们夫妻两个眉来眼去地串通, 欺负我们年纪大了看不清是不是!”   红果无奈挑了挑眉,她和宗炎只是听到屋里的钟声,互相对了一下眼神,他们没有眉来眼去, 心思也都不在牌面上, 随便打打还是赢了她有什么办法。   正当飞叔和老吉为一个没吃到的10分争执起来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咚”的一声响。   飞叔小耳朵动了动, 身体往后靠了靠, 他问:“什么声音?”   咚!   老吉也听到了。   “好像是柴草间里发出来的。”   又是“咚咚”两声,老吉惊呼这是什么东西掉进水里的水声!   飞叔丢下纸牌, 踢踏着拖鞋冲到第一线, 柴草间门锁了, 后面跟上来的红果把钥匙抛给他,飞叔跳起来接过钥匙, 然后开了锁, 他和老吉两个先进去了。   红果回头跟宗炎确认了一下眼神, 随即从身后拿出了手电筒。   “操,那是什么东西?”   柴草间灯泡瓦数低,光线昏暗,飞叔和老吉趴在井口往里看,只看到井壁上有一块黑黑的什么东西。   宗炎拿手电筒照了过去,他们这才看清井里的情况,飞叔惊叹:“井壁上有个窟窿。”   老吉飞速看了眼宗炎,他道:“刚才就是石头掉下水里的声音吧?半腰是不是空洞?”   或许跟他们苦苦寻找的宝藏有关?   宗炎装傻表示不知道。   他们决定下去看看,红果把绳梯从旧桌子底下拿出来甩到井里,还另外找了一把手电筒给老吉。   飞叔又想冲第一个,被宗炎给拦住:“你在上面看着,我们三个下去。”   老吉想着自己跟宗炎是一伙去寻宝的,而飞叔不是,不让飞叔知道内情理所当然,他便也劝飞叔:“我们先下去看看,没问题了,再叫你下来。”   飞叔震惊脸急的不行,他可是行家,这么重要的工作不让行家参与,这成什么话了。但他上次连累宗炎扭了脚,就算是真的“行家”也底气不足,更何况他也不过是个半吊子。   幸好红果及时给飞叔安排了个任务:“如果半小时后我们还没上来,你就去把院子里的人叫醒,然后报警救我们。”   身上背负了如此“重大”的使命,飞叔这才作罢。   就这样,宗炎先下去,随后是老吉,最后是红果。   老吉虽然有点胖,但他是个灵巧的胖子,在井下灵活的很。   他们一个接一个顺利钻进了密室,红果最后进来时发现老吉已经举着手电筒到处查看。   “这就是封家天宝斋以前存放玉料的密室吧?玉原石不怕潮湿不怕水,这地方合适。”老吉由衷赞叹着。   他查看东北角的瓦瓮,一个个翻看,瓦翁里空空如也,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未免有点失望,他分析这些瓦瓮以前是用来装水洗石头的。   老吉回头发现宗炎和红果好像并不太积极,都只看着他翻找,以为他们是进到密室被惊住了,年轻人果然是不行,假洋鬼子就是虚,老吉不免翘起了尾巴得意洋洋地提醒:“你们要是害怕就跟着我。”   红果一脸姨母假笑,她耸耸肩把手电筒往西南角晃了一晃,告诉他那里还有个门。   老吉早就留意到西南角有个门,他以为红果让他在前面带路,便马上积极地往前冲:“我来做前锋!”   结果才冲进去就哇哇乱叫着跑出来,直接拽着宗炎的手躲在了他的背后。   “有……有……人骨头!”他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清了。   宗炎和红果又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是没想到老吉这么不经打。   老吉挤在他们中间,缓缓走进里间密室,手电筒的光直接打在骸骨上,因为没有头戴灯,只有手电筒的灯光,光线不足就显得白骨周围阴气森森……   “吧嗒!”一声响,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下,吓得老吉又跳了起来!   低头一看,原来是老吉自己兜里揣的车钥匙掉了,他忙蹲下捡起来。   老吉见他们两个一脸的淡定,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不就是具白骨吗?有什么可害怕的?!   他忙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转移话题讪讪地笑道:“刚才好像有虫子。”   当他发现没人在乎他的慌张时,老吉才又还是躲在宗炎身后偷瞄了那具骸骨几眼,人怂脑子却很灵光,他想起之前警察挖掘井底寻找红果爷爷尸体没找到,原来是藏在了这么隐秘的地方。   老吉扯了扯红果的衣袖说:“可能是你爷爷!”   空气湿哒哒的透着凉气,红果拨开老吉的手,笑了笑,“也可能是你爷爷。”   老吉不明白了,他问:“什么意思?这是谁?”   手电筒的灯光照到老吉脸上,宗炎道:“这是封庆,也就是封举人,死于1942年。”   老吉用手挡着眼睛躲闪着照在脸上的强光,他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反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宗炎把手电筒的灯光再次照到骸骨上,“因为这把拐杖,是封举人的。”   “不会吧……你们怎么知道封举人的拐杖?”老吉还在努力装傻,但内心已经在滴血,看来宗炎和李红果有很多东西隐瞒着他。   “你爷爷去世的时候还心心念念想着藏在宅子底下的宝贝,他临终前告诉你父亲,以后务必要回来想办法取走,不是吗?”红果复述着老吉上次交待时说的话。   老吉嬉笑着点了点头,后觉得不妥又赶紧摇了摇头,他说过吗?年纪大确实记性不好了。   红果继续:“封举人本就死在这宅子底下,如果你爷爷是封举人,他又是在哪儿临终时还心心念念想着宅子底下的宝贝呢?”   怼的明明白白,老吉尴尬笑着,他眼神来回睃趁地盯着眼前这对小夫妻,是他大意了,当即很是不服气地质疑:“你们故意引我下来的?”   宗炎张了张手没否认,只道:“说吧,你是什么人?”   “我张吉啊!”   “你不是封庆的孙子吗?”   “我那天晚上被你逮住了,我还蒙圈呢,是你自己强行把封举人是我爷爷这个名号套我头上的。”老吉强行辩解着。   “我说你是封庆的孙子,你就说你是,那我说你是我的孙子,你也会说你是吗?”   老吉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驳了,只支支吾吾地说:“你!哎呀……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宗炎知道老吉不会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份,便道:“当年负责押镖‘破军号’的马帮头目杜天蟹是你什么人?”   刚才还嬉皮笑脸企图蒙混过去的老吉瞬间敛起脸上微笑,他焦躁地来回踱步,神情矛盾地反复横跳,最后才不得不承认:“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爷爷是杜天蟹,所以你才叫杜老板是吗?”   老吉翘起了双手,看着宗炎和红果苦笑一声:“确实有几把刷子!”   红果劝他:“吉叔,你还是直接坦白说吧。”   说着她眼神示意了一下地上的骸骨。   李红果是什么意思?要挟他?老吉环顾了一眼密室,这夫妻两个他肯定打不过,井口放哨的飞叔也是他们家人,如果他们把他搞死在这里,他不会就跟封庆一样,永远埋在这密室里吧?   老吉笑不出来了。   他踱着步,尴尬地叹着气,不得不说老实话:“对,杜天蟹是我爷爷。当年我爷爷押‘破军号’回国,前有军阀后有日本兵,沿途山区还有山匪,可谓千难万险才跟兄弟们完成了这一趟镖。可是,完镖之后封举人迟迟不结尾款,我爷爷和马帮的兄弟上门催了三四次都没有找到封举人,封家的人只会说‘举人老爷不在家’,没人结款。”   红果想了想,道:“可能那个时候封举人已经死在这里了。”   老吉挠了挠头,确实可能性很大。   “或许吧。但我爷爷不知道啊。我爷爷最后一次上门催款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山匪在封家烧杀抢夺,我爷爷趁乱潜了进来,他知道‘破军号’运回来的那两箱黄金存放在库房里……”   那个库房以前在东跨院,后来老吉重新装修的时候才把库房拆了。   宗炎质疑:“你爷爷没把黄金偷出去?”   “别说偷那么难听。我爷爷想把黄金运出去,但那时山匪就在正院搜东西,他运不出去,便灵机一动,把库房地砖挖出来,刨了一个洞,把两箱黄金藏进去了。”   宗炎:“后来呢?”   “我爷爷打算先回家,想着等山匪走了,再想办法把金子运出来。”   “你爷爷怎么没回来取?”   “我爷爷从封家大院偷偷溜出去的时候,被山匪打了一枪,后来伤口感染,那个时候医疗水平很差,一感染也没有药可以医治,拖了一个多月就去世了。去世之前他叮嘱我爸务必比要回封家大院取走那两箱黄金。”   看来老吉也没全撒谎,他爷爷确实是这么叮嘱的,只是张冠李戴了而已。   “我爸那时候还不到二十,没有经验,封家大院很快被人占了,他连进都进不来。这事就一直拖着,直到我们想办法买了正院的房子搬进来。这几年我陆陆续续把整个东跨院都买下来了,可惜库房下面根本没有金子,我怀疑我爸记错了,也可能是我爷爷当时病糊涂说错了,但黄金肯定就在这院子里,所以后来我才想要把封家大院都买下来。”   是的,黄金在这院子里的可能性很大。   宗炎没接这个话题,又问:“除了两箱金条外,破军号的其他东西当时也在库房里吗?”   “没有。我爷爷只运了金条回国。”   “什么意思?其他东西呢?”   “我爸当时也跟着爷爷的马帮一起去押镖,我听我爸说,十几车的东西运到木得莫八镇附近,因为下大雨所以休息了一天,然后等雨停了再次上路的时候,就只剩下一辆马车的货了。”   宗炎拧动着手电筒的开关,灯光忽明忽亮,他略一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十几车玉石和其他几箱东西都在莫八镇不见了?”   老吉解释:“不是不见了。应该是马帮提前跟封家的人在莫八镇做了交接。因为这是一趟完镖。”   完镖也就是完好无损的镖。   老吉终于提供了一个有效信息,当年“破军号”只有两箱黄金运回来了,其他财宝都在木得不知所踪,知道真相的可能只有封举人一个,可惜封举人因意外去世,真相就此湮没。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宗炎尚算满意地点了点头,老吉这只狡猾的狐狸,不逼一逼是不会说真话的。   “你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老吉反问。   宗炎敷衍了一句:“无意中发现的。”   老吉不满地逼逼赖赖起来:“哎,这你们就不够意思了,我跟你们说了实话,你们却对我遮遮掩掩。”   红果不免讽刺道:“你之前哪句是实话?”   老吉一愣,不愿意跟红果说了,他转向宗炎:“我说了这么多实话,你们不会从此把我踢开不带我玩了吧?”   本来就没带着。   宗炎没回话,老吉急了,他道:“你知道破军号这趟镖还欠我爷爷多少钱吗?”   他们都盯着老吉,红果寻思着这算三角债?   “干这一趟镖是八根金条,前期只给了三根,到了莫八镇又给了两根,还剩下三根没结清。算一算这赖账的时间,半个世纪啦!”   宗炎道:“这你得找封家的人要。我们宗家早在签订镖书的时候就已经给了封家三十根金条作为报酬。”   “你们找到东西,不打算还我们了呗?耍赖啊这是!”老吉嚷嚷起来,他有理他得声高。   宗炎拍了拍老吉,道:“封家欠的债我不会还。但你今天给了我有用的信息,日后我要是真的找到了破军号,我会给你一份报答。”   听着宗炎的这个承诺,老吉不要脸地趁热打铁:“那你给我写个字据,没凭没证你到时候又耍赖了,我找谁去?”   这太过得寸进尺,宗炎微微摇头:“我没有欠你任何东西,给不给你回报,那得看我心情。”   听这又拽又臭的语气,老吉顿时没了火气,自从知道宗家的人来寻找破军号之后,他早就有心理准备,那两箱金子的事跟他没关系了,但他之前还是存有一丝幻想至少能分一杯羹的,现在希望完全破灭,不免失望地摇着脑袋:“我这封家大院的房子白买了,白白折腾钱。”   红果看老吉颓丧的样子,似乎看到了捡漏的机会,便道:“吉叔你要是住不了那么多房子,可以考虑要不要卖给我。”   老吉一听,忙拍了拍大腿,笑道:“对啊,你们家房子抵给了刁喜,正好可以买下我那东跨院,你们家人多呀,住一整个跨院多好。”   红果怕老吉会狮子开大口,便又缓了一缓:“我得跟奶奶商量一下,奶奶想住新房,可能不想再住封家大院的老房子。”   “我那东跨院就是新装修的呀,你们住着肯定舒服。”老吉见红果又往后打退堂鼓,不禁天花乱坠说自己花了多少钱装修的有多好。   当然,如果红果要买,他之前出的装修费也是要算钱的。   正说着,外面传来呼喊声。   原来飞叔见他们到了约定时间还没出来,便在井口呼唤了好几声,但因为井壁上的门被红果关上了,密室里并没听见呼叫。   飞叔怕他们出事了,火急火燎跑去叫醒霞姑和小云,让她们来井口守着,他再下井探个究竟,如果他下井也不见上来,那就赶紧报警。   飞叔匆匆忙忙下井来,只看到井壁上有个龛笼一样的口子,口子左下方有个比拳头略大的洞,洞口可见昏暗的灯光,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他忙朝里大呼了几声。   宗炎来给飞叔开了洞门,飞叔绕着密室里里外外走了好几圈,惊讶之余,甚至动了心思想偷偷把拐杖上的两颗玉珠子顺走,幸好被宗炎及时阻拦。   玉珠子顺不走,他想把角落的鸡公碗拿走,最后还是被红果制止了。   大概又过了十多分钟,他们才一个个爬上来,霞姑在井口急的不行,因为不见他们上来,小云找娟子打电话报警去了。   后来老吉又给派出所打了个电话,大概说了一下井里的情况,警察那边知道他们没有危险,计划第二天再安排人上门调查。   经这么一折腾,院子里的人都被吵醒了,曾老太披着件薄外套站在桂奶奶屋前趁热闹。   桂奶奶也起来了,只拢着手,连外套都没披一件,顺嫂也过来问她们怎么回事。   曾老太小声嘀咕:“怕不是找到了李儒年的尸骨。”   顺嫂也是这么想的,她小声幸灾乐祸地道:“看来我们小姑之前回来报警是对的。”   曾老太“呸”了一声,摇头道:“真够狠心的,杀了自己老公,这么多年了在这里也住得安心?”   桂奶奶皱着眉头没搭话,顺嫂道:“人跟人不一样,有些人天生冷血。”   曾老太:“如果这样都不用去坐牢,那真没天理了。”   顺嫂听到坐牢的话,怕桂奶奶多心,忙岔开话题道:“这院子真住不得了,厂里的集资房什么时候能搬进去住啊?高大娘,你帮我们问问富平哥。”   曾老太拿乔道:“他哪里知道。”   “富平哥是厂长,他不知道谁知道?”   “说是欠包工头的钱呢,等厂里把包工头的钱结了,才能入住。”   “厂里穷成这样了吗?”   起风了,酸角树叶子沙沙响着,曾老太缩了缩肩膀边往家走边说:“再穷再富跟我们这些拿死工资的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顺嫂应和着也往自家走去:“说的也是!桂婶,早点睡吧。”   桂奶奶静静看着红果在收他们打牌的桌子和椅子,红果感受到了目光,抬头看了她一眼。   红果放下椅子走了过来,轻声道:“我们在井底找到了一具骸骨?”   桂奶奶:“找到你爷爷了?”   红果摇头:“不是我爷爷。”   “那是谁?”桂奶奶有些紧张地追问了一句。   “那是解放前的尸骨,那个人你应该认识。”   桂奶奶怔住了,她回避红果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地搓了搓大拇指,左边眼皮轻轻抖动着,也不再往下追问,只念道:“睡吧,都早点睡吧。”   快十二点了,红果并没有究根问底,她回头看了一眼,宗炎已经把桌子椅子搬回她家去了。   洗完澡睡觉,两个人躺床上复盘刚才的一箭双雕,“双雕”之一是老吉,另外一个则是桂奶奶。   老吉的事已经很明白了,除了两箱黄金,破军号的大部分财宝都不在国内。   宗炎手里拿着一张老地图,他手指圈了圈莫八镇的位置,道:“你去了一次是吗?”   “去过好几次了,没吃去场口都经过莫八镇。那地方很乱,□□和军阀当道,如果破军号真被留在了那里,不好弄回来。”   “我找时间去一趟。”   红果想起莫八镇旁边就是制作毒品的老巢柬镇,原书里宗炎最后成为毒枭会不会跟他去木得寻宝最后误入歧途有关?   但经过她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宗炎不像是这么没有道德底线的人,他个人意志看着还挺坚定的,原书怎么就堕落了呢?作为一个继承了大笔遗产的富三代,不应该。   红果也没劝他不要去,毕竟不合适,只建议道:“如果你要去,最好带上几个保镖,去到木得边境就得配上枪,那边太乱了,没有枪防身不安全。”   宗炎把地图折好放桌上,也躺了下来,“带上保镖目标太大,不如一个人来去自由。”   建议给了,他不采纳红果也没办法。   又想起了桂奶奶,红果裹了裹薄被,侧身向着宗炎,“桂奶奶会说实话吗?”   宗炎一手枕着头,一手捏着鼻梁,“如果她不主动说实话,那我们只能像对待老吉那样,逼着她说。”   “她也是受害者。”在那个年代十多岁如花一般的年纪却要嫁给一个六七十的老头做妾,不能怪她反抗。   宗炎以为红果在质疑他刚才说要逼桂奶奶的话,解释道:“没有要审判她的意思,我们谁都没有这个资格,我只想让她说实话。”   他伸手拉黑了电灯,很晚了,这段时间都没休息好,红果想要好好睡一觉,但他们忘记把蚊帐放下了,一边眼皮在打架,一边总觉得有蚊子在耳边嗡嗡响。   红果手肘轻轻推了推她的床伴:“有蚊子。”   见宗炎一动不动,她又用脚撞了撞他的腿,“有蚊子。”   睡外面还那么不自觉!   宗炎刚才晃神了没听见,他拉灯爬起来,摸了刚才折好的地图在蚊帐内扇了扇,企图把蚊子赶跑,最后才把蚊帐放下。   一夜无话,宗炎先起来在浴室刷牙,红果脸都还没洗正梳着头。   笃笃笃!   有人敲门,声音很轻,红果和宗炎对视了一眼,她赶紧去开门,果然门口站着桂奶奶。   桂奶奶脸色不太好,似乎是一夜没睡,她站在门口没进来,只拉了拉红果的手,声音极轻,“等会儿,你们来找我。”   桂奶奶的手冰凉冰凉的,红果轻声答应了,“我们等会儿就来。”   等洗漱完毕,趁着院子里没人的时候,红果和宗炎一前一后下楼去了桂奶奶家。   他们一来,桂奶奶忙把大门给关上,并在里面落了锁。   桂英一早到米粉店上班去了,屋子里就桂奶奶一个人在等着他们。空气里弥漫着做酒席后的肉香味,昨天吃剩的菜很多,因为怕馊了,都重新回锅煮了一遍,此刻都在桌上堆放着。   桂奶奶也不知道要怎么拉开话题,指了指桌上的菜道:“还剩很多菜,你们中午在我这儿吃饭。”   红果点头应着,昨天桂英就邀请过,都说好了今天在桂家吃午饭的。   拉了椅子坐下,桂奶奶又要给他们沏茶,被红果拦下了,“早上不喝茶。桂奶奶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   桂奶奶也在一张板凳上坐下,她道:“我之前答应了你,如果上诉成功了,就跟你说实话。”   她看着地板,声音也低低的,因为没有休息好,略微有些沙哑。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宗炎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桂奶奶,桂奶奶看了一眼纸上她和封庆的合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眼神突然明亮了一些,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宗炎又道:“我还知道封庆的死也和你有关系。”   桂奶奶脸上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封庆尸骨下面压着一根拐杖,如果他是突然晕倒然后死亡,拐杖应该会掉在身旁或者身上。只有死后被人抛尸处理,才有可能把拐杖压在身下。”宗炎指了指刚才递给桂奶奶的纸张,“封庆生前照片都戴着一枚金镶玉的戒指,在他尸骨上我们没找到那枚戒指,我记得上次你拿过一枚一模一样的来让我们拿去变卖。”   桂奶奶可以狡辩说那是封庆死前送她的,但她没有,她把那页纸放桌上,重重叹了口气,承认道:“那枚戒指确实是封庆死后,我从他手指上取下来的。我嫁给他之后,他处处防着我,我手上一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我就把他戒指拿了。”   “我不知道我姓什么,家在哪里,四五岁我就被爹娘卖了,先是被人买去做童养媳,吃不饱穿不暖这么丁点大就要背着个奶娃娃上山割猪草,动不动就被家里大□□打脚踢一身伤。后来闹饥荒他们又把我给卖了,在人贩子手上转了好几道,你们生在好年代,想象不了,一个女娃娃在人贩子手里会经历些什么,皮肉之苦都是小事……他们羞辱你,□□你,不管你还是个多小的孩子……”说着一滴眼泪从桂奶奶眼角流下,红果的心揪了起来,没想到桂奶奶的经历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和可怕。   桂奶奶掏出手帕擦干眼泪,继续道:“十岁的时候被卖到桂家岗,给桂也爷爷做了童养媳。桂家的人厚道,对我很好,有吃的穿的都紧着我,像对亲闺女一样,我活了这么多年,终于感受到人情温暖。”   “那后来呢?”为什么最后还是嫁给封举人做妾?   “再来后,桂也爷爷到封家做长工,那年冬天我家老公公生病了,我和婆母两个来找桂也的爷爷想办法看能不能先支几个月的工钱应急。桂也爷爷还是个愣头青,管事的没答应他预支工钱,他跟人冲撞把管事的从戏台上撞了下来,那管事的把脑袋摔破了当时没什么事,但没几天竟然死了。”   所以,这是人生转折。桂也的性格应该是遗传了他爷爷的。   “桂也爷爷被抓进了大牢,管事的家人扬言要把他千刀万剐再砍头才能罢休。我跟婆母像无头苍蝇到处乱撞,想求人帮忙,这个时候我们遇到了你爷爷李儒年。”桂奶奶看向红果。   红果诧异,她没想到故事线会扯回她爷爷身上。   “你爷爷李儒年在封庆身边做事,他带我去求封庆,没想到封庆一眼就看中了我,他答应帮忙摆平管事的家人,条件就是要我嫁给他做妾。婆母跪下来求我嫁了,以后我就是桂家的闺女。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为了救桂爷爷,桂奶奶选择了牺牲自己,桂奶奶苦笑了一声,“我那时候才十四岁,封庆马上要过七十整寿了,我这条命生得不好,命该如此没得办法。”   跟封庆结婚后,桂奶奶也没过上好日子,封庆一把年纪却爱整花活,经常搞得桂奶奶一身是伤。   “桂也爷爷从大牢里出来,想要来看看我,封庆哪能让他来看我啊,后来是我婆母说要回乡下了,最后来见我一次,封庆才勉强答应了。我婆母看到我身上的伤就忍不住哭,这事不知怎么就给桂也爷爷知道了,他这个人脾气火爆,半夜溜进来找我,他本来只是想警告封庆几句要善待我的,谁知道封庆看到他进来就要喊人,桂也爷爷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说话,就这么一折腾,封庆没气了。”   之后就把封庆塞井里了?   “我怎么会知道井里有密室呀,桂也他爷爷一个长工也不会知道这些。是李儒年,他刚好听见声响,进来就发现封庆死了。”   红果再次震惊:“是我爷爷和桂也爷爷一起把封庆塞到密室里的?”   “幸亏有李儒年帮忙,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好。后来我偷偷跟婆母回了乡下,桂也爷爷没走,因为李儒年说,如果他走了,就会被人怀疑是不是他把我拐跑了。”   宗炎:“你之前拿来变卖的金条上面刻了字,是我们宗家的,您能跟我说实话,那根金条是怎么到您手上的吗?”   “你不是美国华侨吗?”   “我在国外呆过,不是华侨,我祖籍滇东宗氏。”   桂奶奶这才弄明白了宗炎的身份,“我知道封庆在给滇东的宗家办一批货,那批货据说很贵重,平常封庆都是私底下跟李儒年商量着要怎么做,其他人插不上手。出事之后我回乡下去了,那块金条是李儒年送给桂也爷爷的。”   又是她爷爷,到了这一步,红果只能感叹自己对爷爷了解太少。   “我爷爷为什么要给桂爷爷一块金条?”   “封家大院遭了山匪之后,有天晚上李儒年给桂也爷爷送来两箱的货让他代为保管,过了大半个月李儒年才把货拉走,后来又过了小半年,李儒年亲自送了一根金条来作为答谢。”   “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宗炎猜测这两箱就是他家的金条,但还是问了一声。   “箱子很沉,我老头子说里面可能是金子,也可能是□□。李儒年是我们的恩人,他也不敢多打听。”   “您知道那两箱货都拉去哪了吗?”   桂奶奶迷茫地摇了摇头,“桂也爷爷问过李儒年那段时间都在哪里做事,李儒年说他在木得呆了一段时间,箱子里的东西可能被他带到木得去了。”   又是木得。难道宗家的两箱金条又被运回木得?   “但是后来李家搬到这封家大院来住的时候,那两只箱子就在车上,用麻袋套着。桂也爷爷亲眼看见的。”   红果快速回忆着她家的箱笼,只有奶奶房里有个木箱子,但那是个装衣服的大箱子,装金条用的估计是个小箱。   “箱子多大呀?我问过他,他说不大。”桂奶奶自己比划了一下,“这么大吧,跟我家以前那个黑白电视机差不多大小。”   如果箱子在红果家,会被藏到哪里呢?密室里没有,她家地面没动过也不可能在地底下。   她家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她床底下,奶奶床底下,爷爷房间柜子里,除了奶奶床底下她没翻过,其他地方都不可能有。   如果在奶奶床底下,奶奶不可能不知道啊。但根据如今的情况进行推算,红果奶奶肯定是不知情的,不然在她爸爸生病的时候,奶奶不可能不拿出金条来给她爸治病,她家也不会拮据到要卖房子。   难道在二楼?二楼之前只有飞叔的房间放了杂物,那些杂物至今也都还堆在那里。但之前腾房间给飞叔住的时候,她亲自去整理的,都是她爸妈以前的东西,没有他爷爷的。   难道他爷爷后来又偷偷送走了?   她问桂奶奶:“您是怎么知道我爷爷没死的?”   桂奶奶愣了一下,“我不知道的。”   原来桂奶奶之前给警察做证只是不想让警察继续在井里调查下去,她怕封庆的尸骨也一起被找到。   “我一直以为你爷爷死了,当年我在窗户上亲眼看到你奶奶和你爸爸抬着一个麻袋,然后有双脚露在麻袋外面……”桂奶奶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我那屋子的窗户刚好可以看到你们家的井,当时我都吓坏了,没敢再看。你爷爷没死还爬起来走了,我没看到。”   宗炎安慰道:“晚点警察会来调查井里骸骨的事,您要是选择不说,我们也不会说。不过你放心,这是解放前发生的事了,也早过了追诉期,您不会有事的。”   桂奶奶不懂这个,她连连摇头说:“不要去说,不要去说。奶奶谢谢你们了。”   “有人在吗?”外面有人在高声喊。   红果开门出去,看见两个绿衣警察站在她家门口,其中一个就是之前来的那个年纪较大的大叔。   那人也看到红果了,问她:“我听值班的同事说,你家井里找到一具尸骨?”   “对。”   “你奶奶呢?”看他那样子倒像是要把红果奶奶给控制起来。   “我奶奶送我弟弟去幼儿园了。”红果解释:“井里的不是我爷爷,是解放前的骸骨。”   老警察上下打量着红果,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让法医来验了不就知道了嘛。”   本来老警察就是要跟红果说法医没验呢,怎么能乱下结论,结果小姑娘把他要说的对白给抢了,老警察只能无奈说了句:“你说的不是废话吗?”   老警察指了指柴草间:“开门吧,然后赶紧把你奶奶叫回来。”   红果给警察开了锁,她带着警察进去,大概告诉他们密室的情况。   等她回家来,宗炎已经煮好了早餐,两碗煎蛋肉丝米线,两个人坐在餐桌旁吃起来。   如果当年红果爷爷把两箱金子运回来了,那只能在她家的某个角落里,宗炎非常识时务,他道:“柜子底下床底下还有那个厨房地底下都有可能。当然,也可能不在这里。如果找到了,你想分多少?”   如果金子真在她家,那就不是1%或3%的事了,红果吃着花生米,狡黠一笑,“我要是找到了不给你,你会翻脸吗?”   “翻脸不会。”   但肯定会打官司,打官司他能打赢吗?红果嘴角一弯:“打官司你也打不赢,刑事追诉最高也只有二十年,你这最多算经济纠纷,你还能追回四五十年前丢的东西?”   宗炎斜眼审视着她,红果被看得心虚了,算了,她是有良知的人,她道:“找到再说吧,你看着给,不过分吧?”   宗老板满意地点了点头,并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夹给她:“不过分。来,吃多点。”   红果奶奶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一袋带刺的黄瓜,他们中午要去桂奶奶家吃饭,她打算做点酸黄瓜给大家解腻。   “警察来了?”奶奶问。   “来了两个人,下井去了。”   等宗炎吃完上班去,红果奶奶才唠叨起来,锅里有红薯和芋头,为什么还要煮米线吃,有肉还不行非得加两个蛋,哪有这样过日子的。   红果撇清干系,不是我煮的。奶奶白她一眼:“美国鬼子是不是都这么吃?把世界都吃穷去!”   外面又来了几个人,老警察从井下上来,掏出一个本子问是谁报的警,老吉正在边上围观,他连忙站出来说是他报的警。   “昨天晚上我们在这门口打牌,然后就听见柴草间里‘嘭’的一声,有东西掉水里了……”   老警察把老吉带到柴草间里做笔录,后来又问询红果和飞叔,虽然大家都一致认为那个骸骨不是李儒年的,但因为之前安红报警立过案,最后警察还是要把红果奶奶带派出所去配合调查。 第40章   因为之前红果就跟奶奶交过底, 有些流程可能还是要走一走,所以奶奶也非常配合,红果不放心陪着一起去。   在顺嫂门口趁热闹的曾老太, 不忘吊声阴阳怪气地提醒:“红果啊, 给你奶奶带上被子, 听说劳改场可冷了。”   红果祖孙两个没理会, 老警察训斥道:“老太太你这就是瞎说了!派出所不是劳改场,我们条件没那么差的啊,可不兴谣传!”   曾老太满脸堆笑:“警察同志, 对我们老邻居好一点, 年纪那么大了还要去派出所, 都不容易呢。”   “哎哟,我们是警察,不吃人!”   顺嫂手里还摘着青菜,她手肘顶了顶曾老太, 笑道:“人家警察同志是好人, 不用我们操心。”   等警察带着红果奶奶走后,曾老太想了想没想明白, “怎么不给上手铐啊?”   顺嫂又坐下继续摘菜:“六七十岁的人了, 还跑得了啊?”   “说的也是。”   站在柴草间门口凑热闹的老吉都看不下去了,他道:“人家崔婶那是去配合调查, 你们这瞎说什么呀!”   顺嫂翻他一眼, “就你懂?!”   自从有人谣传她跟老吉搞破鞋后, 她对老吉就没好脸色,生怕被人抓住把柄。   老吉作为一个不要脸的老男人他无所谓, 懂得搞破鞋那是中年男人到了某种境界的最高要求, 多少男的羡慕嫉妒, 所以虽然顺嫂没好气,但老吉还是嬉皮笑脸的回怼:“我当然比你懂。”   “你懂个屁吃!”   “你有屁给我吃?”   “不要脸!”顺嫂呸了一声又骂了两句,曾老太看他们两个打情骂俏的,直想翻白眼,她早听说这两人背地里偷人,刚要走开,却见院子来进来几个陌生人。   领头的陈明启大家都知道他是桂也的师父,其他几个没人认识,但看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   果然陈明启进来看到老吉,忙不迭迭拉过来介绍,原来其中一人就是刁明德的堂兄弟刁明理,未来要接手刁家生意的大老板。   刁明理人如其名,戴着副眼镜,长得斯文也讲道理,他让人拿了慰问品去送给桂奶奶,似乎两家的冤仇即刻就能一笔勾销。可惜桂奶奶听说是刁家的人来了,便把大门一关,闭门不见。   曾老太知道眼前这位英俊又彬彬有礼的男子是刁喜的孙子后,马上喜笑颜开地邀请他们去她家作客。   “你们是来看房子的吧?听说他们两家都把房子赔给你们了?”   因为柴草间门口拉了警戒线,偶尔还有一两个人进进出出的,刁明理礼貌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这么好的机会老吉本来想好好跟刁明理套套近乎的,还没来得及开口,结果被曾老太截胡了,曾老太扯着嗓子热络地跟他们说,里面发现了一具尸骨,可能是谁云云。   刁明理担心会不会延误房产过户的时间,老吉瞅准机会挡在曾老太面前,他知道这房子对红果和宗炎已经没有意义了,忙笑道:“不会影响,你们放心好了,肯定能如期过户,李家准备搬到东跨院去,房子很快就能腾出来,准能过户给你们。”   曾老太扯了扯老吉,不甘落后地又蹭到了前面:“哎哟,这房子其实没什么好的,你们啊,还不如要钱。你们知道封家大院的故事吗?如果不知道,到我家去喝杯水,奶奶跟你们说道说道。”   刁明理这才正眼打量着曾老太,他问:“奶奶您也是住这院子的?”   曾老太整个挡在老吉前面,大声道:“正院东西厢房都是我们家的,来我们家坐一坐吧?玉衡米粉厂知道吧?米粉厂的厂长就是我儿子。”   大家都以为刁明理不可能去曾家作客,没想到他们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真到曾家去了。   老吉想不明白曾老太今天是怎么了,那么热情好客,他走到顺嫂跟前,手背蹭了蹭她,道:“怎么回事啊,这高大娘!跟她家有啥关系,她插手干啥?”   “你不是什么都比我懂吗?”   “快说,哥哥给你鸡儿吃。”说着老吉顺手在她胸前摸了一把。   顺嫂赶紧把他的手打开,紧张地往南门口瞧了一眼,眼看马上就到米粉厂交接班的时间,她怕再被安顺抓个蛛丝马迹的,不免又骂了一句:“你干什么!你不要过日子我要!”   “你怕什么,安顺真敢打你,你就离婚跟我过。”   “呸!谁要跟你过。安顺打我的时候,你遛的比谁都快。”   “快说,高大娘今天怎么对刁明理那么热情。”   “这刁明理可是个大学毕业生,又有文化又有钱,她家曾玉宁跟法官家儿子分手了,这不正好吗?”   老吉忍不住笑了,“这老太婆算盘打的鬼精,那可是刁喜家唯一的孙子了,会看上她家孙女?”   顺嫂不以为意,“怎么就不能,别忘了刁家另外一个孙子是死在哪里的,死在她另外一个孙女的床上。男人跟女人的事,怎么发展都有可能。”   老吉嘿嘿笑了两声,顺嫂的话说得损,一时竟分别不出是好话还是歹话。   他继续站在柴草间门口想知道井里面的进展,县里来的法医进去快一个小时了,还没出来。   原本说好在桂奶奶家吃午饭的,现在也没人张罗,老吉只好端了个板凳在院子里坐着等,后来肚子实在是饿得咕咕响,他只好出去吃了碗米线,等他吃了米线回来,听说法医已经走了。   柴草间被封,闲杂人等都不能随意进出。   而刁明理不止在曾家坐了一会儿,还在曾家吃了午饭,本来要送给桂奶奶的补品,转送给了曾老太。   甚至曾玉宁回来后,她和刁明理还聊得挺好,以至于陈明启千辛万苦跑去把红果哀求回家,红果还在家等了一刻钟,刁明理才来。   红果中午只给奶奶买了一份米饭,自己并没吃,此时正吃着霞姑从桂奶奶家打回来的饭菜,霞姑也是刚收档回来,她匆匆忙忙吃完饭又要赶着去派出所陪红果奶奶。   他们围着餐桌坐下,刁明理这次来就是要跟李家和桂奶奶家谈房产过户的事,红果吃着饭说现在过户有难度。   陈明启首先跳出来反问:“有什么难度?不是谈好的吗?协议都签了。”   把盘子里剩下的一点酸菜和豆腐倒到饭碗里,红果拌着饭边吃边说:“我刚从派出所回来,法医通过牙齿磨损度判断,那具骸骨去世时至少有70岁了,他们初步判断那是解放前失踪的封举人遗体。因为井下的密室构建奇特,县里已经联络了考古队的人来研究调查,这里很可能会升级为文物保护单位,这段时间房产局不会接受封家大院相关的房产过户。”   陈明启哑口了,一时瞪着眼竟不知怎么反驳。   刁明理盯着红果,这个女孩长得温温柔柔的,说话声音也好听,但是语气强硬,说的话也逻辑严密,一看就知道有高人指点。   他刚才听曾老太说,李家女儿嫁了个美国华侨,说不准这是她那华侨老公教他的。   刁明理受的是高等教育,骨子里却瞧不起女人,他说:“李红果是吗?你们家谁说了算?让说了算的人跟我们谈。”   红果瞟了刁明理一眼,她之前在莫八镇玉石大集外的路上看见过他,没想到这人那么傲慢。   “你要是不想跟我谈,那就别谈了。”红果端起吃完的碗碟进厨房。   红果这强硬的态度,让刁明理很不爽,他大少爷吃软不吃硬,当即也拉下脸来。   夹在中间陈明启很是为难,他小声对刁明理道:“就跟李红果谈,她奶奶说她不管这些事了。”   “她老公呢?”   陈明启搞不懂这个大少爷的脑回路,继续哄着:“这是她娘家房产,她老公怎么会来参和?我们只能跟她谈。”   刁明理只好对陈明启扬了扬手,让他去继续跟李红果聊。   陈明启收到信号赶紧跑到厨房门口去跟红果交涉,李家桂家先把房子空出来,过户的事可以往后放。   红果开着水龙头洗碗,“我建议你们把我们签订的协议再好好看看,仔细研究研究。”   “什么意思?”陈明启茫然。   “协议里有个不可抗力补充条款,‘如遇不可抗力影响,本协议作废’,现在遇到的情况就是不可抗力。”   “这不是耍流氓吗?人家出了谅解协议,桂也都改判了。”陈明启走进厨房小声跟她推心置腹:“你跟流氓刷流氓,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红果关上水龙头,把洗好的碗晃了晃水,放进了碗柜里。想在她面前耍流氓,谁怕谁啊。   “双方律师白纸黑字签订的协议,我怎么耍流氓了?现在是你们想耍流氓!”   这份差事实在是太难了,陈明启左右不是人,他只好提醒她:“你们可是押了一大笔钱在律师手里的,你不想要了?”   不用提醒,红果当然记得,但那笔钱押出去之前,她就跟桂奶奶谈好的,双方都做好了拿不回押金的心里准备。   房子和钱之前二选一,她选择房子。   红果回到客厅,她看着坐在餐桌旁玩着车钥匙的刁明理,道:“你们为什么非要我们的房子呢?之前谈和解的时候,赔钱给你们都不行,为什么?”   刁明理不搭理,陈明启忙道:“不早跟你们说了嘛,这是刁老板母亲的祖宅。封家大院是人家祖上的房产。”   红果笑了笑,无情拆穿:“封举人没有女儿。”   陈明启和刁明理都很意外,陈明启本就不知道真假,他问:“你有什么证据?”   “这是封家大院,封举人在生的时候,这里很多人都认识他,知道他没有女儿。”红果指了指门外,笑道:“封举人的骸骨就在井里,或者请你们刁老板去做个基因鉴定,看他认不认刁家这些后代。”   什么基因鉴定?听都没听说过。   刁明理明显不耐烦了,他站起身往外走到门口,才对陈明启说:“别跟她谈了,法庭上见吧。”   “你尽管去起诉,我奉陪到底!”   之后红果又去了一趟派出所,那边已经在办手续,奶奶随时可以回家,旁边有霞姑跟着,红果便回大玉坊去了。   红果奶奶从派出所回来顺便去接了元宝,霞姑憋了一泡尿急得不行,急冲冲跑在前面,结果不小心踢翻了曾家喂狗的食盆。   曾奶奶在院子里盯着她大儿媳刨锅底,看到霞姑踢翻了食盆,当即老太太就炸锅了。   “眼瞎了!”   霞姑实在憋得太急就没管她,直接往家跑去。   “不捡起来就走啦?赶着去投胎啊!乡巴佬!”   关秀梅边用菜刀刨着锅底,边劝道:“妈算了,我们自己翻过来就好。”   曾老太根本不听,她追到月洞门前继续骂,一回头,看见红果奶奶牵着孙子进来,她叫嚷开来,“崔玉,你来看看你那乡巴佬侄女把我好端端一个狗食盆子给踢翻了,也不捡起来,这是故意的吧?我怎么着你们了?这么恨我?!我不就是提醒你们带上被子吗?我一片好心喂了狗!全家没个好东西!”   本来想走南门口子的红果奶奶听见曾老太在那边骂的热闹,原不想理会,结果又听到曾老太在诅咒她全家不是个好东西。   忍让也是有限度的,红果奶奶拍了拍孙子,让他先回家去,然后背着手走前来,她眼神死死瞪着曾老太:“骂够了吗?动不动咒人全家,你一把年纪了不怕绝子绝孙?!”   “你咒我?咒我绝子绝孙?!”曾老太跳起来,“我呸!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以前在院子里晒棉花,我明明晒的十斤棉花,结果收回来只剩下九斤半,那天院子里就只有你在那儿来回走,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偷了?我是看你没了老公,可怜巴巴的像狗一样,我才没揭穿你!一屋子乡巴佬!”   红果奶奶不屑地笑了笑:“谁偷你棉花?晒棉花脱水肯定会轻啊!没文化还没点常识?还有别动不动说人乡巴佬,你自己大字都不认识一个,你有什么资格说人乡巴佬?!你不止没常识没文化,还是个丑八怪!这满院子就你最丑!人丑嘴巴又臭!跟你这种人做邻居,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你才丑八怪!老八怪!丑死了!丑的你老公李儒年都跟人跑了!”曾老太长得确实不好看,但人越是丑吧,越是在乎别人的评价,这么多年院子里从来没谁说过她样貌,这回被红果奶奶戳了肺管子,气得都语无伦次了。   关秀梅把锅搬回厨房,手都没来得及洗就赶紧出来劝架,“妈别生气,别吵了,丑怕什么,一把年纪了谁漂亮啊。”   “不会说话你就闭嘴!”曾老太吵架没吵赢,她指着地上的狗食,对红果奶奶说:“你给我捡起来,地上的饭一粒粒的都不能少。”   这时霞姑已经上完厕所返回来了,她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捡我来捡。”   结果被红果奶奶一把拉住:“不捡!看看你们这狗食盆都恨不得放在路中间了,你不挡道谁会踢到它!”   “你们还有理了?!这院子都是我家的,我爱放哪儿放哪儿!你管得着吗?!”   黄凤莲从外面回来,看见吵架她也没参和,只站在廊下收衣服。   红果奶奶反问:“这是你家院子?”   “我家门口!”   “你这房子我家宗炎早买下来了,让你们在这儿白白住着,没听到一声感谢,你们倒是住出好脾气来了!还你家院子,你爱住不住,不住就滚!”   曾老太突然发现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当时气焰消了一节,但一生好强,她不能就这么输了。   “你以为我想在这里住呢?我以后是要去住楼房的!这鬼地方谁爱住谁住!”   “行啊,嫌弃我们这儿鬼地方是吧?你立马就给我搬走!赶紧住你家楼房去,我想耳根清净清净!”   关秀梅忙道:“哎哟,崔婶别气了,别气了。霞姑,你也劝劝你二姑。”   红果奶奶见关秀梅不去劝自家婆母反而要霞姑来劝她,就更生气了,“你还是赶紧找地方尊好你们家这尊佛吧。”   “真让我们搬啊?”   红果奶奶指了指东西两厢:“都给我搬,你们两家都给我搬。”   一直置身事外的黄凤莲一听急了,“妈你就不能少骂两句?!天天嘴巴骂个不停,没两句好话,是人听了都烦!”   曾老太想想不对,又道:“我们把房子卖给宗老师了,不是卖给你!你凭什么指使我们搬?”   “凭什么?凭他是我孙女婿!我倒要看看今天他是听我的,还是听你们的!”   两个老太太嘴上都不落下风,曾富平和曾玉宁回来后,又是两边劝着,但完全没用。   霞姑想把红果奶奶拽回家但是拽不动,最后还被指使着去搬来椅子,红果奶奶就在院子里坐下等着,直到红果接到电话把宗炎也拽回来。   这场景宗炎第一次见,一边是老婆的亲祖母,一边是曾老太和她的一众家人,两边他必须选一个。   曾富平递上一根熊猫牌香烟,黄凤莲也紧张兮兮地看着,曾老太更是小眼睛滴溜溜飘忽着,因为一盆狗食最后全家被迫搬走,那真是太窝火了!   宗炎没接曾富平递来的香烟,他看了眼红果,红果耸了耸肩膀没说话,宗炎走到院子中央,对老祖母说:“奶奶我们回家吧,今天你也累一天了。”   听见宗炎在劝红果奶奶,曾家人轻轻松了口气。   红果奶奶翘起双手,看着宗炎,道:“他们搬不搬?他们不搬我不走。”   宗炎点头:“当然让他们搬。今天太晚了,今天不合适,奶奶你给他们一个期限。”   红果奶奶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三根手指头道:“三天!三天时间足够了吧?”   “我看够!”宗炎说着看向曾富平。   曾富平皱巴着脸,集资房还没好,让他们搬去哪里?   曾老太就差一口血喷了出来,黄凤莲首先发难,他们曾家自己人吵起来了!   红果奶奶这才得意洋洋地对霞姑说:“搬椅子,回去。”   宗炎给霞姑摆了摆手,他轻轻手一提,拎着椅子跟在了奶奶身后。   对此结果,红果非常满意,宗炎还是懂得利害关系的,他今天要是敢不给她奶奶面子,首先那两箱黄金,她就不帮他找了,找了也不会给回他。   到了晚上,宗炎吃得快已经吃完先上楼,飞叔也打牌去了。   老吉端着碗饭来蹭菜吃,他说曾家两边干起来了。因为黄凤莲跟曾老太吵架,曾富平看不下去就推了黄凤莲一下,结果黄凤莲就躺地上不起来了,闹着要跟曾富民离婚。   其他人都吃饱了,红果奶奶坐在桌前喝着热开水,她一眼就看清了老吉说这些话的意思,她道:“你是不是当说客来了?”   老吉嘻嘻笑起来,“曾富平非得求着我来,我看他都快哭了,能怎么办呢?他们现在处境很尴尬,厂里的集资房再过两个月才能搬,就这两个月时间,租期太短了,谁家房子愿意租给他们?”   桌上还吃剩下一些韭菜炒蛋和酸黄瓜,老吉毫不客气往自己碗里拨。自从有了钱之后,就有底气,霞姑比以前大方多了,她收了其他碗,把剩菜都留给了老吉。   红果奶奶回他:“别人不愿意,我们也不乐意。这边屋子要腾出来,我们也没地方住,曾家腾出来了,我们刚好可以住进去。”   这就是老吉担心的地方,他一心想着把自家东跨院卖给红果呢,谁能想到宗炎之前闷声不响竟然早把曾家房子买下来了,李家有了落脚的地方,怎么可能还买他的东跨院?   红果站着给弟弟调电视台,她碰了碰奶奶的背,道:“曾家的房子也不好,杜老板的东跨院要卖,我想着把东跨院买了,我们住过去。”   “杜老板也要卖房?”红果奶奶想了想道:“那得多少钱?我听说杜老板买东跨院就花了三万多,他们还重新装修了,没有4万他会卖?”   老吉马上笑着应了一声道:“就只要四万,这笔买卖划算。”   “在你嘴里什么都划算。又不用你出钱,你抽佣的,当然跟我们说划算了。”红果奶奶想着这天文数字,道:“太贵了,我们哪里买得起。”   红果也道:“老吉叔,一次性没那么多钱,分期付款可以吧?”   “什么叫分期付款?”   “就是分几次,一万一万给你,行吗?”   老吉还在红果奶奶面前装,“什么给我,是给杜老板。这一点点给恐怕不行,至少先给两万。”   红果没那么多钱,她说再考虑考虑。红果奶奶直接给否了,没钱不买。   老吉干瞪着眼也没办法。 第41章   红果在奶奶房间里给元宝剪指甲, 她奶奶坐在一旁抽水烟,说起下午刁明理来谈收房的事。   奶奶不解:“这房子不是卖给桂奶奶了吗?她没给钱?”   “没卖给她。当初跟她说好了,如果有机会我们就一起反悔, 押给刁家的现钱能要就要, 不能要就算了。”引考古队上门, 也不过是红果的一个计策而已。   “押了多少钱?”   “两万五。”   “桂奶奶有这么多钱?”   红果没说自己补贴了三千, 只轻轻应了一声。   红果奶奶有些不高兴,毕竟去年红果爸爸生病的时候跟邻居们借钱只有老吉给借了,还是押了房产借的高利息借款。   “桂奶奶这个人啊, 看起来和善, 我们有困难的时候她最多就只会送点米糕和芝麻糊这些小恩小惠的, 你爸生病她就给了20块钱,我一直以为她家穷呢。结果你看,前面拿出五千去疏通,后头又给了两万五去要什么和解, 人家有钱的很。”   人嘛, 都是利己主义者,桂奶奶也没有错, 而且之前她家确实不富裕, 拿出去疏通的五千,其中有两千还是桂也帮红果挖玉石得的报酬, 其他钱也是桂奶奶临时去凑的。后头那两万五就更不必说了。   红果也不好解释, 只道:“她也是变卖东西凑的。桂奶奶现在是真穷, 能变卖的都变卖完了,你比她有钱多了。”   奶奶白了她一眼, 敲了敲水烟筒, 辩解着自己也没钱, “米线店赚的钱我是替你攒着,你那霞姑没我盯着,能这么老实吗?”   “现在通货膨胀很厉害,钱会越来越不值钱。”   “我都存银行了,银行利息也高。你是不是想买东跨院?”奶奶摇头,“没那么多钱,如果我们这里没卖个桂奶奶,那更必要买东跨院了,住不了那么大的院子啊。”   玉衡风景优美,跟木得毗邻,离云滇的国家风景区也近,未来旅游业会很发达,这封家大院以后能改造成民宿,只会越来越值钱。   奶奶听不懂什么是民宿,但听着红果说的话又觉得有道理。   红果趁热打铁道:“等考古队来了,封家大院会暂时不允许交易登记,老吉如果着急抛售,那我们可以考虑捡个便宜。”   “什么老吉,东跨院是杜老板的房子。”   “老吉就是杜老板。”   奶奶一听不由坐直了身体,下巴都惊掉了,什么老吉是杜老板?   红果觉得也没必要替老吉瞒着她奶奶:“压根就没有杜老板这个人,东跨院是老吉买下的,他怕邻居们眼红不肯卖房给他,所以一直藏着掖着。”   “他哪来那么多钱?”   红果道:“他爸给他留了好几根金条。”   红果奶奶不免叨叹了几声,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原来老吉之前一直借杜老板的名义想要低价买走她家的房子。又担心老吉那么精明的人现在都急着要把封家大院的房产处理出去,最后会不会把钱都砸这里了吧?   元宝指甲剪好就溜出去看电视了,红果把指甲钳收起来放进桌上的铁盒里,“老吉是想变现去炒股票,现在炒股就像赌博一样,他想赚大钱呗。我们又不炒股,还不如买房。”   奶奶的思想工作算是做通了,她老人家又担忧:“都不允许交易了,你怎么买?”   “以后会放开的,这院子各家都翻修过好多次,特别是东跨院一整个都不是原样了,远远够不到文物保护的边。我们可以跟老吉先签协议,等以后放开了再过户。”   红果奶奶摸出钥匙递给红果,她的钱和存折都锁在柜子里,“我这儿还有不到四千块,你知道在哪儿,自己拿吧。”   红果没接钥匙,她跟奶奶说这些不是为了跟老人家拿钱,“钱我会慢慢想办法,奶奶你给我打好配合就行。”   说白了,就是红果奶奶当丑人假装不让红果买东跨院,迫使老吉不断降低预期。   这个活好干,做黑脸,红果奶奶擅长。   这事聊完,红果也没急着出去,她翻着挂在墙上的日历,打探道:“封家大院每家每户都有老物件,爷爷就没留下什么东西吗?”   “除了那一堆书,什么都没有。他一个穷酸知识分子就领着一份死工资,没爹没娘的,能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真有值钱的,他早就回来取了,何必在外头到死都不回呢。”   “我听桂奶奶说,你们刚搬到封家大院来的时候,车里有两个看起来很值钱的木箱子。”   红果奶奶摇头:“哪里有什么值钱的箱子。”   “她说四角包了铜片的老木箱子。”   奶奶一手撑着脑袋,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两只箱子,也不大,以前在你爷爷房间的衣柜里放着,那两箱子他从别处带回来的,装的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你爷爷说那是他朋友存放在家里的。”   “箱子后来放哪儿了?”   “我怀你爸的时候回乡下养胎住了半年,回来箱子就不见了,说是被主人取走了。”   难道箱子不在她家?还是被爷爷藏在什么地方了?   红果又问:“奶奶你不在家的半年,家里还有什么变化?”   “能有什么变化。”奶奶想了想,道:“多了一个厨房。以前我们是在外面用煤炉烧饭,很不方便,我不在家那半年,你爷爷就把我这个房间往里缩了缩,改了一个厨房出来。”   难道藏厨房地底下了?灶台底下以前烧柴火的,会烫,不利于保存东西,不合常理啊。   说到装修奶奶叹道:“等手头真宽裕了,把厨房和外头的厕所都好好改一改,装修装修还能住几十年,这楼房建的很牢固。”   如果真装修,倒是可以里里外外都挖一遍,不过现在封家大院属于保护期,不能装修。   第二天是周六,宗炎一早出去了,老吉和曾富平又来找红果奶奶,曾富平送来一副猪脚,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希望红果奶奶看在多年邻居的份上,让他们再住几个月。   老吉也两边劝着,他对曾富平说:“你只道歉没用,你们已经白住这个房子半年了,后面几个月总不能继续白住吧?”   曾富平做了那么多年厂长,天天被人捧着,没想到最后还要为了住房的事来求被他一直瞧不上的邻居老太太,他苦笑道:“那我们出租金嘛,一个月一边给20块,崔婶,可以吗?”   偏远小镇的房租低,20元房租不少了,红果奶奶看在钱的份上,最后还是答应给他们继续住。   这事完了后,老吉又缠着红果奶奶考虑考虑买下东跨院的事,把东跨院夸的那叫天花乱坠,红果奶奶态度坚定地执行扮黑脸的既定方针,价格太贵了,不考虑。   老吉拿老太太没办法,从李家出来有水滴在他的头上,抬头刚想要骂,结果一看是红果正在楼上浇花,他又满脸堆笑地爬上楼去。   红果也不把话说死,继续吊着老吉,“我钱不够,据说考古队要来,这房子都不能交易,我买了不就砸手里了吗?”   老吉就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才这么着急的。   “我们私下交易嘛,把合同一签,我把房产证压给你,你们全家就可以搬过去住新房了。等以后政策松动了,我们再去过户。”   “我只能拿出一万块钱来,不分期,我买不起。”   老吉背着手来回走着,他回来挖金子,结果连金毛都没看见,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摇头接受不了这种分期的事。   正说着,院子来了四五个年轻壮汉,手里拿着木棍,其中两个进了桂奶奶家,另外两个进了红果家,而为首的则站在院子里,看样子甚是耀武扬威。   红果盯着院子正中那人,这不是牛头吗?刁家指使他来赶人?   老吉看这阵势吓死了,“你们还是赶紧把房子腾出来给人吧。刁家可不是好惹的。”   红果放下手里的花洒,手上抓了一把花盆里的小石子,站在天台上并没有动。   红果奶奶见屋里进来两个陌生男人,问话不搭理,就只坐在沙发上抽烟,当即拉着元宝出来,没想到院子里还站着一个。   红果唤了一声奶奶:“奶奶你和元宝上来。”   桂奶奶也从家里出来了,她一眼认出牛头就是上次来把她家砸了的那个混子,气得浑身打抖。   “你们还来干什么?你们姓刁的把我们家都毁了!”   牛头冷笑一声,低头瞧着眼前又瘦又小的老太太,晃了晃脑袋,道:“阿婆,你别恶人先告状,你孙子把别人打死了!别人家属一片好心给你们签了谅解协议,帮你孙子逃过了死刑,结果你现在又反悔不认账。这事你先做得不厚道,不能怪我!”   桂奶奶气急了,她也不擅长吵架,只咬牙颤抖地道:“他爬我孙女那是他该死!”   牛头耸耸肩满脸无所谓,“那我管不着,你答应了赔人家房子,你不赔那我只能来这里陪你了,我们兄弟五个从今天开始,住进来了!”   说着牛头眼神瞥向站在二楼天台的红果。   红果把手上抓的石头扔回花盆里,对付无赖不能纯靠武力,她进屋先给奶奶和元宝搬来两张椅子让他们坐着看戏。   然后从抽屉里翻出相机,找到一卷备用的胶卷换上,才施施然下楼来。   牛头就这样看着她下楼,他见识过李红果的厉害,他的裆部至今存有记忆,所以今天他特意穿了一条牛仔厚裤子,就怕红果又朝他扔石头。   红果瞥了牛头一眼,就没再看他,下楼直接往家里走。   进了屋,客厅光线黯淡,电视开着在重播《西游记》,声音开的很大,桌上是他们从屋里搜罗来的油炸花生米和米酒。   只见两个男的坐在沙发上,一个喝着小酒吃着花生米,一个抽着烟,脚还搁在沙发扶手上,看起来甚是惬意。   咔嚓咔嚓……   闪光灯在昏暗中划过,那两人惊起,花生米撒了一地。   这两人脑子也不算太灵活,站起来好一会儿其中一个才大声质问:“你干什么?”   “在我家,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红果回头看着牛头往这边走来,她双手把门关上,插上门梢。   看着眼前的漂亮女人把大门关上,屋里的两个大男人互相看了一眼,不免乐了。   其中一个鼻子下长了一撮小胡子,笑起来极尽猥琐,他扔掉手上的烟头,咧着嘴笑道:“哎哟,妹妹想做什么,哥哥今天都陪你。”   红果看他们不急,她也不急,她拿起相机对着那两人又是“咔嚓”拍了两张。   嘭嘭嘭!   牛头在门外拍门,“开门!虎子、小日本!赶紧开门!”   刚才说话那位小胡子猥琐男应该就是小日本,他离大门近,走过来目露淫\\\\光地盯着门前的红果,“本来老子今天只打算在这儿安安静静做个良民,看来条件不允许啊。哥哥三天没吃上肉了!”   说着他伸手摸向红果,他手还没碰到红果,啪啪两下打在脸上,动作之快把他打蒙了。   打完对方,红果还嫌弃地往他肩膀衣服上擦了一擦,这脸可真是又油又脏。   那人被激怒了,整个人扑过来,他一开始太轻敌了,才给对方钻了空子,不制服这娘们,他在这道上没办法混了!   在他扑过来的瞬间,红果的手刚好在他衣袖上擦拭,顺手一扯一甩,嘭!小日本整个撞到了木质沙发背上,然后摔在地上。   长得略胖还有点憨的那位应该就是虎子,他嘴巴里还嚼着花生米,眼睁睁看着小日本被摔打,他赶紧抄起扔在沙发上的木棍,在面前慌乱地比划了一下。   门外的牛头还在用力敲着门,他应该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不免大声提醒:“你们小心那女的!那女的狡猾!”   里面的人哪里还顾得上外面的提醒,虎子比划完见红果站在原地一动没动,慌慌张张拿棍子扫了过来,红果往后一仰,伸手一把抓过那棍子,顺势往前一拉,虎子整个扑倒下来,压在了瘦弱的小日本身上。   正要爬起来的小日本瞬间被埋在虎子身下。   夺过棍子,红果用棍子戳在虎子的脖子上,“你要还想打,我们可以继续,你要是不想再挨打,你就乖乖在这儿趴着。”   虎子就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今天说好了来吃吃喝喝的,怎么就被打了呢。他连忙举手投降,不打了不打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有被他压在下面还要再战的小日本无力沉吟着,他快喘上气了。   嘭!外面开始撞门!   嘭!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   红果站在门侧,在下一声“嘭”之前快速拉开了门梢。   嘭……门被撞开,牛头因为惯性整个冲了进来,差点被虎子和小日本给绊倒。   他刚要开骂,背上被重重抡了一棒子,他举起手中木棍反身还击,结果愣生生看见一个飞脚踢了过来,顿时眼冒金星,咔嚓一声脖子好像歪了。   从桂奶奶家跑来的两个援兵站在门口,那两个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混混蛋子,他们看着眼前的情形都傻眼了。   牛头捂着脖子不敢动弹,他歪着脑袋看着门口傻愣愣的援兵,大声骂道:“妈的还不快上?!”   混混蛋子结结巴巴地道:“不是……不是……牛哥,来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另外一个也道:“是啊,不是说好了不打架,只占茅坑拉屎的吗?”   牛头气得无能狂怒而又无能为力,妈的,只能骂了几声粗口。   红果从裤兜里拿出相机对着屋里的人拍了几张,然后对着屋外的两个人时,那两人连棍子都不要了,转身就跑。   跑的比兔子还快!   屋外围观者三三两两都聚到了李家门口,也不知道李红果用的什么诡计,把三个大男人都给打趴下了。   昨天吃了一肚子气,一晚上没睡好的曾老太本来事想看李家笑话的,结果看了别人的笑话,这姓李的一家人这半年都走了什么狗屎运,一个弱女子打三个男人,这都能打赢?!   红果奶奶在院子里捡了根木棍,一进门就摔打在大门上:“再不走,就报警了!”   老吉站在门口对屋里给男人丢脸的同胞摇头道:“赶紧走吧,再不走等警察来了,你说你三个大男人被一个女孩子打成这样,我猜警察都不敢信。真给我们男人长脸啊!”   桂奶奶也道:“快走吧!”   挨了打还丢了面子的牛头扔了棍子就往外走,虎子也赶紧爬起来去扶小日本,被小日本生气地推了他一下。   红果把牛头叫住:“回去告诉姓刁的,你们上门闹事我已经拍照留了证据,他要是再敢派人来闹,我就把照片发给报社的记者。刁家不怕后台倒塌,就尽管来。”   牛头回去如实把红果的警告汇报给了刁家人,姓刁的上次被媒体搞怕了,他们自己无所谓,但刁家亲戚们的仕途不能无所谓,所以之后再无人来封家大院搞事。   刁家也不甘心就此收手,虽然有押金在律师手里,但他们要的是封家大院的房产而不是这么点钱。   刁家起诉了桂奶奶和红果,红果找了许律师应诉,因有不可抗力因素的影响,官司未必会输,哪怕真输了,桂李两家没有其他房产,也很大可能只会判罚押金。   县里的文物考古队来了几个人在井下操作将近十天了,而井下骸骨身份,基本上可以确认是封庆。   考古队总共来了三个人,他们住在镇上安排的旅馆里,中午和晚上两顿饭都在桂奶奶家吃,桂奶奶赚他们一点点的伙食费。   那天红果看见考古队的人蹲在酸角树下吃午饭,便端着一碗酸豆角肉沫走前去打招呼,今天桂奶奶烧了五花肉,他们吃得正腻,酸豆角刚好解腻又下饭。   几个人把一小碟的酸豆角瓜分完了,看他们吃得高兴,红果笑问他们工作是不是快做完了。   队长老韩端着个搪瓷碗扒着饭,道:“快了,这密室里没什么东西,就是这个井和密室的结构很有意思,队里在讨论要不要向上申请继续研究。如果有研究价值,你们家这口井可能要升级为文物保护单位。”   “那会影响我们后续的房产交易吗?”   老韩让她放心:“你们这些房子没有什么保护价值,建造时间不够长,建的也乱,没有形制。封举人真正的府邸在县城,那举人府是清朝的,建造规格比这里高多了。现在暂时不能交易也只是一个保护期,你们放宽心吧。”   红果点了点头,这些都在她的预料之类,她不动声色地道:“韩队,这井和密室我都下去看过,你刚才说结构很有意思,我倒没看出来。”   “如果你随便看看都看得懂,那还要我们这些专业的做什么?”老韩很有职业素养,并没有随便透露消息给红果这个围观群众。   红果并不放弃,她问:“我看这井是双圈的,墙也是双层的,其他哪里还有什么特点?”   老韩和队友互看了一眼,没想到这女的还懂些东西,既然她懂,那他们也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的,便道:“就是因为这个双层结构有意思。以前只有皇家陵寝才会用这种双层架构,但这是普通民宅的地下室,为什么要用双层?”   他们知道封家历史,也听说过封家众多财富不知所踪的传说,他们是不是怀疑这密室跟封家丢失的财宝有关系?   红果装傻:“你的意思是,这底下可能有墓地?”   老韩被逗笑了:“那应该没有,一般墓地不会选在水井边上。”   其中一个考古队员早就想回家了,他说:“我看没什么研究价值,如果这是战国的,那厉害了,哪怕是明朝都还可能有点意义,但这个是民国的,只比我们共和国多那么几年历史,到处都有的东西,有什么研究意义?”   另外一个队友也附和了一声,确实年代太近了,研究这个也是浪费人力。   听他们这么一说,红果放下心来,她又问封举人的骸骨封家人没来取吗?   封举人的骸骨昨天已经运走了,韩队说:“还没人来,昨天才公布的消息,估计没那么快。封家后代人应该不多了。”   红果把空碟拿回家洗了,下午上班她去找宗炎,其实她去玉雕房三楼目的也不是为了找宗炎,她主要是想看看坤爷从省城回来没有,但三楼书房门锁了,应该不在。   宗炎看她眼神,就猜到了,他问:“你找坤爷有事?”   红果摇头:“没事。”   “他女儿昨天走了。坤爷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回玉衡。”   红果愣住,这是个悲伤的事,不止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还是失独,这一般人是承受不了的。   宗炎把几块雕好需要拿去抛光的玉牌放在了一旁的木盒里,拉开椅子坐下,拧开桌上台灯,拿起本子看线稿。   红果问他:“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工作呢,而且还那么认真工作。”   以宗炎的条件,他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几百元工资来这里做加班加点地奋斗。   宗炎反问她:“有工作,对工作认真负责,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不符合常理。   红果道:“如果你来这里是想要找回以前的东西,这份工作不就是个身份掩饰吗?没必要那么认真。”   宗炎合上本子,看向红果,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便道:“你是不是怀疑坤爷是封举人的后代?” 第42章   外面没人, 红果怕等会儿吴伯会上来,她便把他玉雕房的房门关上了,道:“你也是因为坤爷才来这边上班的吗?”   宗炎也不绕圈子, 直接承认:“对, 我跟你说过, 我来这里寻找封举人的后代, 除了杜老板,我还有一个重点怀疑对象,那就坤爷。你是怎么怀疑上坤爷的。”   “从你说坤爷书房里有一本关于封举人的书开始, 我就在猜, 你的另外一个怀疑对象是不是坤爷。”   宗炎笑了, 没想到她是直接从他身上开始找线索,他问:“还有呢?”   “有一天我看店里的资料,有一份关于大玉坊学习天宝斋采买方式的文件,我突然发现大玉坊的名字‘大玉’头上添加笔画部首就是‘天宝’……”然后豁然开朗。   “我也是从名字开始留意到大玉坊。外面这条街以前叫‘玉器街’, 前几年政府重修街道, 坤爷出资了,是他建议把‘玉器街’改名为‘天宝大街’。不过我来这里那么久, 并没有找到更多的信息可以证明坤爷是封举人的后代, 一切都只是猜测。”   哪怕坤爷是封庆的后代,在坤爷痛失爱女的节骨眼上, 他也未必会马上就回来领他爷爷的骸骨。   她问:“那你还在这里坚持?”   “我留在这里不只是为了寻找封家后人, 我喜欢这份工作。如果有可能, 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开一家玉器行,我负责技术, 你负责经营。”   开一家玉器行, 那要多少成本?红果当然不能打退堂鼓, 她也没马上亟不可待地答应,而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是个梦,白天也可以做一做。   这里夫妻两个在“密谋”开店,红果身后的房门“笃笃笃”响起来,红果心虚地回想了一下刚才宗炎说话声音很轻,外面应该听不到。   “笃笃笃笃笃”敲门声再次焦躁地响起。   红果回头开了门,娟子站在外面。   娟子睨了她一眼坏笑道:“去你办公室找不到你,我猜你就在这儿。你们夫妻俩大中午的关着门搞什么?”   红果比了个嘘,让她小声点:“商量事情呢。”   “商量什么事不能回家商量?”娟子反正是不信,她倚在门框边也不进去坐,伸手掏出两千块钱递给红果,她刚又卖出去了两个玉坠子。   红果接过钱,也不数,直接抽出两百给她。   娟子笑道:“一点点卖是可以卖贵一点,就是卖的太慢了,卖了这么久才卖出去六千块。”   “你之前不是说有一个港商来了可以打包卖给他的吗?”   “他一直没来。”娟子拉她走,两个人又去了红果办公室,娟子有事跟她商量。   原来有另外一个港商想捡漏,剩下的全部给他,打包价一万八,娟子问她卖不卖?红果心里有数,如果慢慢卖至少可以卖到两万二三的样子,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卖完。   这一万八在加上之前的六千,扣掉销售成本,到手总共有两万一千六百,倒是可以想想办法把东跨院先买到手。   娟子看红果沉思不说话以为她不愿意,便道:“我再跟他谈一谈,让他加一千试试?”   红果点头说行啊,要不她跟客户见面亲自谈也行。   娟子脸微微一沉略有些不高兴道:“你信不过我?”   “当然不是,你不想让我见那不见好了。”   “不是我不想让你见,那是店里客户,我把你的玉卖给他,还让你们见面,那多不合适?”娟子不愿意共享客户信息,红果也不好坚持。   “等这批玉卖了请你吃饭。”红果想起娟子之前想让她帮忙约雷鸣吃饭的事,“我顺便叫上雷鸣?”   娟子连连摆手说不要,嘻嘻笑起来:“我见异思迁了。”   “你又看上谁了?”   “雷鸣这私生子身份尴尬,我还是找个更上得了台面的。”   红果好奇了,问是谁。但娟子就只神秘兮兮地笑着说保密暂时不能告诉她。   娟子不说,红果也就不再追问,只要不是原书的霍达文,那都应该问题不大。   考古队的人把钥匙还给了李家,然后就撤了,没有特殊情况,应该不会再来。目前封家大院还不能办理房产过户,据说会停三个月。刁家和他们的官司还没开庭。   那日崔家坳的三舅婆来探亲,坐着村里拖拉机来的,带了鸡鸭各一只,两个南瓜,一袋红薯,一包花生还有一捆自己做的粉条,此外还有豆角苦瓜黄瓜和青菜等等,这么多东西,摆了一院子。   是霞姑去集上接的三舅婆,那么大的太阳底下把东西挑回来,霞姑出了一身的汗。   霞姑站在院门口喝凉白开,扇着草帽吹着风,红果奶奶把电风扇搬出来给大家吹风,让三舅婆下次可别带那么多东西来了。   “红果结婚你们没摆喜酒,反倒给我们又是送糖又是送肉的,我也没什么可送给你们的,只有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三舅婆跟红果奶奶差不多年纪,半边花脸,长得不好看但人情世故通达,家里年轻一辈都喜欢她。   红果中午下班回来,霞姑回店里去了,奶奶在厨房里做菜,三舅婆在收拾她带来的东西,她也不熟悉家里东西应该怎么摆放,红果一回来,她便抓着红果一起收拾。   红果以前在集市里见过这位三舅婆,红果奶奶是独女,现在村里的这些亲戚最亲的便是霞姑和三舅婆这些堂亲。   她让三舅婆坐着休息,她来弄。   鸡鸭还是扔在院子里,蔬菜放厨房,干货一些放柴草间一些放霞姑房间里,其中有一大包的菌干,味道很香,三舅婆说最好再晒一晒。   红果不认识这些菌类,她问:“这是松茸吗?这么香。”   “这一袋是松茸,这一袋是杂菌,什么都有。都是去年采的,下完雨,山里就会长各种菇子,以前没封山的时候能采到更多。”   这里海拔不算高也不冷,红果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附近还需要封山的,便问:“为什么封山?村里封的吗?”   “木得那边封的。崔家坳那一大片以前都是封举人的山林,我们村里很多都是守林人的后代。后来木得那边建了林场,因为老有人去打猎,去偷他们的松香,林场老板干脆把山给封了,拉了很高的铁丝网,那铁丝网有电,会电死人的,现在没人敢越线了。”   一个林场搞那么大成本的工程?   “那边林场是莫八镇的吧?”红果想起在莫八镇照相馆听老叶说过的事,说林场老板死了,老板娘在卖林场,不知道说的是不是同一个林场。   “对啊,崔家坳翻过山就是莫八镇,那一片山林很大,要是不认识路走几天几夜都走不出去。以前那些山林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封举人的产业。”三舅婆盯着电风扇左看看右看看,她想把风扇关了不知怎么下手。   红果关掉风扇电源,“三舅婆不热吗?”   “不热,别浪费电。”   “用不了多少电。”红果还是打开了风扇,把档位调小,才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崔家坳以前很多人都是给封举人守林的?”   “是呀,我们家就是。”三舅婆指了指屋外不远处的山脉,“这片林子也是封举人的,翻过去就是崔家坳。崔家坳的人啊,以前祖祖辈辈都是替封家卖命的,给他们守林,种田,养猪看羊,农闲的时候还要帮他们建房子。这院子以前你三舅爷爷就来帮忙盖过。”   “三舅爷爷会盖房?”   “木工泥土工的活儿他都能干,复杂的工艺他看几遍也都能学会。”三舅婆指了指客厅的地面,“这栋楼的这个水磨石地面当年是从省城请师傅来做的,你三舅爷爷在旁边帮忙做小工,一来二去他就学会了。后来你爷爷要重新装修房子,这水磨石地面,就是你三舅爷爷亲手铺的。你看这做工,也没比大师傅的差多少。”   红果诧异,“这整个地面都重新铺过?”   “是啊,那时候还没解放。这栋楼是被封家的一个债主给占了,你爷爷奶奶买下来后,弄多了一个厨房,地面因为有裂缝,又全屋重新铺了水磨石。”三舅奶奶记得很清楚,因为这是属于她丈夫的光荣历史。   如果全屋地面重新铺了水磨石,那黄金真有可能被埋在地下的某个角落里,也解决了之前的疑惑。可惜现在不能装修,等过了这一段时间,把地面挖开来看。   老吉的一个朋友去深市排队几天几夜开了股票账户,投进去五千块,几天时间就赚了两三千元,这事导致老吉更加火急火燎要卖掉东跨院。   吃午饭的时候,老吉又来红果家推销他的东跨院,说到投资股票,红果道:“你不是还有其他钱吗?你把那些钱拿去买股票,东跨院就作为固定资产放那儿,别把所有钱都投到股市里,股市现在是能赚钱,但它也是个绞肉机,哪天把你成本亏掉一半去,你哭都来不及。”   “呸呸呸!”老吉抓了把花生吃起来,“你不懂,我跟你说了呀,东跨院适合你们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到时候让你姑姑叫过来一直住都行。你奶奶也高兴……”   红果奶奶马上打断他:“出的什么馊主意。”她可嫌弃自家女婿,怎么可能两家住一起。   老吉笑脸嘻嘻转移话题,他看家里有客人,一定要她们一起去参观东跨院。红果奶奶见三舅婆也想去,有心显摆显摆,便答应了去看看。   东跨院因为重新粉刷过,一眼看去便是白墙青瓦,四四方方的一个院落,周围还用游廊给连起来,院子里栽了好几棵的桂花树,到了秋天必定满院飘香。   三舅婆边看边说,这房子好,她不喜欢楼房,喜欢旧式的瓦房。   倒是红果奶奶边看边摇头,处处都能挑出毛病来。老吉刚介绍完桂花树,她就道:“我还是喜欢我们西跨院的酸角树,高大能遮阴。这里到夏天不得晒死了!”   老吉忙指了指角落的一棵小树苗:“真就栽了一棵酸角树,等它长大,就能遮阴了。”   奶奶嘴角一撇:“等它长大我都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呸呸呸!”老吉再次打了打自己的嘴角,“崔婶不是我拍马屁,你这面相你这长耳朵,一看就是长寿的,说不定我还活不过你呢!”   拍马屁的话谁不爱听,红果奶奶心里高兴仍不忘自己使命,看到白墙嫌弃墙太白,看了房间,嫌弃房间太大,听奶奶这认真嫌弃又蛮不讲理的模样,红果都忍不住笑了。   老吉拿老太太没办法,“崔婶你是拿我寻开心啊,哪有你这样嫌弃房子的。”   “我不是有意挑你毛病,你看这下水的地方水渍都半尺高了,肯定是下水没搞好,一下大雨这边肯定就淹了。”红果奶奶看着不讲道理,却又实实在在抓住了一个大毛病,“这房子真买下来,还得重新搞下水,这都得花钱的。”   老吉信誓旦旦,“你放心,我重新把下水搞好了给你。”   “太贵了,我们买不起啊。”红果奶奶又趁机说道。   三舅婆是很喜欢这院子,但听到说要四万,当即也觉得太贵,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   老吉:“这房子要是在县城,至少得七八万。在我们这儿,这么大一个院子,还不如一块石头值钱,我前年花了3万买的,装修又花了1万多,现在钱那么不经用,我白折腾了一遭。”   “我那楼和桂奶奶那屋加起来也才值一万七八。你这里也就值个2万,装修最多几千。”红果奶奶杀价杀的狠。当即老吉没了脾气,眼看这生意要做不成,他把红果拉到边上聊,算是妥协了,一口价3.5万,如果红果不要,他另外找买家去。   红果知道这房产以后会值钱,但要等的时间太久了,至少要十年以后,这里旅游业才会发展起来,如果把她所有资金压在这里,她始终觉得这笔买卖不够划算,她还不如把资金都拿去买沿街的商铺,毕竟商铺还能钱生钱,以后升值空间也更大。   “你真不买啊?”   “我可以买,但是我手上没那么多钱。”   老吉掰着手指给她算账:“我都听娟子说了,你卖玉又卖了两万多,再加上之前你卖的那块石头,你手上至少有个三四万。你别在叔面前装穷,叔都知道。”   红果没想到老吉把她手上的钱算得明明白白,“我之前不是买了商铺嘛,又刚买饲料进了一批货,还有给桂也打官司也花了不少钱。现在刁家的人又起诉我们了,还得继续打官司,我手上真没多少了钱了。”   “你没钱,那你男人呢?他没钱?你们飞叔在我面前炫耀,说宗炎在美国继承了几千万美元的遗产,几千万美元啊,那得多少钱。”说着老吉都要流哈喇子了。   “他是他,我是我。他姓宗,我姓李,现在不是他买,是我买。你也知道外国人哪怕两夫妻也都是AA制的,知道什么是AA制吗?就是他花他的钱,我也只能花我的钱……”   老吉发现以前说话笨拙的李红果,这小半年功夫说话越来越遛,说得他都听不懂了,他把手里的图纸当扇子扇着风,“你想多少钱?你出个数。”   红果伸出一只手,“我可以给你五万……”   老吉长大了嘴,诧异地吞了吞口水,这不对啊,“天上掉陷阱了!哦不是,掉馅饼了?你详细说说,吉叔榆木脑袋搞不懂了。”   “我可以给五万,但前提是要分期,钱我要一笔笔慢慢给你。”   “怎么给?”   “分五年给,每年1万。”这几年通货膨胀率很高,红果算了一下,这样慢慢给,缓解了自己的资金压力,而对老吉也不算亏。这就相当于未来的,贷款买房了。   老吉也是个精明人,“那我们得把合同签死,万一你以后不还我钱怎么办?”   “等这房产过户之后,房产证压你这里,等我把所有钱给你之后,你再把房产证还我。”   这倒是可行,老吉想了一想,又道:“这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买卖合同里,你男人也得签字,我以后要是找不到你了,我还可以找他。”毕竟那位可是几千万美元的巨富,他不怕宗炎会赖账。   这事就这么基本上算谈成了,老吉去拟合同,先给2000订金签合同,等解封了就去办过户。   这边老吉把之前通他家的暗道给堵上,并重新做了一遍下水,红果又花钱把地下室用铁条加固加密,这地方等她有钱的时候肯定能派上用场。   晚上杀了鸭子,做了子姜闷鸭,霞姑下午还在卖肉的地方捡了两个大骨回来,用菌菇大骨煮了一锅汤。   还没开饭,宗炎匆匆先吃了点东西,他吃完饭有事要出去。   三舅婆看了宗炎甚是稀罕,偷偷跟红果奶奶说,红果找对了男人,这个不知比那个李正路强多少。   崔家坳的人多多少少知道点红果的事,她又问:“那个李正路跟曾厂长的女儿最后怎样了?”   红果奶奶撇了撇嘴,冷哼一声:“掰了。那曾玉宁又找了一个法院的,也没成。”   三舅婆嘟囔着嘴:“这种人不会有好结果。”   “管她呢!”   米店进了一批猪饲料,因为饲料还没被普及,买的人很少,眼看米店这个月又要亏损,吃饭的时候小云整个闷闷不乐,提不起精神来。   三舅婆不知道原因,她给小云夹了半个鸭头,笑道:“丫头吃鸭头,怎么三叔婆来了,你还不高兴?”   小云不说话,霞姑道:“发愁呢,米店生意不好,怕店关了,又得回崔家坳去。”   三舅婆知道小云爹妈重男轻女,早想把女儿嫁出去换彩礼了,她摇了摇头道:“让你红果姐姐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到外地打工去,不用发愁的。”   红果吃着饭,她这几天有空也在考虑这个猪饲料的事,可惜她也不擅长营销,想起以前漫画杂志社出新杂志,一开始都是夹在老杂志里赠送给老读者免费试阅的,她在的那本推理杂志就是这样一点点打开了销路。   红果便说自己的想法,“我们得调查一下哪几个村养猪户最多,在村子里找一户愿意跟我们合作的人家……”   小云着急问:“怎么合作?”   “从他家选一头最普通的猪出来,用我们的饲料喂养一个月,一个月后,可以对比用猪饲料喂养的和用猪草米糠喂养的猪,重量差别有多大。”   霞姑:“可以是可以,但是就怕这样的人家难找,现在的村里的人勉勉强强自己才吃饱饭,都不愿意在猪身上花钱。”   “这一个月的饲料我们免费提供,不用养猪户花钱。而且要告诉大家,给猪花的钱,卖了猪钱就回来了。”   “免费给啊?那我们岂不是要亏本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三舅婆好奇问猪饲料有什么好的?小云给她解释猪吃了饲料长得又快又壮,是个好东西。三舅婆就说她家报名一个,这么大的便宜不捡白不捡。   吃了晚饭,红果上楼休息,考古队已经走了,晚点她和宗炎计划要下井再去密室里看看。   宗炎还没回来,她坐在书桌前开始算账计数,她算了一下,拿出一万给老吉之后,手里还剩下一万八千多,她打算下次去木得场口的时候,看能不能捡漏买一两块玉原石回来,她买,宗炎负责雕刻,娟子帮她出售,这种合作模式来钱快。   到了将近九点,宗炎才回来,手里抱着一个纸箱。他去了一趟县城黄麻子的同事家里,把从国外买的电钻取回来了,电钻已经充满电,马上就可以用。   这次他们下井主要是想把密室墙面的青苔给铲除掉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玄机,院子里的人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都睡的早,没事最晚十点多就睡了,大概十一点整个院子万籁寂静。   以前因为要在井里开凿,所以他们都要更晚一点才行动,现在是去底下密室,那里更封闭,有声音也传不出来,所以十一点整,他们就进了密室。   除了骸骨外,鸡公碗也被拿走了,外面的几口瓦翁还在,看来确实没什么值得考古的,西墙上的青苔都被考古队给铲得干干净净,一整面墙光滑而平直。   他们站在东墙前看整面的西墙,墙砖确实有两种不同的颜色,不过这次是深颜色的墙砖比较少。   红果伸出手指默默数着深色的墙砖,“只有四块颜色不一样。”这四块的位置,一块稍微高一点,另外三块几乎都在半米高的地方,看着不像北斗七星。   宗炎也怀疑,“难道不是北斗七星?”   “有什么星象是四颗星的?”   宗炎想了想,道:“有一个‘南十字星座’是四颗星星组成的,但这个主要是西方在研究,它是十字架形状的,跟这个不一样。我手上那本星象书也没有相关的记载。一般星座都不止四颗星。”   把这四块砖都给挖了也不难,但又怕有机关,红果走前去想要观察这四块砖有什么异同,她发现左边第一块青砖周围的黏土有些外突。   考古队在铲掉青苔的时候,把外突的黏土也刮去了部分,但痕迹还在。   这太过明显了,宗炎摇了摇头:“如果这块砖是关键位置,它周围黏土外突了,当时操作的人应该刮平才对,不然很容易被发现漏洞。”   是这么个道理。   他们又前前后后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新的线索,最后决定还是老办法,拍照回去慢慢研究。   两人都站在东墙上,今天他们没带头戴灯下来,红果用手电筒打光,宗炎拍照。   红果盯着前面,突然“嘶”了一声,她手电筒往西墙边的地上照去,其实地面的砖好像也有两种颜色,虽然颜色很接近,但站在远处强光打过去,还是能发现不一样。   她用手电筒数了数,一块,两块……找到了两块颜色较深的地砖,还不够,还缺一块。   宗炎个子高,他放下相机,用手电筒往西南角照过去,“这边也有一块,离得比较远。”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侧了侧脑袋,要把西墙和地面连在一起,组成一个完整的平面,七块砖各司其职……   擦,还真是一幅北斗七星图!   两人默契地互相击了一下掌!心里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红果把手电筒照到西墙左边第二块深色的墙砖上,“这一块代表的是‘玉衡’,还是挖它吗?”   宗炎抿了抿唇,应该就是这块。   他从背包里拿出电钻,准备把那块代表玉衡的青砖刨出来,他这把电钻非常袖珍,做前期挖掘非常有用,但他不想破坏青砖的结构,只能挖周围的浅层黏土,后面还是要用尖头刀和美工刀来刨土,两人分开合作,很快就把那块青砖挖出来了,果然,后面还有一层的青砖。   因为前后青砖大小一样,前面的口子小,只能伸进去一只手,如果用刀慢慢刨得要至少两三个小时,红果道:“留外面这块砖能复原就行,里面那堵墙也没人能看到,你直接用电钻吧。”   这也不是文物,没啥可心疼的。宗炎便直接上电钻把第二层的青砖整块挖了下来,噗咚,里面那块青砖掉里面去了,果然不出所料里面还有空间。   这回宗炎非常熟练地伸手进去,一样的结构,里面是铁板,咔嚓一声响,门锁被拉开,用力一推,墙壁一动不动。   两人都有些激动,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开锁了吗?   “往外扳试试。”   他们抓着墙洞往外拉,咔哒一声响,似乎是触动了某个机关,但往外还是拉不动,两人刚想再研究一番,结果只轻轻一推,青砖门便往里幽幽地打开了。   手电光照进去,里面依然是青砖结构的密室,刚才因为里层那块青砖掉下去了,强光下,扬起了一片尘埃,这里间密室灰尘那么大,难道是通往外面的?   推宗炎拉了拉红果,他先进去了。 第43章   进了密室, 只见地上有成团的黏土,黏土已完全固话,上面插着一把小刀, 那是最后一次堵上门洞青砖时, 用的这把小刀填的黏土?   这应该算是一个小拐角, 就一丁点大, 从北边门口出去,进入了一个大开间,这房间里的情形让他们大吃一惊。   这间房面积很大, 屋里放了好几个大木层架, 木架质量很好, 几十年了也没倒塌。   木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有大捆大捆的绳索,有一摞摞的麻袋,还有各种刀具和挖掘工具, 旁边角落还放了几把铁锹锄头和扁担, 上面铺满了灰尘和蛛丝。   这是个工具房。   再往外走,还有一间房, 上面有四五张单人床铺, 床上铺了稻草和毯子,房子中央有个火炉, 里面有燃烧过的木炭, 火炉上还有一个烧水的铝水壶。   打开水壶盖子, 里面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   这房间像是工人住的。为什么工人要住这里?还有那么多的工具,是挖什么的?   宗炎道:“这是封举人时代的东西。”   “应该是。”红果眼尖, 她发现床铺下有好几双鞋, 有草鞋有布鞋, 都是一对一对的,但其中多出了一个布鞋。   这些布鞋因为处在干燥的环境里都还保存完好,红果蹲下来,拎过那只多出来的布鞋,翻开鞋底一看,果然看到了上面印有“文锦”字样。   这和警察从井底打捞出来的那一只是同一双鞋。这是他爷爷以前的单位文锦中学统一发的鞋子。   红果说:“我爷爷的鞋。”   现在基本上可以确认,红果爷爷当时没死。   宗炎点头:“你爷爷当时脚下只剩下一只鞋子,所以他换了一双别的布鞋……”   “这里跟井边的密室不一样,这边灰尘大,说明这里跟外界是相通的。”   “对。如果这里跟外界相通,那你爷爷很可能是从这里跑出去了。”   这是通往哪里的呢?封家大院周围三面是街道,一面是山,这个方位刚好是山,可能这里是通到山林某处。   绕过这个房间往外有个门洞,里面是往上走的台阶,台阶很窄没办法两个人并行,只能一前一后往前走,大概爬了两三米,又是一块宽阔的空间,是个圆形洞穴,洞穴墙壁上有个地方烧黑了,应该是以前插火把的地方,被火给熏黑。   红果拿着手电筒往四周扫,突然扫到了一双眼睛,那眼睛正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是神像。”宗炎说。   原来洞穴往里掏了一个神龛,里面立着一个黑乎乎的雕像,那雕像横眉怒目,呲牙舞剑,看不出这究竟是何方神圣。或许只是个山神。   而神像面对的方向有个铁门,打开铁门,外面黑黢黢的,死一般安静,用手电筒光照过去,是一条青砖铺砌的隧道。   宗炎看了眼手表:“快三点了,今天还往里走吗?”   都到这个地步了,谁能忍住说改天再来,“这个位置在地下两三米的样子,那条隧道应该是通往后山的。”   红果跟桂英去过一次后山采菌菇,后山不远,这里过去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不过他们手上没带武器,她总感觉不安全。   他们便又回到下面的工具房里,想找把长刀防身,谁知放了几十年,哪怕刀没锈,刀柄都已经腐坏,扁担更是只有一幅空壳,一捏就碎。   最后,终于找到一个不知是用什么金属编织而成的铁鞭,拿着还挺趁手,红果就拿着这个,她随身带的尖刀给了宗炎。   隧道大概一米五宽,两米高,往前走了大概五十米,就没有青砖了,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山石隧道,这隧道起起伏伏,有的地方宽,有的地方窄,有的时候往上走,有的时候往下走,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竟然还没有要到头的迹象。   红果:“我感觉这个方向再走下去都要到崔家坳了,不会直接通到木得了吧?”   “很有可能。这就很好解释为什么‘破军号’运到莫八镇附近就进行了交接,因为封家可以通过这条隧道,毫无障碍地把‘破军号’运回封家大院。”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站在了一个分叉口前,这下难办了,往左还是往右,几十年没人走的地道,根本无迹可寻。   宗炎看了看手表,“我们不能再走下去,等会儿天亮回去就露馅了。”   红果同意,这个时候应该理智,不能盲目冒进。   突然有什么响声往前奔走,窸窸窣窣阵势不小,仓皇往他们这边奔过来!   宗炎说:“不是一只,是一群……”   从右边的隧道冲过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成群的叽叽声在耳膜边上炸响。   一个黑色的东西窜了出来,飞快地从他们头顶窜过去,速度快到他们都没认清是什么,直到后面又窜出了十多个黑东西,有些往上走,有些往左拐,甚至有些从他们脚边直接窜过去!   是老鼠,大大小小成群结队,先头部队数量还不算太多,后面大部队那简直是密密麻麻,让人看了头皮发麻,这简直是捅了老鼠的地下城了!   它们那么拼命到处乱窜,肯定是因为后面有让它们害怕的东西。可能是遇到了天敌。   看着老鼠成群冲过来,他们下意识要往回撤,但脚周围都是老鼠,想往回跑都无从下脚……   这时老鼠的数量渐渐少了,后面除了冷风,并没发现有什么东西追来。这地道应该有多处通风口,但通风口做的很隐秘,他们只感觉到了风,却没看到有风口。   吹来的分越来越冷,地道整个温度骤降,前方有动静,拐角处首先出现的是一个硕大的头,那头缓缓往前挪动,像个还没睡醒的火车头,红果看清了,那是条大蛇,那大蛇比她大腿还粗!   “巨蟒!”宗炎拍了拍她的手臂,“跑!”   这种蟒蛇是能吃人的。   地道里有很多碎石子,还有零星的跑得慢的鼠辈老弱病残们,没办法像平地那般跑得快,不过没多久他们还是追到了前面的老鼠大部队,速度不由降了下来。   蛇的视力不好,但它对温度异常敏感,它肯定感知道了前面有两个白白嫩嫩的美味佳肴在奔跑,没睡醒的火车头突然加满了油,风驰电掣般追上来。   叽叽叽叽!   脚下一滑,红果踩到了一只老鼠,她整个往下倒,幸好她眼疾手快抓住了旁边突出来的一块石头,才稳住了身体,没有摔倒在地。   宗炎忙折返要来扶她,但他看向红果身后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   红果也感觉到了,她背脊一凉,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她猛的一回头,一张大脸跟她对上。   那蟒蛇就在她面前,吐着长长的蛇信,露出四颗尖尖的牙齿,跟她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红果双手握紧铁鞭,她想直接把铁鞭卡到蟒蛇的嘴里,这个时候如果宗炎再往它脑袋来一刀,完美绝杀!   宗炎心领神会。   就在他们准备攻击的时候,身后一个什么东西反方向往回窜,从头顶上速度极快地跑了过去。   是只足足有四五斤重的大老鼠,那只硕鼠挑衅了蟒蛇的权威,瞬间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巨蟒直接调头追了上去,一口咬住了大老鼠,咬住了硕鼠它也没急着下咽,而是又把硕鼠放了,硕鼠虎口逃生趁机逃命,结果还没跑出两米远,又跑回了巨蟒的嘴里。   这蛇显然是不饿,它在逗着那只老鼠玩。   宗炎牵着她,轻声道:“走!轻一点。”   两个人轻手蹑脚往回走,走了几十米才开始往前疯跑,来的时候走了半个小时,往回跑也不过十多分钟就到了铁门的位置,直到把铁门关上,红果才觉得安全了。   回到房间洗完澡趟床上,红果才感觉到后怕,这条蟒蛇放到末世的环境里也就是个渣,但她现在心态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所畏惧,她很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特别是身边的亲人,没了她,他们会生活不下去的。   宗炎也很快洗完澡,他关灯的时候,已经快四点半了。   明天周六,他们可以晚点起床。   红果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爷爷当时没死,那现在还活着吗?   她爷爷和破军号的丢失有没有关系?顺着地道会不会真的能找到破军号?地道的尽头是哪里?   一个个疑问在脑子里闪回,从未有如此迫切的愿望想要尽快破解这些答案。   她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   “明天我们不要等到晚上,我们白天就出发去地道里找出口。”   宗炎也睡不着,他“嗯”了一声,似乎他还没她着急了。   但她知道他也没睡,同床那么久,他睡没睡着,她闭着眼睛听鼻息就能分辨出来。   果然,没多久,他又说:“今天这条蟒蛇应该只是条小蛇。”   红果诧异,这还小啊?马上她反应过来,宗炎说的小不是指体型和重量。   “这条蛇应该只有3岁左右,洞内可能还有更大的蛇。”   如果有枪就好了。   “明天我们进去,要准备更充足才行。”今天他们确实是有点被动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要带的东西,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红果醒来的时候,宗炎已经起来洗漱好坐在桌前看星象书,她抓起闹钟看了一眼,九点了。   赶紧爬起来几分钟就洗漱好换了衣服,她问他:“不下去吃早饭吗?”   “你先下去,我马上就来。”   红果下楼进厨房找吃的,她奶奶和三舅婆在摘南瓜叶子,三舅婆提醒她:“我做了米浆粑粑,在外面桌上,锅里你奶奶煮了米酒蛋花汤,你给宗炎也盛一碗。”   奶奶抬头看了眼孙女,念叨道:“睡到日晒三竿,还眼睛都睁不开,现在年轻人真是享福哟。”   三舅婆小声跟红果奶奶嘀咕:“会不会怀上了?”   红果奶奶摇头说:“不像。”   三舅婆又道:“可真说不准,我怀桂祥的时候就这样,天天打瞌睡睡不醒,一不小心起来晚了,你大伯娘就在厨房里拿着铁勺子摔摔打打说娶了一个丑姑娘千金小姐,说的话可难听了。”   红果奶奶的父亲是个教书先生,家里只有她一个独女,她小的时候没受过苦,结婚后也没有婆婆刁难她,丈夫每个月准时交工资,表面看起来也很幸福。只是有些苦她没办法跟人说,比被婆婆刁难还要难受不知多少倍。   红果奶奶把南瓜苗的叶子和梗分开,轻轻叹了口气,“我大伯娘人还是挺好的,就是嘴碎了一些。”   红果舀了一碗米酒蛋花汤出来,三舅婆看到了又笑话她,“你不给宗炎也盛一碗?”   “他自己会盛。”红果坐下拿起一个米浆粑粑吃起来,味道甜甜糯糯的,“三舅婆,你这个饼做得好吃,是加了鸡蛋?”   “放了三个鸡蛋!舍得你家鸡蛋多。”三舅婆哈哈笑起来。   三舅婆说吃了午饭她想回去了,路也不远,走路回去也就个把小时。红果奶奶让三舅婆多住几天,又对红果说:“到时候你开车送三舅婆回去。”   红果忙点头说好。   “红果还会开车?”三舅婆诧异了,她这个年纪了,没见过女人会开车的。   红果奶奶微微挑了挑眉,微笑着有些骄傲地说道:“她单位出钱给她办的驾驶证。全玉衡就只她一个女司机。”   “啧啧啧,厉害咯。我听阿霞说,外面那辆车是宗炎买的,还说那车老贵了,我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有钱买辆小轿车不好吗?买辆那么土那么贵的车。”   听见三舅婆嫌弃吉普长得土,红果笑起来,刚好宗炎下来吃早餐,因为知道宗炎还挺喜欢他那辆吉普的,红果想要刺激他似的,道:“三舅婆说你的吉普又贵又土……”   还没等宗炎反应,三舅婆大笑着打断她:“哎哟!红果呀!红果!不兴这样的!”   宗炎在厨房里盛汤出来,他避开“贵”和“土”,难得耐心地跟三舅婆解释:“我的吉普车轮大,跑得快,可以越野!”   说的三舅婆不好意思了,她说:“你别听红果的,是我这个乡下老太婆不识货。昨天小云还说我是大姥姥逛大观园,连煤气炉我多不会用,看着什么都稀奇。”   红果奶奶笑着纠正她:“刘姥姥逛大观园。”   三舅婆:“我们这些老太婆就你奶奶有文化。你奶奶当初没有继续上班真是可惜了,不然现在也稳拿一份退休金啊。”   红果奶奶打断她:“可别说这些陈年旧事了,没意思。”   宗炎喝完汤吃了个饼子就出去了,他要去县里买点工具。   这边宗炎刚出去,南口子进来了一个胖女人,三舅婆眼尖问:“谁啊?好像是来我们这儿的。”   红果扭头看了一眼,是李正路的二姨来了,手臂上带着红袖套,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布袋子上写着“计生办”三个字。   红果奶奶也认出了来人,轻声道:“前面条巷子的老邻居,李正路他二姨。”   三舅婆小声问:“她来做什么?”   红果奶奶道:“她在居委会做事。”   二姨因为太胖了,挨家挨户走过来,一身是汗。   “这大热的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红果奶奶难得热情待人,这二姨以前给元宝上户口的时候帮过忙的。   二姨笑道:“看我这身板,风可吹不动我。上头的任务,挨家挨户给那些刚结婚的或者没有生育指标但没做结扎的送计生用品。”说着她抖了抖手中的布袋。   红果一听明白了,这是给她和宗炎送计生用品来了。   三舅婆笑道:“人家刚结婚还没抱娃呢,要什么计生用品?”   “这不是没办准生证吗?国家给的,这东西不要钱,”二姨从布袋里抓了一把小袋袋放他们餐桌上,“自己去买可贵了。”   说完,二姨又抓了一把,仿佛这是免费送的糖果,不要白不要。   红果整个尬住,已婚已育的妇女果然彪悍。   二姨拉开凳子直接一屁股坐在红果边上,好奇地问红果:“刚才出去那男的,是不是你爱人?”   红果喝着蛋花汤点头应了一声,二姨笑道:“长得蛮好,她们都说你嫁了个美国华侨,我还怕你找了个年纪大的,还是你眼光好呀。你们院门口那车是他买的?”   红果还没回答,三舅婆不忘替自家亲戚显摆:“是喏,听说他那一辆车能买下这一整个封家大院。是我,我就舍不得。”   二姨一听也觉得不可思议,一边拿出手帕来擦汗,一边摇着头说:“有钱人想法跟我们不一样,他们不在乎钱。”   红果奶奶给二姨端来一碗凉白开,凡尔赛地来了一句:“什么有钱人,不过是个普通人,就是会投胎,都是老一辈攒下的钱。”   二姨出汗多,正口渴,一口气喝完了一大碗水,然后把空碗放桌上,道:“红果有福气呀。我大姐就没那么好福气咯,天天在家唉声叹气。”   三舅婆忙问:“怎么回事?李正路和曾厂长女儿什么时候结婚请喝喜酒?”   二姨把擦汗的手帕攒手上,“没戏唱了。正路跟人去了木得,都不知道在木得哪里,不写信也不打电话,木得那么乱,军阀土匪还有贩卖毒品的□□,那地方就是五毒大全啊,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跑过去,能有什么好的,我大姐愁得头发都白了。他要当初跟红果结婚了该多好啊,不就家里欠了点债吗?努力努力也就还上了。哪至于现在这样啊?”   红果奶奶笑了笑:“这话就别说了,我们这个李家呀,高攀不上他们李家。”   “什么高攀不高攀的,现在回过头来看看,谁高攀谁还说不准呢。”二姨跟她大姐向来有嫌隙,她也是幸灾乐祸的旁观者,她站起来道:“不说了,我还得继续走下一家。”   看李正路二姨走远,三舅婆笑道:“看她走路我都累。那李正路的妈也这么胖吗?”   “也胖。胖嘛倒还好,他那妈就是眼睛不正眼看人,以为自己双职工家庭有多了不得,这小镇上的,谁家祖上不是农民。”   三舅婆听红果奶奶这么一说,又乐得笑起来。   红果吃了三块米浆粑粑,才收了碗筷去洗,洗完碗正要上楼,只听她奶奶又道:“你那些袋子不拿走?”   红果这才想起桌上的那堆避孕套,她说:“不要,扔了吧。”   三舅婆笑道:“对对对,还是红果脑子清醒,这些东西都是化工品,不能乱用的。用了指不定对身体不好。”   红果这边才上楼,没多久她奶奶还是跟上来,把那堆套子放她桌上。   奶奶说:“这是好东西,又不要钱,不用白不用,你三舅婆她不懂。”   红果:“……”   奶奶又看了眼她的熊猫眼,“晚上早点睡,别折腾那么晚,差不多得了。”   红果:“……”   奶奶:“赶紧睡会补个觉吧。”   红果确实困,吃饱了更困,她睡到吃午饭才起来,并跟家里说了,她等会儿和宗炎有事出去,不一定回来吃晚饭。   红果出门买了饼干、牛肉条和矿泉水,回来路上遇到了宗炎,两人一起上楼。   红果把买的东西放在门口桌上,拿出背包来装备都装包里。   宗炎后面进来的,他关上门,走到床头桌旁,看到了一桌子的小四方袋子,不免拿起一个瞧了眼……   忘记收起来了,红果窘迫地红了脸,好像是她要占他便宜似的,她解释:“国家发的。”她一着急都忘记那是计生办了。   宗炎没说啥,只拉开他那边的抽屉,把一堆的小四方袋子扫进了抽屉里。   他在县城买了麻醉剂,狼眼手电,指南针,照明弹,工兵铲,一个伸缩棍,两把□□刀和一打飞镖,飞镖是红果指定要的,没有枪,有飞镖说不定也能顶点用处。   宗炎给她递来一个蓝色的翻盖盒子,“给你的。”   “什么?”红果拿过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国产的女士机械手表,他知道她没手表,特意买来送她的,在地道里万一他们不小心分开了,她也能知道时间。   “县城里也没什么品牌可选,你凑合戴吧。”   红果道了声谢谢,然后取出手表戴在左手手腕上,还挺合适。   宗炎看了眼也觉得好看,“下次给你换个好的。”   “谢谢老板。”红果难得嘴巴那么甜。   老板宗某人:“……”   两人准备好装备瞅准一个无人空隙进了柴草间,然后下井快速来到了隧道口。   前面一段跟晚上来时差不多,都是黑漆漆的,如果不开头戴灯那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出了铁门,慢慢有了一些光线。   这是从风口里穿进来的自然光,很明显这条地道是跟着山脉走的,所以地势也跟着山脉起起伏伏。   宗炎手里握着指南针,他说:“我们一直在往西北方向走。”   “那我们昨天的直觉是对的。往前就是崔家坳,再往前就是莫八镇了。”   很快他们就到了三岔路口,昨天跟大蟒蛇相遇的地方,今天这里一片寂静,既没有老鼠也没有蟒蛇。他们拿出地图来看,莫八镇在崔家坳的西边。   “走左边吧,左边是西。”   西边往前直走,走了一个多小时,都没看到尽头,路上除了蚂蚁和小田鼠,再没看到其他东西,有两段地道因为有塌方,拉慢了他们赶路的速度。直到前方又慢慢黑了下来,他们才发现这边没有气口,所以外面的光线进不来,山石地道也变成了岩石砌成的。   看样子是快到了。   眼前的地道慢慢开阔起来,仿佛进了一个大的地洞里,头顶上有声音,手电筒照过去,忽然发现洞顶有无数红色的小点点在幽幽发着光。 第44章   定睛一看, 才发现地道顶上是密密麻麻的蝙蝠,红色的小点点是它们的眼睛。再往前走路又窄了一点,走了大概一百米左右, 竟然到头了。   这是个绝头路。   两人停下来休息, 宗炎拍了照片, 他们决定往回走, 先探清楚另外一条路的情况,再决定怎么开挖。   往回走的速度要比来的时候快,大概一个小时就回到了分叉口, 他们这次选择东边的地道, 也就是那群老鼠和蛇出现的地方。   一开始走的还比较谨慎, 生怕遇到昨天那条蛇,这边的地道可能有动物长期走动,碎石子很少,一路也没遇到有坍塌的地方, 走的比西线顺多了。   就在他们快速往前走, 欣喜地等待到达终点时,发现前方又是一个三岔路口。   小夫妻无奈地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这比迷宫还要废脚力!   这次他们都不需要看地图,也没讨论, 两个人默默地同时选了左线, 应该说, 这是三条线当中的中线。红果看了眼手表,将近三点了, 他们还一无所获。   中线很陡, 上上下下跟爬山似的, 可见这边山脉也比较陡,大概半个小时后,路才慢慢平坦了,地道里光线变暗,他们又看到了跟西线一模一样的情况,没多久山石地道变成了岩石砌成的隧道,不过这里没有进入什么山洞,路突然间就断了。   这回他们没选择休息,而是直接折返,去东线。   边走边喝水,宗炎以前是越野队的,他体能好,走得快,红果这两天大姨妈缠身又没休息好,总觉得有些两眼昏花,特别是快到第二个岔路口的时候,她看到不远处有个影子快速闪过!   她停住脚步,看了眼宗炎,不确定地问了一声:“你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刚才宗炎在低头看地图,他疑惑地抬起头来:“有人?”   红果第一次如此没有自信,她说:“可能我眼花。”   宗炎知道她大姨妈来了,便建议:“到了三岔路口休息一下,先吃点牛肉干补充能量。”   红果没反对。   他们在三岔口休整了十分钟,才往东线走去。   东线比较平坦,走的最舒服,外面有微风吹进来,他们还听到了外头有牛哞哞叫的声音。   在他们担心又多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地道光线变暗了,跟其他两条地道一样,地道材质变成了石头砌的,没走多久就到了尽头。   三条都是绝头路!   红果坐下来休息,宗炎在研究墙面的石头,这些石头颜色很乱,显然不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应该没有什么机关在这里。   “挖吧,不然今天工具都白背了。”红果从宗炎的背包里,拿出电钻递给他。   起码他们要挖出去,确认这个东线的位置是在哪里,虽然他们感觉这里是崔家坳,但单凭感觉不行,还是要验证。   不过十多分钟宗炎把大一块石头给挖了下来,没有双层的石头,石头后面是泥土,他用工兵铲往外挖,因为土质很硬,夹着一些石头,挖起来比较费劲,角落里又闷热,挖的他满身大汗。   红果拿着地图给他扇风,大概挖了一米多,泥土慢慢变得松软,他速度加快,又往外挖了两米的样子,泥土里的草根越来越多,最后一铲子下去,风和阳光顿时灌了进来。   终于挖通了!   他们爬了出去,发现这是个种满松树的小山坡,在他们挖的这个洞口往下不远,是个依山而建的墓地。墓地只有石灰山坟,没有墓碑,石灰颜色经过日晒雨淋都呈灰黑色了,应该年代久远。   把洞口封回去后,他们往山下走,太阳下山了,在山坳里遇到一个老爷爷牵着一头牛正往家走。   红果走前去问路,那老爷爷告诉他们,前面就是崔家坳。   他们没去崔家坳,下了山就往玉衡的方向走,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回到家还赶上了吃晚饭。   她家地下的隧道走出了三条路线,东线最后目的地是崔家坳,从周围环境判断基本可以确认,破军号不在那里。   剩下的西线和中线,都有可能是通往莫八镇的,那这两条线都有嫌疑,得继续一个个排查。   一路都是泥土山路,最窄的地方仅能通过一辆拖拉机,沿路都是稻田,禾苗刚出稻穗,长势喜人,有些山边上种了蔬菜,有农妇在施农家肥,味道有些冲鼻。   “明天三舅婆要回崔家坳,我答应了送她回去,我顺便问问村里人关于那个无碑墓地的事。”   “我开车送你们。”宗炎的意思,他也要去。   红果笑道:“行啊,找个机会到周围山上走走。”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就出发,小云也一起跟着回去,还带了一包的猪饲料准备给三舅婆的儿子祥叔,红果奶奶准备了一大堆的回礼,有糖果点心,有腐竹米粉,有四五块猪肉,还有四五样新扯的布料,顺便把家里淘汰的一个高压锅和一袋旧衣服都带回去了。   宗炎的车停在院子里,带来的东西都先往祥叔家搬,小云的父亲贵胜是二舅公的小儿子,她家就在祥叔家的边上,小云爸妈看见东西都往别人家搬,他们也不是那种情商高的,当时就面上不太高兴。   但红果第一次带对象来,人家开着好车送来礼物,还是美国华侨,热热闹闹的围了一大圈人,红果哪能注意到小云家父母高不高兴。   祥叔家是三间泥砖瓦房,他们不知道今天有贵客来,才从田里回来,正在吃早饭。   客厅里也没张像样的座椅,大家都是随便拉竹椅或者找凳子坐下,祥叔泡了茶,祥婶把他们带来的糖果抓了两碟子放在桌上,都不是长袖善舞的人,大家是又热情又有些拘束,幸好三舅婆会张罗,她让孙子赶紧去找丙爷来,桂祥问为什么要找丙爷,这话匣子才总算打开了。   这次宗炎陪着红果来,找了一个由头,就是想找块风水好地,将来好给红果奶奶建墓地。   丙爷很快就来了,他跟三舅婆差不多年纪,精瘦精瘦的很精神,他是村里唯一懂风水的文化人,非常健谈。   丙爷说崔家坳山头多,到处都是能建墓地的好地方,红果奶奶又是自家人,只要他们选好了地方,回头给村里补点钱应该就行了。   没聊多久,他们就戴上草帽往山上走,丙爷带着宗炎和红果上山选墓地,祥叔也在一旁陪着。   先爬上了一个小山坡,丙爷指着远处的山林道:“我们崔家坳是个好地方啊,四周都是高山,她像一个聚宝盆,往里凹进去了,地理位置也很险要,挨着木得的两个重镇……”   红果知道往西走就是木得的莫八镇,还有一个重镇是哪里?   “西北方向走个几里地就是柬镇,柬镇这地方还有谁不知道?专门种植罂粟,制做毒品的毒窝窝。以前就有人偷偷从崔家坳翻山过去贩毒,现在国家管的严了,边界的地方都派兵把守着呢。”   宗炎指了指西边的山林:“贩毒分子会不会从这里翻到莫八镇,再往柬镇走呢?”   丙爷抿了抿嘴摇手道:“过不去!现在贩毒的都是从别的地界进入木得,再到柬镇的。”   “怎么过不去?”   祥叔走在前面回过头来解释:“这里过去是卡德林场,因为之前有人成群结队去打猎和偷松香,他们便把山林封了,还有专门的巡林人带着枪看守,如果遇到有人翻铁丝网,他们不管你是谁都直接开枪的,在他们地头,打死了都没人管。”   卡德林场,红果记得,他们老板自杀死了,老板娘在卖林场和铺子。   红果轻声问:“我听三舅婆说,这附近的山林还有莫八镇那边卡德林场,以前都是封家私产,是吗?”   丙爷道:“对,以前崔家坳的人家,十有八九都是靠着封家吃饭的。你奶奶的父亲也就是你……曾外祖父是封家私塾的老先生,很有名望。你爷爷还是因为你曾外祖也就是他老丈人的关系,他才能去封家做事的。”   没想到她爷爷还是个靠岳父起家的凤凰男。   “你爷爷当时年纪轻,但在封家很受器重,后来封家要卖这个卡德林场,还是你爷爷亲自经手办的。”丙爷讲起以前的故事来,那是侃侃而谈。   怎么林场的买卖也跟她爷爷有关系?红果问:“卡德林场是什么时候卖出去的?”   “具体哪年我忘记了,就是封家被山匪灭门后,封举人还剩一个儿子在省城,他那儿子委托你爷爷全权处理这些东西。你爷爷老实人啊,处理那么大一笔家产,也没敢往自己兜里揣点东西。”丙爷似乎很欣赏她爷爷,只是可惜最后怎么走了那样的一条路,这是他无法理解的。   红果又问:“你知道卡德林场卖给谁了吗?”   “当然知道,当时有日本兵在卡德林场附近作了据点,没人敢买,只有盐大炮敢要,最后就卖给盐大炮了。盐大炮在莫八镇也是鼎鼎有名的,以前他们家是贩盐的,有钱的很,整片几万亩的山林都被他买了,以前不叫卡德林场,叫白云林子,盐大炮把林子买回去后,才取了这么一个洋不洋中不中的鬼名字。”   跳河自杀那位是盐大炮,还是盐大炮的继承人?红果问:“盐大炮多大年纪了?”   “哎哟,这我还真不清楚,他们家祖祖辈辈都叫盐大炮,一代代传下来,外人都叫他们这个名字,这是个名号。他们现在当家的盐大炮应该也差不多六七十了,不过他们也不卖盐了,现在没以前有钱了,都低调。”   红果爷爷跟盐大炮一定很熟,是她爷爷亲手把封家的林场卖给他的,多年之后,爷爷被奶奶误杀没死成,爷爷醒过来后,从隧道跑去了木得,投奔了盐大炮?   这样逻辑上就通了。   他们看了好几个地方都不算很满意,宗炎指了指前面一个小山坡,说想去那边看看,丙爷说那边在山坳里,风水不好,但一行人还是去了。   路不好走,祥叔在前面开路,宗炎扶着丙爷慢慢走,红果跟在后面。   还没到山坡上,就看到了哪座无碑墓地。   红果问:“那边好像有块墓。”   祥叔:“那是老墓地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这么多年也没看见有人来扫墓。”   丙爷道:“这也不是什么老墓地,封家自己建的,据说是封家一个没生养孩子的小老婆的墓地。他们家的那些小老婆姨太太要是没有孩子,死了就随便找地方埋了,连墓碑都不给做一个。”   祥叔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他说:“难怪呢,我就看到过好几个这样的墓地。”   祥叔还看到过其他无碑墓地?红果刚想问个明白,宗炎已问道:“祥叔,哪里还有这样的墓地?”   “我小的时候跟着大人去采菌子,在林家村见过一个,还有卡德林场里也有一个。”   那两个无碑墓地分别是东线和中线的终点?如果只有一个是在木得卡德林场,是不是可以基本确认,那个在卡德林场的就是终点?   他们在无碑墓前停下休息,宗炎手里拿了一支小木棍子,他在地上画了三个点,“最右边这个是崔家坳,中间的是卡德林场,最左边的是林家村,是吗?”   祥叔愣了一下,才知道宗炎在问他无碑墓地的位置,没想到现在年轻人对这些山林故事还这么有兴趣,祥叔拿过宗炎手里的棍子,说:“大概位置是这样,不过这三个点应该是品字形,卡德林场是突出来的那个。”   宗炎看了眼红果,他们心里基本上也算有数了,中间那条线的终点就是卡德林场。   又翻了几座山,最后选了两处比较满意的,等下次红果奶奶亲自来选一个吉地。   下山回来已经快一点了,三舅婆和祥婶做好了午饭,炖了鸡汤,焖了五花肉,做了好几个农家菜,红果想要去找小云来一起吃,顺便让小云教祥叔祥婶怎么用猪饲料喂猪,才进了她家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谩骂声。   先是一个尖刻中年女人的声音:“你回来做什么?拉了一车东西,你有往自己家拿吗?是你在卖猪饲料吧,那一大包的猪饲料你不给自家拿,反倒全给你祥叔了,你个没心的赔钱货!”骂人的应该是小云妈。   “猪饲料是三叔婆自己跟红果姐要的,你想要自己要去,反正你脸皮厚。”这是小云的声音。   显然小云妈不敢自己来要,她转了话题:“你上个月的工钱还没给我。”   “没钱!都被我花光了。”   “都花了?骗谁呢!是不是你霞姑教你的?!她自己没福气生不了一儿半女,想把你骗去当女儿我知道的!”   “没人教我。我之前每个月的工资都上交了,还不能我自己花一个月?反正是一分都没了。”   “包吃包住一百多块钱一个月啊,你一分钱都没存下来?你是能去赌还是能去嫖?当你妈是憨货傻子呢?”   小云还是那句:“我没钱。”   “没良心的狗东西!快把钱拿来。”一个男人呵斥了一声。   小云也很倔强:“没有。说没有就没有。”   “你爸你妈起早贪黑辛辛苦苦拉扯大你们,一分钱都得掰开两次花,现在你哥谈对象要花钱,你弟读书也要花钱,你出来赚钱只顾自己一个人享受!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当初生下你的时候就应该听你爸的,直接扔粪坑里了!你个赔钱货!”小云妈骂骂咧咧嘴巴不停。   “我哥和我弟那都是你儿子,不是我儿子!他们娶老婆上学关我屁事?!那么嫌弃我,当初就该把我扔了!谁稀罕生在你们家!你们要是这样,以后我再不拿一分钱回来。”   里面小云爸呵斥了一声,然后像是什么东西砸找地上,听声音是要打人!   红果赶紧叫了一声:“小云!小云!”   里面突然安静了,很快小云妈满脸堆笑地走出来:“红果来了!吃饭了吗?在我们家吃饭吧。”   红果知道他们也都是客套话,只道:“表婶,我找小云。”   小云从后面出来站在门边,她说在吃饭呢,就不去祥叔家吃了,她刚才已经教过祥婶怎么喂猪饲料。   红果怕她真被打,边毫不客气地警告小云妈:“表婶,你们可别打小云,都得听见的。”   小云妈尴尬地笑了笑,赶忙说:“大姑娘了,怎么可能还打她!吓唬她呢。”   “有事大声叫我。吃完午饭我们就回去了,你要带什么就赶紧收拾。”   小云给她眨了眨眼,道:“你放心吧。”   红果还真不放心,只匆匆吃了点东西,就来亲自盯着小云拿夏天穿的衣服,她爸妈看红果在,吭都不敢吭一声。   回去路上,因为小云在,宗炎和红果也不好商量事。小云则跟红果小声控诉,自家爸妈是怎么重男轻女怎么偏心的,她说话的时候没有气愤没有委屈,只有倔强。   “我一定要把米店看好,再也不想回崔家坳,等我攒了钱,以后给我霞姑养老。”   红果本来也没太把米店的经营放在心上,把米店买下来当初也只是为了商铺,经营米店是次要的,赚不赚钱都没那么重要。现在看来,她得要更上心才行。   红果道:“我会让祥叔去其他村子里找愿意做试验的农户,过两天我去印一点宣传猪饲料的广告纸,有人来问,你就给人详细介绍用猪饲料的好处,然后把广告纸给人带回家去看。”   小云忙说好,她还想出去电线杆上贴广告,她看到有人贴。   到了镇上,小云在东市那边下车直接去看店,今天是霞姑和桂英两个人看两家店,应该很忙。   等小云下了车,宗炎要去店里拿个东西,他便开车往天宝大街去了。   说起今天听到的这些消息,宗炎突然说了一句:“你有没有发现你爷爷在这整件事里,简直是无处不在。”   红果当然发现了,无论是封举人的死亡,还是两箱黄金的下落,以及地下隧道最后通往的卡德林场最后的交易,都跟她爷爷有关。   “我也想知道我爷爷究竟是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宗炎问她:“你爷爷哪里人?”   红果摇头,她不知道。   “自己祖籍都不知道?”宗炎瞥了她一眼,显然有点不相信。   原身应该知道的,她是没有留意,“我回去问问我奶奶,不过我奶奶不愿意多讲我爷爷的事。像今天这些事,不是丙爷说,我都不知道。”   她奶奶肯定还有事情瞒着她,“现在我能捋清楚的,就是我爷爷一开始在封家做事,后来去了药厂上班,五几年的时候药厂关了,他才改行当的老师。我爷爷屋里,一整个书柜都是药理相关的书,他对医药的研究应该很深。”   “医药相关?”宗炎摇了摇头,这个应该跟他要了解的事无关,“卡德林场是封家后人让你爷爷去卖的,说明你爷爷以前在封家,不止跟封举人关系好,还跟跟封举人关系不好的封举人长子关系好。”   宗炎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个绕口令。红果笑了笑,她听懂了。   是的,她爷爷不简单。   “按照桂奶奶说的,我爷爷知道破军号的事,封举人那么信任他,他应该知道破军号藏在哪里,会不会破军号就藏在了卡德林场,那他把林场卖给盐大炮算是私底下勾结好的?”   宗炎瞄了她一眼,看红果对自家爷爷这么毫不留情地揣测,他才敢试探性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可能性很大。”   “当年我爷爷没死,他顺着地下隧道去了卡德林场,找到了盐大炮,这个时候,我爷爷一个活死人,无人知晓孤立无援,盐大炮会跟他分赃吗?还是说,盐大炮会把我爷爷杀了,自己私吞?”红果脑洞越来越大。   宗炎道:“那得看你爷爷和盐大炮究竟是什么关系。”   红果之前没跟宗炎说过在莫八镇的所见所闻,她道:“我之前去莫八镇,照相馆的老叶跟我说,卡德林场的老板得了重病住院,应该是得了什么不能治的病,他自己溜出医院,跳河自杀了。” 第45章   去大玉坊的路上, 红果坐在副驾驶上,跟宗炎说了自己在莫八镇听到的小道消息,宗炎诧异:“盐大炮自杀了?”   “应该是。据说他家人打算把商铺和卡德林场卖了, 不知道卖了没有, 我们明天请假去看看?”   宗炎想了想, 道:“我明天去莫八镇看看卡德林场的情况。”   红果:“我明天计划好了要去一趟场口采货, 刚好要经过莫八镇,那地方我比你熟悉,我去了解林场情况吧。”   “你和谁去?”   红果道:“雷鸣、老廖和林虎, 没事, 到时候我把他们支开, 不会让他们知道的。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破军号不在卡德林场里。”   宗炎冷不丁问:“你以前做什么的?”   推理漫画编辑!末世狙击手!红果斜瞪他一眼:“干什么?”   宗炎把车停在院子里,放下手刹,“你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米粉厂出来的工人。”   “别瞧不起工人, 我们这就是工人阶级领导的新社会。”红果把他的问话彻底歪了。   宗炎笑了, 他下车去楼上拿东西。   周末玉雕房的师傅都没来,但学徒们基本上都在, 他们看到红果坐在宗炎车上, 有人感叹:“这李红果,不简单啊。你看她来这里才多长时间, 坐了所有人最想坐油水最肥的位置, 还钓到了前厅姑娘们最想钓的人。厉害!”   有调皮的马上去逗马一峰, “马蜂!你看你不追,这可坐火箭都追不上了。”   马一峰在红果当上采玉房的房头时, 就已经放弃幻想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啊, 他道:“我们是普通朋友,好哥们。”   有一两个知情的,小声道:“人家跟宗老师早结婚了,宗老师就住她家里,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另一个又说:“结婚的时候,李红果的奶奶还给街坊邻居发了很多喜糖!”   “发喜糖怎么没给我们发?”   “瞧不上我们呗。”   “马一峰,不是好哥们吗?去问她要喜糖。”   马一峰不搭理他们继续闷头干活,玉料房的小九今天值班,他自持跟红果熟,便脸皮厚跟着众人起哄要喜糖。   “李房头,发喜糖啦!”   “喜糖什么时候发!”   红果本来在车里想要眯一会儿的,结果听到大家在那儿喊着要什么喜糖,她这才想起来,她奶奶后来把要拿给店里的喜糖喜饼给忘了。   刚好宗炎从楼上下来,学徒们瞬间噤声,但总有胆大的,那个胆子大的叫了一声:“宗老师,还没给我们发喜糖呢。”   有人起了头,就有人跟着起哄,“宗老师,李房头,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宗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乐了,随后打开后尾箱,里面有祥婶回的礼物,刚好有一包糖,他便整包拿出来抛给他们。   众人这才闹哄哄的抢糖去。   宗炎上车后,系好安全带,道:“改天我们买点喜糖给店里同事发一发。”   红果还没吝啬到连喜糖都舍不得发,而且人家都开口要了,不给不合适,她道:“我去买。”   回到家,宗炎先上楼了,红果在楼下跟奶奶说去看墓地的情况,过段时间还是需要奶奶自己去选,选好了,给村里八十块钱就行了。   她回房想要补觉,宗炎在打电话,说的英语,应该是美国打来的。   挂了电话,宗炎跟她说,美国法院刚宣判,他胜诉了,打赢官司应该高兴才对,但从宗炎表情上看不出半点的欣喜。   “打赢官司不高兴?”   “高兴。”   “高兴你还板着脸。”   “有吗?”宗炎愣了一下道:“我跟我爸的关系很难缓和了。”   “你爷爷把遗产留给你,你爸为什么还要跟你打官司?”这是一个传统中国人不能理解的,美国有遗产税,爷爷把遗产直接给孙子,减少一次继承环节,不也少交税了吗?   “我爸再婚了,跟我妈妈的好朋友。我爷爷什么都没留给他,他情感上接受不了,感觉被忽视了吧。当然,也跟经济利益有关。”他说完看向她,“你怎么不问问我继承了多少遗产?”   “继承了多少跟我有什么关系,知道了只会增加我等小老百姓的心里不平衡。你兜里揣着一袋子的糖果,你还会问手里一个糖果都没有的小伙伴‘你猜我有几个糖’吗?”   宗炎被对面的这位“小老百姓”逗笑了,“我要是突发意外死了,按照法律,你至少可以拿走我一半的遗产。”   红果:“……”   过了一会儿,她问:“你有几颗糖?”   宗炎还没回答,传真机响了,一张写着“破军”的图纸传了过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红果看着宗炎手里的图纸,A4纸上只有右边半张有图案,左边半张则是一片的空白。   这半张图纸上方有两个从右到左的字“破军”两个字,这就是传说中的藏宝图。   藏宝图只有两种图标,三角形和小圆圈,其中几个三角形和圆圈用线条串起来,一眼看去,并不能看出什么规律。   红果想起了夹在《石头记》书皮上的那张小片纸,同样都是用三角形和小圆圈画的图。   只听宗炎跟她解释:“这就是我爷爷手里那半张‘破军号’藏宝图,左边最关键的部分没有了。我爷爷研究了半辈子,发现这应该是山脉走势图,然后对比了玉衡周边山脉,发现跟柬镇周围的一处山脉很像。”   柬镇?这不就是原书中宗炎做大毒枭的地方吗?难道原书里,他是因为去柬镇寻宝才最后堕落的?   红果问他:“你去过柬镇吗?”   “我没有,不过我爷爷去过,并没有收获。”   “我在我爷爷的书房里看到过类似的图案……”   宗炎回头看她,诧异道:“类似的图?”   红果站起身往外走,“我去拿,你等我。”她快速下楼,奶奶也在午休,元宝在客厅看电视,她开了爷爷房门,找出那本《石头记》下册,从书皮里找到了那张黄黄的纸片。   一样的三角形、小圆圈和线条,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一个人之手,纸片顶端写了一个“图”字,不出意外,这是破军号藏宝图的一部分。   她拿上去递给宗炎,宗炎仔细看了看这小片纸,然后把纸片放到A4纸空白的位置上,像拼拼图似的,中间少了一块,而且应该是最关键的一块。   “缺中间这四分之一,还有吗?”宗炎问。   红果:“这是从《石头记》下册的书皮里找到的,不知道在《石头记》上册里有没有另外四分之一。上册被桂英借走了,我去问她要。”   桂英在米线店干活,红果跑东市去找她,结果桂英说,那本《石头记》给曾玉宁拿走了,她看红果很着急,怕红果骂她乱转借给人,忙解释:“玉宁姐说她早就想看这个版本的《红楼梦》了,她是资深红迷,很想看,我就……我就给她先看了。”   大街上的,红果也不能直接骂人,只好道:“你快去给我拿回来。”   今天是周日,曾玉宁应该在家的,桂英一路小跑回封家大院找曾玉宁要回了《石头记》上册,她把书递给红果的时候,还气喘吁吁的,红果看了眼那松松垮垮的书皮,就猜到里面不会有东西。   红果单独把书皮拎出来,又把书快速划了一遍,失望道:“你之前有看到书里夹了东西吗?”   “夹了什么东西?”   “一张纸。有吗?”   桂英挠了挠头发道:“好像是有!一张旧图纸!”   “在哪儿?”   桂英像做错事的小孩,满脸惶恐地看着红果,紧张的问:“很重要吗?”   “很重要。”   “我去问问玉宁姐!”桂英一溜小跑又跑去了曾玉宁的家。   曾玉宁应该是刚洗完头,头发还没完全晾干,她说:“我没有看见书里有夹着什么纸!”   桂英急了,她说:“怎么会没有呢?那张纸我亲自夹回书皮里的,是不是玉宁姐你看书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了?”   “真没有!桂英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不是!你找找看嘛。”   曾玉宁眉头一皱,不高兴了,“桂英,我没有必要骗你啊,你怎么这样呢,你不相信你进我房间自己找。”   曾老太睡午觉被吵醒了,出来一问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便道:“桂英啊!你现在码到了好靠山,眼睛都长头顶上了。干什么呀这是!抄家呀?”   桂英向来怕曾奶奶,被曾老太这么一虎,她不敢去找了,但又不愿意走,只好央求曾玉宁,“玉宁姐,你帮我去找找嘛。”   红果在外面听见里面有争执,忙走进去,看桂英满脸委屈,便道:“我去找。”   曾玉宁以为是李红果撺掇桂英来找她麻烦,一股恼甩掉手里擦头发的毛巾,拦住红果道:“我不是跟你借的书,我是跟桂英借的,早知道是你的,我不会借。”   曾老太也跟着吼起来:“你干什么呀?我们玉宁偷你们家东西了?你凭啥来搜房?”   “她故意的。”曾玉宁带着哭腔控诉道,满脸的楚楚可怜,似乎受了很大的冤枉。   曾老太冷哼了一声,本来之前红果奶奶赶她家走,她就窝了一肚子火呢,她骂道:“你们是不是看我玉宁跟刁明理谈对象了,眼红呢?等着瞧吧,刁家跟你们的官司,他们会打到底的,到时候看谁赶谁出门!”   曾玉宁和刁明理谈对象了?想想刁家最后落魄的下场,死的死,进监狱的进监狱,家产也被充了公,曾玉宁这不是从霍达文这个火坑跳到另外一个更大的火坑吗?   但这事跟红果没关系,轮不到红果来劝,而且以她和曾玉宁的关系,怕是越劝曾玉宁越要跟她对着干呢。   红果也不想跟她们吵,只道:“你们家人怎么样,我没兴趣。我只是来找回我书里夹的东西。”   “没有!我说没有就没有!”曾玉宁明显是跟她置气了,就是不让她进去找,仿佛让红果进去,自己的人格就受到了贬低。   桂英看吵起来了,怕越吵大家误会越大,赶紧闪进曾玉宁房间找了一圈就出来,她拉着红果道:“没有,没找到,可能是我记错了,我们走吧。”   红果:“!”   桂英说:“回我房间找找看,可能掉我房间里了。”   桂英硬拽着红果走,然后去她房间里翻找,当然最后是什么都没找到。   桂英把红果拉走后,曾老太看自家孙女受了委屈在擦眼泪,不免又是痛心疾首,“别哭了,努力嫁到刁家去,刁家现在就刁明理一个孙子,他们家那么大的家业,不比嫁一个空壳子华侨强多了?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你要给奶奶长脸,知道吧?!一定要把刁明理哄好了。”   “嘭”一声响,曾玉宁把房门甩上了,孙女气性大,曾老太不敢再吭声,一大家子就这一个孙女能制服她。   曾玉宁回房继续擦头发,她想想好像哪里不对,去翻桌上的一堆书,结果真找出了一张黄黄的纸,这就是李红果着急要找的东西?   是什么呀?她打开细看,看的一头雾水。   看起来像是一张老地图,从右往左看,上面写着“破军号图”四个字,“破军号”这名字很熟悉,好像听刁明理和蒋伯聊天的时候提起过……   没找到剩下的四分之一图纸,红果也不能把桂英撕了,只能让她再慢慢找着,她回去跟宗炎继续研究。   她出去这么一会儿,宗炎已经把图按照等比例手动复制了一份,他招手让红果过来看。   “没有那四分之一应该也没关系,这张图就是一张北斗七星图,你看,圆圈和线条代表的是山脉,三角形代表的是重要位置,把三角形串起来应该是北斗七星图,虽然这北斗七星图并不规范,但大概位置是差不多的……”   红果看着这四分之三的图纸,右边有三个三角形,左边两个三角形,如果它们代表了北斗七星的话,那就说明中间缺了两个三角形,按照位置,缺的是玉衡和天权两颗星,玉衡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这个位置显然不是藏宝点。   宗炎道:“只有最左边代表‘摇光星’的三角形才是关键,你看它跟其他三角形不一样,它旁边画了个双层的小圆圈,可能这个代表着终点。”   红果点头:“按照地理位置来看,摇光应该是在莫八镇上,会不会就是卡德林场?”   “代表‘摇光星’的三角形周围有三个小圆圈,很可能藏宝点不止一个。”宗炎收起水笔,根据线索中线的终点是卡德林场,事不宜迟,他决定现在就去把中线的终点给挖了。   “你在家休息,我一个人去挖就行。”   一个人去万一发生危险怎么办?她道:“我也去,互相有个照应。”   两个人又进了一趟地道,这次因为目标明确,很快到达中线终点,这里砌墙的石头,颜色跟东线的一样乱,看不出头绪,宗炎直接用电钻挖掉了一块石头,后面土质跟东线完全不一样,这边都是僵硬的山石,很难挖。   挖了两个多小时才算挖通,当宗炎往外爬想看清外面的情形时,伸出去的脑子差点眩晕过去,外面是个——大峡谷!   他挖出去的洞在悬崖峭壁的中间,风很大,他再往外爬出去一点,恐怕都要掉到峡谷里。   而此时在后面的红果以为他卡主了出不去,在后面使劲推他!   宗炎吓得赶紧双手抓紧了洞口的石头,他今天要是下去了,他兜里的糖果可真都是她的了。   红果见宗炎踹了她一脚,才意识到他想往后退,以为外面有人还是有其他的危险,忙往后退回隧道,然后把他拽回来。   好不容易爬回来,宗炎满脸泥土地瞪着他女人,“你这是谋杀亲夫!”   红果放低了声音,“外面很危险?”   “悬崖峭壁大峡谷!这也是个断头路。”   难道最不可能的西线才是目标地?   “不对啊,品字形,这条线最长,应该是这里出去就是卡德林场呀。”   无解!   他们决定把西线挖了,如果西线挖了也不对,那就只能回去拿绳子来,从这边的悬崖上爬下去看看究竟。   往回走了一百多米下坡路,快到泥土隧道的时候,有个微微拐弯的地方,红果手电筒扫到道旁的石壁上,这一面石壁颜色倒是出奇的统一。   现在红果对石头和墙砖的颜色很敏感,她停下来,灯光照着石墙,“你看!一、二、三、四、五、六……七……”   七块颜色较浅的石头!   “你眼神厉害!”宗炎由衷佩服。   红果趁机道:“是不是发现自己给的120元工资少了?”   宗老板点了点头:“没钱花跟我说。”   红果白了一眼这没诚意的许诺,她把手电光停在代表玉衡的石头上,道:“这里!”   宗炎眯了眯眼,走前去,用电筒敲了敲最左边那块:“应该是这里。这里已经不是玉衡的地界,这块是摇光星,代表了莫八镇。”   对,应该是这么理解才对。红果点头赞同。   宗炎放下背包取出工具,开始动工,凿黏土是细致活,红果也拿了尖刀在旁边刨,不多时,石头被完整取下来,果然里面还有一层石墙。   看到里面的双层石墙,仿佛看到了希望,这里挖对了。   他们加快速度,清理掉里层一块小石头周围的黏土,如往常那般,那块小石头被他们捅到了里面去。   弯腰往里看了一眼,里面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现在还没天黑,外面哪怕是个山洞,也应该有光亮啊。这不对劲。   宗炎伸手进去,跟其他几个双层门一样的构造,里面是铁板,拉开门梢,用力一推,石头门便往里打开了。   里面空气闷沉沉的,似乎已经尘封已久,手电筒往里照去,竟然还是一条石头隧道,这地道没有气孔,没有蛇虫蚂蚁,很安静。   先是一段下坡路,往西北方向走了五六百米,又往西南方向走了至少一里地,突然到头了。   就在他们想要仔细查看尽头的石块时,红果定住,她听到了什么声音,细细的,断断续续。   宗炎也听到了,他把耳朵贴在石壁上,听了好一会儿,两人几乎同时断定:“这是拉锯子的声音!”   外面有人在锯木头!   红果看了看时间,快六点了,如果工人在锯木头,最多再过半小时,工人们也差不多下班了。   他们盘腿坐地上,喝水吃饼干,补充能量,等待天黑。   结果一等等了三个小时,九点了,外面还有人在锯木头,他们猜测外面很可能是林场里的锯木厂,工人上班是两班或者三班倒。   宗炎对她说:“你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红果明天还要去木得,今晚要休息好才行,便答应了。   走之前,红果对他说:“你守到一点差不多了,如果一点还有人在工作,那就只能等他们把这批货赶完。”   宗炎道:“我守到明天,摸清他们上班规律。”   他是老板,他说了算。这两次下来都没发现任何危险生物,他们都稍稍有些松懈了。   红果一个人往回走,走得快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家,还没到刚刚打开的双层石头门位置,忽然听见前面有什么声音,像是人走路不小心踩到了石头!   尖刀握在手上,手电筒往前晃了一晃,突然听到咚咚跑步的声音,红果心中一惊,是谁?她追了上去。   只见一个黑影从石头门里闪了出去!那黑影极快,但看背影衣衫褴褛,头发很长很长,似乎有好多年没剪了。   追出石头门,不知那人往里还是往外跑了?按道理逃跑不可能往里,因为那是绝头路!所以她往外追出去。   她跑的快,很快看到了前面的黑影,那人腿脚不好,跑起来一瘸一拐的!   “站住!你不站住,可别怪我甩刀子!”   但那人疯了似地往前跑,似乎听不懂人话,跑着跑着,他突然往上爬,钻到一个洞里,不见了!   那洞口在一片黑乎乎的石灰泥里,之前红果和宗炎顾着赶路都没发现隧道上面竟然有洞!   红果拿手电筒往里照了照,上面空间很大,黑乎乎的看不到尽头,难怪之前的老鼠和蛇都看不到踪影,显然是别有洞天,都藏起来了。   她一个人不敢贸然爬进去,但也不能就这样走了,万一那人晚上趁宗炎不注意,突然袭击怎么办?   她决定回去找他。   结果一回头,发现之前他们遇到的那条蟒蛇就在后头静静看着她,红果不由得后退一步,收起了狼眼手电筒,反手摸出一把飞镖,她现在是一手尖刀,一手飞镖,敌不动,我慢慢往后动。   就在这时,她听见上面洞口传来动静,嘶嘶嘶,声音仿佛带着音效,在她耳膜上炸开!   抬头一看,洞口伸出一条长长的蛇信,那蛇信离她不过几公分,差一点就碰到她头发!   红果打了个冷颤,头顶那条蛇比面前这条还大!   日了!前后夹击!   红果不是没遇到过比这还危险的情况,但那时手里有狙击枪,有枪在手,她心不慌。不像现在,这几把飞镖打老鼠还行,打大蛇那是如泥牛入海,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对付这大蟒蛇,只能用麻醉剂,但蛇太大了,在飞镖上摸一点麻醉剂是没用的,还是得靠近了,直接来一针。   时间不容她思考,地上这条蟒蛇朝她游过来,那蛇似乎已经嗅到了危险气息,它突然嘴巴张开,咬了过来。   唰!唰!两把飞镖飞了过去,其中一把插在蟒蛇的牙齿上,蟒蛇不管自己是否受伤,还是直接冲过来,红果直接一刀下去,刀插在蟒蛇的脖子上,蛇皮太滑,歪了,没有扎到要害。   蛇怒了,尾巴一甩,蛇身一卷,把红果卷了好几圈,箍地她差点喘不过气来,红果扯过背包拿出了麻醉剂和针筒,抽了满满一针不锈钢针筒的麻醉药,然后一针插到蛇身上,还没来得及注射,那蛇把她给抛了出去!   狠狠砸在了地上,肩膀撞到一块尖尖的石头上,痛得红果差点缓不过气来,脑袋往后一碰,头上戴探照灯的金属结撞到地上,磕的她脑袋直冒金星。   形势紧急,红果也顾不得脑袋疼,快速爬起来,手上掂起刺痛她的那块石头,蟒蛇又冲了过来,她抡起石头砸过去,蛇头往后一仰,插在蛇身上的针筒就在眼前,红果一把抱住蛇身,一手用力把麻醉剂推进了蛇的身体里,然后把针拔了出来。   又把她甩在地上,还想对食物发起下一轮进攻的蟒蛇突然不动了,麻醉剂似乎发生了功效,蟒蛇卧在地上安静下来。、   一直在洞口观战的大蛇晃悠悠探了半个身体下来,这蛇是被麻醉那条的两倍大,它把脑袋凑近了小蟒蛇,可能那是它的孩子,知道孩子受了伤,大蛇回头抬着个脑袋,冷冷盯着红果。   红果已经准备好了麻醉剂,但这蟒蛇实在太过庞然大物,一剂可能没有效果,至少得要两剂。   大蟒蛇从洞里游下来,盘踞在隧道里,把原本还算宽敞的隧道显得有些拥挤,大蛇只静静注视着前方,迟迟没有发动进攻,可能它也没有把握能赢对面的人类。   后面传来跑步声,红果回过头去,是宗炎跑来了,原来刚才红果追野人的时候,敲了几次墙面,刚好宗炎耳朵贴墙上听外面的动静,他以为那敲墙声是红果对他发出的求救……   看到两条巨蟒,宗炎也震惊了,他看后面那条小的一动不动,便问:“那条怎么了?”   “我给它打了麻醉。你快准备麻醉针,这条大的可能要两针才有效。”红果刚说完,只见一个石头扔向大蟒蛇,那是从洞口扔出来的石头!   艹!刚才被红果追的那个野人在借刀杀人!   被攻击后的大蛇马上反击,张着血盆大口朝红果冲了过来。   宗炎拉开伸缩棍砸了过去,大蛇直接一脑袋把宗炎甩到了后面,伸缩棍掉在地上,红果捡起来迎了过去,直接卡在了大蟒蛇的嘴里。   这两条蛇应该属于国家保护动物,不到万不得已,红果都不准备下死手,这就是他们准备麻醉剂的原因,不是没有手段杀了他们,而是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尽量减少伤害。   被甩到后面的宗炎果然被蛇给卷起来了,红果使出蛮荒之力用伸缩棍卡紧了大蛇的嘴巴,随后把针筒插到了大蛇的脖子上,因为刺痛,大蟒蛇被彻底激怒,它疯狂甩开脑袋,力气之大,把红果甩到隧道顶上,然后直直砸到了地上!   幸好这次是背包先着地,也没磕到小石头,红果还能晕头转向地站起来,她手上握着伸缩棍,必须要想办法把麻醉剂给推进大蛇身体里。结果定睛一看,大蛇好像呆了!   原来刚才它疯狂甩头的时候撞到了墙面,自己把麻醉剂给推进去了。   但它只是脑袋这边麻了,身体并没有,还是把宗炎箍地死死的。   红果大声提醒:“快!麻醉剂!”   “已经打了!”宗炎被箍地快喘不上气,正挣扎着要摆脱蛇身,红果跑前去刚想要帮忙,结果蛇身慢慢松弛下来,宗炎爬出来了,他大口喘着气,差点被箍死。   宗炎指着隧道顶上的洞口,“刚才有石头从里面扔出来!”   红果:“一个野人!”   “野人?”   “浑身黑黢黢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快拖地了。”   “男的女的?”   “男的,有胡子。”   “你爷爷?”   “不知道,从身高上看,很像。”   宗炎看了看那个洞口,说:“上去看看!”   隧道上方的洞在山体腹腔内,手电筒照进去,里面空洞洞的,看不见人影。   宗炎先爬上去,然后再拉红果上来。   山体洞穴的高度大概只有一米来高,他们都得弯腰才能前行,里面味道混杂,有动物粪便的味道,可能除了蛇之外,还有其他的动物在此穴居。   洞里山石嶙峋,看上去这像是天然形成的洞穴,往里走,洞内的高度变高,终于可以直起腰来,手电筒扫过四周,除了怪石外,洞内竟然还有树枝和树叶作的窝。   前方突然有石子碰撞的声音,宗炎一支箭似的追了上去,红果也看见了野人的踪影,追上去了,野人刚才应该是躲在暗处观察他们,这会正往前奔跑。   野人跑进了一个小隧道里,那隧道九曲十八弯,对这里不熟悉速度就上不去,穿过小隧道又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洞穴,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乎是田鼠在这里作了窝,他们无暇停下脚步来观察。   眼看要追上野人,那人竟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满脸胡子,脸也是黑漆漆的,似乎多年没洗,只有眼睛里有些浑浊的白色。   野人一拐弯,不见了。   他往一个洞口跳了下去,那洞口不高,宗炎和红果也毫不犹豫跟着跳了下去,结果又是一条大型隧道,不知野人往哪个方向跑了。   红果照了照四周,看着好像还挺熟悉,“这是我们那条地道吧?”   宗炎看着不远处坍塌的泥土,“这应该是西线地道。”   上面空洞,下面隧道,可以无限循环,想要逮住野人,可就不容易了。   已经快十一点,红果说:“走吧,我们要尽快去处理那两条蛇,再不去,它们就要醒过来了。”   他们跑回中线把大蛇身上的刀、飞镖和针筒都取下来,宗炎一个人也不适合再回洞里守着,最后两人还是都先回家去。   红果洗完澡,坐在椅子上擦头发,“你看清那个野人的脸了吗?”   宗炎给她拿了吹风机,“脸上很赃看不清,不过他腿脚不方便却很灵活,这一点不像个老人……”   会是她爷爷吗?如果是她爷爷,他知道从井口出去的路,为什么不出去呢?选择在洞穴里生活了二十五年,真是不敢想象。靠什么为生?老鼠?蛇?   “你还是等我从木得回来再下井吧,一个人行动很不安全。”   宗炎进去洗澡,没回她话。红果知道他不会听她的。   一早起床出发去木得,这次去的是木西沙场口采货,还是红果开车,出了边境站,林虎去寄存的地方拿了枪,老式□□,他一支,红果一支。   坐后排的李东笑道:“哪有女人玩枪的,房头,真的要小心走火。”   见红果没理会,李东又讪讪地对边上的老廖道:“木得那么乱,也没见女人拿抢的,都是男人在玩。”   老廖笑了笑他谁都不想得罪,只道:“反正用不上,我们车上贴了军方的牌子,这么多年了也没人敢招惹我们。”   李东好奇,他在店里的时间没有老廖久,他问:“老板是不是跟木得军方很熟?”   老廖:“熟不熟的,我哪知道,我是听人说刚贵以前落难的时候,老板祖辈资助过他起兵。”   红果知道刚贵是木得最大的军阀,如果说刚贵是在坤爷家中祖辈支持下起家的,那这祖辈会不会就是封举人?   红果边开着车,边假装不经意的问:“坤爷家里是什么时候支持刚贵起兵的?”   听见红果也有兴趣,老廖顿时热络了起来,他道:“打日本鬼子的时候,刚贵今年快八十了吧,他应该是三十多岁起兵打鬼子,这人厉害,混得开,要不怎么能成为木得最大的军阀大佬呢。”   红果:“现在坤爷和刚贵还有来往?”   老廖:“这就不清楚了,没听说过。”   李东问:“肯定有来往啊,不然这车标怎么来的?”   老廖轻声道:“假的,之前凯哥找人伪造的。”   李东艹了一声,似乎瞬间觉得这车没有想象中安全了。   红果倒是毫不意外,这事办得就很张凯。她瞥了眼后面一如既往闭目睡觉的雷鸣,她想起娟子说雷鸣生父是木得的将军,不知道他父亲跟刚贵是什么关系?   正想着,刚好雷鸣睁开眼拿水壶喝水,李东应该也有听说过关于雷鸣身世的传闻,他问:“哎,雷鸣,你是怎么进的大玉坊?”   雷鸣拧紧瓶盖,没说话。   这话题老廖似乎也感兴趣,他侧身盯着雷鸣,“小雷,刚贵底下三大将之一的雷震昉雷师长跟你们家什么关系?据说他也是玉衡人,玉衡姓雷的很少,总共也就那么几家人……”   车内所有人都在听着,雷鸣哪怕再不合群,这时候他要是不说话那就很不合适了。   “雷震昉是我伯父。”雷鸣说话声音低沉,因为一直在睡觉没说话,带了点沙哑。   李东瞬间对雷鸣刮目相看,他热情道:“你放着那么好的靠山,怎么在大玉坊里做个鉴玉师傅呢?你伯父随便给你个后勤的职位,都比在大玉坊好吧?”   “我喜欢这份工作。”   老廖拉了拉李东,道:“对,在大玉坊多好啊,这份工作既安稳又清闲,工资虽不算高吧,但养家糊口足够了。哎,你年纪不小了吧,要不要廖叔给你介绍个对象?”   李东也赶紧说:“我有个堂妹,一表人才,就是不爱说话跟你很般配……”   不等李东说完,雷鸣又闭上了眼:“对女的没兴趣。”   李东:“……”   老廖:“……”   坐在前面的林虎忍不住笑了,红果也笑起来。   一路无话安全开到莫八镇,大家在镇上吃早餐,红果快速吃完先去照相馆找老叶。   老叶刚开门,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他看见红果进来,很是意外,以为是他们交易的商铺出什么事了,红果笑道:“不是,我今天来有别的事情要麻烦你。”   老叶忙招呼她坐下,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事可以帮到红果的。   坐下后,红果问他:“叶叔,你这个铺子买下来了吗?”   “买下来了。上个月才办完过户。这里办手续简单,就是老板娘要收美金,我又到处想办法才换的美金,现在换美金太难了。”   木得连年战乱,自己的本币超发快被通货膨胀成废纸了,所以这边交易一般都用人民币或者美金。可能林场老板家人要移民海外,所以要求所有的交易都要美金。   老叶边给红果泡茶,边问她:“你是不是也想买这边的商铺?还有好几间没卖的,这边投资的人少,又要求美金交易,不好卖。”   红果:“我不买商铺,上次听你们说,他家林场也要出售,卖出去了吗?”   老叶给红果倒上热茶:“没有卖出去,那么大的林场,谁买得起啊。你要买啊?人民币都要两百万,老板娘还不收人民币要美金。”在老叶看来,卡德林场不是红果能买得起的。 第46章   莫八镇老叶家里, 红果喝了口热茶,老叶说卡德林场售价两百万,这价格她确实买不起, 只笑道:“我帮人问的, 你有他们老板娘的联系方式吗?”   老叶摇头说:“没有, 不过我有盐大炮家管事熊哥家的电话, 你要吗?其实跟熊哥谈一样的,我这铺子就是跟他谈的,老板娘都委托给他了。”   “可以啊, 跟能说了算的人谈就行。”   “你等等。”老叶进里面房间找熊哥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拿了一张纸给红果, “这是熊哥家的电话,或者我帮你约他也行,我刚好今天下午要去他家拿房产证。”   “那感情好,就是又要劳烦叶叔了。”红果把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折好放包里, “明天中午一点, 还是在你这儿,约熊哥来聊一聊, 行吗?”   两人就这么约定了, 红果又问:“叶叔,卡德林场老板叫什么名字啊?”   “潘老板啊, 潘什么华, 潘梁华好像是, 具体叫什么我也记不清了,不过他有个外号很响亮, 叫盐大炮, 听说他祖上是卖盐的, 有钱人,可惜绝后了。”   红果点了点头,又问:“你听说过一个人吗?也是玉衡来,他名字叫李儒年。”   老叶想了想摇头道:“没听说过,谁啊?”   “没事,我帮别人打听的。”红果把杯中茶喝完,时间不早,她还得赶路,就告辞了,临走时再确认了一遍明天跟熊哥见面的时间。   从莫八镇去木西沙开车大概要四个小时,宗炎祖辈开的那个木北沙老场则还要往西北再开七八个小时山路才能到,现在木北沙已经没有玉矿厂了,木得的玉矿采挖了几百年,近年产量也是在逐渐减少,以后玉矿资源会越来值钱。   红果一路开过去,到木西沙刚好是吃午饭的时间,场口负责人早在家准备好了饭菜等他们。   木西沙场口有四五个玉石大厂,大玉坊同时在几个厂拿货,每次来挑玉都得挑到半夜。   顶级好货不常有,他们主要采购的是中上等货,同时给县里和玉衡的其他同行带大批中等货、中下等货,玉料选好之后,大玉坊的财务对账打款,顶级料当即带走,其他的由场口安排送货上门。   红果这次给自己挑了四五块中上的小料,花了两三千元,都是有瑕疵但种水很好的货,宗炎雕工好,他可以避开或者利用瑕疵进行各种巧雕,成品如果能遇到懂得欣赏的伯乐,还可以卖个高价。   在木西沙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返程,店里有专职的司机开车,每次红果一起去场口,车里人多坐不下,他们就不带司机,其他人不会开车,只能红果来。   林虎这人见多识广,做事冷静,负责还有点傲骨,他跟红果久了,知道红果是个有本事的人,能人都天生钦佩比自己更有能耐的人,红果安排给他的事,他一般不会推托,所以在别人眼中,现在林虎就是红果的亲信。   上次红果建议林虎去学开车,做保镖是个青春饭,还是要有一门自己的技术才好,林虎听她的建议,果然去学了。   回程路上他看红果开车累了,便说:“李房头,到了前面平坦路,我跟你换着开吧。”   昨晚宾馆的床铺有股怪味,红果确实一晚没睡好,她问:“你拿到驾驶证了?”   “刚拿到手,不过还没上过路。”   李东一听是新手司机,就有点害怕,“林虎,这可不是打架,只有力气是不行的。”   老廖也担心:“这路不好开吧?”意思是不适合新人。   雷鸣今天倒没睡觉,不过他也不喜欢发表意见,只半眯着眼,似乎在想事情。   被李东和老廖嫌弃了,林虎有点不高兴:“前面一直开到莫八镇都是平路。”   李东笑着唱起来:“我有点点害怕,我的小哥哥!”   林虎怼他:“怕你个鸟!你要害怕,你就下车走回去!”   李东不懂开车,他也不再是领导没人给他面子了,只好闭嘴不说话。   开出山区进入平坦小道后换林虎来开车,林虎作为新手开的很慢但相当稳,红果坐在副驾驶上,本来只想眯会儿眼的,结果真睡着了。   咔嘭!   身体由于惯性往前冲,红果被惊醒,睁眼一看,跟前车追尾了。   坐后排的人都被急刹车吓了一跳,李东骂了一句:“林虎你行不行!”   林虎摔了一下方向盘:“前面突然停车!”   看了眼外面,已经快到莫八镇,林虎和红果下车去看追尾的情况。   前面不止一辆车,乌泱泱下来一群人,红果定睛一看,好家伙,真是冤家路窄啊。   不,这一定是故意的,她不相信会这么巧。   明炮上下打量着红果没说话,他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扎着麻花辫,手臂到肩膀都爬满纹身,满身都是肌肉的壮汉,另外一个就是上次带头追红果车,穿绿色大衣那人。   今天那人还是一身绿色衣服,眼神不善地瞪着红果——就是这个女人,害他在明炮的大本营里地位一落千丈。   上次红果急刹车害他们追尾,这次他们也搞了个急刹车,显然是以牙还牙,报复回去。   绿衣服皱着眼皮说:“有句老话说的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们看,就是这么巧!两笔账刚好可以一起算。”   林虎:“明哥,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们老板,我们都是打工的,混口饭吃。”   林虎快四十了,而明炮不过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小年轻,但人在江湖,按实力说话,明炮就是年纪再小,林虎都不得不叫他一声哥。   红果以前在店里远远观望过明炮,这人表面上看去是笑眯眯的满脸和气,耍起狠来立马来个四川变脸,阴厉狠绝,翻脸不认人。上次的事,他丢的不光是金钱,还有道上的面子。   所以,他这次是想找补回来?   明炮还在盯着红果,他去大玉坊好几次了,并没有正面碰见过她,这次总算见到了,长得眉目清秀,比一般标准美人还多了那么点韵味。   绿衣服:“你们混口饭吃,但老子差点被你害得没饭吃了!想从这条道过去,拿十万来!”   这是当街打劫啊!   老廖他们想下车看看怎么回事,刚下来,结果看见是明炮,忙吓得灰溜溜躲回车里去。   林虎:“你拿了我这条命也值不了十万。”   “那就拿你这条命。”绿衣服说完,身后五六个小喽啰往前走了几步,手里拿棍的,拿枪的都有,都趁机对敌人秀出自己的獠牙和肌肉。   林虎摸向自己腰间的枪,这阵势,怕不能轻易回去了。   红果忙按住他的手,当着那么多敌人的面拔枪,只会把自己人送走,她说:“明哥,之前买玉的事都是凯哥安排我们做的,是他骗了你,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凯哥算账呢?”   明炮穿着一身东南亚风格的花衣服,像那条在山洞里遇到的小蟒蛇,“张凯这孙子躲起来了,不然,老子至少要废掉他一双手。”   “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可以告诉你。”红果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明炮,微笑着慢慢走前去。   她的眼睛会勾人,明炮的心怦怦欢跳着,看着她靠近,淡淡的清香味也那么迷人,耳朵微痒,只听女人凑前来,道:“跟他们说,放我们走。”   微凉的金属贴在了他的下颌处!他被这个女人劫持了!   吓得明炮身旁的人往后退了几步!纹身壮汉立马举起枪,对准了红果。   “干什么!”   没人看到李红果是什么时候,从哪里掏出来的一把枪,就这么明晃地对准了明炮的脑袋。   明炮下意识伸手去摸腰间的枪,却听见她轻声警告:“别动!”   随后,一只冰凉而柔软的手贴了上来,在他腰上一摸,明炮浑身被电击一般,他犯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妈的,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揩油了!   红果利索地取下明炮腰间的枪,往左边的稻田上一指:“你们,全部,往田里跑,我数十下,谁胆敢不跑,我就开枪……10……9……”   绿衣服最先反应过来,他对手下挥了挥手:“跑!赶紧!”   小喽啰们都没搞清楚状况,慌慌张张往稻田里跑去,不是来打劫别人的吗?怎么反被人打劫?!   “6……5……4……”红果双手持枪,一手指着明炮,一手指着纹身猛男。   纹身猛男显然比绿衣服要勇猛,他拿枪对准了红果,绿衣服扯他走,他也不走,红果扣下扳机,砰砰砰砰砰!一连五枪扫过去,枪枪都打在了纹身男的脚下。   那猛男生怕红果枪法不准走火了,这才往后退到了稻田边上。   有一两个小喽啰听见枪声,已经捂着耳朵往稻田深处跑去……   气得明炮吐血的心都有。   这时红果的车辆突然启动!   明炮似乎并不担心红果对他开枪,他说:“李红果,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过算了。”   红果愣住了,这么严肃的场合,这玩意竟然还有闲情调戏她?   明炮继续说:“你看我,一表人才,道上兄弟几百个,有房有车还有花不完的钱。”   红果拿枪顶了顶他的下颌,冷眼盯着他,“我,已婚,我自己有钱,不需要花男人的。”说完想了想,觉得不够狠,“就算没结婚也不会考虑你。”   由于她语气太过的不屑,说出的话,仿佛冷枪砰砰砰打在明炮心上,他舌头舔了舔嘴唇,这娘们!要不是他被她用枪指着,他绝对让她好看。   这是他们的车已经摆好,从窗户看过去,是雷鸣在开车!他从里面跨过来给她开了车门,“李房头,林虎,快!”   林虎也叫一声:“李房头!”然后快速开了后面的车门,先上了车。   红果正要让明炮也往稻田里跑,明炮老老实实道:“我不动,你上车吧。”   路上有人开摩托驶过,看见马路上剑拔弩张,吓得赶紧掉头!   红果瞥了明炮一眼,信不过他,“背过身去!”   明炮无奈,只好老实背过身去,红果用枪顶着他的背,然后快速上车,关上车门,雷鸣猛踩油门,车快速飞去。   明炮似乎不死心,他对着渐渐消失的车屁股大喊:“23777,我的电话,有事给我电话!”   他的马仔们,一头雾水,都看蒙了!   结果那绿衣服刚跑回来,就被明炮一脚踢翻,“妈的!有事你跑最快!”   绿衣服爬起来一脸委屈:“不是!明哥!我是怕那女的疯了,伤害到你!”   “她能伤害到我吗?我故意让她得逞的!”   明炮说完,所有人都不敢吱声了,当然,他那句话“故意让她得逞”的话也没人相信。   雷鸣开车快速往前飞奔,红果看了看手上多出来的这把枪,明炮舍得花钱,用的都是美式好枪。   刚才吓得半死的李东,这会儿趴前来,好奇问道:“房头,你怎么会打枪啊?”他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红果把枪收起来,“来那么危险的地方,我不得提前练一练吗?”   “在哪儿练的?”   这话把红果问倒了,她回头斜瞪了李东一眼,脸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干你屁事!   李东咳嗽了一声,老老实实坐回位置,不敢再发一声。   “以前用□□打过鸟。”红果还是补了一句,她瞥了眼雷鸣,“开车技术可以啊!”   雷鸣比后面那两个有担当多了,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但每次遇到麻烦,他都会站出来一起解决。   雷鸣笑了笑道:“我自己有辆破车。”   老廖感叹:“哎呀,雷鸣啊,藏得深!”   李东又活跃起来,道:“开车技术比林虎强!”   林虎:“我技术再差也比你不会开强!”   …………   红果赶到老叶家的时候,已经一点过一刻,被明炮耽误了时间,她没跟大家一起吃午饭就赶来了。   幸好卡德林场的人也迟到了,那人也刚进门,才坐下,老叶正在泡茶。   老叶给他们介绍:“这位就是雄哥,卡德林场的事都是雄哥说了算。雄哥,这是李红果,年纪轻轻就是玉衡最大玉器行的房头,年轻有为,很厉害的。”   雄哥大概四十岁的样子,很瘦,带着黑边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的,他把公文包放身后沙发上,道:“我也姓李,李英雄!”   “雄哥你好。”两人握手后坐下。   “是你要买林场吗?”李英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这小半年来问价的人不少,但那么年轻的女孩子来问价的,还是第一个。   红果知道自己看起来就不像个正常买家,从李英雄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感觉到,对方带着一丝失望的情绪,不免笑道:“别人委托我来问的,委托人是个美国华侨,他对卡德林场很有兴趣,只要价格合适,他就可以拿下。”   听说是美国华侨委托红果来问的,李英雄顿时觉得这次问价还靠点谱,态度热络了许多。   “美国华侨那就最好不过了。”   “为什么?”   “我们老板娘要收美金,她等着拿到这笔钱,投资移民国外。卡德林场占地差不多有18万亩,售价35万美金,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木得人,有几个能拿出那么多美金的?这也是林场拖到现在都还没成交的主要原因。”   本来看一个小姑娘来问价,李英雄收起了公文包,是不打算把资料拿出来的,现在他把资料主动摊开奉上,“这是卡德林场的资料,面积,地形,种植的树木等等,上面都有写。”   红果接过文件夹打开来细看,原来卡德林场全称叫阿尔卡德林场,英文名Alkaid,占地3万英亩……   老叶给他们倒了茶,听说红果没吃午饭,还特意拿了一盒当地的特产咸饼出来,红果也没客气,边吃着饼干,边翻阅资料。   李英雄跟她介绍林场内大概有几座山脉,有个大峡谷,峡谷旁还有一个不大的湖泊,种植了多少的经济林,经济林里包括一片松树林可以采松香。   红果看了看,指着资料里原始森林的面积道:“你们有90%的林场面积都没有种植经济林。”   “是啊,老板不差钱,不怎么管。可以说林场内,大部分地方还是原始森林状态,树木种类非常多样化,野生动物也多。”   “林区里有几个锯木厂?”   “我们没有锯木厂,木材都是运到外面,买家自己处理。”   红果诧异,没有锯木厂,那他们在地道里听到的锯木声是从哪儿来的?   “你们现在有在伐木出售吗?”   “这个季节雨水多,我们不伐木,一般伐木都是安排在秋季。”   连伐木都没有,那就更奇怪了,究竟是哪儿来的声音?   李英雄看红果陷入沉思,以为她在犹豫,便又道:“你们要是把林场买下来了,有一片榉木林到了秋季就可以找木材商来伐,到时候我这边也会给你们推荐合作对象。原始森林多也有很多好处,里面有很多珍贵木材,把这批珍贵木材砍伐了种植经济林的话,也可以卖不少钱。”   “这份资料我可以带回去吗?”   “当然可以。”   “我听人说,这个林场以前是玉衡一个封姓人家的私产,是吗?”   李英雄没想到红果对卡德林场还有些了解,他笑道:“西南边这一半以前是封家的,另外一半以前属于公主岭,是从柬镇一个地主家买的。”   “就是说,有一半面积归柬镇管?”   “对!不过我们老板以前私底下运作过,卡德林场归属莫八镇管,每年的林业税统一到县府交就行,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林业税也很低,一年还不到一千人民币。”   红果问:“价格还可以再谈吗?”   李英雄道:“35万美金已经是最低价了,去年对外报价是40万,总共180000亩的林地,平均每亩价格很便宜了,真的就是白菜价。”   “就是因为不够划算,所以才一直没卖出去,不是吗?”红果笑了笑,道:“林区面积看上去是很大,但真正的经济林太少了,雄哥,你跟你们老板娘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给个优惠价,我也回去跟委托人好好聊聊。”   李英雄毕竟经验老道,他说:“这样,你们商量好了,还个价来,我也好去跟老板娘谈,这样大家都可以节约时间。”   双方约定了,具体事宜两天后打电话详谈。   回到玉衡已经是下午四点,红果实在太饿了,在外面吃了一碗馄饨才回家。娟子今天休班,她去县城玩刚回来,在路上遇见了,她便陪着红果一起去吃东西。   红果告诉娟子她拿了几块还不错的小料,等宗炎这边雕琢好,还需要她帮忙出货,娟子满口答应。   娟子今天穿了一身漂亮的白裙子,脸上笑吟吟的,看着似乎在县城玩得很开心,红果知道她在谈对象,可能这就是恋爱中的女人吧。   早前娟子因为看见红果戴了新手表,很是喜欢,今天趁着去县城,她自己也去买了一块,回家路上,她把手腕凑到红果面前,“好看吧?”   娟子的女士手表比宗炎买的要秀气一些,价格看上去也不便宜,红果问她:“你对象送的?”   “我自己买的。”娟子撇了撇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幸福,有个有钱的老公。我现在谈的这个,赚的还没我多呢,就是工作稳定、体面。”   工作体面,在县城上班,红果想到了霍达文,“你对象什么工作?”   娟子笑着瞥了她一眼,“不告诉你。等真的成了,我再跟你说。”   “快告诉我。”   “就不告诉,你当初不也这么对我的。”娟子还在对红果跟宗炎结婚了都还瞒着她,耿耿于怀,“我这就叫‘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不对,这个词好像不太好,我这应该叫做‘有样学样’,我学你的。”   看着娟子又拽又调皮的样子,红果拿她没办法,只好笑着提醒,“不告诉我就算了,只要不是霍达文就行。”   “为什么?”   “真是霍达文啊?”   娟子眨了眨眼,急了:“不是。我是问你为什么不能是霍达文?”   “霍达文品行不好。”想起原著里,霍达文虐待娟子,最后被娟子给反杀了,这种人渣一定要离得远远的。   “是不是因为霍达文跟曾玉宁谈过恋爱,所以你膈应?”   “不是,跟曾玉宁没关系。”红果仔细观察娟子的表情,看样子还真有可能是霍达文,她便给她下了个重锤,“我听律师说的,霍达文这人表面看去挺好,斯斯文文的,其实吃喝嫖赌样样齐全。”   娟子笑盈盈的脸渐渐落寞下来,但依然嘴硬:“哎呀,不跟你说这些了。”   已经进了封家巷,巷子路面不宽,后面有滴滴滴的汽车喇叭声,两人让到边上,一辆橙色凌志从她们身边驶过。   这不是刁明德开的车吗?红果对这辆车可谓印象深刻。   橙色凌志在封家大院门口停下,就停在宗炎的吉普旁边,显得小巧袖珍,还有点小家子气。   娟子好奇问:“谁啊?”   刁家的车,应该是刁家人吧?刁家还在和她打着官司,这是上门有什么事?自从牛头来惹事被打后,刁家人再没派人来找她们麻烦。想起曾老太说刁明理和曾玉宁在处对象,难道是刁明理?   果然,从车上下来的是曾玉宁,而司机位置出来的是刁明理,两人依不舍地挥别,然后刁明理又上了车。   听见汽车声响的曾老太从院子里冲了出来,趴在车窗上,邀请刁明理晚上就在家里吃晚饭,老太太热情洋溢地说了几句什么,最后橙色凌志直接往巷子另外一头开走了。   直到车尾灯消失,曾老太回过头刚好看见红果和娟子回来,满脸喜气盈门的对孙女说:“还是这种小车好看,看着就洋气。”   娟子马上怼回去:“我看是骚气!骚黄色!”惹得红果忍不住笑了。   曾老太还想着回怼,被曾玉宁给拦住,意思是让她低调点。   因为孙女和刁明理的关系还没最终稳定下来,曾老太难得忍气吞声了一把。   等娟子红果进去后,曾老太才小声说:“奶奶这辈子能不能扬眉吐气就看你了。”   对于奶奶把她的婚姻当做炫耀的资本,曾玉宁颇有些不高兴:“你还是指望我弟给你长脸吧。”   “我还不能指望你了?!还没嫁给有钱人呢,尾巴倒是翘起来了,没良心的。”   ……   红果回到家,宗炎不在,因为他车就在家门口停着,人也不在店里,很有可能是去地道那边守着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多久,她放下行李,下楼发现飞叔在客厅看电视。   飞叔最近运气不佳,这几天都没去赌牌,他昨天今天都没看到宗炎,以为宗炎在店里加班呢。   这样看来,可能昨天早上红果去木得之后,宗炎就下隧道了,在地道里呆了整整两天一夜?想着地道里有大蟒蛇还有野人,她放心不下回房拿了背囊准备下井去。   她正要出去,房门打开,宗炎进来了,脸上衣服上都是泥浆,还有股不好言说的臭味。   “回来路上又碰见那个野人了……”野人很狡猾,故意引宗炎跳进一个排便用的泥坑里,最后搞得他一身狼狈。   看宗炎对自己一脸嫌弃的样子,红果手指顶着鼻子,想笑又不敢笑。   宗炎洗了个澡,把身上换下来的衣服都给拿出去扔了!   红果问他:“你在地道里呆了两天没遇见那两条大蟒蛇?”   “没有。可能搬家了吧。”宗炎吹干头发,坐下来问她去木得有没有收获。   红果把带回来的资料递给他,天快黑了,宗炎拉开电灯,快速翻阅。   “你在中线尽头还能听到锯木头的声音吗?”   “听得见,全天候不间断。”   “我问了卡德林场的雄哥,他说林场内没有锯木厂,这个季节也没有人在伐木,这锯木的声音是哪里来的呢?”难道中线尽头不是卡德林场?   宗炎抬头看着她,“我在中线尽头听了整整二十四小时,我发现一个规律,每隔三到四个小时,就会传来一声伐木工人的咳嗽声,前两次咳嗽的时候我还没太注意,到了第三次我突然发现,咳嗽声的声音大小,咳嗽的时间长度,似乎完全一样……”   “重复的咳嗽声?”红果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甚至诡异,她靠在藤椅背上,努力往唯物主义方向去理解,突然,脑子一个激灵,她坐起来说:“会不会是录音?”   宗炎熬了一天一夜没睡,脸上满满都是疲倦,在地道里呆久了脑子会木,被红果这么一提醒,仿佛打开了一扇窗,让他顿时清醒过来:“可能性很大。”   “故意放锯木的噪音,是为了阻止别人挖墙出去?”   宗炎道:“这是最科学的解释。”不然就太诡异了。   接连几天不停地奔波两个人都累了,今晚好好休息,红果道:“我们明天直接去把墙挖了。”   宗炎看完卡德林场的资料后又翻到了第一页,红果跟他复述了一遍她说了解到的林场情况。   “三十五万美金,没几个人买得起,所以从去年年底卖到现在,还没卖出去。”   宗炎盯着林场资料的第一行字:卡德林场全称阿尔卡德林场,英文名Alkaid……   想起丙爷吐槽林场取了一个不中不洋的名字,为什么在中木边界,一个中国人买下的林场,取了一个洋文名?   红果倒是理解:“木得以前是英国的殖民地,你看,山林面积用的也是英亩。老板娘交易非得要美金,可能就是崇洋派吧。”   这个理由说得通,但还是隐隐觉得不对。   Alkaid?   这个英文名很眼熟,宗炎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他拿起电话,拨了个越洋号码,电话嘟嘟嘟了好几声,那边有人接了。   红果听宗炎跟那边的人说了几句英文,对面应该是上次打电话调戏她的那个女生,那人一直帮宗炎处理美国的事物。   挂断电话不久,有传真过来,宗炎拿起传真看了一眼,笑了一声:“果然!”   他把传真递给红果,红果看了看,纸上写着:Alkaid,大熊星座第三亮的星星,北斗七星之一的摇光星,摇光星又名破军星。   原本他们一直以为摇光代表的是莫八镇,其实它代表的仅仅是卡德林场,把范围缩小对他们寻找破军号,更为有利。   还没高兴多久,他们又想到了一个问题,Alkaid这个名字是盐大炮买下林场后取的。   宗炎:“为什么盐大炮要取这个名字?按道理他不应该知道‘破军号’的秘密才对啊。”   是啊,为什么?这不可能是巧合。   “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封家通过地道从林场运送玉石回玉衡,他本身就是一个知情者。这次他家卖林场,那么久都没卖出去,可见林场本身并不像房子那么好交易。但听丙爷的意思,当年封家刚放出消息要卖林场,没多久就卖出去了,可见那时候盐大炮是一直在盯着的。”   如果是这样,破军号会不会已经被盐大炮据为己有了。   红果想起了李英雄说的话,她摇了摇头道:“也不对。盐大炮的老婆等着卖林场的钱到账好投资移民国外,如果盐大炮早把破军号据为己有,那她还至于要卖了林场才能拿出足够投资移民的钱吗?”   说的有道理,那唯一可能就是盐大炮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找到破军号。   楼下小云在喊他们吃晚饭,小云嗓门大,喊的满院子人都听见了,他们放下手中东西,赶紧下楼去吃晚饭。   等吃了晚饭回来,一开门,他们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红果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有股淡淡的不属于他们房间的味道,像是口香糖。   有人进来过!遭贼了?   拉开抽屉,红果的钱包还在,里面放了百来块钱也没有被动过,“你有少东西吗?”   宗炎的钱夹也没有被翻动,金条放银行保险柜了,其他东西也都没丢。   有人来过,但是没拿走东西。   宗炎看着桌上的资料,刚才离开的时候,传真纸是放在最下面的,现在那张纸放在了卡德林场资料的上面。   是谁进来过?目的是破军号?   现在这院子是混居的,房门的门锁也不牢靠,红果想了想道:“等这边房子纠纷结束后,我们搬到东跨院去住,这边重新装修一下。”   里里外外,她都要加上锁。现在这样住着太没安全感了。   宗大老板说:“装吧!费用我出。”   红果笑了,“你是不是早想挖我们家地皮了!”   “早点挖了,大家安心。”   “我有不祥预感,那两箱黄金不一定在我们家地底下。”   “对,我也有这种预感。如果你爷爷还活着,他为什么不回来取走呢?两箱黄金啊。”宗炎开始收拾桌面的东西,他把今天收到的传真撕掉,扔进了垃圾篓里。   红果倒了杯凉白开,“可能我爷爷早就没了。他去投奔盐大炮,但并没有协助盐大炮把破军号找出来,盐大炮会留着他吗?”   种种猜想在她脑子里飞窜,都有可能,或许,现实比猜想更残酷。   他们难得不到十点就上床休息,第二天,天还没亮,又一起下地道。这次他们是直奔中线终点,锯木声还亘古不变地响着。   前两天宗炎在这里守着的时候,早就已经把这里的石头研究透了,石块依然是北斗七星的布局,不过这次的七块石头分布的很散,从地面到墙面到地道的顶部,不是因为他们经验丰富,根本就找不到代表“摇光”的石块在哪里。   不到一个小时,就把摇光石头取下来了,果然里面还有第二层,与此同时,锯木声比之前跟清晰了。是录音吗?他们犹豫了一会儿,都到了这一步了,没有理由退缩。   决定继续开凿第二层的石头,等把第二层石头边缝的黏土刨掉之后,因为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他们没像往常那样把石头往外推,而是轻轻把石头一点点抽进来。   原本越来越清晰的锯木声突然就停了。   这是什么情况?   天已经亮了,但从洞口往外看,朦朦胧胧的,光线也很黯淡。   他们半蹲着一动不动,听着外面的动静,半响,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宗炎这才拿手电筒照向外面!   外面,一双漆黑的眼睛,正幽幽瞪着他们!   把两个无神论者都吓得微微一震。   不对,那双眼睛很熟悉,红果把手电筒也打过去,原来也是一个黑乎乎的雕像,跟她家井下山洞的那个雕像几乎一模一样,只有动作和神情稍微有些不同,这对面的雕像更温和一点,没那么凶神恶煞。   推开双层石头门,外面是一个山中空洞,绕过雕像往外走,是一层层往下走的青石阶梯,阶梯下是个篮球场那么大的空间,连接着四五个空房间,这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们在最外面的一个小房间里找到了一个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的洞口,洞口处有光。   从洞口处爬出去,外面竟然是一口旱井。   旱井的井口被一个巨石挡住了,只能漏一点点的天光进来。红果抬头往上看,旱井大概有四五米深,两边石壁非常光滑,连个可以落脚的坑都没有,这要怎么爬上去。   他们没带飞虎爪,宗炎想了个办法,他回山洞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头,把石头拴在绳子上,然后用劲试了三四次,才把石头扔到井外,那石头刚好卡在巨石缝里,用手拉了拉绳索,还挺牢固。   “我先上去。”宗炎说着先爬了上去,巨石和井口之间的空隙不够大,宗炎出不去,他只得退回到井里,他看了眼红果不前凸也不后翘的身材,无比自信地说:“你可以出去。实在出不去,我也还有办法。”   红果非常轻快地爬了上去,结果差那么一点点,她脑袋挤不出去,没有前凸后翘,但她有个聪明的大脑袋!   红果整个人趴在井圈上,外面有厚厚的落叶,胜利就在眼前,她想了想,也不是没办法,她从背后取出小刀,把井圈外的土往下挖。   往下刨了寸许泥土,终于有足够的空间,她爬了出去。   外面是茂密的阔叶林,含氧量高到让人迷醉,红果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又蹲下把底下的泥土在往下挖掉一些,宗炎爬上来后,就能直接出来了。   等了好一会儿,还没见宗炎上来,她探头进去,发现井底空无一人,而宗炎的背囊扔在角落!   宗炎不见了! 第47章   宗炎不见了, 红果划绳下去,发现地上的背囊拉链敞开着,东西散落一地。   一定是有人从背后袭击宗炎, 宗炎为了摆脱对方, 把背囊甩开了!   谁袭击宗炎?只有那个野人!   她往洞里看了看, 里面没人。   “宗炎!宗炎!”她大叫了几声!里面除了她的回音, 再无其他声响。   攥紧尖刀往里钻,结果刚进去,就被人给抱住了头, 捂住了嘴巴!   那人身上的味道让人窒息, 红果没有往后退, 而是直接冲了进去,到了洞内宽敞的地方,直接手肘往后一打,抓住那人胳膊往前一甩, 刀直接刺过去!   只听那人惨叫一声, 手臂被刺伤了!   红果还没喘过气来,正要继续搏击, 结果那野人爬起来, 一瘸一拐往前跑!   这次一定不能让他跑掉!   红果追了过去,结果进了双层石门, 野人不见了。   这里一定还有别的机关, 手电筒四处寻找张望, 果然,隧道上方也有洞口, 正想爬上去, 手被人拽出, 红果下意识拳头往回扫,对方躲避不及吃了她一拳,闷吭了一声。   听见是熟悉的声音,她才松了口气,“你去哪儿了?”   宗炎揉了揉下巴,道:“那个野人偷偷袭击我,把我引到里面就不见了。”   “他也袭击我了。”为什么呢?那么弱一个人,说他弱吧,每次跑得都很快。   “先别去管他,他受伤了,暂时应该不会出来了。”   “不过我这次看清他的脸了,不是我爷爷,看着最多五十岁。”   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要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他们爬出旱井,在阔叶林里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有地域标识的东西。   红果想起了林区地图西南角有个湖,湖的东边是个大峡谷。   按照指南针往西南方向走了两公里,果然看到了湖,湖的东边有个大峡谷。   这里是卡德林场没错。   卡德林场的经济林占比很少,再加上他们恶名在外,几乎没人敢来这里打猎,所以生态保护地非常好。   他们刚才一路走过来,遇到不少野鸡野兔野狍子,还有成片的黄色菌群,到处是山花烂漫,树高林密,眼前的湖泊游着野鸭和野鹤,湖面蜻蜓低飞,这地方美的不像人间,像仙境。   就算没有破军号,这里也是个迷人的地方。   宗炎看着远处的峡谷,似乎在寻找他差点掉下来的地方,他问红果:“他们出价多少钱?”   “三十五万美金。”   往回走的时候,宗炎说:“我爷爷要是能在这样的地方养老该多好。”   “你爷爷是办不到了,你可以的。”红果看他的眼神,知道他决定买下来了。   他们没在林子里多停留,毕竟漫无目的,近二十万亩的林场,想要找个东西,没那么容易的。   回到家便给雄哥打电话,雄哥不在家,他家人接的电话,说是有人要买林子,他出去谈去了。   红果和宗炎便都先回店里上班,到了中午回来,又打了一通电话,雄哥还是不在,一直到傍晚下班回来,才总算找到了人。   雄哥听出来是红果,他说如果确定要买,得赶紧签协议,因为有另外一家也看上了,不过那家人没那么多美金,需要时间去筹措。   红果看了眼宗炎,宗炎在旁轻轻说了一句:“约明天。”   红果忙对电话那头说:“那我们明天过去谈吧,如果没问题就直接签合同,打订金。”   雄哥没想到这个林场最后竟然卖给了他一开始就看不上的小女孩,原先说要砍价的也不砍了,他高兴地跟她约时间:“你们明天直接到我家来,我带你去跟老板娘签合同。”   红果说没问题,刚要问地址,雄哥那边好像有人在跟他说话,过了一会儿,雄哥问了一句:“李姑娘,冒昧问一句,你家住哪儿?”   “怎么了?”红果警惕起来。   “崔玉是你什么人?”   怎么突然问起她奶奶?李英雄认识她奶奶?还是说电话那头有人让他问的?红果怕耽误事刚想要撒谎说不认识,结果雄哥又问了一句:“她是你奶奶?”   看来,雄哥已经知道了。   红果只好道:“崔玉是我奶奶,怎么了?”   啪!对方把电话挂了。   红果和宗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跟她奶奶有什么关系?   再打过去,铃声响尽,电话那头再没人接。   红果去问奶奶认不认识一个叫李英雄的人,她奶奶想不起来认识的人里面有叫这个名字的。   那可能跟李英雄没关系,而是跟李英雄背后的人有关?是他老板娘?红果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安红,安红在莫八镇嫁给了一个有钱人,也是个老头,如果安红就是林场老板娘,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作为红果奶奶的老仇家,安红肯定不乐意把林场卖给红果。当年安红先去莫八镇等红果爷爷,会不会就是在盐大炮家等呢?毕竟盐大炮跟她爷爷是老熟人了,极有可能的。   所以也就不难理解,最后安红嫁给了盐大炮。   她这个推理,逻辑闭环,宗炎也赞成。   既然已经决定要拿下林场,就必须要想办法拿到,他们决定直接杀过去!   第二天他们先去了一趟大玉坊里,吴伯收到一封采玉邀请,一个新场口有批顶级玉料急于出手,那场主同时邀请了各大商号去看货,吴伯让红果安排人去看看。   红果一看地点在莫八镇,那正好,她和宗炎本来也要去的,今天就一起走一遭。   这次终于不用她开车,坐在副驾驶上,她侧目看着宗炎手握方向盘,若有所思。   没想到这次是因为她的身份连累他了,红果建议:“实在不行,到时候用别人的名义买吧。”   宗炎“嗯”了一声:“今天我们就先探一探,看他们老板娘是不是安红,如果真是安红,她不愿意把林场卖给我们,那我安排人从美国过来买。”   两人就这么商议定了,到了莫八镇直接去找老叶,让老叶带他们去找雄哥。   老叶见红果带了美国老板来买林场,非常热情,当即叫他老婆来看店,然后带他们去找雄哥。   雄哥家离老叶铺子不远,直接走路过去的。   来开门的是个二十多岁短发女子,女子脸上有些雀斑,眼神警惕,冷着脸说她哥不在家,一早出远门了。   不声不响怎么就出远门了,这条线是老叶牵的,他没想到那么不靠谱,忙又问那女子:“雄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没说。”那女孩要关门,被红果一脚给顶住门了。   红果问她:“你知道卡德林场的交易现在是谁管吗?”   女孩不耐烦地关了门,“我不知道,你去找场长吧。”   老叶知道场长住哪儿,他道:“我带你们去,不过林场场长是本地人,我跟他不熟。”   场长住在林场附近,距离莫八镇差不多有十公里远,只能开宗炎的车去。   去林场的山路因为要走运木材的货车,所以路修得宽敞平整,路上行人也少,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就到了林场外一座很有当地特色的席编房门前。   房屋架构由木头和草席组成,屋顶是草席加茅草,木得除了市镇外,农村到处都是这样的房,眼前的这栋两层席编房建的很漂亮,算得上本地的豪宅了。   门口拴着两条大狼狗,他们车子刚在门前停下,狼狗就汪汪叫着要扑过来。   屋里出来一个年轻男子闻声出来,他喝住了狼狗,上下打量着来客,这开着好车,穿着光鲜,长得如此白净的人,一看就不是本地的,他用当地话问他们找谁。   老叶跟他说找林场场长。   那男的对着里面喊了几声,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走出来,该壮汉端着碗,手里拿着铁勺伴着咖喱米饭,经那年轻男子介绍才知道,这就是场长坎博。   坎博穿着一身短打,踢踏着拖鞋,看上去更像个打手,完全不是红果想象中林场场长的样子。可能因为他眼白多,眼神看起来很不友善,老叶都顿住了,一时没说话。   “有什么事吗?”坎博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语气倒还挺和善。   宗炎说明来意,坎博略一沉吟,便让他们进屋里坐。   原来这不是坎博个人的房子,而是林场的办公地,里面还有十多个巡林员在吃午饭,都纷纷抬头看着来客。   进了坎博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却只有一张旧桌子,靠墙一排长凳,相当简陋,他们都坐长凳上。   坎博说:“买卖林场的事一直都是雄哥在管。”   老叶给坎博递了一盒烟:“雄哥不知道哪儿去了,联系不上。”   坎博摆摆手表示不抽烟,“没事,我帮你们联系老板娘。我们这林场从去年挂出去到现在,问的人不少,实际来谈的没几个,突然变成了抢手货,我听说现在有两个买家确定要买,你们应该是其中一家吧?”   坎博说话很实诚,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宗炎点头:“对,我们是很有诚意要买的,什么时候方便跟老板娘见面?”   “老板娘一早去首府了,要到周末才能回来,我帮你约周天下午吧,另外一家也是约的周天。”   红果问:“能打听一下,另外一家想买林场的是谁吗?”   “也是你们玉衡人,说是玉衡最大玉器行的老板看中了要买。”   胆敢宣称玉衡最大玉器行的除了大玉坊就只有瑞喜斋,不可能是大玉坊,所以只能是瑞喜斋了。怎么刁喜也找这儿来了?他消息很灵通啊!   难道前天的入室者是刁喜派来的?   红果看了宗炎一眼,两人心意相通似的都想一块去了,宗炎掏出五张10万元的木得本币压在办公桌上装满钥匙的铁皮盒下,10万木得币相当于100元人民币了,五张就是五百元,这在木得是笔不小的钱。   宗炎轻轻敲了敲桌子,笑道:“劳烦场长帮我约星期天的第一个。”   坎博看了眼压在铁皮盒下的钱,笑着移开了目光,若无其事地道:“肯定给你们安排第一个。”   临走的时候,红果又问了一声:“你们老板娘姓什么?”   自从给了50万小费后,坎博对他们态度更友好了,他道:“老板娘姓安,叫安红。不过她不喜欢别人叫她名字,我们都只叫她老板娘。”   果然是安红,他们没猜错。   红果又问:“你们老板和老板娘结婚很多年了吧?”   “这我不清楚,我们老板长期在中国,很少在这里,每年就回来一两趟。”   “你们老板长期在中国?”   “对,他在中国做生意。”   红果又问:“你们老板在中国做什么生意?有没有什么产业要处理的,如果价格合适,我们也可以买的。”   “我们老板在国内做松香生意,具体情况连我们老板娘都不知道。”   “现在你老板去世了,老板娘不想办法打听打听还有什么产业在国内?”   坎博压低了声音,道:“我们都在私底下猜测,老板国内还有老婆孩子。”   看来是惯三啊,找她爷爷是当的小三,找的盐大炮还是当的小三。   回到莫八镇请老叶在当地最好的餐馆吃了一顿午饭,旁边一桌人在讨论新场口这次要处理的玉石,据说货好也便宜,就是货太多,总价高,一家吃不下,得要联合几家才行。   “就你我两家也吃不下,多联系两家,价格趁机再往下压一压。”   “吃完饭我就去打电话联系,就怕玉衡那两家来抢,他们财大气粗,说不定一家就能拿下。”   “你不知道啊?可以直接排除瑞喜斋,这批货本来就是瑞喜斋定下的,是他们放了新场口鸽子,剩下大玉坊,就看他们吃不吃得下这么多货了。”   听他们口气,这应该是文锦县里来的玉器行,一直以来,玉衡因为地缘优势,玉器买卖就做得比县城里的玉器行要大,两边这么多年以来也是互相竞争,玉衡看不上县里的,县里的誓要追赶上小镇的。   看来这次新场口的货性价比很高。   吃完午饭,红果和宗炎匆匆赶到莫八镇的玉石市场,新场口临时租了最里面的一个场地招待客人。   所谓的新场口就是新发现的玉石厂区,该场口在莫八镇西北的柬镇。   柬镇以种植罂粟生产毒品著称,玉石场口还只有一个,是去年才发现的,名气不大,但据说出产的玉料品质上乘,有不少的顶级佳品。   门口接待的小哥听说他们是大玉坊的,忙热情地带着他们往里面走。   场口负责人听说大玉坊的人来了,从里面迎了出来。   “终于等到您了!”场口负责人看着宗炎,这身姿穿着,一看就像个有钱人,他听说大玉坊的老板只有一个外甥负责采买的事,便以为宗炎是那位外甥,忙伸出双手想跟宗炎握手。   宗炎手还是插在兜里,他下巴往红果这边抬了一抬,道:“我是司机。”   这话一出,红果差点笑出声来。   场口负责人这才看向红果,没想到大玉坊只派了个女孩过来,顿时有些失望,看来大玉坊并不重视他们的货,这次交易希望不大。   “我姓山,他们都叫我老山,怎么称呼?”因为购买玉石的客商大部分都是从中国来的,所以大部分场口的老板都会请中国人来当场口负责人,这个柬镇的新场口也不例外。   “李红果。”   “李姑娘,里面请。”虽然希望不大,但毕竟大玉坊是赫赫有名的大客户,他们得罪不起,这次买卖不成,还有下次呢。   玉料放在最里面的房间里,按照不同的品级堆了两个房间,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四百多块的石头,大部分都是中上等玉料,总价值100多万人民币。   老板急用钱,之前跟瑞喜斋谈好了,50万瑞喜斋全部提走,结果昨天他们把货送到莫八镇要跟他们交接的时候,瑞喜斋的刁老板反悔不要了,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瑞喜斋为什么不要了?”红果拿着手电筒正在看着一个黄翡,宗炎站在边上看着,轻轻告诉她这是金翡翠,极为罕见。   老山叹了口气道:“谁知道呢,之前就收了他们一万的订金,他们连订金都不要了。”   看来刁家是想集中所有的财力拿下卡德林场,所以连这么快到手的,又好又便宜的西瓜都直接扔了。   两间房的货大概看了一遍,红果现在看货的经验也有了,还有宗炎这个顶级行家在旁,这次的货不会看走眼,有很多顶级黄翡,虽说价值比不上绿翡翠,但出货肯定也不会差,50万如果全部拿走,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吃下这批货,大玉坊半年都不用采购了。   但五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店里未必能马上凑够那么多钱,红果问老山:“我们能先付一部分货款,剩下的后面再给吗?”   老山摇头:“就是因为急用钱,才这么便宜卖的。这货你们转一手出去,至少也可以卖两三百万。一半的绿翡翠是上等好货,另外一半的黄翡很多都是顶级的金翡翠,非常罕见。”   “我们拿一半的货呢?”   “没时间分开卖了,或者你们找一家同行一起吃下也行。文锦县的玉器行也在考虑联合起来买,你们如果想要,就得赶紧下手。我们老板发话了,如果明天货都还没卖出去,我们就直接把货拉回去,不卖了。”   看来他们老板确实是急用钱,红果借了他们电话给吴伯打了过去。   吴伯听说要五十万,当即表示店里没那么多的现钱,一时间也很难筹措到,而且瑞喜斋都不要的货,他们不要也罢。   红果:“这批货买下来就是捡了个大便宜,吴伯,你要不要问一下老板,看看他什么意思?”   吴伯叹了口气,道:“老板现在哪有心情管这些事。如果货实在不错,你看看能不能捡一些,别全部要。”   “卖家不同意分货。”   “那就没辙了。店里现金不够,就算够,也不能一口气都拿出去,你们直接回来吧。”   挂了电话,红果实在觉得惋惜,就好像看到地上有金子还不能弯腰去捡一样,直到上了车,她还不自觉得深深叹气。   宗炎看了看她:“你要实在觉得可惜,不由自己拿下。”   她也想啊。但钱从何处来?   红果盯着宗炎,突然脑洞大开,“你之前跟我说的话,当不当真?”   “什么话?”   “你说,如果没钱花找你啊。我能提前预支提成吗?”   宗炎睨视着自家女人,眉毛微挑:“作为老板,我不会提前给员工预支提成。”   果然!!红果眼刀飞了过去!   “不过……作为你丈夫,我可以给你钱花。”   红果赶紧收回刮过去的眼刀,赶紧问:“什么条件?”   “我出资,买下的玉石当做我们夫妻共同财产,后续经营以你为主。”显然宗炎没有兴趣打理这些杂事。   红果想着这完全没问题啊,她占了大便宜,“以后赚了钱,一人一半?”   “你看着办吧。多少钱?”他刚才并没有认真听老山说话,所以也不知道究竟多少钱。   “五十万人民币。”   宗炎快速算了一下汇率,不到十万美金,当即就答应了。   红果好奇了,上次问他继承了多少遗产,宗炎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打断了,她再次问:“你没告诉我,你继承了多少遗产?飞叔说,有几千万美金是吗?”   宗炎笑了笑:“差不多吧。”   “破军号包含在内吗?”   “破军号在我爷爷的遗产里就是一张图纸,怎么算?”   所以不包含破军号继承了几千万美金的遗产?这算是在美国,也是大富豪了,难怪亲父子也要对簿公堂。   蹲在里面台阶出抽烟的老山看见他们回来,瞬间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忙问:“你们老板改变主意了?”   红果:“不是我们老板改变主意了。是我们打算自己买下来。”   “你们?”老山看看红果又看看宗炎。   “对,我们想要拿下。能不能再减点钱?”到了最后关口,红果还不忘将讲价的精神贯彻到底,“9万美金!你看怎么样。”   美金?   宗炎点了点头:“对,用美金支付。”   老山双眼立刻绽放出无限光芒,他就知道他不会看走眼的,从面相上看,宗炎一看就像个有钱人嘛,他激动地声音都有点发抖了,“你们确定是用美金支付吗?”   “确定。你们给一个可以收取美金的账号,我们汇款过来。如果是美国那边的银行账户,今天就能收到,如果是木得本地的账号,大概明后天可以到账。”   “太好了,我们老板本来就是要美金啊。之前还发愁,卖了钱怎么去换美金呢,你等等,我马上给老板电话,你们快坐,你们快坐,你们坐着等等。”老山又让人倒茶,然后一路小跑去打电话了。   每几分钟后,老山出来了,他说没问题,老板答应了。   双方开始签订购买合同,以红果名义买的,宗炎打电话让美国那边当即打款,并把打款记录传真过来,当天傍晚,老山便安排了一辆小货车把货给他们送上门。   货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搬运工人帮他们搬到了东跨院,红果和宗炎两人又一点点搬到老吉之前建好的地下室里。幸好上次趁着改下水,红果把地下室重新加固了,没想到那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忙活到半夜,院子里的人都好奇问他们搬运什么。因为石头都放到了密封的木框里,看不出是什么,红果只说是帮人买的陶瓷,她奶奶来问,她也没说实话。   老山跟他们签了保密合同,不能对外公布最后把货卖给了谁。所以也没人知道红果把那批货买了。   红果照常去上班,这批货目前就想囤着,等以后能自立门户了,这就是她自立门户的资本。   那天红果在跟李东对账,鹩哥来找她,说是坤爷回来了,要见她。   上去三楼,宗炎的玉雕室房门紧闭着,敲门进了书房,发现宗炎早已经坐在沙发上,跟坤爷两人在喝茶。   失独的打击太大,坤爷整个人都瘦了,本就不多的头发,几乎都发白了,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老了十多岁。   “坤爷,你找我?”   “坐。”坤爷给她指了指宗炎旁边的位置,那位置对应的桌旁,早已经放好了一杯茶。   红果刚坐下,就听坤爷说:“你们结婚了,恭喜你们,都是有眼光的人。礼物我也没准备好,下次再给你们带过来。”   红果:“不用了坤爷,我们也没摆喜酒,都没收礼。”   坤爷笑了笑,叹了口气,又聊了一会儿,他才道:“听说你们家井下挖出了一具骸骨?” 第48章   书房只开了一闪小窗户, 空气有些翳闷,坤爷不抽烟,他捏了捏额头, 问封家大院井下骸骨的事。   红果细细打量着坤爷的表情, 轻声道:“听说是封举人的遗骨, 至今也没人去领取。”   “遗骨上有什么东西?”   “有根拐杖, 其他不太清楚。”   坤爷端起茶杯,没再说啥,如果坤爷不是封家的后人, 他为啥要特意把他们叫过来, 打听封家大院骸骨的事?显然他是内心有鬼。   红果和宗炎互相看了一眼, 两人相处久了,越来越有默契,都不用提前商量,就知道对方的意思。   红果率先发难了, “坤爷, 大玉坊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正要喝茶的坤爷,手上动作一顿, 继续喝了口茶, 才道:“十年前可以私人开玉器行的时候,我随便取的。”   “‘大玉坊’这个名字, 头上戴顶帽子, 就是封举人的‘天宝斋’了……”   红果说完, 直接迎上了坤爷的目光,坤爷眨了眨眼, 没接话。   宗炎紧跟而上:“那您认识封珂道吗?”   这回坤爷完全震住, 他放下了茶杯, 打量着宗炎,“你老家哪里?不是省城的吗?”   “我祖籍滇东。宗济民是我爷爷。”宗炎死死盯着坤爷。   坤爷不得不把目光挪开,站了起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坤爷这算是认了。   宗炎问:“那你为什么不去领取封举人的遗骸呢?”   坤爷走到窗前,叹了口气,“领了有什么用。我们封家,绝后了!以后谁还会去祭拜我封家祖先。”   “就因为这个吗?”宗炎并不相信,“绝后也不影响你去把自己爷爷安葬了吧。”   坤爷看着窗外,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沉思,打开的小窗户飞进来一只蜜蜂,嗡嗡叫着在他们头上盘旋,最后停在红果肩膀上,她轻轻弹了弹手指头,把蜜蜂弹走了。   空了好一会儿,坤爷才长叹一声,道:“我是怕别人知道我是封家后人。”   这么多年,从他父亲带着一家大小隐姓埋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姓封。   “我祖父有五个儿子,他偏心小儿子,平时也只带着小叔住在玉衡的别苑里,这个别苑就是现在封家巷的封家大院。我父亲虽然是长子,但他不是嫡出的,自小就不受重视,年轻的时候在省城读书并成家立业,从此很少回文锦县,天宝斋的事情,我父亲几乎都不知情。”   “直到1942年山匪扫了封家别苑,我祖父失踪,小叔一家被山匪杀害,其他几位叔叔早已去世,封家只剩下我父亲这一支。虽然封家的山林田地房产甚多,但是天宝斋欠下的债更多。”   “天宝斋曾经是云滇最厉害的玉器商行,因为我祖父与本地还有木得的军阀关系都很好,当年日本鬼子打过来的时候,云滇省很多巨富都把财产寄存在天宝斋,委托天宝斋代为保管,谁能想到我祖父突然下落不明,镇守在玉衡的军阀又都退到了滇中地区,被山匪趁乱钻了空子,不管是天宝斋自己的财富,还是帮人代管的,到最后都不知所踪了。”   “我父亲变卖了封家所有的产业,能还的债也只是冰山一角,不得已,我们只能隐姓埋名躲起来了。我知道你们宗家有一个镖号也托给了天宝斋,但恕我无能为力,祖上欠的债太多,我还不了。”   原来消失的不止“破军号”,还有当年其他达官贵人积累一辈子甚至几辈子的财富。   难怪坤爷不敢领取封举人的遗骨,一旦让人知道他是封家后代,可能还有其他债主会涌上来讨债。   这些宗炎能理解,他解释:“我知道‘破军号’不在你手上,我不是来找你讨债的,我只是想了解清楚你这里还有没有关于‘破军号’的其他信息。”   “说起来,‘破军号’还是我们封家败落的源头之一。”   “怎么说?”   “当年山匪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打封家的主意呢?因为给‘破军号’押运的马帮头头没拿到他们押镖的尾款,为此怀恨在心,就把封家大院存有大量金银财宝的消息透露给了山匪,前脚国军刚走,后脚山匪就杀上门来了。”   看来老吉故意隐瞒了他爷爷引山匪来的事,老吉这滑头把对他家不利的信息都过滤了。   坤爷又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其实山匪来了也没找到‘破军号’,我父亲怀疑‘破军号’早就被我小叔偷偷转移走了。”   “你父亲为什么这么怀疑?”   “当时的小账房就是这么怀疑的!现在看来,他们怀疑的也不无道理,我爷爷为什么会死在地下室没人管呢?我小叔一家当时是跟我爷爷一起住在别苑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地下室的存在,爷爷不见了,他不会去地下室看看?”   坤爷说的不无道理。他小叔不可能不知道地下室的存在,他为什么任由老太爷被人抛尸密室而不管呢?这又是个谜。   红果问:“坤爷,你知道当年封家变卖家产的时候,是委托谁去办的吗?”她想知道当年她爷爷是怎么联系上坤爷父亲的。   “当时管事一家也被山匪杀了,我听我父亲说,只有一个小账房懂的东西多一些,做事也靠谱。”   “这个小账房就是刚才你说怀疑你叔叔把‘破军号’运走那个?”   “对,就是他。出事之后,他连夜赶到省城找我父亲,我父亲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少爷,他只能把事情都委托给那位账房去操办。”   “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是啊,很尽责,前期收敛安葬封家人,后期处理债务变卖财产,都是他。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是他和书童一起来的,给我们带了很多的鸡鸭鹅,还有麻糖花生糖姜糖,说是农庄佃户交的,是最后一次交了,特意用骡车给运到省城。”   “你知道小账房姓什么吗?”   坤爷想了想,道:“好像姓李。”   小账房确认是她爷爷无误了,而书童就是去给宗家送信的人?看来书童是他爷爷的人,难怪爷爷的旧书里有“破军号”的藏宝图。   坤爷盯着宗炎,道:“你们宗家到现在还不放弃吗?”   “找到‘破军号’,是我爷爷的遗愿。”   “难啊。我祖父和小叔一死,很多秘密都湮灭了,想要找回‘破军号’,机会渺茫,那批财宝应该早就被人给瓜分了。”   机会再渺茫,他也不会放弃,宗炎道:“有一事还想问问坤爷。”   “什么事,你尽管问。”只要不是来讨债的,他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瑞喜斋刁家跟你们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坤爷坐回沙发上,他道:“刁喜算是我们家远亲,他父亲曾经帮我祖父做过事,不过他也不认识我。”   可能刁家知道破军号的存在,也知道破军号里有一批木北沙老场玉料,但不知道那批玉料的品质是到哪个程度的,只知道破军号很值钱,所以才会因为红果卖了一块木北沙老场的玉料开始穷追不舍。   “刁喜这个人很邪,不好打交待。”坤爷提醒他们。   “怎么邪?”   “他跟柬镇那边来往密切,这么多年以来,瑞喜斋生意不如我们,但比我们有钱,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走歪门。镇上很多人都知道的,但他家有保护伞,没人动得了他。”   这个红果知道,刁家最后覆灭也是因为毒品。   坤爷听说了红果和刁家打官司的事,他劝道:“还是少惹他们为妙,有的时候情愿自己吃点亏。”   红果笑道:“我们这个案子有记者报道过,他们也怕惹上记者,所以也不敢再来找事。”   “刁家最近缺钱,今天刁喜还打电话问我借钱周转,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   看来刁家还没凑够200万买卡德林场的钱,红果问:“他们找你借多少?”   “没说借多少。他是问我能借多少,给我高息。我们资金也不充裕,哪来的钱借给他。这次我回来,也是因为有批港商要来,我们店里积了那么多货,希望这批港商能拿多一点货,我们也好回回血。如果他们订的货多,还要宗炎你们玉雕房辛苦一些赶赶货。”   宗炎点头说:“我正想跟您聊了一下,做完这批货,我就要辞职了。”   “为什么?你要回美国了?”   宗炎玉雕技术是这里最顶尖的,坤爷当然舍不得放他走。   宗炎道:“还没决定,我想趁着有时间,到处走走。”   这事宗炎没提前跟红果商量过,红果也不介意,她自己的事情也不会跟他商量,她见坤爷看过来,忙说:“我不离职。”   她工作清闲工资高,她暂时还想继续混着。   “那就好。”坤爷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想想宗炎走了,红果迟早也会离开,他本来想让红果一起接待港商的,想想还是算了。   最后,坤爷叮嘱他们:“关于我的事,还要劳烦你们一定要代为保密。”   他们也都答应了。   从书房出来,红果去楼下找娟子,娟子买冰棍去了,另外一个领班的销售张菊梅在后面休息的小办公室里吃粉。   张菊梅知道娟子在帮红果出货,这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她见难得有机会跟红果独处,便热情招呼红果:“你吃了吗?这家米线真好吃,我们这所有姑娘,每天拿碗去排队,就是吃不腻。中午想吃,晚上还想吃。”   哪家米线那么神奇?红果也没问,只回她说等会儿回家吃午饭。   张菊梅看左右无人,轻声道:“红果,你如果有货要出,我也可以帮你出的。”   红果这才认真看了一眼张菊梅,这姑娘个子不高,黑黑的,人长得很精明,这是店里业绩唯一能跟娟子匹敌的销售,放以前红果是不会答应的,因为参与的人多了,容易被店里知道,影响不好。   但之前是货少,现在东跨院可是一地下室的玉料呢,红果想着要不跟大玉坊竞争,想把大玉坊没有的黄翡先出掉。   红果道:“咱们店里不是不卖黄翡么,我那儿有黄翡,有普通货,也有顶级的金翡翠,如果有客人要,你帮我留意着,我可以拿货给他看,客人喜欢了,再根据他的需要进行雕琢。”   “黄翡吗?可以啊,以前就有客人问过。我帮你去找客户。红果,那个……那个……”张菊梅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红果马上意会,她道:“零售的话,提成按照销售额的10%算,批量就按照3%。”   这么高的提成,难怪娟子天天吃香喝辣,还买那么多好看的衣服,张菊梅当即满口答应会尽量帮她留意大客户。   张菊梅又说:“你先别跟娟子说,我也帮你出货,我怕她不高兴。”   这有什么,又不是什么独门生意。不过既然张菊梅这么要求,红果也只好笑着点了点头。   等娟子回来,红果把帮忙出黄翡的事跟她说了一遍,她也没跟娟子说自己有多少黄翡,只告诉她多大的客户量,她都能拿到足够的货源。   娟子给她塞了一根冰棍,听说有新货要出,也很高兴。   “这一段时间没出货,我钱包都快空了。”   红果诧异地看着她,娟子在她这儿少说拿了两千多的提成,在这个大部分人工资只有一百来元的年代,两千多至少一年半才能赚到。   “你把钱花哪儿了?”吃喝买衣服也花不了多少钱啊。   娟子支支吾吾不肯说,红果怀疑她是拿钱贴给未来对象了,“你什么时候介绍你对象给我们认识认识?”   娟子咔呲咔呲咬着冰棍,笑道:“急什么!迟早会带给你看的。”   实在拿她没办法,红果也就不管了,从大玉坊出来,她往东市那边走,趁着今天有空,去自家小店看看。   隔得老远,她就看到崔大娘米线店对面一家新开的米粉店排起了长龙,店里早已坐满人,很多中学生端着搪瓷碗就蹲在边上吃。   这生意也太好了。   红果先到了米店,店里有人在买糠,有人在买饲料,还有个买米的,小云和桂英两个称重的称重,收钱的收钱。最近米店的生意有所好转,基本能有点小盈利了。   小云脸上粉嘟嘟喜气洋洋的,干劲十足,别看她个子不高,但力气挺大,一把拎起一袋的米糠,给客人送到外面的自行车上。   红果问桂英:“米线店不忙吗?这个点。”   =桂英摇头:“没客人。”   “怎么回事?”   桂英往斜对面努了努嘴,“老姚在对面开的新店,把客人都抢走了。”   老姚之前跟她们抢过干货店门口的地盘,后来红果盘下杨记干货店之后,老姚没地方去,还是回玉衡中学前门口摆摊去了,没想到,他们现在还是租到这边来。   但老姚家口味明显不如她们的呀,红果问:“他们降价了?”   “没有。生意太好,加肉的还涨了一毛钱。”   看来是改进了口味,红果问:“你们去吃过吗?”   桂英:“都认识我们,怎么敢去?”   米店跟米线店中间隔了一间自行车修理店,红果继续往前走,到了崔大娘米线店,果然冷清,这大热门的午餐时间段只有两三个老熟客。   霞姑看见她,不由轻声抱怨:“苍蝇都没多几个。”   红果问:“这两天一直这样?”   “越来越差,去对面的越来越多。我听他们说,吃一顿想两顿,也不知这老姚从哪里搞了独门秘方。”   红果回到家,给大玉坊前厅打了个电话,她让娟子找同事帮她买份老姚家的米线回来。   挂了电话,她去洗了个脸,电话铃响,她以为是娟子打回来的,接过电话原来是许律师。   许律师说刁家的人同意庭外和解,放弃争取封家大院的房产改要现金了。   看来刁家已经知道封家大院根本没有财宝,加之急需用钱买林场,他们选择要现金,刁家要求把压在律师处的2.5万都给他们。   红果不同意:“他们现在要和解,我不同意和解了,我要跟他们打官司,打到底。”   许律师劝她,如果坚持打到底,中间可能会有变数,如果她们还是比较在意房子的话,那不如给刁家钱,当然具体给多少,两方可以继续拉锯。   红果想了想,也有道理,这里应该马上就要解开限售了,万一刁家又改变主意要房子,也麻烦,便道:“许律师,你跟他们谈,我们各让一步,按照房产的实际价值给他们一万三。”   “两边房产加起来不是估值一万六吗?”这跟原告诉求差距有点大,许律师担心谈判有很大难度。   “跌了!现在封家大院挖出了骸骨,又被限售,实打实的跌价了。”   “行,我去沟通。”   红果从楼上下来,看见小九急匆匆给端了一盒还烫手的酱肉米线回来,小九喜欢娟子,所以被娟子差使也乐在其中。   红果把米线钱先给了小九,又问:“谁的饭盒?”   “不知道,娟子拿来的,应该是她的。”   红果把米线分成两份,让小九也坐下来尝一尝。   尝了一口,米线是普通米线,没什么特别的,酱肉味道不错,应该是加了米酒和香料去炖的,所以特别香醇,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并不觉得比崔大娘的好吃。   红果问小九:“你吃过我们家米线吗?”   “吃过,我们早上经常去吃。”   “你觉得这味道比我们家的如何?哪个好点?”   小九:“你们家的酱更香。”   “说实话。”   “真就觉得你家的更香,实话,不是拍马屁。”小九把他那一份吃了个精光。   这就奇怪了。   可到了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红果竟然想去吃姚记米线,昨天觉得味道一般,今天回味起来,想不起具体的味道了,但就是想吃。   红果突然意识到,老姚会不会是放了罂粟?   她去大玉坊找小九,想问问他今天有没有想吃老姚家米线,结果去了一问,小九早上起来就想吃昨天的肉酱米线,越想越馋,一早就跑去排队吃了。   这要是没鬼,那是不可能的。   红果当即和小九一起打了举报电话,用小九的名字实名举报姚记米线店在食材中违法使用罂粟。   晚上听小云说,当天上午就有派出所警察突击检查了老姚的店,但警察并没有在老姚的店里搜出罂粟,下午警察又来了一趟,据说连老姚家都去搜了,都没有收获。   虽说没有找到罂粟,但连吃老姚家好几天的老熟客跟她们说,感觉味道不对了,没之前的有滋味,看来老姚被查后暂时收敛了。   小云跟周围铺面的人关系处得好,她消息灵通,“我听人说老姚的姐夫在派出所做厨房的,肯定是老姚不知道怎么提前得了消息,偷偷把罂粟扔了。”   红果问:“我们店里今天客人多点了吗?”   霞姑:“很多老客人看见他们被查,中午都回我们这儿吃了,还有不知情的,继续在姚记吃。”   小云:“他们今天排队的人少了,但还是有。”   还有人排队?红果让小云去找一块纸板回来,小云跑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红果拿了毛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我家米线好吃不上瘾!   “这内涵的好!”小云夸赞!   霞姑怕惹事:“挂我们店门口?这不好吧?我怕老姚会猜到是我们举报的,这人不是什么好鸟,万一他来找我们麻烦怎么办。”   红果倒不担心,这人做了坏事没被抓到,这个时候肯定是最心虚的,一般不敢惹事,她道:“他要是敢来搞事,你们就报警。”   小云初生牛犊不怕虎,“怕什么,挂我们店门口又不是挂他店门口。他要敢来,我怼不死他!我明天一早就去挂!”   …………   许律师后来跟刁家谈妥了,赔了他们一万五。当初押了两万五的押金,退回了一万,红果都还给桂奶奶,桂奶奶坚决不要,说里面本来就有红果的三千块,还有律师费等等费用。   红果只好帮桂奶奶存银行了,她跟她们说了,需要钱的时候找她。   星期五晚上,红果接到坎博打来的电话,他老板娘提前回来了,可以约周六一早见面。   晚上无聊,红果和宗炎在房间里玩跳棋,宗炎道:“我听许律师说,刁喜他们家在找省城的地下钱庄兑美金,最近美金很缺,地下钱庄也没那么多美金兑给他。”   红果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件事,雄哥挂电话肯定是安红授意的,安红那么急切要美金的情况下,为什么不愿意把林场卖给他们?   她又想起安红去年回来,给她奶奶拍了一段录像的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段录像里,她奶奶对着视频说什么“李儒年之子已死,无其他继承人”之类的话……   当时她就觉得很诡异,如果那段视频是安红有意安排的呢?   红果手里拿着玻璃球,思绪却在棋盘之外,她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什么?”   “我爷爷和盐大炮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第49章   龙头没关紧, 水滴答往下流淌,宗炎起来去浴室把水龙头拧紧,刚才红果提的那个猜想不是可能的。   不然没办法解释安红的奇怪行为。   但也有解释不通的地方, 宗炎喝了口茶, 坐下来道:“如果你爷爷就是盐大炮, 那他套取卡德林场之后, ‘破军号’不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了吗?他应该暴富才对。也不至于安红现在需要卖掉林场才够钱去国外投资移民吧。”   宗炎分析的有道理,红果撑着脑袋,无心玩棋了, 她道:“也对。坎博说他老板大部分时间在国内, 我爷爷好不容易才逃到木得, 他为啥还要回国内?如果我爷爷长期住在中国,他肯定没回玉衡,不然会遇见熟人,那他是去了哪里呢?”   还是她脑洞开太大了。   又聊了会儿, 红果摊开手伸了伸懒腰表示不玩了。   宗炎轻轻敲着桌面:“等我赢了这一局。”   红果眉毛微挑笑道, 她偏不!   “你这是耍赖皮!”   “我刚才脑洞大开的时候,你不务正业, 趁虚而入, 占了我那么多地盘,这不算!”   “……”这女人!宗炎没脾气了, 只好乖乖收摊子。   虽然红果的猜想可能性不大, 不过他们这次去莫八镇还是提高了戒备, 随身带上尖刀、飞镖和刀片,入境木得后红果还带着宗炎去老地方拿了枪。   刀片藏在衣袖里, 枪给宗炎绑在了大腿上。   “你会用枪?”宗炎质疑她。   红果斜瞪了他一眼:“你不也会吗?”   “美国几乎人人会用。”   “我又不比美国人笨, 我为什么不能会?从小我们就玩□□。”   这借口找的也还行, 宗炎无言以对了。   他们在边境备足了水和粮食,这次去不打算吃对方的东西,所谓明刀易挡暗箭难防,小心一点总没错。   到了莫八镇他们直奔卡德林场的宿舍房,这次狼狗不在,坎博听见车响就迎出来了,他说老板娘还没来,让他们在他办公室等等。   红果问他另外一个买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坎博走在前面,他穿了一身紧凑的衣服,还穿了一双新布鞋,比上次要干净利索,他道:“我还没告诉他们老板娘回来了,今天就跟你们一家谈。”   就是给了小费享受优先级的意思。   宿舍房里今天很冷清,护林员都进林场了,还没回来,除了坎博外,只有另外一个上次没见过的瘦高个坐在大厅角落削竹子。   坎博给他们泡了当地一种酸果茶,果香味浓郁,红果只是端起茶杯闻了闻,实际并未喝。   宗炎直接说他不喝酸的,坎博要另外给他倒水,他就晃了晃手上的矿泉水瓶子说:“我有。”   坎博看出了他们的谨慎,只尴尬笑了笑,并没有勉强。   到了中午,老板娘还没来,坎博打电话去催了,但老板娘那边还有事,要下午才到,让他们耐心等等。   红果怀疑这一上午,安红会不会已经私底下跟刁家在谈了?   “你们老板娘住哪儿?镇上吗?”   “老板有三四套房子,我也不知道老板娘住哪儿。”   坎博刚才还给老板娘打了电话,现在这边没开始流行使用大哥大,电话打的都是座机,既然都打了座机电话,怎么会不知道老板娘在哪儿呢?显然坎博在撒谎。   但目前这种状况,他们也没办法,也不好贸然戳穿。所幸卖林场不是卖鸡蛋,不是见一次面就能完成交易的,她还是相信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的钱比刁家多,不信安红不选择他们。   除非安红心中有鬼。他们现在只能安心等着。   屋外有个水塘,红果蹲在水塘边拿石头打水漂,宗炎在车上休息,很奇怪的是,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巡林员一个都没有回来。   坎博来叫他们吃午饭,红果笑着摆手:“车上带了包子和水煮鸡蛋,我们刚吃过了。”   “就粗一点嘛,我亲手做的咖喱鱼饭,味道很好。”坎博看他们不吃有点着急了,中国话都说得走了样。   他表现的越急切红果他们就越不可能吃,最后实在没办法,坎博只好放弃。   他们坐在吉普车上,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安红还没到,就在他们决定不等的时候,坎博跑出来说,老板娘出发了,很快就到。   红果看了眼宗炎,两人决定再等等。   他们进去屋里等,红果先去上了一趟茅房,出来发现宗炎不在办公室,坎博也不在。   红果瞬间起了疑心,整个心提起来了,结果一回头,一块布快速蒙了过来!蒙住了她的口鼻!味道刺鼻!应该是乙||醚!   红果想用力掰开对方的手,但那人是下了死手按住了她,不对,是两个人!   拳头扫过去,膝盖往上一顶,听见一声惨叫!是那个瘦高个!   但她意识还是渐渐模糊,最后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红果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戴上了眼罩,双手往后捆绑着,周围出奇的安静,除了偶尔传来的虫鸣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轻轻动了动,手碰到了什么,好像是另外一双别人的手。那是宗炎?   果然对方也碰了碰她!他的手粗粝而暖和。   红果发现自己嘴巴没被蒙着,正想跟宗炎说话,想想不对,忙又憋回去了,为什么他们不给她把嘴巴蒙上?这不专业啊。   或者周围有人?他们想听她和宗炎会说些什么?   宗炎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个人都默契地一言不发,果然对方先沉不住气了。   咔呲!有人拖动了椅子!   红果问:“坎博,你把我们绑起来做什么?”   没人回答,红果听到了来回踱步的声音,另外一个方向还有人咳嗽了一声,显然房间里对方至少有两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听见门响,听声音应该是铁门,林场宿舍并没有铁门,看来他们被转移了地方。   有人踩着高跟鞋进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扑鼻的香味,这香水味道,红果印象深刻,就是安红的。   椅子被拉动,香味更近了,安红应该就在她对面不远处坐下。   “醒了!都怪他们下药下太狠了。头不疼吧?”说话者就是安红,可能对方也怕她听出来,还故意把声音压得深沉了一些。   红果问:“你就是老板娘?”   “对。”   “为什么把我们绑起来?”   “那你们来跟我谈买卖,为什么还带枪呢?”   红果道:“木得那么乱,我们带枪出门很正常。”   “在木得带枪出门确实很正常,不过,为什么不好好佩枪,反而把枪绑在腿上?你们怕什么?”   红果冷笑:“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看,我们不还是防备不够,被你们给绑了?”   另外一个男的说:“绑你们可太费劲了。一整天就是两人形影不离,要不是你去上厕所,我们还真没机会下手。”   宗炎咳嗽了一声,声音略微沙哑,他道:“说了那么多,你们还是没说,究竟为什么要绑架我们。”   “为什么?因为我怀疑你们买我的林场,目的并不单纯。”安红冷哼了一声,道:“说吧,你们为什么要买卡德林场。”   “投资。”宗炎回答地言简意赅。   安红并不相信:“你们都知道木得乱,有钱人都往国外跑,我想不通你们为什么还要来投资?”   宗炎:“正因为乱,才有利可图。”   红果也道:“我们就是想要捡漏的。木得又不会一直乱,林场靠近中国,肯定能升值。”   “没其他原因了?”   红果反问:“还能有什么原因?”   说着她又故意道:“我怎么听你的声音有点耳熟。”   安红咳嗽了一声没回答,显然她认为自己跟红果不过一面之缘,对方未必会记得自己。   “你们是什么关系?”安红又岔开了话题。   “夫妻。”到了这一步,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撒谎,有安顺这个邻居在,安红肯定早就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有谁知道你们来这儿了?”   “店里人都知道。如果我们没回去,他们肯定会找过来。”   安红笑了:“吓唬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家人能把我怎么样?”   红果真就吓唬她了,“我同事的大伯是刚贵属下的将军,你要不怕麻烦,就尽管折腾。”   显然这个吓唬起了点作用,安红虽然冷笑了一声,但过了很久,才道:“放心,我不会杀你们的。你们就乖乖在这里等着,等我出了国,自然会让人放了你们。”   安红想把他们扣在这里直到她出国?看来她已经跟刁家协议好买卖林场的事了。   作为林场主,安红想把林场卖给谁就卖给谁,她为什么要把他们扣着呢?因为什么?   昨晚开的脑洞再次打开,如果她爷爷就是盐大炮,那一切就都理顺了。安红害怕她来抢爷爷的遗产。   不管这个猜想有多少不合理的地方,但目前它是最符合安红行为逻辑的。   红果问:“老板娘,你为什么不想卖林场给我们?”   “看你们不顺眼。”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怎么还没见面你就开天眼看我们不顺眼,把我们绑了?”   安红似乎被红果问倒了,她笑了笑虚张声势道:“我们已经有更合适的买家,就是不想卖给你们,懂了吧。”   不懂。   “我是买家,你不卖给我们就不卖吧,何必把我们绑起来呢?这没有道理!”   “这个世道讲什么道理。我把林场卖给了别人,而坎博私下收了你们钱,我是怕你们到时候来捣乱,影响我们正常交易。”安红显然不想再说下去,她站起来,“你们就在这儿好好呆着吧,放心,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不过,听说你得罪过明炮,这地方是他的,他要不要放过你,那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安红和另外两个人一起走了。   屋里还剩下一个人看管着他们。   这地方很静,听得到安红在门口跟人说话,听声音是跟明炮,只听安红说:“吉普车和人都归你了,以后的事可都跟我没关系啦。”   “红姐,你就放心交给我!这地方不好出去,我送你们。”说话的是明炮。   铁门嘭一声关上,随即传来汽车远离的声音。凭着声音的不同,红果数了数,应该开走了三辆车。   刚才一直都是红果跟安红纠缠,宗炎在默默搞事情,他从红果衣袖里翻出了刀片,此时正专心切割着麻绳。   屋里那个人不知道在干什么,红果怕被他发现宗炎在切绳子,她想引开对方的注意力,便道:“小哥,外面是什么声音啊?”   其实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但有烟味传来,应该外面还有人在抽烟。   那人没理会她。   红果又道:“我给你钱,你把我们放了吧。”   那人还是不说话,她猜可能是本地人,听不懂她说的话。   “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红果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继续说话帮宗炎作掩护。   终于那人不耐烦地说了句什么,说的木得话,应该是警告她别再说话。   那人话音刚落,红果只觉得手腕一松,麻绳被切断了。   红果故意道:“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是本地人?这是哪里呀?”   对方被她惹恼了,红果听见撕胶布的声音,那人走前来想将胶布贴她脸上,谁知胶布刚往上贴,双手就被红果给抓住!   红果站了起来,一把将对方过肩摔在了地上,随后扒开眼罩,屋子里光线很暗,并不刺眼,看守他们的人是个黑瘦小年轻,宗炎已经拿起旁边的一根木棍给那人来了一棒子,把人给打晕了。   红果松了松肩膀,揉着发麻的手腕,观察四周,这是个铁皮屋子,如果这是明炮的地盘,外面应该有不少人把守。   他们得想办法,把人一个个放进来解决掉。   门口有人说话,红果快速把麻绳抽了过来,她和宗炎分开一左一右守着门边。   有人在开锁,铁门被打开,先进来的是个壮汉,红果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上次撞车时跟在明炮身边的那个纹身壮汉。   宗炎往他脑袋上砸了一棒,被他闪开,木棍砸到壮汉的肩膀上,红果直接绳索往壮汉脖子上一套,用劲往后一拉,壮汉始料不及直接往后倒下。   纹身壮汉倒在地上,地板都震动了,但这人抗揍,刚倒下就要爬起来,他力气大,手上用力想要扯开套在脖子上的绳索,红果一脚踢在他背上,她拉着绳子旋转了一圈,用尽全力往后一拽,箍地壮汉脸都憋红了。   后面进来的瘦高个想要拔枪结果因为太着急拔不出来,眼看宗炎提着棍子打过来,他连忙往边上闪撞到铁皮墙上,但身上还是被打了一闷棍,墙边放了一堆废旧木条,他拿起木条想跟宗炎对打,结果那木条太废了,直接被一棍子砸个稀碎。   情急之下,瘦高个整个人冲了过来,被宗炎闪开后,他终于拔出了□□。   可惜刚把□□举起,就被宗炎一棍打飞,而那人趁势抱住了木棍,跟宗炎厮打起来。   □□跌落在刚才捆绑宗炎和红果的椅子边上,一开始就被打晕的黑瘦本地人醒过来了,他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爬向不远处的□□。   纹身壮汉严重缺氧,拽着绳子奋起反抗,红果手一松,先行一步捡起了枪,同时宗炎把瘦高个打出了一脸的血。   纹身汉粗喘着气,手忙脚乱甩掉了脖子上的绳子,正要反抗,发现眼前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对着自己。   红果举着□□差点怼到他脑门上:“你,把这两人给我捆起来。”   纹身壮汉看着红果和宗炎,一边是□□,一边是木棍,想屈服又不愿意屈服,似乎还在想着伺机反抗,红果和宗炎对了一下眼神,都没说话。   纹身壮汉向瘦高个走去,在靠近宗炎的时候,突然举起手中的绳子套了过去,宗炎早就等着他来这么一手,直接一棍子打他脑袋上!   只见天旋地转,纹身男倒下的时候,看见这一男一女把他捆地结结实实。   三个人被捆着,背靠背坐在地上,额头上脸上都是血。   宗炎脸上也被瘦高个抓伤了,长长一道血痕在他白净的脸上特别显眼,他在铁皮房里搜罗东西,红果审问这些人。   “这是什么地方?”   两个黑黑瘦瘦的应该都是本地人,所以,红果这句话是问的纹身汉。   纹身汉一看就是个硬骨头,他装作听不见,根本不理会她。   红果拿出刀片在纹身汉手臂上划了一道,划的太快,对方估计都没感觉到疼痛。   “你看着,就这么锋利!”她话音刚落,纹身汉手臂上的血流了出来。   纹身汉瞬间变了脸色。   随即红果把刀片抵在纹身汉被勒红的脖子上,“我在这儿划一刀,给你大动脉放放血怎么样?这里离医院远吗?超过一公里,你就算会飞也活不成。”   纹身汉梗着脖子一动不敢动,他咽了咽口水,道:“这里是柬镇棉哥洞。”   这人说话声音特别浑厚,还挺好听。   柬镇!   红果一直以为他们实在莫八镇附近的小村庄里,谁知道跑毒窝窝里来了。   她问:“怎么出去?”   “要有通行证才能出村子。”   “通行证去哪里办?”   “明哥跟这里的人熟,他让人办的。”   “你的通行证呢?”   “我们都是跟车来的,出去也要跟车出去,我们没有通行证。”   红果把刀片往他脖子上使了点劲,纹身壮汉满头大汗,“我说的都是真话,你可以搜身。”   宗炎蹲下来问他:“我的吉普车哪儿去了?”   “被明哥开走了。”   “外面还有几辆车?”   “没车,刚刚都被开走了,他们去取中午的饭。”   看来等会儿就有人要回来,此地不宜久留。   纹身壮汉以为他们想要抢车,便提醒道:“抢了车你们也开不出去,生面孔一到关卡就会被逮住。”   宗炎和红果决定马上走,他们随身带的东西除了刀片没被搜走,其他都不见了。   刚才宗炎找到一把小刀、一个破军用背包、一个军用水壶和几块吃剩的饼干,本来他们还想带上麻绳,可惜把那三人绑上之后,一点多余的绳都没了,只好作罢。   开门出去,红果微微眯了眯眼,外面阳光猛烈,铁皮房外是高高的甘蔗田,太阳正当空,这是第二天中午了?他们竟然昏睡了那么久。   幸好今天有太阳,根据影子能大致判断方向,按照地理位置上说,柬镇是跟卡德林场相连的,只要往东南方向一直走肯定能走到林场。   他们没走小路,打算朝东南方向穿过甘蔗林,走了十多分钟,突然听见有汽车声,原来一条车道把甘蔗田一分为二了。   两人都趴在田垄上一动不动,是两辆日系小汽车,红果记得,这是明炮的车。   等汽车走后,他们又等了几分钟才爬起来,幸好是村道,没有行人,他们快速跨过村道进了另外一片的甘蔗林,走了不到十分钟出了甘蔗林后往上爬了一个坡,进入眼底的是成片成片的花田。   花田里的花差不多有半人高,开着粉紫色漂亮的花朵,有些花已经凋落,结出了圆形的绿色的果子,像小小的手鼓,呆头呆脑还挺好看,虽然不认识这些花,但他们大概猜到了,这应该就是罂粟!   花田里有人在干活,东南方向的不远处是成群错落有致的建筑,这应该就是棉哥洞村民的住所,这个村庄的房子跟莫八镇不一样,大部分都是吊脚楼。   而村子西边是一条大河,没办法绕路,只能穿过村子才能到达卡德林场。   但除了花田里的村民外,花田中间还有个高塔,上面有人持枪站岗。   最好是能等到晚上再走,但如果停在这里,他们又担心明炮的人会追上来,权衡之后,还是决定躲回甘蔗林里。   哪怕明炮的人来追,偌大的甘蔗林,对方肯定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找,万一真追过来了,他们躲在暗处伏击,也有胜算。   两人选了一处甘蔗叶子较密的地方,藏了起来,背靠背一人看两个方向,总共五块饼干,两人各吃了一块,然后喝了点水。   熬到了下午四五点,周围安静的出奇,宗炎用小刀一轮一轮旋转着伐了一根甘蔗下来,两人一人吃了半截。   还远未到甘蔗成熟的季节,不甜还微微有点咸味,但水分足,饱腹感强,吃完还挺满足。   最后宗炎又伐了两根甘蔗,截成一段段的放进挎包里,也不知道穿越林区要走多久,他们也没别的食物可带,有备无患。   太阳刚下山的逢魔时刻,是最适宜边潜伏边伺机前进的,这个时候还有昏暗的光线,不会走错方向,也不会乱踩踏东西发出不必要的声音,而瞭望塔上的人一般情况下都会在这个时间点换班,工作积极性也没那么高。   宗炎和红果伏在花田边上,一路慢慢往前攀爬,最后在看哨人下楼换岗的时候,躲到了一座吊脚楼的后面。   吊脚楼下养了两三头猪,猪屎味道熏人,再往后走是一块菜地,菜地里种了很多的苦瓜和黄瓜,饥肠辘辘的两人,各吃了两根黄瓜之后,把甘蔗从包里抖出来,全换成了黄瓜。   边往里塞,红果边忍不住笑:“我们这是在干什么!”   宗炎一本正经,把黄瓜码地整整齐齐,“偷东西我们也是专业的。”   “缺个蛇皮袋。”   村里人家大部分都在吃晚饭,除了偶尔有两三个小孩外,没人在外面逛。   他们猫着腰顺利穿过菜地,又绕过一圈房子和一大块罂粟地,后面还有最后一排房屋,后排的房屋都是茅草屋顶的石头房子,离他们最近的这一栋,估计是屋里太热了,有四个人坐在门口打牌。   汪汪汪!   有狗突然吠了起来。   宗炎搂过红果,快速躲到前面一棵大树的后面。   打牌的人往外瞄了一眼,没发现有人,便呵斥了一声狗,估计是骂狗不要乱吠。   咚……咚……咚……咚……他的心跳声清晰地在她耳畔跳跃,红果往后挪了挪,回过头去往另外一边张看,她给他指了指方向,找机会绕远一点,避开这家有狗的。   他们静静等了一会儿,打牌的人刚打完一局,四个人开着玩笑声音比较大,他们趁机往回倒到罂粟地里,一路往东边走,最后闪进了一片竹林里。   直到进了竹林他们也不敢懈怠,因为竹林边上还有一户人间。   这户人家房子看上去破破烂烂的,门关着,门口坐着一个人在抽烟,那人腰间别着一把枪,突然门开了,里面出来个小年轻把门口抽烟的叫了进去,门打开的瞬间,红果惊见一个小男孩被人绑在椅子上……   宗炎也看到了。   这地方出了贩毒,还专干绑架的事?   两人决定过去看看,摸到窗户边往里看,屋子里凌乱不堪,两个大男人看着一个小孩,刚才抽烟的那位用手背贴了贴小男孩的额头,说了一句什么。   小男孩嘴角流着血,看上去奄奄一息,应该是发烧了。   如果他们救了小男孩出来,一路翻山越岭回玉衡,最快也要明天中午才能到家,这小孩能支撑到明天中午吗?他们不能冒这个险。   随后抽烟的人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包白色的粉末,两个人拿着水打算灌小孩吃。本来以为是给小孩吃退热散之类的,结果小年轻沾了点白色粉末往鼻子底下吸了吸,那表情,简直是飘飘欲仙。   他们在给小孩灌□□?那孩子不得废了?   看到这一幕,血液都要沸腾了!不想管也必须得管。   红果蹲下来捡了个小石子,通过窗户,直接打在正在倒水的小年轻后脑勺上,他摸了摸头,往后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端着水往小孩走去。   红果直接一把小石子天女散花似的甩了进去!这回就算再蠢也知道外面有人了。   小年轻放下装水的碗,拿着棍子冲出来。   结果他才出来,就被躲在门边的宗炎,一把箍住了脖子,直接往后拖去,那小年轻估计长期吸毒,瘦的跟猴子似的,宗炎直接一手就把他给打晕了,随即,捡起了小年轻手里的木棍。   里面那人看小年轻出去还没回来,连叫了几声都没回应,似乎骂了句粗口,冲出来了。 第50章   屋里那人贴在门口也不敢轻易出来, 就在红果以为他在想办法救同伴的时候,那人以最快速度要把门关上……   躲在窗户后面的红果直接一把小石子甩过去,小石头噼里啪啦打在那人脸上、脑门上, 他手上一顿, 宗炎趁机一脚卡在门上。   门被撞开, 那人被撞得一个趔趄, 宗炎直接捏住了对方的脖子,顺手扯了桌上的脏毛巾,把那人嘴巴给堵上, 然后反手脱了他的衬衫, 用衬衫把他双手给绑上了!   同时, 红果快速把小男孩身上的绳子给解开,小男孩浑身滚烫,嘴角挂着血,手臂上脸上额头上都是淤青, 显然是被绑架者非人虐待了!   气得红果狠狠踢了那虐待者几脚, 最后踩在他脸上,骂了几句脏话!   刚才那人抽烟的烟头掉在角落的柴火里, 柴火冒烟看样子要起火了。   宗炎背起小男孩就走, 红果搜罗一圈,把麻绳和桌上的手电筒拿上, 顺势拿了他们一把砍刀, 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 回头从那抽烟人衬衫袋里摸出打火机,带上了。   他们往竹林方向跑去, 因为有手电, 他们跑的极快, 大概半小时后,出了竹林,南边是一条河!河水又深又急!不是轻易就能过去的。   河对岸乌泱泱的都是密林,看样子那就是卡德林场。   出了竹林,红果不敢开手电筒了,幸好外面有月亮,他们沿着河边走了一段,终于找到一处河水比较平缓的,红果捡了一根竹子试了试水深,半米左右,可以淌过去,其实如果没有小孩,他们游过去是完全没问题的。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把麻绳拿出来一头拴在河边一棵大树上,一头绑在身上,他们牵着绳子往河水中间走去,红果走在前面,宗炎背着孩子跟在后面,他们小心翼翼往前摸索,夜里起了冷风,水有点凉,周围萧瑟而安静,满耳只有风声和远处湍急的水声。   走到河中央时,突然感觉脚下的泥沙在盘旋,不好,这里有暗流!   还没来得及往后退,脚底下的泥沙带着他们往下游冲去,幸好他们把绳子都绑在身上,他们抓稳了绳子,但整个人还是倒进了河水里。   小男孩虽然意识有些不清,但求生意志很强,他紧紧抱住了宗炎。   红果拽住绳子爬起来后,赶紧去扶住小孩。   宗炎刚才为了护住孩子,自己呛了一口河水,他站起来轻轻咳嗽了几声,之后才说:“过了刚才的暗流,按道理这里应该是安全的,可以试着过去。”   但绳子显然是不够长了,宗炎把小孩让红果背着,他解开绑在身上的麻绳,试着往河中央走了几步,河水最深的地方,到他腰部往上一点,前面没有漩涡没有暗流,可以过去。   红果也解开了身上的绳索,背着小孩走过去,宗炎走回来接她,“把小孩给我。”   “不用。”背个小男孩,她没问题的。   就这样,他走在前面牵着她,到水最深的地方,两人把小男孩给架了起来,最后终于顺利过了河。   上岸后,他们快速躲进山林里,一开始山上没有路,宗炎拿着手电筒和砍刀在前面开路,红果背着小男孩跟在后面,走了一段终于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地方,他们停下来休息。   “身上都是湿的,我们起火烤一下。”   宗炎去捡柴火,红果放下小男孩,小男孩额头没刚才那么烫了,一双小手则是冰凉的,红果给他喝了点水。   很快,宗炎捡来一堆干木枝,打火机被河水泡过了,不过还能打火,他用树叶起了火,两人把小男孩的衣服烤干,给他重新穿上。   他们一人啃着一根黄瓜,红果问他:“回去下一步怎么办?”   “你爷爷真的很可能就是盐大炮,不然安红没有道理这么对待一个买家。”   “对,我们想法一样。”   “如果是这样,这个卡德林场现在就是你们家的。”   是的,绕了一圈,这林场现在应该姓李。   “你爷爷离家出走前,没跟你奶奶离婚吧?”   “没离婚。”   “你爷爷奶奶没有离婚,卡德林场就是属于你爷爷和奶奶婚内的财产,首先有一半是属于你奶奶的,另外一半得看你爷爷有没有立下遗嘱,回去第一件事就应该去想办法证实盐大炮潘梁华和你爷爷李儒年是同一个人,然后再去木得的法院申请冻结盐大炮的所有财产。”   该怎么证明呢?不知道盐大炮是不是被土葬了。如果被土葬,可以要求做DNA鉴定,用他爷爷和她弟弟的基因去美国做。   但是木得信佛,这里普遍流行火葬,如果烧成了骨灰,那就没办法鉴定了。   红果想了想道:“安红回封家大院搞事那段时间,就是盐大炮在医院病重的时候,安红为什么要兜那么大一圈拍下那个可以剪辑作假的视频?”   “你的意思是,盐大炮也就是你爷爷留了一份不利于安红的遗嘱?”   “不然解释不了安红拍那段视频的意图。”   宗炎点头赞同:“木得以前是英国殖民地,这里有钱人立遗嘱肯定会找律师。按道理,律师要当着所有继承人的面宣布遗嘱,但这个律师没有到你们家来说明情况,有可能已经被安红收买了,直接去找律师,容易打草惊蛇。”   “要不,我们反其道行之?”   宗炎坐在对面,透过火光看着她,“怎么反其道行之?”   红果把自己的想法跟宗炎说了,两人一合计,目前走这条路还比较稳妥,休息的差不多了,两人也没等天亮,背着小男孩继续出发。   后来他们在山林里找到了一条护林员走的路,顺着路往前走,方向不会错,速度也能更快。   小男孩体温时高时低,到天亮的时候,他醒过来了,小孩乖乖趴在宗炎背上,红果问他饿不饿,小孩竟然听懂了,他点了点头。   红果忙掰了半根黄瓜给他,小孩吃完半根又吃掉了另外半根,看来是饿坏了。   红果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不说话,红果又问他:“你家在哪里,你知道吗?你告诉姐姐,我们送你回家,回家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小男孩只怯怯看着红果,还是不说话,看来被绑了挺长时间,被吓坏了,什么都不愿意说。红果摸了摸他的头发,没再问了。   因为担心遇到巡林员,天亮后他们走得反而更慢了,大概上午□□点的样子,他们找了个隐秘的地方休息和吃东西,红果把唯一的两块饼干给了小男孩,他们自己则继续吃黄瓜,幸好偷的黄瓜足够多。   其实一路上有遇到不少可以食用的飞禽野物,完全有办法抓来吃,但那太浪费时间了,他们不是来野外生存的,现在他们要与时间赛跑。   吃完黄瓜稍作休息,突然后面传来踩碎干树枝的声音,宗炎忙捂住了小男孩的嘴巴,怕他发出声音来。   红果伏在灌木丛后面,有人朝他们这个方向举起了猎\\枪。   啪!   随着一声枪响,一只野鸡从树上掉了下来,就掉在红果伏在的灌木丛前面不远处。   那人走前来,捡起了野鸡,红果看清了他的面孔,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后面头发扎了个马尾。   这个人她见过!她想起来了,在封家大院门口斜对面的三尺小巷里,她当时被张凯给拦住了,没有追上他,看来,他是卡德林场的护林员,之前在她家门口守着,是被安红派去监督她家的?   马尾男子捡起野鸡就往山下走去,直到看不见人影,红果和宗炎才松了口气,随后马上起来,继续出发。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大峡谷的湖边,他们以这里为标点,顺利找到了旱井。   之前准备用来下井的麻绳丢在河边了,宗炎拿砍刀去砍了缠在树上的藤蔓,把藤蔓当成绳子,宗炎背着孩子先下去,最后是红果,进了隧道,马不停蹄往回赶。   这次没有遇到野人,红果把挎包里剩下的青瓜放在其中一个隧道顶的洞口里,她带回去也重,不如就送给野人了。   回到家是中午一点了,幸好他们之前把门给换了,里面外面都可以开锁,不然回来还出不去。刚好霞姑在家,红果把孩子交给霞姑,托她赶紧送去医院。   霞姑看着一身是伤,可怜兮兮的小孩,不禁问:“谁的孩子?怎么了这是?两天没回来,你们去哪儿了?”   “别问了,赶紧送医院去。”红果催着霞姑出门,“你身上有钱吧?你先贴着,我回头给你。”   “有有有!”霞姑抱着孩子赶紧出门了,镇卫生所距离家不远,走路过去也就十分钟时间。   宗炎上楼打电话去了,红果则进了爷爷的房间,从桌上的玻璃下取了爷爷的一张相片出来。   红果奶奶听见声响,站在门口问红果:“你拿你爷爷相片做什么?”   回头看了眼奶奶,红果道:“奶奶你跟爷爷的结婚证还在吗?”   “什么结婚证?我们那时候结婚哪有什么证。”   “那你把户口本给我。”红果记得她家户口的户主是奶奶,而爷爷并没有销户,爷爷那一页的信息栏里就有说明他和户主的关系是夫妻。   奶奶现在对红果几乎是言听计从的,她去开箱拿户口本,一边又问:“怎么回事?有你爷爷消息了?”   因为尚不能确定,红果没办法跟奶奶细说,她道:“有怀疑对象,但还不能完全确定。”   奶奶顿了顿,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他过的好吗?”   “在木得挺有钱的,应该过的不差。”   红果奶奶一听,顿时沉下脸来,声音里满满都是怨气:“别去找他!他再有钱跟我们也没关系!”   “你确定?”   “除非他死了!”   红果点了点头:“去年死了。”   奶奶一听马上想起安红嫁的有钱老男人也是去年死了的事,“这么多年你爷爷在木得还是跟安红那□□在一起是吗?”   “等我证实了再告诉你。”红果把户口本和爷爷的相片揣兜里,然后进厨房拿了两个红薯上楼,边走边说:“奶奶,给我们煮几个鸡蛋,我们拿路上吃。”   宗炎刚挂了电话,他找许律师帮忙介绍了一个木得当地的律师,律师叫西图,是木得首府人。   西图律师的意思是,如果想要申请潘梁华的遗产保全必须要有能证明红果奶奶崔玉和潘梁华是夫妻关系的资料,也就是要证明潘梁华和李儒年是同一个人。   “西图律师还说,木得的山林交易审批不像中国那么麻烦,手续很简单,如果加急的话,三两天就能审批下来。今天是星期一,如果今天他们去申请交易登记,那么最快星期三就会有结果。所以,我们得快!”   红果把其中一个红薯递给宗炎,问道:“律师的意思是,明天就要有结果?”   “是。”宗炎学她不剥红薯皮直接吃。   “你跟他约时间见面了吗?”   “约了,他从首府到莫八镇和我们这里出发去莫八镇的时间差不多。”   两个人开始收拾行囊,他们的很多装备都放宗炎的吉普车上了,国内私人不能持枪,所以他们在铁皮屋里收缴的那把枪,被他们藏在卡德林场没拿回来。   本来想去借老吉的面包车一用的,结果他不在家,他们只好去大玉坊跟吴伯借车,但回到大玉坊一看,店里那两辆车都被开去县城了。   到处打听谁家有车,有偿借用,老廖告诉他们,雷鸣有。   但今天雷鸣请假了,打听到雷鸣家地址,就往他们家跑,还没走出天宝大街,迎面开来一辆小破车,仔细一看,司机正是雷鸣。   红果忙拦下他的车,“鸣哥,我们要去一趟莫八镇,找不到车……”   雷鸣扶了扶眼镜,也没多问,直接说:“上车!”   巧了,雷鸣也要去莫八镇,红果问他:“去找你伯父?”   “算是吧。”雷鸣开车很稳,他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宗炎,问道:“你们不是有辆吉普吗?”   宗炎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被人抢了。”   “被谁抢了?”   红果道:“明炮。”   雷鸣明白了,他以为还是因为之前真假玉石陷阱的事,“明炮这个人就是胆子大,冲,比起那些老奸巨猾的人,他还不算阴险的,要想压制住这个人,你得比他胆子更大、更冲。你上次就成功把他压制住了。”   红果轻轻笑了,今天雷鸣比往日话多,应该说自从上次跟明炮在莫八镇马路上对决之后,雷鸣对她态度就好了很多,她道:“你还挺了解他。”   雷鸣:“真正阴险的人,往往不会这么外露,你还没见过真正老奸巨猾的人。”   “你见过?”   雷鸣平静地说了一句:“见过。”   红果和宗炎互相对视一眼,从雷鸣那波澜不惊的语气里来判断,他似乎经历过不少的事,可能跟他伯父是军阀属下的将军有关系?之前不是有流言说,雷鸣是他伯父的私生子吗?   他们先坐雷鸣的车去了军营,雷鸣把车借给了他们,下车后,他拍了拍车门对红果说:“这辆破车,随你们折腾。”   红果笑道:“谢了!”   宗炎开着雷鸣的小破车先去镇上买了一把枪,然后打了个电话,电话铃声响了两下,有人接电话,接电话的是坎博。   坎博在宿舍。宗炎姐姐把电话挂了!   红果问他:“他在吗?”   “在!”   他们开车直接前往卡德林场,太阳还没下山,卡德林场的巡林员还没回来,宿舍里应该人不多。   因为这辆小破车噪音比较大,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在距离宿舍500米左右,他们下车直接走路过去,果然,草编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厨房里有声音。   坎博拿着刀在杀鱼,刚破开鱼肚子,只觉得脑门上一凉,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黑色的枪口真对着他。   、   “别动!”宗炎冷冷道:“把刀扔了!”   坎博昨天中午就收到消息,宗炎和红果从柬镇棉哥洞逃出来了,从昨天中午开始他就带人进林场搜了几圈,今天早上他们还找到了一堆刚烧过的灰烬,可惜林场太大,至今还没找到人。   坎博是才从林子里回来,宿舍的人都进林场搜索去了,他刚想自己动手做顿好吃的,结果,千辛万苦要找的人,自己找上来了。   “把刀扔了!”宗炎再次提醒。   坎博把刀往丢在水盆里,就在丢到那一瞬,他把头往后一仰,尖刀戳了过来!   木得人用的菜刀都是长长的尖刀,锋利而轻快,宗炎往旁边一闪,刀插进门框里,坎博还要拔刀,被红果踢起一脚,刀被踢飞,下一秒,枪直接顶在坎博的后脑勺上!   “老实点!不然一枪崩了你!”   他们把坎博绑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红果坐他对面,问他:“你们老板娘为什么要绑我们?”   坎博这会儿老实了,他道:“我不知道,一开始我跟老板娘汇报有人要买林场,她只是说等她回来约见面,她一回来,我就给你们打电话约时间,然后老板娘带人过来了,她说要在食物里给你们下点药,再把你们绑了,她有话要问,我也搞不懂她要问什么。第二天你们来了,谁知你们水也不喝,饭也不吃,做什么都形影不离,我们都没办法下手……”   这些红果早猜到了,她没耐心听,直接打断他:“你们老板死了后,是土葬还是火葬?”   “火葬。”   果然,那基因检测这条路就没办法走了。   “这里有你们老板的照片吗?”   坎博摇头:“没有。老板这么多年好像从来不拍照。”   “你总该见过你家老板吧?”   “见过!老板每次回来都要来巡视林场。”   红果拿出他爷爷单人黑白照放在坎博前面,“这是你老板吗?”   坎博盯着照片看,眼睛都眯起来了,他说:“没错,这是我们老板!”   红果倒是没想到,坎博一眼就认出来了,毕竟这是几十年前的老照片了,“你确定?”   “确定。我们老板就长这样,听说他比老板娘要大很多,但是他很显年轻,看起来跟老板娘差不了多少。”   宗炎问:“你刚才说你们老板每次回来都要巡视林场?他主要巡视哪里?”   坎博:“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虽然是场长,但我只负责管巡林员,林场有什么重要决定都是雄哥跟老板商量好之后,通知我的。老板每次来他也不让我跟着,都是大胡子和雄哥陪着他进林场,他只信任他们。”   “大胡子是谁?”   坎博:“据说是跟了老板很多年的人,他吃住都在林子里,几乎不出来。”   红果想起了马尾男子,不由问道:“大胡子留着胡子吗?”   “以前是留着胡子,后来胡子剃掉了,现在扎着头发……”   果然是他。如果他是爷爷的人,那之前派他去封家大院门口盯着的人,是她爷爷?   “大胡子住卡德林场那个方位?”   坎博想了想:“什么方位?具体我也不好说,就是靠近柬镇公主岭那个方向,他在那里有个木屋,这一两年他都住在那里。”   那就是林场的西北方向,距离旱井洞口还比较远,大胡子是在那里守着他们要找的东西?   “你们老板娘跟大胡子和雄哥的关系怎么样?”   坎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都开玩笑说雄哥是我们二老板,老板死后,雄哥跟老板娘天天在一起。”   红果:“……”   说起这类话题,男人就格外兴奋,坎博又主动透露:“我们老板娘漂亮,她跟军队的雷师长关系也很那个,就那个你们懂吧?在这里,男女关系比你们那边要开放。”   安红跟雷鸣伯父有男女关系?跟军方的人牵扯上,那这事又多一层障碍了。   红果问:“你们老板死后有留下遗嘱吗?”   坎博:“听说把木得的所有财产都留给了老板娘。”   “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的。林场、商铺、房子现在都归老板娘了。”   “你知道你们老板的律师叫什么名字,住哪儿吗?”   坎博摇了摇脑袋:“老板在的时候那个律师来过一次,是个老头子,不是我们本地人,住哪儿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你们可以去问雄哥,雄哥知道,不过我怕你剁掉他的手,他也不一定会说,别看他那么瘦,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他是硬骨头。”   坎博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挂名场长,再问也问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来。   红果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卡德林场卖给另外一个买家了吗?”   “卖了。昨天签的合同,今天已经去县府提交那个什么交易审批,过几天出结果。”   时间紧急,他们决定先回去见西图律师,然后再去找大胡子。   西图律师也刚入住当地最好的宾馆——光明宾馆,他在约定好的一楼咖啡厅等他们,西图是个胖子,为人严谨而专业,他已经把该了解的信息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因为外面聊天不方便,他们上楼去他房间里聊,并在房间里点了三份牛肉饭。   西图在中国读的大学,在木得也是长期为中国人服务,所以他中文说的非常溜,潘梁华去年自杀死亡后,所有遗产都已经被安红继承。   “潘梁华和安红并没有结婚,安红是根据潘梁华的遗嘱继承了他所有的财产,能查到的固定资产中,其中商铺已经卖出去五套,住宅房产卖出去三套,现在剩下商铺六套,住宅三套,废弃矿场一个……最为关键的卡德林场及林场附近设施已经在走交易;根据现行木得的法律,已经卖出的物品哪怕是赃物,都是没办法追回的。”   所以时间非常紧,卡德林场一旦过户成功就没办法拿回来了。   西图道:“只要能证明潘梁华是你爷爷,哪怕安红手上有你爷爷的遗嘱,那她也不能全部继承你爷爷在木得的财产,因为这些财产,有一半是属于你奶奶的。”   红果:“现在缺乏证据,晚一点我们去找一个人,他应该是知情者,希望他能出来作证。”她指的是大胡子。   宗炎:“西图律师能不能先准备好所有资料,等我们这边有了人证,马上就去申请冻结卡德林场的交易,或者说不等人证,先去申请冻结,后面再补材料?”   “如果明天下午还没找到证据,也只能这么办了。”   门铃响,酒店服务员送餐来了,宗炎去开门,还没打开门,就发现门缝里塞了一封信,忙打开门,发现外面走廊里空无一人。   宗炎捡起信封,上面写着“李红果收”四个字。   红果诧异,谁这么神神秘秘送来的信?她走前来,拆开信封一看,只有简单一句话:莫得街65号,有你要找的人。 第51章   晚上八点, 这边才天黑,街上很热,一点风都没有。   收到那封匿名信之后, 西图忙打电话给本地朋友打听了一圈, 从邮局那边得到的信息就是, 莫得街65号住的是一位名叫吴伟民的律师。   红果猜测这应该是她爷爷立遗嘱的律师, 究竟是谁给她送来这份匿名信的?暂时不得而知。   既然知道了律师的地址,他们无论如何要上门去试一试,现在也不怕什么打草惊蛇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 安红肯定知道他们在找证据, 在处处防范着。   估计是屋里太热了,这里的人都喜欢在家门口吃饭,处处都是饭菜的飘香。   进入莫得街,街道窄小, 只能容得下一辆车的宽度, 他们走路进去,这里家家户户生的小孩都多, 街道里玩耍打闹的孩童到处乱窜, 一路认门牌进去,65号在街道最后面, 再往前走就是稻田了。   65号是个两层破旧的小洋房, 铁栅栏门里有一个小院子, 院子里种满了花,这跟整个街道的风格都完全不一样, 既不热闹, 也不杂乱, 看着很美,却少了份生活的气息。   门铃响了很久,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从房里出来,站在铁栅栏前上下打量着他们,然后用当地话问找谁。   幸好西图律师一起来了,他说:“我们找吴伟民律师。”   说着,他把自己的名片递过去。   老头看都不看,拿了名片就进去,过了半刻钟左右,老头终于出来打开了铁栅栏院门,说了句什么,西图翻译道:“他主人请我们进去。”   经过小花园,从一个侧门往里走,屋里开着吊扇,但依然很闷热,客厅小小的,并没有人,往里拐,进了一个房间,这间房后面有个阳台通风,倒是凉快。   这是一个书房,窗前的轮椅上,坐着一个头发斑白,年近古稀的老人。   带他们进来的老头出去了,可见,坐轮椅上的人就是吴律师。   她爷爷怎么会找一个跟他一样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订立遗嘱呢?   吴律师盯着他们几个打量了一圈,他一眼看出宗炎和红果是中国人,便问:“你们哪位找我?”虽然坐在轮椅上,但说话声音,中气十足。   西图非常专业地打了声招呼,然后道:“这是我的当事人李红果女士,她是潘梁华先生的孙女,想来找您了解一些事情。”   吴律师盯着李红果,很是诧异,“你父亲是李晓光?”   红果点头道:“我是李晓光女儿。”   “不是说出了意外,抱着你弟弟跳井没了吗?快坐,这边坐。”   原来吴伟民律师半年前因为车祸双腿神经受损,无法正常站立走路,当时木得警方确认潘梁华去世之后,吴律师委派自己的徒弟亲自去玉衡邀请李家人来莫得处理遗产,但徒弟只拿回来一段视频,说李晓光癌症去世,他的一双儿女也跳井死了,李家绝后。   这都是安红安排好的诡计。   吴律师问红果要身份证明,红果把户口本和自己的身份证都拿出来递给吴律师。   红果不解:“就算我们不在了,不是还有我姑姑吗?”   吴律师道:“你姑姑不是遗产受益人,她被排除在外了。”   一直在红果脑海里怀疑的事,突然得到了证实,之前她奶奶骂她姑姑的时候,说替她担心受怕这么多年,可能就是因为其实当年失手杀爷爷的不是奶奶而是姑姑。   当年她爷爷和奶奶争吵的时候,姑姑一个小姑娘可能接受不了自己父亲出轨邻居女孩的事实,一时冲动拿起什么把爷爷给砸了!   吴律师把身份证和户口本递回给红果,摇头道:“对不住啊,你们来晚了。不怪你们,这事是我没处理好。”说完他又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自己的徒弟被人收买,竟然做出这种事。   书房里面还有个小房间,吴律师滑动轮椅,进房间找遗嘱,没多久,他拿出来一份牛皮纸文件袋,然后从文件袋里取出遗嘱。   遗嘱有中英木三个文字版本,红果宗炎和西图律师刚好可以一人看一份。   遗嘱中首先声明了,李儒年是潘梁华在中国的曾用名,除了给安红一座房子和1万美金外,其他所有资产,包括商铺、房产、林地和矿场都留给儿子李晓光,遗嘱最后还有一个细则,如李晓光去世无继承人,则遗产赠与安红。   这份遗嘱中,李儒年完全排除了妻子崔玉及女儿李晓青的继承资格。   可能老头子至死都记恨当时是奶奶和姑姑连手害死他。   吴律师道:“之前我徒弟拿着这份遗嘱以及李晓光的死亡证明和安红一起去办理了所有的产权过户,现在你爷爷的资产都归在安红名下了,你们只能通过打官司才能拿回所有权。我失责了!对不住你们。后续有任何需要证人的地方,我都可以出庭作证。”   要不要追责那是以后的事,现在第一步就是禁止安红再交易她爷爷留下的遗产。   红果问:“这份遗嘱我能拿走吗?”   “这里的规定,遗嘱原件只能存放在律师处。你明天过来,我让人带着遗嘱跟你们一起去县府申请冻结遗产交易,县府也有复印店,你们可以把遗嘱复印一份。”   西图律师道:“这样完全没问题。”   吴律师说着,又道:“不过现在木得的法治不健全,正正规规打官司,你们肯定能赢,就怕有人不走寻常路。”   宗炎道:“愿闻其详。”   “这里是军政府,没事法院是独立自主的,有事法院都得听军方的,明白吧。我就怕你们想拿回遗产,难度会很大。安红在这里这么多年,怎么样都会有些关系,而你们作为外地人,在这里办事会寸步难行。”   红果又想起坎博说安红和雷师长的事,人家只手遮天的地盘,这事确实难办。   “打官司你们要有输的心理准备,我愧疚啊,对不住你们,对不住你爷爷。”吴律师拍了拍自己的轮椅,恨自己不能走路,很多事都办不了了。   那就只能尽力挽救,西图临时草拟了一份遗嘱执行出错说明,让吴律师签字盖章。   三人从吴律师家出来,走出莫得街,西图和宗炎开车去加油,红果一个人先回宾馆,她想想总觉得不对劲,便跑去老叶店里借了部相机,然后又去了一趟吴律师家。   第二天一早,西图先起床去酒店商务部打印资料,红果和宗炎去找吴律师,结果怎么按门铃都没人应,后来他们想办法开了吴家院子的门锁,直接进去,发现客厅一片凌乱,房间里资料散落一地,楼上楼下空无一人。   吴律师和他的仆人都不见了。   西图打印好资料,结果没等来他们,他直接找上来了,一进来,他就摇头道:“我以为我们那里治安已经够乱了,没想到这里更乱。”   吴律师的失踪应该跟他们这个遗产案子有关。   在这种地方,报警了,警察也就是登记一下失踪,之后就会不了了之。   他们在屋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红果爷爷的那份遗嘱,西图挠头,“先去交资料,幸好昨晚草拟了一份说明让吴律师签字了,不知道会不会被驳回。但哪怕现在没有被驳回,后面如果拿不出遗嘱,还是会撤销冻结。”   宗炎想起红果昨天回来拍照片的事,忙问:“不是原件,用照片可不可以?”   西图没懂:“什么意思。”   红果解释:“我昨晚临时起意去借了相机过来给我爷爷的遗嘱拍了照片作为备份,我们现在去把照片洗出来作为证据,可行吗?”   西图惊喜叫道:“哎呀,你太有先见之明了!这个非常有用。赶紧加急洗出来,尺寸洗大一点。”   他们去老潘家照相馆找老叶,照相馆还没开门,红果知道老叶家就在后面,正要去找,就看见老叶刷着牙走出来看谁拍门。   幸好老叶自己有洗照片的暗房,能马上给她洗出来,不过他没有大尺寸的相片纸,最大就只能洗7寸的,西图意思先洗出7寸的来也行,后面他拿底片去首府再想办法。   这边洗照片,他们在旁边的小餐馆里吃鱼肉米线,正吃着,餐馆里进来四五个人,说话声音很大,在讨论着什么事。   西图侧耳听着,眉头微微皱起,他放下叉子道:“他们在聊外面封路了,街上都是士兵。”   宗炎问:“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封路?”   “说是刚贵病危,他亲信怕底下的军阀夺权,把进出莫八镇的路都给封了。”西图为难了,“这怎么办好?”   如果出不去县府递交资料,就没办法阻断卡德林场的交易,一旦卖出去,跟安红打官司也收不回来了,他们必须要想法子出去。   红果道:“我去找找雷鸣,他应该有办法。”   西图问是谁,红果回道:“我同事,他伯父是刚贵底下的一个师长。”   西图:“姓雷的师长?听他们议论,刚贵没有儿子,有位姓雷的师长可能要上位。会不会就是你同事的伯父?”   雷姓在这里不是大姓,可能性很大。   红果回宾馆给雷鸣打了个电话,之前雷鸣给他们留电话号码本来是为了方便还车,接电话的人让她稍等,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雷鸣的声音,他声音稍微有些沙哑和疲惫,应该是没休息好,雷鸣知道路被封了,他有办法可以送他们出去。   按照约定时间到军营外的一个汽车修理店等雷鸣,军营一带的建筑都是欧式洋房,围着最中间的元宝顶佛寺,一圈圈向外扩张,比莫八镇要现代。   西图说,这里是木得东南部的政治军事中心,这里只要震一震,整个木得都要抖三抖。   雷鸣从侧门出来,他给他们拿了三份通行证,宗炎和红果担心出去后再想进来就难了,所以这次去递交资料,只让西图律师一个人去。   西图开车先走了,宗炎给雷鸣递了一根烟,两个人在修理铺外抽起了烟,宗炎问他大概什么时候能解封,雷鸣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红果问:“听人说你伯父可能接刚贵的班是吗?”   雷鸣揉了揉眼角,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他显然更向往平淡安稳的生活,他头微微往军营一撇,道:“这一圈也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红果问他什么时候回玉衡。   雷鸣:“还不确定,应该没那么快,车你们尽管用,不用着急还。遇到麻烦给我电话。”   要不是坎博说安红跟雷师长关系暧昧,红果真可能求雷鸣请他伯父帮忙主持公道。   宗炎点了点头,道:“我们等会儿就去找明炮要回我的吉普,晚点就把车给你送回来。”   告别雷鸣,他们驱车直接往明炮家的方向开去,来之前就跟老叶打听好了地址,谁知车快到莫八镇的时候,就这么巧,冤家路窄,遇见明炮刚从他家门前的街道开车出来。   明炮开着宗炎的吉普,驾驶室的车窗开着,半只手肘搁在车窗上,边开车还边抽着烟,甚是逍遥自在。   他车后面还跟着两辆车,车上坐满人,这么大排场,不知道又要去哪里打家劫舍了。   宗炎开车在后面慢慢跟着,突然前面的车队停下,吉普车里下来一个人,一路小跑去街边的小卖铺,好像是去买烟。   宗炎直接一脚油门,加速开到前面,一把将车头怼到了吉普车的车前,挡住明炮的去路。   明炮是烟抽完了,正等着下面的人买烟回来,谁知一辆不识相的小破车拦在了前面,他狠狠按了四五下的喇叭,结果前面小破车下来一男一女,那女的不就是李红果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明炮开门下车,把最后一口烟吸完,走到宗炎面前,把烟吹到他脸上,随即将烟头扔在地上,踩上一脚,“真巧啊!你们故意来拦车的?想在你爷爷地盘上撒野,胆子很肥嘛!”   宗炎避开明炮吹来的烟,冷笑了一声:“来取我的车。”   明炮不要脸地笑道:“现在是我的了。”   谁知接下来,他说了句更不要脸的话:“要不这样,我们比一比,你赢了,吉普车还你,你输了,你女人给我,怎么样?”   用对方的吉普车来赢对方的女人!这笔买卖怎么算,明炮都不亏,他笑得更得意了。   红果瞪了他一眼:“输了把你脑袋拧断!”   宗炎笑着点头同意:“你赢了,我吉普车送你,你输了,把你脑袋拧断……”   “嘿!”   明炮往前走,打量着他们的破车,嘴上没有占到便宜,正不服输还想继续回怼,结果看到车头上贴着军营的雷电车标,这是雷师长座下的车标,他当然知道,不免咽了咽口水,问他们:“雷师长是你们什么人?”   红果见明炮刚才还贱兮兮笑着,此时被个车标给吓得脸上没了笑容,她没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怼了一句:“你惹不起的人。”   明炮伸手去摸了摸那粘在车头的金属车标,谁知他才一摸,车标咔哒掉了,刚好掉在路上的一块小石头上,声音嘀铃铃非常清脆。   雷鸣这车实在太破了。   军营里的车标怎么可能说掉就掉呢?明炮不由冷笑一声,“假的?”   刚刚蔫下去的气势,瞬间又打满了鸡血,“要不这样,我们文明人,我们不玩枪,我们拼实力,怎么样?”   今天是莫八镇戒严了,明炮不敢玩枪,只要枪声一响,就会惹来街上巡逻的士兵,士兵可不管你有没有权势,好人还是坏人,他们可以直接把搞事的崩了。   说话期间,后面车上的小喽啰们都已经围了上来,他们总共8个人,以8打2吧?明炮可真会算账。   谁要跟着他的规则走?明炮怕用枪,那她偏要用,她给宗炎一个眼色,随即秒速掏出枪直接给明炮脚下来了几枪,砰砰砰!   明炮是没想到李红果这女人竟然是个亡命徒,这个节骨眼上,还敢当街拔枪,吓得他连连往后跳,宗炎趁机一把箍着了明炮,□□抵在他腰上。   “别动!你要敢动,我一枪崩了你。”宗炎警告他。   刚才还摩拳擦掌的小喽啰门都呆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冲过来,谁知街头传来士兵的吹哨声!   这哨声比阎罗王的催命符还管用,小喽啰们吓得屁滚尿流慌不择路往四周窜开了。   红果快速收了枪,然后捡起地上的闪电车标,贴在了吉普车车头上。宗炎已经打开了吉普车车门,把明炮按进吉普车里,红果则上了驾驶位,也没急着开走,而是等后面的士兵追上来。   来了四五个巡逻的士兵,这些士兵黑黑瘦瘦的都是本地人,叽里呱啦说了什么红果也听不懂,应该是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红果揺下车窗,把雷鸣给的通行证递给前来问话的士兵,用普通话跟对方说:“可以走了吗?”   那人显然听不懂红果说的话,因为他们将军是中国人,所以木得军营里中国人是最上等的,有通行证开着闪电车标的中国人,他更是不敢惹,那小士兵,忙把通行证还给红果,然后敬了个礼,离开了。   等士兵走后,红果还是没急着开车,她朝窗外招了招手,给明炮买烟的就是以前的那位绿衣服,他赶紧跑过来,红果问他:“怎么称呼?”   绿衣服愣了一下,搞不懂这女魔头什么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阿炳。”   红果对他说:“阿炳,前面这辆是我的车,把我的车照顾好了,等我回来取。”   阿炳张嘴看着红果,又往里瞄了眼被挟持的自家老大,忙点头应了一声。   红果这才启动车辆往前开,宗炎的吉普车原本被保养地极好,这几天落在明炮手里,车里脏乱不说,车开起来也没以前那么顺滑了。   明炮:“你们带我去哪儿?”   宗炎给明炮搜身,明炮今天丢了面子干脆破罐破摔:“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带。不信你摸,你摸!”他抬头挺胸地蹭过来。   宗炎那枪戳在他脑门上警告了一声,明炮这才老老实实窝在后座,他今天出门确实没带枪,只有钥匙上窜了把瑞士军刀,宗炎把那瑞士军刀缴了。   红果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对明炮道:“带我们去找安红。”   “你们要找红姐?那好说。”明炮盯着宗炎手上的枪,皱着眉头道:“能把枪收起来吗?我不跑,在车上我怎么跑?你们有枪,我什么都没有。”   宗炎不理会他,兵不厌诈,还是要防着点好,“怎么走?”   明炮无奈坐直了身体,这里他太熟悉了,闭上眼睛他都能走:“开到尽头左转,红姐没住在镇上,她住在附近的别墅里,开车几分钟就到了。”   宗炎问他:“她跟谁一起住?”   “就她,还有两个帮工,最近不太平她从我这儿租了两个保镖……”   看来明炮的业务还挺广。   宗炎问他:“没其他人了?”   “两个保镖足够了,木得是乱,但也没想象的那么乱,家里有枪有男人就行。”明炮眼中的乱和普通老百姓眼中的乱,定义不一样。   莫八镇面积虽说比玉衡小一点,但小镇周边的村庄因为都在给军营提供各种配套服务,所以经济发展地还不错,不过贫富差距也大,漂亮的小别墅不少,草编房茅草屋也很多,来到这里,可以充分感受这个世界的参差。   跟着明炮的人工导航,汽车开进了一条村道,穿过一片密林,迎面看到山边上屹立着一栋两层楼的淡粉色别墅。   别墅外面的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有帮工带着草帽在院子里除草。   除草的帮工听见汽车声,忙跑过来开了大门,这就是一个普通有钱人的院子,屋里出来一个男子,看上去也不年轻了,明炮指了指他,说:“就这是其中一个保镖。”   宗炎用枪顶着明炮:“你先下去。”   三人陆续下车,明炮跟保镖用本地话打招呼,红果警告他:“说中国话。”   “他听不懂中国话。哎呀放心吧,都到这一步了,我反抗做什么。他说红姐在屋里讲电话。真没骗你们。” 第52章   正说着, 安红从里面出来了,她穿着一身蓝色裹身长裙,看到宗炎和红果挟持着明炮过来, 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安红道:“我刚刚接到电话, 听说你们去申请冻结老爷子的所有遗产交易了, 这么短的时间, 你们厉害啊。”   这速度不都是她逼出来的吗?   安红盯着红果,冷冷道:“你还来找我做什么?等着打官司呗!”   安红身上喷的还是那个独特的香水味,红果微微屏了屏呼吸, 别人是爱屋及乌, 她是恨屋及乌, 现在这个香味在她这儿闻着就不痛快,她道:“找你要人!”   “要谁?你爷爷?骨灰你要吗?要你拿回去!”   “你把吴律师绑哪里去了?”   “我什么时候绑架吴律师了!吴律师不见了?”安红神情诧异,她指了指明炮又道:“你问问明炮,我找他绑吴律师了吗?”   明炮连连摇头解释:“真没有, 我就帮红姐绑了你们两个, 还被你们跑了!”   如果不是安红绑走了吴律师,那还能是谁?红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们。   安红盯着红果, 心里盘算着什么, 她叹了口气道:“进来说吧。”说完她先进去了。   红果回头看了看宗炎,到了这一步, 不可能往后退, 必须得进去, 宗炎□□顶着明炮走在前面,既然保镖是明炮的, 那拿他当人质当肉垫总没错。   屋里除了安红和刚才那个保镖, 没有其他人在, 客厅悬挂着水晶大吊灯,这在国内也只有大城市的大酒店里才有。   安红坐在沙发上,抽着女士香烟,她招呼红果坐下:“随便坐。”   “这就是你爷爷唯一留给我的房子,我把所有给了他,他就是这么对我的……你爷爷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秘密,冷血又无情,他把我这辈子都毁了。”   安红此刻就像一个怨妇,嘟嘟囔囔满满都是对心爱男人的抱怨。   红果没办法跟她共情,因为这是安红自己的选择,“我爷爷又没有把你绑在这里,你可以走的!别把自己装成可怜人。”   “谁让我犯贱,离不开他呢。”安红见红果不坐,又指了指沙发:“坐吧,既然你都知道真相了,今天我们就把事情摊开来,讲清楚,谁也别吃亏。”   这个人很可笑,做着最恶心的事,前期不惜私奔出国做小三,后期为了抢夺遗产可谓不择手段,诈骗、绑架这些犯罪手段都用了,却还把自己想成了一朵无辜的白莲花。   红果问她:“你想怎么谈?”   安红扒拉过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弹了弹烟灰,“你没见过你爷爷吧?你爸你姑像你奶奶,长得都不太行。你爷爷真的很帅,站在那里腰杆笔挺,还是个文化人,说话温文尔雅,他不爱理人,但也从来不会说重话,我的水笔坏了,写不出字,他把他最心爱的水笔送给了我,我当初勾引他的时候,没想过他真的会看上我。”   红果冷冷看着,每个自恋的女人都能把自己的初恋经历形容出一朵花来,可惜这朵花的香味,别人不一定爱闻。   安红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搞不清,那时候是我在勾引他,还是他在引导我勾引他的?他说要跟我私奔,我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红果问道:“不是你先来木得的吗?后来我爷爷是怎么找到你的?”   “他先送我来的,那时候就在‘老潘家照相馆’落脚,我来了没多久,你爷爷就来了。他来的那天,刚好下大雨,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他一身泥浆,满脸伤痕站在照相馆门口,他是为了我而来的,他为了我,不惜以死作为代价,那时候我就想,这辈子能找到这样一个男人,我值了。”安红说着冷笑了一声,伸手擦掉了眼角的泪,回忆总是最美好的。   窗户打开着,窗帘被风吹着鼓起来,安红继续道:“后来我才知道,他在这边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潘梁华,他在这里还有很多产业。我问过他,这些产业是怎么来的,他始终不肯告诉我,只让我好好过日子就行,不要问那么多。我真是傻呀,他不让我怀孕,不让我生孩子,我问他为什么,他说生孩子太危险了,他舍不得让我去冒险,我竟然天真地相信了。”   红果:“那你后来知道,我爷爷在木得的产业是怎么来的吗?”   “盐大炮名头很响亮,但绝嗣了,你爷爷说他认了盐大炮做父亲,改姓梁,等那老盐大炮死后,他就继承了盐大炮的名号和他在木得的产业。你信吗?”安红吐了口烟,笑了笑,也不管红果信不信,“我在这里平平静静过了五年,你爷爷开始频繁地回国内,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回玉衡了,跟他闹了几次,他跟我保证绝不回玉衡,只在国内做生意,让我放心。”   红果问:“我爷爷在国内做什么生意?”   “做松香生意,我逼问出来的,具体怎么做我也不清楚。他后来越来越忙,有的时候一年也不回来一次,我总想跟在他身边,但他不同意。他让我在这里帮他看管店铺和林场,他说这里就是他的大后方,有我看着,他心安。直到他病重,我不小心看到他立的遗嘱,我才知道在他心里,我就是一朵在外面的野花。他心心念念,只想着把所有东西留给他儿子,只给我留了这一栋房子,还有一点点只能维持生活的现金。我跟他大闹了一场,最后,他才在遗嘱里勉强附加了一条,对我有利的。因为钱因为遗产,我彻底认清了这个男人。”   安红所说增加了一条对她有利的条款应该就是:如李晓光去世无继承人,则遗产赠与安红。   “他知道他儿子李晓光有两个孩子,怎么都不可能无后,你爷爷就是太自信太自大太自私了。”安红说着,眉毛一挑,“你知道你爷爷怎么死的吗?”   红果睨视着安红,她这问话里充满了挑衅的意味,她爷爷不会是被安红害死的吧?   “他在病床上病得都动弹不得了,我在他耳边轻轻告诉他,”安红声音低了低,模仿着曾经的自己,“‘你们李家绝后了,你儿子肝癌死了,孙子孙女也跳井死了,都死了。’说完我心里整个舒畅了,而你爷爷激动地心跳砰砰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我从来没觉得这么爽快过。”   幸好红果对爷爷没有感情,不然,她会直接踢爆安红的脑袋。   如今这在红果眼里,最多算是狗咬狗!   安红继续说着:“第二天清晨,你爷爷回光返照般竟然爬起来了,他从医院的窗户上偷偷跳出去,然后爬到旁边的大桥上,冲着滔滔江水大喊大叫,那么多人在围观,而我,只想平静地站在远处冷冷看着。他跳河自杀了。我想他死的时候应该很绝望和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认回你们,不然你们衣食无忧,也就不会去跳井了。”   她爷爷自杀的事,红果之前就从别处听说过,只是从安红嘴里说出来,画面感更为强烈,她道:“你跟我爷爷很般配,都这么自私和冷血。”   坐下后就拿了茶几上一根香蕉来吃的明炮听着安红说的话,此时连咀嚼都不敢发生声音了。   安红冷笑了一声:“随便你怎么说我。”   “我爷爷是一个人在国内做松香生意吗?”   “他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自己也半信半疑,卡德林场也生产松香,但你爷爷从来不运自家的松香回国卖,他说卡德林场的松香品质不好,情愿便宜卖给二道贩子也不要。我曾经怀疑他是不是在国内又有别的女人了,可惜我没有证据,你爷爷有很多秘密,他都不愿意告诉我。”   “还有什么秘密?”   安红冷哼了一声,狡猾一笑:“我凭什么告诉你?我跟你说这些,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爷爷这些产业,这么多年,都是我替他在这儿守着的,现在这些产业除了卖掉的,其他都转到我名下了,你想拿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凭什么?凭你的靠山吗?!”   “我没有靠山,我的靠山就是我自己。”安红在烟灰缸里拧灭了烟头,“我要是有靠山,我今天就不会在这儿跟你废话这么多了。”   “你跟军方不是有关系吗?”红果试探问道。   “我每年给他们交税,那算关系吗?”   红果盯着安红,从她语气和表情上看并不像撒谎,确实是,如果安红有靠山,她今天不会愿意跟红果坐下来谈判。   看来是坎博撒谎了。坎博为什么撒谎?被刁明理收买了?   安红缓了缓,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给你两间商铺,两套住房,你考虑考虑,这是我能作出的最大让步了。”   瞧这抢了别人东西,反过来施舍的口气,真让人反胃,红果冷冷道:“就你这种态度,我爷爷留下来的所有遗产,你一点都别想拿走,包括这栋房子。我们会以我奶奶名义来起诉你,让你知道,是谁在施舍谁。”   安红气得站了起来,声音微微颤抖着,“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这就欺人太甚了?   还有呢,红果道:“绑架罪我暂时还拿不到证据,但你伪造遗嘱信息,是县府里有登记的,这个你可跑不掉。打官司无非就是要耗点时间,我们耗得起。”   “我是没有靠山,但别人有靠山,这里是木得,单讲法律是没有用的。”安红说一半留一半。   别人?红果能想到的相关利益者只有刁家,难道吴律师的失踪跟刁家有关?刁家在这里也有靠山?原著倒是没说那么清楚。   “我能给你两间商铺,两套住宅已经很不错了,真打了官司,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   一直没说话的宗炎道:“安红女士,像你现在提的这个条件,完全没有诚意,根本不可能和解。”   作为完全的旁观者明炮把吃完的香蕉皮放茶几上,也给安红提建议:“平分嘛,你们一人一半。”   安红没说话,平分她可是占大便宜的,但她心底并不赞同平分,毕竟现在都是她名下产业了,吃进去容易,吐出来可就难了。   红果道:“可以和解,条件就是我们放弃起诉你,而你把我爷爷的财产都吐出来……”   安红一听这算什么条件?这是要挟好吧?她拉着脸不想说话了,但还是回了一句:“那你们就去起诉我吧。”   红果站起来,“如果法律制裁不了你,我还有别的办法……让你生不如死……在木得这么乱的地方,对付你这种人,最好办了!”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掷地有声。   安红嘴角一抖,声音微微颤抖着扬起来:“你要挟我?!你做梦!”   “不是要挟,是奉告!”红果说完先走了,宗炎押着明炮跟在后面。   明炮盯着红果,两眼闪着光芒,仿佛刚才走在前面的是他女神!   上车后,明炮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他道:“哎,我们合作吧!你这范儿我喜欢。”   宗炎拿枪顶了顶他脑袋:“喜欢什么?”   明炮忙举起双手:“别误会!大哥,别误会!我这是崇拜,崇拜嫂子。以后你们有什么不方便自己做的事,尽管来找我。只要是跟钱相关的生意,我都做。我上次跟你说的,我的电话号码,你记住了吗?车上有没有笔,我给你们留一个。”   宗炎收起枪,没人给他拿笔,明炮继续叭叭:“在这个地方有关系比什么都重要,打官司想要赢肯定得走关系,我帮你们找找关系?”   宗炎反问:“你有什么人脉?”   “只要打官司肯定要往上面送这个……”明炮手指模仿数钞票的样子比划了一下,“等定了法官,我帮你们跑关系。就看你跟红姐谁舍得花钱了?”   明炮想要从中渔利赚钱的心思都溢出来了,红果都懒得浪费口舌去揭穿他。   见车内夫妻俩都不理他,明炮又换了个话题方向,“你知道跟红姐签了协议的卡德林场买家是谁吗?”   宗炎假装不知道,“是谁?”   “刁明理,刁喜的孙子。我是没想到他们舍得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买林场,而且非常迫切,我都怀疑,这林场里会不会有矿场?”   “什么矿场?”   “翡翠矿场啊,他们就是做这一行的,肯定有消息。”   “怎么说?”   “卡德林场位置非常绝妙,它连接玉衡、莫八镇和柬镇,我怀疑卡德林场有矿也不是毫无根据的,卡德林场西边的公主岭新发现了一个品质绝佳的玉矿场,那个矿场距离卡德林场也就几公里,所以卡德林场里也有矿,是有很大可能的。”   卡德林场有玉矿场的事宗炎和红果倒是第一次听说。   “当然不排除刁家可能有想把毒品生意做大的计划,刁家做毒品生意你们应该都有所耳闻吧?如果买下卡德林场,以后他们想从柬镇偷偷运送毒品回去,那简直不要太爽,国内想查都很难。”   或者刁家是要一炮三响呢?破军号、玉矿场和毒品,他们都想要!   “所以我刚才说的还不对。”   宗炎问:“哪里不对。”   “你们不是跟红姐一个人斗,你是跟红姐和刁家斗,他们两家现在是利益共同体啊。”   这个明炮懂得不少,他是这里的地头蛇,哪怕不合作,也可以把关系搞好,红果看了眼后视镜,问道:“刁家在木得有什么靠山吗?”   “他家在柬镇有大靠山,在莫八镇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柬镇和莫八镇关系像蜘蛛网似的,他们在柬镇的大靠山,肯定会给他们找关系的。你们这官司真的很难打,在木得没有靠山寸步难行。”   明炮说着又想起一事:“说起靠山,我想起另外一件事,你们那天在棉哥洞是不是救走了一个小男孩?”   “什么小男孩?”夫妻俩继续装傻。   “刚才不是说柬镇新发现了一处矿场吗?那矿场被一个首府人买了,那首府人在这里没有靠山,结果柬镇周围几个村庄合起来搞他们家。前一阵柬哥洞的人绑票他家大儿子,要了10万美金的赎金,大儿子才刚赎回去,他家小儿子又被棉哥洞的人给绑了,这次更过分,直接要矿场,两边还在谈判,谁知小儿子在绑匪手里不见了,这事闹得很大,全柬镇的人都知道。”   原来之前在莫八镇玉石大甩卖的那个矿场场主就是为了要赎金救儿子,才那么着急便宜处理玉原石的,没想到前天他们还救了他家小儿子,他们跟这家矿场场主倒是有缘分。   明炮盯着他们:“那小男孩是不是被你们救走了?”   宗炎坚决摇头:“怎么可能。我们自己都在夹缝中逃命,哪还有条件救人。”   明炮也分不清宗炎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道:“我是借用了棉哥洞一个朋友的铁皮房关押你们两个,那天你们跑了,我怕惹麻烦,我都没敢跟棉哥洞的人说,你们跑掉了。我都是说,我们自己把你们拉出去处理了。”   红果问他:“你说,在木得没有靠山行不通,我看你混得挺好的,你的靠山是谁?”   “我哪里有什么靠山,我这干的都是累活、脏活、脑力活……有靠山我都不干这些了。不过,你们要肯花钱,我给你们找靠山。”这个明炮不知道他当□□老大厉不厉害,但忽悠人倒是有一手。   红果又想起坎博说的话,坎博不单说安红和雷师长关系暧昧,还说跟李英雄也有一腿。   她问明炮:“你跟李英雄熟吗?”   “雄哥?熟呀,莫八镇没几个人是我不熟的,怎么了?”   “他跟安红关系怎样?”   “还行吧,普通的主仆关系?雄哥做事很负责,他帮红姐处理所有的资产。雄哥是你爷爷留下来的人,卡德林场的事都得找他。”   看来坎博瞎扯无疑了,这个坎博应该是收了刁明理的钱,编谎话骗他们,就是不想他们去找李英雄证实她爷爷的身份。   说话间,已经回到他们刚才把明炮挟持上车的地方,明炮的徒子徒孙都走了,还剩下阿炳在原地守着雷鸣那辆小破车。   明炮下车后,再次强调了一遍他的电话号码,“有事记得找我,什么活我都干。”   宗炎上了雷鸣的小破车,他从车上找出一支笔,当着明炮的面记下了他的电话号码,明炮这才喜笑颜开地跟他们挥手再见。   他们一人开一辆车去找雷鸣还车,刚好是午饭时间,雷鸣约他们在军营外村子里的一家小餐馆里一吃午饭,小餐馆是雷鸣指定的,是个档次还不错的中餐厅,里面有各种小包间,有很多军官在这里用餐。   结果一进去,就遇到了一个老熟人——刁明理!   刁明理不知道跟谁一起来吃饭,看样子已经是吃完了,正往外走,看到他们,他似乎也很意外。   “你们怎么也找到这边来吃饭?”   红果不想让他知道,他们认识雷师长的侄子,便道:“路过,进来午餐。”   刁明理道:“这里味道不错,你们来对地方了。”   红果想起明炮刚才说的话,刁明理出现在这里,可能是在跑军方后台的关系。   她冷不丁问道:“你把吴律师藏哪儿了?”   刁明理没想到红果会直接问这种问题,他愣了半响,才耸了耸肩:“你猜!”   刁明理压根就不屑否认,看来这后台的来头不小啊。红果看着刁明理这幅斯文败类的样子,就想把这狗东西用麻袋装起来打一顿!   可惜了,这饭店进进出出那么多的军人,她没机会动手。   刁明理见红果不说话,便道:“这样吧,你们现在放弃卡德林场,我把吴律师放了。”   红果笑了笑,道:“好呀,不过我要先看到吴律师,见到人了,我再考虑。”   “装我?你放心,时间到了,我们自然会放吴律师回去。而卡德林场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得放弃。”刁明理说得自信满满,看来他对自己的后台关系非常有信心,“在这个地方,没人跟你们讲法律。”   宗炎点头笑了笑:“行啊,看你的后台是认钱还是认你!不是都缺美钞吗?我有。”   刁明理知道宗炎是个美国华侨,他也从坎博那里听说了,这个美国华侨可以直接一次性付清买下卡德林场的美金,这就是个能拿钱来砸人的主儿。   而且这么巧,宗炎和李红果出现在军营附近这个小餐馆里,指不定也是来走关系的。不过他今天之所以那么自信,是因为他走到的那个关系,几乎就是顶层了,他不信宗炎夫妇两个能找到更强大的后台。   “人傻钱多是吗?尽管去砸,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砸出什么关系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在木得花了冤枉钱,是拿不回去的。”说完,刁明理要走,被红果伸手拦下。   红果道:“吴律师的事没说完呢。”   “卡德林场顺利过户到我的名下,我就会把他放了。怎么?不服气?要不你们去报警试试看有没有用?在国内跟我们家打官司打得起劲,在这里你也可以试试。”刁明理说得慢条斯理,一副道貌岸然的恶心模样,亏他还是个大学生呢!   按照她奶奶的说法就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不过听他口气,吴律师暂时应该没有生命之忧,红果也总算松了口气,她得找机会把吴律师救出来,或者可以找明炮帮忙?   红果:“在国内打官司你们输了,在这里,你们还是得输。”   “那走着瞧。”刁明理说完就往外走。   门边放了一把扫帚,红果轻轻一拨,扫帚倒了下去,刚好倒在刁明理前面,刁明理脚下一拌,啪叽,差点摔了狗吃屎!   红果回过头满脸姨母笑地看着他出丑。   明知是红果搞的鬼,但没有人证,店里就算有人看见了,也没人敢站出来,刁明理不得不忍了。   为了感谢雷鸣慷慨借车,宗炎让店员选了一个最好的包厢,在二楼,这里消费不贵,人民币几乎可以通行无阻。   木得口味偏酸偏辣,最近吃酸的吃太多了,他们点了些香辣的菜色中和一下,开始上菜的时候,雷鸣就来了,他给他们拿了新的通行证,说是上午的作废了,这是新的。   看来这时候管的非常严。   雷鸣这个人不爱说话,今天更是异常的沉闷,似乎有心事。   跟刁明理短兵交接后,本来不想劳烦雷鸣的红果,也不得不求他看看能不能帮忙牵牵线,但见雷鸣有些心不在焉的,红果也不好直接说,只道:“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问完才想起,这个问题之前就问过。   雷鸣跟她一样,似乎没发现这是个老问题,只道:“还不确定。”   楼下有军官驱车离开,雷鸣轻声说:“对了,今天我看见刁明理来找我伯父。”   果然,刁明理直接联系上了雷师长!在莫八镇戒严风声那么紧的情况下,还能找到雷师长谈事,看来关系不一般。红果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宗炎问:“他跟你伯父很熟?”   雷鸣冷笑了一声,道:“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红果倒是没想到雷鸣这么直接吐槽自己的伯父,但人家再吐槽都是自家人,她可不能跟着吐槽,只是轻轻试探道:“外面风声那么紧,刁明理找你伯父做什么呀?”   “刁明理跟我伯父说卡德林场有个顶级玉矿场,他让我伯父帮他拿下卡德林场,到时候开挖矿场给我伯父股份。”   刁家没有告诉雷师长“破军号”的事,而是拿玉矿场来忽悠,真是棋高一着,红果问:“雷师长答应了吗?”   “现在军方很缺钱。”雷鸣没有直接回答,但不言而喻,雷师长应该是答应了。   宗炎点了点头:“鸣哥,你能不能帮我们也牵牵线,我们给的肯定比刁家多。”   雷鸣看了看他们,轻声问:“你们能出多少?”   宗炎看向红果,毕竟现在卡德林场是红果的,他答应的条件也要红果同意才行。   红果知道他意思,忙道:“刁家无论给多少玉矿场的股份,我们都可以比他多给10%。”   毕竟这个所谓的玉矿场在她这儿完全是个意外存在的概念,包括卡德林场,都是意外之财。   雷鸣盯着宗炎和红果,“不花一份钱你们愿意吗?”   “什么意思?”   外面传来汽车声,又来了客人,口音混杂,有本地的有云滇的,这小村庄里的餐馆,生意很好。   雷鸣继续吃着香辣牛蛙,笑道:“没什么意思,我能帮肯定帮。至于花多少钱,那就后面你跟我伯父谈的事情了。”   雷鸣详细跟他们分析要怎么才能让他伯父愿意帮这个忙,“地点不能像刁明理那样,在军营里谈,得要在卡德林场里,让我伯父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   卡德林场如今还在安红手上,怎么在林场里约雷师长来详谈?这是个大难题。   雷鸣又道:“林场周边也行,他们不是有个草编房吗?那里也可以。”   想不到雷鸣对卡德林场那么熟悉。   卡德林场的草编房?红果想了想表示问题不大,他们去了三次草编房,只有第一次午饭时间的时候人表较多,其他时间都没什么人。   雷鸣接着分析:“刚才你们说要比刁明理给多10%股份的话,我会转述给伯父,同时还要强调,你是美国人。”   宗炎不是美国人,他只是有绿卡。   雷鸣笑了笑,掏出烟来,给宗炎递来一根,“不要紧,就说你是美国人。木得的军官里,分左右两派,□□亲美,我伯父是骑墙派,但他现在想上位,想往右边走。”   宗炎点燃香烟,道:“后面会不会有麻烦?”   “不会,你放心,就说你是美国人,他不敢得罪。”雷鸣了解他伯父,宗炎夫妇也就都听他的安排。   毕竟玉矿场还是太虚了,有点不现实,宗炎又补充了一条:“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伯父十万美金酬谢。”   雷鸣点了点头:“你们可以先跟他谈,钱不着急给。”   红果问:“约什么时候合适?”   雷鸣:“就今天吧,他今天下午有空,其他时间不好约。”   三人商量好之后就散了,宗炎和红果先回酒店等消息,雷鸣回去跟他伯父聊完,直接给宗炎酒店房间摇了个电话,让宗炎跟他伯父雷震昉在电话里聊一聊。   雷震昉开口就跟宗炎用英语说话,口音非常标准,原来雷震昉还是个在英国喝过洋墨水的人。   宗炎和雷震昉聊得很好,当即约了雷震昉到卡德林场来细聊,时间下午三点半。   红果和宗炎驱车前往卡德林场外的草编房,他们把车远远停在路边,悄悄走了过去,果然这个点,巡林员没回来,狼狗也不在,只有坎博一个人在大厅的草席上睡午觉。   宗炎拿出准备好的□□和抹布,把之前他们对付他的方法,如数还给了坎博。   坎博听到声响正要爬起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迷晕了。   他们把坎博抬到里面工具房里,锁了起来。   雷震昉非常准时,坐着一辆美系小轿车,随同只有一个兼当司机的护卫,这倒完全出乎红果预料,她以为雷师长排场再小也不可能比明炮小吧,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偷偷出来的,就是想要低调,不被人发现。   他们在坎博的办公室聊,雷震昉非常儒雅,身姿挺拔,完全不像个军人,反而有点像军师,其实他确实是以文职身份入职军队的,一开始他是刚贵的翻译秘书,得到刚贵信任后,才平步青云,一步步坐到了现在的位置。   雷震昉已经从刁明理那边知道玉矿场的详细情况,但他对刁明理的话持怀疑态度,宗炎说得更朴实一些,他说到时候让雷鸣一起参与勘探,雷鸣是玉石鉴定专家,又是雷师长的亲侄子,师长总还是更相信自家人的。   红果打心底不想跟军方的人打交待,如果卡德林场真有玉矿场,为了跟军方切割关系,她情愿把玉矿场割出去卖掉,也不想跟军方的人合作,但目前还要求人,她也不能表现出异样,全程是宗炎跟对方聊,她这个时候更像个贤内助,倒茶,微笑,点头。   正聊着,外面汽车声响,不知道是谁来了。红果忙警惕起身,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发现是雷鸣的小破车,雷鸣从车上匆匆下来,他看见红果,笑问:“我伯父在里面?”   红果点头:“在呢,正在谈。”   雷鸣站在门口,抽着烟,红果问他不进去吗?   雷鸣笑了笑,道:“抽完这根烟……这里环境挺好。”   “是啊。”这周围有山有水环境确实好,红果其实没有从莫八镇进去过卡德林场。   匆匆抽完烟,雷鸣把烟屁股丢在地上,问她怎么走。   红果给他带路,到了办公室,推开门,红果没进去。   雷震昉看了眼雷鸣,继续跟宗炎说着话,雷鸣走过去低声跟他伯父说了什么,雷震昉脸色微变,随后朝他们挥了挥手,宗炎和护卫都走了出来,把门关上了。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看样子不是小事。   护卫进来的时候已经在周围转了一圈,他知道这屋里没有其他人,便也安心地站在大门口抽烟。   红果看着手表,快四点了,时间还早,巡林员们应该没那么早回来。   她和宗炎等会儿还得赶回玉衡去,被他们救回来的小男孩不知道怎么样了。   在外面站了十多分钟,也不知道雷鸣和他伯父在聊什么,聊了那么久,红果忐忑起来。   护卫抽完一根烟已经进来了,他走在前面,突然往前奔跑跑!   血腥味,红果也闻到了。她下意识握住枪,跟了上去。   护卫冲进办公室里,随即“噗通”一声闷闷的响声,什么东西倒在地上。   红果冲到门口举起了枪,只见护卫倒在地上,脖子被划了一道,血哗啦啦往外流,而雷鸣冷冷站在边上,他把手上的尖刀,扔在了地上。   雷震昉倒在办公椅上,衣服裤子都被剥了,胸口上被用尖刀划了一个大大的“×”,□□被割,流了一摊的血,场面非常血腥。   红果和宗炎定在门口,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这次闹大了!   雷鸣把他伯父雷震昉和护卫都杀了,之后还非常冷静地去厨房洗了手。   他们驱车到莫八镇边界一处没人的地方,把车开到了密林里,停车后,三人下车……   雷鸣抽着烟,可能之前太紧张了,手还轻微有些发抖,连带着声音也是发紧的,他道:“对不住,借你们作幌子约他出来,他平常身边人太多了,我没机会下手。不过你们放心,没人知道是谁约了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红果没有问雷鸣为什么要他杀伯父,如果他想说,他自然会说。但这事他利用了她和宗炎,这让红果有些不爽,但再不爽,也还是替他担心的。   雷鸣了解红果脾气,他道:“你们帮了我,我也会帮回你们,你爷爷遗产的事就交给我吧。”   红果想不明白,雷鸣把他自己的靠山杀了,他能去找谁帮她解决问题,便道:“你别管我的事了,现在这样,你打算怎么收场?”   雷鸣回看了红果一眼,道:“答应过你的事,我必须负责到底。你放心,刚贵是我亲爸,木得没人动得了我。”   木得大军阀刚贵是雷鸣亲爸?   一天之内,雷鸣给带来她两次脑波冲击,藏的太深了。如果刚贵是他亲爸,那在木得还有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遗产的事不就是小事一桩了吗?   雷鸣又道:“你们正常回去,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卡德林场是安红名下,出什么事都不会波及你们,放心好了。关于你爷爷的遗产,正常走程序,我这边一定会帮你拿回遗产。”   红果问他:“你还回大玉坊吗?”   “回。我不喜欢木得。”雷鸣回答的非常干脆。   毕竟杀了师长,真不会有麻烦吗?宗炎问了一句:“你爸知道你杀雷震昉吗?”   “他不知道。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是我杀了雷震昉的,我留在这里给他办丧事。你们就用我中午给的通行证离开。”   宗炎拍了拍雷鸣的肩膀:“兄弟保重。”   雷鸣笑了笑,笑容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   才上车,红果想起吴律师的事,她委托雷鸣帮忙寻找吴律师的下落,吴律师是被刁明理的人抓了,雷鸣答应等抓到刁明理的时候,会一起去审问。 第53章   回程路上, 红果和宗炎也没讨论雷鸣为什么会杀雷震昉,他们心里都有个大致的模糊的答案,不能随意去聊, 仿佛聊了, 就是对雷鸣的不尊重。   自从知道了雷鸣的身份之后, 红果倒是放心了大半, 她相信雷鸣有这个能力帮她解决遗产的问题。   到了关口,寄存了枪支弹药,红果给西图律师打了个电话, 让他尽快走诉讼起诉安红。   回到家差不多十一点了, 被他们救回来的小男孩已经出院, 跟元宝一起睡在奶奶房里。   奶奶这两天都没睡好,披着衣服出来问红果怎么样了。宗炎先上楼去,只留下红果跟她奶奶细聊。   红果把爷爷怎么死的,留了多少遗产都跟奶奶细说了一遍, 奶奶倒没想到李儒年会给儿子留下那么多的遗产。   “你爷爷这个人看上去老好了, 实际上记仇的很。那天我跟他吵架,你姑姑砸了他, 我没救他, 他到死都记恨我们两个,情愿把遗产便宜安红也不给我们。”   这跟红果猜想的差不多, 姑姑是当初砸爷爷的元凶, 奶奶是帮凶。   说起安红, 奶奶又愤愤道:“安红这女人就是个烂货,我那天还寻思, 你爷爷送她的镯子也不算是多好的东西, 她怎么就那么轻易答应赔偿2000块钱, 原来早埋好坑了,这贱人!她那一次回来找事,估计就是为了拍那个什么录像。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拍了!”   红果道:“奶奶可以以爷爷配偶的身份起诉安红,让她一分钱都拿不到。”   “你爷爷跟安红这么多年也没生个孩子?”   红果记得奶奶提过爷爷私奔之前跟她说过,安红怀了他的孩子。   “安红说我爷爷不让她生。”   奶奶眼神微动,嘴角哼了一声,“安红还说什么了吗?”   “她说爷爷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可她又不肯说有什么秘密。”   “可能她自己也未必搞明白了,不然不会这么糊糊涂涂一辈子,最后连个孩子都没有。”   祖孙两个又聊了一会儿,红果和宗炎没吃晚饭,霞姑炒了一份肉丝米粉,刚从厨房端出来,喷香的。   红果问霞姑米线店的生意恢复了吗?   霞姑道:“恢复了,你写的那块牌子挂出去,生意比之前更好了,大家都猜测老姚之前的汤料肯定是放了罂粟壳……”   “老姚现在老实了?”   “那么多人盯着,还不得乖乖老老实实的吗?听说他儿子是帮刁家跑腿去木得进货的,说不定罂粟壳就是他儿子给他带回来的。”   “老姚要是有什么动向,你告诉我。”红果想着等忙完这一段,她要找机会把刁家给搞了,这种贩毒世家就该被灭满门。   红果端着米粉上楼和宗炎两个人在楼上吃。   他们计划着,打官司和去卡德林场寻找破军号的线索,两条线可以并行,既然大胡子是他爷爷以前最信任的人,可能他知道不少秘密,他们决定以这个大胡子为突破口,先找到人再说。   目前首要任务就是把他们救的小男孩送回家,按照明炮的说法,小男孩应该是柬镇新矿场老板的孩子,幸好上次买黄翡的时候留了柬镇矿场负责人老山的电话,天亮后红果就拨了个电话过去,问他老板是不是在找孩子。   老山没听出红果的声音,一听以为是换了个绑匪,忙呛声问孩子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红果跟他耐心解释,他才敢相信,他老板的小儿子被上次付美金捡漏的买家给救了。   小男孩父母知道消息后很激动,当即要从柬镇开车过来接孩子。   红果给了他们一个地址,因为时间还早,她先去了一趟大玉坊,接下来她和宗炎都没办法保证上班时间,便都跟吴伯提了离职。   吴伯早听说了宗炎要走,没想到红果也要离开,忙劝道:“你这份工作只需要保证安排好正常采买玉石就行了,你先别忙着离职,这一时半会儿,还不好找人顶替你的位置。”   红果谦虚道:“我之前是跟老板说了暂时不考虑离开,不过我家里最近事情忙,实在兼顾不过来,我这白拿着工资我也不好意思。”   “有你在就能镇住他们。这样,你家里有事你就去忙,采玉房工作你正常安排他们去做,坤爷接待完港商又回省城了,等他回来,我们再议,好吧?”   吴伯已经给她预留了极大的自由空间,红果也不好再推辞,答应等坤爷回来再谈。   吴伯又问:“雷鸣最近怎么回事啊?家里出事了?”   “好像是吧,他说忙完就回来。”   “行吧,反正现在采玉房工作也不忙,等忙不过来了,你再跟我说。”   红果从玉雕房出来,刚好碰见了张菊梅,其实也不是刚好,是张菊梅在等着她,这次来的港商有两家要黄翡的,还是大批量的要,顶级的,高端的和中端的都要,问红果能提供多少货源。   红果说货源很多,但如果大批量要,她也没有足够的雕工来出货,她暂时只能供应顶级的。   张菊梅便给她出主意,大玉坊雕工那么多,让大玉坊的人帮忙呢。红果不是没想过这个解决方案,但她怕影响不好,让人误以为她占了店里的便宜。   红果回家取了几块上个星期宗炎利用空闲时间雕的黄翡摆件、玉牌和挂坠拿去港商下榻的宾馆给客户看,港商看了非常满意,品质雕工都绝佳,问红果能不能多提供点货,他们来一趟不容易,希望订多一些货回去,最近流行黄翡,特别是中高端黄翡因为单价不贵,市场巨大。   红果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答应了想想办法,中高端黄翡要求的雕功没那么高,她去找了马一峰,问他能不能下班后干点私活,马一峰听说有钱赚,当即满口答应。   后来马一峰还找了他师父林老师一起来干活,这个年代的人,吃苦耐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红果干脆把一批中高等黄翡全包给林老师,同样也是按照交易价格给提成,因为出货越多越好,卖价越高,最后拿到的提成也越多,所以林老师带着他的学徒们可谓尽职尽责,给每一块石头取货的时候,都取到极致。   已经用了大玉坊的人,不好再用他们的机器,红果临时去西市租了三台雕刻机,机器都安排放在东跨院的东厢房里,林老师他们下班后就来干活,红果临时把飞叔拉了来做监工,主要负责保管玉料和雕好的玉件。   红果因为安排黄翡工作的事一直在忙,快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发现来接小男孩的家人还没到。   那小男孩坐在石敦上看着院子,手里拿着元宝给他的棒棒糖,整个人显得拘谨又郁郁寡欢,他一直在等他爸妈来。   这边霞姑张罗吃晚饭了,原本呆呆坐在石墩上的小男孩,突然站了起来,虽然表情还是呆呆的,但眼神明显有变化。   顺着孩子眼神看去,南角门进来三个人,明显这是来接他的人。   小男孩母亲冲过来抱着孩子哭得眼泪稀里哗啦,红果在楼上听见声响,忙下楼来,老山手上拎着网兜,网兜里是从木得买过来的水果,看见红果,赶紧打招呼。   “李房头!哎呀,没想到我们那么快又见面了。你是我们老板的恩人啊。”   院子里人多嘴杂,红果赶紧让他们不要声张,都先到屋里去坐。   进屋后,老山一一做了介绍,他老板是木得首府人,名字叫赖温,木得人没有姓,只有名字。老板娘则是中国人,叫金子惠,一看就知道是个贤惠的中国女人。   刚好是吃晚饭的时间,霞姑临时舔菜,热情邀请赖温一家留下来好吃晚饭。   盛情难却,小孩也饿了,金子惠很不好意思地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莫八镇出大事了,所有出入口都被封禁,我们是绕了一大圈,才从别的地方绕到玉衡边境关口……要不然也不至于那么晚。”   红果不动声色地问:“莫八镇出什么大事了?”   赖温道:“不知道哪位军营里的高官被杀了,刚贵又病重,怕有人搞政变吧。”   在等吃饭的时候,大家坐在客厅聊天,听赖温说他的故事。   赖温早些年因为做粮食生意赚了钱,他捡便宜买了柬哥洞边上的一片山林,去年在山林里发现了新玉矿,为了挖矿,赖温携家带口到柬镇生活,谁能想到这竟是噩梦的开始。   赖温说现在柬哥洞的人逼他卖山林,价格还压的很低,要亏本卖出,不卖也得卖,不然就只能荒废在那里,赖温这个人很硬气,中国话说得也很溜,他说:“当初为了孩子我真打算屈服了,我现在就打算跟他们杠到底,他们越想要,我就越不卖给他们,我就情愿荒在那里。”   红果问他们:“你们那片山林是挨着卡德林场的吗?”   “对,与卡德林场其实是紧挨着的,中间一个大山谷,东南是卡德林场,西北是我们公主岭。”   “为什么叫公主岭?”   赖温:“据说以前某位云滇王最宠爱的公主葬在那里了,所以叫公主岭。”   “你们公主岭林场有多大?”红果在地图上只看到了卡德林场的标识,没看到公主岭的,她猜测面积应该不大。   “卡德林场的三分之一吧,卡德林场比我们面积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卡德林场会不会也有玉矿?”   赖温摇头:“没有。去年盐大炮死了之后,卡德老板娘还找人探测过,没有发现任何玉矿,如果真有玉矿,她哪可能卖出去,不过据说她惹麻烦事,昨天晚上被逮了。”   老山道:“说是那位军营高官,死在她地头上了。”   红果只笑了笑并没有接这个话茬,她给他们满上了杯子里的茶,又问:“公主岭你们打算多少钱出售呢?”   赖温把红果当自家恩人,如实说道:“我五年前买的时候才花了5万美金不到,那时候不知道有玉矿,现在至少要100万美金,卖100万那都是亏的。可柬哥洞的人呢,就只愿意花10万美金就想把公主岭买回去。你知道他们怎么操作的吧?”   红果猜到了,他们先绑赖温长子,索要了10万美金赎金,赎金到手后,又绑了他的小儿子,这次没索要赎金,而是拿出上次的10万美金去买赖温的公主岭林场,不卖林场就撕票。   典型的空手套白狼!   宗炎下班回来了,老山忙又介绍:“这是李房头的爱人,美国华侨。”   没见到宗炎之前,赖温都以为红果对象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直到看见宗炎这么文雅一人站在这里,这怎么可能从棉哥洞逃出来还顺便救了他儿子呢?   “我能不能冒昧问一句,你们是怎么救犬子出来的?”   宗炎随口编个谎:“我们也是被救的,当时糊里糊涂不知道被谁救出来后,扔进了卡德林场。”   老山道:“福星高照!遇见了不留名的英雄。”   金子惠一听忙道:“真是幸运啊,小宝能跟你们一起。如果只把我们小宝扔进卡德林场,那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以后还住柬镇吗?”   “我们家大宝已经带回木得首府的家了,晚点我们也回首府,以后孩子们都不再去柬镇那鬼地方。”   聊天期间,红果把公主岭的情况跟宗炎说了,宗炎便道:“如果你们最后决定要卖公主岭林场,不如卖给我们。”   赖温诧异:“你要买啊?”   “有这个投资打算。”   赖温摆手劝道:“我把你们当做自己人,所以我真心劝你们不要买。”   这倒出乎红果意外,原本以为赖温急于出手又不愿意卖给柬哥洞的人,宗炎就是最好的买家了,谁知他竟会劝他们别买。   宗炎问:“怎么说?”   “那个地方有两个不好的,第一个附近柬哥洞和棉哥洞的村民都是做毒品生意的,他们不喜欢外人插足到他们村庄附近做生意,你买下来后,这个玉矿场肯定会不停被他们过来闹事,最后搞得没办法开采;第二个,”赖温把声音压低了说,“这公主岭闹鬼!”   “闹鬼?”   “晚上林子里总是有怪叫声,那叫声犀利凄惨,我们工人晚上都不敢进林子里。”   红果是不相信鬼神的,她问:“会不会是附近的村民故意吓唬你们?”   “应该不是。公主岭闹鬼很早就有传说,一开始我也不相信。结果我们第一天进山就听见了怪叫声,我以为是野兽,带着人拿着□□去伏击,你猜怎么着?”   红果和宗炎同时好奇问:“怎么了?”   “我们看见一队黑影子,排着队,抬着棺材,往山里面走……”   “影子?”   “对,长长的影子,看不见人!只听得到铃铛声。”   宗炎有点不太相信:“你亲眼所见吗?”   “亲眼所见!如果是别人跟我说,我还不一定相信。”这说的就是宗炎和红果此时的心态,赖温这个别人跟他们说的话,他们也是将信将疑。   老山接过话题道:“他们说那山里面有公主的坟墓,传说那位公主是死于非命的,死不瞑目,便成了恶鬼。”   宗炎笑道:“我们不信鬼神,所以也不怕。如果你们真想卖,可以考虑卖给我。”   可能赖温心底还是不舍得那个玉矿场,他笑道:“如果真要卖,我联系你们。”   金子惠劝她男人:“便宜柬镇那帮匪徒,你不如卖给恩人。”   赖温笑了笑道:“再说,再说。”他可能有他自己的顾虑。   这边霞姑和小云已经备好晚饭,一桌坐不下,女人带着小孩在茶几上另开了一桌,吃完饭,赖温一家星夜开车回木得首府了。   红果和宗炎起床后,准备吃过早饭就去卡德林场找大胡子,林场不是隧道,晚上去了开手电筒照明更容易引起注意,还不如白天去。   他们今天都穿了一身绿色类似迷彩的服装,才要下楼,便看见曾玉宁和顺嫂一起上楼来了。   不用问,红果猜到她们是为了什么而来的,一个是为了刁明理,一个是为了安红。   果然,曾玉宁一开口,就是满满的扑面而来的茶味。   “明理在木得被抓了,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顺嫂也着急道:“听说连我小姑一起被抓了。”   雷鸣果然说到做到,红果笑道:“谢谢你们来给我通报好消息,抓得好呀。”   曾玉宁:“是不是你害得他们?”   “我无权无势怎么害他们了?”   “你有诡计!”   “我倒是想问清楚,曾玉宁,你上次从桂英手里借了我家的《石头记》,你是不是从书皮里找到图纸送给刁明理了?”   曾玉宁一愣,马上大声心虚否认:“没有的事!”   “你知道刁明理被谁害的吗?被你呀!你要不给他那张图纸,他也不可能跑去木得要买什么林场,不买林场就不会在那边乱搞事,你看,报应了吧!木得是乱,但还是有法律的,做了违法的事被抓,不是很正常吗?”   曾玉宁是从刁家打听来的消息,她哪里知道刁明理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她也不相信这么温文尔雅的人会犯法,在她眼里刁明理和刁家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做什么违法的事了?为什么抓他!”   顺嫂是从曾玉宁这里听说安红一起被抓了,她完全不知道内情,只是觉得一个人女人做不出什么坏事来,也追着问:“那我小姑呢,她一个寡妇能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连她也被抓了?”   红果冷笑一声,道:“你们自己去一趟木得问他们呀!问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把他们抓了的。”   曾玉宁:“我听明理他姐姐说,都是被你们夫妻两个陷害的,你们想要卡德林场!”   顺嫂终于听出一些端倪了,刚才曾玉宁也没跟她说明原因,原来如此,不禁在天台上跳脚大骂:“卡德林场那可是我姑爷留给我姑姑的!你们为了拿到林场就去陷害我姑姑?是不是人啊?你们!”   宗炎指了指楼板道,一本正经劝道:“这是老房子,不结实,不要跳,塌了你们赔不起。”   红果被他逗笑了,她咳嗽了几声,才道:“顺嫂,我得跟你说清楚一件事,卡德林场是我爷爷留给我父亲的遗产,它不是你姑姑的。然后我请你也要注意一下称谓,我爷爷跟安红没有结婚,你不要叫他姑爷!”   顺嫂张着嘴不知道要怎么回话了,她哪里知道安红“嫁”的人是谁啊,只知道是个有钱老头,去年已经去世了,卡德林场是那老头留给她小姑的遗产。如果那老头就是李儒年,那这么多年崔玉老太婆骂他们家还真骂对了。   曾玉宁也诧异,她那天把图纸给刁明理看了之后,后来就一直听刁明理说卡德林场不一般,怎么不一般,他也不跟她解释。   之后刁家筹钱买林场,好像进展挺顺利的,刁明理还跟她说,她是他的福星,谁知道最后搞进班房里了。现在听李红果这么一说,难道卡德林场最后变成她家的了?   曾玉宁一口闷气上不来,捂着胸口就是一阵的干呕!   顺嫂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曾玉宁,这姑娘不会没结婚就怀孕了吧?   曾玉宁一路小跑下了楼,顺嫂看着她的背影,一边感叹不会怀孕了吧,一边暗中思忖,如果卡德林场是李红果家的,那他们家岂不是暴富了?   顺嫂突然发现自家和李家之间隔着天堑大河、铜墙铁壁,人家是往上走越过越好,而自己快摸不到李家人的边了,她还在这儿势单力孤跟人作对,那不是自取其辱么,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忙识趣地下楼去。   宗炎吃完早餐先去了一趟大玉坊,他今天上午要把东西跟吴伯交接一下,等会儿回来再去卡德林场。   红果吃的慢,她奶奶在边上跟她说话,奶奶问木得那边有没有消息。   “才提交的诉讼,律师说,最快也要下个月才能开庭审理。”   奶奶没去过木得,但她听说过木得那么很乱,昨晚又在旁边听了赖温夫妇的一番话,担心道:“不是在国内,没有靠山,这官司也不知道能不能赢。”   红果不好跟奶奶说雷鸣帮忙的事,便道:“奶奶你就别担心了,担心也没用,有的时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不需要什么靠山。”   这么自信,奶奶不由笑了,她道:“哎呀,我就是不想便宜安红,昨天那个矿场老板说什么卡德林场的老板娘被抓了,什么意思你知道吗?是安红被抓了?”   刚才曾玉宁和顺嫂到楼上来找事奶奶不知道,红果便告诉她:“好像是说被抓了,因为什么事我也不清楚。”   “抓得好。她要是被抓了,我们官司是不是赢面就大了?”   逻辑上应该不能这么说,但实际效果应该就是这样的,红果吃着小馄饨,看见门口有影子,抬头看,是张菊梅来了。   “怎么那么早?吃早饭了吗?”   “吃了。”张菊梅笑着坐到红果身边来,她道:“我急性子等不及,有另外一个姓马的港商他听说你有黄翡,昨晚来找我,让我搭线,这个人有钱,他要的货多,他的意思是,你这里产的黄翡玉器都给他,他全包了。”   “全包?”这是大客户啊,靠谱吗?   张菊梅道:“靠谱,他的货到了香港,除了分销给香港本地商户外,还要销往周边地区,他每年来玉衡都要买几百万的货,有钱的很。”   红果手上的黄翡如果全出了,林老师他们几个就算是没日没夜赶工,也不是一两个月就能赶出来的,她道:“他时间有没有要求?太赶了不行。”   “时间我跟他商量,他可以分批拿。现在就是价格的问题,如果他全包了,他希望能拿到一个更优惠的价格。”   红果想着,赖温公主岭的玉矿应该还不少黄翡,货源是不愁的,只是整个木得也就公主岭的黄翡品质高,如果价格卖低了,对未来市场循环并不利。   如果宗炎能拿下公主岭,他们自己就可以通过控制产能来拉高价钱,就像钻石公司一样,控制了产量也就控制了价格。   “这样,你去跟他说,我这批黄翡已经答应给其他两家了,我现在只能给他匀一点货,新的货源有,但没那么快,如果他要独家供货,香港地区我可以只卖给他一家,但价格不能低,反而要比现在高,你让他考虑考虑。”   张菊梅搞不懂了,“他独家拿货怎么价格还要更高啊?”   “就是因为独家,价格才高。到时候市场只有他有黄翡,他肯定会提高价格往外出售的。不能够他一边压低我们这边的进货价格,一边抬高对外售价,自己一个人吃独食吧?那我为什么要卖给他呢?黄翡那么稀缺,我卖给愿意出高价的不好吗?”红果笑着拍了拍张菊梅,道:“你去跟他聊,反正整体售价高了,你提成也高。”   销售的提成之前就谈好了,零售给10%;批发的话给不了那么多,只能给3%,但3%已经是市场最高价了,只要做得好,销售是可以发财的。   张菊梅做事很认真,她又反复跟红果确认了沟通的话术,自己把自己先说服了,然后就赶着去找港商。张菊梅刚出去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吵闹声。   红果在厨房洗碗,起初她也没在意,以为曾家人又在练兵呢,谁知洗完碗出来一听,是娟子和张菊梅的声音,赶忙出去。   娟子和张菊梅在正院扭打起来了,两个姑娘互相扯头发,谁也不让谁。   这个时间点,院子里也没其他人,只有曾老太在看热闹。   红果忙去把她们扯开,问是怎么回事,两人又都不说,过了好一会儿,娟子才说是张菊梅抢了她客户。   原来这位姓马的港商一开始是娟子去对接的,双方都谈得差不多了,结果被张菊梅横插一杆,把客户抢走了。   “她就是以低价去抢客户,哪有这样的?”   张菊梅替自己辩解道:“不是我去抢的客户,我都不知道马先生跟你聊了,是他主动来找我,我跟他大概说了一下价钱,他就说跟我合作了。”   娟子:“他为什么找你合作?还不是因为你报价低。”   “我报的价格都是红果给我的统一价,是你自己私下往高了报,你怎么怨上我了!”   娟子一听,她怕红果误会,忙解释道:“什么叫我私下往高了报,我报价是给人预留砍价空间的,你这样直接把底价给客户看,那客户再一砍价,最后不就是损害了红果的利益吗?你懂不懂卖货技巧啊?”   “不是我不懂卖货技巧,是我实在。我从来不会在中间偷奸耍滑,私吞差价。不像有些人,以为老板是自己好姐妹,就私自赚差价从中渔利。”   “你什么意思!”娟子大叫起来,有的时候,声音越大就越显得心虚。   张菊梅也不让她:“你想怎么理解,我就是什么意思!没做亏心事,你管我什么意思!”   娟子又要去抓张菊梅,人没抓到,被红果给拽住了。   这两个人吵架放的暗箭,红果听明白了。   张菊梅不可能不知道姓马的是娟子客户,但客人一找到她,为了拿下这笔大订单,张菊梅直接就给报了底价。张菊梅有错,不过只是想要枪客户直接给底价的小错。   而娟子就不一样了,她是抬高售价,然后再想办法从中吃差价,那就是□□裸地侵吞红果的利益。这可不是小错,而是犯法了。   其实上次红果就怀疑过娟子,只是手上没有证据,自己也没有其他销售渠道,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这次可不能再这么糊里糊涂就算了。   红果对张菊梅说:“你先回去,跟姓马的怎么沟通,还是按照我们刚才聊的方法去做。”   张菊梅理了理头发,忙点头说好。   红果把娟子拉进她家屋里说话,娟子还是不服气,“你信她说的话?她那就是胡扯!”   “上次两万二三的货,你劝我打包价一万八卖出去,那个港商你还不让我接触,不瞒你说,那时候我就怀疑了。来这里的港商来来回回也就那批人,你觉得我能不能查出真相来?”   娟子变了脸色,“红果……”   “我是因为这段时间太忙,没时间在这些事上分神。但是娟子,亲兄弟都还要明算账呢,你不能利用我的信任来骗我。懂吗?”   “我没有……”娟子一直以来都在外人面前维护红果的利益,这让她怎么好意思承认自己背过身就从红果这里偷一把米呢。   “是不是有人教你这么做的?”   娟子挠了挠痒,不说话了。   “你老实告诉我,你在谈的对象是不是霍达文?是他唆摆你的吧?”   娟子神情微微一震,心虚地低了低头,说明红果没有猜错。   “你知道霍达文是什么人吗?”   “也不能全怪他,怪我自己鬼迷心窍……”   看来娟子已经完全沉迷她与霍达文的关系,娟子这么精明一个女孩,怎么就上了霍达文的贼船呢?女人一遇到所谓的爱情就变傻了吗?难道原书里娟子被霍达文虐待家暴,娟子反杀霍达文的情节还要在现实中再演一遍?   “霍达文这个人吃喝嫖赌样样齐全,为什么曾玉宁最后还是跟他分手了?就是因为曾家把他调查地清清楚楚,霍达文就是个人渣。”   “他不是,这事不能怪他,是我的错。红果,对不起,我会把差额赔给你的。”   “你怎么赔我?你从我这儿赚的差额是不是拿去补贴霍达文了?他是不是以各种借口找你要钱周转?这样,你去找他要钱,看你能不能要回来。去找他,要不回钱就跟他分手。”之前都是娟子教红果怎么做事,今天是反过来了。   “万一要不回来,这差额怎么办?”   红果:“我以最底价算,差额四千。无论你能不能要回来,这个钱都得赔给我,只有把账清了,我们这姐妹情谊才能没有隔阂地续下去。”   娟子受不了红果与她身份上的这种反转,从来都是她教训李红果的,她不高兴道:“为了点臭钱,你就这么跟我说话吗?你忘了以前我是怎么帮你的?掉钱眼里了!”   红果忍着想教训她的冲动,甩了一下她家的门,“就是因为你是我从小最要好的姐妹,我才这么跟你说话,换一个人,我直接打了!谁愿意跟你废话那么多!霍达文这个废物,你要真想嫁,你先掂量清楚,你要是愿意跳这个火坑,我不会拦着你。”   娟子被红果的骂人的气势吓着了,一时竟不知怎么回怼。   “你嫁人之前,必须把这笔账平了!”说完,红果就出去了,此时曾老太还站在院子里张望趁热闹。   红果一肚子火,瞥了眼曾老太:“看什么看?!”   曾老太无缘无故被骂,气得炸毛:“干什么!你们吵架吵不赢,想欺负我老太太是不是?”   “有这时间,不如多看看你那大孙女吧,顺嫂说她怀孕了!”红果一箭N雕,无差别扫射,把气都撒了出来。   曾老太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了!她孙女怎么可能怀孕呢,顺嫂这嚼舌根的泼妇,她要去撕烂她的嘴!   这边刚吵完架,宗炎回来了,两人收拾好东西,趁院子里没人,下隧道直奔卡德林场。   经过上次留下青瓜的洞口时,红果上去看了一眼,青瓜没了,估计是被野人吃掉了,她这次又留了几个馒头和西红柿。   这几次都没遇见那两条大蟒蛇,估计是真换窝了。   他们从旱井里爬出来,找到了之前埋的枪,他们先往北走,然后再往西,上次遇见大胡子的位置应该是在卡德林场的中间位置。   走了一半路,突然听见犬吠声,宗炎和红果忙伏在草丛里,透过缝隙往下看,两个巡林员坐在一根倒下的木头上吃红薯,旁边一只大狼狗摇着尾巴往他们这个方向狂吠。   其中一个巡林员站起身,那狼狗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一支箭似的往他们这个方向冲过来。   伏在草丛里就是坐以待毙,宗炎拉着红果毫不犹豫转身就跑,跑的时候还不忘记方向,绝对不走回头路,他们直接一路向北。   他们跑的飞快,但那狼狗是天天在这林子里野惯了的,窜的那叫一个快,一直紧追不舍,没办法拉开距离,反倒是把巡林员给远远甩了。   实在甩不开那条狼狗,那就只能解决它,宗炎掏出枪被红果给拦住,这个时候飞镖比枪管用。   飞镖没有声音,伤害性也没那么大,这狼狗以后可是她卡德林场的财产,红果直接一支飞镖甩了过去,飞镖扎在狼狗的爪子上,那狗嗷嗷叫了两声,速度明显减弱……   他们接续往前奔跑,再后来,听不见追赶声,可能是飞镖慢慢起了作用,狼狗速度不得不慢下来了。   他们找了处隐蔽的地方停下来休息,刚才跑得太快,两个人都喘着气,喝了一口水,大概分辨了一下方位,这已经是中间偏西北的位置。   这么大的林区,要想找个人,实在太难了。   他们从中午找到晚上,一无所获,这次时间不像上次那么紧急,晚餐的时候,红果直接用飞镖抓了一只野鸡,宗炎把野鸡用野芋头叶子抱着,埋在土里,然后烧了一堆火,慢慢把野鸡给烤熟,谓之窑鸡。   他们分工明确,红果只负责梭那一把的飞镖,剩下的活儿都由宗炎来干。   “你说我们烧这一堆烟火,会不会把人给引来?”   “能把大胡子引来就好了。”   红果笑了,问他窑鸡还要多久能好?   “快了。你饿了的话,先吃点饼干。”   “我才不吃饼干。我要吃肉。”   “你飞镖那么准,以前没得过什么奖啊?”   “得过!”   宗炎好奇:“什么奖?”   基地射击锦标赛第一名,红果胡诌道:“校园飞镖比赛第一名。”   “想不到你们学校还有这种比赛。飞镖射的什么?靶子?”   射的僵尸!红果点了点头,对,靶子。   野鸡烤好了,扒开芋头叶子,香味喷溢而出,撕下一只鸡腿,汁水流下来,一口咬上去,满口都是野味的鲜甜!   他们两人,一人半只鸡,吃得精光。   这边吃完收拾好背囊,打算趁着夜色再往北找一找,忽然听见后面有声响,红果猛地回头,发现树下有个黑影,忙打开手电筒照过去,那黑影蓦地往后跑,红果追了上去。   她看到那人扎着头发,是个男的,应该就是大胡子!   大胡子跑得飞快,红果穷追不舍,他前面是黑夜,红果有手电筒照着能跑得更快,没几分钟,就追上了。   她一手抓住对方的肩膀,叫了一声:“大胡子!”   那人往下一蹲,往侧边一窜,从她手底下溜走了!   红果顾及他是自己人,没敢下死手,追上去道:“大胡子!我是李儒年孙女!”   但对方仿佛听不见似的,闷头往前飞跑,红果再次追上对方,这次她没动手抓他,而是顿下了脚步,前面出现了一间木屋,大胡子钻进去了。   后面追上来的宗炎问她:“人呢?”   “进去了。我看他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   走近木屋,门没锁,推开门,也就只是一个单间,一张木床,一把小凳子,里面空空如也,并不见大胡子的踪影。   唯一能藏身的,只有床底。   宗炎给了她一个眼色,两人靠近床边,宗炎举起□□,红果一把掀开床铺!   床架下面没有人,但放着两只的旧木箱子,看着这铜角包边的箱子,红果手抖了一下,难道……   他们赶紧搬开床架,木箱没锁,打开箱盖,满眼都是金灿灿黄橙橙闪闪发亮的金条。   金条上面放了一个信封。 第54章   看着满眼金灿灿的金条, 夫妻俩都呆了。红果拿起其中一根,上面刻着“捌两,宗永平”。   两箱金条, 其中角落里的一根形状有些微差别, 应该是后补的, 上面没有字号。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金条上面有个白色信封, 信封没有封口,打开来,里面抽出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 纸上只写了一行字:金条已归还, 勿再寻找!   归还, 说明这是给宗炎的,不是给红果的。   这是大胡子故意引他们来找到金条的,那破军号的其他东西呢?应该说不止破军号的东西,还有当年其他富商的宝藏。   被大胡子私吞了?   把木屋翻了个底朝天, 他们从木屋角落的木板后面找到一个洞, 大胡子应该是从这洞口钻出去,跑掉了。   两箱金条, 他们一人扛着一箱, 走到天亮才走到旱井口上,他们把金条扛回家, 本来想放在井底密室里的, 后来一想, 野人还在隧道里,谁知道他会不会想办法闯进来, 最后还是决定放到东跨院的地下室里。   这地下室之前因为要存放玉原石, 已经用铁条加固过, 放在这里他们安心。   两人坐在地下室里休息,宗炎指着装满金条的箱子说:“一人一箱。”   百分之五十的分成?红果咳嗽一声,大拇指给他鞠了个躬,粲然一笑,道:“谢谢老板。”   “你的地头找到的,应该给你一半。”   红果问:“那接下来还找吗?”   “为什么不找?”   红果点了点头,她打开箱子又摸了摸金条,心情开了花似的愉悦,金子比玉石对她有更大的吸引力,可能这就是确定性的魅力。   黄金的价值是确定的,它是国际硬通货,可以直接去银行兑换各国货币。而玉石的价值则更虚无缥缈,好玉比黄金值钱,但存在不确定性,玉没办法作为货币去进行交易,所以,还是黄金拿在手里更让人心里踏实。   宗炎则不同,他有钱,似乎黄金在他这里就没有这么大的魅力,他淡定地看着红果把金条一根根拿出来数一遍,他问她:“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继续找?”   怕她不答应,话音刚落,他就补了一句:“给你加工资。”   “多少?”红果默默数着,一箱有200根,那就是足足100斤的黄金,值多少钱?她得算一算。   “月薪500,找到破军号除了文物外,都一人一半。”   100斤黄金就是5万克,每克90人民币计算,那就是价值450万!   450万人民币!   红果压抑着内心的狂喜,表面上还是装作一本正经毫不在乎的样子,不能让她老板小瞧了她。   宗炎等着她回话呢,手肘碰了碰她,问她怎么想?   红果刚才压根没听他说话,她愣了一下,问他说什么了。   宗炎忍不住揉了揉她头发:“数金子数疯了!”   被揭穿的红果忍不住笑起来,黄灿灿的金条实在可爱,她也就不再掩饰:“我就喜欢金子,你要不喜欢,把你那一份给我。”   宗炎笑而不语,你看,舍不得了吧!   “不是舍不得……”宗炎也没再往下解释,他把刚才说的条件又再提了一遍。   有一百斤黄金的红果已经不把区区500元的月薪放在眼里,分成才是她看上的,大胡子能拿出两箱黄金来搪塞他们,那么剩下的宝藏,岂是两箱金子可比的?而且那很可能都是她爷爷留下来给她家的。   干!她当然要继续干!两人击掌为盟!   把两箱黄金放角落里堆好,用麻袋给遮住了。   封家大院的限售已经解除,红果和老吉去办理了东跨院的房产交易登记,之后,红果一家都搬到东跨院去住。   东跨院正房是一个客厅,左右各一个书房和卧室,因为卧室连通了地下室,现在是红果夫妻两个住;奶奶带着弟弟和霞姑她们住西厢的两间房;飞叔住东厢房,这样他监工也方便。   李家原本的二层小楼准备重新装修,计划是把柴草间拆了,也建成两层的楼房跟现有房子连接起来,那以后红果他们下井,都不需要从外面进去,直接从自家房子里就穿过去就行。   搬家那天姑姑姑父都来帮忙,李儒年给李家后代留下了巨额遗产的小道消息在邻里之间早就流传开了。   人们传谣往往都是越传越夸张的,有人直接说,除了卡德林场,李儒年还留下了一条街的商铺,李家人发财都发肿了。   从早上搬到中午,搬得差不多了,红果奶奶坐在桂花树旁抽水烟,李晓青端着一篮子豆角坐在边上跟她妈打听,她爸究竟留了多少遗产。   红果奶奶瞥了李晓青一眼,她知道女儿是什么心思,“留下多少都给你没关系。”   “妈。你这话可说得偏心了,我爸留了多少遗产,你总得让我知道吧?我能分多少?怎么跟我没关系?”   “李儒年留下遗嘱,没分给你,也没分给我,都留给你哥了!”   “什么意思?”   “记仇呗!你别想了,都是红果和元宝的。”   李晓青把手上的豆角掼在篮子里,愤然道:“我不信!我爸最疼我了!”   “你不信有什么用,红果那边有你爸遗嘱的照片,你找她看去,看了就知道了。”   李晓青起身直接往正房里走去,红果在屋里收拾东西,除了他们原本的衣柜外,这屋里还有个红木大衣橱,那是老吉为了掩饰地下室通道给装的,外人不知情,姑姑进来,看了一眼,道:“哎哟,两个大衣柜呢。”   “嗯,我们衣服多。”红果随口敷衍了一句。   宗炎此时在书房跟邮电所的人沟通迁电话和传真的线路事,他们把爷爷房间里的书都搬过来,现在就差电话了。   李晓青低声问红果:“你爷爷的遗嘱在哪儿?给我看看。”   红果拉开抽屉把几张相纸递给姑姑,姑姑看了后,脸色一阵红一阵绿,最后她把相纸丢到床上,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刚出去,她又折回来,问道:“你怎么想的?你想这样一个人独吞了?”   “独吞”这个词让红果很不爽快,她道:“现在遗产一个都还没拿回来呢,等拿回了再说。”   姑姑看好像还有可以商量的空间,也就没再说什么,出去了。   这边做好午饭,邮电所的人迁好电话线也回去了,午饭开在西厢堂屋里,吃到一半,家里来了个客人,是雷鸣!   雷鸣刚从木得回来,他说打她家电话打不通,就直接找过来了。   “我们今天在迁电话。”   宗炎把雷鸣请到书房里坐,红果给雷鸣拿了一瓶汽水,三人坐在书房里密谈。雷鸣告诉他们,事情都办妥了。   雷震昉死前见过刁明理,之后被人在卡德林场的宿舍楼里杀了,安红和刁明理是直接嫌疑人,刁明理关系过硬被人保了,只剩下安红背了锅。   红果问:“安红要怎么处理?”   雷鸣道:“要被枪决。”   “那我爷爷的遗产呢?”   “不需要打官司,直接过户。到时候会有人联系你们。”   红果第一次享受到了作为关系户的愉快,虽然那遗产本来就是属于她家的。   宗炎给雷鸣递了根烟,雷鸣抽着烟,道:“你们肯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雷震昉……我忍了他二十年了。”   红果站在窗户边,如果外面有人进来,她这边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我在莫八镇出生,我才出生没几天,我妈就被人杀了。我父亲刚贵那时候地位不稳,仇家多,盯着他的人也多,他的几个孩子都被杀了,我是剩下的独苗,为了保护我,他把我交给了雷震昉,那时候雷震昉还只是个小小的翻译秘书,雷震昉把我送回他玉衡乡下的老家抚养,做了我名义上的伯父。”雷鸣回忆着过往,他个子不高,却长了一张忧郁而帅气的脸。   后来呢?   “后来,雷震昉每年都会回玉衡一两次,曾经我很崇拜他,觉得他很威风,是我们雷家的英雄,有一次他回来过年,喝醉了,他借醉把我拉到了床上……”   当看到雷鸣把雷震昉下面给切了,红果就猜到了有这种可能性。禽兽有的时候是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不□□份贵贱的,哪怕雷鸣是将军的私生子,也难免被有人心的逆贼荼毒残害。   “我那年才十三岁!天空变成了灰色的。我不敢反抗,没有能力反抗!被带到了歪路上,甚至曾经一度迷恋上了!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宗炎安慰道:“思想不成熟的小孩,是很容易被控制和操纵的,这个不能怪你自己。”   “直到我长大,我才知道我父亲是刚贵……而雷震昉因为抚养我有功,成了我父亲的亲信,一步步爬到了师长的位置。”   红果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反抗的?”   “我父亲认回我之后,他就不敢再动我了。他反过来以伯父的身份时时在外人面前关心和教育我,每次看到他虚伪的面孔,我就觉得很恶心……在我父亲病重的今天,他甚至想要通过控制我,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己当将军。”这也就成了雷鸣不得不杀雷震昉的契机。   “你父亲病好些了吗?”   雷鸣摇头:“他本来就没什么大病,装的,他下面的几个师长内斗的厉害,他装病是有自己的安排。”   “他知道雷震昉是怎么死的吗?”   “应该猜到了吧。他没问我,我求他办的事,他也都答应了。”   “你现在算是回来上班了?”   “明天开始上班。”   宗炎问他:“你父亲不想你回去接班?”   “他希望我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在木得做军阀,成功后是人上人,失败后随时可能尸骨无存。他只希望我平安就好。”   如此看来,刚贵是个正常而平凡的父亲。   雷鸣抽完一根烟,问他们:“你们是不是都离职了?”   红果:“他离职了,我还在等坤爷的答复。”   雷鸣笑了笑:“我继续在大玉坊混日子。”   又聊了一会儿,雷鸣走了,留他在家吃午饭,他也没吃。   雷鸣走了没多久,红果就接到西图打来的电话,说诉讼被驳回,让直接去办理过户手续,安红名下继承的潘梁华所有产业,全都转给李晓光的继承人。已经卖出的物业无法追回,暂时冻结安红个人银行存款进行债务抵扣。   红果跟奶奶说了后,刚好姑姑也还没回去,奶奶就说不如在过户之前把遗产的事情说清楚。   姑父和宗炎都被排除在外,一家三代女人在奶奶房间里聊。   红果把爷爷的遗产都罗列了一遍,卡德林场、商铺、住宅、一个被废弃的矿场以及将从安红那里获得的现金赔偿,按照她爷爷遗嘱,这些遗产奶奶和姑姑都没有份,但实际上,奶奶可以通过打官司分得至少一半的遗产。   红果奶奶瞥了眼坐在一旁闷声不吭的李晓青问:“你有什么想法,说吧。”   姑姑来之前应该就跟姑父商量好了,她说:“按道理,我是要二分之一的,我现在要求也不高,给我三分之一就行。”   红果奶奶:“遗嘱里没有你和我的份啊。”   “爸所有的遗产都是婚内财产,本来就应该有妈你的一半。”   “你的意思,让我和红果元宝姐弟两个打官司?”   李晓青一愣道:“不是,现在不是在商量吗?”   “哪怕就算我跟他们姐弟两个打官司,我打赢了,我也就能拿二分之一,那我这二分之一,也最多能给你二分之一,也就是四分之一。能拿四分之一已经是极限了,你怎么还好意思开口说要求不高,三分之一就行?”   李晓青被她母亲怼的无话可说,只好道:“妈你的意思,给我四分之一?”   “哎!你可别硬套到我头上来。我可没打算跟自己人打官司。这份遗产,是红果自己去挣来的,你懂吗?如果不是红果,这些都被安红给私吞了。本来遗嘱就把你和我排除在外,我们还有什么脸面要挣?”   “妈你就是偏心!那还商量什么?”   “不就是怕你和你家那个不懂事的到处去闹吗?所以我们得谈清楚,能给你多少,得红果说了算,而不是像你这样,张口就要至少三分之一。没脸没皮的!我都替你害臊!”   红果奶奶一番话,把李晓青说得想反驳又不知该怎么反驳好。   红果知道奶奶的意思,姑姑这边虽然遗嘱里没她的分,但还是要多多少少给一点,安抚安抚的。不然真打起官司,她奶奶确实可以分走一半的遗产。   红果道:“林场和矿场买办法分,商铺、住宅和现金可以分一分,奶奶你看要怎么分,您说了算。”   幸好孙女听得懂人话,奶奶满意地点了点手指头,没必要去打官司,她不会去跟孙子孙女挣利,但女儿也不能完全忽略。   “剩下还有六套商铺,三套住宅,是不是?就给你姑姑分两套商铺,一套住宅。现金都先放我这儿,等我死了再给你们分,可以吧?”   红果没意见,李晓青心底不同意,木得的商铺和住宅都不值钱,她想要林场和美金,但如果她不要,按照她老妈的火爆脾气,现在反抗不要,最后可能会一点都不留给她。   李晓青只好磨磨唧唧地同意了,红果去拟了协议,三人都在上面签字按手印。   也是在这天下午,红果还接到了李英雄的电话。   雄哥跟她说:“我这边接下来会协助你办理过户手续。”   当然这不是雄哥给她打电话的首要意图,最后,他才说:“红姐想见你。”   “安红?在哪儿见?”   “军营的监狱里。”   “她为什么要见我?”   “红姐说有重要的事跟您谈。”   红果想了想,答应了,无论安红要跟她说什么,对她来说,总归不算是个坏事。宗炎陪着她去的,通过雷鸣的关系,红果在军营的监狱里见到了安红。   木得监狱建的像个铁通似的,里面不通风,光线暗淡,才走到门口红果就闻到了一股怪味。   在一间审讯室里,安红双手带着镣铐,脸上有淤青,头发乱糟糟的,没了往日高高在上的神采。   安红嘴唇干涸,她咽了咽口水道:“能给我一支烟吗?”   红果不抽烟,所以身上也不可能带烟,她摇了摇头道:“没有。”   “这是不是你给我设的圈套?”说这话的时候,安红语气里甚至没有怨恨,这些人把她折磨地连仇恨都没有了。   红果摇头:“不是。我没有这样的能耐。”   “那你能保我性命吗?让我活下来。我想活。”她看红果没说话,又道:“我告诉你,你爷爷的秘密,你让我活下来!”   “我爷爷的什么秘密?”   “你先答应我。”   红果摇了摇头:“我不敢保证能让你活,我刚才说了,我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你可以的。你看你能进来这里见我,说明了你有这个人脉。”   “李英雄不也见到你了吗?”不然他怎么来传的话。   安红冷笑一声道:“那是死囚最后一次见人的权利,我说要见你,但监狱的看守员说,他们只能通知本地人,所以我才见了李英雄,委托他去找你。你能答应我吗?”   红果想了想,道:“那得看你说的秘密值不值得。”   刚好有人进来给红果送了一杯水,红果问他有烟吗?那人给红果拿来一包本地廉价香烟,红果又问他要了打火机。   安红手轻轻颤抖着点上烟,廉价烟草太呛人了,她咳嗽了几声,红果把水给她推过去。   “说吧。我爷爷究竟有什么秘密,能换你一条命。”   “我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爷爷的财产是怎么来的吗?后来我才知道,这些都不是他的,包括卡德林场都不是,都是你爷爷帮人保管的。”   “帮谁保管?”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保管的财富非常巨大,有一次你爷爷从外地带回来一个小皮箱子,这么大吧,”安红比划着,像保险箱那么大,“我偷偷看到他在书房打开了那个皮箱,里面放的都是手指头这么大的宝石,有红的有绿的还有蓝的……”   红果质疑:“你怎么看得那么清楚!”   “我闯进去直接看到了,还跟他闹了一场,他说那不是他的东西,帮一个富商保管的,他还说就连卡德林场也是那位富商的,不是他的。”   “还有呢?”   “这么多年了,我跟你爷爷提过几次把卡德林场都开发了种植经济林,可他始终不同意,我怀疑那位富商在卡德林场里藏了东西,从前年开始,我听巡林员说,大胡子陆陆续续搬走了很多东西,那些东西都用木箱子装着,也不知道是什么财宝,最后就剩下这个卡德林场搬不走,我猜这是留给你爷爷多年保管的报酬。”   “就这些?”   “就这些了。”   “帮谁保管的你也不知道?”   “你爷爷不肯告诉我。”   “你说大胡子从卡德林场搬了很多东西走,大胡子是从卡德林场哪个位置搬东西走的?搬走的又是什么?”   “卡德林场的东边有个旱井,旱井下面有个密室,之前你爷爷在那里堆了很多大木箱子,说是当年日本人留下的军火,没人敢去碰。大胡子专门在那儿看管。也就这两年,这些大箱子,陆陆续续都搬走了。”   这个旱井应该就是他们找到的那个。   “搬去哪里你知道吗?”   “大胡子开车搬走的。没人敢问。”   红果深深呼了口气,“就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对我也没用处,你要我怎么帮你呢?”   咕咕咕咕!安红喝掉了一搪瓷杯的水,她摇头苦笑:“你们李家人都狡猾!”   红果懒得去跟她辩驳,安红找她过来,手里肯定是有她爷爷更大的秘密,不然她怎么敢保证红果一定会帮她?   安红把烟头扔进搪瓷杯里,吐出最后一口烟,整个人躺在椅子上,看着灰色的天花板出神。   “你爷爷的骨灰,我一直没给他下葬,骨灰就放在我们房子二楼的书房里。”   红果盯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墓地已经选好,墓碑也做好了,一直没下葬,是因为之前我怕会有变故。”   “什么变故?”   “你爷爷是当着我们的面跳下河里的,但我们找了一个多月才在莫江下流找到了一具早已经高度腐败的尸体。那具尸体穿着病号服,戴着你爷爷生前佩戴的手表,我们都以为那就是你爷爷。”   安红这话中的意思就是,那不是她爷爷?   “火化之前,我去看了一眼,刚好殡仪馆的人给你爷爷穿寿鞋,我发现那尸体的右脚有六个脚指头。你爷爷右脚是正常的五个脚趾,这明显就不对劲。那不是你爷爷的尸体。”   “当时你没吱声?”   安红没说话,又点燃了一支烟。   安红这种人,为了得到遗产,错认尸体这事在她这里应该算不得什么,红果早有预料,她冷冷道:“你为了尽快拿到我爷爷的遗产,所以你选择不出声是吗?那我爷爷是没找到尸体,还是没死?”   “我起初是觉得可能就是碰巧,认错尸了,你爷爷跳进河里肯定没办法活下来,只是尸体找不到了。但后来我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等火化之后,警察把从那具尸体上取下来的手表还给我,我一看,那确确实实是你爷爷的手表,还是我送给他的,上面刻了你爷爷和我的名字。”   也就是说,有人故意把她爷爷的手表套在一个尸体上,或者这个人就是她爷爷。   “你怀疑我爷爷还活着?” 第55章   莫八镇军营的监狱里, 审讯室的窗户很小,高高的挂在墙上,外面有阳光照进来, 屋子里的烟雾在阳光下悠闲地飞舞。   红果问:“你的意思是我爷爷还活着?”   安红又咳嗽了几声, 微微闭了闭眼, 道:“不然他的手表怎么会在别人手上呢。”   “他为什么要装死?”   “他想甩掉我。他除了给我留了2万美金之外, 其他的存款呢?全部不见了,早就被他转移走了。”安红吐了口烟,“他根本就不爱我。他谁都不爱, 别以为他把遗产留给你父亲李晓光, 就有多爱李晓光, 只是这些转移不走的资产他没有其他人可以留了,又不想白白便宜我。”   “说不通啊,他如果装死,不就更白白便宜你了吗?”   安红笑了, 笑出了眼泪, “你看现在白白便宜我了吗?遗产没拿到,我反而要死了。我们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他从来没把我当一个人, 在他心里, 我就是一个玩物。他嫌弃我,厌恶我, 在床上都不稀罕敷衍我一下, 他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安红疯了, 说话开始颠三倒四,这么多年, 看似光鲜靓丽的生活, 其实早就千疮百孔, 她可以走的,可以逃离这种生活,但又舍不得这金丝雀般养尊处优的牢笼。   疯到最后,安红把桌上的搪瓷水杯摔在了地上,整个人拿脑袋去撞桌子,看守员不得不把她拖出去了。   从军营出来,坐上宗炎的车,红果一路都没说话,如果她爷爷没死,那他为什么要藏起来呢?她不相信安红所说,她爷爷是为了甩掉安红才装死的,既然是这么狠毒的一个老男人,他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委屈自己假死。   除非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们开车跟着李英雄一起去镇上的光明宾馆找西图律师签字,坐在后排的李英雄看出红果心里有事,他道:“红姐又跟你胡说八道了吧?”   红果一愣,这雄哥多少也算是安红的人吧,怎么这么说话?   李英雄理解红果的不理解,他解释道:“红姐在牢里想要抽大烟没办法抽,神志可能不太清了,有的时候她抽多了,也会跟我们说胡话,她偷偷跟我说那个被火化的不是老板。这怎么可能呢,当时我去认的尸,那确确实实就是老板。”   红果道:“她说那具尸体的右脚有六个脚指头……”   “老板的右脚就是有六个脚趾。”李英雄回答的毫不犹豫,“我跟老板一起去游过泳,我很确定老板右脚有六个脚指头,不信你可以去问你奶奶。你奶奶肯定知道的。”   “你确定?”   “我确定。”李英雄说的非常肯定。   红果确实是打算跟奶奶核实这事,安红和李英雄谁说假话,一问就知道。她倒是希望安红说假话,不然她还得去琢磨,或者忍不住会去调查,她爷爷为什么要假死。   “你跟大胡子熟吗?”   “还行,他这个人不说话。”   “他还在林场?”   “这不清楚,他神出鬼没的,已经消失有段时间了。”   “安红说他搬走了大量的木箱子。”   李英雄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才道:“是有这么回事,我看着工人搬的。”   “箱子里的是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箱子很沉,以前一直存放在旱井底下的密室,说是军火炸药,那附近巡林员都不敢去。老板之前帮人保管的,后来那人来取,大胡子开车给他送过去了,搬了好几天才搬完。”   红果看了眼宗炎,宗炎在专心开着车,他肯定在想,破军号的东西被转移了。   “替谁保管的,你知道吗?”   “不清楚,老板从来不跟我们说这些事。”   “送去哪儿了?”   “柬镇方向,具体只有老板和大胡子知道。卡德林场有一条运木材的车道,可以直接通往柬镇,开车送过去很方便。”   柬镇!那个地方群山环绕,确实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到了光明宾馆,楼下停车的时候刚好遇到了老熟人刁明理,他和一男一女在停车场说话。   红果认出那个女的是刁明理的姐姐刁明月,这几个人李英雄都认识。   李英雄轻声道:“那中年男人是柬哥洞的当家老大姜昆,祖上也是玉衡的,他是刁明月的男人,就是他把刁明理给保出来的。之前刁明理要买卡德林场,姜昆也出了一份钱,他们都想把我们林场吃下,昨天我去给他们退订金,他们一开始也不愿意退,后来不知谁给姜昆打了个电话,才作罢了。”   姜昆作为柬镇经营毒品的头目,长期给军方提供军饷,是刚贵的老朋友,难怪他能把刁明理给保出来。这人以后要是盯上了卡德林场,那也是个潜在的大麻烦。   等这些人都走了,红果和宗炎才下车进了宾馆,西图在房间里已经把资料准备好,红果去签了字,他就能拿去办理过户了。   期间红果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问了奶奶关于爷爷右脚脚趾的事,结果奶奶也说,爷爷右脚的确有6个脚趾。如此看来,那具火化的尸体确实是爷爷的。   只是红果经安红这么一闹腾,心底多多少少留了些疑问,例如,爷爷的存款都哪儿去了?大胡子搬东西走完全可以悄悄进行的,为什么闹得人尽皆知?   但这些暂时没人能回答她,就连李英雄也不知道她爷爷的存款都哪儿去了。   对遗产的时候,红果想起了吴律师,问他怎样了,李英雄道:“不知被谁关在了一个空房子里,幸好救出来了,受了惊吓,人没事。他儿子把他接回国内养老去了,幸亏吴律师没事,不然我会内疚一辈子。”   西图跟红果确认哪两套商铺写她姑姑的名字,商铺面积都差不多大,而且是在同一条街上的,红果让西图随便选两套都行。   因为元宝还小,卡德林场和废弃矿场的林区都只写了红果的名字,红果问那个废弃矿场是怎么回事。   李英雄解释:“那矿场在公主岭东北边的孟母山里,也属于柬镇的辖区,以前开采过玉矿,品质太差,还赚不回人工,所以就废弃了。你爷爷买回来后就荒在那里,一直没动,红姐从去年开始就放出声去要卖掉但没人要。”   “既然那么差,我爷爷当初为什么要买?”   “当初是想要捡漏吧,很便宜买的,那地方跟公主岭差不多大,现在没人管也没人开发,深山老林的跟原始森林差不多。你爷爷一直想把公主岭也买回来,刚好可以跟卡德林场一起连成一大片。但公主岭原来那主人是本地佬,他占了我们卡德林场的一个山头,为此两边干过架,所以他后来转卖公主岭的时候,情愿卖给首府来的外人,也不愿意卖给你爷爷,就这么错过了。”   这边签完字,红果宗炎跟李英雄一起去了一趟卡德林场,场长坎博下落不明,现在林场的巡林员可谓群龙无首,红果便让雄哥负责。   雄哥笑问:“你怎么就相信我呢?”   红果笑了笑,道:“那天是你给我们送的纸条吗?关于吴律师住址的纸条。”   雄哥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在宾馆的时候,你说自己差点害了吴律师,我猜就是你。”   李英雄点头道:“红姐做事偏激,我也没办法,只能这样偷偷提醒你们。你爷爷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逃饥荒逃到莫八镇,是你爷爷收留了我,给我饭吃,给我工作,我这条命都是他捡回来的,我不想做对不起他的事。”   “我爷爷是怎样的人?”   “话不多,做事冷静,很有个人魅力,绝对不是个坏人。”李英雄对他的救命恩人有滤镜。   每个人经历不同,立场不同,红果没再说什么。   在宿舍房里稍作停留,李英雄要带红果去旱井看看,红果问他:“旱井里,你有进去过吗?”   “进去过一两次,里面有几间密室,之前堆满东西,大胡子就住在里面。后来东西搬走了,井口也用大石头给封住,大胡子就搬出来住在木屋里。”   看来这些人不知道里面有隧道通往封家大院,红果摇头说不去看,旱井有什么好看的,她要去孟母山矿区走走。   他们便开车直接往卡德林场的西北方向走,前面林区有车道,进入山区以后,沿着一条窄窄的马车道往前开,路不好走,不过李英雄说这是条近道,穿过公主岭就能直达孟母山。   快到公主岭的时候,李英雄指着前面的一片茂密林区道:“那是龟背岭,是卡德林场的禁区,不允许人进入,巡林员都不去。”   “为什么?”   “闹鬼,有去无回。好几次有人误闯进去,都没能出来,也没人敢去搜救。”   红果想起赖温说的公主岭黑影传说,这里紧挨着公主岭,是不是一回事?   她问:“这一片也有墓地?”   “我们这边不清楚,不过公主岭有,有人去寻墓,结果墓地没发现,发现了玉矿场,现在公主岭可值钱了,都盯着这块肥肉。”   绕过龟背岭从公主岭的车道一直往北,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终于到了孟母山,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乎乎山林,红果万万没想到还能在九零年代体验一把大地主的感觉。   宗炎和红果爬上附近的山头,柬哥洞和棉哥洞都尽收眼底,他们要是把公主岭也买了,那几乎就把这两个村庄给包围了。   从孟母山回来,经过公主岭的时候,他们去拜访了赖温。赖温家人都回首府了,现在就只剩下他和工人在这儿守着,最近也没办法开采矿场,柬哥洞的人时不时来闹事,他也很头疼。   宗炎再次表达了想要买下来的意愿,赖温劝他别买:“你买了,村民也不会给你开采,兄弟,我不想坑你,我现在就是一口气堵在这儿……”   赖温点了点心口,继续道:“我就不想白白便宜他们,他们不让我采,那行!他们也别想采!我就占着茅坑,也不给他们拉屎!”   宗炎笑道:“你把地方卖给我,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赖温拍了拍宗炎肩膀,两个人走到角落里聊天。红果喝着矿泉水,看着赖温办公室里挂着的地图发呆。   李英雄轻声道:“你们要是把公主岭买下来,就算完成了老板一直以来的心愿,把这一片山都连起来了。如果再把东北边的豹子崖那块地也买下来,那我们两头连起来就是个圆环,把柬哥洞和棉哥洞都给包圆。不过豹子崖应该拿不下来,可惜了。”   李英雄拿起旁边的扫帚,指了指地图最上面的一块地方,那就是豹子崖,不知道是谁的山林,因为地势险要,林深树密,还有瘴气和野兽,没人敢去。   宗炎和赖温聊完,赖温整个心情好多了,眼看太阳要落山,他留他们在这儿吃晚饭,红果忙婉拒说今晚还要赶回家,下次再聚。   他们回到莫八镇就听说了一个消息,安红自杀了,怎么自杀的不知道。   李英雄通知了安顺来领遗体。   宗炎和红果没有回玉衡,而是在莫八镇住了两天,他们在这儿置办了不少东西,买了一辆当地牌照的越野车,并在旱井附近圈了块地,让人建一所木结构的草编房。   以后他们来往玉衡和卡德林场之间,就算有个落脚点了。   草编房的事交给李英雄去安排,大概十多天就能建好,他们暂时先回玉衡。   刚回到封家大院,红果发现大门口挂上了白布,里面锣鼓喧天,而曾老太、红果奶奶难得阵线统一和安顺一家在吵架。   原来安顺兄弟两个从木得运回安红的骨灰后,在封家大院给他们姑姑办丧事,宴请亲戚朋友。   安红在银行里还有不少美金存款,虽然暂时被冻结清算,但迟早会把剩余的美金给到安家兄弟,所以这兄弟两个把丧事办得跟办喜事似的,还请了县里歌舞团的人来,好不热闹。   热闹就热闹吧,扰民也就两三天的事,谁知他家把丧礼的孝布和对联都挂封家大院大门口了,这让院里住的老人心里都不舒服,特别是红果奶奶,这把小三的葬礼弄到她家来了,岂有此理!   红果奶奶骂道:“你们就是诚心的!你姑姑死得冤不冤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们搞这么一出故意给我们添堵!”   安顺弟弟是个愣头青,之前安红最疼他,想要带他一起出国的,现在他的出国美梦破碎了,所以这里属他最冲,他反驳道:“我小姑就是被你们李家害死的!把她害死,你们就可以继承遗产了!”   “我呸!我们家继承的是李家的遗产,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小姑是什么东西?破坏他人家庭的破鞋!她偷改遗嘱,想霸占我们家的财产,我们都还没告她呢。现在她自己犯罪不得好死,跟我们有屁关系?!”   “我小姑帮她男人辛苦持家,操劳了一辈子,木得家产是她挣来的!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拿了心安吗?”   “她操劳一辈子?我看她光鲜得很,她除了偷男人改遗嘱还有什么本事?她挣得来半分钱吗?我男人花钱养她,我儿子绝症没钱治,我祖孙三人天天吃咸菜的时候,她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我没说她是小偷就不错了!一家子以破鞋为荣,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怎么,你姑姑没有给你霸占到财产,心底不服气是不是?来这里出洋相恶心人!”   安顺站在那里拉着脸不说话,他弟弟继续鏖战,他姑姑改遗嘱的事他直接忽略了,就怼着最后一句回嘴:“怎么出洋相了?我姑姑户口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在封家大院办丧事!你们就是欺人太甚!”   黄凤莲双手叉腰道:“谁欺人太甚了?你们凭什么把孝布挂大院门口?!要我们全院的人给她守孝?她要是个□□十岁的老太太也就算了 ,你小姑怎么死的?有五十岁吗?!笑掉人大牙!”   曾老太也骂道:“你在你们家办,办的再奢华我们都管不着,但你不能办到大院门口来。给一个不上寿的办这么大的丧事,也不怕折寿!”   顺嫂本来就不同意浪费钱给不是寿终正寝的小姑办什么丧事,反正不是她亲姑姑,她不心疼,但她拦不住家里的两个男人。丧礼不办都办了,外人来欺负她家,还咒她家折寿,这她可就不答应了。   顺嫂不由又大声吵嚷起来,她一吵起来,曾老太丝毫不让,骂顺嫂自己底子不干不净,还爱嚼舌根。   顺嫂是偷人,可她最听不得别人对她指桑骂槐的,当即就要来打架,整个院子弄得鸡飞狗跳。   红果回来一看,安家耀武扬威把安红葬礼搞到她家门口来了,直接上手把门口的白色孝布和对联都给撕了!   气得安家的人要来干架,结果还没上来就被邻居们给拦住了。   李红果现在是什么人,你还敢打她?之前把牛头几个打得鼻青脸肿不说,她老公是华侨,她在木得刚继承了那么多的遗产,你惹得起她吗?   打嘛,不敢打,安顺只能去报警,但他家没电话,要去借老吉的,刚好娟子在家,她站在门外,直接房门一关,锁了!要报警自己跑步去派出所报警去!   没多久民警来了,院子里那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一户邻居同意安顺一家在封家大院门口挂丧仪,民警警告安顺不能占用邻里公共空间办丧事,最后安家只能低调结束所谓的丧礼,成了邻里间的一大笑话。   吃完晚饭,娟子给红果拿来了一千块钱,剩下的她后面再慢慢补。   红果收下钱,问她:“你哪来的钱?”   “我之前存的。”   “就剩下这一千了?”娟子之前从红果这边单提成都拿了几千,吃差价又吃了四五千,加起来都快七八千了,这年代,六七千块可是不算小钱,不是买买衣服,吃吃冰棒就能一下子花完的。看来真是全拿去贴男人了。   那么精明一女人,一旦坠入爱情,就变成了一个傻子。   “还有三千我过一阵再还你。我跟霍达文,那是我跟他两个人的事,你也别管了。”   娟子态度坚定,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犟劲,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红果也没那么好的脾气再苦口婆心地劝她,相信娟子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现实下不来台,等时间久了,等她看清霍达文的真面目时,自然而然就散了。   这边娟子刚走,张菊梅下班跟林老师他们一起过来了。   最近林老师他们赶工,张菊梅时常都是在旁边盯着打打下手,非常有眼力见。   今天宗炎和红果在,宗炎雕上等货,红果也帮忙出图纸,到了九十点钟,霞姑煮了绿豆沙和抄了米粉给大家做宵夜,红果在院子里边喝着绿豆沙边跟张菊梅聊天。   这批货赶到月底就基本结束了,之前要谈独家供货的那个港商,同意了从下一批开始高价拿货,不过红果供货也只能供他一家。   红果提出一个新的概念叫分区域独家,张菊梅没听懂,红果解释道:“就是我们保证香港这边我只给他一家供货。但如果其他地区的来拿货,他管不着。”   “我怕马老板不会同意,他家就是香港周边生意都做,所以生意才做这么大的。”   反正红果这批黄翡不愁卖,现在公主岭矿场又没办法开采新矿,她不能只养肥一家客商,不然其他客商没有了竞争力,到最后她反倒被动了。   “你去跟他谈,如果他不同意,那还是像现在这样,几家港商一起拿货。不过下次货没那么多,几家竞争,价格也会更贵,让他也有心理准备。”   张菊梅答应去谈,宗炎看她跟张菊梅说的头头是道,现在红果经商做事越来越精了,他不免笑话她,无商不奸。   红果把喝完绿豆沙的碗放桌上,也不生气,“人生就是一场战斗,不是在战斗中成长,就是在战斗中灭亡。能找到我这样的合伙人,你知足吧!”   宗炎点头笑道:“知足!”   不过红果也知足,宗炎负责出钱出力还不爱管事,合作起来顺畅没有摩擦,彼此满意。   房子装修的事包给祥叔了,柴草间拆了后,已经建起了两层楼的主体框架,红果之前就说过,老房子挖地皮的时候要叫上她和宗炎。   虽然已知地皮下没有黄金,但红果总隐隐觉得,当年祖父重装房子,还特意让人来铺上一模一样的水磨石地面,就非常的诡异。   那天挖地皮,她和宗炎在现场盯着,先挖的厨房和奶奶房间,一切正常,之后挖了红果房间,最后才挖的爷爷房间。   爷爷这边才开挖,祥叔就说不对劲,这边水磨石下面的砂石水泥用的更多,更难挖。   挖到靠墙位置的时候,他们发现地下颜色不一样,砂石下有块地方变成深棕色的了。   下面有东西!   祥叔非常机灵,他把工人叫出去干别的活,然后就他和宗炎把上面的砂石刨开,原来底下深棕色的是一个石头盒子。   把石头盒子刨出来,那盒子很重,四四方方大概是两个月饼盒的大小,盖子被封死了,祥叔用起子撬开盒盖,上面放了几本牛皮纸笔记簿,下面是一个雕刻精致的紫檀木方盒。   祥叔轻声道:“你爷爷给你们留了什么宝贝啊?”   打开紫檀木方盒,里面什么宝贝都没有,只有像砂砾又不是砂砾的灰色东西,这是——骨灰?   他爷爷房子底下埋着一个人的骨灰? 第56章   他们从爷爷房间底下挖出了一个石头盒子, 石头盒子里存放着一个紫檀木盒子的骨灰,还有好几本的牛皮笔记簿。   红果翻开那笔记簿,里面写的文字她全然不认识, 仿若在看天书。   宗炎把石头盒子搬到东跨院他们书房里, 两人细细研究那几本天书, 这是某种他们不认识的楔形文字。她爷爷也不是语言房门的专家, 这些笔记应该不是他写的,那会是谁写的呢?   是紫檀木盒子里这位骨灰人士写的?   翻到最后一本笔记簿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汉字。   这看着像是个账本, 上面用繁体字写着:   【省城崔氏, 黄金300斤, 白银100斤,古董128件,字画12件(出);杞县刘氏,黄金50斤, 古董1223件, 字画23件(出),珠宝玉器5箱;滇东李氏, 白银500斤, 珠宝玉器3箱;滇东宗氏,黄金200斤, 珠宝玉器3箱, 顶级玉原石120块, 铁券1个;滇北陈氏,黄金500斤, 珠宝玉器5箱, 古董215件, 字画89件(出);滇西牛氏……】   【封存百年,非启勿动。】   红果看呆了,所以宗家的破军号只是这批丢失宝藏的小小一部分。   看来这些都是当年云滇各地巨富存放在天宝斋的财富。   “封存百年,非启勿动”,这是要把这笔巨额宝藏封存一百年的意思?   笔记簿翻到最后,从里面掉出来一块薄如蝉翼的褐色皮纸,皮纸上用三角形、圆点和线条画了一幅图。   这图案他们熟悉,红果一眼认出来,这就是变形的北斗七星图,七个三角形代表了七个地方。   不过这幅北斗七星图和他们之前复原的那幅“破军号藏宝图”不太一样,北斗七星从东往西是:贪狼、巨门、禄存、文曲、玉衡、开阳、摇光……   玉衡和摇光星之间的“开阳”星被着重标注了。   如果玉衡代表封家大院,摇光代表的是卡德林场,那开阳代表了哪里?   “开阳在玉衡星和摇光星的北边,而龟背岭、公主岭、孟母山和豹子崖都算在北边……”   这个范围有点大,真正在玉衡和摇光之间的只有龟背岭和豹子崖。   “你爷爷之前把东西藏在了卡德林场,如果真如李英雄所说,那批东西最后去了柬镇方向,那么很有可能是去了豹子崖,但是……”   但是,本来可以偷偷运走的东西,为什么最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被运往了柬镇方向?   以红果爷爷那么老谋深算的脾性,这很可能就是故意放出的烟幕弹。   宗炎单手撑着太阳穴,放下皮纸,想了很久,才道:“可能根本没有运往柬镇,而是还在卡德林场,卡德林场的哪里呢?”   红果明白他的意思,“没人敢去的龟背岭!”   “对。大胡子送还两箱黄金,让我们不要再找,所以你爷爷是早就知道我在寻找破军号这批宝藏,可能从去年我回来封家大院开始,就已经被盯上了。”   “我爷爷为什么要下那么大的一盘棋?”他人都死了,下这盘棋的意义何在?封存百年为了什么?   宗炎也想不明白,“或者你爷爷背后真的还有其他人,就像安红说的,你爷爷替他人卖命,获得了卡德林场作为酬劳。”   爷爷背后的人是谁?还有这个骨灰盒里的又是谁?爷爷为什么要把他埋在自己房间地下?这些都是目前没办法解开的谜团。   红果想起了封举人的小儿子,会不会是他?要不然,谁能指挥动她爷爷呢?   当时红果爷爷负责收敛封家被山匪所杀之人的后事,如果封举人小儿子没死,只要她爷爷不说出去,就没人会知道内情。   两个人坐着聊了会儿,都觉得这个方向的可能性很大。   可他们还是想不明白,那么大一笔财富,除了字画其他都封存了,这又是为了什么?什么叫“非启勿动”?   这是作为启动某件事的资本?启动什么事需要那么多的宝藏?还要百年之后再启动?   天宝斋之前借战乱收敛那么多的财富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各种可能性被他们摊开来分析,他们手上信息太少,时隔近五十年,终究都是无解。可以肯定的是,这批宝藏还藏在某个地方,至今未启用。   他们把石头盒子里的东西都收起来,放到地下室里去。   祥叔干完活,过来打听那是谁的骨灰。红果编了个善意的谎言,那不是骨灰而是某个地方的砂石,她爷爷一个朋友专门做地质研究,特意封存的。   祥叔半信半疑的,既然红果给了解释,他也就没再问了。   刚好三舅婆也趁着赶集来看她奶奶,红果趁机问她当年山匪杀封家满门的事。   红果问:“封举人的小儿子也死了是吗?”   三舅婆坐在院子里喝鸡汤,她道:“死了!你三舅爷爷跟你爷爷一起来收敛的,全部运回县城的封家墓园里埋了!”   “三舅爷爷收敛了封举人小儿子?”   三舅奶奶想了想道:“那倒不是。他晚来了一天,当时都放进棺材里,封棺了。”   看来三舅爷爷并没看到封举人小儿子的尸体。   三舅奶奶又想起一事,道:“还说多订了一副棺材,后来那棺材你三舅爷爷还拉回我们家,后来卖掉了……”   “为什么会多订了一副棺材?”   “谁知道呢,那么乱。也不知道是少了一个人,还是多了一副棺材。当时封举人那个长子,都没到这边来,只是去县城看了一眼。”   少了一个人?那他们的猜想真的有可能是对的。   “怎么今天突然有兴趣问这个事?”   “随口问问。”   宗炎考虑了一晚上,决定去龟背岭走一遭,红果陪他一起去。   准备好各项物质,他们直接从井底隧道穿到卡德林场,然后再驱车前往龟背岭。   把车开进密林深处,这次他们带了雄哥提供的卡德林场地图,地图上龟背岭是由三座低矮的龟背山组成的,山都不高,但林密,前面还有山路,走到深林里面,估计连路都没有了。   宗炎手里拿着砍刀,这边还不需要开路,他和红果并肩往前走,他们这次是想把三座龟背山都走一圈,看看有没有奇穴山洞之类的,如果东西真存在这里,他们相信,大胡子肯定也在周围栖息。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按道理应该快到龟背山的山脚下了,但前面依然是浓密的森林,完全看不到尽头。   两人停下来喝水,宗炎盯着手里的指北针,道:“很奇怪,怎么一直走不到山脚下。”   “会不会我们已经在龟背山上了?”这一段路不平,龟背山也不高,说不准他们已经在山上了呢。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突然看到前面有人影在晃动,只见一个人慌慌张张埋头往这边跑,不是说没人敢进龟背山吗?那是谁?   宗炎拉了一下红果,两人默契地往闪到树后面。   也就几十秒的时间,那人冲到他们前面去了,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红果看了眼身后,并没看见有东西追来。   而宗炎已经跟到那人身后,拿砍刀的另外一头木棍,拍了拍无头苍蝇般慌张奔跑的人:“别动!”   谁知那人不要命似的嗷嗷叫着,跑得更快了。   宗炎只好拽住他,那人被一根枯木绊倒摔在地上,回过头看见宗炎和红果,刚爬起来,又“啪”一下跪在地上,双手举起来,满眼的恐惧和不安,仿佛在问他们是人还是鬼。   “你是谁?”宗炎问他。   那人听见宗炎说的中国话,当即晃悠悠站起来,声音都快哭了,“自己人自己人,真是吓死我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老鹰啊,他们都叫我老鹰,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我就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老鹰大概五十来岁的样子,这个年代的人都瘦,两眼深陷,似乎好久没睡觉了,听口音是国内中部某省人。   红果捡起地上的砍刀,抵着老鹰的喉咙,道:“说人话。你来这里做什么的。”   老鹰吓得往后仰了仰脖子,“别别别,姐姐,别这样。都是来倒斗的,我们自己人。”   倒斗?盗墓的?   红果:“谁跟你自己人,这是我的林场,谁允许你进来的?”   老鹰吓得没办法接话了,他知道这林场有主人,只是大家都说,本地人都不敢进来,连林场自己人都不进来,没想到这倒让他遇到了主人。   “不是,我就是不小心迷路了。”   “刚才还说来倒斗呢,想要下谁的墓?”   红果把刀往前顶了顶,老鹰苦笑着道:“就是来寻找云滇公主墓地,结果连墓地的影子都没找到,一起来的伙伴还都不见了,我刚才看见你们,以为你们也是下墓的。”   宗炎问:“这里是龟背岭,你们找公主墓地不应该去公主岭吗?”   “那边都找过了,没有找到。现在我们怀疑是这边,这里是龟背岭,古代大墓封土后,就像个龟背似的,所以在这边的可能性很大。”   “你们来了几个人?”   “四个,走散了。现在一个都找不到。我已经在这里转两天了。”   “你刚才为什么跑那么快,有什么东西在追你吗?”   “没看到,我就听见有声音,嘶嘶叫,我怕是大蛇,但我没看见。”老鹰说得语无伦次的,整个人精神状态很差。   他是又渴又饿,问他们有没有吃的。   宗炎给他递了一壶水,一包饼干,“你们出来盗墓,不带吃的吗?”   “不在我身上,我们是两人一组,我跟我侄子两个人一组,吃的都在他身上。”   老鹰一口气把饼干和水都吃完了,还想吃,宗炎他们只带了两人份三天的干粮,不可能一下子全匀给对方,他摇头:“我们带的也不多。”   红果给了老鹰一窜路上摘的野葡萄,这里野味多,晚上可以找地方吃顿好的,她倒不担心会饿肚子。   宗炎问他:“你刚才说这附近有云滇公主墓,这云滇公主是哪个朝代的?”   这问到老鹰的专业上了,很多盗墓者不懂历史,他不一样,他是这方面的学术派。   “云滇王其实不叫云滇王,叫什么没人知道,因为云滇王当时统治整个云滇和木得地区,所以史学界都统一称为云滇王朝。历史上对云滇王朝的记载很少,大概起于夏商时代,终结于春秋末年,统治了这片土地几千年。”   这一片据说是云滇王朝全盛时期那木王最宠爱女儿柬姬的墓穴,传说柬姬能歌善舞、能言善战,当时邻国入侵,柬姬领兵抵抗,最终将外敌杀退,柬姬受伤不治,被厚葬在了自己的封地。   “柬姬去逝之后,那木王把国库里最值钱的珍宝都给她陪葬了。其中有一颗夜明珠,有碗口这么大,放在房间里,都不用点灯。”说到这里的时候,老鹰原本疲惫不堪的双眼都亮了。   老鹰又问:“我是来倒斗的,你们是来做什么的?”显然他并不相信刚才红果说的话。   宗炎指了指红果道:“她爷爷给她留了这一片山林,以前没来过,我们今天来走走。”   “原来真是地主啊。”老鹰的声音都巴结起来了,“还以为你随口敷衍我的呢。这要是你家林地,真挖出了公主墓地,那你不就发达了。木得这边什么都不管,其实莫八镇、柬镇这一带以前就是飞地,被木得军阀给霸占了,再往上几千年,都是华夏大地。”   红果又给了老鹰一包饼干:“你走吧,别想着盗墓了,不管这里有没有墓地,我都不会允许你们来盗取。”   “我走不出去啊!我已经走两天了,一直在这边打转,就让我跟着你们吧。”老鹰可怜巴巴地说道。   红果和宗炎不想有人跟着,说话做事都不方便,但现在这种情况,也撇不下他,只好改变计划先把他送出去。按照指北针往回走,走了一个多小时,宗炎突然停下来,这不对。   他指了指前面被砍过的蕨草,那是他们刚刚走过的地方,就像老鹰说的,他们在原地打转。   红果也发现了,这是他们第一次休息的地方。   “这里磁场不对。”   老鹰道:“我们是被鬼遮眼了,我试过各种办法,就是走不出去,怎么办?”   密林里几乎看不见太阳,想要以太阳为基准往回走,也是不可能的。他们又走了一圈,很快,又回到了之前他们逮住老鹰的地方。   宗炎以前玩过不少迷宫游戏,他知道破解迷宫的方法,他道:“假如这是个迷宫,我们沿着左边或者右边的墙壁一直往前走,不要左右横跳,就沿着一边的墙壁走,肯定能走到出口。但这里没有墙壁,怎么走出去?”   红果也玩过迷宫游戏,置身其中很容易乱了方向,“虽然我们拿着指北针,但是走路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就按照现有的路径在走。这些路就是迷宫,只要我们还按照这个路来走,就怎么也走不出去。”   老鹰摆手道:“我没按照这个路来走,我乱走,也走不出去。”   “你觉得你在乱走,但其实这些小路就是无形之中影响了你选择的方向。”   宗炎听懂了红果的意思,他点头道:“我们走直线,三个人就是直线上的三个点,我们交替前行,最后面那个人给前面的指路,不能走歪了,无论前面是什么都不要歪,肯定能走出去。”   红果赞同,而老鹰还是懵的,红果再给他解释了一遍,谁走前面,谁拿砍刀开路,只要不是悬崖,都毫无条件往前走直线。   就这样,宗炎拿出指北针,先确定了一个方向,然后三个人走了一个多小时,没再回到之前的场景。   老鹰抹开满头的大汗,道:“我觉得我们走出来了咧!哎,两位老板,太累了,歇一歇吧。”   这边树比较小,但草很高很密,看样子他们不是往回走,而是往里走到快接近龟背岭的地方了,宗炎拿出巧克力,一人一块,又补充了点水,老鹰坐在一根烂木头上,才休息了一会儿,老鹰突然说了一声,“我怎么感觉屁、股在动。”   红果也感觉到了,地面在动,此时砍刀刚好在她手上,她直接往地面一插,一阵巨响怪叫,有什么东西从地上飞起,而老鹰直接被掀翻在地。   是一只触手!像八爪鱼一样的巨型触手,直接把老鹰给卷了!   红果举起砍刀没敢直接砍下去,她怕误砍了老鹰,而举起的砍刀上还滴滴哒哒往下滴着透明的黏液,那黏液有股腥臭味。   宗炎已经拿尖刀戳了上去。   那触手非常之大而且还很坚韧,尖刀戳进去之后,割不断,只有透明的黏液喷出来,触手把老鹰箍地更死了,另外一只触手从地上伸出来,袭向宗炎……   说时迟那时快,红果直接砍刀飞了过去,半截触手掉在地上,还在微微卷动。   又一个触手伸出地面,红果砍了下去,那触手飞快缩回地下,不久,又挑衅似的从另外一个地方伸出来,一下子箍住了红果的脚,拉着红果就往地下钻,红果直接砍刀一扫,触手又掉了半根,她整个脚都是恶心的黏液!   而另一边,老鹰被箍地喘不过气,脸色青紫,宗炎的尖刀扎了那触手四五个洞,越扎它箍的越紧,红果绕到后面,往触手上砍了一刀,这根触手跟其他的不一样,竟然跟牛皮筋似的砍不断!   眼看老鹰要不行了,红果急中生智,往地上狠狠一扎!   一股黏液从地下喷了出来!   那触手终于松开老鹰缩回地下,地面震动,不久,不见了踪影。   老鹰张嘴一边喘着气,一边干呕,他骂娘道:“这什么东西啊!差点死它手上了。”   宗炎蹲下来研究地上被砍断的那只触手,这是旱地八爪鱼?   红果在旁边拿树叶嫌弃地把裤腿上腥臭的黏液给擦掉。   老鹰脸上脖子上手上到处都是黏液,他在草地上蹭着,想把手上黏液蹭掉,“什么旱地八爪鱼?没见过这种东西,听都没听说过。”   等他休息够了,也蹲下来看那只触手,他是被饿了两天,看见啥都寻思着能不能吃,他问:“这玩意煮熟了能吃吗?”   宗炎丢了手上的小棍子:“你吃?”   老鹰连忙摇头:“看了都想吐,还吃呢,一股腥臭味。”   他们没在这个地方继续停留,既然靠近龟背岭了,没办法只好按照指北针往西北方向前进,走了一段,刚好有个小湖,大家清洗掉旱地八爪鱼的黏液痕迹。   小湖里有大鱼,老鹰借了红果手上的砍刀去树林里砍了一根细长的小木叉子去叉鱼,这湖虽小,但游鱼却很灵活,怎么也叉不中。   宗炎和红果在旁边翘手看着,天色黯下来,前方乌云滚滚,估计是要下雨了,他们得赶紧找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红果走到老鹰旁边,拿过他手上的叉子,瞄准最大那尾鱼,直接一叉子叉了过去!   老鹰刚说完,你这样软绵绵的叉不中……结果鱼在湖水里拼命晃动,老鹰赶紧把叉子举起来,上面叉了一尾至少四五斤的草鱼。   厉害了!老鹰瞪大了眼,佩服的五体投地!   就这样,宗炎红果在前面走着,老鹰举着一尾鱼跟在后面,按照地图,第一座龟背山就在前面不远处,顺利的话,二十分钟就能到。   经过一处山泉,他们把水壶和矿泉水瓶都灌满了水,远处有闪电,不久雷声滚滚,老鹰开始焦虑起来了,因为就他没有雨衣,真要下起雨来,那他准成落汤鸡。   而且这密林深处温差大,就怕下雨突然降温,保温不足的话,随时都可能失温丢掉性命,他上次在西部地区倒斗的时候,就因为下雨失温,跟他一起去的其中一个伙伴就是这样突然浑身冰冷,没多长时间,人就没了。   老鹰边走边念叨着,红果提醒他,这里亚热带雨林,还是夏季,不可能失温。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老鹰根本听不进去,他着急,不由加快了脚步,道:“前面看看有没有山洞什么的,我们躲一躲吧。”   他举着鱼跑到了他们前面,没走几步,突然又缓了下来,前面大树下的灌木丛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看起来像布包!   “那是什么?”老鹰加快脚步跑了过去,等看清了,他艹了一声!   原来树下躺着一具骸骨,而那土黄色的东西是那具骸骨背着的背包! 第57章   天边乌云滚滚, 浓云密布,林子里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他们在树林里遇到了一具已经成为白骨的尸骸,看这白骨腐烂状况, 至少死了有几年了。   尸骨已腐烂, 但眼镜还完好无损地挂在眼眶的位置, 红果捡起那副眼镜, 镜片很厚,度数应该很高。这个年代戴眼镜的,起码是个知识分子。   那人身上还背着一个土黄色的背包, 下墓的人, 最不怕的就是各种尸体, 老鹰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他判断这人可能是失温死的。   宗炎摇头:“这里海拔不高,失温的可能性很低。”   老鹰是因为被上一次的失温事件给搞怕了,只摇头说宗炎太年轻, 没有经验, 不懂山林里的可怕。   正说着,老鹰去拿那个背包, 结果被宗炎捷足先登, 一把拿了过去。   这个背包用的是雨布材质,防水防霉, 这么长时间暴露在荒野, 依然没有腐烂, 里面各种挖掘工具也都完好,这是个盗墓者?   知识分子盗墓者?或者是个考古爱好者?   老鹰问有没有吃的。   有两包饼干, 早已稀碎不能吃了。红果看了看饼干的外包装, 上面写的中文, 生产日期是1986年,所以,这具骸骨很有可能是1986年-1987年之间死在这里的。   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宗炎刚说完这话,就从背包隔层里找到了一张薄薄的牛皮纸,上面似乎画了什么,宗炎没作声,他悄悄把牛皮纸攥手里,随后把背包扔给了老鹰。   老鹰把那背包翻了个底朝天,扔掉了几件没用的工具,他把自己的东西倒腾进那背包里,打算把这质量不错的包,据为己有了。   眼看快要下雨,他们没多停留,继续往前走,下雨了,不过密林里树叶太过茂密,雨水还没渗透下来,暂时没什么感觉。   等雨势大了之后,树叶兜不住雨水,像瓢盆似的兜头给他们淋下来。   宗炎和红果穿上了雨衣,老鹰把背包顶在脑袋上,深林里快速暗了下来,只得拧开手电筒才能看见前面的路。   冒雨在老林里走了半个小时,老鹰一身的雨水,冷的瑟瑟发抖,他靠在一棵大树下,蹲下来,宗炎拿雨衣给他挡了挡。   “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到前面看看有没有可以挡雨的地方。”   “留我一个人在这儿?不行不行!”老鹰怕他们把他丢下,怎么也要跟着一起走。   终于在山边上遇到一块巨大的石头,这石头背风又能挡雨,他们便在石头下歇息挡雨。   老鹰窝在石头底下的角落里,宗炎把自己的一件薄外套给他保暖。   等雨势稍小,宗炎出去找柴火想在这里生火取暖,红果找出一块巧克力给老鹰,这个时候,能量是最宝贵的东西。   老鹰吃完巧克力,人好多了,他问红果:“你们是不是也来倒斗的?”   这人到现在还不相信红果是这片林子的主人,刚才她那砍旱地八爪鱼和叉鱼的身手,就不像个普通人。   “我看你们就是来盗墓的。”   红果笑道:“你自己是什么,就看别人也是什么。”   “你看你那身手,我不信你是这林子的主人。还有你们带的东西那么齐全,你说你们不是来挖东西的,谁信?”   爱信不信,红果也懒得辩解。   老鹰又问:“那是你男人?我看不像啊。”   “怎么不像?”   “哎哟,你大叔我都这把年纪了,是不是两口子,一眼就能认出来,你看你们,各自背各自的包,各自吃各自包里的东西。他扶你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手腕都不敢碰到你的肉。”   他们各自背包里都准备了一套齐全的东西,哪怕是万一两人走散了,谁都可以依靠包里的物资生存下来。   而宗炎不碰她,那是她男人绅士!   红果劝他:“你还是少说话,给自己保存点能量吧。”   雨势又大了,红果看了眼手表,将近六点,宗炎已经出去半个多小时,按道理早该回来了。   红果这边正担心宗炎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结果老鹰又在后面叨叨,“他不会自己一个人跑了吧?”   红果不由白了他一眼,“能不能闭嘴。”   老鹰终于乖乖闭嘴不说话了。   又等了一会儿,红果决定出去找找,结果前面有灯光在晃动,宗炎打着手电筒回来了,红果看他两手空空,一点柴火都没有,以为他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正要问呢,宗炎已道:“找到了一个山洞,那边可以避雨,我们去山洞休息一个晚上。”   老鹰听说找到了可以避雨的山洞,麻溜站起来了,“远不远?”   “不远,绕到前面山窝就是了。”   等雨势小了,宗炎拿过自己的衣服,带着他们冒雨走了十多分钟,就找到了那处山洞。   山洞里已经有一些柴火,是宗炎捡回来的,柴火是湿的,不好起火,撕了笔记簿里的纸点火点半天,才终于点起了火堆。   湿柴火起的火堆一开始烟很大,呛得人直咳嗽,老鹰蹲在边上烤着火,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的草鱼呢?哎哟,我的草鱼落在石头下了。”   红果把身后的木叉子甩给他,老鹰一看,草鱼还在,连连夸赞女娃娃做事靠谱。   红果也不理他,她现在很嫌弃老鹰,有他在,她和宗炎想说点什么都不方便,刚才宗炎从土黄色背包里拿走了一张牛皮纸,她看见了,一直想问是什么,都没机会。   她起身把自己和宗炎的雨衣挂起来,等晾干了还可以铺在地上当床单用。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山洞里弥漫着烤鱼的香味,草鱼多鱼刺,红果只吃了一点便不想吃了。   后来宗炎出去找柴火的时候,逮到了一只野鸡,等把野鸡烤好,红果吃了一只鸡腿,老鹰吃了一个鸡翅,剩下的,打算留到第二天早上吃。   宗炎把晚上要烧的木头都架在旁边烤干,红果坐着眯眼休息,老鹰吃太饱,整个人靠在背包上睡着了,也不嫌弃那是刚从死人身上扒来的包。   宗炎轻轻叫了一声:“老鹰!”   老鹰鼻子哼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   确定他睡着了,宗炎才从自己背包的最里层摸出那张牛皮纸,红果坐过来一起看。   这是一张手绘地图,玉环状,玉环内是柬哥洞和棉哥洞两个村落,玉环外是卡德林场、公主岭、孟母山和豹子崖,四个地方组成一个环形的山脉,把两个村落团团围住。   地图最下方有一行字,火光下看着不甚清晰,红果拿出手电筒照过去,隐约可见八个字:云滇王王族墓地群。   而环形山脉上,卡德林场的龟背岭、公主岭、孟母山和豹子崖都标记了好几个小点,这意思是,玉环山脉上都是云滇王王族的墓地?   红果对盗墓没有兴趣,她反而担心,这些墓葬群会不会成为阻碍他们寻宝的脚步,就好像今天这个老鹰,有他在,真的是多了个甩都甩不掉的累赘。   她看了眼宗炎,显然宗炎想法跟她不一样,他眼神是发亮的。   “你怎么看?”她轻声问。   宗炎把牛皮纸折好,放回背包里,“起码有目标了。”   “什么目标?”   “你有没有发现,这张图上标注的点,跟你爷爷房间挖出来的那张北斗七星图,高度一致!”   “他们会把宝藏藏到这些墓穴里?这样不是更容易被盗墓贼发现吗?”这不符合常理。   宗炎点头轻声道:“你说的对,不可能在墓穴里,但墓穴周围肯定有不少地势险要还不好找的地方,就像这里,很多人都没办法穿过迷宫树林走进来,在这种地方藏东西,一般人找不到。”   说的有道理,如果宝藏都在这群山之中,只要他们不放弃,迟早能找到的。   宗炎瞥了眼老鹰,道:“明天先把他送出去。”   这个老鹰确实很碍事。   他们把雨衣铺在地上,雨衣上又铺了层薄毯子,两人背靠背躺在毯子上休息。外面风雨很大,他们都睡不着,一直躺到后半夜,红果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将天亮的时候,放在他们脑袋边的背包在动,起初红果以为是宗炎在翻东西,她困的不行,也没睁眼,但她鼻腔里闻到了一股土腥味。   这不是宗炎的味道!   她猛得睁开眼,只见一个影子闪过,往洞口跑去!   是老鹰!他翻宗炎的包偷了什么?   牛皮纸地图?!   宗炎不在山洞里,应该是一早出去了,红果蹦起身,追了出去!   外面还下着小雨,老鹰已经不见踪影,从洞口的脚印看,应该是往左边下山了。红果来不及披雨衣,往前追了几百米,没看到老鹰的影子,反而遇见宗炎打山泉水回来了。   “看见老鹰了吗?”   “没有。怎么了?”   “他偷了那张‘云滇王墓葬地图’跑了!”   眼看雨又噼里啪啦往脸上砸,宗炎把一半雨衣披在她头上,不让她一个人去追,“先回去,雨那么大,他跑不远的。”   这雨有越下越大的苗头,红果只好跟宗炎一起折回山洞。   在山洞里收拾清点东西,老鹰不止偷了地图,还偷走两包压缩饼干,顺走了那半只鸡!   这个白眼狼,不要让他落在她手上!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这雨还是不停,他们背上背包,还是按照计划准备把周围几个山头都跑一遍,如果没有合适的地方休息,晚上还可以回到这边来。   龟背岭有三座品字形的山组成,他们所在这座是最矮的,另外两座山要高一些,整体上,这三座山都不高,但矮胖,一座山走一圈至少都要两个小时。   走了小半圈,上上下下都没发现能藏东西的岩洞或者山窝,雨势又开始变大了,一下起雨来,就没完没了,不知道的什么时候才会停。   转过一道弯,这边山腰上刚好有一片地方光秃秃的只有野草没有大树,红果看见前面一块大石头下有人影在哪儿蹲着,看那土黄色的背包,不就是老鹰吗?   她拉了拉宗炎,两人轻手蹑脚,左右包抄了过去!   老鹰溜出来跑了一段路,发现后面没人追来,又跑了一个小时,才放心找了个石头开始吃鸡,鸡肉吃完了,谁知这雨下个没停,他只能躲着等机会再跑,正想研究下偷来的地图有没有出路,昨天宗炎从土黄色背包里拿出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   他这边刚打开地图,就看见前面有一双脚,他吓了一跳,正要往后面跑,结果兜头就被站在高出的红果给踢了一脚!   “哎哟!”老鹰捂着头大叫,“别打了!不敢了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宗炎一把将他手上的地图给抢了过去,踢了他屁股一脚!   “别打了!下次不敢了!”   老鹰嘴巴上叫着不敢了,人却没停下来,他逮住机会,就往山下跑!跑太快了,脚下被石头一拌,摔了一跤,整个人往山下滚去。   宗炎和红果追了过去,刚把老鹰给扯住,只觉得脚下一沉,随即石头泥沙一起裹挟着他们整个往下沉!   这是遇上山体滑坡泥石流了?   宗炎下意识拽紧了红果,但泥沙俱下,周围冲力太大,最后两个人还是被泥沙给冲开!   如果就这样被冲着往下滚,迟早要被埋到泥石流下面,到时候任是神仙也没办法了。   红果双手四处抓着,好不容易抓住了什么,她紧紧给抓牢了,但脚下却被拽住了,妈的,老鹰在拽着她的脚!   她一脚把他给踹开,身上一轻,手上用力往上一提,她钻进了一个洞穴里!   手上红红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抬头一看,上边竟然是一个铁闸门,她闻了闻,原来手上的是铁锈!她刚才抓住的就是铁栅门上的铁条!   这什么地方,竟然有铁闸门?   周围一看,只见宗炎就挂在洞口,红果赶紧抓住他的衣服,宗炎一蹦跳到洞里来了。   两人一身都是泥沙。   洞外泥石流还没停下,红果往外看了看,发现老鹰还在下面不远处挣扎。   生死关头,虽然讨厌这个白眼狼,还是忍不住伸出援手,红果拆了根铁条,给老鹰伸了过去!老鹰求生意志非常强烈,抓住铁条就往上攀爬,快到的时候,宗炎伸手把他拽了上来。   老鹰一上来就倒在地上大哭起来,“娘!谢谢你保佑我!我以为我要下去见你了!娘啊!”   红果嫌弃地扔掉手上的铁枝,走到老鹰跟前,拉开他的背包,把里面的两包饼干拿了出来,抛给宗炎。   老鹰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红果警告他:“晚点再收拾你!”   宗炎已经找出手电筒,拧开,往山洞里照了照!   山洞在山窝里,开口不大,以前是被地表的草皮给遮盖住了,轻易发现不了这么隐秘的一个洞口。   这洞口以前还用铁门锁了,这铁门样式也不是古代的款式,一看就是现代工业制品,把这洞口锁着干什么?锁着宝贝还是锁着人?   红果和宗炎往里走,老鹰也不哭了,赶紧爬起来,跟上。   山洞进去是个小房间,上面钉了一块铁片,铁片上写着“33-56-1”!这什么意思?   老鹰道:“我知道。”   红果瞥了他一眼,“知道就说。”   “我刚才在洞口就看到了铁门上刻了日本字。”老鹰指了指铁牌,道:“这是‘33军56师’的意思,以前日军侵略这个地区的主要部队就是33军56师,我来之前还特意查了相关的资料!”   这是当年日军的指挥部和存放物资的防空洞?   “也可能是关押战俘的地方。”老鹰说完,走在了前面,他懂一些东西,格外得意洋洋,似乎他刚才的背叛就能一笔勾销了。   前面就两个房间,里面有条凳和办公桌,上面都是灰尘,红果用力按了按桌面,桌子稳如泰山一晃都不晃,看来质量还行,半个世纪了,竟然还没倒塌。   往里是一个大的空间,空荡荡的,除了条凳和桌子外,什么都没有。这应该是个餐厅,可能还是个开大会的地方。   进了一个铁门,铁门没锁,拉开往里走,左边是走廊,右边一排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两张铁架床,床上空空如也,没有被褥,也没留下生活用品。   看来,当年日军撤兵的时候,还是挺有条不紊的。   再往前又是一道铁门,铁门后面是往下走的阶梯,阶梯旋转式下行,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静”字!   下面空间很大,大的完全超乎他们的想象,应该是存放紧急物资的,手电筒划过,光线停在角落,角落里有东西,用军绿色雨篷布遮盖着。   老鹰举着手电筒,一路小跑跑了过去!   掀开绿布一角,里面竟然是辆日本军车,宗炎直接掀开整块的军用雨篷布,两辆军车穿过历史长河,静静躺在里面。   “卧槽!这车怎么开进来的?”老鹰不由感叹,他用手电筒把周围都照了一下,“小日本牛逼啊!”   轮胎已经凹陷,红果打开其中一辆车的车头盖,里面的发动机早已不翼而飞,可能这辆车坏了,修不好,只能把发动机拆了带走,留下车壳在这里。   宗炎道:“肯定还有其他的入口。”   不然这汽车怎么开进来?   红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拿起手电筒四周打量着,绕过一堵墙,前面还有一个大空洞,大空洞的前方,一块巨型铁板立在墙上。铁板上方吊着十多根钢索。   这应该就是大门,钢索一拉,大门打开,门外就是山林,以前可能有路,日军走后没人再来,路被山林慢慢融化了。   “哎,你们来看看!”老鹰在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叫唤他们。   红果和宗炎忙走过去,这屋子里竟然还有电话机,电话机旁边有个空位,以前应该是放电报机的地方,电报机被带走了,电话留在了这里。   这是个自带手摇发动机的老式电话,老鹰拿起电话机,看了看,摇了摇手柄,然后把电话放耳朵上,开玩笑似的“喂喂”叫了两声,随即吓得脸色都变了。   “怎么了?”   “有电流声。”   这电话还通电?   红果看了眼电线,是的,其实从上面那层到下面这一层,都有电线和电灯泡,之前他们没在意,以为都是废弃的,没有用的设备,谁能想到,竟然还有电?!   这电是哪里来的?如果以前是他们自己用柴油机发电,那储存的电量,这么多年也应该耗完了呀。   电话机旁边墙上贴了一张纸,纸上写着:【#101伝達室、 #102軍務処、#103貯蔵庫……】   红果随便按了一个传达室的电话号码,电话传来嘟嘟嘟的响声,这是没接通的意思,她从101按到109……   突然电话铃声变了,不再是“嘟嘟嘟”短促的未接通的声音,而是长长的“嘟……嘟……嘟……嘟……”这是接通了!   这是内部电话,就像内网一样,能接通的电话,都是在这个山洞体系里的,这接通的109电话在哪里?   纸上写着的109是“北門所”,是不是还有一个门,在北边?   红果把听筒拿得离耳朵远一点,她想听听,这“北门所”的电话铃声,这边能不能听见,如果听不见,那这个北门距离这里应该有不小的距离。   老鹰茫然看着她,他没搞懂怎么回事,宗炎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没听见。   “哒!”   听筒里传来声音,电话那头有人拿起了话筒,红果忙把听筒贴到耳朵上,耳膜微微震动,听筒里传来了呼吸声!   确实是呼吸声,红果的手轻轻抖了一下,“北门所”有人?   她屏声静气等着电话那边的人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也就几秒的时间,这电话里的几秒感觉把时间无限拉长了,特别是周围静谧无声的时候,终于,对面传来一声:“么西么西!”   是个男声!说着日语!   震惊得红果都差点不会说话了。   这电话,究竟通往哪里,接电话的怎么会是日本人?难道这里面还有活着的日军?   震惊也就那么一瞬间,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红果很快镇定下来,她不会日语,但学着对方打招呼她还是会的,她试着回了一句:“么西么西!”   电话“啪”一声,挂断了。   宗炎和老鹰都定定看着红果,红果手摇电话后又拨通了109,但这次,电话铃声响尽,那边都没人接。   “走!下面还有不知道多少层!如果有人,那他肯定就在下面。”刚才宗炎已经发现,绕过这间屋子,又是往下的阶梯,这下面还有空洞。 第58章   绕过装有电话的小屋, 转过一道墙,果然是向下的楼梯。   红果和宗炎取出枪,握在手里, 这回老鹰不敢冲在前面了, 死人他不怕, 他怕活人!   这阶梯跟之前的一样, 是旋转向下的,大概走了一层楼,走进一扇铁门, 穿过一条走廊, 拐了几道弯, 迎面是一个大开间,有个四五米宽的大型沙盘。   沙盘上的泥沙已经没了山的形状,成为一盘真正的散沙,沙堆里横七竖八倒着几面灰扑扑的小旗子。   原本挂在墙上的巨幅地形图, 也倒塌了, 一半在墙上,一半在地上。   大家都没说话, 前期叽叽喳喳的老鹰, 此时也安静地出奇。   地下这一层除了刚才的大开间外,其他都是小房间, 这里的小房间很楼上的不一样, 都是单人间或只有一个上下床的双人间, 估计住在这里的都是上层领导。   屋里除了床和桌子外,有些还留下了搪瓷盆、牙膏牙刷和水壶等生活用品, 看来领导用的杂物到哪儿都有备着, 不需要随身携带。   红果拿起桌上的一支牙膏, 上面写的是日文,牙膏已经硬化。   拉开抽屉,里面还有一些旧报纸,那些报纸已经被蟑螂蚕食的差不多了。   其中还有一张残缺的日文军报,上面依稀可见日期是1943年1月5日,这应该是日本侵略木得早期的内部报纸。   报纸一角,有一则小小的报道用钢笔圈起来了。   报道很短,只有几行字:昭和十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木得国莫八鎮は雲雲滇王の子墓を発見し,初発見木椁銅棺……   这是发现云滇王之子墓穴的意思?   老鹰也看懂了,他道:“不是云滇王公主吗?怎么成王子了?看来小日本把墓穴扒了,建了这个防空洞。”   报纸已经很脆,轻轻拿起就碎了,红果本想收起来的,也没成功。宗炎拿出相机,拍了一张照片。   老鹰看着宗炎拿出的相机,不禁感叹:“你这个背包怎么装了那么多东西,什么都有。”   没人理他。   这一片区域应该都是日方上层军官开会食宿的地方,区域内的电话机和电报机都拆走了。   出了一道铁门,沿着走廊往南走,先是一个个大房间,估计是储备重要物质的地方,现在里面都空空如也,除了各别一两个房间有货架之外,其他连货架都没有。   倒是有个房间,地上有一堆像是麻袋和蛇皮袋的东西,已经不成形状,里面以前应该是装粮食的,都被蛇虫鼠蚁给剿灭成碎片了。   经过储存区域,又过了一道铁门,地洞空间继续往前蔓延,从指南针上看方向,地下空洞开始朝东走。   这边岔路开始多起来,他们往最宽敞的那条道上走,走着走着,红果听见了流水声,她拉了拉宗炎,宗炎也听见了。   三人同时放慢了脚步,老鹰疑惑道:“这里有地下河?”   宗炎摇头:“可能不止是地下河。”   朝着水声的方向走去,这地下越往里走越冷,再加上身上衣服是湿的,老鹰走得抖抖嗖嗖两个肩膀都缩成一团了。   “等会儿我们找个地方烤烤火。大夏天的,冷的人受不了。”老鹰说完又打了个冷颤。   宗炎看不下去,把手上的雨衣扔给他,老鹰赶紧把雨衣穿上,雨衣看着不保暖,但隔热,起码能减慢体内热量往外跑。   穿上捂了好一会儿,老鹰才总算不抖了。   红果忍不住嘲笑他:“你这身子骨,还怎么盗墓?”   “哎呀,年纪大了,扛不住,干完这一趟活,我也不干了。在家跟我老婆一起卖豆腐脑都比这个强。”   水声越来越近,正如宗炎所说,可能不止是地下河,这响声,应该是有瀑布吧!   果然,拐过一角,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落差起码有10米的大瀑布。   大瀑布的水流来自暗河,他们在暗河的上流,暗河宽不过四五米,河上有一道铁板桥,通往另外一边的空洞。   瀑布下面有个深潭,河水直接流进了石头缝里,暗河消匿不见了。   他们站在边上往下看着这壮观的地下瀑布,简直叹为观止!   深潭旁边有个石头房子,旁边是各种机械装备,看样子,这是水力发电?   难怪电话至今还通着电。   河水湍急,他们小心翼翼地站在暗河边把身上的泥土给洗干净,这水清澈见底,应该是可以直接饮用的地下河水。   宗炎先洗完,他先踏上铁板桥过河,走到一半,发现不对劲,赶紧加快速度,几步飞跃了过去,这铁板在这湿度这么大的环境里,已经腐绣地差不多了,中间两块被踩碎掉进了暗河里。   宗炎提醒:“小心点!这铁板不能用力踩。”   老鹰傻眼了,“不用力踩我怎么过去?”   铁板桥两边有钢索吊着,红果摸了摸钢索,还比较结实,她抓住两边钢索,脚尖只轻轻点了点铁板,不过眨眼功夫,便到了河对面。   眼见女孩身轻如燕般“飞”过去,老鹰想想自己也不重,他不可能连女的都不如吧?虽然前面诸多事实已经证明,红果比他厉害,但老男人心底的自信还在,他不信他过不去。   红果不想等会儿还要下水救他,便提醒了一句:“主要靠两边钢索用力,脚下轻一点。”   老鹰嘴上应着,心里倒没当回事,他学着红果,抓住了两边的钢索往河中间走去,他也不胖,就是两边换手时脚下用力不稳,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的,整个桥都摇摇晃晃起来,才走到桥中间,铁板咔嚓一下,断掉了,老鹰一只脚穿到了河里!   本来抓着两边钢索的手,换不过来,只能抓住一根钢索,老鹰想要爬起来,力气都使到一条钢索上,那根钢索像荡秋千似的,前后摇晃的厉害,吓得老鹰更是手忙脚乱,结果钢索晃得更厉害了。   这蠢的!红果大声冲河里喊道:“抓两边的钢索!不要只抓一边!”   都这个时候了,老鹰哪里听得见外界的声音,半个身子已经掉进水里,这边河水湍急,几米之外就是瀑布,真掉进水里,不管会不会游泳,都会被冲到瀑布下,十米掉下去,不死也要被冲进看不见的暗河里,那真是尸骨无存了。   眼见老鹰整个掉进水里,他们能怎么办?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也不能见死不救。   “我去救他。你别动。”宗炎快速把背包甩到一边地上,抓住两根钢索,飞奔过去。   他抓住老鹰的衣领,拽着他往上拉,老鹰赶紧伸手拽紧了宗炎,他那边一用力,咔嚓一声,他们听到了不详的声音……   红果往对面看去,钢索原本固定在水泥柱上,固定的铁环被拉开了一个口子,这要断掉了!   正想着要怎么办,“嘣”一声巨响,对面铁索断了一根,原本想着断一根都还不要紧,但就像多诺米骨牌一眼,又是“嘣”一声响,对面的两根铁索都断了!桥板噼里啪啦掉进河内,瞬间就被河水卷下了瀑布!   宗炎和老鹰一起都掉进了河里!宗炎拽紧了钢索,河底下的暗涌冲力极大,连同钢索一起把他们冲到瀑布边下,如果红果这边的钢索铁环也断掉的话,他们就要被冲进河里了!   红果快速从背包里取出麻绳,她把麻绳一头拴在水泥钢筋柱子上,把另一头抛给了宗炎。   “接着!”   这边绳子刚抛出去,那边又是“嘣”一声巨响,这些铁环质量和寿命都是差不多的,河对面那头的铁环已经锈坏了,这一头的也好不到哪儿去!   嘣!   这边两条铁环同时断掉,钢索掉了下去,河水瞬间把他们和钢索一起卷走!   咔嘭!   钢索掉下瀑布,激起一大片的水花!   红果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宗炎消失在了眼前,也就半秒的时间,可能连半秒都没有,她脑袋炸了一下,下意识往前面跑过去,结果差点被脚下的绳索绊了一跤!   刚才被她拴在柱子上的绳索绷地直直的,宗炎一定是抓住了绳索,不然这麻绳不可能绷那么紧!   她跑到瀑布边拿电筒照了过去,果然,宗炎双手抓住了麻绳,幸好麻绳都是打了结的,不会手滑,而老鹰则牢牢抱住了宗炎的一只脚,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因为被甩在了角落里,这边刚好没有瀑布,不然他们都会被湍急的水流冲下去。   红果赶紧跑回去抓住麻绳往后拉,其实如果只有宗炎一人拉起来还是比较轻松的,但还有个拖油瓶的老鹰,这单靠她一个人,可就太难了。   刚拉上来一点,因为一开始没找好着力点,很快绳子又掉了回去,红果只能一脚顶在柱子上,双手抓紧绳子往后拉。   很快,宗炎缓过神来能双手拽着绳子往前爬,另外一只脚也顶在山边上用力,就这样,绳子一点点往前,宗炎也一点点往上,两边一起用力,效果还不错!   到了后面老鹰也能抓到绳子了,但他一手抓着绳子,一手还是抱住了宗炎的腿不放,气得宗炎大喊:“你两只手都抓住绳子,不要抓我!”   老鹰哪里听他的,宗炎赶紧脚一抽一甩,甩开了老鹰,老鹰大喊大叫着终于还是两手都抓住了绳子,一动都不敢动了。   解放双脚后,宗炎快速爬了上去!   他一上来,帮红果一起拉,很快就把老鹰也给拽了上来!   老鹰爬上来后,整个人都摊在地上,嘴巴叨叨不停:“你干嘛甩我!我差点被你甩下去了!”   “像你这样有绳子不抓,只抓着我不放,我们两个都得死!”宗炎瞪了他一眼,他把绳子都扯回来扔在地上。   如果不是还有红果在,他们都死了。   红果两只手被绳子勒得通红,她坐在地上歇息,刚才实在太惊险,她想起自己最喜欢的那本漫画,里面的反派男主小悟空有一次过天堑,中间绳子断了,过程比这还要惊险。   惊险过后,是满满的成就感,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这种成就感了。   宗炎休息了一会儿,把绳子收好,他把红果拉起来,两人准备往前走,老鹰还摊在那儿。   “再歇会儿吧,我脚……”   老鹰话音未落,突然整个空洞全亮了!亮的跟白昼似的!   才亮了几秒,啪一声,什么东西炸了,炸的瞬间,空洞又暗了下去!   老鹰吓得麻溜爬起来,他跑到他们边上,小声道:“怎么回事?刚才灯亮了!”   有什么碎片掉在脚边,红果蹲下捡起来看了看,是薄薄的透明玻璃。   “这是灯泡上的玻璃。”   是上面的灯泡炸了!   宗炎道:“刚才周围灯泡都亮了,灯亮是因为电线通了电,然后炸了一个灯泡,导致电线短路跳闸了!”   那是谁通的电?还是说这是设置好的自动开关断电?   这里有水电站,但配电房不在这里!肯定还是在北门所,刚才接电话的人能控制电源。   红果拿出指南针看了看,往前走的路就是北边。   他们先往南,再往东,现在是往北,如果北边走到尽头,再往西走下去,可能就会回到原点,相当于他们绕着这几座山走一个大圈。   老鹰:“如果还有日本兵留在这里,可能现在都六七十岁了吧!刚才接电话的人,是个老头吗?”   红果走在前面,“声音太快了,又有电流声,没听出是不是老头,反正是个男的。”   进入一个铁门,走廊两边都是房间,房间里上下架都是通铺,一个房间可以住几十个上百个人,这应该是士兵住的地方。   到处是灰尘和蛛丝网,还有一些废弃的鞋袜和军帽。   走到最外面一个房间时,手电筒的光在里面床铺划过,老鹰突然叫了一声:“有人!”   红果下意识举起枪,老鹰的手电筒往房间里照过去,只见一个人趟在最角落的床铺上。   那人穿着军装,侧身向里躺着,周围都是灰尘,这个房间连蜘蛛网都没有。   宗炎远远观察了一下,这不可能是活人,他走前去把对方掰过来,果然是一具已经风干了的尸体!   听说是死人,老鹰瞬间回过血来,他赶紧走前去查看,最后从干尸衣兜里,找到一张相片,相片已经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约约看出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或者是这个死去日本兵生前的爱人。   “估计得了重病走不了,被扔在这儿了。”老鹰叹了口气,“都是可怜人啊。”   红果站在门口没进去看,这种人,可能在他家是可怜人,在木得就是个杀人机器,谁知道呢。   所以要珍惜活在和平年代、和平国家。   他们从屋里出来,刚走不远,毫无征兆的,灯又亮了!除了灯泡坏了的没亮外,周围一片亮堂!   “又来了又来了!他在戏弄我们呢?!”老鹰掏出一把尖刀握在手上!   拐了个弯,依然是一排排的房间,他们都把手电筒关了,宗炎和红果手上握着枪。   吱呀!   忽然前面传来房间门打开的转轴声,诡异而空灵!   一个日本兵在前面闪过!动作灵活,手里拿着□□!似乎在伏击什么。   怎么会有日本兵?还是年轻的日本兵!   他们分开躲进两个房间里,想等那日本兵走过来,可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人。   红果探头出去,结果听见一声尖叫:“鬼啊!啊啊啊!女鬼!”   红果:“?”   只见那“日本兵”一溜烟往前跑了!   这说的中国话,是中国人?怎么穿了日本兵的衣服!   红果追了上去,然后一脚把那人踢翻在地,枪直接指在他脑门上!   那人大叫着饶命,把眼睛都闭起来了,不敢看红果!   “跑这儿来做什么?”红果问他。   “看风水!”   骗鬼呢?红果冷哼一声:“是盗墓的吧?”   老鹰已经跑过来,他看了那人一眼,“火棍!你怎么进来的?”   然后老鹰忙拉开红果的枪,解释道:“自己人!自己人!我侄子火棍!”   红果收起枪,问火棍:“这电是你开的?”   “不是。”火棍坐起来,脸上都是灰,他说:“这灯自己亮的。”   “那刚才是你接的电话吗?”   “什么电话?这里有电话?”   显然也不是他。   好玩了,这里有三伙人。   宗炎问他:“那你刚才伏在地上干什么?”   “我听见前面有动静,然后看见一个人影……”火棍问他叔,“他们是谁?”   老鹰道:“路上遇到的道友。”   谁跟你是道友啊?还解释不清了。红果懒得理他。   老鹰问:“你怎么穿日本兵的衣服?”   火棍道:“外面下大雨,我一身衣服都湿了,进来刚好看到那个仓库里有还没拆封的衣服,我就拆了一套穿上了。”   “你这枪呢?”   “捡的。没有子弹!没用!那里一堆木箱子,还有很多炮弹。”   正说着,前面传来脚步声,宗炎“嘘”了一声,大家都分开闪到房间里。   来了两个人,用木得话在交流,估计是听见这里有声响,特意找过来的,走进这条走廊的时候,那两个人的脚步声都放轻了。   宗炎和红果分别在左右两间房里,他们对了一下眼色,那两个人一出现,直接枪顶在他们脑门上,一边一个!   “不许动!”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听懂中国话,但两个木得小伙子都非常配合地举起了双手,一动不敢动了。   其中一个看了眼红果,马上用木得话叽里呱啦说了什么,红果盯着他表情,问:“你认识我?”   宗炎也看向那人,他想起来了,“赖温矿场里的工人,上次去他矿场的时候见过。”   那么说,是赖温来了?   宗炎和红果把这两人反手绑起来了,然后让他们走在前面带路。   没走多远就遇到了赖温一行四五个人,赖温看到他们也很惊讶。   “宗老师,李房头,你们怎么在这儿?”   红果道:“这是我家的山林,遇见下雨,刚好躲进来了。”   赖温诧异,想了一会儿,才问:“盐大炮是你什么人?”   “我爷爷。”   赖温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们啊。我早该猜到了,那天你们特意上门拜访,我怎么就那么笨没多问几句呢。”   宗炎问他:“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赖温拍了拍手上的灰,笑了笑,解释道:“有人来偷采我们玉矿场的玉料,被我们发现了,一路追到这儿。”   “追到了吗?”   “不知躲哪儿去了。”   “你们怎么进来的?”   “前面有个山洞,躲雨的时候发现的,进来一看,简直大开眼界,对了,刚才电话是不是你们拨打过来的。”   宗炎笑道:“你怎么用日文?”   赖温道:“我就想着,这是日本人电话,它响了,我拿起来等了好久也没人说话,就来了一句‘么西么西’……”   结果红果这边也回了一句“么西么西”,吓得赖温丢下电话,再也不敢接了。   红果暗中观察着赖温一行人拿的工具,各种下墓的工具准备齐全,完全不像是来追小偷的,倒像是准备了很久,特意来盗墓的,红果和宗炎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现在默契地都不用对方说话,看眼神就知道彼此想什么。   红果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找到什么了吗?”   “没找到什么。这里以前应该是公主大墓,你看,这墓里的东西,都被日本兵给拉走了!里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你看,问他找到什么了,他首先想的不是小偷,不是日本防空洞,而是大墓。   红果也道:“我们从那边过来,倒是看见了两辆日本军车,但发动机都被拆走了,那车现在就是一堆废铁。”   赖温拿出一支烟,递给宗炎:“我搞不懂,这里把电闸拉上去之后,还能通电。”   宗炎摆了摆手:“不要在这里抽烟。”   在人地盘上,不让抽烟,赖温忙不好意思地把烟收起来。   宗炎道:“后面有个小型的水电站,我们刚才在那差点被淹死了。”   “还有水电站?”赖温非常好奇,然后他们一行人又往回走去看水电站。   站在瀑布前面,赖温笑道:“这洞里可能就这个水电站值钱了。哎呀,这是你们家的山,山里的东西也是你们的。”   红果耸了耸肩:“能值什么钱?也发不了多少电,几十年前的设备了,说不定保养的费用比重新买还贵。”   “说得也是。可惜了,一个大墓被日本兵糟蹋了!”赖温看着瀑布,摇头惋惜,古代大墓变成了防空洞,值钱的东西都没了,能不惋惜吗?   “那边什么都没有吗?”赖温还是有点不死心,再问了一句。   老鹰倒聪明,会帮衬着说话,他插嘴道:“有一具日本兵的尸体,其他连根毛都没有。”   赖温看了看老鹰,宗炎介绍:“老鹰!路上遇到来倒斗的……高手。”   老鹰嘿嘿笑着,不逞多让:“白走一趟!刚才我们看到一张小日本内部的军报,一九四几年这里就被挖了,还挖出了铜棺,说不定都拉回去炼大炮了!可惜了!”   “报纸呢?能看看吗?”   红果笑道:“我们在一个房间里找到的旧报纸,可惜那报纸一捏就碎了!”   宗炎:“我拍了照片,你要有兴趣,洗好了给你。”   赖温连忙摆手:“我有什么兴趣,就是单纯好奇。”   “等我回去洗好照片,拿给你。”   至此,赖温才算相信,这大墓真的什么都没了,而且主人在这儿,他也不好再继续探究。   桥塌了,河也过不去,浩浩荡荡一群人又往北门所走去,北门所倒是有一批物质堆放在那儿,一大箱子的军用水壶,全新没用过的,几十年了,带子都坏掉了。   赖温进来的那个地方是个隐秘的小洞口,从小山洞出来,往西北方向走几里地就是公主岭了,宗炎委托赖温把老鹰叔侄两个一起带出去。   赖温建议宗炎和红果也从公主岭出去,这边路好走。   “我们车停在那边!还是得折回去,这边绕到东南面下山就可以出去了,也不复杂。”   大家就此告辞。   确定赖温等人走远之后,宗炎和红果又偷偷折回了防空洞里。   这次他们直接往西边走,刚才火棍进来的方向在西边,没走多久,在一个隐秘的洞穴里,满眼的木箱子一层层垒到山洞顶上。 第59章   按照火棍之前的说法, 他进来后不久,就找到了一处存放军火的地方,上面垒满了木箱子。   他们对“木箱”两个字是异常敏感, 毕竟“破军号”那批宝藏, 就是被装在木箱里运走的。   所以当他们找到这堆木箱的时候, 激动之后难免有些失望, 因为这不是装金条的那种四角包了黄铜的木箱,而就是普通的绿色木条箱子!   打开箱子一看,里面都是炮弹!   总共有三四种炮弹, 大型的应该是坦克用的, 小型的则应该是迫击炮的, 迫击炮的炮弹可以用作手榴弹,宗炎拿走一个,打算等出去后,找个地方试一试看还有没有用。   日本兵撤离的时候把日用品都带走了, 为什么不把炮弹带走?是被遗忘了?不应该啊!这一仓库的炮弹, 在当时值不少钱呢。   宗炎道:“可能最后一批撤走的士兵是投降之前出去的,他们不想把军火送给敌方, 情愿把东西都留在山洞里, 也不愿意带出去。”   这个解释也说得通。   “怎么办?”万一哪天爆炸了,这整个山洞都得塌掉!这批军火留在自家山里, 还成隐患了!   宗炎:“改天找工人把军火都搬出去, 先把隐患给解决了。”   红果想了想, 道:“不知道军方要不要,如果他们要, 送给他们, 就当是还了雷鸣的人情了。”   这也是个好办法, 既处理了烫手的山芋,还得了人情。   两人把木箱子垒回去,继续在四周查看,其实那份碎掉的报纸,标题上写着发现了“木椁铜棺”,下面还有几行字,虽然不懂日文,但他们都大概看懂了。   大意是考古价值极大,暂时封存,等待战争结束,安排中国的考古专家前来挖掘。   当时日军所向披靡,他们以为自己能顺利拿下小小的木得,所以没有急于挖掘,而是等待战胜后再来处理。   战败之前有没有紧急处理暂时不得而知,找到墓室就知道了。   今天他们刚才经过的地方都不是墓室,宗炎指了指前面的地道:“这边往西然后再往南走,应该能绕回我们一开始进来的地方。”   “对,我也发现了,我们就是绕着龟背山走了一个圆环。如果云滇王之子的墓地真的存在,那应该是在这座山里面。”   “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进入墓室的,只是我们没发现而已。”   他们往西走了一段,边走边吃着牛肉条,突然听见身后有动静,两人稍微停了停脚步,也没回头,然后又继续快步往前走。   走了几步,红果骤然回转深,一个人影快速躲向柱子后面。   “出来!”红果厉声道:“不出来,我开枪了。”   一个消瘦的人影从柱子后一点点挪了出来,老鹰嬉皮笑脸地哈着腰:“嘿嘿!”   这狗皮膏药还甩不掉了!   宗炎骂了一句:“嘿你个头!你回来做什么!”   “你们回来做什么,我就回来做什么。”老鹰臭不要脸地走前来,“那张报纸,你们不让我看后面的,我眼神快,早就一眼瞄到了。”   真要上战场的时候是个拖油瓶,凡是想要避开他、不想让他知道的,他又精的要死,老鹰道:“你那木得朋友不靠谱。”   他在说赖温。   红果反问:“怎么不靠谱?”   “你看他们拿的东西,工兵铲,旋风铲,带了飞虎爪的麻绳,回去路上我还发现有炸药,追小偷,带上棍子、刀和枪就好了嘛,谁会带这些东西?他们准也是来下斗的!木得人又奸诈又狡猾,不是什么好人!”   “你不也又奸诈又狡猾吗?”   “不不不,你们对我还是不够了解,我老实!顶多算有点小聪明。哎哟,你看看你们,小气的,昨天那么饿也不把牛肉干拿出来吃,看我走了,就把牛肉干吃上了。”   红果拿枪直接怼他脑门上:“滚出去!”   “哎哎!老板娘饶命!您饶了我这条狗命吧,这让我怎么出去?外面天都黑了!就算天不黑我也出不去啊!”   “谁让你回来的?!”   “我这次来木得花了几百块钱,跟人借的钱,现在两手空空,让我怎么回去?回去就得被我家婆娘扫地出门!我不返回来搏一搏,我能怎么办?”老鹰说着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红果:“就算挖到东西,你觉得你有份?”   “给我分一点呗?我要的不多,你们吃肉,我喝汤就行。”   刚刚还埋怨别人不把牛肉拿出来给他吃,现在又说自己喝汤就行,这说的话,谁信?   “万一我们不想给你汤喝呢?”   “我知道你们都是有钱人,只要你们手指缝里给我漏一点,我都饿不死。”   “凭什么?”   “凭我的能耐。我可以帮你们找到墓穴!”   红果放下枪,“怎么找?”   “我知道在哪儿!”   宗炎:“说说看。”   “老板,我不要求给我分多少,要不这样,无论墓里挖出多少宝贝,我都只要一个数。”老鹰伸出一个手指,“给我一千,我给你干活,这个墓地的所有事我都给你包圆了,您看怎么样?”   宗炎冷呲一声:“我花一千给自己找个累赘?”   “到了墓里我就是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那个‘宝’!而且没有我,你们根本找不到墓在哪里。要不你们让我试试,准能给你找到墓门。找不到一分不要。”   他们目前也确实没有头绪,看老鹰这么有信心,他要的也不多,宗炎便点头道:“行,你带路,你带我们去找,如果找到了,接下来的活儿让你包圆,给你一千。”   老鹰伸出手:“一言为定!”   没人跟他击掌,老鹰往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自己给自己鼓劲,然后跑前面带路!   继续往西走,跑了一段,老鹰又回过头来,厚着脸皮讨要食物:“给我块牛肉呗?”   红果不给:“没有!”   “给我块饼干总行吧?”   宗炎无奈,只好给了他一包饼干:“没多少了,省着点吃。”   “哎哟,谢谢。”老鹰悄声跟他说了一句,“还是你好。你比你老婆好说话,你那么有钱,怎么还娶了个母老虎呢。”   老鹰肯定是从赖温那边知道宗炎是个美国回来的有钱人。   红果回头瞪了他一眼,这糟老头子还学会挑拨了。   老鹰吃着饼干,看见红果瞪他,马上嬉皮笑脸地讨好道:“好吃,好吃。”   宗炎问他:“你侄子火棍呢?”   “火棍跟那个木得人出去了,我让他先回家,两个人继续在这儿耗着,费用太高吃不消。”   一开始红果和宗炎走得都慢,他们总想找清楚,怕错过了可疑的地方,结果老鹰让他们别浪费时间,墓门他早发现了,就在那个放着沙盘的指挥部。   既然知道地点,他们便加快速度飞奔过去,很快爬山楼梯,到了那块空阔的停车场,绕过打电话的那间小房子,又往下跑,穿过铁门,找到了指挥部。   老鹰气喘吁吁跟在后面,他到达指挥部的时候,红果和宗炎已经把墙上那幅地形图给扯下来了。   之前他们没有留意,地形图后是青砖。   用力推了推青砖,墙面纹丝不动,宗炎问老鹰:“你确定是这里?”   “确定。”老鹰指了指墙顶,“你看,青砖墙上面有膏泥,墓穴肯定就在里面。”   他们四周找机关,角落有一个镶嵌在墙里的木盒子,盒子里放了一排四个日本和尚的雕像,每个雕像都只有手掌大,红果走前去,一个个扳动雕像,雕像固定死了,只能顺时针旋转,不能拿走,每个都旋转了一遍,只听“嘚”的一声,不知什么响了一下。   老鹰赶紧去推青砖墙,可惜那墙一动不动。   宗炎打量着雕像,“会不会转动的顺序不对?”   红果打乱顺序又转了一次,还是“嘚”一声响,青砖墙岿然不动。   如果四个雕像代表四个数字,那排列组合有24种不同的组合方式,24种也不算多,要不都试一边。   红果把24种组合方式都试了一遍,结果依然还是不对。   正没有头绪,红果想起报纸上的时间,不由疑惑道:“会不会是发现墓穴的日期?”   那份报道上写的日期好像是昭和十七年的12月24日,她记得是圣诞节前夕。   1224?   就是第二个神像要转动两圈,红果按照“1224”的数字转动神像,刚转动完毕,只听“咔嚓”一声,这次的声音跟前面的都不一样。   宗炎轻轻一推,果然青砖墙往里打开了一扇门。   里面没有安装电灯,黑漆漆一片。   老鹰连忙拿出手电筒,他人先进去了,老鹰兴奋大叫:“这是墓道!”   墓道至少有两米宽,四周都是用石头砌成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往前走了一段,手电筒照到墙壁上,老鹰走在前面,发现了什么东西,停了下来。   “壁画!”   这幅壁画足足有十米长,画面已经残缺不全,只能看得到前面是一群人类在追逐一头鹿,之后鹿被献给了某位神明……   老鹰一边走一边解读:“狩猎,祭祀,五谷丰登,安居乐业……国王得了一位王子,王子……”   壁画里,小小的王子跟那头鹿一样,也被献给了神明!   “这是什么意思?王子病死了?还是被迫祭祀了?”老鹰看了看他们,他也搞不懂了。   “根据那份报纸的报道,这里是王子墓,不知道王子的遗骨还在不在。”   往前走,左右两边同时出现了一个房间,里面除了几块铜片外,什么都没有,老鹰捡起地上带着的铜片道:“最外面一般都是放兵器的,这是都被小日本搬走了?”   再往里第二排的房间里,放着一筐完全碎掉的陶罐。   “哎哟,我的妈呀,这比金子还贵的东西,都碎成什么样了。”老鹰心疼坏了,“狗日的小日本!”   在往里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堆的人骨头,其中一个被还原成了人形摆在了地上。   宗炎蹲下来看了看,“这是个小孩的骨头,可能只有四五岁。”   这一屋子都是这样的小骨头,估计死的都是小孩。   “殉葬的小孩。古代社会就是这样没有人性。”老鹰摇头道:“我之前看到一个更惨的,也是在西安的一个墓里,那小孩……”   看着眼前这些小小的人骨,末世的小孩都是宝贝,古代却用小孩来殉葬,她摇了摇头直接打断道:“别说了。”她不想听更悲惨的故事。   老鹰乖巧地闭上了嘴。   宗炎问他:“你们盗墓倒斗的时候,不都要拜一拜的吗?不拜一拜?”   老鹰摇手:“社会主义新时代,不兴这个了!”   鬼扯!   从殉葬坑出来,往里就是墓室,墓室周围一圈的陪葬品都被搬空了,因为不是奔着盗墓而来,所以也没有所谓的失望。   新闻报道的木椁铜棺当然也被搬走,几十年过去了,铜棺的印子还在,目测尺寸比正常棺椁要小一半,真就是个儿童铜棺。   “可惜了!可惜了!这铜棺要是还在,至少得值个十万八万的!”老鹰蹲在印子边上感叹,然后跳起来仍然不死心,到墓室外围看还有没有被遗漏的东西,结果一无所获。   但是红果眼尖,在墓室北边的石头缝隙里捡到一个半个手巴掌大小的铜印章,印章握手是有三只形态各异的铜鸟,那铜鸟袖珍小巧,花纹繁杂,栩栩如生,工艺了得,也不知道值不值钱。   而印章上刻的字比较潦草,他们一时都没认出来。   老鹰当然是满满的失望,他望着唯一的战利品,生怕老板不高兴最后不给他算工钱,他道:“别看只是个铜的,但这是先秦时代的铜印,说不定值个万把块钱呢。”   红果相信这个三头铜鸟的价值肯定远在万元之上,这种有研究价值的老物件在未来那都是无价的,但她还是假装诧异不懂行,“这么值钱?”   老鹰赶紧说:“当然!说不定还不止这个数!”   红果趁机诈他:“那这样吧,这个铜鸟给你拿去卖,就作价一万,抵掉一千块工钱后,你还得给我们九千。”   “别啊老板。铜鸟给你值钱,但是给到我,我也卖不上好价,不是白糟蹋了吗?我拿去卖,一千块都不一定能卖得到,你们不一样,你们大老板有人脉,可以卖个高价,你们不是有相机吗?拍点周围照片,让人知道是真货,遇到懂行的买家,肯定能卖的更贵!”   老鹰急了,他看宗炎也不帮腔,猜测两口子没找到宝贝肯定会赖账,他只能主动降价:“这样你们给我八百好了!我要的也不多!这铜鸟真的值钱。”   见夫妻俩还不松口,老鹰又让了一步:“六百!六百总可以吧?”   红果把三头铜鸟收起来笑而不语走在前面,宗炎拍了拍老鹰:“走吧!”   “那我工钱怎么算啊?”老鹰追上来,还在喋喋不休。   “少不了你的!”   三人找了个地方呆了一宿,天亮就从之前他们进来那个地方洞口出来,雨已经停了,外面都是泥浆,他们绕过坍塌的地方下山。   今天时间充裕,他们决定去把山林里遇到的那具尸骸处理一下,宗炎和老鹰一起挖了个坑,把那客死他乡的陌生人给安葬了。   最后还给那人堆了个坟包,老鹰边拿着工兵铲干活,边悄声打听:“那人手上的图纸,你们研究清楚了吗?”   宗炎冷眼看着他,那张图纸在跟老鹰抢夺的过程中丢失了,可能埋在了泥沙之下,“怎么研究?都丢了?还不是因为你?”   “谁让你们背着我,不给我看,明明我们三个一起找到的东西,见者有份,你们自己私藏在先,不能怨我呀。”老鹰牙尖嘴利还挺能辩。   红果敲了敲旁边的大枣树:“我的林地里,我们找到的东西,凭什么跟你分?是不是看我们没把你撕了,以为我们好说话,导致你还在这儿肖想什么?”   “不是!我没那么差劲好吧。那张图丢了就丢了,图上写的什么‘云滇王王族墓葬群’就在这一片环状山上,东南西北几个山头一清二楚,不用那张图,我们也可以去找呀!”老鹰生怕他们误会他有什么想法,又解释:“我现在也不想什么发财的事,就像这次这样,我跟你们一起下斗,我帮你们干活,你们给我一点点的工钱就行。我要求也不高,混口饭吃,老板……”   老鹰说完,讨好似的露着黄黄的八颗大牙,笑了笑,再次强调:“给点钱,混口饭吃。我能帮你们准确找到墓穴,就像这次这样,这是我擅长的。”   这次墓穴位置确实多得老鹰在场,但没有他在,他们也就是花多一点时间慢慢找,关键是大多时候,老鹰都是个拖后腿的拖油瓶,别说宗炎不同意,红果也不答应,就他们夫妻两个搭档就很好,搞个老头跟着,还得伺候他!   老鹰见他们不答应,也不敢再过分死缠烂打,只是久不久就冒出一句:“老板,看看我,便宜又好用。”   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的时候,红果突然发现地下泥土在震动,经历过上次的旱地八爪鱼之后,她和宗炎都警觉多了。   砍刀在泥石流的时候丢了,没了砍刀,他们只能用枪。   宗炎拿枪的时候,想起了背包里的那个迫击炮炮弹,刚下完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没有引起火灾的隐患,在这儿试一试倒也不是不可以。   “你们往后退!退到后面两百米。”   红果看了眼宗炎拿在手里的炮弹,知道他要干嘛,赶紧往后撤,老鹰也不傻,这老家伙,逃命的时候跑得比兔子还快!   宗炎也跟着他们往后撤,他撤到一个大石头前,只见树林里,地面表皮下有东西在迅速往他们这边窜来,宗炎拔掉炮弹的保险销,尾翅底部用力挫在石头上,然后朝地表在震动的方向把炮弹扔了过去!   扔完,宗炎又往后跑了一段,躲在了石头后面。   “嘭!”   一声巨响,响彻云天!   随后一股硝烟味伴随着土腥味滚滚扑来!   因为距离够远,红果看着炮弹引炸的全过程。   没想到,半个世纪之前的炮弹,现在依然能点燃。看来,那批军火,是他们这次龟背山之行最大的收获。   老鹰由衷感叹:“好家伙!好家伙!厉害了!”   他们回到爆炸的地方,地下被刨出了一个坑,旱地八爪鱼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火力太猛,部分肉块已经被炸熟了,硝烟里竟然有一丝丝的肉香味儿。   周围没有冒烟的起火点,他们没多停留,穿过前面迷宫,出了山林后,找到了宗炎的车,宗炎和红果把东西放后尾箱,老鹰绕着车子打量:“这越野车好!很贵吧?!”   正说着,前面有人喝了一声!   几个当地人围了过来!   红果看他们背着的□□,知道这是卡德林场的巡林员,巡林员应该是听到爆炸声,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的,她便道:“我是你老板!这一带别让人进去!”   这几个人显然听不懂中国话,但他们感受得到气势,眼前女子一看就不是小偷,她很淡定和熟络,都知道老板孙女来接管了林场,说不定这就是老板孙女呢?   老鹰见他们听不懂,赶紧上前帮忙翻译,他也是半桶水,但起码能互相理解对方意思了,那几个人听了红果安排,绕到公主岭那边去守着,不让人靠近龟背岭。   上车后,红果问老鹰:“你怎么会木得话?”   “我年轻的时候在这儿混过饭吃,说的不咋地,能沟通就行。”   一路开车开到了宿舍楼前,李英雄接到林场电话说龟背岭爆炸了,他刚从镇上赶过来,结果越到了红果他们。   红果如实跟他说在龟背岭发现了一批日军当年留下的军火,她让李英雄安排人把龟背岭和公主岭交接的地方给封了,不要轻易让人过来。   李英雄问:“那这批军火要怎么处理?半个世纪之前的东西,不知道军队要不要?便宜点卖给他们,应该是可以处理出去的。”   红果知道这边军方很缺军火,她道:“我会处理,你把林子守好就行,这段时间要加强防卫。”   “有两三个人在那边,应该没问题。”   “怎么没问题。你知道我在龟背岭遇见谁了吗?”   “遇见谁了?”   “赖温。公主岭新矿场的主人,”   “他们怎么跑我们地头上了?”   “谁知道人家来做什么,带了一帮人,什么工具都有。”   “行,我明白怎么处理了。我这边派人把那边的铁丝网也给拉起来。”   老鹰没地方去,他想在宿舍房里借住几天,休息够了再回老家,李英雄给他安排了。   宗炎把一千块钱递给老鹰,老鹰看到10涨百元大钞,他还在担心六百都拿不到呢,没想到宗老板一分钱都没扣他的,老鹰捧着钱喜出望外:“真给我一千啊?谢谢老板!老板大气、敞亮!你们那个铜鸟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答应给你的,我们不会食言。拿着吧。”   “哎!”老鹰满口答应,他收起两百,把剩下的都递回给宗炎,“家里急用钱,你帮我汇给我侄子吧。”   “行!账号给我。”   老鹰摸出一个小小的联络簿,他把账号抄给宗炎,他字写得非常隽秀有力,红果好奇问:“字写得那么好,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以前?我在钢铁厂上班,我是我们钢铁厂的三支笔之一,人人都得尊我一声老师呢。我这字写得好吧?”   “那你怎么干上倒斗这一行了?”   “家里被打成□□,没了铁饭碗,总得吃饭吧?就跟人学了这么一门手艺。”   “回家好好卖豆腐脑吧,别再干这一行了。”   老鹰嘿嘿笑着也不知道他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   又去看了一眼在林子里给他们搭建的草编房,然后回到封家大院睡了一觉起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霞姑收档回来了,正在院子里腌制酸豆角酸黄瓜。   红果坐在院子里吃葡萄,霞姑说找的几个村里做试验的养猪户,喂饲料的猪比喂糠的长得快还健康,最近猪饲料慢慢打开销路了,小云一个姑娘家送货送不过来,小云妈想把小云她大哥大栢塞过来帮忙送货。   红果经常听小云抱怨她大哥好吃懒做,在亲戚间口碑并不好,她问霞姑:“大柏来干活了?”   “没有呢。我说你不在家,得等你回来再定。小云不想她大哥来,她大哥那人太烦了,又懒,她说情愿自己辛苦一点。”   “那你直接回绝,说我这边已经找到人了。”这个年代,找个工人太容易了,何必找个惹人烦的。   红果吃完葡萄,帮霞姑切姜片,霞姑把一小框的小黄瓜也洗干净了,在米筛上晾干。   “曾玉宁要结婚了,你知道吧?”   跟刁明理?   “是啊。”霞姑放低声音,道:“听说怀孕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满院子的人早都知道了,红果问:“摆喜酒吗?”   “摆!曾老太都放出声来了,不止要摆,还要大摆特摆!跟男方加起来,估计要一两百桌!神气得很!”   红果内心毫无波澜,以刁家最后的结局来看,现在有多风光,以后就有多落魄。   “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搬去米粉厂的职工楼?”   “谁知道呢?说是米粉厂周转有困难,欠着包工头的钱呢,不过估计也快了,等曾家和安家的人搬走,这院子里可算是清净了。”   安家那房子卖给了刁家,想清净可能还没那么容易。   红果帮着霞姑把腌酸豆角的大缸搬出来清洗,霞姑继续跟红果八卦,“你们店里的小九,最近老来我们这儿吃米线。”   崔大娘米线店距离大玉坊不远,小九常来吃米线不是挺正常吗?但霞姑既然拿出来说了,那肯定就是因为不正常。   “怎么了?”   “你猜。”   除了男男女女那些事,还能有什么新鲜的?红果问:“他看上我们哪个姑娘了?”   桂英还是小云?   “看上桂英了。”   桂英被刁明德□□的事,镇上几乎无人不知,难得小九不介怀这些,霞姑欣慰道:“小九这人真不孬!又勤快,又老实!”   红果问:“桂英喜欢他吗?”   霞姑愣了一下,似乎一个被□□了的女人,在别人眼里就没有了喜欢和拒绝别人的权利,她道:“哪里还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人家不嫌弃她,肯一起过日子就不错了。”   “霞姑,你得改变这种老观念,桂英不比别的女孩子低一等,她有选择的权利。”   霞姑解释道:“不是我要怎么想她,是周围其他人就是这么想的,那些人的老观念,你哪里管得了哟。”   红果也不跟霞姑争执,她问:“那桂英究竟喜不喜欢小九嘛?”   霞姑笑道:“我看不太行。小九每次来,吃完也不走,有时候看我们忙还帮忙干活……桂英倒好,一闲下来,也不跟人说说话,直接跑米店借口帮小云的忙,躲起来了。”   那就是不喜欢,红果道:“别给她压力,顺其自然吧。”   这边忙完,把豆角和黄瓜都给腌上了。宗炎回来也没休息,一直在东厢房雕玉,赶货给港商,晚饭也是红果给他端过去的,他这个人忙起来,是个工作狂。   从东厢房出来,只见老吉端着碗优哉游哉地过来蹭饭,他说娟子不在家,他吃的是剩菜剩饭。   红果问他娟子去哪儿了,他摇头表示不知道,现在年轻人,不像他年轻的时候,什么都听父母的,尤其他家娟子,太有主见了,他这个当爸的管不着她。   今天饭桌上人少,红果奶奶带着元宝跟三舅婆一起回崔家坳去了,要住两天才回来,老吉都不需要主人家招呼,自己就拉凳子上桌了。   霞姑这边已经吃完饭,她问老吉:“你们家娟子是不是搞对象了?”   “谁知道她!”   “她这个年纪,有对象正常,没对象才不正常。”   “我不管,她自己的事,她自己操心,我要是说她了,她还不高兴。”   “你这不行,你是她爸爸,怎么能不管呢?”霞姑上次听见红果和娟子两人在争执,听红果语气,似乎那男的并不靠谱,霞姑不知道娟子私吞差价的事,只知道娟子一直挺帮红果的忙,她便也把娟子当做自家人,不免劝道:“你得给她把关啊,年轻人看不准的。”   老吉笑道:“我也看不准。要不给你做女儿算了,给你管。”   霞姑:“关我什么事?好心劝你,当驴肝肺!”   桌上有碗腐竹焖红烧肉是老吉爱吃的,他一筷子夹了两块腐竹两块大肉,霞姑嫌弃地把碗往外挪了挪。   “她霞姑,你有没有考虑再找一个?”   霞姑微微瞪着他没说话,等着他说下去。   老吉直接把一块肉一块腐竹同时塞嘴里,大口嚼起来,“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我是看你做饭好吃,我也不嫌弃你农村的,我有车有房有钱,怎么样?”   要不是知道老吉跟顺嫂背地里那些勾勾搭搭的烂事,霞姑可能真会动心,眼看老吉又要来夹红烧肉,霞姑把装菜的碗直接收走了,“怎么?有人给你暖被窝了,还想找个免费保姆?”   说完不理他,端着菜碗直接进厨房去。   “哎,什么免费保姆,人真心实意跟你说话呢。”   红果也早就吃完出去,只剩下老吉一个人,想要扒拉那碗酸萝卜也被无情收走了。   红果去装修房子那边转了一圈,装修工人早已收工走了,祥叔他们做工很细,进度有点慢。   顺嫂在屋里打骂孩子考试没考好,桂英在家门口吃饭,她看到红果,主动过来跟她聊天,她下个星期想去邻市探监她哥,怕路上钱不够花想预支下个月的工钱。   这没问题,红果让她吃了饭来拿。   回到东跨院,屋里的灯突然全灭了,小云刚从店里回来正在吃晚饭,只听她在屋里大喊:“什么鬼,又停电啦!”   霞姑点燃了两盏煤油灯,其中一盏端去了东厢,林老师刚吃了晚饭过来赶货,结果没电,雕刻机用不了,几个人蹲在院里抽烟聊天。   都干不了活,宗炎也先回房休息,红果在书房的煤油灯下看她的新晋宝贝三头铜鸟,她把铜鸟擦得干干净净,锃亮锃亮的,不知道这铜鸟印章能卖多少钱?   宗炎的爷爷爱收藏古董,他爷爷有很多这方面的朋友,他在美国几年,知道不少古董圈的事,他道:“这种老物件最好要有相关的鉴宝专家背书,先上媒体报道,再进行拍卖。有些会玩的,把拍卖底价定一个天价,再安排人去现场参与拍卖,如果有人竞拍,那么卖家安排的人就会哄抬价格,如果没有人竞拍,卖家自己买回来,出一个拍卖平台的手续费,但会留下一个拍卖价格记录,下次再拍卖的时候,定价可能会直接翻倍,继续雇人竞拍,自己再买回来,如此玩上几轮,价格被炒上去,并且最后给人一个印象,这宝贝在手里会增值,慢慢的,就真被一些富贵收藏家买走了。”   红果第一次听说这种玩法,她道:“还是你们有钱人会玩。”   “下次我回美国的时候,把这三头铜鸟带去给我爷爷的老朋友鉴定一下,看看值多少钱。或者,把铜鸟留给他们去炒一炒,把价值炒上去也行。”   红果笑道:“那你负责把价值炒上去,不过我现在不缺钱,不打算卖,这可是先秦的宝贝,卖了可惜。”   昏黄的煤油灯光,给灯下的女孩加了一层的朦胧滤镜,宗炎看着她晃了晃神,突然问了一句:“你有喜欢的人吗?”   “啊?”红果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给问住了,“我现在还能喜欢别人?”   起码把婚离了,她才能喜欢别人吧?   “你以前有喜欢的男孩吗?”   没有。红果想了想,她没有,但是原身有啊,她道:“李正路算不算?”   “不算。”   “为什么不算。”   “我是问你自己喜欢的。”   红果微微一震,她在他面前暴露了?怎么就暴露了呢?虽然她和以前的李红果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这个世界,这个时代,谁会相信有穿越者?   除非他也是个穿越者。不然他是无法理解的。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的轨迹和原书中最后成为毒枭大佬的宗炎完全不一样了。   红果看着宗炎,他从桌上拿过画本和一支铅笔在快速画着什么,他抬头瞄了她一眼:“你可以跟我说实话。”   哪方面的实话?穿越的实话?还是有没有喜欢过人的实话?   红果给对方投递了一份诚意:“我没有喜欢过现实生活中的人,我喜欢的都是二次元的人物。你懂吗?”   “你喜欢哪个二次元的角色?”   “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神址》吗?”   “记得,你喜欢那个大反派大姥神?”   “我真正喜欢的是大姥神的儿子,嗜血如魔,脸似刀削,冷峻又帅气!”   宗炎撕下最上面的画纸递给她,他画了一幅简笔画,标题《战斗中的她》,他画工很好,画中的女孩,拿着一把砍刀,正与旱地八爪鱼决战,那叫一个凶神恶煞栩栩如生!   红果笑了:“这就是你眼中的我呀。”   “不挺好的吗?战斗力彪炳!”宗炎继续低头画着。   红果把那画纸放一边去,笑道:“干嘛?你要画成连环画呀?”   “画你喜欢的。”   红果把三头铜鸟放自己头顶上,笑道:“你干脆给我画上三个角算了。我终于想起你画中的我像谁了?”   “像谁?”   “牛魔王!”   宗炎笑了:“你是埋汰自己,还是埋汰我的画?”   “当然是埋汰你的画,我长得像牛魔王吗?”   “不像,你比牛魔王好看。”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头也没抬,手上画笔唰唰画着,过了好一会儿,他补充了一句:“你长得像仙女。”   红果:“……”   被突然表扬,仙女整个顿住,不会回话了。   屋里的白炽灯闪了闪,亮了。   “来电啦!”院子里雕工们笑闹着进屋干活去,宗炎把手上的画递给他的小仙女,大手伸过来像蹭小狗狗似的,蹭了蹭她的头发,然后出去了。   红果看着手中的画,这不就是她刚才所说,她喜欢的二次元人物,大姥神的儿子——小悟空的画像吗?   她看向窗外,看着宗炎的背影,脑海里划过三个字,他是谁? 第60章   宗炎给红果画了一幅小悟空的画像, 红果没告诉他自己喜欢的这个反派究竟是谁,但他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就把头像画出来了!   这速度!这熟练程度!这跟原著般一样的画工!实实在在的证据告诉她,宗炎也是个穿越者, 穿越前, 他是个漫画家, 而且还是她曾经最喜欢的漫画家——宗先生!   难怪《神址》最后一季没更新完, 原来是作者穿越了!   红果看着宗炎笔下的自己还有小悟空,刚才还觉得他把她画得跟牛魔王似的,现在是越看越顺眼, 简直瞬间价值飞升, 她要把这两幅画裱起来。   笃笃笃!   有人敲门, 红果从书房出来,看见桂英站在门口,她忙让桂英进来。   红果提前给桂英支了两个月的工钱,然后又舔了两百块钱, “帮我买点东西给你哥!”   桂英不收:“不用了, 红果姐,我这钱够了。”   红果把钱塞她手上:“拿着!”   桂英不好再推辞, 只好收了。   红果:“见到你哥, 记得跟他说,好好表现, 争取早点能减刑出来。你奶奶等着他回来呢。”   “嗯。我会跟他说的。”   桂英把钱收好, 这孩子看上去没心没肺的, 幸好她心思不重,这么大的事也都熬过来了。   厅里放了一箱港商送的葡萄, 红果拿起一串递给桂英:“拿给你奶奶吃。”   “哎!”桂英接过葡萄, 站在客厅好像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红果问她:“有事要跟我说?”   “红果姐,你是不是最近常去柬镇啊?”   那倒没有,但前前后后确实去三次了,一次是被绑去了棉哥洞,一次是去孟母山自己的地盘,今天则刚从龟背岭回来。   去了三次也没跟当地人有过多少交流,总的来说,她对柬镇了解不深。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桂英道:“我听小云说的,她说你去柬镇了。”   所以呢?红果看着桂英,等着她说下去。   桂英小声道:“红果姐,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我爸妈的下落?”   桂英爸妈当年去木得北部的玉矿场贩玉,就是经过柬镇的时候失踪了,从此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桂家人一直没有放弃寻找。   这么多年完全没消息,活着的希望非常渺茫。   红果拍了拍桂英的肩膀道:“这事过去太久了,难度可能有点大……”   “没关系的,我们家就想要个结果……什么结果,我们都能接受。”   红果点头:“有没有你爸妈的照片,你找几张给我,下次我去柬镇,帮你们问问当地人。”   桂英:“我回去找。”   又聊了几句,桂英拿着葡萄回家去了。   红果去东厢房看了看大家的进度,下个星期应该能把货都赶出来。这批货忙完,他们还要继续去把环形山上其他几个方向的山头给一一排查一遍。   晚上十二点多,宗炎才忙完,他洗了澡进房,红果也还没睡,躺在床上看书。   他们搬来东跨院的时候,换了一张大床,平时虽然不至于楚河汉界那么严谨,但床大了,睡觉可以谁都不挨着谁了。   宗炎躺下来,天气太热了,也都没盖被子,他感受到红果的目光,瞥了她一眼,发现她一手撑着脑袋,正盯着他看。   宗炎笑问:“看什么?”   “想看看能不能看穿你的真面目。”   “看穿了吗?”   “我脑袋瓜子笨,看不穿。”红果假装不懂,他自己不跳,她干嘛上赶着替他把话都说了,她就继续装傻。   “睡吧,脑袋瓜子睡眠不足,那只能越来越笨,变成一个笨仙女了。”宗炎摸了摸她的头,随即伸手去关掉了灯。   红果躺下,又道:“你是不是觉得,娶到我这个老婆,捡到宝贝了?”   黑暗里,听到宗炎轻轻的回了一句:“是。睡吧,老婆。”   他的声音里有笑意,红果也笑意盈盈地往里转了个身,心情莫名其妙的有种说不出的愉悦,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   …………   虽然红果已经给吴伯递交了辞呈,但毕竟还没批,她有空还是回大玉坊正常上班。   那天在红果办公室里开下个月预采购的会。   最近经济形势不好,今年的玉没有去年好卖,下个月采购的货不多,红果安排他们三人两两合作,每个月去一至两趟场口就行。   开完会,红果把雷鸣留下来,把办公室门关上,她问雷鸣:“如果我不做了,我这个位置,你顶上,你愿意吗?”   雷鸣如她所料,摇头道:“我还是做个小员工就好,做领导的事我没兴趣。”   找不到人顶替红果的位置,吴伯估计短时间内不会放她走,红果无奈笑了笑,两人又聊了会儿店里的事,红果这才进入正题。   “你父亲的军队,缺炮弹吗?”   雷鸣看着红果,颇为意外,他小声道:“你做军火生意了?”   红果笑道:“没有。我哪能做这种生意。我就是意外得了批炮弹,想要处理掉,问问你父亲那边需不需要。”   雷鸣诧异:“你哪里得到的?”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雷鸣这才想起红果问的正题,他如实道:“虽然我从来没过问他们军方的事,不过我知道他们缺军火,一直都缺。你那里有多少货,大概什么价位?我可以帮你问问能不能消化掉。”   红果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雷鸣,这是她和宗炎统计的军火清单。   雷鸣瞄了一眼,感叹:“这么多。你把你的意向价位标上,我晚点就打电话帮你问。”   “没有价格。”   “什么意思?”   红果道:“只要你需要,无偿赠送。”   “为什么无偿赠送?”   “其一,感谢你帮我拿回我爷爷的遗产。其二,这批军火是二战留下的,不知道还有多少有效的,我们自己试炸了一个迫击炮的炮弹,倒是完全没问题。”   雷鸣把纸条递回给红果,用她刚说完的句式回她:“其一,你不用特意感谢我,是我先利用了你们,我们扯平了。其二,我听说他们从美国新买的一批军火,就是二战留下的,落后地区的军队经常就是靠进口过期军火来作武装装备。你还是报个价,别吃亏了。”   红果把纸条又递回去,她坚持不要钱,如果真收费了,那她岂不是成军火贩子了吗?她不想从中赚一分钱,不想跟军火以及军方挨边。   “我实话跟你说吧,那批军火是在卡德林场的一个山洞里发现的,以前日军留下的东西,我拿出来卖不合适。但我也不能让这批军火继续留在林场,这安全隐患太大了,我们自己又不是专业人士,也不懂得怎么处理,那赠送给你们,是这批军火最好的去处。而且,我是赠送给你,不是赠送给木得军方的。”   红果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话。   雷鸣很聪明,他听懂了红果的意思。   红果把军火无偿送给他父亲,希望以后军方能保红果在木得的资产安全,但军阀本身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红果并不想在明面上跟军方走得太近,避免将来万一时局动荡,给自己带来麻烦。   所以红果是希望不具名赠送,雷鸣父子知道是她赠送的就行,其他人不必知道。   雷鸣理解红果的谨慎,他当即打了个电话去木得,放下电话就告诉红果,他们要这批军火,而且希望能早点拿到手。   红果便致电给李英雄,让他准备好防雨设备,安排工人这两天炮弹从山洞里搬出来。   放下电话她想了想,又给李英雄打了个电话,让他留两三箱好点的迫击炮炮弹,以防后面需要的时候可以用,她这是末世后遗症,总觉得还是有点炮弹在手里会比较有安全感。   也是在那天,坤爷难得回来一趟,他听说红果要辞职之后,便把红果叫去聊天,劝她女人也要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别嫁了个有钱的老公就辞职当家庭主妇,这对她自己的个人价值是个贬损。   红果也没办法跟坤爷解释自己在做的事,只道:“坤爷,我要是以后自己开一家玉器行,你不介意吧?”   坤爷盯着她,良久才笑道:“你们打算开一家玉器行?什么时候开?”   “有这个计划,具体时间还没定。”   坤爷在玉衡的时间不多,店里情况基本都是吴伯转告给他的,吴伯这人又是个中庸者,吴伯早就知道红果在挖大玉坊墙角干私货,但始终睁只眼闭只眼,也没告诉坤爷。   坤爷对红果的事知之甚少,所以聊的问题未免就有些不切实际,只听他侃侃而谈:“玉器行现在可不好做,你知道玉衡为什么只有我们和瑞喜斋两家能做的起来吗?最关键的就是要资源和客源两手抓,我知道宗炎有钱,有的时候,单有钱也没用。你们要真想开玉器珠宝店,得要找准定位,宗炎的技术才是别家没有的,你开了店,我们可以继续合作。”   红果笑问:“怎么合作?”   “你们有好的货,没有合适的买家,可以把货放到我们这边卖,利润五五分;我们有好的玉料,但缺灵魂雕工,可以打给你们雕,你们收个手工费……很多合作模式,以后可以慢慢聊。”   坤爷说的这些,红果都没有兴趣,但也没有驳他面子,还是说以后有机会可以合作。   坤爷知道了红果有开店的心思,虽然表面上是说要合作,其实内心已经开始把红果当做潜在竞争对手来防范,继续留红果在店里,也不合适,便答应了红果的辞呈,只是要求,等接手的人到位了,红果再离职不迟。   两边聊妥,红果问坤爷,“我听说封举人的遗骨被领走了。”   咔呲,坤爷用夹子夹开一个山核桃,道:“我安排人去领的,已经下葬了。”   “下葬在哪儿?”   “县城周边的乡下找了个地方。”   “你们不是有家族墓地吗?”   坤爷把夹好的山核桃放进了他的杯子里,“家族墓地不敢去祭拜,这几年家里人健康不顺,这次我都偷偷移走了。”   “整个家族的都迁走了?”   “是啊。”   “包括你叔叔他们吗?”   咔呲,又是一个山核桃,坤爷看了看红果,想了想,小声道:“跟你说件奇怪的事。”   红果等着坤爷往下说。   “我小叔的墓地挖开之后,你知道我从棺材里挖出什么了吗?”   “挖出宝贝了?”红果想,肯定不可能是宝贝,他小叔的遗骸是她爷爷去处理的,怎么可能有什么值钱的去陪葬。   坤爷摇头:“棺材里空的,没有骨头,衣服里裹的都是烂木头。”   封举人的小儿子,果然没死?   红果佯装不懂:“会不会是遗体太多,搞混了?”   坤爷把核桃肉都放进了茶杯你,他也想不通:“差不多半个世纪的事了,现在想调查也调查不出个所以然啊。”   红果问:“你叔叔的孩子还在吗?”   “两个儿子都没了,都被山匪杀害了。我那两个堂弟的遗骨倒都还在,就是我小叔的出了问题。”   红果之前曾经设想过,会不会是坤爷小叔为了所谓宝藏,私自引来山匪灭了自己家,但虎毒不食子,就算真是坤爷小叔搞的鬼,他肯定要提前把自己孩子送走才对啊。   除非这是个真正的狠人,狠毒到连两个儿子都不要了。   …………   中午下班,红果走到院子里遇到小九,小九问她米店是不是在招人?   红果以为小九为了追桂英,要来她米店打工,正要婉拒,结果小九说:“不是我,是我堂弟,初中毕业了没事做,想找活干。”   “我们这是辛苦活,要骑着三轮车去乡下送货,他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不就送货吗?农村来的,能吃苦耐劳,工资要求也不高……”   红果便让小九把他堂弟叫来,结果人就在玉料房里等着,看人还挺憨厚老实,便让他先去店里试用几天。   红果带着人去自家店铺,中午吃米线的人多,霞姑和桂英在忙,旁边米店小云正在往三轮车上搬饲料,小九弟弟叫墩子,还挺有眼力见,马上去帮忙。   小云问是谁,红果道:“墩子,小九的弟弟,他来试工。”   小云知道是来试工的,马上给安排活,让他去送货。   店门口的椅子上坐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手里拿着本武侠小说在翻看,红果一眼看出这是上次去小云家里见过的,小云的弟弟小柏。   小云踢了一下她弟弟:“还不走?”   小柏也就十一二岁,他头都不抬:“妈说了,没拿到钱,让我别回去。”   “那你就别回去,晚上睡大街吧!”   “睡大街就睡大街,你们一个使唤我来要钱,一个赶我走,我跟只大黄狗似的,不,我连大黄狗都不如。”小柏跟小云很像,说话说得又快又溜,还逻辑自洽。   小云又踢了他椅子一脚:“快走,别妨碍我做生意。”   “我肚子饿了!”   小云没办法,只好把她弟扯起来,带他去米粉店吃东西。   红果站在收账台前翻账簿,最近几天饲料出货量确实很大,难为小云忙活了,等生意好转了,她要给小云涨工资才行。   从店里出来,她去照相馆取了这次他们在龟背岭拍的照片。   两天后军方来收炮弹,红果和宗炎想要亲自去盯着,顺便把之前答应给赖温看的照片给他拿过去。   这次他们没有走地下隧道过去,以免被李英雄发现问题,他们驱车经海关直接进了莫八镇,因为有雷鸣给的通行证,所以他们在莫八镇通行无阻。   李英雄已经让工人把军火运到卡德林场的一处开阔地上,搬了两天才搬完,军方派了车队来运走,红果和宗炎都只远远盯着,并没有上前去。   这边军方车队把军火运走,那边宗炎开车前往公主岭,之前跟赖温约好了去他家吃午饭,他们开车走近道,从龟背岭后面绕过去公主岭,最近卡德林场加强了防卫,边界处设卡设岗,外面人想进来难度加大了。   从卡德林场进入公主岭林区,都是同样的山头地貌,树茂林深,从表面看并没有明显的不同。这边的山比龟背岭要高,山脉连绵数里,到矿场的位置突然断掉了。   公主岭矿场在林区中间位置,把从龟背岭到孟母山的山脉中间截断了,因为炸了矿口采玉原石,周围的植被树木被严重破坏,矿口周围一片光秃秃的,特别扎眼。   赖温和工人住在矿口山下的吊脚楼里,依山而建的两座吊脚楼,赖温住一栋,工人住另外一栋。   因为开着车窗行车,远远便听见吵闹声,车辆拐弯便到了公主岭矿场外,吊脚楼前熙熙攘攘挤了十几个人。   宗炎把车停在山边上,两人下车,红果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但看两帮人对峙,情绪激烈,可能是柬哥洞人又来找麻烦。   最后赖温看见宗炎和红果来了,他也实在被这帮人搞得烦不胜烦,便从屋里拿了一扎木得本币塞在为首的人手里,那帮人这才骂骂咧咧慢慢散去。   宗炎问他怎么回事?   赖温拿毛巾擦着满头的大汗,道:“这几天想着偷偷采点矿,昨天柬哥洞人发现了就来阻拦,他来拦我们也就停工了嘛,结果他们的一个村民在矿场自己不小心从大石上摔下来,把手摔断了!今天来讹钱!”   赖温招呼他们上楼坐,楼梯很窄,红果走在中间,她道:“这样永无宁日的,也不是办法呀。”   进了屋里坐下,赖温给他们倒了茶,“我来这里不到一年,瘦了三十斤。我都快坚持不下去了。这村里的人都是土匪!”   宗炎:“那你打算怎么办?”   赖温:“今天晚上柬哥洞的姜昆要来跟我详谈,他想把公主岭买下来。”   宗炎:“他出价多少?”   赖温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之前他们找人绑、架了我大儿子,要了10万美金,后来又绑了我家小宝,给我10万美金要买下我整个公主岭,幸好我家小宝跟你们一起被救出来了,他们手上没了人质,但还是不放过我们……”   红果问:“还是出10万美金想买走公主岭?”   “多一分都不给。这等于是拿我的钱买我的山呀!这不就是土匪吗?”   “你心里价位是多少呢?”   赖温道:“单公主岭就值十万美金,还有玉矿呢?上次我们采了一批卖给你们就卖了九万美金,那不过是这玉矿场里的百分之一都不到,我想卖个一百万,不过分吧?”   宗炎点头:“按道理是不过分。就是这地方开采成本太高了,你开矿小一年了,赚了多少钱?”   赖温摇了摇头:“别说了,都贴进去了!我这是没有人脉,没办法的事。”   红果听出了赖温的意思,他现在是想把公主岭赶紧甩手,但柬哥洞出价十万美金太少了,他不愿意卖,所以僵持在这里。   赖温愿意跟他们说这么多,就是想试探他们要不要接手。   之前宗炎抛出过橄榄枝,当时赖温并不想卖给他们,除了对价值连城的玉矿不舍之外,同时还可能对公主墓有幻想。   红果掏出照片递给赖温,“之前答应给你看的照片。”   “你们真带来了?”   第一张照片上是那张日文黑白报纸,刚好这张照片只拍了报纸上关于发现“云滇王之子”墓地的前面两句话。   第二张照片是空空如也的墓室。   “你们还发现墓室了?”   “对,里面除了殉葬的人殉骸骨,什么都没有了。”   赖温连声可惜,便宜小日本了!   聊了一会儿,准备吃午饭,已经中午一点多了,因为有人来闹事,厨师做饭做晚了。   端上来四道菜,一道酸汤鱼,一道炸鸡块,一道凉拌杂菜,一道土豆泥,还有一大锅的米饭。   赖温热情招待他们:“我从首府带来的厨师,来尝尝正宗的木得菜,在外面吃的都不正宗,都是杂交菜。”   红果不挑食,各种口味她都能接受,反而是宗炎嘴比较刁,他不爱吃酸,这一桌菜没有一道合他胃口的。   赖温是个人精,他知道宗炎和红果这一次来,肯定有目的,可能还是看上了他的玉矿场,但他之前偷偷带人去探龟背岭,他猜测宗炎夫妇应该对他有所猜疑,所以他们对于买玉矿的事,还有疑虑。   他给宗炎满上一杯饮料,主动坦诚。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买下公主岭吗?”   宗炎:“为什么?”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公主岭有古代大墓,我对这方面有兴趣,刚好发现公主岭在便宜售卖,那时候你爷爷……”赖温看向红果,“他也想买下来,但原主人跟他有过节,不愿意卖给他,我就趁势买下来了。”   “当时花了多少钱买的?”红果记得赖温上次说的数字,但她就是想让赖温重复一遍。   “5万美金买的。买下来之后,我就开始找人探墓,公主岭的山头我们都找过,完全没有大墓的影子,倒是意外发现了玉矿,用你们中国话说叫什么来着?”赖温一时想不起该怎么形容了。   宗炎道:“无心插柳柳成荫!”   “对对对,无心插柳柳成荫!可惜这个玉矿也没给我带来多少好处,反而惹来一堆麻烦。我这边想着迟早要撤,但寻找大墓的梦想还在熊熊燃烧……”赖温把他想要盗墓的勾当说成了梦想,这是个能忽悠的人。   “我想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带人去探了你们的龟背山!我前后去了三趟都没有什么发现,后来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就想下雨的时候,山形地貌都会有所改变,下完雨可能就又恢复了,我就趁着大雨再探了一次,结果还真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   赖温能如此坦诚说出这段经历,宗炎和红果都有些意外,虽然早就猜到了赖温找墓的事,红果还是佯装不知情,“我还以为你那天真的在追小偷呢。”   “就是可惜了这个大墓。什么老物件都没有。可惜可惜。”赖温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可惜,可能他心底真的很惋惜吧,找了几年才找到一个墓穴,却连一个小瓦片都没得到。   这可能还真跟运气有关系,说不清,有些人闭着眼都能财运滚滚来,有些人明明捡到了一个大玉矿,最终却一点利益都得不到。   这就是命!   赖温道:“宗老板,上次你说如果我想卖矿场,随时找你,这矿场你现在还想要吗?”   宗炎笑道:“我是有兴趣,我老婆不让买。”   红果一听,就知道宗炎拉她出来帮忙唱戏呢,她应声道:“那要看怎么买了,如果价格合适,那可以买。但要是上百万美金的价,就还是算了吧。把钱压在这里,就真压这里了!”   赖温赶紧道:“卖给你们当然不可能要一百万美金,价格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嘛。”   宗炎和红果笑了笑,都没接话。   吃完午饭,正准备到后面山头转一转,外面来了一辆车,车小还破,但从车里下来四五个人,其中两个还穿了警服。   赖温赶紧去接待,原来有人举报这里无证采矿,车里这几个人是来上门核查的,赖温又散了一笔财,好说歹说才把几个祖宗给送走。   宗炎问他:“你们没有拿到采矿许可证吗?”   赖温道:“县里不批,这县里的大佬都吃着柬哥洞供奉的口粮,怎么可能给我批。”   红果趁机道:“没有证那就比较麻烦了,你这矿场价格卖不上去。”   他们往矿场口走去,前面的路还比较平坦,越往里走越陡。   赖温问他们:“你们是不是在木得有些关系?”   “什么关系?”   “你看你们这次拿回你们爷爷的遗产,一般人走不了那么快的流程。”   红果笑道:“瞎猫撞到死耗子!我们才申请冻结遗产,这边才起诉,刚好安红惹了麻烦,县府就顺势拨乱反正,把遗产给回我们了。”   赖温是个老江湖,他当然不相信会这么简单,没有关系,县府怎么可能会“顺势拨乱反正”呢?   这一切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过宗炎夫妇不愿意说,他也不好问,他一个小商人,谁都得罪不起。   赖温带他们去看矿场,他们上次来的时候看过,但看的不细致,红果去过好几个木得的矿场,大部分矿场周围几里地都是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有些老场口开采多年后,已经把山挖成了大坑。   这里因为是个还没怎么开采的新矿,除了口子,周边生态都还没被破坏,所以到处都还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公主岭要是被他们拿下,肯定要小心开采,不能破坏了那么好的环境。   “现在玉矿存量还没办法探明,但肯定不会少,你看着三座山,左边这座山是黄翡,右边这座是绿翡,中间这座比较杂,黄绿都有,品质相对没那么好。我跟你们说的都是实话,品质绝佳,就是不太好开采……”   这矿场确实值钱,宗炎也不是个奸商,他道:“你说个实价。”   赖温拿出烟来给了宗炎一根,点上烟,他想了想,抽了半根烟,才说:“85万!这些玉矿开出来,850万你们都能卖到。不是形势所迫,我不会这么便宜卖出去。”   红果道:“但是,我们买了也有很大的风险,万一玉矿只是表层这一部分才有呢?而且要拿采矿许可证还要花一大笔钱,同时还得摆平柬哥洞和棉哥洞的村民,这些都是成本。如果我们不接手,你只能10万卖给姜昆,不是吗?”   红果这通话把赖温拿捏住了,赖温道:“你们还个价。”   红果看了看宗炎,这是他花钱,他说了算。   宗炎道:“五十万,你考虑一下!”   赖温眉头微蹙,吐了口烟,有些犹豫。   红果踢了踢旁边的小石头,悄声道:“你五万买来的,现在卖五十万,增值十倍!我们也挺犹豫的,怕买了,砸手里!你砸手里,成本不过五万,而且从去年采矿到现在应该早就回本了。我们要是砸手里,就大几十万美金没了。”   “怎么会没了呢,起码公主岭是实实在在林场啊。”   “这些林场都跟原始森林似的,没有经济林,不值钱。”   赖温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行吧,五十万卖给你们,总比十万被柬哥洞的人抢了强。”   当即大家回去吊脚楼签了购买协议,宗炎身上没带钱,红果给拿了2000人民币当做是订金,约定好时间去过户和汇款。   协议签完后,双方都高兴,他们拿了猎、枪去林子里打猎,打了一只野鹿,几只野鸡野鸟,晚上在吊脚楼前烤了来吃。   红果又想起之前赖温说起的故事,边吃着鹿肉,边问赖温:“上次你在我家的时候,说你在林子里看见过一队黑影子抬着棺材在林子里走,是真的,还是你逗我们玩?”   “千真万确!亲眼所见!就在公主岭里,一群影子,抬着东西,棺材是我夸张了,但肯定是抬着东西,往林子里走,我趴在树丛里看着,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眼前消失了。”   赖温回忆起当时的场面,语气神情都像说书似的,按道理他也没必要骗他们,难道这影子是附近的贩毒?   赖温见红果陷入沉思,又生怕他们后悔不要公主岭了,忙又道:“我也就看见过一次,后来再也没遇见。我都怀疑是不是我眼花,看错了。”   “他们是往哪个方向?公主岭方向还是龟背岭方向?”   赖温想了想道:“说不清了,反正在林子里,那周围都是大树。我后来找人在周围勘察了好几次,一点收获都没有。不过说来也怪。”   “怎么怪?”   “我自从看了那影子,好运气就像被吸走了似的,各种麻烦都找上来了。”   红果说出自己的猜想:“会不会是附近村民贩毒的时候从公主岭穿过?他们以为密道被你发现了,所以从那以后,不断找你麻烦?”   “我也这么怀疑过。你们要吸取我的经验,晚上别去林区逛,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呢。”   红果微笑着没吭声,赖温又道:“不过你们卡德林场名声在外,也算是老土著了,柬镇周边几个村子,我没听说过他们敢去招惹卡德林场的。你爷爷有一手。”   吃完也没再多聊,时间不早了,他们还要赶夜路回去。   赖温劝他们:“你们别从林子里再穿回去,晚上看不清很危险,走公路,从柬镇回去。”   宗炎答应了,不过从柬镇回去,要绕一大圈,他们最后还是选择走小道,直接穿越林区,已经走过两次,也算轻车熟路了。   沿着一条小溪往前开,然后进入一片林地,路很窄,是以前马车走的路,又陡又颠,晚上雾很重,宗炎开得小心翼翼的。   红果揉着耳朵,轻声道:“我们把公主岭买下来后,周围要像卡德林场那样封起来吗?”   “封起来当然是最好的。但是公主岭一直以来都是没人管的状态,估计圈子里那两个制毒的村落经常通过这里走捷径,封了之后,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给我们找麻烦。”   “嗯,我也是担心这个问题。”   “买了先不动,慢慢再想办法。我们那个玉矿场也是,先别急着开采,派人看着,加强防范。”   两人不谋而合,红果也不想开采玉矿,这是不可再生资源,挖了就没了。像有些玉矿场口,大肆开挖,互相竞争,低价出售,这样做生意实在不划算。   红果道:“我们手上这批玉料至少能卖个两三年的,等我们需要了再来挖。”   “对,我们可以去其他场口继续买玉料。”宗炎正说着,咔哒一声,汽车轮胎出了问题,抛锚了!   外面有点凉,雾气很重,两人下车检查车胎,前胎漏气,必须得要换掉。   幸好他们车尾挂了两个备用胎,宗炎以前越野经常遇到这样的状况,所以处理这种事非常得心应手,红果在旁边给他打灯,宗炎把千斤顶拿下来,开始忙活。   很快,轮胎换好了,宗炎把旧轮胎挂到车尾上,耳边是满满的风声。   忽然红果听到了什么,叮铃叮铃!叮铃叮铃!是铃铛的声音。   红果赶紧把手电筒关掉,“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宗炎拉着她闪到了旁边的树后面。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远,这大晚上的,哪里来的铜铃声?他们的好奇心被成功勾起,循着铃声往前跑了一段,雾很大,月亮躲在了云里,天上的星星都看不见了。   宗炎和红果躲在草丛后面,只见前面一行五个人影,个子高大,一身黑袍,黑斗篷,最前面的人手里摇着铃铛,后面的人缓缓跟着。   这让红果想起传说中的赶尸!   但跟赶尸不同的是,这群人走路虽然没有声音,但动作并不僵硬,绝对不是死人。   他们在前面走着,红果和宗炎跟在后面,经过一处没有树木的草地时,月亮终于从乌云里爬出来了,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小哥,抬头看向月亮,那小哥苍白的一张脸,轮廓鲜明,一看就不是木得本地人。   大概走了一里地,在密林深处,铃声突然停了。   树上飞起一群大鸟,红果和宗炎不由抬头看着鸟儿飞向远方,等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刚刚还在眼前的五个黑衣人,消失了。   这周围树木高大,草丛低矮,人去哪儿了?   躲树后面了?   红果跑过去,一棵棵的树后面都没有人,周围一点痕迹也没有。   树林里有两棵巨大的榕树,她拧开了手电筒,往树上照去,榕树枝丫繁密,灯光又激起了一片飞鸟,她和宗炎一人检查一棵树,基本可以确定树上没人。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肯定是躲起来了。   宗炎摇了摇低垂的树枝,红果打量着几个人牵手才能合抱的树干,她轻轻敲了敲树干,绕着树敲了一圈,发现其中一侧的声音很空!   “这树干不对劲。”红果轻声道。   宗炎绕着另外一棵树干也敲了一圈,声音都是实的,他走前来,仔细观察红果跟前这棵大榕树,榕树应该有几百年了,树干上长满了根须。   就在声音比较空的这段树干外,根须颜色较浅,两人不约而同拽住眼前的根须,用力往外一拉,树皮松动,一个不规则的矩形树洞出现在眼前。   树洞往地下走,底下漆黑一片,幽深而静谧,宗炎把手电筒往里一照,一个如大型蚁窝般的迷宫呈现在眼前。 第61章   树梢上有鸟儿凄厉地叫着, 除了鸟叫声,周围一片寂静。   宗炎持手电筒从树洞跳进了地下的巢穴里,地道很窄, 只能容纳一个人前行, 他们一前一后贴身走着, 往里走, 隧道渐渐宽敞。   地下巢穴像蚁宫似的,不止四通八达,错综复杂, 还很大, 大到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走了几分钟, 走在前面的宗炎及时刹住脚步:“别继续了!返回吧!”   万一遇到攻击,他们身上没任何武器,只有宗炎手上的那把手电筒,完全靠肉搏战, 那随时都可能被干掉。   这样太过冒险。   红果也赞同, 他们沿着刚才一路用石头划过的划痕标记往回折返,往回走了一段, 在一个四岔路口上, 他们发现每条路的墙上竟然都被标记了划痕!   标记被篡改了!他们周围有其他人在!   是刚才那五个黑衣人吗?   红果掂了掂手上的小石头,以二打五, 他们在明处, 敌人在暗处, 这怎么打?!   他们站在岔路口上,背靠背, 想着以静制动, 可静静等了五分钟, 四周还是万籁寂静,只有泥土里的蚯蚓在鸣叫着。   或者敌人只是想把他们困在这里,不战而胜。   宗炎拿着手电筒四周看了看,标记被打乱了,想要找到洞口难度有点大。   红果昂头看着洞顶,“上面有树根,往树根多的地方走……”   榕树的根系跟别的树不一样,特别发达,按照红果说的,往树根多的地方走,肯定能找到入口。   但附近林同时有两棵大榕树,找到根须最多的地方,还是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出口。   从出口出来,把树洞门复原,他们顺利回到了车子抛锚的地方。   红果道:“你说那些穿黑衣服的是什么人?”   宗炎从车尾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给了红果,“我起初以为是周围村子的毒贩,但认真观察下来,发现不像。”   “是啊,这几个人的脸煞白煞白的,五官立体,个子也高,不像本地人。”不是本地人,不是毒贩子,为什么要装神弄鬼打扮成这样来吓唬人?   “回去准备充分,我们再来探一次!”   宗炎把千斤顶搬回车上,山后面传来汽车声,不久两束汽车灯光照过来,这么晚了,还有谁穿越公主岭?   对方也是一辆越野车,停在他们前面,有人探出头来,用当地话问了一句什么。   宗炎回道:“抛锚了!”   “抛锚了?”对方听见宗炎的回话,也改用中国话问:“解决了吗?要不要帮忙?”   那人从车上下来,红果一愣,这不是姜昆吗?柬哥洞的□□大佬,刁明月的男人。之前在莫八镇远远见过一次,她记得他的样子!他这是要去找赖温吧?   姜昆四十出头,穿着一身休闲装,没想到大佬出门,一个小喽啰都没带,他上下打量着宗炎和红果,“没见过你们,从玉衡来的?”   红果:“对。”   “盐大炮是你什么人?”姜昆很聪明,看着眼前这两个穿着光鲜,开着越野车的玉衡人,一下就猜到了。   红果也不打算隐瞒:“我爷爷。”   姜昆伸出手:“哎哟,幸会!幸会!我叫姜昆,柬哥洞的,以后没准还会有很多打交道的机会。”   握了手,姜昆问他们:“爆胎了吗?”   宗炎:“已经换好了!”   “你们怎么会那么晚还在这林子里?”   宗炎回答得言简意赅:“想抄个近道!”   “这附近不太平,晚上还是少走为妙。”姜昆低着声音,跟他们推心置腹,仿佛是老熟人一般。   红果趁机打听:“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昆笑道:“没发生什么事。是这林子里闹鬼,几百年的传说了,晚上很少有人敢进公主岭。”   “你不怕?”   “我也有一两年没走这条路了,今天我也是刚好抄了个近道。”   宗炎把车尾箱盖好,上车启动了车辆,开了车灯,红果也准备上车了。   姜昆往自己车辆走去,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道:“给你们一个建议!”   红果打开车门没上车,回过头盯着姜昆,等着他说下去。   姜昆笑道:“想要在木得赚钱过安心日子,要学会睁只眼闭只眼,水至清则无鱼,难得糊涂是一门做人的功课。”   姜昆不是关心红果能不能赚钱,而是让红果不要妨碍他们赚钱,红果笑了笑道:“我这人好说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希望大家能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   姜昆:“!”   他是没想到被这女子给怼了!而且还刚柔并济怼的他无法反驳!   红果上了车,宗炎开车扬长而去。   …………   一大早,红果被小孩的哭声吵醒,看了眼手表,不到八点,宗炎已经起床在东厢房干活,元宝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哭得凄凄惨惨。   红果迷蒙着眼问元宝为什么哭。   元宝哭着说:“奶奶打我。”   红果把弟弟搂过来抱了抱:“奶奶打你哪里了?”   “屁、股!我屁、股都开花了!”元宝哭得更惨了。   红果看元宝哭得可可爱爱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你做了什么坏事让奶奶打你?”   元宝啜泣着不说话。   红果奶奶从屋里出来,手里拎着元宝的书包,她白了眼元宝,“哭吧!找你姐姐哭,看你姐姐是不是要把你宠到天上去!”   元宝哭着大吼:“就宠我!”   红果问了才知道,昨天桂英拿了她父母的照片来,放桌上结果被元宝拿去玩,弄丢了。   “你丢哪儿了?”   元宝哭着不敢承认:“不记得了。不是我弄丢的。”   “我跟小云两个人满屋子找遍了都没有,准是玩水的时候,丢下水道了!”说完,奶奶又戳了戳元宝的脑袋,又骂一句:“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等会儿告诉你老师去。”   听说要告诉老师,元宝瞬间老实了,缠着奶奶不要跟老师说。   奶奶又道:“桂英爸妈的照片也没几张,这弄丢了,也不知道她家还有没有了。”   桂英在米线店上班,红果想着等她回来了,再问她。   奶奶送元宝去上学,红果洗漱完端着碗粉在院子里吃,月洞门口有人进来,抬头一看是顺嫂。   顺嫂手里端着一盘米糕,笑道:“红果,吃早饭呢?”   这是瞅准了她奶奶不在家,特意找上门来的?   红果冷冷应了一声,顺嫂走前来把手上的一盘米糕放院子的石桌上:“刚做了点米糕,趁热拿来给你们尝尝。”   见红果态度冷淡,顺嫂只讪讪笑着,她能拉下脸来送吃的,当然有目的,“之前那事,是安顺兄弟两个胡闹,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往心里去!”   红果冷哼了一声,道:“是胡闹。”   顺嫂早预料了红果不会给她面子,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不给面子,幸好她也是个脸皮厚,会自己找台阶下的人,“一开始我就不同意给他小姑搞什么丧事,敲锣打鼓的,又不是什么好事,现在这事搞得,笑掉人大牙了。”   红果明白顺嫂的心里,说白了,就是想要安红的遗产,至于安红的后事怎么处理,她可不管,估计以顺嫂的品性,都不会去取骨灰。   顺嫂见红果不说话,马上顺势道:“红果呀,大家几十年邻居,关系也别搞那么僵,安顺兄弟两个胡闹,你们大可以去说他们一顿,官司嘛,就不要再打了,他小姑也没留下几分钱。”   红果应了一声:“不打官司!”   顺嫂一听喜出望外道:“就是呀。在木得那个鬼地方打官司除了请律师,还得到处塞钱打点,又费精力又费钱的,没必要是不是?”   “安红已经死了,我们跟谁打官司?跟你们吗?”   顺嫂愣愣听着,从语气可以判断,红果说的并不是什么对他们有利的话。   “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本来是想要跟你们打官司的,但律师说了,安红那点钱都不够赔我们的,按照木得法律,不需要起诉,直接申请冻结赔付就完了。”红果起身进厨房放碗。   顺嫂跟了过来,问道:“我们小姑的钱都给你们了?”   “还不够呢!你们可以去起诉我们,打官司我奉陪到底。”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顺嫂尴尬笑着,但心底还是不甘心,“木得那边怎么处理的,会给我们信函吗?”   “你自己去问,我怎么知道。”红果唰唰把碗洗完,进东厢房之前看了眼石桌上的米糕,“我们家不爱吃米糕,你拿回去吧。”   说完,把门关上,进了东厢房。   偷鸡不成蚀把米,安红的遗产他们一分都得不到了?顺嫂气得走到月洞门前,又折了回来,把那盘米糕端了回去。   宗炎干完活,开车去县城买东西,红果快到九点了才去店里。   这天天气好,封家大院里喜气洋洋,曾家在准备曾玉宁的婚事,买的嫁妆刚好送过来,电视冰箱洗衣机,摆了半个院子,曾厂长为了这门高嫁的婚事可谓下足了血本。   曾老太看见红果,忙不迭迭地说:“红果,我们玉宁后天结婚,你一定要来喝喜酒呀。”   红果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嘴角,“我后天有事,不在玉衡。”   曾老太以为红果见玉宁嫁了个好人家,心里不爽快,老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难得不计较,只道:“哎哟,那可惜了。到时候给你们家留一桌好菜。”   曾玉春坐在大院门口的石凳上吃着冰棒,她见红果走过,叫了一声:“哎!”   红果脚步没停,谁的名字叫“哎”?   曾玉春见红果没停,急急叫道:“李红果!”   红果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曾玉春也不知道在哪儿上班,大红嘴唇,大波浪的卷发,打扮依然时髦。   “我有个韩国的客人,想要买黄翡,听说你这边有……”   红果没想到曾玉春也想做掮客,她问:“你哪里来的客户?”   曾玉春:“KTV,喜欢听我唱歌的客户。”看来她在KTV上班,红果也不是看不起KTV的客人,而是曾玉春这个人在她概念里就是个不靠谱的存在。   “现在供不了货。”港商的货都还没做完呢,红果确实没有那么多人工可以出更多的货。   曾玉春这个人说话做事都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她直接道:“我这个客户是韩国那边最大的珠宝进口商,我介绍你们认识,生意成了,你给我一笔介绍费,你看行不行。”   “那么大的客户你不介绍给你未来姐夫?”   曾玉春:“打听过了,他们没有黄翡。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晚上可以吗?”   谁都不嫌客人多,虽然现在没办法供货,等她有了自己的玉器行,产量上来了,再小的客户都得吃,何况是大客户?   红果看了看手表,她急着去大玉坊,便道:“行啊,晚上在外面找个地方一起吃顿饭吧。”   曾玉春吃着冰棍道:“我去跟他约时间。”   红果急着去店里是因为坤爷很快就找来了顶替她的人,她要去跟人交接工作。   这边交接完,雷鸣找她聊了会儿,雷鸣说:“那批军火昨天他们拉回去了,都可以用,让我谢谢你。以后你在木得遇到什么麻烦事,尽管跟我说,我出面帮你摆平。”   “不必谢。对了,我们买了一片山林,过段时间要办一个采矿许可证,到时候如果办不下来,可能要麻烦你们。”   “哪片山林?”   “柬镇的公主岭。”   “这事不难办,我跟他们打声招呼,到时候你们直接去递交资料,许可证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下来。”   红果笑着道了声谢!   红果之前是万万没想到,她和雷鸣之间还能这样互相派得上重要用场。   上午办完离职,红果就去玉雕房里找林老师,她现在不是大玉坊员工了,不怕影响,她让林老师找多几个雕工来帮忙,早点把第一批港商的货出完。   出完这批货,还得出马先生的独家供货,现在主要是缺人。   之后又去西市买了两台玉雕机,加上之前租的三台,开足马力可以有五个雕工同时干活。   这边在安装机器,电话响了,红果跑去接电话,是赖温打来的,他说昨晚姜昆找他了,他没跟姜昆说已经把公主岭卖给宗炎夫妇的事,姜昆还想十万美金白得一个大玉矿。   赖温打电话来主要是怕宗炎反悔,毕竟他们才给了两千人民币的订金,他催着后天去县府办理过户的事。   红果说等宗炎回来,再给他电话,之前约好了后天去过户的,时间问题不大。   挂完电话出去,飞叔找的电工来了,院子里多了好几个人,跟在电工后面进来的,还有刁明理!   刁明理手里拿着一封红色的请柬,他来邀请红果和宗炎参加他和曾玉宁的婚礼。   红果和刁明理只有打过官司,抢过山林的交情,怎么无缘无故要邀请她参加他的婚礼?   过门都是客,红果礼节性地邀他进来客厅坐,正屋的堂屋摆着新换的沙发,刁明理坐下后,问她:“卡德林场那么大,逛完了?”   红果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也没去沏茶,毫不客气地反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刁明理跟红果打过几次交道之后,再也不敢像之前那么自大了,被红果怼了他也不介意,只道:“你这林场有没有考虑出售?”   刁家还不死心呢?红果直接回绝:“不考虑。”   “木得那么一个兵荒马乱的地方,你留着这么一个林场在手里,只会越来越贬值。”   红果无奈笑了笑:“既然是越来越贬值的东西,那你还想买?”   “我们不一样。我姐夫在柬镇有生意,多一个林场,对他有益处。”   “我知道你想买林场干什么?”无论是方便贩毒还是为了传说中的“破军号”,刁家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你之前偷偷进过我们房间,是不是?”   刁明理笑道:“有证据吗?没凭没据的可不能往我头上扣一个小偷的帽子。”   “为什么我知道你进了我的房间?因为你在现场留下了指纹。”红果瞎话张口就来,竟把刁明理给唬得愣了一下。   红果不给机会刁明理反驳,继续道:“卡德林场里没有我想找的东西,也没有你想找的东西,如果有,安红就不会是这个下场了。”   不管红果说的是真是假,刁明理这种只相信自己的人,他肯定还是不会罢休的,哪怕卡德林场里没有宝藏,他也想要得到这个便宜。   “既然什么都没有,你何不把卡德林场卖了?我愿意出一百万,跟你买。”   好家伙,安红当初可是卖两百万人民币,刁明理直接打了个对折,他是哪里来的自信?红果笑道:“一百万美金吗?”   刁明理翘起了二郎腿,“一百万人民币,卡德林场也就值这个价钱。之前安红卖两百万,那是因为有隐藏价值,但你都说没有了,那卡德林场就不值两百万。”   刁明理这一通话说得奇奇怪怪的,在红果明确表示不卖林场的情况下,他还打了个对折在这儿瞎掰呼,难道他跟上次蒋伯来谈买房是一样,自持知道他们的秘密,想要来要挟?   果然,刁明理见红果在沉思,又道:“雷师长怎么死的?别以为你们做的有多天衣无缝!”   红果装傻:“没听懂你说什么。”   “你们把雷师长杀在卡德林场的宿舍里,然后嫁祸给我和安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勾当!”刁明理说这话的时候,一字一顿,气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要不是我有关系,我今天就跟安红一样,被你们害死了。”   红果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在你眼里我们那么厉害,你还来招惹我干什么?不是找死吗?”   “雷师长的事,如果我往上告发,你猜你会什么下场?”刁明理手比划成一把枪,指着自己脑袋:“嘣!只要你敢去木得,你就不会有好结果。”   红果平静地盯着刁明理,“就怕死的是你自己。”   刁明理收了笑容:“一百万人民币,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如果不卖,我不止要往上告发,你找媒体那一招我也学会了,到时候我就给木得的报纸杂志发新闻稿,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杀了雷师长。”   这人真是自信的好笑,红果:“你怎么告发呢?我没杀雷师长,你哪来的证据?”   “我有人证,有人亲眼目睹你们杀了雷师长!”   哦,坎博!坎博当时被他们绑着扔进杂物间里,之后应该是被林场的人藏起来,逃走了。坎博当时被迷昏了,他不可能看见是谁杀了人,所以自以为是胡乱指证她和宗炎?   “我们没杀人,你有人证也没用,我给你一个忠告……”   刁明理看着红果,红果道:“昨天晚上我们在公主岭遇见了你所谓的姐夫,他送了我们一句话,我转赠给你。‘要想在木得安心赚钱,难得糊涂是一门功课’!”   这讽刺效果拉满,刁明理愣是顿了半响,才道:“那等着瞧,看到底是谁更需要上这门功课。”   说完刁明理点了点放桌上的请柬,“欢迎来喝喜酒。”   “实在抱歉,我们后天没空。”   刁明理站起身笑了:“格局大一点,也是一门功课。”   这小男人嘲笑她格局不够大,红果耸了耸肩,莞尔道:“是你们请柬送太晚了,我们后天早有其他安排……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上车补票的事,确实没办法提前通知。”   刁明理:“……”这回他连回怼都不知怎么怼了。   送走刁明理,红果去盯着电工把新买的玉雕机给安装好,傍晚下班后林老师多带了两个雕工来兼职。   曾玉春跟她的韩国客户约了晚上一起吃饭,最后红果做东在玉衡最好的饭店请客,这个客户还挺靠谱,他看了红果带去的样品很满意,也同意红果提出的区域独家销售合作模式。   最后两边留了联系方式,韩国客户还要多走几个地方,如果没问题,在他回国前签订合作协议。   晚上,红果在房间收拾衣服准备洗澡,宗炎从县城回来了,他买了一些装备,准备去探大榕树下的蚁宫。   两人商量好后面的安排,红果去洗澡。   东跨院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他们没有自己独立的卫浴,一家人都得去西厢厨房边上的浴室洗澡。   洗完澡,红果想把地上的水扫干净,结果拿起扫帚,却发现地上有一块白白的东西,蹲下捡起来细看,原来是被弟弟弄丢了的照片。   她甩了甩照片上的水,回到房间找了个夹子把照片挂在台灯下晾干。   红果拿着吹风机吹头发,边吹着头发边盯着照片看,这是桂英爸妈的黑白合影照片,桂英妈跟桂英很像,也是圆圆的脸蛋看着稚气又淳朴,而桂英爸爸长得像桂奶奶,长相斯文秀气,眼睛有些三白眼。   红果盯着桂英爸爸的照片,疑惑起来,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旱井旁的小房间里跟野人撕扯时,野人回过头来的眉眼,也是这样的三白眼……   对,桂英爸爸跟隧道里的野人很像! 第62章   窗外院子里蛐蛐鸣叫着, 红果和宗炎坐台灯跟前,宗炎微蹙着眉头,盯着照片中的男子, 确实像隧道里的野人。   “桂英爸妈叫什么?”   红果道:“桂英爸爸叫桂生, 她妈妈叫冯爱芬, 当年去木得贩玉, 途径柬镇的时候不知所踪,失踪快十年了。”   假如隧道的野人就是桂生,那么桂英妈妈冯爱芬去哪儿了?还有为什么桂生的腿瘸了呢?遇到了什么意外?   如果只是遇到了意外, 为什么不回家?毕竟从隧道返回封家大院并没有那么难?哪怕到了井里上不来, 也是可以呼叫求救的。   但那位野人根本就不想回来, 之前红果和宗炎第一次从旱井去卡德林场的时候还被他袭击阻拦过,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找他去!   只有找到他,亲自问他才能解开这些谜团了。   已经洗过澡的红果马上换了衣服出发,他们只带了头戴灯和小刀, 没带其他的武器, 本来还想带上麻药的,但他们都不是学医的, 把握不好剂量, 不敢轻易用在人身上,只好作罢。   下了隧道, 从距离铁门最近那个隧道顶端的洞口爬进去, 山里这个天然形成的洞穴, 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找了一圈, 花了三四个小时, 没找到野人的踪影。   后来时间实在太晚, 他们没再继续寻找,在洞口留了几个馒头,就先回家了。   等到了第二天,宗炎在东厢房赶工,这是红果辞职第一天,自己在家吃了早饭无所事事,决定独自下隧道走一圈,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野人。   来到隧道顶上的洞口,红果发现昨晚留的馒头不见了,是被野人吃了还是被其他小动物叼走了?   红果手上攥着皮绳,猫着腰轻手蹑脚往洞穴里走去,经过宽敞的岩洞区域拐进一个小耳洞,地上铺了很多新鲜的树枝和树叶,似乎有人在上面躺过,这是昨天晚上没有的。   野人应该就在附近,可能躲在了暗处。   一个人的时候,精神往往更为集中,稍微有点动静就能察觉,就在刚才,红果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离她耳朵很近。   近到让她产生幻觉,那人就在她边上。   红果猛的抬起头,发现洞穴顶上的一块石头后面,有双眼睛在小心翼翼地盯着她,是那双熟悉的三白眼!   原来洞穴顶上还有藏身的地方!   野人可能没想到红果会抬起头来,他快速往后躲闪开,红果直接跳上来,扳在石头,一把将他拽住!野人拼命挣扎,力气大的惊人,但红果是往下拽,有天然的重力优势。   她用力一扯,野人从顶上摔了下来,大叫着滚到墙边,脸朝地上重重磕着,嘴巴里念念有词。   “桂生叔!是不是你?”   野人继续呜呜叫着撞地板,红果微微蹲下来,拿手电筒照着他,从侧脸看,这就是桂生啊!   红果轻声道:“桂也和桂英都长大了,他们到处找你和婶子,还有桂奶奶,一直在等你回去。”   桂生撞击地板的动作缓了一缓,似乎听进去了,红果趁机道:“你阿妈一直在等你回家!”   那人抬起头看向红果,眼白浑浊,血丝像蜘蛛网般向四周蔓延,他眼神飘忽不定,不知是迷茫还是恐惧,或者他在猜红果是谁。   红果轻声道:“我是李红果,李晓光的女儿。”   说完刚想把桂生扶起来,结果桂生大叫着捂住耳朵,惊慌恐惧地说着什么,他在重复念叨一句话,红果听清之后不由一愣,桂生趁红果不注意,撒腿就跑。   红果追了上去,一把扯住他,桂生疯也似的往前冲,完全不顾自己是否会受伤,身上那本来就破烂不堪的衣服瞬间给扯掉了一半。   眼见把人衣服扯了,红果松了手,桂生猛的往前一跳,跳下了隧道,瞬间跑了个没影!   红果没有再去追,她回忆着刚才桂生反反复复咬牙切齿地说着同一句话:“你爷爷不是人!”   从他的语气里,饱含着痛彻心扉的恨意!   是她爷爷把桂生害成这样的?   红果出去买了几套新衣服,备了大量的饼干和罐头给送到隧道顶上,她还偷偷跟桂奶奶要了一张桂奶奶、桂也和桂英三人一起的合照放在了衣服上面。   暂时只能先这样了,以目前的状况看,桂生是不会愿意跟她回去的,这事不能硬来,以后再好好考虑要怎么处理吧。   午休的时候,红果把自己下隧道找到桂生的经过跟宗炎说了,宗炎也挺意外,谁能想到桂生夫妇的失踪会跟红果爷爷有关?   “你爷爷就像黑洞,永远不知道还有多少秘密等着我们去挖掘。”宗炎把洗脸的毛巾挂好,问道:“你爷爷哪里人?”   这个问题宗炎以前问过她,红果为此特意去问过奶奶,结果奶奶也不知道,只说爷爷是个孤儿,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其他亲人。   “不知道大胡子躲哪儿去了,他应该知道不少爷爷的事。”   “我眯十分钟,十分钟后,你叫我起来。”今天干完活,明天就去公主岭探蚁宫。   “是,宗先生,你睡吧。”红果笑了笑,她口中的宗先生有两种含义,彼此不揭穿而又心知肚明,她喜欢和享受这样的现状。   宗炎笑而不语,他轻轻按压着额头,躺下了,连轴转地忙碌,确实累得够呛。   红果就这样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宗炎躺在躺椅上午休,她喝了口冰茶,靠在躺椅上,也想眯一会,耳边传来院子里的虫鸣声。   这岁月,比末世真的安稳太多了。   翌日一早,他们和赖温去莫八镇所属县府办理过户,这事本来安排律师跟进就行,主要是涉及大金额的美金汇款,很多文件要签字和当面确认,所以还是亲自跑了一趟。   办理完过户之后,跟着赖温一起去了公主岭,李英雄也被叫来负责各项交接,赖温这边的挖矿设备都留下来了,但工人宗炎没要。   赖温问怎么不留工人?这都是熟手工人,现在不要,以后不好找人。   宗炎解释:“暂时还没有开发的计划,用不着工人。”   赖温以为他们也拿不下采矿许可证,所以暂时不开发,在这方面吃尽苦头的他非常理解:“也是,先低调处理是对的。不开采,柬哥洞的人也没借口来找事,等你们摸清他们的套路,再开矿不迟。”   李英雄听说暂时不采矿,他还是有些担心,看左右无人的时候,趁机给红果提建议:“这边那么乱,政策时时在变,玉矿能开采还是尽快开采,免得以后生变,这个矿就白买了。”   红果明白雄哥的担忧,她问:“如果柬哥洞的人来搞事,我们怎么办?”   “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们有经验。我们跟赖温不一样,柬哥洞的人不敢惹我们卡德林场的。”   “为什么?”这也是红果好奇的地方,同样是包围圈上的山头,两个毒洞的人为什么不敢惹卡德林场?   “卡德林场封的早,以前也没那么多麻烦事。从八十年代开始,柬哥洞和棉哥洞被人占了开始种罂粟制毒,他们想从卡德林场往玉衡运货,便希望卡德林场能把封锁打开,我们不理,他们就想方设法地来找事,你知道你爷爷怎么对付他们的吗?”   “怎么对付?”   “收买了他们内部的一个人,把他们在国内的大客户名单搞到手了,然后一个电话打过去,如果再来闹事,我们就把名单提供给中国的公安,到时候公安肯定把他们的客户一网打尽,直接把他们的财源断掉。你爷爷这手段,不废一兵一卒,对方再也不敢来招惹。”   李英雄说起她爷爷的时候,满满都是钦佩和自豪,但在红果看来,她爷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问:“那份名单还在吗?”   “那是好几年前的名单了,现在估计已经失效,不过柬哥洞和棉哥洞的人不会轻易来招惹我们,我们巡林员多,武器也多,我看赖温的这帮工人,有几个还不错,可以留下来看场子,把那老山也留下来做管理,你看行吗?”   “你看着办吧。”红果轻轻测了测脑袋,把话题拉了回来,“能搞到新的名单吗?”   李英雄一听,也马上放低了声音:“我们在他们那边的线人还在,如果要,花点钱应该能搞得到。”   红果吩咐:“你去搞一份过来。”   李英雄连忙答应,红果又道:“马上是木得的新年了,大家最近也辛苦,你安排一下,给大家发奖金,老员工发两个月工资,新员工发一个月。做事不认真喜欢偷奸耍滑的,及时替换掉。”   这边工人工资很低,二三十人民币一个月,给大家发奖金也花不了多少钱,还能聚拢人心。安红在的时候可没那么大方,李英雄连连称赞红果有她爷爷的风骨,她爷爷以前对工人也大方。   红果想起一事:“龟背岭那个日本军挖的山洞里有一个水电站,你找电工把那些电利用起来,封山林的铁丝网,可以直接用水电站的电。”   两人聊了会儿,李英雄去安排人做午饭,赖温从首府带来的厨师已经提前走了,今天找了一个中国人来做饭,宗炎这一顿总算是吃饱了。   吃完饭留下李英雄继续处理矿场事宜,他们借口回玉衡有事,直接开车从公主岭往卡德林场的方向返回。   在上次抛锚的地方把车开到了山林里,然后背上行囊,找到那棵大榕树,戴上头戴灯,下了蚁宫。   宗炎在前面,跳下洞口,沿着窄窄的洞道往前走,顶上的树根垂下来,他得弯腰低头避让开。   为了避免走迷宫,他们坚持沿着右墙走,沿路红果还是拿石头划线做标记,隧道里很干净,除了蚂蚁,没发现有其他的生物。   宗炎手里拿着指南针,他在研究蚁宫的方向,“我们这是往西走。”   “如果一直往西,最后会到公主岭的矿山吗?”   “方向是公主岭的矿山。”   公主岭矿山下去就是柬哥洞,难道是通往柬哥洞的?   那天他们看到的五个人是运输毒品的?他们自己的地头,没必要这样装神弄鬼呀。   这一路都是岔路,有的时候甚至会同时出现四五个岔路口,他们根据地面情况,哪条路最干净,地面看上去踩踏得最光滑,他们走哪条。   直到站在一个三岔路口上,前面两条道都很干净,两条道上的泥土地面都被踩踏得很光滑,这他们傻眼了,该怎么选?   主要是他们没有目的地,不像之前在井底隧道要寻找卡德林场,现在的他们完全不知道前方通往何处。   红果提议:“那我们简单粗暴点,直接剪刀石头布吧!我左你右,谁赢了听谁的。”   宗炎点头赞同。   两人把手往身后一背,红果出了拳头,宗炎剪刀,红果赢了,选左边的线路。   往前又走了几百米,路面变得宽阔起来,蚁宫隧道里竟然出现了自然光,这里有风口!   自然光旁边,有堆白白的东西,走前一看,竟然是一具白骨,那骨头很大,不是人类的,应该是某种动物的骨头。   抬头看了眼风口,风口不大,上面有巨石压着,也不知道这么大一个动物是怎么掉进这里面来的。   他们没多停留,继续向前,似乎刚才那个风口是个意外,这里面又是漆黑一片,再也不见有光照进来。   准备充分的他们倒没想到闯荡了那么多地方,这里是最安全的,目前为止没遇到任何的危险。   地道土质开始发生变化,砂石越来越多,泥土隧道渐渐变成了岩石隧道,道路也没之前那么错综复杂,没再出现岔路口。   如果这是一条绝头路,那么他们应该是走错了,还得返回选另外一条路,但这路漫长无绝期,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从一开始松懈,到慢慢不安,两个人选择停下来,拿出地图来研究,如果方向和距离没错的话,他们应该马上就到公主岭的矿场区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隧道开始往西南拐,这是要避开矿场区吗?   “玉矿山的山石都很硬,不好挖地道,这是避开了。”   岩石隧道越走越窄,之前还能两人并排通过,到了后面,只能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再往前,连侧身通过都有困难。   正走着,一个拐弯,脚下踏空,宗炎差点掉了下去!   红果赶紧抓住他,宗炎抓住地板,慢慢爬了上来。   原来一拐角,隧道就到了尽头,直接往地下延伸下去了。   宗炎拿手电筒往里照,地洞大概有两米多深,不算高,刚才就算掉下去也应该没事。   “我先下去看看。”   宗炎取下背包,轻松攀住洞口,跳了下去,红果在洞口等着,问他怎样,下面有路吗?   “有路!”   红果把两个背包先传给宗炎,然后她也跳了下去,下面是个圆形空洞,墙壁上有个跟井底隧道风格相似的黑色山神雕像,唯一不一样的是,这个山神不到一米高,神情慈祥,闭着双眼,面对着前方的道路。   如今山神像已经吓不到他们,只是让他们不解的是,为什么这里也有这种山神?   在看到这个山神之前,他们以为封家大院通往卡德林场的隧道和这里的蚁宫隧道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但这个山神实实在在告诉他们,两者之间有联系。   封家大院的隧道是封举人时代建的,这个蚁宫隧道又是谁在什么时候建的呢?蚁宫底下没有任何有关时代特征的物质,这还真不好确认。   除非是,这种山神是木得当地人的信仰,在隧道里放置山神是本地工匠所为,那还能解释地通,不然解释不清楚。   两人讨论不出结果,宗炎拿出相机给神像拍了一张照片。   喝完水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再次准备出发,红果把水壶放进包里,背上包,回头看了一眼神像,结果她吓了一跳。   那神像刚才还闭着的双眼,此时睁开了,正幽幽盯着前方。   “你看!”红果转身去拉宗炎。   宗炎把包备好,“怎么了。”   “神像的眼睛……”   红果再次抬起头看向神像,那神像的眼睛又闭上了。   真是见鬼了!   “是不是你眼花?”   “没有。它刚才确实睁开了眼睛。”   由于红果说得非常肯定,宗炎也深信不疑,这种地方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都不奇怪,他上前摸了摸那个神像,石头雕刻而成,眼皮也是石头,他试着上下拨动眼睑,但毫无动静。   红果不相信鬼神,可能是这神像有什么特殊的工艺,她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便道:“算了,别管了,我们走吧。”   才走几步,就听见后面“吱嗡”一声响,她立刻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只见山神睁开的眼睛里钻出一个小小的,肉色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   与此同时,神像的嘴巴上,鼻子上,耳朵上,爬出来越来越多小东西!   他们看清了,这些小东西长得像蜜蜂,但又不是蜜蜂,有几个已经朝他们飞了过来。   这种小东西,又多又小,用枪用刀也对付不了它们!   万一被蛰上一口,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宗炎拉着她就跑!前面的隧道也不宽敞,根本就跑不起来。   “快!你先走!”宗炎扯出伸缩棒,把最先飞过来的几只小飞虫给打了。谁知这小飞虫生命力非常顽强,被打掉在地上,依然在朝前爬行着。   嗡嗡嗡嗡嗡嗡!   飞虫大军马上就要飞扑到眼前,宗炎掉头追上了红果。   跑在前面的红果发现隧道一拐弯,又是一个往下走的地洞,这回她也来不及刹车,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跳下去之后她发现,这里也有一个神像,她快速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等宗炎也跳下来后,马上把□□扔了上去。   只见洞口上面火光一片!   幸好在莫八镇买了几个□□,不然这种小动物,他们还真没办法对付。   他们没有片刻停留而是往前继续跑,这回没有往下走的地洞了,而是一条小小的暗河横在眼前,沿着暗河的堤坝往前,他们听到了脑袋上面也有流水声。   似乎地道上面是一条大河。   随着暗河消失在地下,往前是一条向上的竖井。   跳下来容易,爬上去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主要是这个竖井还比较高。   幸好他们带了飞虎爪,直接把飞虎爪带着绳子甩上洞口,抓着绳子慢慢爬了上去。   洞口上依然是一条窄窄的隧道,侧身走了几百米,渐渐开阔起来,又是一个圆形地洞里,立着一尊黑色山神像。   这回小夫妻两个默契地都没有说话,生怕惊动了神像里的小生物,快速穿过山洞,越往前走,隧道越开阔,直到两人可以并排往前走。   紧接着又是一个向上的竖井,这跟河对面几乎是对称的。   他们爬上竖井,以为再走一段,应该就能找到出口了,谁知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漫漫长路,而且隧道又开始分叉了。   再走下去,都要走出公主岭了。   宗炎一手指南针,一手地图,现在是朝北走,莫不是终点在孟母山?   红果感叹:“这是花了多少年,多少人工挖出来的地下蚁宫隧道群落啊。”无法想象,这可比封家大院井底隧道复杂多了。   这玩意要是在末世,倒是一个非常好的,易守难攻的求生工事。   继续走了一段,隧道又像蚁穴似的,四通八达起来,一时找不到方向,他们放慢了脚步,四周查看着,突然,红果发现右侧前面的小巷子里有东西。   黑色的一大坨。   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那竟然是人的头发,长长的头发就铺在一个小道的卡口里。   有人倒在了那里。   宗炎先走了过去,除了头发只剩下白骨。   从头发来判断,死在这里的是个女人,穿的衣服大部分已经腐烂,但可以看得出来,是件粗土布衣,红果蹲下来,拿着小刀挑起了碎布衣服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   很奇怪,这人身上没有背包,没有任何其他的随身物品,是不是被人拿走了?   正扒拉着,裤兜的位置有一个胶袋,从胶袋里扒出一个褐红色的本子,本子已经腐烂地不成样子,但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一本中国护照。   翻开护照,照片严重发霉,霉斑把人脸都糊住了,完全看不清长相。   照片下面的姓名栏里,字迹已经模糊,但依然可见上面写了“冯爱”两个字!   这是桂英妈妈冯爱芬?! 第63章   周围静悄悄的, 这边连蚯蚓的鸣叫声都没有,红果合上了那本残缺的护照,如果桂也和桂英知道自己妈妈凄惨地死在这地下的蚁宫, 肯定会很难受。   桂生躲在暗无天日的井底隧道不敢回家, 冯爱芬则死在了这蚁宫隧道里, 他们夫妻两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红果道:“桂生叔咒骂我爷爷不是人, 会不会是因为他老婆的死跟我爷爷有关?”   宗炎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单从骸骨看,查不出冯爱芬是怎么死的。她和桂生出来采买玉石,身上肯定带了不少东西, 其他随身物品哪里去了?被桂生带走了吗?   现在要怎么处理?两人都为难了。肯定要把冯爱芬的骸骨带回去, 但怎么带?回去怎么说?   “今天带回去不现实。”他们手上没有可以装敛的工具, 宗炎道:“回去征求桂家人的意见,看看怎么带回去合适。”   他们把冯爱芬残缺的护照拿走了,走之前,红果双手合十, 鞠了一躬。   “婶子, 下次来带你回去。”   他们没多停留,选好路线继续往前出发。   已经入夜快八点了, 两人中午吃得比较多, 到现在也还不饿,就想着再往前探, 看看究竟什么时候能找到出口。   没走出去多远, 隧道的材质发生了变化, 过了河流底部之后,原本隧道由岩石慢慢变成了砂石, 而现在又变回了岩石。   他们甚至在岩壁上发现了壁画, 壁画色彩明艳, 风格粗狂,跟云滇王之子墓地的壁画很像。   仔细辨认壁画上的内容,可以发现一些人长着翅膀,在天空飞翔,还有另外一些人,拖着长长的头发双手合十在路上行走,那头发很长很长,估计得长几百年才有这么长。   壁画脱落的程度,也跟云滇王之子墓地上的差不多,看来像是同一时期的作品。   眼前壁画有一百多米长,断断续续,分成了十多个片段。   画的内容天马行空,从天上的飞人,到水里的巨鱼,从人面蛇尾的婴儿,到托着几百年长发的长者……   没办法理解内容,也就看不出有什么实在的意义。   宗炎拍了很多照片,打算回去发给历史学家详细研究。   经过壁画长廊,进入一个巨大的空洞,空洞里竖着一根根巨石柱子,仿佛进入了巨石阵,红果抬起头,发现每根巨石上都雕刻了图画,有飞鸟有游鱼有狐狸还有太阳……   而每根巨石与巨石之间都挂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青铜铃铛,数了数,竟然有99个铃铛!   那些铃铛已经长满铜锈,看样式像是东周时代的东西,距今至少也有几千年了。   “怎么这蚁宫走着走着仿佛走进了墓穴?”红果想起了那张丢掉的云滇王王族墓地群的环状图,“这里有没有可能是云滇王王族的墓地?”   宗炎赞同她的猜想,“往前走看看,如果是墓地,应该有墓道和墓室。”   穿过巨石阵,不知道他们触动了什么机关,突然头上的青铜铃铛“叮叮当当”响了起来!没想到外表已经生锈的铃铛,声音竟很清脆!   这铃铛响声听得人头晕,两人捂着耳朵,赶紧往前走。   青铜铃声越来越响,响得人的脑袋都要炸了,以为很快就能穿过巨石阵,结果一直往前跑,任是跑不出去!一直在圆形阵里转圈!   红果捂着胸口想吐,不得不停了下来。   铃声还在响,声音起起伏伏,没有停歇的意思。   红果手都在发抖,干呕又呕吐不出来,站在一旁跟她一样晕头转向的宗炎忽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她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戾气,像腾腾燃烧的怒火,宗炎的脸开始扭曲,越来越丑陋不堪,她要干死这个男人!这个一开始就心存不轨、骗婚可耻的男人!   她摸出枪支,对准了宗炎!   砰!   随着一声枪声,铃声戛然而止。   靠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红果最后把对准宗炎的枪口,往头顶上对着那发出可怕声响的青铜铃铛打了一枪!   红果靠在巨石上,喘息着,宗炎的症状也不轻,两人头靠着头,互相支撑着。   “对不起!”红果轻轻说了一声,她刚才差点杀了他。   “为什么这么说?”   红果重重呼了一口气:“那个青铜铃声有毒,你刚才有没有觉得我很可恶可恨,很想杀了我?”   “没有,”宗炎声音疲惫而飘忽,“相反,我刚才觉得可以随时为你去死。”   红果一愣,这青铜铃声致幻的效果,竟然是相反的?   “会不会桂生夫妇也误闯了这个巨石阵,跟我们一样,不小心触碰了某个机关,青铜铃声响起,他们两个被铃声控制,桂生跟我刚才一样,对冯爱芬产生了憎恨,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把深爱着自己的妻子杀了!”   宗炎愣愣看着她,深邃的眼神里仿佛有星辰大海,显然青铜铃声对他影响更大,现在还处于对红果深深迷恋的混沌之中,红果看他眼神不对,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醒醒!”   宗炎晃了晃脑袋,他揉着太阳穴,叹息了一声。   红果微微低头看着他,“我刚才说的话,你有听见吗?”   “听见了。如果桂生夫妇误闯了这个巨石阵,桂生被青铜铃声控制后把冯爱芬杀了,那也就很好理解,为什么桂生不愿意回家,因为他不敢面对自己把妻子杀了的现实。”   “对,那我们之前的疑问也都解释得通了。但是,桂生为什么那么恨我爷爷呢?”   “或许,他们会误闯巨石阵,跟你爷爷有关。”   “我爷爷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故意引他们下来?”   宗炎揉着额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桂生在这附近偶遇你爷爷,他认出了你爷爷,而你爷爷怕自己没死的事被他泄露出去,便偷偷把他们引到了这里,害得他们夫妻两个自相残杀……”   可能这是一个最接近真相的解释了。   “不过,冯爱芬应该死的不痛苦。如果你刚才杀了我,我也不会痛苦。”而是充满爱意地死去,这青铜铃声果然很毒。   红果瞥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我杀了你,然后继承你的遗产。”   宗炎回看了她一眼,也笑了,还颇为自信地说道:“就怕你跟桂生一样,十年了,生不如死。”   红果站起来,没有心地说了一句:“我才不会。”   “谢谢不杀之恩。”宗炎也站起来,收拾好东西,两人继续往前走。   谁知才走出巨石阵,就看到前面甬道里密密麻麻爬满了东西。   是蜈蚣,每只蜈蚣都有手臂那么大,甬道里至少有几十条。刚才在巨石阵里往外看,并没发现有蜈蚣,可能是铃声吸引来的。   这前有蜈蚣,后有巨石阵,他们进退两难了,退回去,很可能再次触发青铜铃声,往前走,这么多大蜈蚣,怎么过去?   在这里也不能用燃烧||弹,他们无处藏身,会把自己也给烧了。   如果跟井底隧道那样,就两条大蛇那还好解决,这蜈蚣太多了,分身乏术啊。   也不容多想,宗炎背包上插着一把剑,他握住剑柄没有动,红果则是左右双枪,两边都是敌不动我不动。   宗炎慢慢把剑一点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惊扰到了对方。   剑出鞘的瞬间,发出一丝声响,前面的一条蜈蚣快速爬了过来,红果直接“砰”的一枪,把蜈蚣脑袋给打碎了!   枪声一响,隧道里的蜈蚣乌央乌央冲了过来!   宗炎直接挥剑把前面冲过来的蜈蚣给削成两段,被削的蜈蚣掉在地上仍然在挣扎。   红果则“啪啪啪”连开五六枪,把快冲过来的蜈蚣给毙了,他们背靠背,蜈蚣把他们围成了一个半圆,这些蜈蚣不怕死,前面的蜈蚣刚阵亡,后面又涌了上来!   红果子弹很快就耗完,也来不及换,直接抽出钢鞭飞舞着,这时候已经没办法主动攻击,幸好他们脚下穿的都是包脚的鞋,眼看蜈蚣往他们身上爬,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往回退到了巨石阵里!   回到巨石阵,有一只蜈蚣已经爬到了宗炎的背部,红果直接一鞭抽过去,那蜈蚣刚好落在她手上,她忙甩掉,蜈蚣被甩到半空,被宗炎一剑给拦腰削成两截!   说来也奇怪,一回到巨石阵,蜈蚣就停止攻击了,它们似乎不敢进来。   红果快速给两支枪上子弹,这边子弹还没上好,“叮叮当当”头上一阵响,青铜铃铛又被触动了,这回宗炎毫不犹豫,持剑往上一跳,直接把铃铛之间的金丝给砍断!   断了线的青铜铃铛往下垂掉,砸在巨石上端的图案上,地板震动,那巨石往边上挪开,头顶上方,出现了一个圆圆的洞口。   也来不及细想,找出飞虎爪往上一抛,宗炎脚顶巨石,攀了上去。   红果看了看巨石阵外虎视眈眈的大蜈蚣们,再抬头看向洞口,忽然察觉手腕上有麻麻痒痒的疼痛,低头一看,两个大大的血点,原来刚才从宗炎身上抽飞的那只大蜈蚣把她咬了。   她连忙按住上截手臂,找出一根细绳绑在手臂上,以防毒液顺着血液扩散全身。   宗炎不知道红果被蜈蚣咬了,他在顶上催促:“快上来。”   红果站起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手牢牢抓着麻绳,才往上爬了两臂,咚一声巨响,她整个人摔了下去。   叮叮当当!她听到了青铜铃声再次响起,但她眼皮已经睁不开,晕了过去。   晕过去后,她就一直在做梦,梦见自己还在末世,她在车上与敌方基地的人互相射击,而宗炎坐在她边上开车,谁知他开车技术太烂,一把将车开进了坑里,她在车上狂飙粗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出一条蜈蚣,她用枪射击也打它不着,那蜈蚣冲上来往她脸上狠狠咬了一口。   红果一甩脸,醒了过来。   睁开眼发现周围光线很暗,一转身就卡到了一个金属的东西,看清了才发现是宗炎的皮带扣子,原来她头枕在宗炎的大腿上。   “醒了?”   宗炎把手电筒转过来,红果坐起身,看了看周围,还是在地道。   她手上的伤口用白布包裹着,宗炎把她救上来之后,又下去捡了半截蜈蚣上来,把蜈蚣捣碎后,敷在伤口上,看样子药效还不错。   看了眼手表,快天亮了,她这是睡了一晚上,红果问:“这是在巨石阵的上面吗?”   “距离巨石阵有点远了,我背着你走了大概两里路,这上面应该是孟母山。”   宗炎拿手电筒扫了扫隧道上方的树根,“这附近应该有出口,不过我刚才去探了一段,前方一直走,还有隧道。”   “什么意思?”红果刚醒脑子还有点懵,但马上醒悟过来,“你的意思是,这边有个中途的出口,隧道还可以继续往前是吗?”   “对。这隧道现在是往东走了,如果继续走下去,可能会到豹子崖。”   “那就是说,这地下蚁宫有可能沿着这环状山脉走了一圈?”这么浩大的工程,难道真的是古代云滇王家族墓葬群之间的甬道?   那得继续往前走才能尝试去解密了。   宗炎拧开水壶盖子,递到她嘴边,“喝点水。”   确实口干,红果乖巧地张嘴喝了一口,她不习惯别人喂,还是伸手托住了水壶。   宗炎又拿出馒头和牛肉干给她吃,红果没什么胃口,就吃了一点,休息了会儿,站起来伸展筋骨,除了刚开始有点头晕外,其他一切正常。   他们决定先找出这个中途的出口,爬出去看看。   顺着树根多的地方走,没多久,果然找到了一个向上的洞口,爬上洞口推开树洞门,外面清风扑面,鸟语花香!   不,不是鸟语花香,红果闻到了肉香!   这也是棵巨大的榕树,榕树外依然是茂密的森林,哪里来的肉香味?还是烤肉香?   红果先跳了出来,尔后是宗炎,宗炎出来把树洞门关上……   “哎!怎么是你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红果一回头,发现不远处老鹰蹲在一堆烧灭了的火堆前,手上木棍窜着两只大大的烤鸡。   红果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之前李英雄告诉她,老鹰已经回国了,这老家伙,怎么跑孟母山来了!而且就在这树洞外守着,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老鹰嘻嘻笑着,对他们眨了眨眼睛:“来碰碰运气!你们怎么从树上爬下来了?”   老鹰指了指榕树,“你们一直躲树上?”   宗炎装傻:“我们在暗中盯着,看你在干什么。”   “哎哟,我就是用网兜网了两只野鸡,刚烤熟……”老鹰笑着把两只鸡藏在了身后,“我知道这片山林也是你们的,不会连两只野鸡都舍不得给我吃吧?”   宗炎伸出手:“拿来!”   老鹰转身拿着烤鸡就咬,结果还是慢了一步,木棍连着两只野鸡都被宗炎一把夺走了。   宗炎毫不客气地撕下两只鸡腿,递给他老婆,红果接过鸡腿吃起来,幸好刚才没胃口没吃多少东西,现在可以饱餐一顿了。   宗炎给自己也撕了一只鸡腿,才把木棍抛回给老鹰。   他们还给他留了一只腿,老鹰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我烤的野鸡肉,不错吧?”   宗炎毫不吝啬地赞美道:“不错!很香!”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老鹰边吃边打探着。   红果:“我们自己的山林,想来就来。倒是你,你来做什么?”   老鹰也不隐瞒:“找云滇王墓。”   果然不死心。   宗炎:“找到了吗?”   “毫无头绪,但是……”老鹰说着大口吃着肉,“我看山脉山形,如果这地方有墓,应该就在这附近。我昨晚用洛阳铲探了一下,没找到,晚点我打算继续。”   “吃完这个鸡肉,赶紧走吧。”   老鹰毫不在意红果的驱逐令,继续纠缠道:“你们是不是找到墓地了?有福同享嘛,你们不能就这么赶我走吧?你们要是有眉目了,下不了墓,我可以帮你们啊。”   “你要是不走,我可找人来赶你出去了。”红果生怕被狗皮膏药给缠上,又恐吓道:“到时候把你扔到柬哥洞去,看看毒窟的人怎么折磨你。”   “别呀!我们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   老鹰不得不低头:“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宗炎不给他偷偷留下来的机会:“我送你出山。”   老鹰:“……”   吃完鸡肉,宗炎挖了泥土把火堆上的火种给灭了,他们打算把老鹰送出孟母山之后,再折回来。   老鹰嘟嘟囔囔拖拖拉拉走在后面,希望宗炎夫妇能够留下他。   宗炎和红果一前一后盯着老鹰,谁知这家伙在经过大榕树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打开了大榕树的树洞门,跳了进去!   这老家伙!原来他一开始就发现他们是从树洞里出来的。   宗炎和红果追了过去,跳下树洞,这老鹰早没了人影!   他要是往回走,跳下巨石阵,那可就完蛋了。   宗炎大声叫道:“老鹰,你出来,我们不赶你走,你出来!”   红果吓唬道:“你要是往西再往南走,那里有成群的大蜈蚣,你要是被大蜈蚣吃了,你可别后悔!我们是不会给你收尸的!”   过了好一会,终于听到了一丝声响,他们知道老鹰就在周围,知道他会跟着他们走,他们也就不再理会,继续往东走。   往东走了一段,跟之前的一样,隧道开始往地下走,宗炎和红果一前一后跳下洞口,这边洞下没有山神。   走了几十米,听见身后噗通一声响,回头一看,只见老鹰从上面摔下来,摔的灰头土脸。   隧道开始收窄,石壁上再次出现壁画,他们停下来研究,跟在后面的老鹰,这个时候凑了过来。   壁画上一群又一群的人倒下,有人跪在地上对着太阳祈求跪拜,有人挖树根,青铜大鼎大火熬炼……   “这是得了什么怪病或者瘟疫,他们在到处求药,炼药……”老鹰解读壁画还是有一手的。   往前走,另外一幅壁画里一位将领指挥着千军万马,而与之对抗的,是一群长着狐尾的怪物,最后将领战死沙场!   老鹰道:“这战死的将领会不会就是云滇王?如果是的话,那这壁画就是墓道!”   站他边上的宗炎回他:“不一定!刚才我们也经过了类似的壁画,没有发现墓穴,只发现了巨石阵和蜈蚣。”   “可能只是你们没发现下墓的地方!”老鹰嘿嘿笑着,“那是你们缺了我。”   走在最前面的红果,继续前行,又是一个往下的竖井,以往有这种不太深的竖井他们都是直接跳下去的,这次为了照顾老鹰这个老弱病残,他们还是取了飞虎爪出来,顺着绳子,快速滑了下去。   一下来就看到了熟悉的山神像,而且不止一个,半圈九座半人高的山神像,神像前各立着一根类似拴马石的小柱子。   红果盯着这些神像,她后面下来的宗炎说:“你有没有发现这次的神像跟之前的不一样?”   宗炎看了一圈九个神像,点了点头:“以往的神像都是面对出口或者面对入口的,这次它们都只盯向中间的圆盘位置。”   “这是什么雕像?怎么都是黑色的!”老鹰看了一圈,站在最中间那个神像的位置上,伸出手想去触摸神像……   “别去摸!”   阻止已经来不及,老鹰伸手摸了摸那神像的额头,无事发生,他笑了笑:“没事,别自己吓唬自己。”   说着他又碰了碰那神像的鼻子,才碰完,他脸色骤变,他呆愣在神像旁边瞪着眼睛,一动不敢动!   红果看见了,一个金色的东西从神像嘴里爬了出来!   看清楚了,是一条小金蛇!小金蛇在老鹰边上吐着红红的蛇信!距离老鹰也就几厘米远!老鹰已经吓傻了。这怂包!   见识过密密麻麻蜈蚣阵的红果,看到这个已经完全没放在眼里。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梭飞镖飞了过去,小金蛇顿时被飞镖刺飞,但这小蛇的生命力顽强,带着飞镖,毅然决然地咬向老鹰,吓得老鹰慌忙往前跑,结果一个趔趄,绊到前面的一个拴马石……   地板震动,连带着山神像都在颤抖,红果感觉自己脚下在移动,微微晃了晃,站稳了身体,才发现中间的拴马石往边上挪了位置,地板上出现了一个空洞。   老鹰刹车不及,直接掉进了空洞里,站在旁边的宗炎忙伸手把他抓住,结果连带着他都差点坠进洞里。   红果忙跑过去和宗炎一起把老鹰给拽了上来。   老鹰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因为下面的空洞很高很高,高的完全超乎想象!掉下去不死也残废!   红果和宗炎趴在洞口往下看,下面有湖,有树木花草,还有依稀可见的阳光!   山洞底下,哪来的阳光?   老鹰摇头说:“不是阳光!是夜明珠。” 第64章   洞口底下的大型山洞里, 悬挂着一颗夜明珠,老鹰刚才差点掉下去的那一瞬间,他说他看见了。   山洞太高宛如深渊, 目测估算了一下, 他们带的绳子不够长。   “那怎么办?有夜明珠, 再结合外面那个壁画, 这里应该是柬姬的公主墓,必须要想办法下去!”老鹰开始念叨着,“我们得想个办法。”   宗炎看了看红果, 道:“外面林子里应该有树藤, 我们出去找点树藤进来。”   他们三人又从树洞里返回树林, 找了一圈,砍了好几棵的大藤,绑在一起有几十米长,一人抱着一捆树藤再次下了蚁宫。   把树藤绑在两个拴马石上抛下了山洞里, 堪堪够长, 宗炎在前,随后老鹰, 红果最后, 三人沿着树藤慢慢往下攀爬。   刚下去一点,红果就看到对面洞顶上立着一个山神, 山神嘴里含着一颗发着幽幽光亮的东西, 光线微微刺眼, 看得清是拳头大小的圆形珠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灯泡!   再往下看到了一棵大树的顶端, 大树枝叶繁茂, 树上盘亘着大型的藤本植物, 树下还有几颗小树和一丛丛不知名的小花。   继续往下,看见了一弯清池,清池把花草树木围在了水中央,像一个岛屿,水池和池中岛屿占了洞底面积的四分之三。   红果落地后,发现池子里的水清澈见底,似乎还在流动。   这是活水!   “嘈!”老鹰大叫了一声。   顺着他的目光,红果看见水池里趴着一条鳄鱼!   那鳄鱼双眼缓缓转动着,正盯着眼前这几个闯入者,它浮在水面一动不动,但肃杀之气半点都不弱。   三人一鳄对峙半响,那鳄鱼就是一动不动,后来,老鹰建议说:“哎,你们周围看看,我负责盯着这家伙,它要是动了,我叫你们。”   看着老鹰拉紧手上的藤蔓,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鳄鱼要是动了,他肯定第一个逃跑。   夫妻两个也懒得揭穿他,便开始四周走动起来。   假如这里是个墓穴,那也是天然山洞改造成的墓穴,四周墙壁并不光滑,都是天然形成的山石,走了一圈,完全没有墓穴的影子,没有墓道也没有墓室。   如果不是有山神在,他们都怀疑这里就是一个意外存在的世外幽境。   很快,他们发现这里早就有其他的外来者。   山洞四个角,除了水池占了的那一角外,其他三个角落里都有白骨。为什么断定这是外来者而不是陪葬呢?   因为白骨腐烂程度不一,这应该是不同时期的闯入者。   其中一个应该是最近没多久闯进来的,斜挎包还没完全腐烂,宗炎拿小刀翻了翻那个挎包,挎包外印有文字。   红果也蹲下来:“文锦县什么……”   宗炎开了头戴灯,念道:“文锦县考古……后面的看不清了,应该是文锦县考古队的。”   “老韩他们考古队的?”之前因为井下密室,县考古队的在封家大院驻扎过,红果跟考古队那几个人混的还算熟悉,她道:“怎么文锦县考古队的人会到木得来?”   宗炎猜测:“私自来的吧。”   翻开挎包,里面的工具不是生锈就是腐烂了,有个小本子也腐烂地不成样子,翻开来,前面好几页都黏在一起,字迹也已经晕开,认真辨认还能看清其中几行字。   “……云滇文明文化和什么制特殊……是与华夏文明完全不同的特殊物种文明……”   显然这位骸骨的主人,是一个云滇王朝的骨灰级研究者,在他眼里,云滇王朝已经可以上升到特殊文明的高度了。   宗炎把小本子给了红果,现在也不是研究的时候,红果把小本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其他几具尸骨死亡时间更早,但身边多多少少都还残留着一些盗墓工具的腐锈。   为什么这些人会死在这里?显然不是死在鳄鱼之口,如果是被鳄鱼咬死的话,鳄鱼会连人带骨吃个干净吧。   隐隐的不安在心中蔓延,这里肯定是有什么机关,被他们误触了。   前面有个影子一晃,什么东西?   红果赶紧回头,只见老鹰抓紧树藤像荡秋千似的往山神那个方向荡过去,随后抓住了山神边上突出的岩石,快速往山神方向爬上去!   他要去偷夜明珠!   老家伙这个时候灵活地简直像个猴子。   整个深渊花园就这个夜明珠是个值钱的东西,估计所有的闯入者最后都想去把夜明珠取下来据为己有,可最终的结果就是夜明珠依然高悬于空,而闯入者只留下皑皑白骨。   宗炎喝了一句:“老鹰!你快下来!危险!”   这老家伙要把他们都害死在这里。   老鹰着魔了似的,眼里只有那灼灼如华的夜明珠,哪里还听得见别人的话。   “老鹰!下来!你不下来我开枪了。”红果朝老鹰举起了枪。   老鹰根本就不信红果会开枪,依然决然朝着山神像进发,他已经摸到山神像了,下一步就是夜明珠。   砰砰!   红果朝他边上开了两枪想要吓唬他,结果老鹰连躲都不躲,疯了似的,死了心要拿到宝贝。   就在红果瞄准老鹰的腿,准备扣下扳机时,老鹰不知道碰到了山神像的什么位置,突然整个山洞都震动了。   震动的幅度之大,可用山摇地动来形容,老鹰直接从石壁上摔了下来,幸好他腰上还绑着树藤,才不至于摔死。   虽然没摔死但也吓了个半死。   他跌跌落落回到地面,整个人都吓傻了,他趴在地上,像只小狗似的四脚着地四处乱窜……   红果放下枪,手被宗炎紧紧攥着,她看了他一眼,他盯着上空等待着山洞会不会有其他的机关开启,似乎随时准备拉着她逃跑!   所幸随着老鹰的坠地,震动渐渐停止了。   震动停止后,老鹰看着红果那刀子似的眼神,连忙跪了下来,“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我!”   还没来得及发落,结果头顶上传来怪异的声响,抬起头,只见他们下来的那个洞口,正缓缓合上,树藤被合上的石块切断,整条掉了下来。   “哎!怎么办?洞口合上了,我们怎么出去?”老鹰站起来看着掉落在地的树藤,出不去不得死在这里?   呲呲呲呲呲呲呲!   上面传来喷气声,他们下来那个洞口,一圈九个气孔在往下喷着白雾,那九个气孔的位置,应该刚好对应上面的九座山神。   死到临头,老鹰还不忘吐槽:“这是山神在放屁啊!”   宗炎道:“这是毒气。”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三个角落都有白骨,那是闯入者看见头顶喷雾,没处可躲,只能躲在距离雾气最远的角落里,企图能躲过一劫。   前车之鉴,他们不能躲在角落坐以待毙。   老鹰哪里管这些,他听说雾气有毒,赶紧捂着嘴巴往角落跑去!   红果看了一眼宗炎,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水池里的那只鳄鱼。   水池的水是会流动的活水,水能流出去,说明水底下有出口,现在他们别无选择,只有跳下水底,才有活路。   宗炎从背包里抽出一根皮绳,递给红果,这个时候必须两人分工合作。   鳄鱼两颚结构特殊,两颚肌肉闭嘴时力量强大,但张嘴力量小,只要把它嘴巴缠上,它就张不开嘴。   张不开嘴的鳄鱼,失去了攻击性,只能欣赏。   时间紧急,不及细想,宗炎放下背包,一跃跨到那鳄鱼的背上,鳄鱼反应过来马上甩着尾巴,想回头咬袭击者。   宗炎一把抱住了鳄鱼的嘴巴,任鳄鱼扑腾就是死死抱紧不动,鳄鱼前爪刮到了宗炎的手,狠狠一划,瞬间皮开肉绽。   红果飞扑下水,鳄鱼四爪噗通着池水溅了她一脸,她拿着绳子一套一绞把鳄鱼的嘴巴给紧紧绑死了。   宗炎手上还流着血,也顾不得那么多,毒气马上蔓延过来了,红果和宗炎抓住岸上的包就往下潜水,潜水前还叫了一声老鹰,让他也跳水。   池水很深,水温冰凉刺骨,但清澈见底,水底有微小的生物和游鱼,他们顺着水流往前游,水底竟然还有白骨,顾不得那么多,继续前游,谁知前方水往外流的地方只是一个小小的缝隙,那缝隙窄得只能伸进去一只手臂。   宗炎在前面摇了摇缝隙边上的石头,稳固如山,红果从脚上拔出尖刀,拿尖刀去撬,依然是坚如磐石,这要是不能及时游出去,他们最后的结局恐怕跟其他闯入者没什么两样——变成一堆的白骨。   红果往那缝隙里伸手过去,试试看能不能往里挤,结果发现缝隙里面的石头有个凹槽,她把那凹槽往外一掰,石头似乎动了。   宗炎忙也伸手过去,两人在水底一上一下,协力卡住凹槽往外推,旁边石块像个弹簧门跷跷板似的,整个往外打开,他们都无需用力,水流直接把他们往前冲了。   冲过去之后,没看见老鹰跟来,而那弹簧门似的石头,又直接往回弹回去,拉都拉不回来。   他们赶紧浮出水面,想着喘口气,等老鹰游过来了,再下去把那石头拉开。   浮上水面,这里是个密闭空间,冷冰冰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红果头灯带被水冲击灭了,她趴在石头岸上,手碰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热乎乎……   “啊!!!!”有人大声叫着。   这声音,不是老鹰吗?   宗炎浮出水面,他头上的灯瞬间把空间照亮了。   “你们吓死我了!”老鹰看清是他们,连连大声叫着。   红果看了看周围,此处应该是在深渊花园隔壁的空洞,她爬上岸,问老鹰:“你怎么过来这里的?我们以为你还在后面。”   “我不会游泳,我不敢跳下去。我就躲在角落里,谁知道,突然,水面的石头在动,那石头往下倒,墙壁上出现了一个洞口,我一看赶紧爬过来。我一爬过来,那洞口就关上了。”   红果明白了,原来刚才他们在水下打开的那个石头很长,下面是往上开,露出水面的地方是往下开,石头躺平后,水上水下各露出了一个洞口。   这开关,真是绝妙啊。   他们也没时间思考,赶紧把背包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进水。幸好这是宗炎特意买的进口防水背包,里面一点水都没进。   红果把头戴灯取下来,把水控干,希望还能亮灯。   她看了宗炎一样,他手臂还在流血,忙从背包里拿出消毒和止血药,给他用白纱布给缠上了。   老鹰则拿着手电筒到处看,不久,听见他在里面叫喊:“哎,你们来看。”   红果和宗炎背上包,没着急走过去,这地方也是天然山洞,但地面石板是人工打磨过的,非常平整,前面有个方洞,走进去是一条狭长的隧道,隧道两边的墙上刻着壁画。   “这是墓道!“老鹰在前面说。   可能这里的水汽太大,墓道上的壁画基本上都已经脱落,看不清画的内容了。   墓道越往里走越冷,特别是他们衣服还湿透了,更是冷的像个冰人。   墓道尽头是一间八角形的密室,迎面一根巨大的石柱立在墓室中央,石柱上刻了文字。   不是汉字,也不是木得字,而是一种楔形文字。   这种文字她见过,和之前从红果爷爷房间挖出来的笔记簿上使用的文字很像。   加之外面深渊花园那位考古学者遗留下来的本子上所记录的,云滇文化自成体系,难道这是云滇文?   老鹰挠着头道:“这是墓志铭吧?哎哟,写的什么天书啊,看不懂阿喂。这是古代云滇国的文字吗?”   刚才偷夜明珠没偷成,反而差点葬身小花园,老鹰现在老实多了,伸出手想去摸那石柱上的文字,想一想不敢摸,怕又误触机关,忙把手缩了回来。   宗炎绕着柱子拍了几张相片,老鹰凑过来问:“你拍了照片打算找谁研究?”   宗炎没回答。   老鹰只好四周打转,这里没有去路,就是一个密室。   四周空空如也,老鹰推了推石壁,喃喃自语道:“有了这个墓碑,按道理应该有墓室才对啊。”   红果也举着手电筒到处查看,如果外面是小花园,这里是墓道和墓碑,那么墓室应该在这周围才对。   会不会跟刚才水下的机关相似,找到卡口,就能撬动石板?   绕了一圈没找到任何的缝隙和卡口,只有密室中央的大石头柱子,她想起巨石阵是被铃铛敲了一下石头顶部图案,然后石柱挪开了。   她抬头看着石柱,石柱最上方有个圆圆的凸点,会不会是这里?   红果从背包里取出伸缩棍,把棍子拉到最长……   宗炎刚收起相机,他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红果往石柱子上踩了一脚,跳跃起来,挥棍往石柱顶部重重一击……   锵!   一声巨响,老鹰吓得往后一缩。   果然地板在震动,不止地板,应该是整个密室都在轻轻摇晃,老鹰捂着脑袋生怕顶上石头掉下来,他大喊大叫:“哎呀,你干什么,我动你不让我动,你自己又乱来!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没人理他。   只见整个柱子开始往左边挪动,刚好老鹰就站在左边,那柱子率先碰到了他的屁、股,老鹰以为自己被石头砸了,捂着脑袋叫着跳到了角落。   红果和宗炎都盯着石柱上方,果然,头顶上出现了一个四方形的洞口。   洞口上方有光!   石柱不动了,四周围的震动也都停了下来,老鹰顺着他们的目光往上看,“我的娘啊,还是你厉害。你怎么知道机关在那里的?”   也不等人回答,老鹰又问:“怎么上去?你们包里不是有绳子没用吗?飞虎爪上去!”   这里层高也就三米左右,根本不需要拿绳子,宗炎脱下背包,跳起来踩了一脚石柱,往上一跃,扒住洞口,一个提升就上去了。   红果问:“上面有什么?”   宗炎道:“墓室!这里很冷。”   “操操操!快拉我上去。”老鹰迫不及待摩拳擦掌想上去一瞧究竟。   红果把两个背包都递给宗炎,她自己也是一蹬一跃就爬了上去,只剩下老鹰眼巴巴站在洞下,“哎,你们不拉我上去?哎!”   红果道:“自己想办法上来。”   她不信一个出来倒斗的人,还上不来这三米高的洞口。   “哎,你们不能这样的,你们这样太不厚道了。两位老板!”   这上面像个大冰窟,冷的人寒毛都竖起来了。   绕过前面一块类似屏风一样的巨石,一个巨大的圆形洞穴出现在眼前,四壁半空有九个神态各异的山神,山神口里各含了一粒夜明珠。   九颗鹅卵大的夜明珠,把整个洞穴照的熠熠生辉。   洞穴底部是一个不规则的池子,池子里的不是水,而是闪闪发光的银质液体,池子中央的小岛上摆放着一座半人高的青铜房屋,四角翘起的青铜屋檐上,各站着一只铜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木椁铜棺?   那池子里的银质液体是什么?   两人还没来得及讨论,身后传来声响,红果没回头,料到是老鹰爬山来了。   老鹰边走边收起自己的绳子,他也被冷瑟瑟发抖,但看着周围的一切,惊得下巴都掉了。   “九个夜明珠?!我的老天爷啊。”   他看向水池中央的铜棺,更是张大了嘴,不由轻声低喃道:“终于找到了!这就是玉椁铜棺!这是玉椁铜棺!”老鹰激动地强调了好几遍。   红果疑惑:“玉椁铜棺?不是木椁吗?”   “不。龟背岭那个早夭小王子的是木椁,柬姬公主战功赫赫,用的是玉椁。”   “你怎么知道的?”   老鹰嘿嘿一笑,尾巴翘了起来:“所以我说,你们是需要我的,我能摸到这里来,我肯定是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信息,可惜你们总是想要甩掉我。”   宗炎指了指水池里的银色液体问:“既然你懂的多,那这是什么?”   “水银啊!你看!闪闪发着银光,先秦王公大墓都流行用水银,不都传说秦始皇陵墓里就有大量水银吗,这一定是水银。”   宗炎摇头:“不是水银,水银颜色要更淡一点,而且如果是水银的话,那这空气中应该含有高浓度的汞蒸气,大量吸入汞蒸气,会急性汞中毒,就会出现相关的不适症状,例如头晕呕吐等等……我们现在没有任何不适。你有不舒服吗?”   老鹰尴尬笑了笑,“不是水银吗?那我就不晓得了,我懂的就这么多。如果不是水银,那是什么?有毒吗?我们怎么过去啊?”   如果银色液体没毒那这液体放这里起什么作用?如果有毒,他们怎么到池中岛上去。池边距离铜棺至少有十米远,跳是跳不过去的。   老鹰很快想了个办法:“我们绳子加一起,够长吗?咱们荡秋千过去。”   “怎么荡?绳子固定在哪里?”   老鹰指了指周围的神像。   红果摇头:“这些神像指不定会有什么机关。”说完,她也就懒得理会老鹰,开始四周围查看。   “那怎么办啊?”老鹰急了,“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想过没有,我们等会儿怎么出去?”   他们当然想过,顺着水流游出去就是了,只是老鹰不会游泳,这倒是个难题,或者等他们出去再回来救他吧。   宗炎也不说自家的想法,只反问:“你不是说我们很需要你吗?你给想个办法吧,该怎么出去?”   “这种大墓肯定会预留后门的,得花时间找,我就是想要提醒你们,随时注意找出口……”   红果在前面叫他们,宗炎拍了拍老鹰:“那你多留意。”   宗炎往红果方向走去,红果正站在其中两个神像之间,她指了指斜上方比较矮的空洞:“我发现这里有个吊点。”   老鹰也走过来了,他抬起头,眯着眼睛也没看清:“什么东西啊?”   “石壁上这个位置凹进去了,”红果指着吊点道,“把飞虎爪甩上去,抓牢,我们就可以像你说的那样,荡秋千过去!”   “我觉得可以,老板娘还是你厉害!”老鹰笑眯眯地适时拍着马屁,他赶紧把自己的绳子贡献出来。   宗炎的绳子加上老鹰的,一共有十多米,刚好够荡秋千到池中央。   飞虎爪抛了几次才算抓到目标吊点,宗炎试荡了一下,承受力足够,他身先士卒,率先荡了过去,随后是红果。   红果落地的一刻,就觉得整个人怪怪的,这里更冷,估计到冰点了吧,本来只想着往前走一步给老鹰匀出空间的,谁知道一步迈过去,步子迈太大,差点撞到铜棺上去。   宗炎忙抓稳了她,她问宗炎:“你有没有发现,身体有点失控了,好像轻了很多?”   “发现了,是失重。”在月球上散步的错觉。   红果看着水池里的银色液体,说不定是这些东西在作祟。   老鹰也荡过来了,宗炎忙把绳子拉在手上,怕老鹰不小心把绳子甩了,等会儿他们被困在小岛上,可就出不去了。   这个岛其实也就是十多平方左右,大概一个房间的大小,老鹰一落地,跌跌撞撞的往前冲去。   宗炎刚想拉住他,没拉住。   红果赶紧提醒:“步子小一点。”   但已经来不及,老鹰是没想到这边重力不一样,一下子就整个人冲到了铜棺上。   咔呲!锵!   铜棺上面的屋顶被撞翻,只见棺内满满都是大金饼,一层摞一层,堆满了整个铜棺。   老鹰顿时两眼发亮,张着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看得出来,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黄金。   与此同时,只听见四周“扑棱”一阵响,红果抬起头,发现屋檐上的四只铜鸟飞了起来! 第65章   青铜棺屋檐上的四只铜鸟飞起来了, 铜鸟扑棱着翅膀散落到附近的四座神像上,三个人齐愣愣看着铜鸟,仿佛看着怪物。   老鹰被冻得打了个冷战, 感叹:“铜鸟怎么会飞呢?”   这是唯物主义解释不清的事, 如果是现代或者未来的东西, 那很好解释, 这就是个机器鸟,但这是先秦时代的东西啊,怎么解释?   那四只铜鸟轻轻啄了啄神像, 没过一会儿, 从神像的嘴巴和大耳朵里, 挤出来几个灰灰的东西,看清了,是小鸟。   老鹰眼尖,他道:“这是山鸮!我认识!怎么这些山鸮这么小个!”   宗炎道:“我看着像迷你的猫头鹰。”   “就是山鸮嘛, 长得跟猫头鹰很像, 鹰勾嘴会攻击人。”   从神像里爬出来的山鸮越来越多,渐渐把神像周围一圈都站满了。   这么多的山鸮, 如果一起攻击, 那枪完全不顶用,红果拿出伸缩棒拉长了, 而宗炎抽出长剑, 两人习惯性地背靠背。   老鹰也紧张起来了, 他把挎包挡在脸上,手里只有一把刀, “有没有什么武器可以借我用用?”   宗炎把一条皮绳辫给了他。   笃笃!笃笃!   铜鸟啄了啄山神像, 山鸮仿佛听到了指挥信号, 齐刷刷密密麻麻朝他们飞过来!   翅膀扇动的声音,噼噼啪啪在耳膜里汇集,仿佛鞭炮似的。   先到的山鸮被宗炎一剑削了,山鸮掉到池中银色液体里,瞬间消失在眼前,看来这银色液体有强烈腐蚀作用。   山鸮陆陆续续抵达,红果挥舞着伸缩棒,被打进池子里的山鸮当即就消灭了,就是有些被打落在地上的,还会起来攻击!   山鸮虽小,但鹰勾嘴很是厉害,一个不留神,老鹰被啄了,手背上被活活撕掉了一块皮肉!   “啊啊啊啊!”老鹰大叫起来!   宗炎手上一挥,把那山鸮给削了,第一批飞过来的山鸮被剿灭,老鹰抵挡不住攻击,那么冷的地方,愣是出了一身汗!   笃笃!笃笃!   铜鸟再次发出指令,第二波山鸮飞了过来!   眼看山鸮越来越多,老鹰赶紧趁着第二波还没抵达的空隙跑到后面,拉起掉在地上的铜棺屋顶,把自己盖起来,因为这里有些失重,他跑过去的时候差点没控制住速度掉进池里,幸好及时抓住了铜棺。   扑棱棱四面包围过来,宗炎和红果背靠背,手上的速度渐渐跟不上山鸮不怕死前仆后继飞来的速度,红果的伸缩棒是打击武器,很多没办法一击致命,有的时候守住了左边,右边飞来了,把右边也守住,头顶上飞来了,山鸮多的防不胜防!   红果脖子一缩,有鸟儿啄了她后脖子,反手去抓,那山鸮已经飞起来,一阵悲号,然后所有的山鸮突然之间掉头往回飞,不过一会儿功夫,消失的无影无踪。   铜鸟继续笃笃,笃笃,敲着山神像,但再没有山鸮呼应它们的指挥。   看着眼前的一幕,宗炎和红果都傻眼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红果背手摸了摸脖子,被山鸮啄出了血!脖子上辣辣的疼着,宗炎赶紧拿出干净的布给她把血擦了,并上了点止血药粉,伤口不大,贴了两块止血贴。   老鹰也伸着手要止血,他伤的更严重,手背上被撕掉了一块皮,疼的手都在抖。   “娘的,看着个头小,没想到那里厉害!”老鹰看着红果,道:“这些山鸮是不是怕你的血啊?我看它啄完你,嚎叫了一声,然后其它山鸮就都回巢了……”   红果心里也在为这个现象打鼓,但还是直接否认了,“巧合吧。”   宗炎给老鹰包扎伤口,他道:“我也觉得很奇怪,你皮肤上涂抹什么东西了吗?”   出来两天了,又是大夏天的,她哪里有往皮肤上涂抹东西。   不等他们包扎完,红果先走到铜棺边上,拿起上面的金饼,因为这地方微微有些失重,用手掂不出实际的重量。   但这金饼比之前破军号的金条要大两三倍,所以每块至少有一斤半以上。   这一铜棺的金饼至少有几百个。   老鹰还没完全包扎好,就已经等不及扒拉过来,他拿起两块金饼就往自己的挎包上装,红果一棒子按住了他的手。   “放下!”   老鹰拉下脸来:“这么多金饼,匀我两块总可以吧?”   “不可以!”   老鹰还想拿走,挣扎着想要把金饼往自己兜里装,红果轻声要挟:“把你扔进池里去!”   见识过池里银色液体瞬间融化山鸮的威力,老鹰不得不老老实实把手放下了。   宗炎建议先把金饼整理出来,三个人便一起把金饼都堆在地上,金饼总共有333个,这个数字在古代或许是有特殊意义的。   搬开金饼,下面露出了里层的棺椁,果然如老鹰所说,这是用一整块顶级黄翡雕琢而成的玉椁,玉椁上雕了一只展翅飞翔的大鸟,这大鸟像一只鹰,也有点像斑鸠,双眼血红而犀利,栩栩如生!   老鹰站在边上啧啧称奇:“这个雕功厉害,玉上面的两个红斑,刚好雕琢成了两个眼睛,这大鸟跟活的一样。”   而玉椁和铜棺的缝隙里,填满了金豆,金杯,金碗,金勺和金葫芦丝等等金器,老鹰问:“要挖出来吗?”   “不用。”缝隙里的金器不妨碍他们开棺,都拿出来,连放都没地方放,那些金豆要是滚进池子里,那就捡不回来了。   宗炎和红果决定先开棺。   三个人想把玉椁盖子打开,结果凭着三人力气,在这失重的状态下,愣是打不开。   宗炎拿手电筒弯腰想看看棺盖底下有没有什么机关,倒是很快早到了卡扣,左右两边都有,跟榫卯结构类似,不能用蛮力,要用方法才能打开。   他们根据宗炎的指挥,抬着棺盖先往后,再往前,最后往上一提,果然棺盖松动了。   把棺盖轻轻往边上放下,而棺椁内升起了一层雾气,冰冷刺骨。   老鹰冷的“嘶”了一声,这哪是棺椁啊,这是大冰柜吧!   棺椁里雾气环绕,能看清里面有一具人形玉匣,玉匣里的应该就是云滇公主真身。   玉匣旁边放了不少的陪葬,都是各种玉器为主。   唯一的金属,是玉匣左侧放着的一根类似权杖的东西,权杖杖身由青铜铸成,头部则是一个被鸟缠绕着的金球,金球上还有浮雕,看着有点像地图。   红果拿手电筒认真细看,怎么有点像中国地图啊!   如果金球上的是中国地图,那金球不就是代表了地球吗?云滇人在几千年前就知道地球是圆的?   这云滇文明已经高度发达成这样了?   老鹰疑惑地摇头:“还是跟地球仪上的不一样,你看看,没有海南,也没有台湾,连小日本都没了。”   宗炎感叹:“能雕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三个人站在这里越站越冷,冷的人发晕。   “太冷了,受不了。怎么会那么冷。是不是这个银色液体吸热呀?”老鹰念叨着,他快坚持不下去了。   笃笃!笃笃!   铜鸟每隔一段时间就敲一次神像,红果看到又有一只山鸮爬出来了,这些山鸮不会再来一次吧?   他们今天不可能把这些宝贝带回去,红果道:“把玉椁盖上吧。”   “玉匣还没开呢?”   “不开了。”这是她的山头,她要考虑清楚,再来处理这些宝贝,宗炎跟她意见一致,这种级别的墓葬,其考古研究价值,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这里那么冰冷,万一玉匣子里的尸身并未腐朽,如果他们匆忙打开玉匣,可能会把本来完好的千年古尸给毁了。   老鹰舍不得,“把陪葬的玉器拿走吧,还有权杖……”   红果和宗炎直接把玉盖给合上,不给老鹰机会。   玉盖扣好之后,他们把金饼也填回棺内,老鹰不懂了,“金饼也不拿吗?拿不了那么多,我们先拿一部分嘛。”   红果抬头看了眼远处的神像,山鸮越来越多了,她催促道:“快点!速度!你还想活命,就快!”   老鹰也看了眼神像,吓得赶紧捡起金饼往铜棺里扔。   笃笃!笃笃!   山鸮朝他们飞了过来!   红果把最后两块金饼堆进铜棺,然后跟宗炎一起把铜棺上的屋顶往铜棺上一合,咔!   合上了。   红果快速拿出伸缩棒,刚拉长,却听远处又传来“笃笃、笃笃”的声音,杀过来的山鸮们听到指令纷纷掉头回巢。   四只铜鸟扑棱棱朝他们飞过来,老鹰吓得抱紧了头,宗炎和红果手持武器随时准备还击,但铜鸟越过他们,直接飞往铜棺,最后停在屋檐上,落下便静止,似乎从来没动过一般。   老鹰揉了揉眼睛,小声嘟囔:“见鬼了!”   这里太冷,再不走就要冻僵去,他们速度荡回岸边,取下绳子,就下了洞口。   下了洞口才感觉回到了人间,原本觉得这石柱密室也是阴森森的,但现在这里简直是温暖的天堂。   他们坐在石柱边上歇了会儿,慢慢暖和了,红果朝老鹰伸出手:“拿来!”   “什么?”老鹰装傻,但已经把背包放到了屁股后面。   “别以为我没看见。刚才是太紧急了,没时间理你。”   老鹰无奈,把一块金饼摔到红果手里,“跟你们下斗,可真没劲,什么都不让拿。也对,这是你自己家的地方,留在这里也还是你的呗。啧啧。”   宗炎怼他:“你要不愿意,没人逼你跟我们一道。是我们想赶你走,你都不走。”   “哎,老实说,没有我,你们能找到这里来吗?”   “你那是误打误撞!”   金饼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比在上面池中央的时候重多了,把金饼放进背包,红果再次对老鹰伸出手:“还有呢?”   “没了!”老鹰翻出挎包给红果看,“就偷摸拿了一块。真没了。”   “兜里!”   老鹰一愣,红果再次提醒,“左边裤兜。”   跟开了天眼似的,老鹰无奈叹了口气。   红果催促:“快点!别浪费时间!”   老鹰只好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东西递给红果,原来这是一只四头铜鸟印章。   “你上次在王子墓找的是不是三只鸟的?这个有四只。”老鹰道,“估计是等级越高,鸟的数量越多。”   眼睁睁看着红果把铜鸟收起来,老鹰摇头叹道:“这个肯定值钱,比黄金值钱。还有那个权杖。”   红果没理会,老鹰继续念叨:“你们发大财了!找到这么一个宝藏,几辈子都不愁没钱花了。”   宗炎站起来想着把石柱推回去,堵住上面的洞口,他用剑击打了一下石柱子上的凸点,一阵轻微的震动,这次老鹰已经淡定多了,没再惊慌叫嚷。   但很快,他们发现不对劲,石柱没有往回挪,而是往相反方向移动,没多久,地上出现了一个洞,原来这里也有个出口。   地下是一个往外延伸的石头洞,他们爬出洞口,下面是一个小小的岩洞,宗炎又爬回石头洞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红果问他:“洞口堵住了吗?”   宗炎道:“我敲了一下,它自己又关上了。”   下面的岩洞很矮,他们都得弯腰行走,走了一段,开始往上爬,估计爬了有几十米,然后推开一块大石头,发现回到了蚁洞。   宗炎和红果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他们打算坐下来吃点东西,等会儿如果继续往东,感觉就到豹子崖了。实在不想让老鹰跟着,他们决定下次再去,这次无论如何要把老鹰送回去。   在蚁洞等了很久,老鹰还没跟来,这家伙,不会偷偷折回去了吧?   按道理他是不敢的,毕竟里面太危险了。   宗炎说他回去看看,过没多久,宗炎背着老鹰出来了。   只见老鹰,嘴唇发紫,两眼眼底发黑,脸色也发黑,整个人都昏迷过去了,这是中毒了?   红果解开他手背上抱着的布条,刚才被山鸮啄过的地方,整片黑了。   宗炎赶紧撩开她脖子下的头发,看了眼伤口,依然是鲜红的一块血点,没有中毒症状,那为什么老鹰的却毒发了呢?真是奇怪。   他们带了一点治蛇毒的药,给老鹰敷上后,宗炎背着他往回走,红果则背着三个人的包,这里距离孟母山大榕树的出口不远,很快,出了树洞,快速下山。   到了山下,他们走出小道,来到公路上,希望能拦截路过的车,求人把他们送去柬镇的医院。   但这偏僻的地方,许久都不见一辆车来往,他们自己先沿着公里往柬镇走,走了十多分钟,总算听到前面有车响。   迎面来了三辆车,红果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拦车,车上的人看到他们,把车停下来了。   “嘿!怎么那么巧!”副驾驶的人伸出脑袋来,这不是明炮吗?   红果还是头一次看见明炮这张脸,心底是开心的,遇见熟人,起码不会拒载。   宗炎着急道:“想搭一下顺风车。”   明炮已经下车来了,“怎么回事?”   红果道:“能不能帮我们送去医院。”   “那我们得掉头,你们先上车。”明炮打开后排车位,把坐后排的两个小喽啰赶下来,吩咐小喽啰挤后面车去。   明炮帮宗炎把老鹰扶到车里,红果到车尾箱放包,她看了眼后面的车,发现后面两辆车挤满了人,第二辆的后排有个人嘴巴满脸是血,正双眼无神地看着她——那不是李正路吗?   李正路被明炮的人打了?红果听说过李正路到柬镇来混社会了,没想到混成了这个样子。   后面那两辆车绕过他们继续往前开。   红果急忙上车,明炮催着司机掉头开快点,去医院救命的。   路上,明炮回过头来问他们:“怎么回事啊?这是谁啊?我看他样子像是中毒了。”   宗炎道:“我伯父,被蛇咬了。”   “你们干嘛去了?”   红果随便找了个借口:“在周围随便转转,想看看有哪些地方可以开发种植经济林的,结果遇到毒蛇。”   “哎哟,那些没开发的深山老林,别说毒蛇了,毒龙都可能有。”明炮笑眯眯地道:“两位老板,你们运气可真够好的。不费吹灰之力,卡德林场就这么到手了。以后有什么用得着小弟的地方,随时都可以找我,我家电话号码还记得吗?”   宗炎点头:“记得。”   “有事给我电话,再麻烦的事,我都可以解决。”   红果趁机问:“你们另外一辆车的人被打得满头是血,他干什么事了?”   明炮笑道:“逃跑!在柬哥洞里干那种活的,想走,那就得交出命来。刚好被我们的人逮到了,给柬哥洞送回去,我就收个人头费。”   原来李正路在柬哥洞制毒。   红果问:“送回去会怎样?”   “估计……”明炮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这叫什么,有些路选择了,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红果没再说什么,她对李正路不熟,原身对他有感情,她没有,而且这个人渣害死了原身,这个下场,那算活该。   幸好遇到了明炮,老鹰送医及时,救回来了。不过这边医疗水平差,到最后医生也没查出来是什么物质中毒,只是老鹰幸运,用常规清毒方式还是得救了。   红果还是觉得很奇怪,同样被山鸮啄了,为什么老鹰中毒,而她没事?这整件事透着怪异。   两天之后,老鹰出院,明炮跑来接出院,还送来一篮子的水果和本地特产,老鹰毫不客气都收了。   明炮问红果是不是跟李正路很熟,李正路那小子说认识她,最后柬哥洞的姜昆饶了他一命。   这什么意思,留着李正路来对付她?李正路在她这儿就是个渣,别说他手上没有她的把柄,就算她把手伸出去,他连脉搏都号不准,能怎么对付她?   红果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两天时间,红果跟李英雄对着孟母山的地图仔细研究了一番,计划从卡德林场、公主岭到孟母山,一路设岗,派人巡山,做好标识,写明山上有野蛇猛兽,禁止外人进山。   从医院出来,上了车,宗炎直接开往玉衡边境口岸,出了莫八镇,老鹰开着窗外景色不对,才问他们:“不是送我回李英雄那边吗?”   红果:“带你去我家。”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不就怕你再闯蚁宫下大墓吗?   老鹰满脸痛苦:“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去公主墓了,我怕死,去了就没命了。”   红果:“就怕你要财不要命。”   “那你们这不就是变相软禁我嘛?”   红果:“我倒不希望变相软禁你,其实你毒发的时候,我们不救你,结果对我们来说就挺好的。”   “啧啧啧,哎哟,别这么说话,我感谢你们救了我一命,生死关头也没抛下我,你们是大好人。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我绝对保守秘密。”   很久不毒舌的宗炎,难得毒舌了一回:“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书里说,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老鹰瞬间噤声,过了好一会儿,又道:“我跟你们回去,你们管吃管喝管我老啊?”   “你倒想的挺美,我家里有活儿,你给我干活,给你开工资。”   “什么活儿?”   “回去再说。”红果不想跟他纠结这些小事,她问:“你是从哪儿知道云滇公主墓的?你为什么知道公主墓是玉椁铜棺?”   老鹰笑道:“不满你们说,我认识一个高人。”   红果:“有多高?”   老鹰:“那肯定比我高很多嘛,关于云滇王朝的信息,我都是从他那儿知道的。”   “是什么人?”   “嘿嘿,”老鹰笑着卖起了关子,“这个嘛,保密。”   宗炎了解老鹰的性格,一边大棒一边糖衣的抛了个选择题:“不告诉我们,回去玉衡就把你关起来,不给你饭吃。如果告诉我们,给你加一千块钱。这选择题不难吧?”   老鹰挠了挠他那好几天没洗的头,讨价还价道:“再加一千!”   “那是多少?”   “下墓一千,给你们韩队长的信息两千,加起来三千。”   红果一听韩队长,马上反应过来:“韩队长?”   老鹰忙掩嘴,他这话赶话把要卖钱的信息都说出来了,忙掩饰道:“先把钱给我,我再告诉你们具体的信息。”   坐在副驾驶上的红果回过头去看着老鹰:“是不是文锦县考古队的那个韩队长?”   老鹰一双小眼顿时瞪圆了,不等他否定,红果已经知道答案,她笑道:“原来是韩队长,我认识他,他们考古队来我们院子里开展过工作。”   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老鹰,马上降价促成交,“算了,一千就一千吧,总共两千,你们先给钱,我再告诉你是谁,怎么找他。”   红果故意逗他:“不必给我们信息了,你把秘密吞在肚子里吧。”   老鹰语塞:“……”   他悔恨地打了打自己的嘴巴,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又道:“你们不能这么欺负老实人的。信息是不是从我这儿知道的?我们还在讨价还价呢,是吧?”   “买卖自由,你那个信息我们不要了。”   老鹰还是不甘心,搜索枯肠又想起一件事,“我要的不多,总共给我两千块钱就行,我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附赠的,你们肯定感兴趣。”   红果回头看着他,“什么秘密?”   “你们林场那个负责人雄哥,他很怪……”   红果瞄了老鹰一眼,关于李英雄这个人,她确实是有保留的。   之前老鹰在卡德林场外的草编房住过几天,他跟李英雄有接触,红果问老鹰,李英雄怎么怪了? 第66章   29   从木得回玉衡的车上, 老鹰跟红果说李英雄很怪。   “每天中午十二点,必定要打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时候还不允许人听。讲完电话, 他就去林子里, 起码呆上两三个小时才出来。”   李英雄是爷爷留下来的人, 这段时间做事也很靠谱, 红果之前确实想过,他有没有可能其实是知道“破军号”去处的,只是李英雄表现的太忠诚了, 她慢慢的也就否定了自己的怀疑。   “你知道他去林子哪个方向了吗?”   “嘿, 我还真跟踪过他一次。”   红果等着他说下去, 老鹰开始卖俏了,“刚才说好的,总共两千块钱,给吗?”   “你说吧。会给你的。”   老鹰这回学聪明了, 他伸出手:“嘿嘿, 先给钱,行吧?老板。”   红果道:“身上没现金。你要是信不过我们, 那就算了。你这信息也值不了这个价钱。”   被红果这么一激, 老鹰还是老老实实说了:“你们林子东南边,就是你们建房子那里, 附近有口井, 那井里面没有水的, 你知道吧?我就看见他爬到井底下去了。”   “你跟下去了吗?”   老鹰迟疑了一下,道:“没有!”   “撒谎!”红果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下去了。   “真没有跟下去, 是雄哥出来之后, 我才下去的。你猜怎么着?”老鹰又卖关子。   红果忍着要打他一顿的冲动, “快说。”   “我正要去下井的时候,那井里又出来了一个人,扎着长头发,一开始以为是女的,但那人很壮,后来看清他脸上的胡渣,我才知道是个男的。”   是大胡子!   李英雄在旱井里跟大胡子偷偷见面!而且是接了电话之后去见面的,接了谁的电话?红果和宗炎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大概有数,李英雄肯定还有不少事瞒着他们。   老鹰继续说:“等那个人走远了,我才偷偷下的井,不过井里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我猜他们肯定在那里密谋什么大事。你们小心点,木得人狡猾的很。怎么样?我这个信息值钱吧?我要不告诉你们,可能你们被下面的人卖了,都不知道。”   一路上,老鹰嘴巴嘚嘚没个停,到了关口,寄存枪支,回到封家大院,刚好遇见霞姑收档回来。   老鹰跟着宗炎先进去了,霞姑问红果他们带回来的老头是谁?   “在木得认识的一个人,在我们这儿住一段时间。”红果背着包,看霞姑手上拎着一个大袋子,问道:“你买什么了?”   “妹儿要放暑假了,你奶奶让我买了一些吃的,晚点给你姑姑家送去。”   红果对妹儿没啥印象,寒假一起吃过两次饭,她当时倒没看出来奶奶那么疼爱外孙女的。   进了院子,曾家门口贴了红对联,院子里还有零星没扫干净的红色鞭炮纸,曾玉宁前两天结婚应该挺大排场。   回到家,把老鹰安排给飞叔一起住,老鹰跟屁虫似的跟着宗炎,红果怕他跑,把他钱都扣下了,他以为宗炎比红果好说话,想着法子要钱呢。   奶奶在房间里睡午觉,红果收拾好行囊,换了衣服,去厨房找吃的,冰箱里有绿豆沙,红果舀了一碗喝着,霞姑在剁鸡和鸭,晚上打算做丰盛点。   霞姑轻声跟她说:“你奶奶在生闷气呢。”   “怎么了?跟谁生闷气?”   “昨天跟你姑姑吵了一架。老太太今天想缓和关系,特意让我买了吃的,晚点给送去。”   虽然奶奶和姑姑吵架是他们李家常事,红果还是好奇问道:“为什么吵架?”   “莫八镇的商铺和房子刚到手,你姑姑就想着都卖了,你奶奶不同意,房产证不还在你奶奶这里嘛,就没给她,你姑姑就闹了,说你爷爷遗产分的本来就不公平,现在还压着房产证不给,说你奶奶故意刁难她的。”   “我姑姑为什么着急卖房?”   “还不是为你姑父升职的事,你那姑父……”霞姑想想也不好嚼舌根,就叹了口气,“你奶奶总归还是为你姑姑好的,但你姑姑就是想不通。”   穷的时候一起喝粥都还好,现在眼看着娘家有钱了,自己还什么都没捞到,心底难免会失衡,红果理解姑姑的不平衡,但凡她姑父靠谱点,她自己出钱给他升官都不在话下,但她姑父就是个没本事的小男人,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单位混吃等退休,何必折腾浪费钱呢。   有些人就是这样,本事没有,还看不清自己的实力,只会感叹命运不公,最后瞎折腾,非得把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钱搭进去不可。   她姑姑姑父是不止要搭进去自己辛苦攒的钱,还要把刚继承的遗产也搭进去,那实在是不会算账了。   刀太钝了,霞姑剁骨头剁到一半,弯腰拿出磨刀石来磨刀,她道:“有时间,你劝劝你姑。”   “我奶奶说的她都不听,我说更没用了。”红果吃完绿豆沙,帮忙把菌菇找出来浸泡上。   吃了晚饭,洗完澡,红果在卧室把锁进抽屉里的四头铜鸟拿出来细看,又把三头铜鸟也找出来对比,两只铜鸟除了形态、大小不同外,用料是一样的,四头铜鸟比三头铜鸟要大一些。   红果找出印泥,把铜鸟的印戳在白纸上盖了个章,两个长方形的小小印戳上各有一个字,应该分别是柬姬和早夭王子的名字,云滇文字和汉字很像,但也只是很像而已,红果完全看不懂。   她爷爷房间底下挖出来的那几本笔记簿也是用云滇文写的,那是谁写的呢?那笔记簿里除了当初封家消失的宝藏名单外,还有一张北斗七星图,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百思不得其解……   宗炎洗了澡进来,他见红果手里拿着四角铜牛在发呆,便把房门给关上了。   “明天我们去找韩队长吧?刚才老鹰把地址给我了。”   红果点头说好,她把吹干的头发微微挽起,颈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宗炎拿了碘伏替她涂抹。   “还疼吗?”   红果摇头:“不疼。”   “真是奇怪,你的伤口好的很快,老鹰被山鸮啄伤后却中毒了。”   “我也想不明白。难道那些山鸮还分有毒和无毒两种?”   “按道理同一个品种的,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这用唯物主义解释不清了。   碘伏涂多了,棕色的药水往下流淌,宗炎抚了抚她的颈脖,帮她把多余的碘伏擦掉。   “痒!”红果轻轻一缩,趴在了椅背上。   她颈项细白,趴在椅子上微微有些困倦地眯着眼。   宗炎忙把眼神移开,起身出去洗手,等他再次进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精致的皮革盒子。   他把盒子递给红果:“给。”   红果接过来一看,是国外某知名品牌手表,至少要上万一个吧,在这个年代,这可太奢侈了。   之前宗炎送她的手表,安红的人绑架她的时候把手表也薅走了,后来她在玉衡边境海关口上的商店随便买了一个戴着,手表在她这儿也就是个时间工具,好不好看美不美观并不重要。   虽然她现在有钱了,但老板给她买了一个上万的手表,她还是挺高兴的。   宗炎取出手表给她戴上,大小刚刚好,他品味不错,也知道她不爱花里胡哨的东西,这表真是低调奢华,恰到好处。   “谢谢老板奖励,我会更加努力工作的。”红果难得乖巧地谢了一声。   宗炎刚刚还满是笑意的脸上,顿时沉了下来,谁特么给员工奖励好几万美金的手表?!   “怎么了?”红果见他突然乌云密布,以为他不是送的,要她自己出钱,现在木得那边的花销可大了,她手上也没多少现金,要她给钱,那可没门,但她还是小声问了一句:“多少钱?”   见宗炎爱答不理的,红果气了:“哎,我是你老婆!”   说完红果自己忍不住笑起来,“哪有你这么小气的。”   宗炎刚才还拉着的脸,被她一轮的自言自语给逗笑了,他道:“睡吧。”   “不再聊聊吗?”她脑子里一堆的疑惑呢。   “睡醒再聊。”宗炎躺床上,关掉了灯。   红果取下手表,放回盒子里,塞进了抽屉,她躺在床上,侧身向着他,想起他给她画的小悟空,不由轻轻碰了碰他,她唤了他一声:“哎!”   宗炎闭着眼,眉头微皱,呼吸和缓,过了许久,他才应道:“什么!”   “手表你是送我的吗?”   “嗯。”   红果开始笑意浮上脸,“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你不是刚说了吗?你是我老婆。”他极力装着冷淡。   红果强忍着笑意,但还是笑了,她往他脸上亲了一口,说了句,睡吧!然后转身关灯睡了。   只留下宗炎睁开了眼,摸了摸刚才被她吻过的地方,这让他怎么睡得着。   …………   清晨,老鹰和飞叔两个一起蹲在月洞门口嗦米线,他们两个倒是聊得来。   噼啪!噼啪!噼噼啪啪!   大院门口响起了鞭炮声,老鹰好奇地站起来往外看,结果曾家的大黄狗听见鞭炮声吓得汪汪乱窜,刚好窜到老鹰边上,因为不认识老鹰这个陌生人,那狗叫了两声,冲老鹰撕咬过来!   老鹰一着急,直接一脚给踹过去,大黄狗被踹的嗷嗷叫。   今天是曾玉宁三朝回门,曾玉宁和刁明理一起拎着东西进来了,曾家人是放鞭炮的放鞭炮,迎新女婿的迎女婿,做饭的做饭,没人理会大黄狗的嗷嗷叫,特别是曾老太此时都乐得笑开花了。   刁明理一进院门就看见东跨院月洞门前站着个陌生人,他现在对于李家的一切都感兴趣,等放好手中礼物,他走前来给老鹰递了支烟。   老鹰吃着粉,摆手说:“不抽。”   “以前没见过,您是李家什么人啊?”   “我啊。我也不知道我算李家什么人。”老鹰想了想,道:“犯人。”   刁明理一愣,“什么意思?”   老鹰正想解释,被红果给叫住了。   红果被鞭炮声吵醒,结果一出来就看见刁明理跟老鹰在套近乎,她忙把老鹰叫了进去。   进去后,红果叮嘱老鹰:“别跟外人乱说话。”   “放心,没乱说话,我有数。”   红果才不相信他。   吃了早饭,红果前段时间给月洞门定做的铜门做好了,上午在安装,老鹰盯着那个铜门,摇头道:“把我锁这里了?这不成监狱了吗?”   飞叔道:“他们早就定做好的,大哥你别多心。”   红果故意气老鹰:“就是故意锁你的。”   老鹰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戏腔唱道:“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这边红果正往外走,她姑姑来了,李晓青拉着红果的手要进书房里聊,结果宗炎正在书房画线稿,她又扯着红果去卧室。   “我跟你奶奶吵架的事,你知道了吧?”   红果点头应了一声。   “你怎么看?”李晓青问完眼神定定地着看着红果,似乎是期盼着红果能站她这一边。   红果如实建议:“最近木得时局动荡,现在卖肯定卖不上价的。”   “木得什么时候不乱?就没太平过。我怕以后会更乱。”   “现在房产证在奶奶手里,你也卖不了啊。”   李晓青轻声道:“所以我才要找你啊。”   红果以为姑姑让她去劝奶奶,忙道:“奶奶也不会听我的。”   结果姑姑却说:“能不能申请房产证遗失,再去补办一份?中国这边是可以的,木得应该也可以吧?”   按道理肯定是可以,不过红果不想帮这个忙,只好道:“这个我不清楚。姑姑我劝你不要现在卖,缓一缓,过了这一段再说。”   “过了这一段,你姑父都要退休了。”   “姑姑,其实奶奶还是很清醒的,你不妨听她的,这么做没有意义,浪费钱……”   红果话没说完,李晓青直接打断她:“我就知道你跟你奶奶一个样,都看不起我,看不起你姑父。这次遗产分配这么不公平,我心里堵的慌,我是女儿,你是孙女,你是隔了一代的,凭什么你继承了大部分,而我只能捡你不要的?”   她爷爷的遗产确实分的不公平,姑姑心里不平衡红果可以理解,但她自问已经做出了让步,主动给姑姑三套房了,当时都同意签了协议的,现在再拿出来说,就没意思了。   “姑姑,遗嘱是爷爷立的,遗产是我去要回来的,你要是心里不平衡,你可以上诉打官司,不要每次吵架都拿出来说一遍。跟奶奶吵的时候说,跟我吵的时候也说,没完没了。”   李晓青头发白的早,她捋了捋花白的齐肩短发,“我就是心里不平衡还没处说理,遗产分配就给我那么一点点我也认了,结果房产证还压着不给我,这算什么呀?就欺负我呗。”   “那你找奶奶去,她压了你的房产证,又不是我压的。”   李晓青就是说服不了她老妈才来找侄女的,她软下来哀求道:“你这三天两头去木得,我不就是想着求你帮忙看看能不能补办一个嘛。”   红果直接拒绝:“姑姑,这个忙我真帮不了。”   红果不帮忙,李晓青就坐在屋里不走,“你怎么就帮不了了?帮我问一嘴都不行吗?姑姑白疼你了。”   “姑姑,等时机合适了,你可以卖房,卖了莫八镇的,在咱们镇上再买回来,这样我可以帮你。但如果你卖了莫八镇的房产,给姑父去搞什么升迁,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之前桂也的事你也看到了,我们本来就没有后台的人,花钱疏通有用吗?没用的。还不如实实在在把钱抓在手里,换成商铺房产,以后稳稳的每个月收租不比提高退休金靠谱吗?”   红果说的字字在理,李晓青总算是听进去了一些,她道:“房产证不在我手里,我不踏实。”   “那你慢慢做通奶奶的工作吧,她既然为你争取了房产,心里始终是向着你的,她就是怕你卖房,帮你守着呢。”   李晓青没刚才那么激动了,“我是心里着急。”这笔遗产对于她来说,就是天降横财,结果看不见也摸不着,所以才着急变现。   红果给姑姑递了一把龙眼:“你要是信得过我,以后我帮你倒腾一下,把莫八镇的房产置换到玉衡来。那样你天天可以看到自己的房产,总该放心了吧?”   “真的?你帮我去操作?”李晓青现在是深信自家侄女的能力,只要红果愿意,肯定能帮她解决难题。   “过了这段时间吧,眼下不是卖房的好时机。而且现在都租出去了,每个季度收一次房租,我让雄哥统一打理,下个月收好房租后,我带回来给你。”   李晓青一听有房租,整个态度又转了个弯,“能租多少钱啊?”   “一个季度三套房可以收200多吧,商铺贵一点,住房便宜。”   那也不少了,抵得过李晓青2个月的工资,李晓青忙说好,她剥龙眼吃了几个,又问:“你爷爷的骨灰什么时候接回来?”   “奶奶不让,她说就葬在木得算了,那边有现成的墓地。”   李晓青叹了口气:“都说落叶归根,这里找块墓地也不贵,还不如接回来呢。人都已经去世了,再恨他也没用。”   “你跟奶奶商量吧。”这事红果倒是无所谓,一切看两位长辈的意见。   说起骨灰,红果又想起桂英妈妈的遗骸还在蚁洞里,桂英去探视她哥还没回来,红果也没想好怎么跟桂英说,昨天回来她下了一趟井底隧道,给桂生送了些吃的。   这事得慢慢想办法解决。   李晓青又跟她聊了几句,吃完龙眼,擦了擦手,才到西厢房见她妈去。   …………   这边的酷暑炎热难耐,去县城的公路都还是泥土路,要多年以后才会铺上柏油,他们开车一路灰尘扑扑到了县城。   抵达城区的时候是中午一点多,这个点考古研究所的人还没上班,他们决定先找个地方吃午饭。   县城街道窄小,他们把车停在研究所外的树荫下,走路去找小馆子。   沿街一路都是苍蝇小馆,他们随便选了一家人多的,正要进去,却听见街对面有人在吵架。   街对面是间个KTV,按道理这个点KTV还没开始营业,结果门口吵架围了好几个人在那儿看热闹,突然一声熟悉的哭喊,红果回过头去,却见娟子正拽着一个男的从自行车上下来。   那男的几次想骑自行车离开,都被娟子给拽下来了,眼见围观的越来越多,那男的来了脾气,当街踹了娟子一脚,娟子也是个火爆脾气,当即跟他厮打起来。   但女的再厉害,体型和力量上天生吃亏,娟子很快被那男的完全压制,他拽着她的头发,左右开弓要扇她嘴巴。   才张开手,就被人给掰住手腕,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整个人被摔在了地上。   “啊!谁啊!”那男的大声叫嚷着。   宗炎把他反手拧在背后,趴在了地板上,那男的完全动弹不得了。   红果赶紧把娟子扶起来,娟子头发散乱,看见扶起自己的是红果,一丝羞愧从脸上滑过。   “怎么回事?”   “霍达文……他嫖妓被我抓到了。”   大中午的出来嫖\\娼?果然人渣本质。   原来娟子被红果提醒后,虽然表面上说相信霍达文,但几次想跟霍达文要回之前借给他的钱,都被敷衍过去,娟子也就留了个心眼,跟踪了他几次,终于发现他在这KTV里嫖\\娼。   霍达文爬起来了,红果问他:“欠娟子的钱什么时候还?”   “你谁啊?!”霍达文无辜被打了一下,很是不爽,他瞧了宗炎和红果一眼,因为娟子经常在她面前提起红果夫妻两个,所以他马上猜到眼前的人是谁,“李红果是吧?我以为是谁呢。”   说完霍达文又看向娟子:“我什么借你钱了?”   “你说要搞投资,前前后后从我手上拿了四千块钱!”   霍达文人长得挺周正的,就是说的话完全像个小流氓,“借据呢?有吗?没借据你说个□□!”   这就是娟子被动的地方,她当初昏了头,手上没有任何凭证就把钱借给霍达文了,但霍达文想要赖账,她是不可能答应的。   “我手上是没有你的证据,你要不给回我,我就天天去你单位闹,你不还我钱,你也别想能好好继续在法院混日子!”   路人一听,这打女人的男子竟然是在法院工作的,大家不由摇着头议论纷纷。   红果见状,忙大声道:“大家听见没有,打女人、骗钱、嫖//娼,这就是法院上班的人,不止他在法院,他父母也都是法院的,这典型的知法犯法!”   当即有个大姐帮腔道:“这种人还法院上班呢,嫖妓、骗钱、打女人!啧啧啧!不得了!”   另一个大叔也道:“一举报一个准,能把他爸妈也给拉下马来!”   霍达文急眼了,“哎哎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嫖\\娼也没骗钱!谁再胡说八道,我告他去!”   娟子指着KTV:“还没嫖\\娼呢,我刚才在床上抓的是鬼啊!”   红果:“你打女人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别想耍赖。”   霍达文双手叉腰,衣服也有些凌乱,他拉过娟子,轻声道:“别闹了好不好?我们照常登记结婚,之前我跟你借的四千块钱,就算是你的嫁妆,别整些有的没的,在大街上丢人了。”   娟子甩开他:“我借给你的钱算嫁妆,那你们家的彩礼呢?彩礼在哪儿?”   “我都嫌弃你没个正经单位,你还要什么彩礼?别再胡闹了啊。散了吧散了吧,两口子吵架,有什么好看的。”   “谁跟你两口子!你不把钱还给我,我跟你没完!”   围观群众不单没散反而越来越多,红果道:“大家都听见了吧,他自己亲口承认借了我姐妹四千块钱,等警察来了,你们可得给我们做个证人。”   刚才仗义执言的大姐立刻说:“我给你们作证。”   “不是!报什么警啊,你们还真打算报警啊?”霍达文看了周围一眼才发现逮他的宗炎不见了,不会真去报警了吧,霍达文脑子转的很快,“这样,我去取钱好吧,晚点我们还是在这儿见,我把钱送过来。”   说完也不等娟子答不答应,扶起摔在地上的自行车就要走,谁知自行车怎么推都推不动,回过头看,原来是红果拉着自行车后座,这女的力气还挺大,他不得不继续忽悠:“你放开,我去取钱。”   红果把自行车往后一拽,“不急,等警察来。”   “哎!你们干嘛呢?干嘛非得把小事弄大,再这样,我可一分钱都不还了!”   红果轻声说:“我相机里拍了你打娟子的照片,等会儿找警察做个笔录,你把借条写好,我们去你家拿钱,如果你家人帮你解决不了这笔钱,那我们只能到你单位里闹了,就像那位大叔说的,说不定把你爸妈都给拉下马来。你信不信?”   娟子在旁道:“你知道红果老公是什么人,你也知道就连刁家背景那么大都斗不过她,你最好能识相点把钱还给我。”   霍达文开始摆烂:“我没钱。你逼我也没用。我有钱就不会跟你借了。”   “你爸妈有!跟你爸妈要去!”   “我爸会打死我。”   警察来了,那么多人作证霍达文当街打人,霍达文没办法只好跟着警察去了派出所,红果和宗炎也一起去了,派出所不远,走几分钟就到。   娟子身上有轻微擦伤,虽然警察想要和稀泥调解了事,但娟子坚持要验伤,红果和宗炎还有事,就先走了,晚点再来接娟子。   走之前红果叮嘱娟子,一定要在派出所等霍达文父母来了,拿到钱才能了结。   经这么一闹腾,也没时间吃饭,他们在路边买了两根玉米棒子,边走边吃着。   一般县城都不会有考古研究所,文锦县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周边有很多的大墓,所以不止有研究所,下辖还有好几个考古队。   到了传达室,宗炎说要找韩兵韩队长,传达室的大爷只抬头看了眼他们,就道:“韩队长在303。”   “三楼是吗?”   “对。”   这是座老楼,楼梯木扶手的朱漆已脱落大半,颜色斑驳,却也不刺手。   上了三楼找到303室,这是个大办公室,考古三队的人都在这儿办公,红果敲了敲门,门口的人抬头问他们找谁。   红果还没说话,之前在封家大院驻点的一个年轻小伙刚好从外面打了开水回来,“哎哟,这不是封家大院的那个谁吗?你们怎么来了?”   小伙记不住红果名字,红果也记不住他的名字了,她笑道:“我找韩队长。”   “他好像上厕所去了,来,进来,进来随便坐。”   红果往里看了一眼,办公室不大,一人一个办公桌,椅子也没多一张,而且除了打招呼这人,其他人她也都不认识,红果便道:“没事,我们在外面等。”   正说着,老韩回来了,他看见红果来找也很是意外,打完招呼,他问:“怎么啦,你们那儿还没解开限售啊?”   “解开了,我今天来找你有别的事。”   老韩让他们进里边坐,红果道:“韩队,我们在外面聊吧。”   老韩见红果神神秘秘的,还把她老公也一起带来了,一时摸不准找他有什么事,便跟他们到走廊尽头去聊。   走廊尽头还有另外一个办公室,门关着,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里面并没有人。   红果轻声道:“老鹰介绍我来找你的。”   “老鹰?”老韩似乎在想这个人是谁。   “对,我想问一些关于云滇文明的事。”   老韩马上警觉地回头看了看,“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宗炎道:“我们手里有一些云滇文资料,想找人翻译。老鹰说你这边对这方面研究比较多,我就来找您了。”   老韩一听马上来了兴趣,整个人都精神了,“哪里来的云滇文?可以看看吗?”   “可以。我们就是专程拿来给你看的。”   老韩:“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到楼下去。”   到了楼下四周空空没处可去,周围连个方便说话的小茶馆都没有,宗炎便建议:“我的车就在路边,我们去车上说吧。”   “也行。”   到了车上,宗炎和红果坐前排,老韩坐后排,宗炎开了车内部的灯,红果从洗出来的照片中抽出了两张递到老韩面前,这是翻拍的三头铜鸟和四头铜鸟底部印戳。   老韩眯了眯眼,看着照片中用印泥印出来的两个红红的印子,点头道:“没错,这是云滇文,看着有点像楔形文字,实际上还是象形文字,你们这是哪里弄来的印戳?”   宗炎和红果之前就商量好了,他们撒了个谎:“从倒斗的人手里收的。您知道这上面印的是什么字吗?”   “右边这个字不常见,我得回去查一查。左边这个是‘风’字,‘风’是云滇王族的姓,可能这枚印戳是一个王族成员的。印戳的样式你们有吗?”   “有,这个‘风’字印戳是一只三头铜鸟。”红果把三头铜鸟的照片给到老韩看。   老韩一看,马上双眼放光芒,他兴奋道:“这就是云滇王族的神鸟,古籍上记载,普通云滇士族用的是单头铜鸟,贵族是双头,王族是三头,说明这确实是一个王族的印戳。之前欧洲拍卖了一个双头的铜鸟印戳,拍卖价上百万美金,你们这个三头的肯定更贵。”   小夫妻两个惊掉了下巴,“这么值钱吗?”   “国外研究云滇文明的都是大富豪,云滇存世的藏品极少,所以拍卖价都很高。”   红果小声问:“那四头铜鸟呢?”   “四头铜鸟?传说那是‘云滇王’印玺,从来没人看过。放到现在,那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第67章   老韩说四头铜鸟价值连城的时候, 红果和宗炎互相看了看,原来他们都小瞧了这小小的印戳。   如果四头铜鸟是属于云滇王的印玺,那深渊墓穴里埋葬的难道不是公主, 而是云滇王?   红果抽出另外两张墓碑文字照片递给老韩, 老韩凑到灯光下细看, 道:“这是碑文?”   “是。”   “这字刻的有点潦草, 是那位三头铜鸟主人的墓碑吗?”   老韩不知道还有四头铜鸟,红果装傻道:“我们也不确定是不是,看得出这是男性还是女性的墓碑吗?”   “看不出来, 我得回去好好研究看能不能破译, 这个难度比较大。”   宗炎:“那辛苦您。破译需要多少费用, 你直接说个数就行。”   “不要你们的钱。这是我的爱好。”   红果问他:“韩队,你研究云滇文化多少年了?”   “二十年了。我师父是考古界的泰斗,他当年从省城下放到文锦县来,就带着我和其他两个师兄弟一起研究文锦周边以及木得的古文化, 在一次考古挖掘中意外发现了一种特殊的文字, 后来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古代云滇王朝的文字。”   宗炎问:“你们挖掘出云滇王朝时代的墓地了?”   老韩摇头:“不是, 到目前为止, 我们没发现也没挖掘过任何云滇王朝的墓地。外面流传出来的一些云滇藏品,都是以前的民间倒斗人士在木得周边的山上挖来的。我们那次挖掘的是一个三国墓, 那位墓主人叫巫回, 是一个蜀地的官员, 他对云滇文化有大量研究,我们现在能破译滇文都是在他的基础上进行翻译的。”   “能跟我们详细讲讲云滇王朝的事吗?”   “云滇王朝啊, 是夏商周同期的一个小区域文明, 他们就在文锦、木得这一片区域活动, 国土面积不大,人口也不多,但他们文明程度很高,有自己的文字不说,各种冶炼、制造兵器的技术也很强大……”   说着,老韩翻出三头铜鸟的照片道:“就照片上这个铜鸟,它看上去是铜制品,实际不是铜,那个买下双头铜鸟的人拿去测验,据说里面金属成分很复杂,到现在都验不明白,你们可以拿去找人试试,没办法融化的。这就是云滇文明的神奇所在。”   这一点,红果完全相信,从深渊墓地就能看出来,那四只能飞的铜鸟,现在都未必能造的出来。   老韩继续道:“而且,他们不喜欢与外界联系,从无邦交。若有外敌来犯,必重挫!好听点就是世外桃源,难听点就是闭关锁国、圈地为牢。”   “云滇王朝最后是怎么消亡的呢?”   “根据巫回的记载,他推测应该是瘟疫。全族的人得了怪病,无药可医,导致亡国灭种。”   宗炎和红果互相看了看没说话,可惜了,一个强大文明的坠落。   老韩又道:“不过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据说云滇王朝有族人幸存下来了,他们躲在深山老林里,从不见外人,一直延续至今。”   “你的意思是,云滇族人还有后代可能生活在文锦和木得一带的丛林里?”红果想起了那五个全身黑衣,消失在蚁宫的神秘人。   “有这样的传说,我的那两个师兄弟就是去木得寻找云滇族人的踪迹,到最后都不知所踪了。”   老韩的两个师兄弟,其中一个应该是死在了深渊花园里,另外一个是不是死在龟背岭丛林里的那个?   红果试探问了一声:“你师兄弟近视吗?”   “师兄不近视,师弟是近视眼,而且是高度近视。”   “背着一个土黄色的背包?”   “对!你们怎么知道的?”老韩很聪明,他马上猜道了,“是不是发现他尸体了?”   宗炎和红果没说话,老韩又问:“在哪儿发现的?”   宗炎道:“听倒斗的人说是在深山老林里遇见的,他们把他就地掩埋了。”   “我早就猜到是这样的结局,我这师弟一辈子没结婚,无牵无挂……当初我拦着他们不要去,没拦住。”老韩叹了一声,沉默了。   死在丛林里的是老韩师弟,那死在深渊花园的应该就是他的师兄,他们没跟老韩说他师兄的死讯,不好明说,因为不想把深渊墓地说出来。   红果回想起老韩刚才听到他们说云滇文明时的警觉样子,不由问:“你们现在不研究古云滇文明了吗?”   “现在上头不让研究了。”   “为什么?”   “经费吃紧,以前有人用这个课题骗了一大笔经费,结果什么都没研究出来,现在省里不让研究了。哎,其实不研究也挺好,太痴迷的都不明不白地死了,包括我师父。”   “你师父怎么死的?”   “自杀。五六年前吧,我师父从木得一个收藏家那里弄来了一张云滇王族墓地图,据说是早期盗墓份子从巫回墓地的一个皮革上临摹出来的,无法辩别真伪,我两个师兄弟偷走了师父的那张地图,偷偷去了木得,后来师兄弟两个有去无回。师弟没家人过问就还好,我那师兄上有老下有小的,他家人天天找我师父闹事,后来,他老人家顶不住压力,就自杀了。”   老韩说起他师父自杀的事,还挺伤感的。   他师兄弟是瞒着师父和单位偷偷去的木得,这么看来,他们去木得寻找云滇王墓地是有很大私心的,随便挖个什么东西出来,估计后半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只是连累了老韩的师父,红果叹息了一声,她也好说什么。   又聊了一会儿,跟老韩约定破译后再约见。   “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少的话三两天,如果里面有难解的词,可能要七天,破译好了,我给你们电话。”   红果把需要翻译的照片给到了老韩,送他下车后,两人驱车去派出所。   今天跟老韩聊了后,收获的信息量还是很大的,路上,宗炎道:“在公主岭遇到的那五个黑衣人说不定就是云滇族后人。”   红果点头:“我刚才也想到了这个。”   其实不止这个,两人脑子里都有无数个想法在来回碰撞,宗炎道:“你爷爷是哪里人,是不是连你奶奶都不知道?”   “是啊。”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山鸮啄伤你之后,为什么会害怕呢?而且老鹰中毒了,你没有。会不会……山鸮的毒,对云滇人无效?”   红果明白宗炎的意思,“如果我爷爷是云滇族人,那我身上确实流着云滇人的血。”   “对,”消失的宝藏和云滇族一旦串联起来,很多的疑问也就都说得通了,“云滇族人要那么多的宝藏干什么?那份藏宝名单最后那句话你记得吧,‘封存百年,非启勿动’,他们在密谋什么大事?”   红果想了想道:“我爷爷房间里有很多医药的书籍,你记得吧?”   “难道当年的怪病还在现存云滇人体内?他们在研究解药?”   “可能当时的医疗技术不成熟,医治不了这个怪病,他们想要留存能保值的资产,待百年之后开启?”   路上自行车多,宗炎开的很慢,他道:“这个思路应该是对的。那份名单是1942年写的,已经过去将近五十年,那就是说他们还想保存五十年。”   云滇王族墓地里那么多宝贝,云滇人何愁没钱啊,可他们还是要吞掉别人家族几代人积累的财富,想想也是,可以花别人的钱,谁会去挖自己老祖宗的墓。   红果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也算是她的老祖宗吧?   宗炎笑了:“如果这猜想是对的,以后莫八镇和柬镇的山林,你可要好好守着,不能辜负老祖宗对你的期待。”   所以她爷爷死的时候把山林留给自己的后代,不知原著红果带着弟弟跳井死后,她爷爷是怎么安排遗产的。   “其实我们当初什么都不做,李英雄也可能会千方百计找上门来。”   红果笑道:“是,他们很能沉得住气。”   “李英雄、大胡子会不会都是云滇族人?”   “得找机会探一探。”   两人聊着聊着,气氛渐渐冷寂下来,云滇族人的怪病,红果身上有吗?   宗炎安慰她道:“按照传统,你是云滇族人,但如果完全按照血统算的话,你身上只有四分之一的云滇血统,而且你爷爷不也挺正常活到六七十岁吗?应该没事。”   说话间,已经到了派出所外,霍达文的父母也才赶来,他爸妈看上去倒都还挺像回事,斯斯文文知识分子的做派,但有其子必有其父母,两人不批评儿子,反而在那儿找关系,要求派出所立刻无条件放人。   幸好宗炎和红果来得及时,霍家父母听说宗炎是个美国华侨,当即也怕真把事情闹大了,欺负人娟子一个小姑娘可以,欺负可能来头更大的人,他们不敢,典型欺软怕硬。   最后他们还是乖乖把钱还给了娟子,并另外赔了一千块的精神损失费,双方签了接受调解协议,这事就这么算了。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快到六点,三人中午都没吃午饭,饿的不行,他们便在旁边找了一个小馆子吃晚饭。   他们各点了一个菜,娟子说:“这顿我请客。”   红果笑道:“就请我们吃这个?”   “回去玉衡请你们吃大餐。”说着娟子重重叹了口气,“幸好遇到你们了。霍达文这个人渣,怪我自己有眼无珠。”   红果点头:“不止有眼无珠,还不识好人心。”   “我错了。”娟子把霍达文父母还的钱拿出来,数了三千给红果,“这个还你。”   红果收下钱,虽然娟子主动道歉认错,态度也诚恳,但红果对最信任之人骗她钱的事,多多少少有了介怀之心,她对娟子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掏心掏肺了,最多也就可以当个普通朋友。   吃了晚饭,开车回玉衡,路上没有路灯,路也不好走,所以开的并不快。   快到玉衡的时候,红果远远就看到了雷鸣那辆破旧的小汽车,他把一辆面包车给碰了,路边站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年轻人在大声争执着。   宗炎停下车,他和红果下车问怎么回事。   雷鸣此时是一脑门的汗,看见宗炎和红果,仿佛见到了大救星,“不小心追尾了,借我20,我出门忘带钱了。”   后面下车跟来的娟子一听马上掏出二十元给雷鸣,“来来来,给你。”   雷鸣接过钱看了眼娟子:“谢了,明天还你。”   他把钱给了吵架的人,对方收了钱,总算消了气,“走吧走吧,上车。”   这是个载客的面包车,面包车后面的玻璃上,贴了“文锦—玉衡”的大字。   “红果!娟子!”   红果这才发现桂英站在人群里,桂英刚从外市探监回来,因为文锦每天往返玉衡只有两趟公共汽车,桂英回到文锦的时候,已经没公共汽车了,她便跟人一起挤了辆私人面包车回家,谁知路上还遇上了事故。   红果便让桂英坐她车回去,面包车见桂英不上车,就先走了。   雷鸣看了眼桂英,问红果这是谁。   红果介绍道:“我家邻居小妹桂英,这是我同事雷鸣,你叫鸣哥。”   桂英乖巧地叫了一声鸣哥。   雷鸣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们车坐得下吗?要不要坐我车?”   红果刚想说不用,五人座的车怎么会坐不下四个人。   谁知娟子一旁笑道:“我坐你车吧。”   雷鸣一愣,尴尬笑道:“那也行,刚好到我家先把钱还你。”   就这样娟子去坐雷鸣的车,桂英跟红果上了车。   上车后,桂英就道:“不是坐得下吗?娟子为什么要去坐别人的车呀?”   红果想起娟子以前让她给她和雷鸣牵线的事,这边娟子跟霍达文散了,可能是又动了心思吧,红果没说这些,只道:“谁知道她。别管了。你哥怎么样?瘦了吗?”   “瘦了。剃了个光头,整个人都变样了。”   红果想起桂也之前那时髦的二八分头,“希望他能好好表现,争取减刑早点出来。”   “嗯,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我哥精神挺好,说在里面还可以读书学知识……希望我哥出来的时候,我奶奶还在。”桂英说后面那句的时候,声音都变了,双眼通红,想哭又努力憋着。   红果也不会安慰人,车上有她刚买的牛轧糖,抓了一把递给桂英,“你是不是还没晚饭?”   “在车站吃了个包子。”   桂英剥开糖纸,吃起了牛轧糖,红果问宗炎吃不吃,宗炎摇头。   “对了,红果姐,你们前几天去柬镇,帮我问我爸妈消息了吗?”   红果和宗炎互相看了看,红果轻轻笑道:“问了,还没消息。等有消息了,我告诉你。”   桂英看着窗外,“不着急,反正都这么多年了。”   “桂英……”   桂英低低应了一声:“嗯?”   “你爸妈失踪那么多年,凶多吉少,你要有心理准备。”   “知道的。”   回到封家大院,刚停下车没多久,雷鸣的车也开进来了,娟子下了车,整个人都是蔫的,似乎情绪不高。   雷鸣揺下车窗跟宗炎聊了几句,开车走了。   娟子过来拉着红果,悄声道:“那个雷鸣,怪怪的,看着挺热情,结果在车上,我说十句,他都不回一句,什么闷葫芦。”   红果直接道:“说明他对你没兴趣。”   娟子不高兴道:“没兴趣就没兴趣,我还不稀罕他呢。算了,我还是好好赚钱,自己把自己折腾好,懒得理这些臭男人。”   “有这想法挺好的。”红果说完,往右拐进了东跨院。   小云正在扫院子,看见她回来,忙问:“你们吃饭了吗?姐夫呢?”   “吃过了,他在后面,怎么那么晚还扫地?”红果把一袋子牛轧糖放石桌上。   小云:“明天白天没空。最近店里忙疯了,姐,还是得再找个人来送货。”   “怎么了,小九的表弟叫什么来着,不靠谱吗?”   “叫墩子!人还行,挺勤快的,就是需要送货的太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生意那么好?红果倒是有些意外,“那你贴块红字出去,就说招人。”   “我怕我妈看见了,又要塞我哥过来。”   “照贴,你妈要是问了,还是推我身上,就说我不同意同时用兄妹两个,怕你们把我店搬了。”   小云听了忙笑着说好,她走过来问放桌上的是什么。   “牛轧糖,带给你们吃的。”   “哎哟,有啥吃的……”老鹰在东厢房听见有吃的,忙溜出来了,“怎么样,你们见到韩队长了?”   “见到了。”   “聊的怎么样?”   “就那样。”红果不愿意跟老鹰细说,回房放下东西,又端了杯子去厨房找冰块,天太热,口渴的厉害,她想喝冰水。   她奶奶和霞姑两个在厨房炒米线店要用的黄豆,她们在聊曾家的八卦,红果听了几句没明白,问谁生气回娘家了?   “关秀梅!”霞姑道,“曾玉宁结婚那天,曾老太当着男方家的面使唤关秀梅去倒夜壶,关秀梅正忙着呢,就没去,曾老太不高兴,就偷偷往关秀梅的茶杯里吐口水,结果被关秀梅和黄凤莲看见了。”   这操作太过恶心了。红果皱起了眉头。   这边厨房有个大灶,红果奶奶坐在炉边拿着蒲扇看着炉火,她道:“这高老太婆年轻的时候就不好,现在越老还越讨人嫌了。”   厨房太热,霞姑拿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下了一锅新黄豆,继续翻炒,她接着说:“等送走新娘,关秀梅就质问她婆婆为什么要这么做。曾老太不承认,还骂关秀梅冤枉她,当时还有很多客人在,曾老太下不来台,就扇了关秀梅一耳光,关秀梅气得就回娘家了。”   红果喝着冰水,“不是在家吗?今天曾玉宁回门,我还看见她妈妈在门口迎接呢。”   “那是没办法,女儿女婿马上要回门了,曾富平亲自去接回来的。”   厨房里热的受不了,红果要去拿风扇给她们吹风,霞姑道:“别去拿,厨房就是热的地方,吹风扇也不顶用,都是热风。”   小云穿着凉拖鞋踢踢踏踏跑过来,兴奋地说:“哎,打起来了!”   “谁打起来了?”霞姑好奇道:“关秀梅和曾老太啊?”   “不是!”   红果出去一看,原来是曾富民和黄凤莲夫妻两打起来了,刚好曾玉春在家,她把自家爸妈拉开,大声喊着:“行了,你们丢不丢人,不嫌丢人,就去大街上打。”   黄凤莲披头散发大声道:“我们需要的时候不愿意来我家,帮把手带带孩子都不愿意,现在老了,走不动了,跟大嫂合不来了,就想着来我家?我呸!”   曾富民看了眼他哥,大声吼他媳妇:“那是我妈!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这个家有你妈没我!你跟你妈过去,我跟我儿子女儿过!”   曾富平站在对面,双手叉腰,“妈在我们家这么多年,你们也没给过一分钱的赡养费,现在妈去你们家,我给钱,行不行?”   黄凤莲完全不为所动:“给我一万我都不愿意。她不高兴了,往大嫂口盅吐口水,我脾气可没大嫂好,万一哪天我惹到她了,指不定往我们家饭菜里吐什么呢!”   曾老太就坐在门口念念叨叨地骂着:“养儿子有什么用?都嫌我老了,干不动活了,眼看要搬新房,都不想要我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   红果回房把门关上,不想再听他们吵架。   晚上睡觉的时候,红果躺床上还在想云滇王朝的事。宗炎跟她一样,两个人都睡不着。   蚁宫应该就是云滇族人修建的,云滇族还有多少人?   红果道:“他们活动的主要区域肯定不是卡德林场、公主岭和孟母山……不都说豹子崖有瘴气和野兽,平时没人去嘛,而且那片林区没主人……我猜他们主要在豹子崖活动,人应该不多,一旦人一多,肯定会被发现的。”   宗炎枕着胳膊:“找时间去豹子崖看看。而且,如果你爷爷是云滇族人,说明他们很早就有人已经偷偷融入现今的社会。”   是啊,李英雄和大胡子也挺可疑的,他们是云滇族人吗?看起来都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那云滇族的怪病是什么?   聊着聊着红果困了,就说睡觉吧。她裹着薄被侧身向里,很快便睡着了。   宗炎枕着手,看着她,她睡觉从来不会乱动,就一两个姿势能睡到天亮,而且很机警,稍微碰一下就醒。   不过最近,她倒是睡得踏实。   宗炎伸手把灯关了。   …………   第一批的黄翡做好后,港商付清尾款,把货提走,红果也第一时间把工钱和佣金给大家结算了。   张菊梅拿了最多钱,将近上万的提成,林老师他们拿的也不少,这活儿收成高,大家做的都很高兴,当天红果还拿钱给他们去附近餐馆聚餐。   娟子这次没多少提成,她是个好强的人,对于张菊梅抢她客户而红果没给她主持公道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她当即表示,以后不干了。   红果没挽留娟子,这是最好的结局,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接下来要赶马老板的货,还有曾玉春介绍的那位韩国商人,已经电话约好时间签协议,有这两个大客户在,下半年都忙不过来。   那日中午刚吃完午饭,红果在卧室看壁画照片,电话响,她跑去接了。   “喂!”电话那头是李英雄。   “雄哥怎么了?”   李英雄:“这里出事了。公主岭新加的带电铁丝网,今天上午电死人了。”   红果诧异:“怎么会电死人呢?我们不是控制了电流量吗?”   李英雄:“是啊,我刚把电工找过来,电工说,铁丝网上的电流很低,接触会有刺痛,但不致死。我就去看了那具尸体,那人一身是伤,我估计是被他们打死后扔到铁丝网边上的。”   那就是柬哥洞故意来找麻烦了,红果问:“死的是本地人吗?”   李英雄:“不清楚,柬哥洞来了几十个人,都围在矿场外面不走,让我们给交待。”   红果:“他们要什么交待?要钱还是要什么?”   李英雄道:“赔钱还是小事,现在他们是要求我们把公主岭和卡德林场的铁丝网都拆掉,不然就没完。”   红果拉椅子坐下:“怎么没完?他们想做什么?”她没接触过那帮人,目前还搞不清这些人的套路,但可以预测到这帮制毒贩毒的人,手段不可能干净。   李英雄:“拆网,放火烧林,栽赃嫁祸……这批来闹事的人都是姜昆的手下,那是亡命之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果然……   红果问:“上次让你去找线人要买家名单,有要到吗?”   李英雄道:“还没有,那个线人被盯上了,他现在也接触不到核心信息。我真想着要另外找人,目前还没找到。”   红果想起李英雄可能是云滇族人的事,云滇族人在这片土地生活了几千年,他们会怎么处理这些外来入侵者?她问:“雄哥,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结果,雄哥却说:“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你在军方不是有认识的人吗?让他们出面调解呢?”   这算什么办法?她不可能每次一有事就去求雷鸣,况且她也不想跟军方有过多来往,再继续去求他们,以后更牵扯不清了。   “行吧,你在公主岭吧?你先想办法拖住他们,你就说打电话老板不在家,让他们等消息。我先想想办法。”   李英雄忙答应号。   红果又想起一事,问道:“雄哥,之前忘记问你。我爷爷最后是得了什么重病住院的?”   李英雄道:“心脏坏死。”   红果以前没听说过这个病,“是心肌梗死吗?”   “就是心脏方面的病,身上还有其他的基础病,不好治。”   听着也不像是什么怪病,红果也就没再说什么。   挂了电话,红果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她又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明炮在她面前说了那么多次他的电话号码,终于还是派上了用场。   座机电话最不好的地方是,找人经常可能没办法立刻找到,接电话的人说明哥不在家,哪位找他。   “你说李红果找他,你记一下电话号码,让他给我打回来,越快越好,你说我有急事。”   接电话的人却不太耐烦,“找明哥的人都是有急事的,你等着吧。”   说完不等红果反应就把电话挂了。   红果是没想到明炮底下的人脾气那么大,真是最会摆谱的不是县官,而是门房。   她出门正要去东厢房找宗炎,却见曾富平站在月洞门外,“哎红果!开一下门。”   红果去给他开门,“富平叔什么事?”   “你们这装个铜门,又不装门铃,叫门都没人听得见。”曾富平进来后,看看院子里也没其他人,他也没再往里走,只道:“我们下个月不就搬新房了吗?叔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   “现在我住这房子,我想继续租,反正你们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赚个租金钱。”   红果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但还是问了一句:“你们都搬走了,还花钱租这房子干什么?”   “玉宁她奶奶住不惯新房,不想搬,她在这儿住了大半辈子,住惯了,还想在这儿继续住。”曾富平不说自己老婆不想再伺候他那难缠的妈,只在这儿说场面话。   真当别人昨晚白看他们曾家人的戏了。   红果笑道:“富平叔,高奶奶喜欢住楼房,她之前跟我奶奶吵架的时候就说过的,她老人家盼着早搬出去呢,你们总不能把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扔这里吧?这不合适。”   曾富平是没想到李红果直接打他脸,半点场面话都不稀罕说,当下脸色就很不好看,但求人呢,他也不好发作,只无奈苦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红果道:“那很不巧,正院东西厢房我们早就有其他计划了,没办法续租。”   “你们要做什么?”   红果微微笑了笑没直接回他,反而给他出了个主意:“安顺不也要搬走吗?他那套房子是刁家的,你们可以跟亲家直接要呀,连租金都省了。”   红果这哪是给他出主意,这是埋汰他呢,曾玉宁刚攀高枝嫁到刁家去,他家怎么可能舔着脸问人家要房子,这不是给玉宁没脸吗?   曾富平一看红果这样子,就知道没戏,自讨了个没趣,也不进屋聊了,直接转身走人。   刚好宗炎从东厢房出来,红果赶紧跟他说了公主岭的事,宗炎也赞同找明炮,“找明炮是对的,他门路多,只要给钱应该有办法。”   电话铃响,红果赶紧回房接电话,没想到明炮那么快打回来了。   明炮说话声音很大:“果姐,我刚想怎么联系你呢,你就来找我了,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红果也不理会他的油嘴滑舌,反问:“你找我什么事?”   “上次我抓的那个人,他说认识你那个,被柬哥洞的人搞死了,搞死之后还扔你们地头上,你知道了吧?”   原来死的那个是李正路。   红果坐在椅子上接电话,宗炎站在一旁弯腰凑过来听着,明炮这人很聪明,他在电话那头道:“李正路说他跟你很熟,我们都以为姜昆会放过他,结果昆哥直接把他整死扔你地头上,这摆明了就是要针对你啊。我听说,你把公主岭拿下来了,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你这是捅马蜂窝了,哦不,你是摸老虎屁股了。”   老虎屁股不摸都摸了,她也不能坐以待毙等着被老虎咬死,“明炮,柬哥洞你有多熟悉?”   “我当然熟,滚瓜烂熟。柬哥洞棉哥洞都有我的好哥们。”明炮真是自我夸赞一番后,马上又往下遛坡,“不过果姐,我跟你说,虽然我很想帮你,但我实力就摆在这里,收拾一些小喽啰可以,你要让我跟姜昆斗,我哪里敢啊。”   红果道:“不用你帮我跟他斗,只需要利用你的人脉,帮我找个东西。”   明炮马上问:“什么东西?只要我能办的肯定帮你办到。”   红果:“他们在国内毒品交易的买家名单。”   明炮一听,犹豫了,“这不好搞,核心机密这是!”   红果:“当然了,不然我为什么找你呢?”   明炮:“哎呀,果姐啊,我知道你看得起我……”   “你开个价。”   明炮听红果这利落的语气,知道这是笔可以搞钱的大买卖,最近莫八镇到处戒严,赚钱实在不容易,兄弟们再捞不到好处,迟早人心要散,他咬了咬牙想要狠狠宰一笔:“我要五万……美金!”   好大的胃口,五万美金相当于二十五万人民币了。   “明炮你这……”   明炮马上打断她:“果姐你别觉得贵,六万美金,打包服务,我帮你搞到买家名单,我的人都归你差遣。怎么样?”   宗炎轻轻点了点她的手,表示价格没问题,给他钱就是了。   红果道:“这样吧,十万人民币,你要是不敢接,我找别人了。”   这砍价砍太狠了,但明炮最近确实很缺钱。   “哎哟,我怎么不敢呢。那就……成交!”明炮高兴地拍了拍大腿,“不是我不相信你啊,果姐,那个,咱们好姐弟明算账,您看是不是先付部分订金?你先给三万,可以吗?”   “可以,不过我有一条件,明天我要拿到这个名单。”   “时间这么紧张?”   “你可以的!”   明炮踌躇了一下,想想这到嘴的大肉不能丢啊,“行吧,我去努力。果姐你等我消息,那个订金你怎么给我?最好是现金。这边取钱很麻烦的。”   “你先干活,三个小时后你到莫八镇李英雄家来找我拿钱,低调点,不要让人发现。”   “我懂,我懂,我做事你放心。”   挂了电话,红果和宗炎准备东西去木得,幸好卖黄翡的钱还没存银行,手上有足够多的现金。   这边还没出发,小云回来拿秤砣,看见红果就忍不住抱怨:“老姚店门口又开始排长队,我怀疑他又放罂粟了,也不怕人查他。”   红果从厨房里拿了点吃的,她现在也没时间管这些事,但想起之前小云说的话,问她:“老姚的儿子是不是在刁家干活?”   “是啊,他儿子姚龙跟牛头一起都给刁家做事,不知道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十有八九是贩毒。”   红果急着出门也就没再问。   小夫妻俩穿过井底隧道直接到了卡德林场,在宿舍楼里给公主岭的李英雄打了个电话,问他那边什么情况。   目前还在僵持,姜昆也没出现,他底下的人要求一定要见老板。   红果:“你就说你出来找老板,你直接回家。”   李英雄疑惑:“回家?”   “对,我们去你家汇合。”   “为什么……为什么去我家呀。”李英雄不解。   红果解释:“我们还找了明炮帮忙,去你家汇合比较方便。你家现在有人在吧?”   “有人,我妹妹在家。”   “好,那你打电话跟她说一声,我们现在就过去。”   宗炎和红果开车到莫八镇,直接去了李英雄家。   李英雄的妹妹,那个雀斑短发女孩给他们开了门,她态度还是跟上次一样,冷冷的,眼神警惕,她招呼他们进去坐,给他们倒了茶之后,就呆在自己的房间听广播没出来。   红果四周打量着李英雄的家,两层楼的旧房子,装饰简陋,客厅除了两张废旧沙发外,几乎没什么家具,屋里没电视没冰箱,连电风扇都没有,这酷暑的天气,一楼不通风很是闷热。   唯一看得见的电器就是那个座机电话,红果拿起电话给明炮拨打去,莫八镇就这么丁点大,明炮从他家过来,走路也就几分钟时间。   宗炎拿着一张地图扇着风,给自己扇,也给她扇,没多久,有人敲门。   从窗户缝隙里往外看,明炮带着顶草帽站在门外。   宗炎给他开了门。   一进来,明炮看屋里没其他人,坐下后,他就说:“我打听过了,现在他们自己都没有所谓的买家名单,据说以前被你爷爷拿着名单压制过,后来他们都不记客户名单了。主要是这几年柬哥洞名气越来越大,很多买家会自己找上门来,不需要他们再去维护什么客户关系。他们钱好赚。”   “那他们财务怎么计?”红果问完想了想,“他们有财务吗?”   明炮拿出烟来抽,他伸出一个食指点了点桌面,道:“我也想到这点了,财务那边肯定有名单,不然他们怎么对账?”   宗炎:“跟我们说说,柬哥洞的事,他们有哪些人,怎么运作的?”   原本柬哥洞和棉哥洞被群山环绕,以前都是荒野之地,日本撤军后被一个木得大地主占了,派人开荒种植罂粟……   明炮道:“那个大地主叫单拓,跟刚贵差不多年纪,估计也有八十了,他长期资助刚贵的军饷,所以这一带没人动得了他们。” 第68章   明炮跟他们介绍柬哥洞和棉哥洞真正的主人是一个木得大地主单拓, 单拓年纪大了,几乎都把毒品生意全权委托给他人打理。   红果问:“姜昆是他什么人?”   明炮:“姜昆替他办事,单拓不出面, 也不住在柬镇, 他人在首府。柬哥洞平时就是姜昆说了算, 他是老大。”   “那棉哥洞呢?谁负责?”   “棉哥洞和柬哥洞分工不同, 棉哥洞种植罂粟,柬哥洞制毒贩毒,这是两条线, 棉哥洞是丙埠在管, 丙埠比较低调, 他是老板的亲戚,跟姜昆是铁哥们,姜昆说啥是啥。”   宗炎:“看来姜昆这个人很吃得开。”   “当然啊,人精来的。你们啊, ”明炮想了想, 诚心建议:“挡他们的路了,像这种人, 最好不要得罪, 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帮忙牵牵线, 化干戈为玉什么……实在不行, 你的矿场让他入股, 也不需要分他多少钱,但就是一家人了呀, 一家人就什么都好说了。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如果姜昆不是做毒品行当的, 真可以这样合作, 可惜那是个毒贩子,人家就是想要打通从公主岭、卡德林场到玉衡的贩毒线,红果可不想粘上这种东西。   红果道:“合作的事就先别去想了,我暂时只是想维持以前我爷爷在的时候,两边井水不犯河水的现状。”   宗炎:“两边村庄大概有多少人?”   “棉哥洞有200来人,有男有女还有小孩,住家的多,柬哥洞人少一点,大概有七八十号人,都是男的,他们枪支弹药多,能打!”   “你有多少人?”   “我也号称有百十个人,实际上就三十多个,贵精不贵多。我那些兄弟一个顶俩。”明炮还挺会给自己贴金,他似乎忘记,红果跟他底下人已经至少打过三次交道,每次都是完虐。   红果忍不住笑了笑,“你那些兄弟,是挺忠诚的。”   宗炎:“你刚才说想从财务那边下手,你有线索了吗?”   “正在找关系,放心,柬哥洞棉哥洞都有我一群死党,明天准给你们拿到名单。不过我们得说好了,事成之后,可别让姜昆知道是我在帮你们。”   “放心吧。”   正说着,李英雄回来了,他一身是汗,一进来就把门给关上了,“回来晚了,那帮人拦着不让我走。”   预料到了,红果还是问一声:“哪些人还在矿场外吗?”   “走了一批,又换了一批人来。”李英雄放下文件包,看大家热的不行,忙去楼上拿来一个电风扇,他把风扇插上电,屋子里终于凉快了一些。   李英雄又去给明炮倒了一杯水,才问:“现在打算怎么处理?”   红果:“先拖时间,明炮这边争取明天拿到柬哥洞的买家名单。”   “有人帮忙那实在太好了。”李英雄道:“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是,他们有个会计手里有账簿有详细每一笔交易的名单,而这个会计最近很缺钱,我觉得可以从他身上下手。”   明炮一听,赶紧问:“雄哥你知道这个会计的名字吗?”   李英雄:“具体名字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大老板从首府请来的人。”   “有这个信息就行,我去打听。如果他真的缺钱,那就好办了。”   红果把三扎钱从一个黑色塑料袋里拿出来放桌上,明炮拿上手滑动了一下也没点,“信得过你们,我就不点了。明天办妥了,我打电话过来,打这里的电话。”   明炮戴上草帽,喝了口凉白开,悄摸出去了。   李英雄之前跟明炮打过交道,他对明炮这人做事不是很放心,便问:“明炮这人靠谱吗?要不要做好两手准备,找找关系?”   宗炎点头:“是要做好两手准备。”   他们两个在路上就商量好了,红果道:“之前让你留的那两箱炮弹,都还在吧?”   李英雄:“在,我藏好了。”   红果:“找出来,说不定用得上。”   “好,我等会儿就去找人抬出来。放哪里?打算怎么用?”   宗炎:“先搬到公主岭的矿场外。”   李英雄担心道:“你们要去跟他们硬抗吗?”   “不是。就是准备好了以防万一。”   李英雄起身张罗让他妹妹去买菜做饭,今晚红果和宗炎住他家,期间公主岭的负责人老山打电话来说,姜昆要跟他们见面谈怎么解决接下来的问题!还留了个电话号码,让李英雄给他回电话。   李英雄打了过去,推诿说老板在外地没那么快能赶过来,要后天才行。   姜昆不同意,后天尸体都臭了,他要求最晚明天晚上见面详谈,不然后果自负。听对方下最后通牒的口气,随时可能搞出别的事,红果便示意李英雄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李英雄道:“如果明天明炮没拿到名单,那就难办了。”   “明天去跟他们见一见,先拖一拖,既然要谈判也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   李英雄的妹妹李英美做了三个菜,味道还不错,英美不爱说话,整个人都很沉闷。   吃完饭,李英美收了桌子在洗碗,红果问李英雄,道:“雄哥,你们哪里人?”   “我滇北的。”   “你滇北的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父母出意外没了,那时候我妹才两岁被送给亲戚抚养,我是一路逃饥荒逃到木得,幸好遇到了你爷爷……”李英雄说着从身上摸出牛皮钱夹,他从钱夹里拿出一张黑白照全家福,“一家五口,我爸妈和弟弟都没了,只剩下我和妹妹。”   红果接过照片,是最普通的中国式全家福,父母坐在前面,妈妈抱着妹妹,那时候李英雄才十多岁,弟弟比他小点,兄弟俩并排站在后面,全家人都略显拘谨,平淡而幸福。   可能妹妹之后遇到了一些不如意的事,才会变得如此沉默,红果也没多嘴去问,一些不开心的往事,问了,也只是揭人伤疤,现在她也帮不上什么,那不如不问。   红果把照片递给宗炎,宗炎看了眼,给回李英雄。   红果:“对了,雄哥,大胡子最近有消息吗?”   李英雄眼睛眨了眨,边把相片塞回钱夹,边道:“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如果老鹰没撒谎,那就是李英雄撒谎了。   虽然老鹰平时嘴里没多少真话,但这事他没必要编谎骗他们啊,所以还是李英雄对他们撒谎的可能性比较大。   红果和宗炎没说什么,本来想去酒店住的,但莫八镇就这么点大,怕被柬哥洞的人看到了,那对方就会知道他们故意拖时间不跟姜昆谈判。   李英雄带他们上楼,楼上三间房,客房也相当简陋,除了一张小小的床外,什么家具都没有。   李英雄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床比较小,你们得挤挤了。”   这床估计也就一米三的样子,确实……   宗炎道:“没事,我们都不胖。”   晚上闷热蚊子还多,李英雄给他们点了支蚊香,并把唯一的电风扇又给搬了上来。   怕柬哥洞的人继续来找麻烦,李英雄先回公主岭了。   天气太热出了一身的汗,两人洗了个冷水澡,就回房休息。   再艰苦的环境红果都经历过了,这只能算是陌生和简陋的李家,对她来说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床虽然小吧,但也比地洞环境好太多,关了灯,两人挤在小床上小声聊天,如果李英雄骗了他们,那破军号的去向,是不是一开始就是错的?   宗炎习惯性手枕着头,“灯下黑的说法你知道吗?”   “知道,他们会不会想,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旱井周边他们一直没有认真搜查过,会不会压根就没搬走?   宗炎:“这件事完了后,我们回到原点,在周围找找看。”   红果点头说好,“那蚁洞呢,蚁洞也没走完。”   “一起,下次我们先去旱井周边看一看,然后再去蚁洞。”   又聊了会儿接下来要怎么应对姜昆,才打算睡下,床太小,两人难免会挤在一起,有的时候鼻息交融,有的时候是背贴着背,再后来,总算找了个双方都舒服的姿势,两人都侧身向里,而红果窝在他怀里,像两只窝在一起的猫,亲密又疏离。   第二天他们在李英雄家等待明炮,等到中午也毫无消息,姜昆那边也很安静,围住公主岭矿场的人基本都撤了。   大概一点左右,听见有人嘭嘭嘭敲门,红果从楼上往下看,来了两个人,她一眼认出,是明炮手底下那个绿衣服,叫阿炳的和纹身汉一起站在门外。   心头隐隐升起不详的预感,红果和宗炎赶紧下楼,李英美因为不认识门外的人,只开了点门缝问他们找谁。   红果道:“让他们进来。”   李英美这才打开门链,让门外的人进来了。   阿炳一进来看见红果就说:“明哥出事了。”   后面进来的纹身汉把门关上。   “出什么事了?”   “被姜昆的人抓了。”   “什么时候抓的?”   “就今天一早,明哥昨晚就去柬哥洞了,我们在柬哥洞外等他等了一晚,一直没等到,后来明哥一个哥们偷偷跑出来跟我们说,明哥被姜昆抓起来了。”   果然还是折了!   阿炳又道:“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得想办法救明哥出来,姜昆杀人不眨眼的。”   是啊,想想李正路的下场就知道了。在这个地方,没有王法可言。   宗炎:“你们别急,不要盲目行动,我们先想办法。你们那边有多少人?”   阿炳无奈叹了口气:“明哥才被抓,手底下有十多个兄弟马上就跑了,真敢去柬哥洞救人的,估计也就只有三五个。”   这就是明炮嘴里贵精不贵多的马仔们,红果正想着打电话去问李英雄公主岭那边什么情况,李英雄就打电话来说,姜昆约他们下午三点前在柬哥洞见,如果他们不能准时来,他就把明炮撕了。   行吧,既然第一条线走不通,那就走第二条路吧。   时间紧急,红果和宗炎开一辆车,阿炳、纹身汉和另外一个人开一辆车,走公路也就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公主岭。   到了公主岭,李英雄已经把两箱的炮弹准备好了,“姜昆说只让你们两个去,不准带枪和其他武器。”   红果早料到了,她道:“先把炮弹收起来,晚点再说。”   宗炎对阿炳说:“你们几个在这里等。”   宗炎和红果直接开车去了柬哥洞,从大门口进去,远远就能看到哨塔,柬哥洞比棉哥洞要小,但哨塔周围一圈有三个,上面都是荷枪实弹的“哨兵”。   从大门口进来,他们的车就被拦下,有人来搜车和搜身,确保没带任何的武器。   这里的建筑小部分是铁皮房子,大部分是木结构的吊脚楼,建筑群分散成品字形,车停在大门口不远处,便有人来带他们往里走。   在品字形最里面,有一栋三层的白色楼房,这算是柬哥洞最豪华的大房子,进去之后,上了二楼,在一个类似于茶室的地方见到了姜昆。   跟他们想象的见面方式还不太一样,以为会是大厂房,一群打手围着,看来姜昆并不打算把关系搞得太僵。   “终于见面了,想要跟你们见一面,可真难请啊。”姜昆一见面就笑着让他们坐,他面前摆着一个大茶盘,他问:“想喝什么?龙井、普洱还是碧螺春?”   宗炎道:“那就普洱吧。”   “哎,宗先生懂喝茶。”姜昆催他们催的紧,现在人来了,他就开始慢慢跟你讲如何品茶,这老奸巨猾的家伙。   好不容易绕到正题上,姜昆道:“出现问题了,你们不想着出面尽快解决,却找人来拿东西,这不合适吧?”   宗炎:“你们把人打死了,丢在我们铁丝网旁,就说是被电死的,这又合适吗?”   “哎,话可不能乱说,虽然我们那工人的身上有伤,但人就是被电死的,不信你们找法医来验。”姜昆说得非常自信,李正路还真有可能是被他们活活电死的。   “你也可以去试试我们家的铁丝网,远远达不到致死的电流量。”红果知道说这些没用,但还是得说,“你还可以请电力部门的电工来测试一下。”   “说是这么说,但总是有意外的嘛,你看这次我的一个工人死在了你们的电网下,我得赔家属多少钱?听说这人你认识,叫李正路,是个独生子,家属肯定要大闹的。这笔钱,得你们赔吧?”   宗炎问:“赔多少?”   “至少得十万。我知道你们财大气粗,十万不会放在眼里,但也得谈清楚嘛,是不是?”   十万一条人命,在这个年代很贵了,别说赔十万给家属,柬哥洞根本不可能通知李正路家人,说白了,李正路在这儿,算是白死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这事就不好办了。说白了,我也是个打工的,我除了要跟家属交待,还得跟老板交待,你们不要让我为难啊。到最后场面收拾不了,对你对我都没好处。”姜昆这说法看似卑微,实则要挟。   “就这个条件吗?”   “还有……喝茶喝茶……”姜昆又给他们的小茶杯满上了茶,“你们这个铁丝网有电,存在就是个威胁,一不小心,下次还会再来一条人命。为了永绝后患,我老板要求你们务必把这些铁网拆掉。”   红果道:“这些铁丝网,我爷爷在的时候就有的,那么多年都很安全。”   “那么多年没事,现在不就出事了吗?以前你们还只封卡德林场,现在我看你们从卡德林场到公主岭,再到孟母山,这一大半圈都打算围起来吗?成本很高吧,何必呢?公主岭紧挨着我们柬哥洞,真随时可能出事的。”   “你的意思是把公主岭周边的铁丝网拆了?”   “还有卡德林场的。”不拆卡德林场的铁丝网,柬哥洞怎么能直接把毒品运到玉衡去?   听着对方打的如意算盘,红果直接拆穿他,“拆了卡德林场的铁丝网也没用,到时候国内肯定会沿途设岗盯着……”   姜昆笑了笑,道:“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们要是愿意拆,我可以分派人手去帮忙,以后大家相安无事,做个好邻居,这样我这边把明炮放了,兄弟们心底才会服气,不然我这个位置也做不下去了。”   拆是不可能拆的,这继续谈下去也没有意义,红果道:“我回去跟我家祖母商量一下,这毕竟是我爷爷留下来的遗产,得尊她老人家的意见。”   姜昆见红果想要拖延谈判时间,便往后退让了一步,“这样,如果你们同意拆铁丝网,李正路的殡葬费你们就不用出了。省下十万块不说,还省了以后铁丝网的电费,这笔账你们算算,肯定比我算得明白。”   “行,那你们把李正路的尸体先抬回来,我们这边也尽快给你答复。”   姜昆答应了,之前刁明理以雷师长之死要挟过她,她以为这次姜昆还会继续拿出来作为筹码,没想到他提都没提,或者是想把筹码留作下次谈判用吧。   又继续谈了一会儿,最后两边达成共识,红果最晚明天给答复,姜昆的意思,明天如果没有收到令他满意的回复,明炮这条小命就别想要了。   姜昆又给他们倒了一杯茶,“我知道你们可能也不在乎明炮这条狗命,冤家宜解不宜结呀,我就怕我管不住底下的人,天天找你们麻烦,有些冲动没脑子的,指不定还会做出放火烧山的事来。这一把火烧过去,你们林场可就完了。”   放火烧山的事,柬哥洞可能真干得出来。   临走前,红果道:“我想看一眼明炮,可以吧?”   姜昆:“明天谈清楚,你们就能见到了。”   红果坚持:“我总得知道他是死是活吧。”   姜昆想了想,妥协道:“行吧,带你们去看。明炮这小子厉害的很,你们找了个能人,我这前前后后的人都被他收买了,差点被他得逞。”   姜昆让他底下人带着他们去看明炮,从旁边的小道穿过一片香蕉树,往外走了几百米,在一个铁皮房外停下来,他们隔着窗户看见明炮被绑了个结结实实,嘴里塞着抹布,脸上有伤痕,看来是挨了一顿毒打。   就只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就催他们走,走到前面停车场入口的位置,门口进来一辆车,不久那车在他们面前驶过。   刁明理从副驾室探出头来,只冷冷看着他们。   红果瞥了他一眼,看见车后排还坐着牛头和老姚的儿子姚龙,她看了眼宗炎,宗炎明白她的意思。   走到车旁,宗炎先上车,红果蹲下来系鞋带,一路监视他们出来的小喽啰就站在边上留意着红果的一举一动。   刁明理的车就停在不远处,车上的人一个个下来了。   红果系好鞋带站起来后,问盯着她的小喽啰:“这里有洗手间吗?”   为了避免麻烦,那人机警地摇了摇头,“没有。”   眼看着刁明理带着人从她面前走过,刁明理突然停下脚步,道:“我说什么来着,也不知道谁要补功课,谁给谁交学费啊。”   这人小气又记仇,还记得前一阵红果嘲笑他的话。   红果没理会,眼神从牛头和姚龙脸上滑过,姚龙心虚地低了低头,不敢看她。在这种毒窟遇到熟人,当做没看见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开门上了车,宗炎启动车辆往外开,红果轻声问他:“拍了吗?”   “拍了。”   从柬哥洞开车回公主岭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大概跟李英雄说了情况,并告诉他,他们的计划。   没多久老山从山里回来,他说柬哥洞的人终于把那具死尸抬走了,“再不抬走,都要发臭了。我看他们那些小喽啰的意思,我们是妥协了?我看山底下还有人守着,还没撤呢。”   李英雄吩咐:“先别管这些,赶紧安排人做饭,今天人多,都在这儿吃晚饭。”   吃了晚饭,大概八点左右,宗炎和红果在姜昆手底下人的监视下,开车走了。   他们把车开出去几公里,进入孟母山林区,拐进一处密林,然后下车,带上装备往山上走。   越过孟母山,来到了柬哥洞的西北角,他们伏击在暗处,不远处高塔岗哨的探照灯不时从身边扫过。   红果架好狙击枪,侧耳伏在手上,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手表秒针走过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她在默默算着时间,差不多时候了。   红果调整好狙击枪,瞄准了高塔上的哨兵。   轰!   远处东南方向一声巨响,霎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与此同时,在爆炸声的掩盖下,红果扣下扳机,高塔上的哨兵应声倒下。   轰!   又是一声爆炸,刚才巨响的地方紧挨着的另外一座吊脚楼也被炸了!   那是阿炳和纹身汉拿着迫击炮的炮//弹当手榴弹,制造爆点,帮宗炎和红果把柬哥洞的火力吸走。 第69章   随着爆炸声响起, 两三座吊脚楼倒塌、失火,柬哥洞顿时陷入混乱,搞不清状况的人们先是往外跑, 过了几分钟没有再听到爆炸声, 又被巡逻队的追着一起去抓人和救火。   高塔哨兵倒下之后, 塔下有一人急急往塔上跑, 估计是想上去瞭望远处爆炸情况的。   红果对准那人,移动的目标不好攻击,随着那人往上跑, 她瞄准好上方位置, 等着对方出现, 乌黑的头顶刚一冒头,她按下了扳机,砰,那人应声倒下。   红果和宗炎趁乱进了柬哥洞, 他们伏击的地方距离明炮所在的铁皮房很近, 摸过一条小溪,刚拐过一道弯, 听见了急急的脚步声……   他们闪到墙边, 屏声静气贴墙站着,只见一人快速从他们身边跑过, 那人才跑过去, 马上又停住脚步, 他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墙边的影子不对劲,他伸手正要去摸枪, 结果头上被人砸了一棍, 那人噗通一声, 倒在了地上。   宗炎收起棍子,红果已经走在前面去探路,转过去就是那铁皮房,看守明炮的门锁着,门外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翘着双手冷冷看着,另外一个踮起脚看着远处的火光,其他人都救火去了,就只留了两个看守者。   红果捡起一个小石头,打在踮起脚那人的脑袋上,那人回过头,看了眼四周没人,却发现墙边露出一个鞋子,那鞋子看着很熟,是他一个伙伴的,原来是这小子砸戏弄他!   那人猫低了身子,摸出枪补了个空弹壳,悄悄摸了过来。   他瞄准鞋子,正要扣扳机,鞋子却不见了,他追了上去,发现小路上躺着个人,是他那伙伴,赶紧跑过看,结果脑袋吃了一闷棍,倒下了。   剩下那个翘着双手看远处热闹的,他摸出一根烟,“小刘,打火机用一下!”   是个中国人。   红果悄摸过去,枪抵在那人后脑勺上,“别动!”   那人很聪明,立刻知道是有人来劫人了,他眼角瞄到了一个美女举着一把狙击枪,吓得他一哆嗦,烟掉在地上,那人举起了双手,“我不动。”   红果拿枪顶着他脑门:“开门的钥匙在哪儿?”   那人满脸的麻子,他在想办法拖延时间:“钥匙被拿走了。”   “你把门锁打开,我就放过你。”红果看了眼铁门上的锁,她准备了开锁的工具,这边随时都有人来,最好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开锁,“打不开,我就毙了你。”   那人咽了咽口水,还挺识时务:“有备用钥匙,在房门上边突出的那块铁板上。我也是中国人,你们不要杀我。”   宗炎忙走到铁门前伸手去摸,一下就摸到了钥匙,打开房门发现明炮被绑在一个十字架上,他早听到他们的声响,满脸期盼地等着,果然盼来了天降救星。   明炮嘴上被塞了东西,他支吾叫着,宗炎过去给他取掉嘴上塞的抹布,明炮忙吐了口唾沫,他叫苦连连:“娘的,这群王八蛋!”   宗炎快速给他解开了绳索,红果逮着外面那个麻脸看守进来了,宗炎把解开的绳索直接把那人绑了起来。   明炮手酸嘴麻,连声骂娘,他捡起地上那满是他口水的抹布,塞到了麻脸小子的嘴里,那人一脸痛苦,想吐都没地方吐。   此地不宜久留,红果忙说:“走。”   他们原路返回,此时村子里的人都在东南角救火,他们一路顺畅地出了柬哥洞,然后下山开车往莫八镇走。   车上,明炮微闭着眼靠在车窗上,他左边脸和眼睛都肿了,红果给他递了一瓶水,明炮喝了水,问:“那炮火是你们放的吗?”   “我让阿炳和富贵去放的。”富贵是纹身汉的名字。   “你们这一招厉害,这叫什么来着,这叫围魏救赵啊!不对,应该什么声东击西!佩服,佩服!”明炮把《三十六计》背的滚瓜烂熟。   其实红果想把整个柬哥洞烧了,但烧了柬哥洞,它老板肯定还会再造一个,这始终不是最佳解决方案。   红果问他:“名单搞到了吗?”   “当然,没搞到不就被白打了吗?”   “在哪儿?”   明炮贱兮兮地笑了笑,“你猜!”   “快说!”   “我肚子里,包装好吞进去了。幸好我早有准备……”说完明炮得意地笑了,结果笑的幅度太大,扯得脸上伤口痛得厉害,他赶紧闭上了嘴。   吞进去了怎么办,只能等他拉出来!   明炮说:“去我家吧?”   抵达明炮家刚坐下,阿炳和富贵飙着车回来了,一进来他们就满脸的兴奋,似乎这么多年,第一次打这么爽的战。   富贵把剩余的炮弹给回红果,他们带了五个炮弹去,只用了三个,“要不是阿炳拉着我,我真想把这五个炮弹都炸了。”   明炮:“你把姜昆地盘都搞乱了,以后我们在莫八镇还怎么混?”   阿炳担忧:“现在也难了,烧了他们三四栋房子,他们肯定会找我们麻烦。”   明炮:“找我们麻烦,总比我死了强。大不了以后我不接柬镇的生意,不去柬镇了,在莫八镇,军方眼皮底下,他敢乱来?不想混了这是!”   因为一开始阿炳他们是在外围扔的炮弹,宗炎问:“你们进去柬哥洞了吗?”   阿炳:“进去了,按照果姐的吩咐,找到了存放李正路尸体的房间,第三个炮弹就是炸的他那间房。”   被姜昆拿来要挟他们的李正路飞灰湮灭了,但姜昆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就算拿客户名单反要挟,只要有机会,对方还是会不断找麻烦。   他们的地理位置关系,导致了彼此很难共存,除非真如姜昆所说,红果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卡德林场这一带只是普通的山林,那都还好说,但这周围一圈的山脉,隐藏着云滇王朝的宝藏和秘密,注定了她不可能与危险的贩毒份子共存。   最佳的解决方案,就是把柬哥洞、棉哥洞彻底覆灭,让周围山林和盆地重回往日荒野时光。   剿灭制毒贩毒份子,这无论是在道义上还是情感上,她都站得住脚。   最大的麻烦就是,这边的政治生态环境太过复杂,柬哥洞能在这里长期存在,就是因为他们与军方互相共生、彼此吸血的关系,所以,她还是得要好好想一个招,慢慢把姜昆这帮人给解决掉。   最好是能永绝后患、无法重生那种。   红果把他们还回来的两个炮弹递给宗炎,宗炎放进背包里收了起来,明炮在涂抹跌打药油,他们在等待明炮把那份名单……拉出来。   过了大概半小时,李英雄打电话过来,姜昆底下人又把公主岭矿场口给包围了,他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拿出炮弹,如果他们不走,直接引爆,这才把人吓跑。   但那帮人没走多远,还在山下守着。   红果问:“姜昆在吗?”   李英雄:“不在。都是他底下的喽啰。”   红果回他:“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红果和宗炎对看了一眼,没说话。   帮明炮涂抹药油的小弟下手太重了,明炮嘶了一声骂了一句。   有人送了宵夜进来,炒面和烤红薯,宗炎和红果不想吃,主要是给明炮吃的,希望他能吃撑了赶紧上大号。   明炮吃了三个红薯,一大碗的面,他饿了一天,吃得肚子圆滚滚的,依然没有丝毫便意。   阿炳便让富贵去买药水,大半夜敲开药店门买回了泻药,明炮只喝了小半杯,突然肚子开始疼,他满脸惊喜道:“来了来了,你们等着。”   过了大概十分钟,明炮拉出宝贝后,洗干净,他怕宗炎和红果嫌弃,自己去重新抄写了一份名单给他们。   红果和宗炎快速看了眼名单,有二三十个买家,红果问:“怎么没有刁家?”   明炮:“他们很狡猾,一个会计只负责一部分买家,这是其中一部分。反正刁家你们都知道了,自己写进去就好呀。”   确实没关系,刁家不在这份名单里,他们还更方便举报对方。   宗炎看向明炮,“你给姜昆打个电话。”   “啊?”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明炮不解:“我打给姜昆?现在?”   “对,现在。”虽然已经是午夜两三点,但此刻姜昆肯定睡不着。   底下人都出去了,明炮按下电话免提,拨给了姜昆,接电话的人知道是明炮打来的,忙让他稍等,他去叫昆哥。   过了一会儿,对面传来了姜昆的声音,“喂!”估计一直没睡,声音有些沙哑。   明炮忙嬉笑着叫了一声:“昆哥!”   姜昆:“呵?!你还敢打电话过来?”   “再不跑,我就要被你们打死了。”   姜昆知道是宗炎和红果潜进来救的人,以明炮性格跑出去了肯定先躲两天,哪有这样大喇喇打电话来刺激人的,他道:“你身边还有谁?”   红果扬声道:“昆哥还是你聪明啊。”   电话里传来姜昆的冷笑声:“我就猜到了。打电话来,是想要警告我什么?”   红果:“谈不上警告,就是想要告诉昆哥,买家名单我们拿到了。明炮,你把买单名单念给昆哥听。”   明炮开始念名单,名单不长,但应该都是大客户。   姜昆听完,声音往下沉了沉,他道:“明炮你这小子厉害啊!□□我们都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看来是在胃里,我还是心太慈,就应该给你开肠破肚的!”   明炮本来一直隐藏着被人掏□□的羞辱,结果姜昆还直接给他说出来,这开着免提,像广播似的,他马上羞耻地转移话题:“昆哥!昆哥!你先别说了,你安静一下,听我果姐说话。”   红果知道明炮的窘迫,她忍着笑,道:“昆哥,你之前善意地提醒过我,担心你底下人会来放火烧山什么的,说白了,我那山林不值钱,任你们烧个一天两天的,我们也没什么损失,你们把林子烧掉了,我们正好可以种植经济林。不过,我也善意提醒你一句,我也怕管不住底下人,就怕山被烧了,他们会忍不住去报复,给你们的工厂扔炮弹搞破坏,你那工坊的东西跟我们不一样,那可都是值钱货……”   昆哥笑道:“看出来了,你比你爷爷还要狠。我可以约束底下人,不过你手里那份买家名单,你也得销毁了。这样,我们才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继续相安无事做邻居。”   “那当然不行,我今天让明炮打这个电话不是来求你商量的,就是给昆哥你下个通牒,现在马上立刻把公主岭矿场山下的人撤走。以后你们要是再敢来闹事,一招、两招……我都会给你还回去,我的是小林场,您的是大买卖,就看谁更不怕损失了!”   姜昆愣了好一会儿,估计不知道要怎么回了,硬杠嘛,他一个打工人,如果损失太大,老板不会放过他,但他被红果怼的下不来台,丢失了面子很是不痛快,他另辟蹊径,直接避开红果,道:“宗老板,你说说话,你老婆脾气好大呀。”   宗炎:“话虽不好听,但都是实话,建议你听她的。”   姜昆缓了缓语气:“我考虑考虑。”   “这样,昆哥,这个名单上的人,你不动,我不动,名单以外的,要不请您先享受一下贵宾服务?”   “什么意思?”   红果不理会他,直接把免提给按掉了。   明炮也没听懂,他问红果:“有什么大招?”   红果没回话,宗炎也不理会,他们打算连夜回玉衡。   明炮看他们要走,又问:“两位老板,尾款怎么给我?”   红果反问:“你这条命值多少钱?”   明炮很聪明,毕竟是红果和宗炎去把他救出来的,他笑道:“我这条小命,不值钱。”   红果:“想清楚了,再来跟我要钱。”   明炮瘪了瘪嘴不敢说话了。   他们把车开回卡德林场,然后通过隧道直接回了家,回去都天亮了,宗炎去洗相片,红果匆匆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去米线店。   店里只有些老客人,霞姑和桂英并不忙,但对面姚记已经早早排起了队,大部分都是中学生。   米店那边早上很清闲,小云过来这边想帮忙结果也没啥可干的,她见红果在,便道:“他们家的卤料肯定有问题。”   红果:“他家是在店里卤肉,还是在家卤?”   “前一段应该是在家卤的,早上可以看到他老婆端着一大桶卤汁过来,但他家挨着派出所,估计是怕出事,现在每天下午四点,他们就关门,估计是在店里做卤汁。”   米店刚好对着姚记,小云把他们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下午四点?   那还可以回家睡一觉,红果正要回去,却见雷鸣来了,他手里还拿着几本书。   “鸣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吃早餐。”雷鸣说着,非常熟络地对桂英道:“老样子,一份脆哨米线。”   看来这两天雷鸣成这里常客了,雷鸣把自己拿来的书给桂英,桂英拿过书放起来,也没说话,快速给雷鸣做米线。   霞姑和小云同时对了对眼神,小云挤了挤眼睛,拉着红果轻声说:“可聊得来了。”   原来如此。这挺好的,两个受过伤害的人,抱团取暖。   红果没跟着打趣他们,她跟雷鸣聊了两句,就先回去了。   到了下午四点,警察准时敲姚记的门,姚记端着锅就往后门跑,谁知打开门发现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门口堵住了他的去路。   姚记心虚以为这是便衣警察,当即要把锅里的东西都泼在门口的下水道里。   结果还没泼出去,手里的锅被直接夺走了,前面进来的警察将他逮了个正着,好市民宗炎同志把汤锅递给警察:“看见他往下水道倒东西,我觉得可惜,就给抢了。”   警察在卤料里找到了罂粟,姚记夫妻两个被逮进派出所。   玉衡的夏天漫长而炎热,到了晚上,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家门口乘凉。   姚家屋内没有亮灯,姚龙刚从莫八镇回来,手里还拎着点罂粟壳,他一推开门,毫无防备,被人兜头用麻袋给套住,没来得及反抗,就被绑了,眼睛被蒙了块黑布。   姚龙不知道是谁,刚想大声喊救命,嘴上被塞了个抹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红果站在窗前看向外面,宗炎拉过椅子坐下,道:“我帮你把抹布拿开,别大声说话,不然我毙了你。同意就点点头。”   姚龙完全是蒙的,他哪里敢反对,连忙点头。   宗炎把姚龙嘴上的抹布取下来,姚龙马上说:“你们是谁?这里离派出所很近,你们别乱来。”   宗炎:“派出所?你爸妈被派出所逮了,知道吗?”   姚龙才回来,他不知道爸妈出事了,如果他知道,估计早跑了。   宗炎和红果在姚家外盯了半天,没看到警察来布哨,就猜到老姚夫妇没把儿子供出来。   “知道你爸妈为什么被抓吗?”   姚龙摇头,他有猜会不会是因为罂粟的事,但他不敢说。   宗炎捡起地上的一个布袋子,抓了一把罂粟果子看了看,道:“你爸妈卤汁里用的罂粟是你从柬镇带回来的吧?”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姚龙狡辩。   宗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知道吗?”   “你是警察?”   宗炎否认:“我不是。不过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昨天跟刁明理一起去柬哥洞,干嘛去了?”   尼玛,还说不是警察,这一定是啊,看来警察盯上刁家了。   姚龙问:“坦白能减刑吗?”   “那要看你坦白到什么程度?说吧,去柬哥洞干什么?”   “订货。”   “订的什么货?”   “□□。”   “你说的□□,是不是□□?”   “好像是吧。”   “什么叫好像是吧?”   “就是毒品嘛。”姚龙无奈道,“毒品□□。订购了5公斤。”   “你是第一次跟刁明理去吗?”   “不是,”姚龙把他知道的所有关于刁家涉毒的事都说了一遍,最后,又问:“我不会死刑吧?我不想死,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   宗炎关掉了放在桌上的录音机,取出磁带:“那你得问警察和法官了。”   “哎,你不是警……”不等他说完,宗炎又用抹布堵住了他的口。   三个小时之后,文锦县缉毒大队门口,一个人被绑着躺在地下,旁边放着一盒录音带,几张照片,照片后写了两行字:刁明理、李大牛、姚龙在木得柬镇柬哥洞购买□□现场照片。   几天之后,刁家下面的一个玉石工厂被突击搜查,从工厂里搜出了大量的毒品,刁明理逃跑不知所踪,整个刁家摇摇欲坠,曾玉宁差点小产住进了医院。   曾家整个气焰都蔫了,曾老太更是唉声叹气,哪哪都不爽快,又跟儿媳吵了一架。本该夹着尾巴做人了吧,却又习惯性高傲着对外放话,她孙女婿是无辜的,刁家后台大,躲两天就没事了。   院子里,霞姑新买了布,打算让隔壁裁缝做几套衣服,布料都挑好了,就是款式还没选好。   红果在旁削苹果,小云看着这土不拉几的布料,摇头建议道:“不如去成衣店买,那边款式多。”   “你们时髦才买现成的,现成的多贵啊,自己扯布让人做,便宜多了。”霞姑省钱惯了,不舍得花这些冤枉钱,“我还想着,要不要买个缝纫机,以后我都可以自己做,还可以给大家缝缝补补的,赚个零花钱。”   “可千万别买。现在哪还有多少人自己做衣服的?缝补衣服那更挣不来钱。”   “就你懂!”   小云笑道:“当然!”   小云这孩子一直很有主见,一家人都喜欢她,红果把削好的苹果切了一半给小云,小云咬着苹果,小声八卦:“哎,我觉得桂英和那个雷鸣能成!桂英喜欢他,不喜欢小九。”   霞姑边折布料边道:“小九多好啊,年轻,嘴巴还甜,那个雷鸣啊,三十多了吧,那么大年纪还没娶老婆,又是个闷葫芦,他跟桂英,真是两个闷葫芦……”   小云:“对啊,两个闷葫芦,多般配啊。霞姑,你不懂,这稍微有点年纪的男人,更有魅力。”   “是,我又不懂。都你懂,行了吧。”   汪汪汪!曾老太又在那儿打狗,小云气不过跑铜门边大声喊:“你再打大黄试试?!”   “我打我家的□□你什么事?”   “吵着我了!大黄,老太婆再打你,你咬她!”小云气呼呼地走回来,“他们一家人什么时候搬走啊,那老太婆嘴巴又碎,人品又差,看见就烦,跟我妈似的!你听,还在那儿骂呢!”   红果道:“他们要续租,我没同意。”   “那就是月底?行吧,我再忍他们半个月。”   红果回房准备给韩队长打电话,想问问进展如何了,她电话还没打,飞叔拉着宗炎鬼鬼祟祟进房来。   一进堂屋,飞叔把门给关上,宗炎问他究竟有什么事?   “那个老鹰,你不是让我试试他吗?”   “试出问题了吗?”   “这人压根就不像个倒斗的,我跟他聊倒斗的黑话,他假装听懂了,实际上压根不懂。就懂一些很表面的皮毛,哪像是干这行干了几十年的人?干几年也不是这种水平吧?”   宗炎和红果互相看了眼,果然……   宗炎拍了拍飞叔的手臂:“你替我们盯着他就行,别过多试探。”   飞叔不懂了,他道:“哎,你们钱多啊,养着这样的人干什么?”   “好听点叫‘养着’,难听点叫‘软禁’。别让他离开你的视线范围就行,不要去拆穿他,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第70章   宗炎郑重其事叮嘱飞叔帮忙盯着老鹰就行, 不要打草惊蛇,飞叔怕耽误他的事,忙点了点头, “行, 知道了。哎, 你们是不是在木得搞什么大墓?你们不懂的可以带上你叔我呀。”   “就一个日军防空洞, 东西早半个世纪前就被日本鬼子挖走了。”宗炎并不想让刚从监狱出来的飞叔加入进来,盗墓有瘾,戒了好好过日子是最好的。   飞叔正要出去, 他回转身, 伸手道:“给我点钱, 我没钱花了。”   飞叔给他们夫妻俩干活是有工资的,但他爱赌,总是存不住钱,他便让宗炎帮他存起来。   宗炎进房从抽屉里拿了三百给他, 飞叔只抽了一张, “一百就够,其他你帮我存着。”   等飞叔出去, 宗炎走进书房, 把门关上,两人会意一笑, 在孟母山第二次遇见老鹰的时候, 他们就猜到对方不简单。   孟母山那棵大榕树位置偏僻隐秘, 怎么就那么巧,在他们从树洞里出来的时候, 老鹰刚好在旁边烤野鸡?   虽说无巧不成书, 但巧合的次数多了, 那它极有可能就不是巧合,而是预谋。   屋里有点热,宗炎拧开了电风扇,他道:“得找个机会……”   红果把吃完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要合适的机会,不着急。”   铃铃铃!电话铃响起,红果离电话近,她伸手拿起听筒:“喂!”   是老韩打来的,红果忙笑道:“韩队,我们刚想要找你问问进展如何呢。”   “我昨晚就想打给你们了,我家没电话,早上办公室又总有人。”韩队说话声音有些兴奋,“跟你们说个好消息,虽然难度有点大,但破译地很顺利……”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红果忙按免提,然后把电话放下,这样宗炎也能听得见老韩说的话。   “太好了,知道碑文内容是什么了吗?”   老韩道:“有部分内容没破译出来,但基本上不影响我们理解上面的内容。这是云滇王朝第三代首领的墓志,这个首领叫风柬,是个女的。”   从上次老韩说三头铜鸟是王族印章,四头铜鸟是君王印玺的时候,他们就有心理预判,墓主人可能不止是公主那么简单。   “也就是说,这是君王墓,不是公主墓?”   “墓志没说明她和第二代首领的关系,如果她是第二代首领的女儿,那她就算是公主继位的首领。”说着,老韩谦虚道:“说得有点绕,不知道你们听明白没有,我表达能力不太行。”   红果笑道:“韩队你这是过谦了,我们听得明白。”   宗炎单手撑在桌上,凑前道:“韩队,我是宗炎,这段时间辛苦了。”   老韩哈哈笑着回应:“不辛苦,我很久都没这么有干劲了。”   宗炎:“也就是说,从墓志来看,云滇王朝没有国王这一说法,而是首领?”   “也不叫首领,首领是我说的,他们的首领叫大风氏。墓主人风柬是第三代大风氏,在云滇王朝的影响力举足轻重。其中有一个疑惑点,我还不确定翻译地对不对,如果证实是对的,那对整个云滇文明的研究是颠覆性的……”老韩越说越激动,但他那边应该是不方便长时间通电话,“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来一趟县城?我把翻译的墓志详细说给你们听。”   红果看了看手表,现在去县城刚好是晚饭时间,“韩队,今晚可以吗?我们刚好可以请你一起吃顿饭……”   老韩略微一犹豫,“今天不行,我今天还有事。明天行吗?明天中午12点到2点,我下班之后有时间。”   宗炎道:“那我们明天一起吃午饭,十二点我们开车在你们办公楼对面等你。”   老韩:“没问题。”   正要挂断电话,红果想起一事,忙问:“韩队,你跟老鹰熟悉吗?”   老韩愣了一下:“哪个老鹰啊?”   果然,红果和宗炎对视一眼,她道:“就是他说你在研究云滇王朝的事,介绍我们找你的。”   “还真没印象。我研究云滇文明的事很少人知道,上面不让研究了,我一直都很低调。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的。”老韩似乎又认真回想了一下,道:“真想不起这么个人,是有什么事吗?”   红果笑道:“没什么事,我就是随口问问。那我们明天见。”   “好,明天见。我这边不方便多聊,那我挂电话了。”老韩挂断了电话,对面传来嘟嘟嘟的断线声。   按掉免提,红果往窗外看了一眼,此时老鹰正在院子里逗一只鸟玩,这段时间他倒是挺老实。   宗炎道:“老鹰想让我们知道云滇王朝的事。”   是的,不然他为什么让他们去找老韩。   …………   文锦县考古研究所外面的大马路上有棵大树,他们把车停在树荫下等老韩下班。   来之前,红果去问了熟悉县城的老吉,哪家菜馆有包厢,所以刚才他们抵达县城的时候,先去定了包厢才过来。   还没到十二点,研究所里陆陆续续有人出来,有走路的,有骑自行车的,他们盯着门口看,生怕老韩没看到他们的车。   可一直等到十二点半,也没等到老韩,心里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宗炎:“我上去找他,你在车里等着。”   过了几分钟,宗炎回来了,他一上车,就道:“老韩出事了,昨天晚上被车撞了,经县医院抢救后还没过危险期,今天一早又转去了市里。”   “被什么人的车撞了?”   “不清楚,没抓到肇事者。”宗炎上车后,系上安全带。   他们决定去市医院看看老韩。   这边去市区开车要三个小时,他们风尘仆仆赶到市中心医院,找到了老韩的妻子,老韩双腿废了,大脑重创还没清醒。   韩大嫂双眼通红,应该是一晚上没休息,脸上没洗脸都是油光,住院要花不少钱,虽然后面能报销部分,但目前压力也很大。   宗炎和红果凑了凑,把身上带的钱都给了韩大嫂。   韩大嫂先是推让不收,后来红果硬塞给她,她才收下了。   韩大嫂看他们给了那么多的钱,不由感叹:“我之前都不知道老韩还有你们这么好的朋友……”   宗炎写下了家里的电话号码给到她:“这是我们的电话,韩队要是醒了,麻烦大嫂告诉我们一声。”   “好的,好的,你们跟老韩是怎么认识的?”   红果:“韩队在帮我们破译一些资料,他昨天给我们电话说破译好了,本来是约了今天中午吃饭的,谁知出了这样的事。大嫂,如果方便的话,看看能不能帮忙找一下韩队之前帮我们破译的文件。”   红果把文件特征跟韩大嫂细说了,韩大嫂答应回家就帮他们找,她等家里的小叔来了,明后天也要回去一趟,到时候无论有没有找到,都会给他们回电话。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一进东跨院,便看见老鹰搬了张躺椅躺在院子里睡觉。   听见铜门响,老鹰摇着扇子坐起来,“你们可真够忙的,那么晚才回来。”   宗炎问:“怎么睡在院子里?”   “屋里太热了,外面蚊子又多,怎么都睡不着。”老鹰抱怨走前来,“你们这地方气候不好,远没有我老家舒服。”   红果揶揄:“这里那么不好,那你还跑这里来?”   “我现在想回家,你们不让我回啊。”   红果笑道:“拉倒吧,我们放你走了,你会回家?”   “我保证绝对不会打你们山里那些宝贝的主意。”老鹰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把声音压的很低,生怕给别人听见了。   宗炎试探道:“我们打算再去一趟蚁宫。”   老鹰忙道:“我也去。”   红果故意拿捏他:“你去干什么?只会拖我们后腿。”   老鹰“啧”了一声:“别把我说得一无是处啊,很多回没有我帮你们瞎猫撞死耗子,你们一个墓都别想找到。我说的真的,我这人有点运气。”   宗炎和红果回房,老鹰跟了进来,喋喋不休:“你们就带上我吧,我要求不高,每单收一千块,干完这个活,我就退休,回家养老去。”   红果摇头:“价格太高了,不考虑。”   “一千还高啊?八百!八百行不行?”老鹰见他们两个不理会他,他又道:“我之前还有两千多块钱压在你们手上呢,干完这一单,到时候总共给我三千,这总可以了吧?”   宗炎总算松了口:“我们考虑考虑。”   “我便宜又好用,别考虑了。我从你们那些雕工那里学到一个新词,性价比,我这就是高性价比啊,你试试去外面找人来帮你们倒斗,肯定要跟你们分成的。”说着老鹰又试探地问:“你们今天去找韩队长了吧?怎么样?破译出来了吗?”   宗炎:“韩队长出车祸了,到现在还没醒。”   老鹰一听顿时支吾了:“怎么……怎么无缘无故出车祸了?被谁撞的?”   “不知道。”   红果进房放下包,出来堂屋,盯着老鹰:“你猜是谁干的?”   老鹰看着红果那灼灼的眼神,忙笑嘻嘻地回避开,“我哪能猜得出来啊。好晚了,你们休息吧,我也回房睡了。外面蚊子太多。”   看着老鹰急匆匆离开,宗炎才关上了门。   红果和宗炎摊在椅子上,他们都不想去洗澡,就这样安安静静半躺着,宗炎道:“韩队车祸的事,很蹊跷。”   “对。是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们知道吗?”   “如今云滇族人最大的秘密就是他们的怪病,但在第三代大风氏的碑文里不可能有云滇族怪病的记载呀。第三代大风氏应该是云滇王朝的早期。碑文里是有其他的什么信息吗?”   红果看着屋顶上的房梁,道:“老鹰应该知道一些事,如果韩队的车祸是有人故意的,那么基本可以确定,老鹰希望我们知道云滇族的事,而有人不希望我们知道。我看,我们也不用寄希望于韩大嫂了,她能找到韩队的翻译手稿的可能性不大。”   宗炎叹息一声:“我知道。”   两天后,韩大嫂打电话来,果然没找到。   最近柬哥洞那边倒是安静了,特别是刁家出事后,他们知道,如果再不消停,说不定下一个客户又要出事。   这段时间,宗炎和红果抽空去了一趟卡德林场,对旱井周边和大峡谷周围详细搜了一遍,可惜并没有任何发现。   李家西跨院的二层小楼快装修好了,红果和祥叔楼上楼下逐一检查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这里楼上比那边好的是有独立卫浴,瓷砖都是专程去市里拉回来的,祥叔问她:“这边房子装修好了,你们住回来吗?”   现在东跨院的地窖里藏了太多宝贝,都搬不过来,短时间内他们不可能回来住了,红果道:“先凉半年再说。”   这个时代装修还没有要凉一凉的说法,祥叔不解:“为啥要凉啊?”   “等装修的味道散一散。”   红果从房间里出来,从二楼天台往下看,只见老吉穿着裤衩,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挽着鞋,赤脚连蹦带跳地往月洞门跑!   与此同时,安顺推着自行车从南角门进来,自行车铃声坏了,边走边叮铃铃响着,刚好错过了。   老吉躲在月洞门后,看见安顺回了家,才赶紧往家跑。   娟子从屋里出来,刚好碰见她爸这一身狼狈的样子,忙大声道:“爸!你这是又干什么了!”   老吉连连“嘘”了两声,赶紧进屋去。   娟子气得跺脚,回头看见红果从楼梯上下来,心想红果肯定看见她爸的龌龊事了,当下脸上抹不开,赶紧往外走。   宗炎和红果准备再次出发去蚁宫,那天红果在房间里准备装备,她奶奶在外面敲门,她忙把背囊收起来。   给奶奶开门后,奶奶道:“一个人在屋里锁什么门。”   “换衣服。”   奶奶给她端了一碗艾草煮鸡蛋,红果刚吃完晚饭,她不饿。   “这又不是填肚子的,你月事刚走,吃点这个补一补,对身体好。”   奶奶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红果接过碗,放桌上,问道:“奶奶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我有什么话跟你说?”红果奶奶也愕然,想了想,道:“你们是不是在用计生用品?”   红果一听,原来是来催孩子的,她忙摇头:“没有。”   “没有怎么没点动静呢,要不找个时间去看看中医。”   “不用看中医,我身体很好。”   “那就是宗炎有问题。”奶奶压低了声音,“稠还是稀?”   “什么稠还是稀?”问完红果马上醒悟过来,霎时红了脸,这么隐私的问题也难为她奶奶问得出口。   “脸红什么,跟个姑娘似的。有问题要早治疗,别拖着年纪大了,那以后想怀可就更难了。”   “奶奶,我们还没计划要孩子呢。你不是说不管我们生孩子的事吗?怎么出尔反尔了。”她奶奶出尔反尔的事情可太多了。   “你们顺顺利利的我当然不管,乐得清闲。现在不顺利了,我还能不过问?等我七老八十的时候,可就真管不了了。你都多大了?不能不计划了,知道吧?”   红果忙点头应付着:“知道了。知道了。”   “快把这个鸡蛋吃了。”   红果只好端起碗,两三口把鸡蛋吃完。   “把汤也喝了。”奶奶就站在门口盯着她喝。   红果想起一事,趁机问道:“奶奶你以前在药厂负责什么?”   “能负责什么,我就是打杂的。”   “那我爷爷呢?”   奶奶手里拿着把芭蕉扇,她给自己和红果扇着风,“你爷爷一开始主要是帮忙抄写东西,但他喜欢钻研,又能吃苦,你看家里那么多医药书就知道了,后来慢慢转到了药研科,到厂子关闭的时候,他已经是药研科里顶厉害的研究员了。”   红果不经意地悄声打听:“爷爷有研究出什么药吗?”   “都是些普罗大众的药,不过他们科里花了好几年时间研发一个什么新药,一直没研究出来。要是真研究出来了,说不定药厂也不用关闭了。”   “什么新药?”   奶奶仔细回忆着,“一种什么细菌还是病毒?记不住了。”   “镇上的药厂关了后,爷爷怎么没被分配到其他药厂?”   “整个文锦县都没药厂,连市里都没有,最近的也只有滇北有一个规模不大的小厂,人家也不对外招人,没办法只好去当老师了。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随口问问。”红果把喝完汤的碗递回给奶奶。   宗炎从外面进来,他去买了绳子,上次在深渊花园的时候绳子不够长,这次他们准备了一百多米的登山绳。   宗炎这几天赶工没休息好,眼底有些微的黑眼圈,奶奶看着宗炎,道:“你们三舅婆给了我一个方子,改天我抓药回来,炖给你喝。”   宗炎很聪明,他闻到了屋里艾草的味道,再一听红果奶奶的话,马上明白老人家的意思,他也不违拗,直道:“等我们从木得回来,奶奶把药炖了我喝。”   奶奶一听马上高兴道:“有计划就好嘛,又不是说你们生不出孩子,补补身体,生出来的孩子更壮实。”   说完奶奶出去了,红果和宗炎两人相视无奈地笑了。   …………   天蒙蒙亮就起床出发,直接开车抵达孟母山的山脚下,把车锁好,红果、宗炎和老鹰各自背着装备向大榕树出发。   老鹰上次手背受伤,表皮结痂开始脱落,他边走路边抠掉结痂的表皮,“这次你们带解毒的药了吗?我带了一点,以防万一。”   宗炎问他:“你还带了什么?”   “你们又不让我出门,我能带什么,这个解毒的药还是你飞叔给我买的。”   绕了点路,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大榕树。   这次宗炎和红果把周围都搜了一遍,老鹰一个人躺在树下吃路上摘的野生龙眼,看他们回来,他道:“我跟你们说了,上次我来搜过,这一带没什么东西。你们偏不信,那么大太阳,非得自己再转一圈。”   三个人坐在树下吃了点东西,然后开始进树洞,往北走。   经过深渊花园顶上九个神像的位置,他们都停了下来,地上还残留着之前他们用来当麻绳用的树藤,其他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原位。   宗炎和红果把树藤给清理掉,免得留下痕迹。   老鹰在旁边念叨:“要是能把那些夜明珠搞到手,几辈子都不用愁了。可惜了,取不下来。”   他们没有再下深渊花园,而是选择往前面隧道继续前行,很快就到了上次他们从风柬大墓出来的地方。   这边隧道很宽敞平坦,他们走得快,半小时后前面出现两个岔路口,红果和宗炎不约而同地看向老鹰,“走哪边?选一个!”   老鹰双手叉腰,左边隧道看看,右边隧道看看,举棋不定:“左边宽敞一点,右边嘛路面踏实一点,走左边还是走右边?”   宗炎:“看你呀,这不是你擅长的吗?你定。”   老鹰心虚一笑:“我虽然有不少的经验吧,但你们是老板,你们说了算。”   “你收了我们钱,连走哪条路都不会选吗?”   “不是!”老鹰挠头:“我当然知道走哪条路,那走左边吧。”   刚往左边走了几步,他又退回来,“还有右边。”   结果红果和宗炎刚跟过去,老鹰又退了回来,“老实说,我昨晚没睡好,今天脑子有点木,哎哟,你们选嘛!”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懂,还是在演戏,红果无奈笑了笑:“走吧,不管了,走右边。”   老鹰一听忙说:“好嘞!”   他又屁颠屁颠往前冲了,“我的意思也是走右边,但老板你们不发话,我心里不踏实,你们一发话,我心里就有底了。”   老鹰领着他们往前冲,走了一段路后,整个路面开始往下走,这是一段很长很长的下坡路,随后听到了水声,又是一条暗河横亘在眼前。   跟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条暗河两边不是石头,而是泥浆,一踩就是一个脚印。   为了不踩到泥浆,他们贴墙沿着河道往前走,走了一段,老鹰突然停住了脚步。   “你们看!”   老鹰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串脚印,“谁的脚印?”   那是光着脚丫的脚印,应该是才踩了没多久,这边只要河水漫上来,脚印就会消失,前一段还下过大暴雨呢,河水肯定把隧道都灌满了,这脚印应该是下雨后,河水褪去才踩的。   他们走近一看,发现更不对劲了,那脚印尺码只有他们的一半大小,老鹰蹲下来看着脚印,道:“怎么这么小?小孩的?”   脚印与脚印之间的跨度也很小,这蚁宫里有小孩?   红果道:“或者不是小孩,是侏儒呢?”   老鹰“哎”了一声,“对,很有可能。”   一串脚步,丝毫不乱,应该是只有一个人。   顺着脚印往前走了大概二十米左右,脚印消失了。   “不是消失了,你们看墙上……”宗炎指了指墙壁,就在最后一个脚印旁边的墙上也有泥印,他们顺着泥印抬起头,隧道顶上有个洞穴。 第71章   顺着墙上的小脚印往上看, 发现隧道顶上有个洞,他们逐一爬了上去。   上面到处湿漉漉的,怪石嶙峋, 岩洞顶垂挂着很多的钟乳石, 耳边灌满滴滴答答的滴水声。   往里走了一段, 墙面逐渐干爽, 前面有自然光亮,是岩石隧道裂了一条细长的石头缝,有天光漏了进来。   为了节约用电, 本来只有走在前面的宗炎开着头戴灯, 此时他也把灯光关掉了。   这里应该是在一个岩洞底下, 外面杂草丛生,一丛丛的蕨草就长在石头缝隙里,生机勃勃。   但这一段的岩洞层高很矮,也就一米一二的样子, 他们都得猫着腰往前走。   走了一段, 光线慢慢隐匿,又重回黑暗, 弯腰实在太累人, 老鹰吐槽道:“好家伙,我腰都快断了。这隧道那么矮, 给小矮人建的吗?”   红果轻声问他:“我们没走错吧。”   “没走错。”老鹰应了一声, 红果盯着他的脸, 这回答的也太顺溜了。   老鹰似乎也发现了问题,只见他眼睛滴溜一转, 马上又道:“胜利的曙光应该就在前面。再这样走下去, 我这老腰真要废掉了。”   走了几百米, 果然隧道渐渐变高,慢慢的终于能挺直腰身往前走了。   老鹰挺直身板,拿着宗炎给他用的伸缩棒敲了敲墙面:“你们看,这石块一绺一绺的,这个石头脆,你们看,矮洞里的那种石头坚硬不好开凿,所以才建那么矮的。你们看,这边就不一样了。”   宗炎和红果都没理他,径自往前走,随后他们抵达了一个差不多有篮球场那么大的空洞,这个洞穴有风口,但风口应该不大,漏进来的天光堪堪能够照明。   但这空洞之外,没有往前走的路了。   老鹰拿手电筒四周围扫看,满脸绝望:“我们不会要折回去吧?”   宗炎质疑:“你不是说没走错吗?”   “那我除了可以这么说,也没办法说别的了呀。”老鹰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把背包扔地下,他累的不行了,“歇会,我们先歇会。”   红果开着手电筒到处照看,周围石壁光滑,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石头洞穴,可惜石壁上没有武功秘典。   把周围的大石头都挪动查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机关,他们只好也坐下来歇息。   折回去没有太大的困难,就是费时间。   他们是被一串脚印给引到这上面来的,从脚印上看,上来的人并没有折回去,所以,这上面肯定是有出口或者继续往下走的隧道,是他们错过了什么吗?   红果开始回想刚才走过的路,回想着老鹰讲过的话,在矮隧道慢慢变高的转折点上,老鹰跟她们强调了很多遍“你们看”!   “我们折回去!”红果率先往前走了,宗炎也想起了什么,马上跟了上去。   老鹰已经半躺在石头上了,他见两人都走了,忙爬起来:“等等我啊喂。”   走到老鹰刚才不停提醒“你们看”的地方,果然在顶端墙壁上找到了一个及其隐秘的洞口。   那洞口细长细长的,很窄,红果说:“我上去看看。”   “你踩着我上去。”宗炎半蹲下来。   如果只有红果一个人在,她可能需要费点功夫才能爬上去,团队合作就不需要了,红果放下背囊踩着宗炎的肩膀,往上一攀,双手抓住洞口,一提升,整个人就上去了。   洞口很窄,里面漆黑一片,红果打开自己的头戴灯,这不是洞,这是山间的一道缝隙,很窄很窄,只能斜着往下爬。   红果伸手接过她和宗炎的背包,又把宗炎拉了上来,底下老鹰终于追上来了,他伸着手喊着:“拉我!宗老板,拉拉我!”   宗炎无奈,只好伸出了手。   红果已经先行往下爬,外面太阳当空,高温酷暑,这山里面,石头都是凉津津的。   这石头不止凉,而且还割手,红果回头提醒宗炎:“石头很锋利,小心点!”   山体里的缝隙一开始是缓坡,越往下越陡,有些地方差不多快垂直九十度了,往下看,这缝隙深不见底,万一掉下去,那非常危险。   红果站在一块石头缝隙里,回头跟宗炎说:“太陡了,不能就这么直接下去,容易出事。用登山绳吧。”   宗炎慢慢爬到她身边,也用手电筒往下照去,“一根绳子可能还不够长!”   红果:“我们两个的加起来,应该可以。实在不行,还有……”   她话未说完,只听“啊”的一声响,宗炎忙把她拉过来,声音从上往下窜去!   老鹰掉下去了!   随即咕咚一声,应该是滚到了狭缝底下,听这声音,至少往下滚了一百多米,这一路都是尖利的石头,只要撞到剐蹭到一个,都会皮开肉绽……   他们连忙大声呼喊:“老鹰!老鹰!”   “老鹰你没事吧?听到吭一声!”   宗炎的声音在峡谷底下回荡,他们静静听着,底下没有回应,这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们连忙拿出登山绳和飞虎爪,一点点拉着绳子往下走,大概走了又一百多米,快到缝隙底下的时候,两人拿手电筒往下四处探照,并不见老鹰的影子。   难道这底下往下走还有空间?   剩下最后几米,红果直接溜了下去,缝隙底部也就一个房间的大小,地上有乱石,没有血迹,右侧角落还有个狭缝,她走前去,狭缝里是一条往下走的隧道,这隧道一眼望不到头。   “老鹰!”红果冲着里面喊了一句。   宗炎在收绳子,他道:“这老家伙命还挺大。”   “我看他是故意躲起来了。”   两人收好绳索,往狭缝隧道走去,这隧道又窄又长,是下坡路,他们走的快,希望能追上老鹰,红果怀疑老鹰是故意滚下来先跑掉的。   大概走了有十多分钟,隧道到了尽头,红果粗略计算了一下,至少是地下一千多米的深度了。   狭缝隧道的尽头竟然是一级一级往上爬的爬梯,这些爬梯明显是人工雕琢的。   红果抬起头看着陡峭的爬梯,估计有五六层楼高,爬梯顶上有一个黑乎乎的门洞。   爬梯有点窄,不能两人并行,宗炎说:“我先上去。”   宗炎红果一前一后爬上了顶端洞口,从洞口进去,沿着一个小隧道往里,转了几个弯道之后,出现一个巨大的空洞。   抬头看了一圈,眼前的景象把他们惊呆了。   在头戴探照灯幽幽的灯光下,洞穴内从上到下,挂满了铜棺。   洞高有五六十米,悬挂的铜棺至少有几百个,场面蔚为壮观。   而且很怪异的是,这些铜棺尺寸都很小,可以肯定的是,只有成人的一半。   那么多的铜棺,埋葬的都是小孩?还是侏儒?   洞穴内没看到有文字,这是云滇王朝的悬棺墓葬吗?   铜棺四四方方的,非常简洁,没有过多的纹饰,铜棺边上雕刻着壁虎,红果道:“这些铜棺款式一模一样,铜棺上的铜锈也都相差无几,这应该是同一时期的墓葬。”   “同一时间死了这么多小孩?”宗炎回想起老韩说的关于云滇王朝覆灭的话,道:“会不会是云滇王朝覆灭前,在大瘟疫中死去的孩子?”   可能性不小。   他们决定开一个铜棺看看究竟。   最矮的铜棺距离地面也有四五米高,没有梯子,也不敢直接挂绳子到铜棺上,只有从岩壁旁边的悬棺下手。   两人观察了一圈,选了一个最靠近岩壁的铜棺,那铜棺离地面大概两层楼高,紧紧挨着岩壁,只要沿着岩壁爬上去,就能直接开棺。   飞虎爪往岩壁上一甩,两人快速爬了上去,固定好位置,红果拿出小刀,仔细观察铜棺要怎么开启。   这铜棺沿口一头一尾各雕刻了一只壁虎,她低了低头,感觉什么东西在动,不由往后拉远了点距离,是那青铜壁虎在动!   宗炎也发现了,红果道:“壁虎的眼睛在转动。”   话音刚落,青铜壁虎飞扑过来,黏在红果的衣服上,红果忙用尖刀把那壁虎扫开,只听“咔锵锵”一声响,是金属碰撞的声音,青铜壁虎被甩开,掉在了地上。   听声音就知道,这明明是一只金属壁虎啊!   “小心!快!把衣服脱了!”宗炎伸手过来拉开她外套的拉链,红果快速把衣服脱了,扔了下去。   原来刚才黏在红果衣服上的铜壁虎,留下了五六个黑蚁在她衣服上。   就在宗炎帮红果脱衣服的当口,另外一只壁虎也跳到了宗炎身上,这青铜壁虎好像安装了声音感应器似的,谁说话往谁身上跳。   宗炎这会连壁虎带衣服一起脱下甩掉了。   掉到地上的壁虎身上爬出了密密麻麻一堆的黑蚁,那黑蚁四处逃窜,有些往上爬过来了。   黑蚁要爬上这五六米高的距离还需要一段时间,既然人类说话的声音会引起青铜壁虎的反应,那他们不说话了。   这铜棺周围没有榫眼,应该是卡扣式的,跟风柬的玉棺卡扣一样,两人默契地快速抬起铜棺的管盖,往后再往前,最后往上一提,“咔呲”铜棺开了。   把铜棺抬起往侧边靠在铁链上,以为会看到一具白骨,结果并不是,这是一具干尸。   这具干尸连头发都没腐烂,下巴的地方还有花白的胡子!目测身高只有七八十公分。   这不是小孩,而是侏儒。   铜棺内几乎没有其他的陪葬品,只有一头一尾各侧放了一叠玉片,玉片上刻了文字,红果已经能一眼认出这是云滇文了。   眼看那些黑蚁要爬上来了,红果和宗炎各自把一叠的玉片给揣进包里,随后他们赶紧把棺材盖子给盖上。   由于时间紧急,棺盖合上两人用力不平均,吊着铜棺的铁链前后摇晃着,顶上传来叮当叮当的青铜铃声!   随着铃声响起,四周铜棺壁虎上爬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蚁,那些黑蚁纷纷掉到了地上,把地面几乎都铺满了。   这把他们返回地面的路给完全堵死。   而脚底下,有些黑蚁快爬到他们脚边了,没办法,两人沿着墙壁快速往上爬。   他们两个像爬山的壁虎,攀着石头一点点往顶端爬去。   正爬着,抬头看见顶上有张人脸,红果一顿,是老鹰!   只见老鹰快速把头缩了回去,原来那上方还有个洞口,这狡猾的老东西!   红果加快速度爬山了那顶端的洞口,远远看去,那是个小洞口,直到爬上来,才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平台。   爬上平台,回过头去,能够俯瞰整个山洞,悬棺像串珠似的,挂满空洞,每一串悬棺的上方都有一个青铜铃铛。   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谁动了任何一口棺材,青铜铃铛都会响起,而铃铛的响声能够召唤壁虎内的黑蚁。这些黑蚁可以连人带骨头,全部消化到肚子里去。   云滇族人的智慧,非常的玄幻。   宗炎也爬上来了,“你刚才有看到老鹰吗?他就趴在这里。”   “看到了。”   宗炎站在旁边一起往下看,他道:“这平台应该是挂悬棺的口子。”   平台后面连着隧道,隧道很宽敞,估计是为了运载棺材而挖的。   两人往里走了一段,才坐下来歇息,老鹰既然有意躲起来了,现在去追是肯定追不上的,还不如休息好了,继续往前探索。   红果和宗炎把刚才从铜棺内取的玉牌都拿出来,两串玉牌用金丝串联起来了,上面刻满了云滇文字。   宗炎道:“可能侏儒症就是云滇族的怪病。”   “但是那天在公主岭遇到的那五个黑衣人,身高至少都有一米八以上……”同时,刚才他们还看到了一串侏儒的小脚印,红果想了想,道:“或者云滇族人,染上怪病的成了侏儒,没染上病的就还是正常人。”   侏儒症也不致命,为什么会灭族呢?   宗炎:“你留意到刚才那具干尸的身高了吗?”   “留意到了,很矮,估计只有八十公分左右。”   “这样矮的身高,会不会不容易生育?”宗炎也不懂医术,按道理侏儒症患者是可以正常生育的,但云滇族侏儒症患者的基因可能产生了某种变异,导致不易生育,最后几乎灭族。   红果:“昨天我问了奶奶,以前我爷爷研究什么药物,奶奶还说爷爷一直在研究某种病毒或者细菌的药物,只是没成功。”   不管是病毒还是细菌感染引起的病状,都跟矮小症没有关系,这让他们又陷入了疑惑,红果盯着玉牌:“这上面的文字可能会有这方面的记载,不知道老韩能不能醒过来,如果老韩不能醒过来,我们得另外找专家破译才行。”   宗炎站起来道:“等出去再想办法”   他们分别把玉牌收起来,放进了包里。   继续往前走,先是上坡路段,然后是下坡路,他们走得极快,按照地图上看,他们已经快到豹子崖的中间位置了。   前面又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这次不同的是,一条是宽敞的隧道,一条是细窄的狭缝。   按照往常,他们是会选宽敞大道的,但这次不一样,他们在狭窄的缝隙里看见了龙眼果皮和果核。   老鹰在山里摘了满满一兜子的野生龙眼,他这是边走边吃边吐呢。   两人往那狭缝里钻了进去。   这边的狭缝跟刚才走过的那条不太一样,这里的路比较平坦,缓缓地往下走,两边的石头也没那么锋利。   老鹰吃龙眼的速度还不算快,走十多米才能吃完一个,看着一路的果核,两人走的飞快,都没说话,红果全神贯注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忽然,她听到前方有人在哼曲子!   老鹰应该就在前面拐弯不远的地方。   红果关掉头戴灯,放慢脚步,轻手蹑脚地贴墙往前面靠近,在拐角处,哼曲子的声音突然断了,她探出脑袋,前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咕噜!石头滚动的声音。   随后耳边传来跑步的声音,这黑灯瞎火的,跑得还挺快,可见对这里是非常熟悉的。红果猛的打开了头戴灯,只看到老鹰的背包快速消失在下一个拐角处。   红果和宗炎一支箭似的追了上去。   一过拐角,是一个向下的竖井,冲在前面的红果差点刹车不及。   跳下竖井,是一个小小椭圆形的岩洞,岩洞里左右两边各一个出口,也不知道老鹰往哪边跑了。   他们放弃追逐,选了右边这条路继续往前走,这是条先上坡后下坡的路,走到坡顶,墙壁上有一个只能容纳一人的小洞,那小洞倾斜着向下,非常光滑,像一个滑滑梯,看着挺危险,钻小洞还是走大道?   两人选择了走大道,又继续走了有几百米,结果一看,回到了之前的椭圆形岩洞。   原来左右两边是通的,他们走了一个圆环。   “难道要钻那个小圆洞吗?”如果不钻的话,就只能往回走了。   他们决定去钻洞。   又走了半圈回到小洞前,红果手上握着一把尖刀,慢慢滑了下去,手握尖刀是怕前面出现什么情况,方便自救。   谁知这滑梯越来越陡,越遛越快,眼看速度不可控,万一这溜下去是个悬崖,那可就粉身碎骨了。   红果马上脚顶着左右洞壁,手上尖刀用力插在石壁上,尖刀在石壁上划出了一刀火花!   终于,速度控制住了。   后面的宗炎跟她一样,发现越来越陡之后,也在控制速度,但他手上没刀,单靠脚控制不住速度,结果他往前带着红果一起冲了下去!   这后面一段滑梯,将近垂直九十度,两个人的重力加速度更为可怕,红果手上的尖刀都滑掉了,最后两个人一起从洞穴滑梯里冲了出去……   红果担忧的没错,冲出去后一个小小的缓坡,然后就是悬崖,她双手四周抓着,什么都抓不住,这边没树没草的,只有石头,她双手都被石头给刮破了。   最后只能紧紧抱住了眼前人,希望这个悬崖不要太高。   突然,两人停止住了坠落,但她脚下还是悬空的,红果紧紧抱着宗炎的腰部,脸差点贴到他耻辱的位置上,而宗炎手上拉紧了攀登绳。   原来刚才宗炎手上没有刀,忙去背包上摸工具,只能摸到放在最上面的飞虎爪,他便把飞虎爪拿出来,在将近出洞口的地方,终于把飞虎爪给套牢在洞口石头上。   红果往下看,起码还有十层楼那么高。   两个人共同坠在同一根绳上,始终太危险了。万一飞虎爪下的石头承受不住力量掉了下去,依然是万劫不复。   但她两手抱着宗炎,宗炎两手抓着绳子,两人都不能空出手来找其他的工具。   红果便一点点往他身上爬,直到攀上他的肩膀,她双脚一夹,圈住了他的腰,然后一手揽着他的脖子,一手背过去从背包里取出飞虎爪。   她把飞虎爪往上面一甩,飞虎爪牢牢抓在石壁上,她抓住绳子还没来得及挪动位置……   嘣!   上面洞口宗炎的那个飞虎爪套牢的石头崩掉了,两人同时往下坠,幸好她手里抓住了新飞虎爪的绳子,这回是宗炎挂在她身上了。   同样羞耻的位置!!!   所幸她这边的飞虎爪很牢固,宗炎快速抓住了垂下来的绳子,两人一上一下挂在同一条绳上,也来不及多想,都快速往下爬。   等脚落地,红果这才发现,这底下散落着一地的白骨,从头盖骨的数量看,至少有三四具骸骨,从骸骨的腐化程度看,应该是不同时代的闯入者,或者还有更遥远的,已经腐化成泥。   红果手掌手臂都是划痕,手臂上更是划了一道大口子,口子上正往外冒着鲜血。   宗炎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人手上,肩膀背上都是伤。   收起绳子,两人往前走了一段绕开这些骸骨,找到一个石头坐下,互相消毒处理伤口。   红果皮白柔嫩的伤得更严重,其实她屁\\股也疼,想想应该伤得不重,也就忍着没出声,忍着忍着就好了,这事她有经验。末世的时候,只要死不了,谁管你这些小伤。   处理好伤口,两人开始周围探看,这里应该是某座山内部地底下的空洞,这里至少在地下一千米左右,眼前空洞是天然洞穴,比刚才悬棺洞还要大很多,不过被内部山体分成了好几部分。   地上除了乱石,竟然还有一些植被,一丛丛剑蕨和一些不知名的植被趴在地上,给山体装点了绿意。   “这里应该有地下水。”宗炎道,不然不可能有植被。   绕过一个山口,在头戴灯的照射下,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   红果拿出手电筒照过去,岩壁上坠满了一片片晶莹剔透的结晶体。   这是什么?   岩壁石头上坠满了石榴籽般鲜红如血的宝石,是红宝石吗? 第72章   红果走前去, 视线刚好跟最低处的红宝石齐平,她拿手电筒照着这鲜红如血的石头,赞叹道:“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鸽血红?”   木得三大宝石, 祖母绿、鸽血红和蓝宝石, 其中顶级无烧鸽血红由于产量低, 是最为宝贵的刚玉。   宗炎也在研究石壁上的另外一块红宝石:“纯度很高, 色彩饱和,亮度也足,确实是鸽血红。”   天然无烧的鸽血红, 每一颗都价值不菲, 而这里有一大片。   这个岩洞应该就在豹子崖林区的山底下, 豹子崖不知道是谁的林区,这么多宝贝就在这里藏着,红果此刻有非常强烈想要占为己有的欲望。   这些红宝石都长在山体岩石里,不是轻易就能挖出来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山头占了。   “我们出去就查一查豹子崖是谁的, 要想办法把豹子崖买到手。”   宗炎点头:“实在拿不到手,我们可以想办法把这些鸽血红都挖回去。”   他们在这片鸽血红岩壁前流连了几个小时, 最后找到了一块小小的相对松动的红宝石, 用尖刀挖了出来,这块红宝石掂在手里至少也有几十克拉重。   在这儿, 红果手上的鸽血红是个小弟弟, 但在外面, 几十克拉纯天然无杂质的鸽血红,市面价堪比钻石, 极品的甚至更贵。   收好红宝石, 红果道:“这里距离悬棺洞这么近, 云滇族人肯定知道这些红宝石的存在,这些宝石会不会也算在他们的‘封存百年,非启勿动’里?”   宗炎:“那我们更要据为己有,逼着他们出面找我们谈判。”   “万一我也是云滇族人呢?”   宗炎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道:“那就可以更名正言顺地据为所有。强者为王!拿下整个环形山,掌握主动权。”   好一个强者为王。   “我会帮你。”宗炎道,“尽我们所能,拿到最大利益。”   红果抿着嘴唇,点头笑了,她调侃道:“你要怎么跟我分成。”   宗炎盯着她,冷峻的脸上,心思活泛,他有更多的想法,但也只是说:“把破军号里的东西给回我就行。”   这算什么要求,红果道:“行,我们互相成就!”   当下夫妻两人击掌为盟。   已经是深夜三点多,两人在这红宝石山洞里眯了两三个小时,醒来后在山坳底下的大石头后面找到一个出口,那出口非常隐秘,在一个狭小的夹缝中往上攀爬了至少两百多米,最后竟然是个绝头路。   夹缝尽头被几块岩石堵了,他们试着拿刀在其中一块比较松动的岩石周边挖了一圈,最后用力一推,竟成功往后把石头推了出去。   石头后面是个空洞,宗炎探头进去,发现竟然是他们进来之前的那个椭圆形岩洞。   两个人一前一后爬出来,之前是他们疏忽了,没有留意到角落岩壁上的这些石头后面竟然有夹缝。早知道有这么个通道,他们也就不会去钻那个危险的滑梯洞了。   把石头给堵回去后,他们原路返回到发现果皮的那个三岔路口,继续走之前那条更宽敞的隧道。   这一路非常顺畅,根据方位和距离来判断,他们已经走到了卡德林场下面。   “不会最后走回公主岭吧?”   宗炎:“很有可能的,这地下蚁宫把整个环形山打通了。”   红果道:“肯定还有出口。不然那五个黑衣人哪里去了呢?”   因为豹子崖是环形山里真正人迹罕至的林区,之前老韩说云滇族幸存者生存在深山老林里,他们判断可能那个深山老林就是豹子崖。   他们在公主岭遇到的五个黑衣人,极有可能是从蚁宫回豹子崖,但蚁宫在豹子崖并没有出口,只能说明早前的推断是错误的。   那黑衣人去哪儿了呢?   红果道:“会不会是卡德林场,云滇族幸存者就生活在卡德林场?”   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如果是卡德林场的话,就很好说明,你爷爷为什么这么多年盘踞在这里,只守着卡德林场和孟母山。守住孟母山,守住大风氏王族大墓,等于守住了云滇族老祖宗的根基;守住卡德林场,就是替现存云滇族人守住最后的家园。”   这个推测绝妙,但问题是,卡德林场他们几乎都翻遍了,没有任何发现,而且那么多巡林员天天在林区巡逻,云滇族人不可能在林区生存。   “除非,”红果想了想,道:“除非他们生存在地下。”   宗炎在寻思着什么,红果往前方一指:“这蚁宫最后是通往卡德林场的地下,再往前走,可能会有一个云滇族人生存的世外桃源。”   宗炎一直拿着指北针,他说:“继续往前走应该就是大峡谷。”   “在大峡谷下面?!”   “其实大峡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峡谷底下有阳光。”   两人边走边讨论着,原本沉闷的空气在缓缓流动,红果感觉到有微风拂面,往前走,隧道一侧出现了一个门洞,门洞进去却是一个大开间。   大开间里有床,床上被褥叠放整齐,靠墙有桌椅,书桌上有一个口盅,一只牙刷和牙膏,还有书籍笔墨,有人在这儿居住。   谁会在这儿居住?云滇族人?云滇族应该是群居才对,这屋子主人明显是独居者。   红果抹了抹桌面,桌面没有浮尘,表明居住的人不久前还在这里。   宗炎翻开桌上一个本子上的毛笔字,“你看,这字……”   写的繁体汉字,隽秀苍劲,红果似乎看过这字迹。她想起来了。   “是他!”两人对视了一眼,了然于心。   宗炎又拉开抽屉查找,红果快速翻阅旁边的书籍,都没找到其他有用信息。   从屋子里出来,往前走了几分钟,拂面的微风更明显了,他们发现隧道前方有光亮,那是自然光!拐过一道弯,眼前出现一个大空洞。   空洞里长满了繁密的树木和花草,洞顶上,有一条巨大的裂缝,天光从裂缝里透进来。   岩洞靠墙的边上被踩出了一条小路,应该是常有人走动,在角落里,堆放着一堆柴火,旁边是一个小小土灶和锅碗瓢盆。   这应该是那位独居者的厨房。   他们走前去,小灶上放着一个烧得漆黑的铝锅,从铝锅的废旧程度看,这位独居者在这里起码生活很长时间了。   墙边上还有两口大瓦缸,揭开缸盖,其中一个装着半缸的饮用水,另外一个则存放着红薯、各种米面粮食和干货。   岩壁上,挂着半块腊肉和几根腊肠。   小日子过的还挺富实。   红果回头继续打量着眼前这巨大的空洞,她发现洞穴中间有个大房子,上面爬满了爬藤,“那是什么?”   如果是个正常的房子,独居者直接住里面不更好吗?显然独居者几乎不去那边,大房子周围长满了草,连条路都没有。   宗炎道:“好像一个大型的火车头。”   红果看着不像,她道:“去看看。”   好奇心作祟,他们扒开草木,往中间那个大房子走去。   刚走几步,发现后面有声响,红果反应非常快,她猛地转身往回冲,伏在后面隧道口的老鹰可能没想到红果会突然杀回来,一个转身正想跑,却不小心撞到了墙上。   昏昏沉沉捂着脑袋爬起来要逃,背上吃了一脚,他整个脸趴在了地上。   “哎哟!别打我,别打我,我投降。”老鹰嘴巴上都是泥巴。   红果脚踩着老鹰的背:“还跑吗?”   “不跑,不跑了,老板娘饶命,饶过我老爷子吧。”   红果这才松了脚,老鹰知道跑不掉,他摸了摸脸上的灰,坐在地上,抱怨道:“太难了,我这次来什么都没捞到。”   宗炎已经走回来,他问:“你想捞到什么?”   “还能想捞什么,当然是宝贝了。”   宗炎蹲下来,冷冷问:“老鹰,你是哪里人?”   老鹰尴尬笑着:“我不是说过了吗?”   “我想听你再说一遍,要说实话。”   “我湖北啊,真的是湖北人。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说的就是我本人。”   “你以前做什么的?”   “我也说过了呀,钢铁厂的。”   “为什么钢铁厂的工人,会写的一手好字。”   “自小练的,我爷爷是读书人。”老鹰扯谎张口就来,可见这答案早在心里想好了。   红果站在里面隧道口,和宗炎一前一后把老鹰想要逃跑的路都给堵死了,她问:“你是怎么认识韩队长的?”   老鹰看着红果,小眼一转:“我不认识,我就是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   “以前一起倒斗的兄弟,人在上次倒斗的时候失温死了,我是从他那里听到关于云滇王墓地的事……”   老鹰表面看着非常不靠谱,但说的话真是滴水不漏,逻辑闭环。   红果盯着眼前这狡猾的老头子,问:“你认识我爷爷吗?”   老鹰这回不敢看红果了,他避开红果的眼神,道:“我怎么会认识你爷爷呢?就只在林场宿舍里听人说起过,说你爷爷当年跟人私奔,最后还是把遗产留给了你们……”   宗炎又问:“你以前下过这个隧道吗?”   “没有,我是第一次来。”老鹰急急否认。   红果拿出刀,蹲下来,刀尖在老鹰脖子下一顶:“给你一次说真话的机会。”   老鹰手撑在地上,他害怕地往后避开刀尖,看着红果那阴晴不定的眼神,他咽了咽口水,道:“我说的……真是实话!你们……啊啊啊啊啊!”   一把尖刀插过来,本来红果是要吓唬他的,结果老鹰手乱动,刀尖从他虎口穿过,插在了地上。   老鹰大叫着一动都不敢动了!嘴唇干涸,满脸是汗!   红果无奈瞥了他一眼,非得逼她做恶人,她拔下尖刀,血流了出来,老鹰鬼哭狼嚎地大叫,他握着自己流血的手,要哭起来。   红果微微眯了眯眼,冷冷道:“你以为我现在还会相信你编的这些鬼话吗?在这隧道里,黑灯瞎火你都能往前窜,你说你第一次来?前面那个房间里有你的毛笔字,你说你第一次来?你知不知道,我们昨天晚上为了追你,差点死在这里了!”   听着红果的怒斥,老鹰终于安静下来,他按住手上出血的位置,飘忽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坚定:“不是……没死吗?我怎么可能让你们死呢。我是年纪大了,要是再年轻几年,你肯定逮不住我。”   见老鹰变了神色,不再嬉皮笑脸的,红果擦了擦刀尖上的血,“再问你一遍,你是谁!”   老鹰回看着红果:“我是你爷爷的书童。”   对于老鹰的身份,红果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听他说完,她还是诧异:“封举人的书童还是我爷爷的书童?”   “一样的意思。”那就是封举人的书童,原本是李儒年的书童。   宗炎问他:“就是你把破军号的图纸送到滇东宗氏的?”   “对,是我。那时候我才十一二岁。”老鹰伸出手,皱着眉头,淡淡说道:“给我止血吧。”   宗炎从背包里拿出止血药和白纱布,帮老鹰包扎伤口。   红果瞥了一眼,道:“是你自己不说实话,还乱动,本来不会伤到你的。”   “我也想说实话,他们不让,哎哟,嘶!”老鹰疼得嘶了一声。   他们?他们是谁?   “李英雄他们几个。”   李英雄?还有大胡子?几个的意思是至少三个吧?   红果问:“除了李英雄还有谁?”   老鹰:“李英雄、大胡子还有一个不方便说。”   红果又拿刀顶了顶老鹰的脖子:“快说!”   老鹰要哭了,他道:“自己人,我六十岁了,你这么对待老人的吗?我说现在不方便说,那肯定是因为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嘛。”   “很多六十岁的老人比年轻人都坏!”   “我对你们家忠心耿耿一辈子!我不是什么坏老头。”   眼见老头子苦情戏都出来了,红果无奈收回刀,问:“为什么不能跟我说实话?”   “李英雄说时机还没成熟,等时机成熟了才能告诉你。他肯定是想要帮你肃清所有障碍,才跟你坦白。”   看来李英雄装着挺多事啊,表面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实际对她这个接班人隐瞒了不少东西,红果继续问:“你一直跟着我爷爷?”   “我是个孤儿,我三四岁的时候,你爷爷收养了我,给我饭吃,教我认字读书,我从小就在这里穿梭……”   红果:“在这地下蚁宫?”   “这不叫蚁宫,这叫风回道,大风氏的风,轮回的回。风回道在地下围绕环形山脉走一圈,总共有三个出口,一个在公主岭,一个在孟母山,还有一个在卡德林场,再往前走,就能看到卡德林场的出口了。”   宗炎问他:“你在木得长大,怎么会有湖北口音?”   “我起初跟着红果爷爷在封家大院做书童,解放初期,红果爷爷安排我去湖北的钢铁厂上了几年班,后来出了事,我才回到木得这边来。”   “你是故意引我们走风回道的是吗?”   “对,你爷爷自杀之前,让李英雄把我叫到医院,他亲自吩咐我这么做的。”   “为什么?”   “要让你知道你的祖先云滇族的事,也要看看你能不能闯过风回道,究竟有没有能力保护好云滇族最后这一片净土。”   原来这都是她爷爷李老头生前安排好的,也不问问她愿不愿意被这样测试!   “那在你这儿,我及格了吗?”   老鹰伸出大拇指:“可太优秀了。好几次我都准备好了救你们的预案,硬是没派上用场。”   对于这个表扬,红果并不买账,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隐瞒真相,她冷哼了一声,道:“谢谢您老的肯定,下次别再这样了,我要真不小心失手杀了你,可怎么办?这里是法外之地,杀了也就杀了。”   老鹰咽了咽口水,老老实实点了点头:“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应该从韩队长那边知道一些关于云滇族的事了吧?”   “所知不多。”宗炎把他们从老韩那边听来的关于云滇文明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大差不差。云滇文明、云滇王朝和云滇族是后人取的名称,他们自己不这么叫……”   宗炎:“他们叫什么?”   “这个不重要,红果爷爷也没跟我说。几千年前的云滇王朝,是一片乐土,这里文明程度高,文化璀璨,但最后都被一场怪病给摧毁了。”   “是什么怪病?”这是红果最好奇的。   “噬心病,用现代医学来分析,应该是某种病菌引起的心脏坏死,只要一患上这种病,一开始只是心绞痛,之后是头痛,浑身通,慢慢将人折磨至死。云滇族在几十年间几乎灭族。云滇王族的首领叫大风氏,为了云滇族能够延续下去,大风氏从民众里挑选了几批最优秀的男男女女分批隔离在不同的地方,每批有六七百人,最后,只有藏在地底下那批与世隔绝的人,幸免于难,活了下来,保持至今。”   宗炎问:“噬心病到了地底下就没有了?”   “对,幸存的云滇族人经过多年的研究,推测病菌就存在于我们呼吸的空气里,我们普通人可能对那个病菌没反应,但云滇族人不同,他们会得病。”   红果想了想,这不通啊,“几百人繁衍到现在,还是几百人?”   “地底下能生产的食物很有限,必需控制人口数量,离开一个,才能再生一个。”   红果和宗炎之前还以为是跟侏儒症有关,看来他们猜错了,红果问:“那铜棺里的侏儒是怎么回事?”   “那些小矮人是云滇王朝的另外一个族群,他们人口本来就少,现在也几乎灭绝了。”   回想刚才老鹰说她的祖先云滇族,这一点倒跟他们猜测一眼,红果还是问了一句:“我爷爷是云滇族人?”   老鹰看了看宗炎包扎好的伤口,满脸疲惫地靠在墙壁上,“是,你爷爷是云滇族人,我、李英雄和大胡子都是他收留的孤儿,我们是云滇文明的守护者,帮他守护这最后一片自留地。”   “我爷爷为什么从地底下出来呢?他不怕患病吗?”   “这几千年来,云滇族人并没有坐以待毙,他们还是希望能够回到地面,繁衍生息。所以一直有族人自愿出来寻找能治病的药方,但始终没有找到可以治病的药。这些自愿出来的人被尊称为桥童,桥童一但出来就不能再回去,怕带上了病菌,导致灭族。”   所以,她爷爷是云滇族的桥童。   空洞的草丛里有虫子在鸣叫,老鹰继续道:“桥童重回人间后,最终都会心脏坏死,只是有些人一出来就感染上了,有些人是几年,像你爷爷这样是比较少见的,他四十多岁被感染上,一直折磨到七十多岁,噬心病的痛非常折磨人,你爷爷每次病发我们都要把他捆绑住,以防他受不了要自杀……”   但他最后还是自杀了。   老鹰:“最后他是多重病痛在身,没办法坚持下去了,他能坚持那么多年已经是一个奇迹,可能跟你爷爷的特殊身份有关。”   “我爷爷还有什么特殊身份?”   “他是云滇王族大风氏的后代,他身上肩负着扭转云滇族命运的重担。你爷爷真名不叫李儒年,他叫风继,李儒年这个名字,是他随便取的。”   那么说她也应该姓风?她身上也有大风氏血脉?难怪风柬大墓里的山鸮会怕她的血。   宗炎担忧地问:“云滇族的这种体质会遗传吗?像红果这样,会不会得上这种病?”   老鹰微微一愣,才道:“不会。可能不会。目前来看,红果爸爸是肝癌死的,你姑姑,姑姑的孩子,还有你们姐弟两个,都挺正常的,不是吗?”   红果从老鹰的神情中看出了不确定,或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有遗传,她问:“现在外面像我这样,混了云滇族血脉的人有多少?”   “就你们一家。跟你爷爷一起出来的还有三个人,有两个出来没多久就死了,还有一个呆了五年死的,都没结婚。一般情况下桥童不会结婚生子,你爷爷跟你奶奶结婚,也是因为你爷爷当时要利用你外曾祖的身份接近封举人……”   “为什么要接近封举人?”   “这事说来话长了,在你爷爷之前,出了一个很厉害的桥童,这个桥童是个女的叫芳姐,我小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很漂亮,双眼会看穿人心。她认为以当时的医学水平,根本研制不出能彻底治疗噬心病的药,为此,她和你爷爷制定了一个百年计划,前一百年积累财富,等医学技术发达了,到时候再利用手中的财富找最厉害的队伍来研发制药。”   难道爷爷房底下的骨灰是芳姐的,红果问:“芳姐还在世吗?”   “不在了。解放前夕,她得了噬心病走的。只要是云滇族人,无论有多厉害,只要出来呼吸外面的空气,迟早都是一个死。”老鹰说得有些伤感,云滇族对于他就是信仰般的存在。   红果没说话,等着老鹰继续说下去。   “封举人当时占了卡德林场这片林子,他的天宝斋转运能力很强,芳姐当时吸纳了一批的云滇文明拥护者,这批拥护者非富即贵,而且很有办法,他们想办法筹集了大量财富,你爷爷接近封举人就是为了说服他参与财富运转。”   宗炎眉头微蹙:“都是不义之财!”还把他家破军号的财富给贪了。   “不,那些财富都是当事人自愿捐献的。” 第73章   老鹰说封举人运转的财富都是当事人自愿捐献的。   宗炎当即摇头, 他不相信,“如果是自愿捐献,我爷爷何必花大半辈子的时间寻找‘破军号’的下落。”   老鹰尴尬笑了笑:“那是因为捐献的不是你爷爷, 而是你太爷爷。”   宗炎盯着老鹰, 似乎在想着什么问题, 不说话了。   老鹰解释:“我说的都是实话, 李英雄那边还存有捐献文书,你可以问他要来查阅。不过红果爷爷说过,宗家捐献的‘破军号’当时是你太爷爷签的名, 而那批财富里有一部分是属于你爷爷的, 所以, 如果你坚持索要,那就还回去也没有问题。”   宗炎质疑:“明知道有问题,你们不也还是把‘破军号’吞了吗?看我追得紧,还了两箱黄金回来, 还警告不要再找下去,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还回去也没问题?”   老鹰语塞了,红果看宗炎一眼, 知道宗炎不接受这个解释, 她之前答应过帮他找到破军号,她不能食言, “宗炎的爷爷为了破军号, 死都不瞑目, 肯定要全部还回去!”   “这得找李英雄谈,都他管着呢。”老鹰见宗炎脸色阴沉、满脸写着不高兴, 忙又道:“问题不大的, 以后不都是红果说了算嘛。”   宗炎没说话, 红果也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做到让那么多巨富豪绅捐出几乎所有资产,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老鹰道:“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信仰,可以付出所有。就像我,虽然我没钱,但我也可以为云滇族付出所有。”   “为什么?”红果不解,“云滇族有什么是值得你们如此仰望的吗?”   “等下一批的桥童出来,他们会给你描绘,云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乌托邦王朝,以后你自然会懂。”老鹰又卖俏了。   乌托邦和王朝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概念,怎么能联系到一起呢?老鹰说他也解释不清。宗炎只是冷冷听着,没有插话。   红果:“你刚才说,我爷爷希望我把这里守护好,这事怎么解?”   “现在外面只剩下一个桥童,最近几年云滇族都没再派桥童出来,外面存了大量的财富,里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而我们毕竟都是外人,年纪也大了。你跟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你身上有云滇王族的血脉,这片家园和所有的财富都交给你,守护好,传承下去,直到百年计划正式开始。”   “我要是不愿意呢?”   “卡德林场和孟母山已经在你名下,你没得选择。我相信,你肯定也不会舍得卖掉。”   红果不喜欢糊里糊涂就被安排人生,他们就是拿捏住了,她舍不得丢弃这份财富,她只是个普通人啊,谁会舍得。   “怎么传承下去?万一以后我孩子是个败家子呢?”   “你肯定还能再活五十年啊,百年计划只剩下五十年,转眼就到了。你是王族的后代,你要带领大家往前走。”老鹰说着两眼闪着光芒,“肯定能研制出解药的。到时候,你们买一座大岛屿,离开木得,整体迁移过去,可惜我看不到那个时候了。”   红果问了一个最实在的问题,“是不是所有的财富都交到我手上?”   “是的,具体李英雄会跟你交待。地面上的事务不归我管,我只对风回道负责,风回道里的一切都是你的。风回道不是百年计划的一部分,风回道乃至环形山是给云滇族人留下的最后一道屏障,不能落在外人手里。”老鹰说着,开始脱鞋,一股臭鞋底的味道,在隧道里蔓延,这真是比毒气还毒。   红果屏住呼吸,想要制止他:“你脱鞋干什么。”   “把风回道给你啊。”   说完老鹰从鞋底抽出了一张充满不可描述味道的薄薄的油纸,他在地上把油纸展开,那油纸大概有A2大小,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线路图。   从远处看,这环形山脉,还有点像足球场的形状。   老鹰非常骄傲地说:“我花了几年时间才画出来的,基本上有了我这张图,在风回道你可以畅通无阻。”   红果和宗炎也不嫌弃这难闻的味道,都蹲下来,老鹰指着孟母山,道:“里面还有很多线你们没走,几乎每个不同的岔路口,都会有不同的收获,这里有第二代和第三代大风氏的墓地,都在孟母山,你们只找到了第三代大风氏的,不过他们的墓地都大同小异,陪葬品也大同小异……”   宗炎问:“为什么大风氏的墓穴那么冷?”   “这你就难倒我了。我猜是那些银色液体的缘故,但具体没人知道,几千年的墓葬,现代的云滇族人也解释不清的。”   红果:“那为什么只有两代大风氏的墓穴呢?”   “第一代的墓不知道在哪里,而第四代大风氏在位期间就被怪病席卷了……”   “才四代?不是说有几千年历史吗?”   “我知道就只有四代,可能我知道的信息是错的。”老鹰指了指公主岭,继续道:“这里有很多顶级的黄翡,对面豹子崖有两个鸡血红红宝石矿,你们找到了一个,还有另外一个,隐藏的比较深,没有裸露在外面。卡德林场底下没有任何宝藏,不过有你的族人。所以,守住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老鹰特意强调,她的族人,红果没吭声,她已经在无意中被裹挟进来。   红果指着豹子崖道:“你知道豹子崖是谁的山林吗?”   “不知道是谁的,日军走后,豹子崖这种无人的山林都收归军政府所有,后来好像卖掉了,不知道卖给了谁。你爷爷想要拿到手的,没拿到。有可能是柬哥洞和棉哥洞的老板,不过豹子崖有瘴气,没人敢去,也就没人管。”   红果盯着老鹰画的图,如蛛丝网般,如果把所有路走一遍,估计得小半个月。   看到公主岭的榕树洞标记,红果想起一事,又问:“我们之前遇到了五个黑衣人,领头的手里摇着铃铛,他们是谁?”   “自从棉哥洞柬哥洞开始种植罂粟和制毒之后,这环形山就开始不太平,你爷爷雇佣了几个人,专门负责装神弄鬼吓唬那些贩毒子,让他们尽量少上山。之前都很有效,最近几年柬哥洞那边换了个头目,就是那个姜昆,这人邪门的很,胆子大,手段也厉害,贪心的很,他不断把手伸过来,想要霸占林区和矿场,不把这个人铲除掉,环形山恐怕是永无宁日。”   宗炎道:“站在姜昆的立场,他有这样的野心也正常。”   老鹰把图纸折起来,郑重地递给红果:“我就把风回道交还给你了,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来找我。”   红果还在想事情,没有及时接过图纸,老鹰以为她嫌弃脚臭味,忙道:“味道散了,不臭,赶紧拿着。”   红果赶紧接过来,放进了背包里,“你刚才说,外面还有一个桥童?我认识吗?”   老鹰笑了笑,摇头道:“这个桥童身份保密,连我都不知道。我们几个,就李英雄知道,但你也别去问,别让李英雄知道了,我已经暴露身份跟你坦白了那么多的事。”   “看来你很怕他。”   “嘿!我怕他什么,我是不想跟他吵,他这个人太自以为是了,你别看他挺温顺的,在我这儿霸蛮的很,他的事情,我从来不插嘴。他就服你爷爷一个人。”   红果站起来,道:“那你之前为什么偷偷告诉我们,李英雄和大胡子在私底下见面?”   “着急啊,进展太慢了,我想往前推一推。我就怕万一哪天我不小心挂掉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交接风回道呢,那我岂不是严重失职了吗?谁知道,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找他们对峙,唉,你比我想象的要沉得住气,你爷爷说得对,凡做大事者,必须是能卧薪尝胆韬光养晦的,我不行,我得跳。”   红果道:“我也不行,我也跳。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还没跳。”   老鹰忙又道:“那还是别跳了。反正我这边事情交待完,我可以退休养老了。李英雄那边还没跟你交接也没事,他要是挂了,还有大胡子。大胡子这个人靠得住。”   宗炎似乎已经自我调整完毕缓过劲来了,他也站起身,问:“你去哪儿退休养老?”   “在这儿呀,我在这儿住了一辈子,哪儿都不如这儿好。空闲的时候,我也可以出去溜达,都交给你了,我还可以出去旅游,多舒坦。”说着,老鹰也站起来了。   红果微笑着点了点头,“你确定你这边把所有事都交待完了吗?”   老鹰盯着红果,这次他没有回避眼神,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黑色的圆形铁牌,“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这个给你,你爷爷的身份牌。”   红果接过那圆形牌子,比一般金币略小,非常坠手,沉甸甸的,这不是铁,不知道是用什么金属锻造的,可能是黑金,圆形牌子双面浮雕着银白色相扣的太极阴阳鱼。   “这是云滇族人的身份牌?”   “对。你爷爷让我交给你,这是云滇族人的身份标志。”   红果看完没说话,这种锻造工艺,是地底下只剩下六七百人,为了生存苟且至今的族群能够做出来的?她很疑惑。   红果把身份牌递给宗炎看,又问老鹰:“云滇族的那几百人藏在哪边地下?入口在哪儿方便告诉我吗?”   “这个入口不容易找,我只知道就在这周围,我没去找过。据说里面有很多陷阱,掉进去就真出不来了。你们可千万别去找,万一外面的空气溜进去,那就完蛋了。”   红果应了一声,她有分寸。   宗炎指着洞穴中间的大房子问老鹰:“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知道,我上去看过。一截飞机坠毁在这里,飞机头在地底下,外面露出来的是机身,机尾估计掉到别的地方了。这机身在我小的时候就在这儿了。”   上世纪三十年代就有?   “怎么掉进来的呢?这是山洞里啊。”山洞顶上只有一个肩膀宽的缝隙,这大飞机怎么进来?这不科学!   这不可能是飞机壳。   红果把她爷爷留下的身份牌放包里,她和宗炎还要去探探那个所谓的飞机壳。   宗炎拿剑劈开草丛在前面开路,这个空洞很大,飞机壳距离隧道口有四五十米,走到飞机壳外才发现,这飞机壳大的有点超出常理了。   上面爬满了藤蔓,红果扒开玻璃窗前的藤蔓,拿手电筒往里照,里面已经毁的不成样子,一排排的椅子,已经扭曲地仿佛要撕裂开。   “你来看!”   宗炎把机身上的藤蔓扯掉了一部分,可以看到上面写的是什么文字?   老鹰站在边上看热闹,他现在不需要跳着咋咋呼呼演戏了,他说:“这是俄文。”   “苏联的?”   难怪,苏联有世界上最大的飞机,这一点还好解释,但怎么进来的呢,除非是时空扭曲!   老鹰说:“没人能解释清楚,这个飞机壳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宗炎:“唯一可能就是一点点搬进来,在这里进行组装。”   “但它飞机头在地下!”老鹰道:“这事解释不清的,你们不用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   正说着,突然一阵铃声传来!   叮铃铃!叮铃铃!在这寂静的洞穴里,特别的炸耳。   哪里的电话铃声?   老鹰忙道:“我去接电话。”说完,小老头灵活地往回蹦,手上被插那么一刀,似乎对他丝毫没有影响,生命力是真顽强。   电话就隐藏在柴草堆里,电话线是从缝隙里牵进来的,电话线上覆盖了藤蔓,隐蔽工作做的非常好,他们之前都没有留意到。   老鹰接了个简短的电话,挂了电话,他就马上到:“大胡子要来找我下棋,我先送你们出卡德林场的洞口吧。”   小日子过得挺清闲啊,红果问:“大胡子住哪儿?”   “就在前边,库房边上。”   库房?会不会所有的财宝都存在里面呢?   红果没问,只道:“那你到时候有什么事给我电话。”   “不行,我这个是内网电话,打不出去。如果有重要的事,我就去找你们,没有就算了。”   红果见老鹰迫切赶她走,她也就没多停留。   老鹰把他们送到洞口,卡德林场的风回道入口不是树洞,而是旱井!   是的,就在旱井的石头井壁后隐藏着一个石头门。   老鹰送红果宗炎夫妇离开后,就在隧道口等大胡子,等大胡子来了后,两个人边走边说话。   大胡子看见老鹰手上缠着纱布,问他怎么回事。   老鹰抱怨:“被我们的小祖宗给刀的!”   “怎么刀?”   “直接穿过去了!疼的我小命都快没了。”   “够狠!”   “你们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跟小祖宗交待啊?一天不交代,我在她眼里就还是那个臭不要脸倒斗的老头子。”老鹰在假装自己没暴露。   大胡子道:“看雄哥安排,他想把柬哥洞的人肃清了,等这一片回归安宁后再跟她说。”   “李英雄做事就是这样,太过完美主义……”   两人渐渐消失在隧道里,尔后,隐藏在暗处的红果和宗炎才走出来,他们没再跟上去,而是出了旱井,直接去了卡德林场的宿舍楼。   他们在木得买的车停在宿舍楼前,宿舍楼里只有一个小青年在,红果之前没见过这个人,小青年知道红果是老板,他说雄哥今天没来。   开车去孟母山,他们打算把另外一辆车开回来。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红果知道宗炎心里不痛快,可能在他心里,云滇族骗取了他家的财富,而她却是云滇王族后人,想要斩断关系也斩不断的那种。   红果正想说什么,宗炎先问了,“你怎么打算?”   红果不想任由他们摆布,老鹰说的话她是有所保留的,她觉得老鹰肯定还隐瞒了不少事情。至于李英雄,她先按兵不动,看他接下来要怎么操作,表面看起来最忠贞的人,最后也可能是个奸党。   “我想找人来盯着李英雄,不能完全被动。”   “你想找谁来?”   红果认识的人里,对莫八镇比较熟悉,而且做事稳当靠谱的,也就林虎还不错,她道:“我回去找林虎,派他来协理李英雄的工作,就算哪天李英雄忽然撂挑子,我们也不至于完全被动。”   宗炎道:“你要怎么做,我配合你。”   红果笑着点了点头,“我也再想想,总觉得……”   谁知紧接着他又直接刀过来,“等我拿到破军号,我就离开玉衡。”   宗炎说得非常平静,语气里甚至不带有半分的感情,像一盆冷水兜头泼在她头上。   他倒是干净利落,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好要怎么撤退了。   或者他也害怕她作为云滇族后人,身体里有某类基因缺陷,万一真的会遗传给后代,那……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他现在撤退是明智的。   前方树枝低垂,刮得车顶棚沙沙作响,红果笑容僵在脸上,可能她之前的幻想都是错的,她侧目看了宗炎一眼,良久才道:“好。”   宗炎又道:“公主岭如果你们要,就给你们。如果你们不要,我就卖给别人。”   现在他是一口一个“你们”,似乎顷刻之间跟她划清了界限,也是,毕竟也只是合作伙伴,不高兴,说散就散了。   红果咽了咽喉咙,冷冷问道:“什么价格。”   “一百万。”   五十万美金买回来,转一道手,价格翻倍了,越熟越宰,他可真不客气,也似乎不再顾念任何的旧情。   “停车!”红果道。   宗炎踩下刹车,侧目看她,没说话。   “掉头回去。”既然已经碰见大胡子,那还等什么,马上逮了他,去跟他要破军号,早点了结这事,以后她也不需要宗炎再配合她什么,她讨厌拖泥带水。   “我们现在回去找大胡子,逼他把破军号的下落说出来。”她不等李英雄来找她了,她要主动出击。   宗炎依然没说话,一丝不忍从眼底划过,方向盘一个利落的旋转,调转车头,往旱井方向开去。   车在距离旱井最近的路边停下,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走到旱井处,如果大胡子真找老鹰下棋的话,至少得下两三个小时吧,现在应该还没离开。   下了旱井,进了风回道,往豹子崖方向走,才走了一段路,就听见前方有说话声,那声音越来越近……   红果和宗炎关了手电筒,一前一后闪开躲到了隐秘处,静静等着。   只听老鹰在念念叨叨道:“你怎么就信不过我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还不知道吗?”   “你就是想早点做甩手掌柜。大家商量好的计划,你却临时掉转枪头,你真是坏我好事!”听声音,说话的是李英雄。   “你们别争吵,老鹰做事还是有分寸的,雄哥你别怪他了。”这说话声音比较浑厚,做和事佬的是大胡子。   老鹰道:“是啊,我有分寸的!不该说的话,我一句没说。”   李英雄:“你有个屁分寸!”   突然前方有刺眼的灯光照过来,走在前面的李英雄用手挡了挡眼睛,随即后面也有灯光射来,他们被前后包抄了。   老鹰马上反应过来,“哎!红果!宗老板!是你们吧?”   红果把手电筒的光线怼着李英雄照去,她慢慢走前来,道:“不该说的话,一句都没说,请问不该说的话是什么呀?我配听吗?”   说着红果把灯光怼老鹰脸上。   老鹰连忙打了打自己的嘴角,道:“我瞎扯的,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们三个人,在这儿,密谋什么大事?说来听听。”红果又把灯光照向李英雄。   老鹰还在那儿急急解释:“他们怀疑我私自跟你交待了实话……”   “没让你说话。”   李英雄咳嗽了一声,小声解释:“你爷爷去世之前交待我们,要把所有障碍清除了,才能把云滇族几代桥童积攒的家业交到您手上。现在障碍没清除完,老鹰就急急忙忙把风回道给交待了,我这是在批评他。”   红果:“你怎么知道老鹰跟我交待了实情?”   “大胡子刚才给我打了电话。”   “什么话是不该说的,你们还没回答我。”红果举起手上的枪对准了李英雄,“雄哥,我要听你说实话,你刚才说,几代桥童积攒的家业是什么意思?”   隧道里开了三把手电筒,红果宗炎和大胡子各开了一把,光线充足,看得见细小的灰尘在飞扬,李英雄看看红果又看看宗炎,才道:“老鹰有段话骗了你们,各地捐款的巨富,其实都是桥童……”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些巨富会愿意捐出大部分的家业,跟信仰无关,他们出来想办法找药方和赚钱,本就是他们天然的使命。   也就是说,宗炎的曾祖父是云滇族桥童,所以,宗炎也是云滇族的后代。 第74章   五个人, 在狭小的地下隧道对峙,听了李英雄的解释,红果不由得放下枪, 她看向老鹰, “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老鹰小声道:“你们可能不会患上噬心病, 但你们的孩子就说不准了……”   两个云滇族后裔结合, 生下的孩子换上噬心病的几率非常高。   李英雄:“你爷爷的意思是,希望你们不要在一起,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你们非得在一次, 也没人能阻拦, 但最好就不要生育孩子。我也一直在犹豫, 不知道怎么跟你们开口说好。”   “你们想多了,我们没有在一起。”红果难得情绪化地说了一句,说完才反应过来,刚才李英雄的说法, 初听上去, 是个悲怆的狗血故事,但一细想, 理由完全禁不住推敲, 这种事不是应该尽快跟他们说明会更好吗?不跟他们说,万一她怀孕了呢?   而老鹰和李英雄同时一愣, 没听明白红果话似的, 小夫妻感情不挺好的嘛, 怎么突然这么说?   红果瞥向宗炎,他也低垂着头, 细想着什么。   “破军号藏在哪里, 找出来。”红果率先打破了沉默。   李英雄和大胡子互相看了一看, 又看了眼宗炎,他们把宗炎看成了外人。   宗炎是个明白人,他似乎对于自己的云滇族身份完全没有兴趣,他道:“我到上面等你们,麻烦把我曾祖父签名的赠与文书拿给我看看。如果真是他赠送的,我只要一件东西,其他的,我也不要了。”   李英雄问:“要什么?”   “铁券,破军号里的一份唐朝铁券。”   红果记得在那份宝藏名单里宗家的明细里确实有一份铁券,这铁券这么重要吗?之前宗炎压根没跟她提起过。   李英雄也记得破军号里有铁券,他道:“你确定只要铁券,其他不要了?”   “对,其他不要了。”宗炎说得很干脆。   “那你稍等,赠与文书我们等会儿拿给你看。”   就这样,宗炎越过他们,往隧道口走去,红果看着他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宗炎对于她来说,并不算是丈夫,更像是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看着战友这么果断舍她而去,她只觉得心寒。   大胡子道:“库房就在前面的湖底下,走隧道就可以过去。”   往前走,前方隧道是一段长长的下坡路,跳过一段竖井,在一个山神像后面,找到了一个隐藏门,打开隐藏门,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厚厚的保险大铁门。   大胡子拿出钥匙打开第一层门,里面是第二道保险门,第二道门的钥匙在李英雄这边,他掏出钥匙打开后,还有第三层门。   第三层门不需要钥匙,是一道古制密码锁,像齿轮似的,密码锁依然是大胡子和李英雄一人开一半。   哐当!打开第三层门,大胡子跑进去开了灯。   老鹰很守规矩,库房不是他该去的地方,他就守在门外,没有一起进去。   红果跟着李英雄往里走,迎面就是一堵巨大的石墙影壁,上面雕刻着圆形阴阳鱼标志。   李英雄道:“右进左出。”说着他领着红果从右边门廊进去。   库房里有八排通顶铁柜,每排有二十个柜子,每个柜子有九个格子,格子上都放着铜边包角的乌木箱子。   李英雄边说边打开其中一个箱子,“下面一层基本上都是放的黄金,黄金比较重所以都放下面。上面放的是玉石、珠宝、古董等等的藏品。”   大胡子打开了几个箱子,到处都是闪闪发光的黄金和珠宝玉器,用琳琅满目来形容都过谦了。   李英雄道:“不易保存的字画,都卖掉换成了黄金。”   “这些财富积累了多长时间?”   “有些黄金都存几百年了。”李英雄带红果走到其中一个格子前,打开木箱,里面是一箱子的金锭,李英雄拿出一块金锭给红果。   这金锭沉甸甸的,红果看了眼金锭底部刻的字,“长沙府嘉靖二年”,是明朝金锭。   铁架子上自带了梯子,大胡子找到破军号后,爬到了顶上,找出铁券拿下来。   铁券是古代君王赐给臣子的免死券,一开始是铁质的,后世慢慢的各种金属制品都有,所以也叫免死金牌。   大胡子取下来的这块铁券就是黄金制作的,远远看去像个黄金瓦片,上面刻满了红色的朱砂字。   红果看了一眼,看不出是哪个皇帝赐给一个陆姓节度使的,只见上面写着:“卿恕九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谋逆不宥。”   “这就是古代的免死金牌,一般都是铁质的,金制的很稀有,这在国外拍卖会上,价值不菲。”   宗炎现在只要这个,只是因为价值吗?红果想想,她其实完全不了解宗炎,以前是战友,也只是战友,仅此而已。   红果把铁券还给大胡子,走了一圈,她问:“你们有造册登记表吗?”   “有。”李英雄带着红果从左边出来,左边出来的位置有个小卡位,上面有四五个抽屉。   李英雄拿出钥匙,开了第一层抽屉,拿出一本黑色锦缎封面的本子,翻开本子,里面用毛笔整整齐齐记录了物品清单,里面包含了捐献人,捐献年份,捐献物品,以及存放位置。   李英雄又拉开另外一个抽屉,里面有各捐献人签名的捐献文书,他翻了好一会儿,找到了宗炎曾祖父的,翻开来,却是繁体字。   红果问:“怎么他们不用云滇文?”   李英雄微微一愣,道:“这是为了防备后世有纠纷而写的,写了云滇文,大家都看不懂了。”   大胡子先出去了,他拿着铁券和文件出去找宗炎。   红果翻了一下抽屉里的文件,问:“有云滇文的吗?”   李英雄摇头说没有,说着,他又拿钥匙开了旁边一个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来,“这里面是各银行的存单,各种主流货币都有一些存款,加起来有两亿多美金。”   红果拿出袋子里的存单看了一眼,英文字她也看不懂,只看了眼数字,两亿多美金在这个年代很多了,她道:“就存了定期?”   “主要是定期,还有国债。你爷爷的意思是,以稳定为主,除非紧急,最好还是放着不要动。”   “密码呢?”   “国债不需要密码,定期的密码都掌握在桥童手里。”也就是说,他没办法给到红果取款密码。   红果瞥了李英雄一眼,李英雄解释,我真没有密码。   红果问:“我爷爷还有其他钱在外面吗?”   “你爷爷遗留的存款都捐到备用基金里了,备用基金有五百多万美金,应急用的。”   “在谁名下?”   “目前也是存在另外一个桥童的账户名下。”   红果看向李英雄,“那位桥童究竟是谁?”   “他的工作需要保密,我暂时不方便透露,以后一定会告诉你的。”   红果淡淡一笑:“看来,你没把我当自己人。”   李英雄忙解释:“是他本人要求一定要保密,我也没办法。毕竟他现在是在外唯一的桥童,我也得听他的。”   红果也没再强求,李英雄又从里面拿出一本破旧的小册子,道:“这是本根据云滇文明描绘的故事集,里面有七个故事,你可以拿回去看看,这样你对云滇文明至少会多一层了解。”   红果接过小册子,薄薄的一本,封面上用繁体汉字写着《有巢归来小锦》,她随便翻了一下,也就几十页,七个寓言小故事。   没多久大胡子拿着文件回来了,他说宗炎看了签名觉得没问题,拿着铁券走了。   这边都锁好保险柜和抽屉,出了门,李英雄对红果道:“您来设置第三道门的密码,以后只有我们三个人同时在场的情况下,才能进库房。”   大胡子教红果设置密码的方法,教完,他们都背过身去,红果快速设了个她上辈子生日的日期作为密码。   之后李英雄和大胡子轮流锁上第二层门和第一层门。   红果盯着李英雄道:“你这就算跟我交接完了?”   李英雄微微一愣,道:“基本上就是这些东西,保险箱和抽屉的钥匙你要拿走吗?”   红果伸出手:“给我吧。”   李英雄拿出一串钥匙递给了红果。   其实红果是想把第一道门和第二道门的钥匙都拿走,但她一个刚上位还没坐稳位置的老板,同时对付这三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不能用蛮力,她得一个个化解。   当即红果把手上这一串保险柜钥匙递给大胡子,道:“你来保管吧。”   这回轮到大胡子愣住了,大胡子是三个人里最老实本分的,人也憨厚,他跟红果接触最少,本来他就天然劣势成为最边缘的那个,谁知道红果一下把他拱中间了。   他下意识看了眼李英雄,李英雄尴尬笑着没说话,这等于是把保险柜钥匙从李英雄手上转给了大胡子,这就是赤\裸裸新当家对于大总管的不信任啊。   “拿着。”红果把钥匙塞给了大胡子。   反正她只有第三道门的密码,她一个人也进不去库房,拿着保险柜钥匙有什么用,还不如用来分化李英雄和大胡子的关系。   老鹰在边上笑道:“大胡子你可以啊,前途无量。”说的大胡子都不好意思了。   大胡子平时住在库房边上的小屋子里,他没跟着大家往外走,老鹰则是回他自己的老窝。   只有李英雄跟红果一起出来。   从旱井上来,早没了宗炎的影子,看着红果落寞的神情,李英雄宽慰道:“男人嘛,身外之物,这个不合适就换一个,不要委屈了自己。”   落寞也只是一瞬间的情绪,红果马上就收敛了,只是没想到李英雄眼睛那么尖,她笑道:“你倒洒脱。”   李英雄走在前面带路:“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儿女情长,守护云滇文明就是我终生的事业。”   “云滇文明有这么大魅力吗?”   李英雄笑了笑:“主要是你爷爷魅力大,看着他被病痛折磨几十年,也丝毫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想想如果是我,可能早就自杀了。”   “之前安红说我爷爷在国内经营松香生意,实际上他在国内忙什么?”   “进药厂研究药物。虽然说他们定制了一个百年计划,但同时他也没放弃继续研究。”   这个倒还说得通,红果又问:“你说要把柬哥洞的人肃清了,你是有什么计划了吗?”   “之前我是这么想的,就是想办法激怒柬哥洞和棉哥洞的人,我们再趁机反击,我们手上不是有两箱炮\弹吗?我们用炮\弹把他们连人带货全部一口闷了,到时候警察来抓人,你就把我交出去。”   看来李英雄是想用他自己的性命换取肃清柬哥洞这个毒窟,也不知道他是真心的,还是只是对她的一个投诚。   红果没有接李英雄主动献身这个茬,转而道:“但是这个方案没办法彻底解决问题,毒品生意的利润太大了,把这批人搞掉之后,他们老板单拓肯定不会舍弃柬哥洞和棉哥洞,到时候重新换一批人来种植罂粟和制毒贩毒,又重新进入一个死循环。”   “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所以,等他们老板来柬哥洞视察的时候,就是最好的下手机会,我可以去把他们老板干掉。”李英雄看着瘦弱,但做事还挺狠。   红果不置可否,穿过山林往外走,李英雄道:“我就是担心,把单拓干掉了,他的继承人还是会来这里继续这门生意。”   红果听懂了李英雄的意思,那就是想办法把环形山里的两个村落地皮买下来,最后无论是山林还是土地,都要牢牢抓在手里。   “如果能用你手里的关系,让刚贵出面调解,把那两个村落买下来,是最好的。”   红果摇头道:“单拓每年给刚贵捐的军饷肯定不是个小数目,说不定这毒窟就是军方暗中持股的,我连刚贵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能指望人家帮这么大的忙?不可能的。”   李英雄道:“那只能另外再想办法了。”   说话间,到了山路边上刚才宗炎停车的地方,车早就没了踪影,他就这样把她扔在了异国他乡!   红果没说话,李英雄说送她会玉衡。   “我们还有一辆车在孟母山,我去取了开回家就行,你不用送我。”   李英雄:“那我送你去孟母山,我车就在前面。”   走过一个山坳,李英雄的车停在路边,他开的是一辆老式捷达,灰尘朴朴颇为陈旧,不过车牌号比较厉害,最后三位数是“777”,李英雄说这是首府的熟人帮他弄的车牌。   坐上李英雄的车,快速驶向孟母山方向。   不远处的密林里,一辆越野车隐身在高高的防风草后面,宗炎看着李英雄载着红果远去,手敲了敲方向盘,过了好一会儿,才驱车往反方向驶去。   路上,李英雄见红果始终闷闷不乐的,不由劝道:“我看你和宗炎感情挺好的,其实不要孩子也没什么,回去,你跟他好好谈一谈,能成为夫妻,那是千年修来的缘分,也不能就这么散了。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们要只是斗嘴吵架了,冷个两三天找个台阶就下了。”   李英雄这个人还挺适合做居委工作,一开始是顺着红果意思,男人有什么大不了,换个男人算了,等时机成熟,他又来劝和不劝分。   红果只轻声应着没说话。   在孟母山脚下取回他们从玉衡开来的车,已经是晚上八点,红果没有急着回玉衡,而是把车停在公主岭附近,打算在车里睡一晚,她想一个人静静地想想事情。   大家都冷静冷静,明天再回去。   大概晚上十二点多,红果半躺在车上,车窗开了一条缝透风。   忽然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是挖土声,红果忙警惕地坐起身,月色之下,只见二十米开外的树林里,有个人在猫腰挖坑。   而坑边树下躺着一坨东西,一动不动,看着像具尸体。只是深夜埋尸?   红果摸出□□,轻轻地一点点打开车门下了车,潜到躺地上的人身边,一摸,还是热的,看来被杀不久。   挖坑的人感觉不对劲,忙回过头,红果兜头把那人反手按在地上,枪指着他脑门,“别动!”   本来还担心对方听不听得懂,结果那人吓得问了一声:“你是谁?”   是中国人,而且声音还有点熟,红果拿手电筒照了照那人的脸,那人闭上眼避开强光……   满脸的麻子,这不就是柬哥洞看守明炮那个人吗?   红果问他:“你杀人了?”   麻子脸急急解释:“我被逼的,我也不想杀人。”   原来麻子脸叫黄国强,被他杀了的那个是柬哥洞制毒工坊的老幺,两人关系很铁,谈好了一起偷偷□□出去卖,谁知老幺临时改变主意,不带他玩,还威胁要去昆哥那儿举报他,为此两人发生争执,黄国强错手杀了老幺。   “你们下面的人还能私底下□□出去卖?”   “一直都有人偷偷这么干。有人偷卖□□发了财,也有人被发现丢了性命,我实在是不想在这儿继续干下去了,才想干票大的,赚点钱躲回家去不出来了。柬哥洞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之前有个新来的,被怀疑是国内的缉毒警察,被他们逮了后,活活把皮剥了,很残忍,我真不想再待下去了。”   红果听得毛骨悚然怒气填胸,这些没有人性、该遭天谴的毒贩子,却能在木得堂而皇之地存在,“你可以直接逃走,为什么还非得卖□□赚一笔钱再走?你跟那些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黄国强哭丧着道:“前几年给我老娘治病欠了很多债,我没办法才来这里的,不赚点钱,我也回不去。”   “你欠人多少钱?”   “三千多。”   “这样,你替我办事,我给你钱把债还了。”   黄国强还被红果反手压着,他半张脸都趴在地上,“你要我做什么?”   “以后柬哥洞和棉哥洞所有的动向,无论事情大小,都记录下来,然后如实跟我汇报。”   “你是警察?”   “上面我说的事,你能办得到吗?”   “我可以!我可以!”   红果松了手,把黄国强放了,这个时候黄国强才看清红果的脸,这不就是上次来救明炮的卡德林场老板娘吗?   黄国强好奇问:“你们是不是在防备昆哥找你们麻烦?”   红果:“你倒挺聪明,最近柬哥洞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黄国强想了想,道:“哦,有一桩,这个月订货量很低,昆哥把锅都甩你们身上了,说你们把大客户刁家打掉之后,国内很多老客人都收敛了,暂时不敢订货。我们老板前几天过来的时候,据说给昆哥下了死命令,这个季度如果出货量不能达标,就把昆哥给换掉。”   姜昆知道有部分买家名单在她手上,红果随时可能搞掉下一个大客户,他不可能坐以待毙,最近肯定还会来找她。   “你们老板经常来吗?”   “不常来。有的时候一月来一次,有的时候几个月都来不了一次。”   “他来这边的时间有什么规律?”   “没有规律,有事说不定就突然来了,柬哥洞老板就是一个老爷子,在首府享福呢。”   红果跟黄国强交待之后多久联系一次,并指定了联络地点和方式,红果也就没再管他挖坑埋尸的事,开车出了林子。   转到公路上走了一段,红果忽然发现后面有车跟着,她开的快后面的也快,她开的慢,后面也慢了下来,始终保持百米开外的距离。   红果突然加速,对方也跟着加速,加速到一定程度红果一个急刹车,对方刹车不及,两车快速拉近了距离,透过后视镜,她终于看清了那辆越野车……   确认是他跟在后头之后,红果重新启动车辆继续往前开,穿过莫八镇,直接回玉衡。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回到家拿了衣服出来洗澡,倒不见宗炎跟着回来,霞姑已经起床了,准备去店里,她看见只有红果一个人回来,便问:“宗炎呢?”   “不知道。”红果进了浴室。   霞姑往外看了看,“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浴室里传来唰唰的水声,霞姑见红果不理会,也就不再追问了。   洗完澡,红果回房睡觉,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着眼躺了很久,周围迷雾重重,她需要一阵风来把这些雾气吹走。现在唯一清楚的事,就是要把姜昆和柬哥洞干掉!   听见正屋门响,有人进了对面的书房。听这熟悉的脚步声,是宗炎回来了。   红果坐起身穿鞋,她不喜欢糊里糊涂的,必须得当面说清楚,不然她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开了房门,走到旁边的书房,宗炎正在收拾抽屉里的各种文件,似乎是今天就要搬走。   他听见声响,抬头看过来,他也开了一夜的车,但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没有一丝的疲倦,只有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是沙哑的。   他说:“我们聊聊。”   红果把书房门关上,道:“你有多少事情隐瞒着我。”   宗炎停了手上的动作,站起身走到红果面前,他伸手关掉了墙上的灯,屋里只剩下朦朦胧胧的一层天光,他伸手抚了抚红果的脸,“你等我回来。别人问起,你就说我回美国了。”   他长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红果痒地微微往后一缩,问:“等多久。”   宗炎把她搂进了怀里,道:“很快,我去查一件事,查到真相,我就回来,最多就几个星期。”   “我不等!”红果把他撑开,她不会做望夫石,门都没有。   谁知下一秒,宗炎直接捧起她的脸,吻了上来。 第75章   红果醒来的时候, 脖子像落枕似的,微微有些疼,转过身发现枕边空空如也, 她摸出手表看了看, 已经是下午两点。   从正屋出来, 外面阳光正是刺眼, 手背挡了挡额头,红果眯着眼看向太阳,阳光真好。   红果吃了点饭又歇了会儿, 不止生活要继续, 很多事都要快速往前推, 她先去大玉坊找林虎。   还没出门,霞姑回来了,霞姑说,过几天她奶奶生日, 是不是家里亲戚朋友要一起吃顿饭。   红果忙说是应该请客吃饭, 当即委托霞姑去操办准备。   到了大玉坊门口,刚好遇到林虎和老廖他们从木得回来, 红果跟大家打了招呼,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林虎叫了出来。   红果问他:“你在这边工作怎么样?”   林虎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红果也开始做玉石生意, 她特意把他叫出来问, 肯定是有事,他笑道:“跟以前差不多, 就是多了一份司机的工作, 每个月补多30块钱, 今年普通涨了工资,我现在加起来有180左右。”   他能多一份司机的工钱也还是因为红果鼓励他多学一门防身的技术,林虎想了想又道:“不过这边的工作也就那样,一眼望得到头,只能拿份死工资,养家糊口。”   红果听出了林虎有投诚的意思,忙道:“你有没有兴趣到我这边来。”   “有啊,”林虎问,“你是不是也要开玉器行了?”   他们站在大玉坊后门外的小巷子里,边走边说着,小镇上到处都是熟人,说话实在不方便,红果道:“你等会儿来一趟我家,我详细跟你聊。”   林虎忙说好,他先回店里一趟,马上就过去。   红果便顺着小巷,拐进了东市街上,老姚家的米线店被查封之后倒闭了,现在那店铺被一个卖咸鱼的租了,半条街都是咸鱼味。   还没到米铺就听见店里传来说话声,一听那尖刻的声音,红果就辨认出来了,是小云妈。   只听小云妈怒道:“你这几个月工资要是不给我,我就在这店门口坐着不走,也不让人进来买货,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一个大姑娘才出来赚钱,还没嫁人呢,就藏私房钱,不管爹妈死活!”   素来伶牙俐齿的小云当即回怼道:“你自己有手有脚能赚钱,我凭什么把工资都给你。小柏的学费我已经出了,你还想怎样啊。等你和我爸干不动了,国家规定给多少赡养费我给多少赡养费。”   “国家规定给多少你给多少?所以说养女儿有什么用?我白养你那么大了!你个白眼狼!”   小云丝毫不让步,“说多少遍了,你生下我的时候,就该把我扔粪坑里啊!”   隔壁新开了一家干货店,红果在里头买红枣,静静听着隔壁母女俩吵架。   小云妈见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我那是跟你说的气话,每回都拿出来顶我。我最近蹲下总是头晕,站起来就天旋地转的,前天好端端晕倒在地头上,幸好你林婶看见了,把你爸叫来背我回家喝了点糖水才好了。”   小云:“你那是中暑,下次喝盐水。”   “不是中暑,我这脑子里估计长东西了。”   “那你去看看呀。”   “哪来的钱,你哥哥刚相亲一个对象,媒婆钱、喝茶钱、彩礼钱,哪哪都要花钱,你又是个不顾家没心肝的,就单靠你爸和我种地打零工,一年能攒几块钱?”   小云不说话了。   小云妈继续道:“你在这里包吃包住,每个月给你一百多,你也没地方花钱,你哪怕能拿出一半回家,我也不用那么愁。”   小云依然不说话。   “哪怕你想个办法,说服红果,让你哥来这里跟你一起打工赚钱,那也算你有点良心吧?哪有你这样……是不是在你眼里,自己家人还不如外人?那个墩子,每个月拿不少吧?我听说你们还要招人,你祥婶要把她外甥塞过来,你怎么就不顾顾你哥哥呢?啊?”小云妈说着,都哭了,“你是有多恨我呀?我这脑袋里要真长了什么东西,回头你就没妈了!”   小云有些不耐烦了,“你别在这里哭。”   “我不在这里哭,我去哪儿哭?你又不回家。”   红果挑好一些红枣和核桃,又拿了个袋子装桂圆肉,隔壁母女俩估计短时间吵不完。   小云:“哥不是在西市的玉器店里当学徒吗?他做得好好的,你让他来我们这儿做什么?本来店就不大,我和我哥都在这儿,红果姐能放心吗?到时候不得连我一起炒了!”   “你哥当学徒哪有工资,每个月就给二三十的补贴,吃饭都不够。”   “一开始没工资,后面慢慢会涨起来的,有点远见好不好。”   小云妈哭呛着声音,道:“你现在钱也不给忙也不帮,是不是?你妈病了你也不管,是不是?如果你说是,那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女儿。以后你也不用回来了。我死了也不许你回!”   小云被她妈这胡搅蛮缠的劲头给整的头疼,正不知怎么回嘴,看见红果拎着两袋干货站在了店门口,忙叫了一声:“果姐!”   小云妈原本坐在凳子上,背对街道,面向屋里抹着眼泪,一听小云叫红果,忙擦干眼泪,堆上笑容回转身,她不知道红果没在大玉坊上班了,只道:“哎哟,红果,你下班了?”   红果虚虚应着打了声招呼。   小云妈站起身,道:“你买了红枣啊?你早说呀,我们自家枣树上结的枣子,比外面买的好。”   小云妈也就真的只有一张嘴,她家有枣子,每回赶集,也不见她拿些给女儿和亲戚吃,这一点就远不如三舅婆一家。   红果把干货放桌上,问:“婶子生病了?”   小云妈笑了笑,顺势装可怜道:“哎,是啊,天天头疼,也不知道脑子里是不是有瘤。”   “我看你脸色是很不好。要不要小云回去照顾你,我这边可以另外找人顶她的。”红果语气和缓,说着看了眼小云。   小云马上心领神会,急忙道:“果姐,你不要赶我回去,我妈她就是老毛病犯了。”   小云妈一听红果不要小云在这儿干活了,那岂不是连小柏的学费她都捞不着了吗?她也急了,“没事,我没事的,头晕症,老毛病了。”   红果这才点了点头:“没事就好。上个月的账本拿出来给我看看。”   小云忙对她妈挤了挤眼,小云妈也识趣,“那我不妨碍你们谈正事,我先走了。”   在门口拿上扁担,小云妈去对面买咸鱼去了。   小云看她妈离开,才拿出账簿给红果,“幸好你来得及时,我差点没忍住给她钱了。”   红果快速翻阅账本,上个月赚了一千多块钱,在这个年代,很厉害了,她问:“祥婶的侄子来了吗?”   “没来。他好像想出去打工,还在犹豫来不来呢。”   “能不能这样,每次集日,各村不都有拖拉机来镇上吗?让他们统计好了,让拖拉机拉回去,我们给拖拉机师傅结算运费,那些急用的,没赶上集日的或者村里没有拖拉机的,我们再叫墩子送货。”   “唉,这个办法不错,还省一个人的工钱了。”小云是个行动派,她说:“这事我去落实。   红果把账簿放回抽屉,小云又道:“姐,隔壁修自行车的铺子要卖,你要不要买下来?到时候连着三家都是我们的铺子,这多爽。”   “你消息倒是灵通,多少钱你知道吗?”   “涨价了,比我们这个铺子要贵,喊价8000多。”   “他们店面是不是要大一点?”   “就只比我们大一点点。”小云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日历纸,日历上写了一串数字,“这是他们房东的电话,房东全家搬去县城了,好像买房钱不够,要把这个铺子卖掉。”   “行,我知道了。”红果拿上干货往家走去,回到家,把干货给她奶奶,她奶奶又在那里倒腾给全家女人炖些营养品。   家里日子好了,红果奶奶最近慢慢对饮食营养有要求了。   奶奶在剁一只老母鸡,准备熬汤,她问:“宗炎去哪儿了?”   “回美国了。”   奶奶略有些不高兴:“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他什么时候去哪儿有跟我们提前打过招呼?”红果也没替他男人兜着点,谁让他有事也不说清楚,非得要去调查好才跟她说,美其名曰,怕影响她对某些事的判断。   就钝刀割肉,让她很不爽快,却又拿他没办法。   奶奶埋怨道:“不是说好了,这次回来,我给他炖点偏方补一补的吗?他什么时候回来?你们这样三天两头奔波的,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孩子啊。”   红果试探问道:“如果我说我们不想生,奶奶你会打我吗?”   话音刚落,她奶奶直接往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你说我打不打你?现在享福不生孩子,等你老了,你就知道。如果奶奶不是有你们这些后代,那我就是一个人人可怜的孤寡老太太。”   红果摸了摸额头,道:“以后社会不一样。”   “再不一样,也躲不过这些天理伦常。在不一样,也得要有人给你养老吧?就算再有钱,没有孩子,等你老了糊涂了,那些用钱请来的人,会用心照顾你?不诓骗你就不错了!”   霞姑从外面端了一盆花生进来,都是新鲜花生,祥叔送来的,准备一锅煮了,晚上给干活的工人吃。   红果闻到一股大粪的味道,“什么东西?”   外面突然传来飞叔的声音:“你干什么!哎,呸!我的妈呀!”飞叔连连大叫。   红果出去一看,有人隔着铜门往她家泼了一桶大粪!   原来是李正路妈妈和李正路表姐抬了一桶大粪泼她家门口了,泼完之后,李正路妈妈整个人颤抖着蹲在月洞门门口嚎啕大哭。   哭声犀利凄惨,也只是哭,没有任何的语言。   霞姑看着满地的大粪,满脸都是茫然,也不知道门口大妈在哭什么,不由打开铜门,骂道:“这位大婶,你们是不是搞错地方了?!”   李正路表姐道:“没搞错地方,李红果家是不是?”   霞姑回头看着红果,红果没说话。   红果奶奶闻声出来,她一眼认出坐在地上的胖女人就是李正路的妈,她道:“你到我们家撒什么泼呀?”   李正路妈妈只是坐在地上哭,他表姐在门口诅咒道:“你们害死我表弟李正路!还一把火把他烧成了一堆黑炭,你们灭绝天良,会遭雷劈的!”   “李正路死了?”霞姑和红果奶奶面面相觑,她们都看了眼红果,红果只冷冷地没回应。   李正路表姐继续骂道:“你们还在这儿装!就是被你们的铁丝网给电死的。”   红果也不能任由对方污蔑,便道:“李正路不是我害死我的,是他自己跑去毒窟做事,最后逃跑的时候被柬哥洞的人打死了。”   “你放屁!”李正路的妈妈激动地两手抓在铜门上,披头发散,整个嗓子都哭哑了,“就是你害死他的!这个世界,除了你,还是谁这么恨他?!就是你!”   “信不信由你们?你们可以去莫八镇找明炮,他知道过程和真相。不过,你们今天把我家院子弄成这样,你们得收拾干净了才能走。不然我报警了。”   李正路表姐道:“你去报警啊!你去!你们害死人了,你们还敢报警!”   红果不想跟这些人纠缠,直接回房打电话报警,没过多久警察来了,李正路家人只会说李红果害死了李正路,她们没错。   还是那位老警察,他一问知道李正路是在柬镇毒窟干活,忙摇头道:“我是可怜你啊,你就一个儿子你怎么不管好他呢?去毒窟你想再出来,十有八九就是一个死,不死都残废的!”   李正路妈妈颤抖着双手道:“是她家的林场装了有电的铁丝网,是她李红果把我儿子害死了!”   “这你就不讲道理了,你没去过柬镇不知道那边有多黑暗多没人性,你还没跑出他们地界,就被抓回去了,打死都是小事,有些是活活剥皮。毒窟毒窟,为什么叫毒窟呀,去了那里,你的命就不是命了!”   这道理李正路家人不懂吗?她们懂,她们就是不甘心,还是觉得李红果难逃关系,李红果也有责任。   “不是这样的,柬镇那边的人跟我们说,我表弟就是逃跑的时候,被李红果她家林场的电网电死了!”   老警察生气了,他指着李正路表姐道:“要不这样,你让你老公去毒窟试一试,看他能不能逃到别家林子里去!你当那些人吃干饭的?”   最后警察把李正路二姨三姨都给叫来了,劝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李正如妈妈给劝了回去,李正路二姨,就是给红果送计生用品那个,边叹着气边给她们清扫院子。   霞姑心软,开了水龙头,一起帮忙打扫。   “我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下场,哎哟,我姐后半辈子该怎么办哟。”   满院子的臭味,红果没呆在屋子里,她到大门口等林虎,刚好一出去,林虎来了,她带着林虎到西跨院的小洋楼里聊,这边装修好后,换了新沙发,聊天也合适。   红果记得林虎对莫八镇很熟,问了才知道,林虎自小在莫八镇长大,他老婆就是那边人。   “我不是继承了爷爷的林场吗?你能不能去帮我盯着?工资待遇方面肯定会比大玉坊给的高,我可以直接给到你300每个月。如果还需要你做日常工作之外的事情,会另外给你补贴。”   这工资,如果按照现有工资水平来计算的话,林虎在大玉坊估计干一辈子,都未必能拿到300元每月,他忙答应说:“我可以去。”   他做保镖的,去哪儿都是卖命,当然选一个工资高的。   而且他一直很钦佩红果,平时随和不多事,干仗那叫一个果敢决绝。跟着这样的老板,事少钱多还不闹心。   红果便跟林虎交待要做的事情,“主要是协助李英雄管理林场,以及帮我盯着李英雄这个人。”   林虎马上懂了,红果是信不过他爷爷留下来的老人。   红果道:“表面上,你一切听他的,但有什么事你都得跟我说。”   林虎点头:“这个我懂。我会低调办事的。那我过去是什么名头?”   “卡德林场的场长。”   “雄哥呢?他是什么位置?”   “他是总管事,管的事情比场长多。”   “哦,原来这样。”   聊了会儿,林虎说明天就去提辞职,如果快的话,这个月底就可以去卡德林场报到。   霞姑知道红果在这跟人谈事,她准备做晚饭了,过来问林虎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林虎说不用,时间还早,才四点呢,他还得去别家有事。   送林虎出门,却见安顺急匆匆从南角门进来,今天他没骑自行车,他家房门紧闭着,安顺在窗户边贴耳细听,这一听不要紧,拳头瞬间攥紧了,他冲进厨房拉了把菜刀,一脚把他家门给踢开!   随即听到里面鬼哭狼嚎的哭喊声,是顺嫂在喊救命,霞姑吓得一哆嗦,“要出人命了!”   林虎虽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猜了个七八分,他赶紧往安家跑去。   红果不想管这些破事,眼看闹出人命,也不得不管,她跟了过去。   一进屋子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老吉光着身子,倒在地上的血泊里,顺嫂抱着被子躲在角落哭喊着求饶救命,求安顺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放过她。   “奸/夫/淫/妇!”安顺把刀狠狠砍在床上,一刀不解恨,又砍了两刀。这两年流言蜚语他听太多了,终于被他逮了个正着。   林虎一进去就把安顺按在床上,红果上前把安顺的刀夺了。   安顺拼命反抗,林虎见他手中没了刀,也就放了他,安顺发狂似的把桌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然后又踹了顺嫂两脚,抹了抹手上的血,狠狠瞪了眼老吉,呸了一口,出去了。   老吉伸着手眼皮都睁不开,他有气无力地说:“救我,救我,快送我去医院。”   老吉被砍了至少三刀!其中一刀在下/体上!   处理伤口红果和林虎都有经验,林虎扯了块安顺家衣橱里的棉布,先给出血量最大的伤口上部扎住止血!   顺嫂躲在角落里小声哭着,“他不会死吧?呜呜呜呜,安顺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太激动了,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顺嫂这种女人就是一个矛盾结合体,一边背着老公偷人,当老公把她情夫砍了后,一边又害怕老公会受到刑罚。   就很矛盾。   简单处理了一下出血口,林虎抱着老吉出去,幸好今天有林虎在,不然让这帮女人,谁去抱这光溜溜的老吉?   霞姑睃了顺嫂一眼,摇头道:“孩子都要放学了,你还在这里搞这种破事,丢不丢人?”   顺嫂呜呜哭着穿衣服,“我也不想的,都怪老吉那狗东西,每次给我点好处,我就答应了。”   看着满地的血,霞姑怕孩子放学回来看见,虽然不待见安家人,但孩子是无辜的,看了这种场面,没准要成童年阴影,她赶紧帮忙把地上的血给弄干净了。   红果开车先把老吉送去了镇卫生所,这边医生给老吉止血后,让他们赶紧送县里去。   娟子在店里听见消息,借了别人自行车赶来卫生所,进来就看见了红果,她问:“红果!我爸怎么样了?”   “你来得正好,快签字,医生说要到县里去。”红果把转院单递给娟子。   “那么严重啊?”娟子签字的时候,眼泪都流下来了,“还有救吗?”   红果安慰道:“救活是没问题的,别担心。”   送到县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幸好有外科医生在,其他伤口的治疗都没太大问题,就是下面那玩意接不回去,要成太监了。   老吉躺在病床上唉声叹气,娟子坐在床边给他整理被子,埋怨道:“别叹气了!”   “你不懂!”男人没了那玩意,还算什么男人。   娟子白他一眼:“活该!以后总该消停了吧!”   “唉!”老吉重重叹了口气,“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要不想活,今天就出院,回去你就绝食!”   “唉!他妈的!安顺这狗东西,怎么那么狠!”老吉说着,眼里流下了一滴眼泪,他再感受不到男人的乐趣了,以后还得蹲着拉尿,想到这里,老吉两眼都流下了泪。   因为出来的急,大家身上都没多少钱,这个年代没有ATM机,也不能跨行取款,红果送林虎回去后,还得拿钱送来。   这边林虎已经先下去了,红果上了个厕所,从厕所出来,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手里端着个痰盂。   “韩大嫂!”红果叫了她一声。   韩大嫂看见她,也很惊讶,“李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送一个邻居来看病。韩队醒了?”   “醒了。但人糊涂了,什么都不记得,在市里治疗单位报的少,就还是转院回来。”看来治疗费用压力太大,照顾病人又辛苦,韩大嫂整个瘦了一圈。   红果问韩大嫂:“没找到肇事司机吗?这事肇事司机得赔偿。”   “没找到。问了路边卖红薯的,说是一辆外地车,木得来的,这怎么查?”   “木得?知道车牌号码吗?”   “不知道,只看清了后面三个数字777,前面两个是英文,卖红薯的老头不认识,没办法了。”   尾数777的木得车牌?   这不就巧了嘛! 第76章   9   韩队长的老婆告诉红果, 肇事车辆是一辆尾号为777的木得车,红果马上想到了李英雄的车也是尾号777,这不可能是巧合。   老鹰让他们去找韩队长, 而李英雄又恰恰相反, 害怕韩队长告诉她什么?   红果不能贸然去找老鹰和李英雄对峙, 而且她答应了宗炎, 等他去调查出结果后,再来解决后面的问题,她得忍着。   辞别韩大嫂, 红果下楼来, 林虎去附近买了几个包子, 递给红果一袋。   林虎道:“两毛钱一个菜包子!医院旁边的包子店都是宰客的无良奸商!”   市场经济就是这样的,没办法。   红果接过包子吃起来,他们今晚都没吃饭,确实饿了, “林虎, 你明天去大玉坊辞工,不管他们答应不答应, 后天就走人。”   “那么急?”   “是啊, 你尽快去木得帮我盯着。大玉坊那边如果欠你工资不给,我补给你。”   林虎忙说好。   第二天红果又去了一趟县城, 除了给娟子送钱外, 也给韩大嫂送了一万块钱, 老韩彻底糊涂了,谁都不认识, 幸好他的治疗费用有单位兜底, 以后医药费和养老都不会成为问题。   林虎找了个借口, 辞职很快办妥了。   红果开车送林虎去林场,提前跟李英雄打了招呼,李英雄也是一大早就在宿舍楼候着,等把林虎安排好之后,红果把李英雄叫到一边跟他聊天。   她不能让李英雄对林虎有过多的警惕,便道:“林虎是我之前的同事,做事不错但有时候有点莽撞,让他顶替之前坎博的位置,他没干过这样的工作,你盯着他点。”   “怎么不在木得本地找一个呢?这么多年,卡德林场的场长都是本地人担任的,这样方便管理下面的人。”   红果道:“你看之前的坎博,多不靠谱。我还是信得过我们中国人,像你、老鹰和大胡子,都是中国人,比较有安全感。”   李英雄还是有点担心,“但是下面巡林员大部分都是本地人,我是怕林虎一个外地来的,跟当地人很难融合起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林虎是在莫八镇长大的,他会木得话,我主要就是看中他这一点。”   李英雄这才点头:“那行,先让他试试,不行再说。”   “对,我也是那天回大玉坊跟他聊天,才知道他是木得长大的,而且他保镖出生,能打,来这里合适。到时候对付柬哥洞,需要他这种人。”   一说到林虎要用于对付柬哥洞,李英雄连连点头,把环形山盆地里的两个毒窟彻底解决掉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任务。   当然红果知道,李英雄对于她安插进来的人,肯定还是会警惕。   李英雄又问:“怎么宗炎这次没有一起来?”   “他有事回美国了,以后这边的事他不会再插手。”   李英雄:“那你们?”   红果含糊应道:“就还是老样子。”   李英雄点了点头,又以长辈的身份劝道:“有感情在,其实不要孩子也没关系的。现在国外不都流行丁克嘛,是不是?”   红果没接这个话茬,只道:“公主岭是宗炎出资买的,他现在要把公主岭卖给我们,要价100万美金。”   “一百万美金?”   “对。狮子大开口,直接赚一倍走了。”红果佯装生气,“他说,如果我们不要,他把公主岭卖给别人。”   李英雄问:“你打算怎么办?”   “让他卖给别人好了!看谁能花一百万美金买座山头。”   “但是宗炎在美国应该有不少路子,就怕他把公主岭卖给了美国人,等到时候美国人要来这里大肆开发,我们拦都拦不住的,就怕连刚贵都不敢拦。”   “那你说怎么办?”   “我跟桥童商量商量,实在不行,就花一百万买下来好了。”   红果好奇问道:“当初赖温要卖的时候,你们怎么不买呢?”   李英雄笑道:“赖温对外也是要价100万美金!那时候我们是想着,他手上没资源,肯定100万他卖不动,后期还会降价的,谁知道你们五十万买下来了。”   “不是我们,是宗炎买的。行吧,那你们商量好了,告诉我。”红果站起来,她想起车尾箱带了一车吃的东西,忙又让人搬下来。   之后她去找老鹰,她今天有空,时间也还早,刚好可以让老鹰带着她去走风回道里,孟母山那一段之前没走过的隧道,她想顺便看看第二代大风氏的墓地究竟是不是真的跟风柬的一样。   老鹰坐她的车直接去孟母山下隧道,有他带路,很快就找到了第二代大风氏也就是风柬父亲风晡的墓地。   在地图上,这两座墓地几乎对称,有同样的深渊花园,同样守墓的鳄鱼,最大的不同就是墓地周边的装饰,第二代大风氏的风格要更加硬朗。   这次是走马观花,看看就好了,他们也没敢再去惊动那些铜鸟。   红果问铜鸟为什么会飞,老鹰说他也不知道,这是云滇文明的独特技艺,红果她爷爷不会跟他说这些事。   从墓地出来,又去了另外一处的红宝石矿场,这个矿场的红宝石没有外露,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红果走这一趟,主要就是想要确认具体位置,怕万一哪天老鹰不在了,她也不至于全凭地图去摸索。   回到家已经是很晚,红果接到李英雄打来的电话,说是桥童同意花一百万买下公主岭。   李英雄试探问了一句:“公主岭买下来,要不要找个人代持?这跟你爷爷的遗产不一样,你个人继承的遗产,夫妻的另一方是没有份的。但如果是宗炎把产权过户给你,法律上说,最终他还是持有一半的产权。”   李英雄的意思很明确,他们夫妻两个左手倒右手,白白从备用基金里挪用了一百万美金,那不合适。   红果问:“你想让谁代持?”   李英雄:“要找信得过的自己人,如果你信得过我们,可以让我妹代持,自己人,背景干净,以后也不会结婚,办什么手续都方便。”   红果冷冷笑了一声,没说话,李英雄听出了红果的意思,她并不同意这个方案,他怕红果误会自己有徇私的想法,忙道:“要不你这边找个人来代持?”   “雄哥,我最信得过的人,只有我自己。我跟宗炎已经签好协议,无论以后我们是在一起还是分开,我们两人的财产互相独立,互不分割,互不继承,你们大可以放心。”红果把玩着桌上放着的两个核桃,如果一百万美金的资产她都拿不了主意,那她岂不就是他们这群人找来的大号代持工具人吗?   李英雄跟桥童肯定已经商量过对策,他见红果不同意,马上作出了让步,“明白,那还是用你的名字。”   “你直接去找西图律师,宗炎已经委托他全权办理公主岭过户事宜。”   挂了电话,红果坐在椅子上呆了一会儿,李英雄现在掌控着库房的一把钥匙,另外还有那2亿美金的存款,存单虽然在库房,但密码并没有给到她。   手中核桃被捏碎,她取出核桃仁吃了起来。   红果把风回道的地图临摹了一份,并在中央空白的位置,画上了她爷爷留给她的那块身份牌上的阴阳鱼相扣图案。   地图画好之后,挂在了卧室地下的地窖里,没事的时候,她就会到地窖看看她的各种宝贝,还有这张地图。   …………   曾玉春介绍的那个韩国人从外地过来了,特意到红果家来签协议,签完协议又一起出去吃午饭,韩国地区未来一年红果只给他家供应黄翡玉器。   吃了午饭送走韩国商人回到封家大院,刚好遇见曾玉宁回娘家来,正站在院子里吃雪梨,她微微有些孕肚,整个人都憔悴了。   曾玉宁回来就听奶奶说了玉春给红果介绍客户的事,她看见曾玉春和红果走在一起,疯了似的冲过来,不问缘由就扇了她妹妹一耳光!   “你知不知道你姐夫是被谁害得连家都不敢回?你还给她介绍客户?你有没有良心啊!曾玉春!”   曾玉春捂着脸,气道:“姐夫自己不干好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给人介绍客户,是为了挣介绍费,我哪有你那么好命,伯父伯母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我得挣钱养家!”   “你被钱蒙了眼啊你!她给你多少介绍费?多少钱?我给你!”   曾玉春:“你给我介绍费?以前怎么不见你给我钱?我不挣钱的时候怪我不挣钱,我挣钱了怪我挣错钱。姐,你什么时候都是对的,我永远都是错的。我现在不需要你可怜我给我钱!我自己挣钱光荣得很!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存好你的钱吧,刁家被抄了,以后住哪儿,都还是问题呢,你还给我钱。”   曾玉宁是没想到说话最伤人的竟是自己妹妹,她气得打抖,关秀梅赶紧过来安抚她,“哎哟,你生什么气,养好身体要紧,不要去置气。”   “妈,我这个妹妹没良心!当初她惹了多大的祸,我跟爸为她跑前跑后想尽办法去给桂家赎罪,结果呢,为了点钱,她就帮害刁家的……”说到后面曾玉春不想说了。   “你们帮上桂家什么忙了?你们让桂奶奶赔了钱还浪费了时间,也没救到桂也。我是自己去想办法帮忙赎罪的,别搞的好像你们帮了多大的忙!”   “你没良心!”曾玉宁大喊道!   曾老太闻声出来,这回老太太很明智,刁家已经垮台了,之前还抱有一些希望,这几天把各处资产都抄没了,以后曾玉宁说不定还得回娘家来长住,她现在当然是帮钱不帮亲。   “哎哟哟,玉宁你别说你妹妹了。你妹妹是了挣钱啊,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干嘛跟钱过不去,两姐妹不要吵了,让人看笑话。”   曾玉宁想着自己未来要应付的落魄生活,忍不住抹眼泪。   红果道:“曾玉宁,你刚才说我把刁家害了,说话要有证据,刁家是他们自己贩毒,最后伏法被抓的,他们自己害了自己,害了那么多吸毒家庭,跟我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曾玉宁:“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举报的,我一直忍着没找你麻烦,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建议你,劝你老公回来自首,不然下场可能会更惨!”红果越过曾玉春,走了两步,停下来道:“已经到月底了,你们什么时候搬?”   “我们明天就搬!”曾玉宁说出了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   曾老太喝住她:“玉宁!”   “玉宁!你别乱说。”关秀梅满脸歉意地道,“明天还搬不了,这几天收拾好了,就会搬的,你放心吧,红果,婶子后面不给你们添麻烦。”   “我看曾玉宁好像不同意啊,她说要明天就搬。”   关秀梅急了,她今天刚从集资房回来,那边白墙都还没批好,“明天真搬不了,那边什么都没收拾好,缓两天好吗?红果!看在婶子面上,就缓两天。”   “曾玉宁你的意思呢?”   曾玉宁半点不相让:“明天搬!”   “秀梅婶,不是我不同意,是你们家玉宁不同意,那就明天搬吧。”   关秀梅和曾老太气得直跺脚,红果自回家去。   回到家没多久,红果姑姑和霞姑一起从外面大包小包买了一堆食材回来,明天是红果奶奶生日,家里要开几桌。   姑姑的女儿妹儿明天还要带同学过来,说是大两届已经毕业了,正在跟妹儿谈对象。   霞姑笑问:“妹儿才多大,怎么谈对象了?”   “都十八了,不小了。妹儿小学的时候生病休学了两年,跟这个对象刚好同年,很般配。”李晓青似乎对这个未来女婿还挺满意。   红果奶奶摇了摇头道:“十八岁就谈对象,还是小了点。谈的什么对象,家里是做什么的?”   李晓青小声说:“他爸在玉衡农村信用社当干部,他中专毕业出来就可以安排到信用社上班,条件还可以。”   说到条件还行,大家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红果把木得下一季度的房租钱给了姑姑,李晓青数了数有六百多,乐得眉开眼笑,终于发现还是红果说的有道理,以后每个月收房租,比拿退休工资划算。   霞姑问红果是不是要买隔壁自行车修理店,他们老板今天过来收租,小云跟他聊了,看样子可以砍砍价。   红果道:“这事我都忙忘了。”   她当即去了一趟米店,很快就跟修理店老板谈好价格,6500成交,签了协议,付了订金,约好过两天去县城办理过户。   红果奶奶生日,两边店铺都贴了店家有喜的红纸,休息一天不营业。   一大早,崔家坳的亲戚来了,在大院门口放鞭炮,鞭炮一响,曾家的黄狗便到处乱窜,刚好撞到了曾玉宁,曾玉宁没站稳磕在柱子上,当即肚子痛被送去了卫生所。   曾老太便拿这个说事,说李家鞭炮吓着她家玉宁,现在玉宁住院保胎,她家要照顾病人,哪里能腾出空来马上搬家。   刚好李晓青回来了,今天大喜日子不想沾了晦气,便做主答应让他们住多几天,霞姑也说算了,不跟他们计较,反正做不了几天邻居了。   红果本来是说让外面饭店做了菜送过来,霞姑不同意,她不愿意浪费钱,一定要自己做,结果便是霞姑、李晓青、小云和桂英四个人在厨房忙活。   红果奶奶、红果还有飞叔在外面接待客人,开饭前先开了几桌麻将,红果没想到的是雷鸣也拿着礼物来了,显然是桂英告诉他的。   红果把雷鸣请到书房聊天,给他倒了茶,笑问:“你跟桂英在谈吗?”   雷鸣有些不好意思道:“桂英昨天刚同意。”   红果笑了:“要不要我帮你把桂英叫出来,她在厨房呢。”   “不用。我跟她约了,吃了午饭去看电影。”   红果:“那刚好,我们聊聊,我正好有事想要麻烦你呢。”   “什么事,你尽管说。”   “卡德林场北边的豹子崖,你知道吧?”   “知道,怎么了?”   “我想把豹子崖买下来,但不知道那片林区是谁的,我这段时间让律师去查,结果查不到豹子崖的登记信息,想问问你看能不能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雷鸣道:“这个我知道,豹子崖和棉哥洞柬哥洞以前都是无主之地,后来登记在军政府名下,二十多年前,被柬哥洞的老板打包租去了,一共租了五十年,因为是租的,所以没登记信息。”   “产权还是木得政府的?”   “对,他们每年交租。”   “为什么他们不买,而是要租呢?”   “一开始他们租了只是打算种粮食,买下那么大的地皮来种粮食很不划算,租便宜,所以他们选择了租五十年。种粮食那几年他们亏了不少钱,改种罂粟之后,赚大钱了,他们想买下来,但军政府不同意了,开了一个天价,他们接受不了,那就还是每年交租。”   看来军方在里面的利益占比非常大,这更麻烦了。   红果:“你的意思,柬哥洞棉哥洞和豹子崖是打包在一起,要么一起租,要么一起买,是吗?”   “是的。不然单单豹子崖那样的地方,谁会要。”雷鸣问:“你们是不是想买?”   “是啊,有办法吗?”还有二十多年的租期,明面上肯定没有办法。   雷鸣道:“估计很难,打包租出去了,现在木得那么乱,制毒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除非他们造反,不然没有机会。而且他们老板每年给军方送钱,我爸麾下的几个师长,哪个没从他们那边捞的盆满钵满的?一个字,难!”   红果也就不好说什么了。老虎关系过硬,确实难打。   雷鸣又问:“你们最近是不是跟柬哥洞关系闹的很僵?”   “你知道了?”   “我前几天去木得,听说你们炸了柬哥洞几栋楼,他们都投诉到我爸那边去了,说你们私藏大量的炸\\药,又有自己的巡林员,万一壮大了,很危险。幸好你们之前捐了那么多的炮\\弹,我爸对你印象很好,他们才没告状成功。”   红果没想到雷鸣还知道的不少,这是一次绝佳的游说机会,她道:“这事,还要麻烦你跟你父亲解释一下,是柬哥洞想要打通从公主岭、卡德林场到玉衡的运毒线,然后对我们栽赃陷害,绑架了我们的人,我们是为了救人,才不得不炸了柬哥洞的几个破房子。”   雷鸣:“我猜就是,这些做毒品生意的手段都很肮脏。”   “说实在话,我觉得这两个毒窟就是两个大毒瘤,对军方一点好处都没有。两个村落加起来有三百多号人,他们可能武器炸药不多,但是有钱啊,哪天他们要是支持某个师长造反,那麻烦不就更大了吗?”   雷鸣这人也很善良,他点头道:“我父亲一直都不赞同把制毒贩毒合法化,但因为军饷的问题没办法解决,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他也没办法。”   “他们每年交多少军饷?”   雷鸣轻声道:“利润的百分之三十,每年两百多万人民币。”   这在九十年代初期来说,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特别在是木得,那边物价低。   像卡德林场,因为经济林特别少,每年营收也才几万人民币,除去人工成本外,基本上是没有利润的,像今年这样,还得往里贴钱。   当然卡德林场的存在意义跟经济无关。   所以,正如雷鸣所说,要搞掉毒窟除非能证明他们造反。这需要长久的谋划,不能一蹴而就。   中午在院子里开了三桌,在西厢堂屋也开了一桌,总共四桌客人,雷鸣和桂英坐在一起,娟子看到了,很是郁闷。   她低声跟红果说:“雷鸣怎么跟桂英凑一块了?”   红果笑道:“我看他们挺合适的。”   娟子一听,不高兴了,当即挪了一个位置,自己一个人坐在了角落里。   酒席上,大家都问宗炎哪儿去了,红果只笑笑说有事回美国了。   几个中年妇女又在那儿讨论红果什么时候要孩子,红果烦不胜烦,她奶奶当着外人的面倒是护着她。   “生不生孩子,年轻人自己有打算,我年纪大了,可带不动娃了。”   一个婶子笑道:“没事,有钱就行,生了我来给你们当保姆。”   另外一个年轻的舅婆道:“你倒想得美,家里那么多活你不管了?想来这儿住大房子想福呀?”   霞姑知道红果很烦被人催生孩子,便转移话题道:“你们看妹儿和她对象长得多好,看起来还挺有夫妻相。”   妹儿和她对象坐在角落正在吃肉,被霞姑突然点名,两个小可爱都害羞了。   “妹儿对象叫什么名字,怎么不说话?”   李晓青忙道:“姓林,叫林政兴,老家就咱们崔家坳隔壁村的。”   “林家村的!”   红果奶奶一听,刚才脸上还笑意盈盈的,突然就沉下脸来,她盯着林政兴细细看了看,问道:“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林政兴也才十八岁,个子高高的,很阳光,他说:“我爷爷叫林德唤,以前是剃头的。”   马上有人想起来,“哦,剃头林,以前挑着个剃头担子走街串巷的,你爷爷前几年走了吧?”   “已经去世四五年了。”   “你伯父你叔叔我都认识……”   大家嬉嬉闹闹吃完了午饭,酒席上的菜没吃完,又张罗着给大家带剩菜回去,一直忙到四点多,才算忙完。   霞姑因为太在意红果奶奶,习惯性久不久观察奶奶举止神情,她发现老太太整个席间都有些心不在焉闷闷不乐。   小云在那儿打扫院子,霞姑轻声跟红果说:“你奶奶好像不太高兴。”   红果也注意到了,她奶奶从知道林政兴家世开始,就不高兴。   果然老太太看客人走完,单留下李晓青在屋子里聊什么,李晓青当即就炸了,也不管她妈让她小声点,大声嚷嚷起来:“我找对象你反对,现在妹儿找对象,你也反对。妈你是不是自己婚姻过得不好,看不得别人好啊!”   啪,奶奶应该是扇了李晓青一个耳光。   最后红果隐隐约约听见她奶奶勒令姑姑,如果妹儿不跟林政兴分手,木得几套房子,他们别想要了。 第77章   曾玉宁家终于搬走了, 曾玉春家因为跟红果这边修复了关系,看在曾玉春拉来大客户的份上,红果宽限了他们时间, 让他们晚几个月搬也没问题。   倒是安顺夫妇俩赖在西跨院不走, 估计是看到刁家垮台了, 想着霸占那套房子, 这会倒是夫妻同心,沆瀣一气。   法院只给刁家留了一套自住房,其他都被冻结查封了, 刁喜有三个儿子, 一大家子人, 就一套房子哪里够住。曾玉宁想起了安顺霸占着的这套原本属于刁家的房产。   那天曾玉宁和她婆婆来收房,还有曾家一大家子陪着,安顺夫妻两个坚决不搬。   红果给桂生送了吃的,刚从井下上来, 原来的柴草间已经改成了一间暗房, 顺着暗房楼梯可以直上二楼,从二楼阳台出来, 便听见楼下在吵架。   顺嫂叉腰站在门口:“这房子当初就没卖清楚, 钱也没到我们手里,现在想要霸占我们房子?门都没有!”   曾富平手里拿着房产证, “房产证都办了, 怎么就没卖清楚呀?”   “房产证上写的谁名字?是姓刁的吗?”   “这是蒋伯找人代持的!”要不是因为别人代持, 这房产也被法院查封了。   顺嫂:“我不知道什么是代持,当初有人说要买我们房子, 但一分钱没给, 没人给过我们钱, 要不然我们可以一直住到现在?”   曾玉宁婆婆是个胖妇人,做了一辈子养尊处优的阔太太,眼看着公公和丈夫被抓,儿子逃走,她早已经六神无主,现在家里被罚没的什么都没了,好不容易还有一处隐藏着的私产,想着还有个住处,结果卖家赖着不走,她急道:“好心让你们一直住着,我们也不要求房租,但房子你是要给回我们的呀。”   安顺站在旁边不说话,他老婆冲在前面:“要不,你报警?你敢不敢跟警察说,这是你们刁家的房产?”   曾玉宁气得直叹气:“你们这就是耍无赖,看准了我们不敢报警!”   顺嫂:“谁耍无赖?你可不能瞎说。你们要这房子可以,拿钱来,当初钱没给我们,现在我们当然不可能把房子给你。”   “钱早给你了呀!”   “收据呢?有吗?”   蒋伯听见风声就逃跑了,谁知道收据在哪里呀。   两边在大太阳底下争执着,桂奶奶和娟子在酸角树下看热闹,娟子看见红果从楼下下来,便道:“狗咬狗,都不是好东西!”   红果没继续看热闹,而是回家拨通了报警电话。   没多久,警察来了,还是那个老警察,他问是怎么回事。   安顺夫妇不说话,曾玉宁脑子还挺灵活,就说:“我爸当初买了他们房子,现在他们赖着不走。”   顺嫂一听马上反驳:“哎!你瞎说八道!你爸什么时候买我们房子了?”   那老警察问:“户主是谁啊?”   曾富平毕竟是个当厂长的人,脑子也灵活:“我找朋友代持的,你看,房产证都在我手里呢。”   老警察看了看房产证,“你朋友人呢?让他过来一趟!”   “他不在玉衡,到外面打工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顺嫂急急道:“不是这样的,当初他们要买,谈好了价钱,过了户,但一直没给我们钱。他没给我钱,我怎么可能搬出去?是不是这个道理呢?警察同志。”   老警察显然不相信,他质疑道:“没给你钱,你就把房子过户给人了?”   顺嫂碰了碰她男人,道:“我家这个傻子去办的,没拿到钱就签字过户了,说是缓两天给我们,现在都差不多一年啦,还没给我们。就是因为没给我们钱,我们才一直在这儿住着,不然他们会让我们在这儿住那么久?”   “给了钱才去过户的!他们精的很!当初是说好了免费给他们住到集资房落成,现在米粉厂的集资房可以入住了,我才来收房,结果人赖着不走了。”   “有收据吗?”顺嫂看准了他们拿不出收据,“你们给我们钱会不要收据?”   两边又争执起来。   警察不耐烦地道:“别吵了!刚才是谁打的报警电话?”   大家面面相觑,这两边的人都心虚着呢,谁敢打报警电话。   “我打的电话!”红果从酸角树下走了过来,“我实名举报,刁喜在这里还有一处房产,就安顺这套。当初刁喜也就是这位女士的老公公,买了安顺的房子。”   红果指了指曾玉宁的婆婆,“我们院子里的人都可以作证。”   娟子大声应道:“是的,我和我爸都可以作证,封家大院西跨院西厢房是刁家的房产。”   桂奶奶也点头,喃喃道:“我们家人也都可以作证。”   红果道:“我们三家人还有我在省府的律师都可以作证,这房产属于刁家。”   查封吧!   顺嫂双眼恨不得剜了红果和娟子,却又不敢作声。   曾玉宁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大太阳底下,晒得人汗流浃背,曾玉宁婆婆眼看唯一的希望也没了,一个上不来气,倒了下去,院子里又是一片的慌乱。   最终,安顺一家被轰了出去,西厢房贴上了封条。   红果委托许律师帮忙盯着法院的拍卖信息,一旦安顺那套房子被拿出来拍卖,他们就顺势拿下来。   吃了午饭,接到了林虎的电话,他说他昨晚按照红果的吩咐已经跟黄国强接上头了。   红果问:“我让黄国强查的事,他查的怎么样了?”   林虎:“他查清楚了,刁明理和那个牛头确实都藏在柬哥洞。”   果然不出她所料,刁明理逃柬哥洞去了。   红果:“他还查到其他什么事吗?”   “姜昆最近接连邀请军方的领导来喝酒打牌,好几次都打到深夜才散。”   红果:“让黄国强查清楚,军方来哪些领导,最好是能够查清下一次来的时间。”   林虎应了一声,红果又问:“李英雄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林虎:“一切正常,雄哥是每天来一趟,看看没什么事,他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透过窗户,红果看见姑姑提着一网兜水果进了西厢,平常姑姑来会拿些鱼啊肉啊之类的,几乎从不拿水果。她猜这可能是林政兴家人送的。   红果从屋里出来,听见有人叫她,走出月洞门,看见老吉就坐在家门口,他现在行动不方便,他招手让红果过去。   红果问他恢复地怎么样了?   老吉也不好说,他问:“你们那个很厉害的许律师,你把他电话给我。”   “干什么?”   “我之前没报警告安顺,本来是觉得我自己也理亏,就忍了。结果才多久,人家两口子又好得不得了,就我活该被砍呗?我越想越气,不知道还能不能告他。我告不了他坐牢,我也要他赔我医药费。”老吉说得太激动,扯到伤口了,忙嘶了一声。   红果回房抄了许律师电话拿给老吉,老吉又问:“哎,红果,我这房子,你要不要考虑也收了?”   红果诧异,这是老吉的唯一住房,他要卖掉?   “我想搬去县城,在这鬼地方待不下去了。”   “如果你卖房子,我可以收。”   “我这房子是正院正房,价格跟其他厢房不一样,如果你想买至少要一万五!”   红果指了指自家的两层小洋楼,道:“我们那两层楼当初你才给我一万,你这就要一万五?你多少年没装修了,破成这样,你还敢给我喊这个价,你可真行。”   老吉嘿嘿笑着:“现在什么都涨价了,我那东跨院卖给你,都卖亏了。对了,东跨院的房钱,你能不能先给我结了,这样每年给一笔,太累人了。你们现在也不缺钱了呀。”   “可以提前给你,不过总价就得降下来。”   老吉想了想,如果降价那还不如之前划算,“算了算了,我只是说说,你叔我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是不是?就我这套,一万五,你要拿去。”   红果正想着,一万五就一万五吧,免得以后他们反悔了,买不成,便道:“行!”   “爸!”娟子从里面出来,“又卖房,你疯了!”   老吉皱了皱眉头,道:“不是你说想搬去县城吗?”   “我们搬去县城住,这边的房子也不能卖呀。”   红果看出娟子并不想卖房,她便对老吉道:“吉叔,你们商量好了,真要卖房,你找我。”   “好嘞。好嘞。”   正要回去,看见桂英提着东西回来了,红果忙问:“店里不忙吗?”   “米店中午客人不多,小云过来帮忙,我回来拿个东西。红果姐,我爸妈的照片还在你这儿吧。”桂英说着跟红果进了书房。   红果点头:“在我这儿呢。”   “雷鸣说他在木得也有不少熟人,他可以帮我找人去寻找我爸妈的下落,我手里没我爸妈的其他照片了……”桂英说得还有点不好意思,她怕红果误会,“不是说红果姐你这边帮不上忙的意思,我就想多一个人问问。”   红果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桂英你先坐。”   桂英乖巧坐下,红果问:“你跟雷鸣相处得怎样?”   “挺好的。”桂英声音很小,说话的时候脸都红了,“我们计划年底结婚。”   红果是没想到两人进展还挺快,“恭喜你们,雷鸣这人做事挺靠谱的,你找对人了。”   桂英抿唇害羞地笑着。   知道桂英有可以依赖的人,心理承受能力也应该会变得强大,红果想着,或许是时候该告诉桂英真相了。   “桂英,如果我现在跟你说你爸妈的事,你有心理准备吗?”   桂英刚还害羞的脸上,瞬间定住了,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红果姐,你是不是有我爸妈的消息了?”   红果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是好消息,红果不会这样隐藏着不说,桂英忍不住捂嘴,双肩抖动啜泣着,红果还没开始说,她先哭起来了。   红果给桂英递了张纸巾,静静等着。   桂英平复好了,才说:“红果姐,你说吧,我可以的。”   红果从抽屉里拿出了桂英爸妈的相片:“这个给回你。”   然后还有一张残缺的护照,桂英看了一眼,哭的更厉害了。   “你妈妈的骸骨在柬镇附近的山洞里被发现了,可能是……遭到了猛兽袭击,”红果没说实话,只善意地编了个谎言,她不敢肯定也不能直说是桂英爸杀了桂英妈。   桂英哭了一阵,抹掉眼泪,问:“那我爸呢?”   “你爸还活着。”   桂英原本有接受父母都遭遇不幸的心理准备,她听红果这么一说,马上问:“我爸在哪里?”   “你爸可能接受不了你妈去世的现实,整个人疯了。就在柬镇的林子里游荡,我和宗炎好几次想要抓住他,都没能成功。”   桂英眼泪哗哗直流,爸爸还活着,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起码桂奶奶心里会好受些,这么多年等儿子回来,没白等。   红果给她建议:“你妈妈的遗骸,我让人拿瓦瓮收敛了,送回来,好吗?”   桂英点头道:“麻烦你了,红果姐。”   “至于你爸爸,下次我们遇到他,无论怎样,都把他带回来,如果可以,到时候先送他去精神医院治疗,费用你也不用担心,我这边出。”这样红果心里也好过一些,毕竟很大可能是她爷爷把人害成这样的。   桂英微微摇了摇头,“费用的事,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吧,不能这样总花你的钱。”   红果又给桂英递了两张纸巾,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别跟我客气。当初从刁家那边退回来的钱,还在我这儿存着呢。精神病治疗挺费钱的。”   又聊了会儿,桂英缓和好情绪,出去了,她要回去跟桂奶奶细说,起码还活了一个,结果比想象中要好了。   桂英走后,红果打电话到李英雄家,他妹妹说他去公主岭了,红果又打去公主岭。   李英雄接了电话说:“我正要回家呢,最近这里难得太平,我要不来,怕大家又松懈了。还有,公主岭的过户快办好了,款项已经打到西图律师指定的账户,你让宗炎查一下。”   红果最近都没宗炎消息,她道:“打过去就行,我也联系不上他。”   李英雄再次劝和:“孩子没那么重要。夫妻感情更重要。对了,你上次拿回去的册子有看吗?”   《有巢归来小锦》吗?红果点头道:“在看。”   “你的祖先很伟大。”李英雄再次感慨,“希望云滇文明有再次复兴的一天。”   红果是经历过伟大文明最后变成废墟末世的人,她对此没有太大的感受,她没有接话,只道:“我这次打电话给你,是想让你办件事。”   “什么事?”   “我这边联系不上老鹰,你让老鹰去把巨石阵旁边那具骸骨好好收敛了,送到卡德林场的宿舍楼里,改天让林虎送回玉衡来。”   李英雄略一沉吟,“你知道那具骸骨是谁的?”   “知道。”红果趁机问:“你们知道吗?”   李英雄道:“我很少到那边去,我还真不清楚。”   “老鹰说你知道。”   “老鹰说的?”李英雄一愣,“他又胡说八道!”   红果上次问老鹰的时候,实际上老鹰啥都没说。   李英雄没听见红果回话,估计有些心虚,他道:“我听你爷爷说过,你爷爷当年在公主岭附近巡查,不巧遇见当年邻家的小伙子,对方好像把他认出来了,你爷爷躲进风回道的时候,他们追了进去,你也知道风回道里陷阱很多,一旦进去,死伤都是难免的。”   这和红果猜想的差不多,她爷爷就是间接害死桂英妈的凶手。   “行吧,那你尽快跟老鹰说。”   红果瞥向窗外,看见姑姑擦着眼泪走了,手里还提着她来时拿着的那兜水果。   红果没有出去,而是在屋里睡了一个午觉,外面万籁寂静,今天院子里连虫鸣声都没有,安静地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深夜。   睡了一觉醒来,红果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本《有巢归来小锦》细看,七个故事描绘了一个虚拟的国度,这个虚拟的国度里,人人平等,没有压迫,没有饥饿,没有疾病,没有烦恼,人民生活幸福,安居乐业,就像一个世外桃源的乌托邦。   里面描绘的生活,确实很有吸引力,特别是他们按需分配的制度,完全不像一个几千年前的文明,倒像是未来的。   红果所处的那个时代,在末世来临前,都还没有实现这本小锦里描述的生活。   里面没有出现云滇二字,但这很显然就是对云滇王朝时期的政治生活和风俗风貌的描绘。   难怪云滇文明有那么多的追随者,可能是对这种生活的向往,特别是战乱动荡时期和地区,具有更大的诱惑力。   红果坐起身,把小册子收起来,她去西厢房看奶奶,特意睡了个午觉才去的,就是给奶奶时间,等她心情平复一些了,可能会更好沟通。   刚进西厢堂屋,就闻到了水烟的味道,红果敲了敲奶奶房门,门没锁,推开门,奶奶正坐在竹椅上抽烟发呆。   奶奶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红果倚着门,问:“姑姑怎么了?我看她哭着出去的。”   “没事,别理她。”奶奶敲了敲水烟筒,重重叹了口气,“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想睡一会,你帮我把门关上。”   奶奶这是不想多说话,在下逐客令,红果没出去,反而进来,把房门关上了。   “奶奶,你跟姑姑聊的事,也能跟我聊聊吗?”   奶奶愕然地抬起头,她背对窗户坐着,红果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良久,才听奶奶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不同意妹儿和林政兴交往?”   奶奶道:“林政兴这小伙子滑头滑脑的让人讨厌!”   “他昨天刚来的时候,你不是还挺喜欢的吗?”   奶奶气愤地拿起水烟筒敲着地板,斥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红果坐奶奶对面的矮椅上,道:“我想听奶奶说实话。这对我很重要。”   “对你不重要。”   “很重要!”红果声音不大,但语气坚定。今天她奶奶必须要跟她说实话。   奶奶气得狠狠打了一下红果,道:“你干嘛非得逼我!”   红果揉着被打疼了的手臂,看着奶奶满眼泪花,可能这对奶奶来说真的是个极大的耻辱,红果只好替奶奶说道:“我爸是不是跟我姑姑一样,都不是爷爷亲生的?”   奶奶骤然冷静下来,眼神忽明忽暗,她又抽了一口烟,烟雾缭绕,往窗外飞去,过了许久,她才说:“我没跟你姑姑说,你爸爸也不是你爷爷亲生的。”   “爷爷知情吗?”   “他知道。都是他安排的。”   “为什么?”   奶奶把水烟筒放边上,她揉了揉额头,道:“你爷爷生不出孩子。”   “他是得了什么病吗?”   奶奶道:“我不知道,我跟你爷爷结婚很多年都没孩子,我起初以为是我的问题,到处找人开药方吃药,但始终没有用,肚子就是不见动静。后来我就跟他吵,让他也去给老中医看一看,他吃了几次药方后,我就真怀上了。”   “就这样,生下了你爸爸。之后又过了好多年,始终怀不上二胎,那时候的人,都生得多,我自己是独女,知道没个兄弟姐妹的,太孤独了,遇到什么事都找不到人商量,只能依赖丈夫。我就想给你爸生个弟弟或妹妹,我又催你爷爷去吃药。你爷爷捡药吃后,他又灌我喝酒,那次我喝的少,半夜发现不对劲,结果开灯一看,趴在我身上的是个陌生男人!”   那个陌生男人,估计就是林政兴的爷爷,剃头林!   她爷爷李儒年真的是无耻之尤!   “我回想我怀上你爸之前,你爷爷也是这样灌我喝了几次酒!”说着红果奶奶冷哼了一声,爬满寿斑的脸上灰沉沉的,过往的一切她不愿意多回想。   红果问:“你就这样放过爷爷了?”   “我能怎么办?那次之后又怀上了你姑姑,之后我再也不敢吵着要孩子了。睁只眼闭只眼,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奶奶拿过水烟筒继续抽烟。   “你跟爷爷的感情怎么样?”   “也就那样,在别人眼里,他对我对家庭都算是好的。”   红果一语道破:“他不爱你。”如果爱,会有占有欲,不会愿意把妻子跟别的男人共享。   奶奶深深呼了口烟,没说话。   红果道:“安红也说,爷爷不爱他。”   “你爷爷人不坏的……”   这还不坏?红果吐槽道:“奶奶你对爷爷可真宽容,你要对我们有这么宽容就好了。”   她爷爷何止是坏。他清楚知道红果不是他的亲孙女,他不希望红果有下一代,那样她就可以心无旁骛、大公无私地做守护云滇财富的工具人了,这老头子恶毒得很!   再往下,她奶奶不愿意谈了,红果只好掩门出来。   她下了房间的地窖,冷冷盯着墙上的风回道地图,边上的工具盒里放着尖刀和飞镖,红果随手拿起一把飞镖,狠狠往前一梭,飞镖钉在地图正中间的阴阳鱼图案上。 第78章   从井底隧道穿到旱井处, 进了风回道,红果往库房方向走去。   还没到库房,红果便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顺着味道往前, 在库房边上的小屋子里, 只见大胡子蹲在地上不知在弄什么。   红果咳嗽了一声, 大胡子忙回过头来,站起身笑道:“老板。”   “在忙什么?”红果打量了一圈大胡子住的房间,比老鹰住那间还要简陋, 除了一张可折叠的帆布床外, 靠墙有张小桌子, 桌上有部电话机,角落里还有个电饭锅,此外就是一些生活杂物。   大胡子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拿着只塑料拖鞋, 他憨憨地笑道:“修鞋底, 鞋底裂开了,修一修还能穿。”   守着那么大一个宝藏, 却还要修拖鞋穿, 果然都是她爷爷的工具人。   红果把手上提着的两斤酱牛肉放桌上:“给你带了点牛肉。”   大胡子这人老实又腼腆,他把手上的拖鞋放帆布床底下, 这里也没地方可以坐的, 他有些不知所措, “老板找我有事吗?”   “没事,我从玉衡过来, 顺道给你和老鹰带了点酱牛肉。你很久没出去打猎了吧?”   “想加餐的时候就会出去打个野鸡野兔什么的, 拿到老鹰那边去加餐, 我这边平常就煮个面条。”   “大胡子你哪里人啊?”   大胡子憨憨笑道:“我也不知道,老鹰把我从湖北捡回来的,估计是湖北人吧。”   红果看着墙上贴着的连环画,道:“在这山洞里这么艰苦,你不想出去吗?”   “我习惯了,打小在这儿长大的。”   “我去想办法给你们改善一下环境,哪怕是在地下室,也是可以住舒服点的。”   大胡子忙道:“不用不用,这样就挺好了。这里冬暖夏凉。”   叮铃铃!   电话响,大胡子犹豫了一下,红果让他去接,他才接了,听声音是李英雄,似乎在问要不要给他带食物,大胡子说要点面条。   红果就站在边上,这电话机外扩声音较大,她能清晰听到李英雄问:“这两天没什么事吧?”   大胡子说:“没什么事。”   李英雄又问:“老板有来过吗?”   大胡子一愣,看向红果,红果摆了摆手,让他不要说实话,大胡子支吾了一下说:“没来过。”   等他们挂断电话,红果也不跟大胡子讨论她为什么要瞒着李英雄,只道:“我先走了,下次给你带点连环画过来。”   从风回道出来,穿过卡德林场,走到路边刚好碰见林虎带着巡林员有说有笑正往宿舍楼走,巡林员看见老板忙收敛了笑容,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林虎诧异红果怎么来了,红果道:“我约了李英雄。”   林虎让巡林员先走,他和红果边走边说话。   “我早上打电话给你,你家没人接电话。黄国强那边有消息,他说最近跟姜昆打的最火热那个叫梁师长,每次梁师长来打牌,姜昆都故意输给他,姜昆还约了他后天到柬哥洞钓鱼。”   “就只是钓鱼吗?”   林虎没回答,反而问:“上次你们是不是用迫击炮的炮\\弹炸了柬哥洞?”   “是啊,怎么了?”   “姜昆想从梁师长那边搞这种炮\\弹,我怕姜昆就是想要来对付我们的。”   这不是要拿她捐献的炮弹来打她吗?现在木得能够买到的炸/弹都是那种小型的手榴弹,就算是小型手榴弹都还是要有关系才能买得到的。   红果问:“梁师长答应给姜昆炮\\弹了?”   “应该差一点点,所以姜昆不停约梁师长见面,还劝梁师长可以把他们那边当做一个据点,以后只要梁师长想做什么,柬哥洞都会全力支持!”   姜昆劝梁师长造反的意思?这消息倒是非常有用,“看来这姜昆跟梁师长关系很铁,不然不可能这么直接劝人造反吧?消息确定可靠吗?”   “应该可靠,黄国强是从跟姜昆身边的话务员那儿得到的消息,造反的事梁师长当时没吭声,不过送炮\\弹的事他已经松口了。”   “你给黄国强带两千块钱,让他拿钱去打点人,另外再给他一台相机。”红果从背包里拿出钱递给林虎,“后天梁师长到柬哥洞钓鱼,偷拍一两张梁师长和姜昆在一起的合影,还有,一定要黄国强想办法套到可靠的消息,究竟梁师长答应什么时候给姜昆送炮\\弹。”   林虎忙答应了,快到宿舍楼的时候,林虎放慢了脚步,又道:“还有一件事……”   “你说……”   “昨天我坐雄哥的车去公主岭,在路上遇见了姜昆……”   红果停住了脚步,“姜昆又开着车在公主岭穿行?”   “对!毕竟我们地界,我就揺下窗户想看看是谁的车,结果是姜昆的。姜昆和雄哥打了声招呼,本来没什么,但我后来一直想,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劲。”   “姜昆和雄哥打招呼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那会心一笑的感觉不对劲,总有一种他们很熟悉,是铁哥们那种感觉。”   姜昆和李英雄是铁哥们?   林虎怕是自己的错觉,忙又道:“也可能是我多想了。”   红果拍了拍林虎,“有一句话叫‘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你多想一点是对的。”   到了宿舍楼,李英雄早就在那里等着红果了,他取回了公主岭的产权证,准备晚点和红果一起去锁库房存放起来。   在宿舍楼里吃午饭,自从林虎来了后,饭菜口味丰富多了,像今天红果和李英雄在这里吃饭,厨房还特意开小灶加了一两个符合中国人口味的菜。   红果和李英雄在办公室里单吃,除了一道木得的大菜之外,还加了西红柿炒蛋和酸辣土豆丝两个菜,两人吃得津津有味。   “对了,我看大胡子那边的居住环境实在不行,你想办法给他改善一下条件,换张舒适点的床和沙发,既然有电,那就弄个冰箱下去,肉菜水果都给他们供应着。”   李英雄略微一顿,点头说好,过了一会儿,才试探问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去他住的地方了?”   “刚才,我看他接电话,就先走了。”红果不动声色地挑拨完,又道:“你知道军方的梁师长吗?”   李英雄对木得军方的消息了解颇深,他道:“梁宁远是刚贵底下这两年蹿升最快最年轻的师长,为人很傲气,不过因为之前他跟雷师长过从甚密,被刚贵踢出机要圈了,听说他对刚贵颇有怨言,怎么突然说起他?”   “姜昆最近跟他来往很密切。”   李英雄非常聪明,他也不问红果是在哪里得来的信息,而是直接说:“你想抓住这个机会?”   “对。你想个办法弄到姜昆和梁师长的签名。”   李英雄道:“梁师长的好办,给他送份文件让他亲笔签收就能办到。姜昆的反而不好办,这种粗人没什么地方需要签名的。”   红果盯着李英雄,如果林虎所言是真的,那她无比相信李英雄想要拿姜昆的签名,那是易如反掌,她道:“你想想办法,不难办到的。”   李英雄想了想道:“那我随便找个借口跟他签个谅解协议什么的,试试看他答不答应。”   “你拿主意。时间要快,急着要。”   李英雄扒完最后一口饭,答应了。   红果也吃饱了,她喝着酸果茶,又问:“冯爱芬骸骨的事,你跟老鹰交待好了吗?”   “老鹰昨天天崴了脚走路不方便,等好点了他就去收敛。”   红果笑道:“老鹰还会崴脚,上百米的缝隙掉下去,毫发无伤,我以为他铁打的呢。”   李英雄也埋汰道:“这老头子娇气的很。”   “如果他去不了,那我去一趟也行。”   “不用,已经跟他交待好了。”   吃完饭歇了会儿,去风回道存好产权证,红果在库房旁边不远处找到了一个很宽敞的山洞,她让李英雄把地方好好收拾一下,放上桌子椅子沙发什么的,以后可以聚头开会用。   之后李英雄带着红果去见了她爷爷留下来的那五个黑衣人——风回五虎。   五个都是从各地精挑细选出来的高个男子,年龄段从二十多到五十的都有,因为长期生活在风回道里,皮肤白皙,长年训练有素,做事也非常利落。   红果要求大胡子尽快教他们学会用枪、炮弹和炸药包,她要把这五个人好好利用起来。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非常巧遇见雷鸣来找桂英,便把雷鸣叫到书房来。   太阳已经落山,书房里光线昏暗,一进去,红果先掀开了电灯,她给雷鸣倒了杯茶,道:“我刚还想着,回来就给你打电话。”   雷鸣笑道:“我也想找你呢。”   “坐下聊。”红果问:“你先说,你找我什么事?”   “桂英妈妈的遗骨我想着亲自去接回来,不知道你那边方不方便。”雷鸣说得很真诚,这个未来女婿还真挺靠谱。   红果道:“方便的,就是桂英妈妈遗骨所在的位置比较难收上来,等我们那边找人收敛好了,我通知你来接,行吗?”   “行啊,到时候给我电话通知我一声就行。你这边找我什么事。”   红果小声道:“我们不是一直在跟柬哥洞那帮人在斗吗?前段时间还干了一仗,你知道的。”   “他们又怎么了?”   “我收到消息,你父亲麾下一个姓梁的师长最近在拉着姜昆在密谋大事。”   “梁师长?梁宁远吗?”   “对。”   雷鸣虽然不打算回去接班,但依然心系他父亲那边的事的,他轻声问:“他们在密谋什么?”   “据说他们想要偷偷把柬哥洞和棉哥洞打造成一个易守难攻的据点,你知道这两个村落四周都被高山密林环绕,只要他们把内部防御工事打造起来,那以后这就会成为某些人的割据点。”   “这个梁宁远确实最近对我父亲有很大意见,不过按道理他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   “我的线人跟我说,后天梁师长还会去找姜昆商量大事,他们是想着先偷偷运一批军火到柬哥洞囤着,你们可以派人盯着点,看看梁师长最近的动向是不是这样。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这个线人的消息可信度很高。”   雷鸣说他等会儿就给他父亲打电话,“你这边有什么消息,也及时跟我说。”   红果道:“当然,我是怕他们把我们那一带给搞乱了,你也知道我们还有个矿场没开发,真乱了的话,我这矿场就白买了。我们都先别打草惊蛇,静观其变。”   雷鸣同意红果的战略决策,他问:“你们矿场的开矿许可证去办了吗?”   “办好了,这事我还得谢谢你呢。”   “举手之劳。你看今天你又给我们带了一个那么重要的信息,我们这是互利互惠!”   红果忍不住笑了。   “宗炎呢?他什么时候回来?”雷鸣现在跟桂英正是热恋期,一天不见都不行,可能在他眼里宗炎和红果是老夫老妻了,所以才舍得这么分开。   红果微微摇头:“还不清楚。”   …………   几天之后,黄国强那边送来了消息,梁师长答应卖一千发炮弹给姜昆,并于下周盂兰盆节深夜送到柬哥洞。   而李英雄也很快搞到了梁师长和姜昆的签名,至于是怎么搞到的签名,红果没多问。   拿到签名和黄国强拿回来的相机,红果便从隧道穿回西跨院的小洋楼,从楼上下来,发现安家门上的封条被撕了,曾老太坐在门前摘豆角,而娟子嘴里嚼着口香糖,翘着双手站在月洞门前盯着安家。   红果轻声问娟子:“怎么了这是?”   娟子愤愤道:“西跨院西厢房,我看安家要变刁家了。今天上午曾玉宁带着她婆婆和她奶奶直接撕了封条住进去了,我打了报警电话,看怎么处理吧。”   这可就悬了。一个孕妇一个病人一个老人,只要她们够不要脸,那警察也拿她们没办法的。   果然,警察来轰她们走,曾老太一个人就足够对付俩警察了,“我老太太没地方住呀,我儿子不要我了,只有孙女还认我,我孙女怀孕挺着个肚子,她婆婆是个中风病人,你让我们去哪里住?总不能住大街上吧?你法律也要讲人情,是不是啊,警察同志。”   那小警察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撕封条是违法的,曾老太脖子一横,“我撕的封条,我不懂法,你要抓就抓我吧。要不你给根绳子,让我在那树下吊死算了。”   老警察来这院子的次数多了,早摸清了各家脾气,这老太太就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刁民,屋里孕妇和病人也躲着不出来,怕硬来真会闹出人命,只好苦口婆心地劝着。   最后,没办法,警察跟她们实在说不清道理,别的地方还有事,就只能先走了。   这事红果比娟子更气恼,她还想把安顺那房子买下来的,看来得另外想办法了。   红果回到家就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五点多的时候,听到自行车铃声响,这是曾玉春的自行车,她收了红果给的几千介绍费,拿了点钱出来买了一辆新的女士自行车,铃声特别的清脆。   红果听见铃声响,忙出来站在月洞门口叫了一声:“玉春,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呀,我就来。”曾玉春放下自行车,正要过来,却见她姐一手端着半碗酱油,一手拿着一包彩色的卫生纸,从屋里出来。   曾玉宁她们今天匆匆忙忙搬过来,很多日用品都没有,她就来她婶婶家借,这会看到玉春跟红果说话时那亲密劲,顿时一缸醋堵在了心口,忍不住喝了一声:“曾玉春你有没有脑子!”   玉春刚锁好自行车,被她姐这没头没尾的骂了一句,也很是不爽,“姐,我又怎么你了?”   “以前的事情不提,就单单房子的事,那明明就是我们刁家的房子,一大家子人陪我去收房,结果呢,谁去报的警?是谁恨不得把我们赶尽杀绝啊,你没脑子吗?”   “我家还住着人家的房子呢,一码归一码,又不是杀父仇人,何必呢?姐你看开点,别管我的事了好吗?”   “你!曾玉春你要再跟她来往,你就别认我这个姐姐。”曾玉宁挡在了玉春前面。   没办法,曾玉宁一个孕妇还是她姐姐,曾玉春也不敢推她,只好给了红果一个眼神,表示等会儿再去找她。   红果也不想多事,只好先回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曾玉春才偷偷跑来,问红果找她什么事。   “我想找你帮个忙。”   曾玉春利落地回道:“什么忙?你说说看。”   “你不是很擅长模仿别人笔迹吗?”   曾玉春一听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之前模仿过红果笔迹,还陷害过红果,这都不是光荣的往事,“你想让我模仿谁的笔迹?你老公的?”   红果笑道:“不是。是谁的你别问,模仿两个人的签名,我给你两百元的润笔费,放心,不违反我们国内的法律,不过你要绝对保密,就是不要跟任何人说,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听说有两百元,还不违法,曾玉春满口答应。   红果把要模仿的签名拿出来给曾玉春看,两个签名一看就都不算是很有文化的人写的,曾玉春也没听说过这两人名字,“难度不大。”   当即先拿纸笔练习模仿,红果站在旁边看,曾玉春这门绝活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就很牛。   红果忍不住给了她一个大拇指。   最后,红果拿出一个空白纸张,指着白纸的左下角道:“签到底下,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签好名,曾玉春自己都忍不住得意起来:“是不是很像,我自己都分不出了。”   “像!”值两百块钱。   红果手上刚好没有整钱了,她凑了几十张散币给到玉春,曾玉春乐呵呵地数着钱,非常识趣地笑道:“你放心,我没给你模仿过谁的名字。今天我失忆了!”   等曾玉春走后,红果用钢笔在白纸上写道:“合作意向书,兹姜昆仅代东家与梁宁远将军……”   她刻意练习了好几天的正楷字,写得非常端正,没有丝毫个人痕迹。   写好之后,拿出照相机拍了两张照片,当即去照相馆加急洗了出来。   …………   越野车上,雷鸣快速看着红果给他的照片,眉头紧蹙。   红果指着照片解释道:“这是雷师长以钓鱼的名义跟姜昆在湖边洽谈事情,这是我的线人偷拍的《合作意向书》,姜昆代表单拓支持雷师长储备军火,筹备起义,而雷师长允诺事成之后,将整个柬镇划给单拓。”   雷鸣:“怎么没有单拓签名?”   “估计是怕出事吧,都是姜昆代签的。”   雷鸣:“我见过一次单拓,确实是个老狐狸,就是胃口太大了。”   红果:“是啊,他想要得到整个柬镇,那不就是把我的林区都吞了吗?他们现在第一步计划就是在盂兰盆节的前一天晚上,梁师长派人往柬哥洞送第一批储备军火。”   木得是个佛教国家,他们每年都过中国的盂兰盆节,盂兰盆节前一天开始全国放假两天以庆祝节日,各地军队都会有所松懈。   所以梁师长才会选择在节前一天卖炮/弹给姜昆。   雷鸣:“我会让父亲派人把军火拦截了。”   “最好是在能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把炸\\弹偷偷换成空壳炮弹。”   “你有什么计划?”   红果手指敲着方向盘,她道:“鸣哥,我跟你交个底,我计划在盂兰盆节那天把柬哥洞和棉哥洞都收拾了!”   “单单靠你们自己行吗?现在木得国内民众都在请求和平,我父亲这边如果要出兵还是挺麻烦的……”   “我知道你父亲想要处置一个重量级的师长还有挺多瞻前顾后的事要考虑,但我怕我线人熬不了那么久,我不打算等了。”   “你这边需要什么配合吗?”   “我只需要在事成之后,把柬哥洞棉哥洞彻底无毒化无害化,也就是不能再在那个地方种植罂粟和制毒。如果可以,我们愿意花钱买下来,就用来生产粮食,真正为民造福。”   雷鸣也是在中国的教育环境下长大的人,他很理解中国人抵制毒品的深刻原因,他道:“你做了我想做的事,我会说服我父亲答应你的。”   “那就一言为定。”   红果没有回家,而是开车直接去了木得,她去了莫八镇明炮家里。   明炮正在家里跟人打牌,听见车响他还没在意,只见红果进来,马上站起来迎接:“我的娘啊,您终于想起我了。”   红果白了他一眼,谁是你娘!   明炮赶紧收拾牌局,让底下人滚蛋。   明炮不见宗炎,又问:“我的爹呢?”   红果不理会他,坐下来直接问:“最近怎么样?我看过得挺逍遥的呀。”   “我这哪叫逍遥,我是没处摇,只能在家摇骰子!姜昆这王八蛋把我的路都给堵死了,我现在哪都不敢去,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卖房子滚蛋了。”   “有这么惨吗?”   “没有比我更惨的。果姐,你有什么生意照顾照顾弟弟的?”   “要拼命的,你敢不敢?”   “我干的就是卖命活呀,你说这话不就是瞧不起我吗?”   这次红果主动出价:“事成了给你二十万。”   已经穷得叮当响的明炮赶紧问:“什么事?”   “给我办两件事,”红果把要做的事跟明炮说了,明炮一听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来真的?”   “当然!”   “你连自己人都搞?”   “是不是自己人还不知道呢,搞了再说!”   明炮举起大拇指:“我喜欢!那就干!他妈的富贵天天跟我念叨上次扔炮/弹炸得有多爽,这次我也要去见识见识。” 第79章   宗炎不在的这段时间, 红果睡觉依然是躺在自己的那半边床上,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现在旁边没人,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红果睡着了, 脑子里都还在预演即将到来的战事, 画面有的时候清晰, 有的时候模糊,虚妄却又真实。   她能感觉到窗外天已经蒙蒙亮,蚊帐在动, 似乎有人影, 又似乎是风, 闻到了浓重的烟香味儿,红果睁开眼,卧室里空荡荡的,外面有人在说话。   原来是她姑姑带着妹儿一起来家里给她爷爷烧纸钱, 这浓重的烟香味儿是烧纸钱的烟火味。   农历七月十四日是中国传统的鬼节, 在这一天玉衡镇几乎家家户户都给往生的家人烧纸钱。   红果从屋里出来,看见她奶奶脸上淡淡的就站在西厢堂屋看着女儿烧纸, 不反对, 也不热情。   李晓青见红果出来,忙塞过来一沓黄色的草纸, 道:“红果, 快来, 给你爷爷烧点纸,让你爷爷保佑你挣大钱, 还要保佑你早日生个乖崽子。”   姑姑很在意她是李家女儿的这个身份, 生怕自己不是爷爷亲生的事被红果知道了。   红果只好顺势把纸钱放进了烧纸的铁桶里。   爷爷, 我会守护好属于李家的东西。   是李家,不是什么云滇王朝,也不是什么大风氏。   妹儿整个都闷闷不乐的,姑姑逼她和林政兴分手,也不知道她知不知真正的内情。   七月十四吃红糖糍粑,桂奶奶和红果奶奶一起亲手做的,味道香甜,红果一口气吃了三个。   桂奶奶最近总往她家跑,为的就是希望红果能够帮忙早日把她儿子找回来。   红果答应她,等忙完这一阵,就停下来去找桂生,一定把桂生带回来给她。   桂奶奶抓住红果的手,道:“如果你们劝他不回来,你叫上我,我去接他,我的话,他听。”   红果点头:“真找到桂生叔了,我们会想办法的。”这几次红果送去的食物桂生都有拿走,桂生应该是又开发了一个新的隐藏点,红果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他。   飞叔现在做监工越来越上道了,还会帮忙统筹人手,玉料是一点都不能浪费的,用电也不能浪费,一切能省则省。   他坐在石桌旁吃着糍粑,还建议红果把正院东西厢房倒腾出来,做玉料作坊正好。   这事红果还没想好,她一直嫌弃正院对着大门,没有安全感,后面她还想看看怎么腾挪一下。   飞叔又问:“宗炎什么时候回来?”   红果这次没说不清楚,而是道:“应该快了。”   算算时间,确实应该快回来了。   吃了午饭,红果背了一个简单的行囊,从井底隧道到卡德林场,开上她的越野车,直接抵达孟母山和公主岭交界的地方。   这里有唯一一条进出柬哥洞和棉哥洞的公路,红果把车隐藏好,找了个能够俯瞰整个环形山盆地和公路出入口的山头,时间尚早,她藏在草丛里闭目养神。   很久没有这样自己一个人孤军作战了,独孤有孤独的好处,那就是脑子随时高度警惕。   夜幕降临,柬哥洞灯火通明,红果拿起望眼镜,品字形中间的广场摆了十多张桌子,他们今天要聚餐庆祝盂兰盆节。   桌子摆好了,酒菜还没上。   红果盯着公路入口进出的车辆,她在山上那么久,就进了一辆车,那车应该是姜昆的。梁师长还没来。   过了半小时,广场上人越来越多,很快,小圆桌坐满了人,开始上酒上菜,望眼镜扫了一圈,没看到姜昆,只看到了他的副手高佬。   红果耐心等待着。   孟母山脚下,明炮带着二十几个兄弟在树林里潜伏着,他在等待红果给他信号。   而此时,李英雄和林虎都在公主岭,静静盯着墙上的壁钟,他们在等电话。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山坳里,这电话铃声显得特别响亮,李英雄马上拿起电话:“喂!”   对方喘着气,说得很急:“我找李红果!”   “我们老板不在。”   “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系到她?”   “暂时联系不上,”李英雄问道:“你是雷鸣吗?”   “对,我是,怎么称呼?”雷鸣一听知道这是对接人。   “李英雄,我是林场的负责人,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直说,我等会儿就能看到老板,我会转达给她。”李英雄语速非常快。   雷鸣再次确认:“你们是不是在准备行动?”   李英雄略微一停顿,道:“是。”   雷鸣愧疚道:“你告诉红果,我父亲那边的人没完成她交待的事,你要她一定小心。”   炮\\弹没换成空壳的?李英雄忙道:“我明白了。我会想办法马上告诉她。”   雷鸣低声道:“那行。如果没有把握,我建议你们暂时取消今天的行动。”   “好的,我会转达。雷鸣是吗?”李英雄再次确认了一下。   “是的。”   “这里有一具骸骨,之前老板交待我通知您来接的,您明天能来吗?”   雷鸣诧异:“明天吗?”   看来,红果对剿灭柬哥洞很有信心,明天早上就能完事了?   “对。明天一早。公主岭矿场外的小楼,您来了直接找我,我叫李英雄。”雄哥再次强调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挂了电话,李英雄陷入沉思,一直在旁边听着李英雄讲电话的林虎很是着急,他问:“我现在去找老板吗?”   “不,你有你的任务,我们不能乱。”   林虎怎么能不急,他道:“一千发炮\\弹落在姜昆手里,到时候变成肉饼的就是我们了!”   “你继续执行你的任务,我开车去比较快。”   林虎跟红果约定好的,万一雷鸣打电话来说炮\\弹没换成功,就由林虎去通知她。而且林虎信不过李英雄,他直接一把按住了李英雄的手,非常坚定地说:“雄哥,我这边的人早就安排好了,我去!”   李英雄盯着林虎,反问:“老板吩咐你这么做的吗?”   “没有。”林虎撒谎道,“这个事情很危险,我比你合适。”   林虎不理会李英雄的反对,他夺过李英雄手上的车钥匙,开车直奔孟母山。   夜晚凉风渐起,还没等到梁师长过来,红果看见反方向有车从公主岭开过来了,那车开着远光灯,远光灯忽明忽灭,是林虎,这是林虎跟她约定好的信号。   远光灯快速闪五下,代表军方换炮失败了。   红果重重呼了口气,这拉胯的木得军方。   不及细想,另外一边有车开来,是辆很不起眼的小货车,如果她没猜错,这是运押那一千发炮弹的车。   必须得马上想办法拦下这辆货车。   她快速往山下跑,跑了一段,发现小货车后面两三百米的样子,还有一辆车跟着,红果拿出望眼镜看了一眼,车牌号是梁师长的。   在梁师长的眼皮底下抢走炮弹,那难度堪比上青天啊。   不管了,红果决定,不如借此机会直接劫持了梁师长。   红果下山的速度就差要飞起来了,她把装备藏到草丛里,只带了把□□和匕首跳到了马路中间,而林虎开着李英雄的车也刚到。   嗞!一声急速的刹车!   红果指挥林虎:“拦在路中间。”   车拦路停着,随即红果打开车尾箱拿了工具递给林虎,林虎假装蹲在轮胎旁修车。   刚准备好,远处的车头灯照过来!   滴滴!滴滴!   小货车鸣着喇叭示意他们靠边,红果手上拿着个老虎钳,远光灯刺眼,她眯了眯眼睛,想要接近对方车辆,借口借工具。   远处梁师长的车也越来越近,她盘算着,先把司机搞了,等后面的车过来,再想办法劫持梁师长。   小货车的远光灯突然转变成了近光灯,光线一柔和,红果马上看清了小货车司机的脸。   对方虽然带着个鸭舌帽,但那线条,那下颚,不是她男人吗?   红果赶紧跟林虎道:“把车辆靠边,别挡路。”   林虎诧异,正想问怎么回事,结果他一抬头也看见了小货车司机,他赶紧连蹦带跳上了驾驶室,快速把车给挪到边上去了。   小货车没有停,只是减缓了速度从他们身边驶过,宗炎和红果对视了一秒,可能还没有一秒,两人都没忍住,嘴角微弯,笑意从眼神里划过。   红果想起一事,快速给宗炎比了个剪刀的手势,嘴型夸张地说着:“电!”   小货车已经呼啸而过,不知道宗炎看清没有。   没多久,梁师长的黑色小轿车开了过来。   山间起风了,红果刚才从山上冲下来的时候,额前碎发微乱,虽然她一身利落的打扮,但脸上粉扑扑的,看上去娇气又迷人。   黑色轿车开过去不远,停了下来,随后又倒退回来,看不清车内情况,副驾室下来一个人,看着像是师长的机要秘书。   那人用木得话问:“需要帮忙吗?”   红果没听懂,但猜测应该是看她一个美女站在路边,大概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林虎从车上下来,忙用本地话回他:“不用啦兄弟,已经修好了。”   谁知那秘书没有马上走,而是走前来递过一张名片,木得文和汉字双语名片,上面没有职务,只有秘书的姓名和电话。   红果看了眼这是中国名字,秘书是中国人,她便用中文问:“给我名片做什么?”   秘书笑道:“果然是中国人,女士以后在木得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事,可以来找我们师长。”   呵!   看来,这梁宁远还是个色棍,看见路边美女就忍不住想勾搭,这要是在平时,红果早把名片扔了,但今天她不想多事,只笑着点了点头:“好呀。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那么漂亮而又识趣一女的,机要秘书松了口气,他回去好交差了,“女士贵姓?”   红果随口道:“我姓陈。”   “陈小姐,有缘再会。”   红果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再会。”   小轿车缓缓离开,林虎骂了一句:“色狼。”   红果看了眼手表,“给他们一个小时的时间,慢慢喝点酒……”   等他们都微醺的时候,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林虎道:“我给了黄国强一包泻药,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放汤里。本来想放老鼠药的,想了想还是算了,里头还有做苦力的无辜农民。”   林虎到底还是善良。   红果:“你快回去吧,那些人还是要盯着,不能早早把炮弹用完了,这是个消耗战,估计至少得耗到明天中午。晚点我们按计划在桥下见。”   需要耗一两天这事,他们早有准备。林虎打开车门,心里一直想着一件事,他回过头道:“有件事很奇怪。”   “什么事?”   林虎快速跟红果说了,红果问道:“这是李英雄的原话?”   “对。他是这么跟雷鸣说的。”   红果又看了看手表:“还有时间,你回去赶紧给雷鸣打个电话,你跟他说,我让他明天先不要来,务必不要来!”   “好!”林虎调头回去,红果则回到山边从草丛里拿上装备,沿着山上小路往柬哥洞走去。   …………   柬哥洞里热闹正酣,因为本地的几个头目和玉衡来的主管多多少少都有些嫌隙,姜昆趁着过节,备足酒水,让兄弟们趁机缓和一下关系。   正喝着,属下说梁师长派人送来的炮\\弹到了,姜昆想着亲自去验货,结果走到门口遇到梁师长,刚好刁明理在他旁边,他便让刁明理先代他去验货。   姜昆陪着梁师长在屋里单开一桌,两人聊得来,可以喝酒聊天到天亮都行。   刁明理如今在这里混着混着开始帮姜昆打理柬哥洞事务,他毕竟是大学生,细节管理还是有一套的,所以,甚得姜昆的重视,也是另外一番的如鱼得水。   就是因为他在这里还支棱着,所以曾玉宁在玉衡虽然过得不如意,但也还能支撑着继续前行。   刁明理带着牛头去验货,走到小货车前,车门锁着,驾驶位也没人。   牛头道:“可能上厕所去了,等等吧。这里头有一千发炮弹,可以把周围李红果那些山头都炸了,到那时……”   盛夏的夜晚,蚊子太多了,牛头拍了一下脸,打死了一只蚊子,不由骂了一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刁明理这人还挺机警,按道理押运军火至少也得两个人,怎么一个都不在?   他吩咐牛头:“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牛头忽然捂住了肚子,“不行不行,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我得先去拉泡屎,我顺便去看看司机是不是在厕所里。”牛头快憋不住了,撇下刁明理就往最近的茅坑方向跑。   刁明理站在原地,无奈地掏出一根烟,正往口袋上摸打火机,突然脖子一凉,他惊得后背一缩,香烟掉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捂住了嘴,只听对方说:“不要喊……”   连嘴巴带鼻子一起被捂住了,刁明理呼吸不上来,忙拼命点头表示他不喊。   “配电房在哪里?”圆月当空,宗炎的脸在月色里隐隐泛着冷光。   宗炎松开了刁明理的嘴巴,刁明理大口喘着气,道:“配电房在面粉厂那边。”   柬哥洞的人管制毒工坊叫面粉厂,就在前方东边。   刁明理借着指方向,伸手拽过指着他的枪支,想要夺枪后给对方一个过肩摔!他在学校的时候练过跆拳道,自认为有两把刷子,不然他也不敢反抗。   但他是个少爷兵,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以往比试多是所谓的点到为止,空有招式没有力量,所以也就只能在脑海里把对方狠狠摔在地上。   刁明理才想去拉抵着他的枪,就被宗炎反手一拽,像转陀螺似的,把他连转了几个圈,转的他头晕眼花,愣是没看清是谁在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刚站定,就被劈头打了一下,晕了过去。   宗炎打开小货车的车厢,把刁明理扔进去,锁上了。   过了一会儿,牛头从厕所里回来,他没找到司机,结果刁明理也不见了,正想回去找他,却见姜昆和梁师长一行人过来了。   姜昆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这新买的炮弹,他看见牛头,便问:“刁明理呢?你们交接了吗?”   “没啊!都不知道哪儿去了。司机不见人,我们老板也不见了。”   梁师长也不管他们这些零碎的事,他看向旁边的秘书:“小刘,开车厢门。”   小刘掏出钥匙,开锁后,牛头一起打开了车厢门。   谁知打开门一看,车厢内空空如也,只有地上趴着一个人。   梁师长愣住:“货呢?你们搬走了?”   姜昆也茫然:“不知道啊,我们来交接的人不都还在这儿吗?”   牛头一眼认出了躺在车里的是自家老板,他忙爬上车,拍了拍刁明理的脸:“醒醒!醒醒!”   刁明理迷迷瞪瞪睁开眼,看见是牛头,忙大声道:“有人……有人把我打倒……跑配电房去了……”   这话音刚落,村子里的灯突然全灭了,广场里一阵闹腾声,有人在借醉大声喧哗,有人在吹口哨,有人在喊:“停电啦!”   整个村都停电了,包括那高高的哨塔。   七月十四的月亮,很圆很亮,给大地铺上了一层浅灰色的带着茸毛的光。   姜昆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掏出枪,吩咐旁边人:“保护好师长。”   红果站在山边上,发现柬哥洞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一定是宗炎把配电房搞掉了。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铃铛,用力甩动起来。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铃铛的声响,清脆而悠远,很快对面山上也有了呼应。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今晚窜稀的人多,茅坑蹲不下了,有在山边解手的人,提着裤子往人群里冲,“有鬼啊!有鬼啊!”那人叫的是木得话。   另外一个人吓得话都说不清了:“穿着穿着黑袍子,没有脸,也没有脚……鬼……有鬼……”   “我也看到了!”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刚才还在广场上躁动的人,都不敢说话了。   四周越是寂静,铃铛声就显得越清亮。   砰!一声枪响,打破了广场的寂静,原来是姜昆向天空打了一枪。   “他妈的,你们都在干什么?!快去抄家伙!雇佣兵呢?抄家伙!”什么狗屁鬼神,他不信。   话音刚落,只听“嘭!”一声巨响,瞬间热浪袭来、火光冲天!   广场边上的一座吊脚楼被炸了。   轰!轰!   连着两声巨响,广场周围的另外两座房子也被炸。   人们刚从惊悚中醒来,马上又坠入惊吓现场,一群人连滚带爬,都不知道要往哪里跑。   姜昆赶紧拉着梁师长想要跑回停车场,“师长,您要不先坐车离开吧。”   轰!   这次巨响从大门口方向传来,没多久,有人来报说,大门口前面那条河上的桥被炸了。   所以,现在这里就是个瓮,他们是瓮中的鳖,哪是想离开就能离开的。   梁师长虽然心里怀疑是不是自己得罪了谁,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而是直接质问姜昆:“你得罪谁了?”   “我能得罪谁,只有盐大炮的孙女啊,就她逮着我搞!”   梁师长摇头道:“是你把人逼成这样的吧?所以我常说,做事要给人留活路。你跟刚贵一个样,都不给人留活路,最后不就给自己惹麻烦吗?”   梁师长还以为这不过是两个山头打架呢,最后调解调解总能解决问题。   “梁师长,我带你去躲一躲吧,我那屋子有地下室,那边安全。”   姜昆把梁师长送回屋里,梁师长要打电话叫援兵,结果电话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剪断了。   气得梁师长破口大骂,他今天是进贼窝了。   姜昆也顾不得哄梁师长,忙出去指挥战斗,眼见底下人喝醉拉稀逃跑的占了大半,南边处宿舍区又被炸了好几栋房子,为了保存实力,他只好道:“值班巡逻的雇佣兵守住各个口子,其他人都躲防空洞里去。”   他们老板有先见之明,村里有挖防空洞。   能把广场周边建筑炸掉,肯定是有人潜伏进来了,姜昆又吩咐:“村子里有鬼,把村里的鬼先抓了!守住口子!抓住他们的人!”   他底下的副手高佬也在叫:“不要乱!棉哥洞的人很快就会来支援!我们自己不要慌!”   红果此时正伏在棉哥洞哨塔不远处,瞄准塔上之人,她借着远处的爆炸声,扣下扳机!   咔嘭!   一声闷闷的枪响,高塔哨兵应声倒下。   不久,众人看到远处棉哥洞的罂粟田里,火光映红了一片天。   罂粟被烧了! 第80章   看到远处的罂粟被烧, 那下一个目标是哪里,肯定是他们制作毒品的工坊啊!   南边的宿舍区挨着公主岭,被炸得火光冲天, 中间的广场一开始就被炸了, 目前看, 就只有东边的制毒工坊和北边的桃林是相对安静还没有被炸的。   姜昆住的小楼和防空洞都在桃林里, 目前看还算安全,首要任务就是要保住制毒工坊。   姜昆命令副手:“高佬,宿舍区那边别管了, 赶紧派人把面粉厂守好!要熬到天亮, 军方听到我们这边那么大的动静, 不会不管的。”   高佬这个人很精,外面都乱套了,他还算临危不惧,“他们进来的人不多, 就是个个都带着炸\\药包和炮\\弹, 一个顶十个,我怕人都集中在面粉厂, 会被他们一锅端了。”   “你有什么计策?面粉厂不要了?”   高佬建议:“我们两手准备, 面粉厂要守,厂里库存的白\\粉能搬多少先搬多少, 都先搬到防空洞里去。虽然难免会有人耍滑头偷白\\粉, 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姜昆双手叉腰看着被炸的吊脚楼火势四处蔓延, 脸被火光照红了,“按照你意思去办吧。”   红果把罂粟田烧了之后, 看着棉哥洞的人赶来扑火, 她没有阻拦, 而是快速返回柬哥洞。   棉哥洞和柬哥洞之间隔着一条河,河上有座石孔桥,棉哥洞这边是甘蔗田,柬哥洞那边是芭蕉林。   红果火烧罂粟田的时候,林虎在桥下绑好了炸药包……   但桥对面的芭蕉林里守了四个雇佣兵,林虎躲在桥下,上不去,也没办法炸桥。   红果伏在甘蔗田里,在月色和火光之下,狙击枪瞄准了对面的雇佣兵,一打一个准,连干两个,剩下那两雇佣兵吓得躲在芭蕉树后,不敢轻易探头了。   砰!砰!砰!对方伺机还击,连开几枪扫射,红果躲在甘蔗垄下,潜伏着往边上挪了十几米的距离。   对面看这边没了动静,还不放心,又扔了一个手榴弹过来!   嘭!手榴弹在红果刚才的位置炸了。   过了好一会儿,对面的两人从芭蕉树后探出身体……   咔嘭!   右边的雇佣兵中枪倒下!   剩下的一个估计吓尿了裤子,连滚带爬往香蕉林里窜去。   红果飞速过了桥,不久身后的桥炸了。   香蕉林外有两间屋子,屋外看着有埋伏,红果没有贸然出香蕉林。   炸掉桥后的林虎跟上来了,他说:“这些雇佣兵,一半守在工坊,一半分散在各个口子上,我们是按照原计划炸工坊,还是迂回一点,先把各个口子的人给搞了。”   这次打柬哥洞,率先攻打进来的只有红果、林虎和风回五虎,如果对方有一半人守着工坊,那一时半会肯定拿不下来,到时候各口子的雇佣兵过来增援,天一亮,他们就被动了。   红果摇了摇头道:“不用管那些散兵,遇见一个杀一个,我们现在得想办法找到姜昆,先把他逮了,后面就好办了。”按道理,姜昆应该就躲在防空洞或者他的住所里。   整个柬哥洞,就桃林那一片比较坚固。   她看着北边的孟母山,道:“明炮那边也该行动了。”   话音刚落,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北边的桃林开始炸了。   刚才还觉得桃林相对安全的姜昆,此时正在书房里看着附近的地形图在研究接下来要怎么应对,他听到脑袋顶上不断炸响,一大块石膏线被震动地掉落在桌上,姜昆不由咬紧后槽牙,骂了一句,“妈的!”   刁明理坐在边上不敢说话,高佬从外面冲进来,“旁边两栋吊脚楼被炸了,幸好我们这个是水泥房子,不然也得……”   轰!   脑袋顶上炸响,天花板上的一整条石膏线都掉到了地上。   他们被震的差点没站稳。   刁明理说:“我们跑吧!突围出去!”   “我们怎么能跑呢?这是在木得!在柬哥洞我们自己的地盘!只要等到援兵来了,看我们怎么收拾这臭娘们!”高佬一向看不上刁明理,以前他有钱,那是没办法得哄着,现在他不过是个逃犯,屁事不懂只会装逼,“要跑你自己跑,反正你跑习惯了。”   刁明理气得摔门出去,没走几步,听见外面的轰炸声,又灰溜溜走回来,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姜昆:“他们攻进来多少人?”   高佬:“应该人不多,主要就是外围被他们锁死了。现在往外逃就是自寻死路,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里跟他们耗着。”   刁明理冷哼一声:“他们进来,只要把这里拿下就够了,擒贼先擒王,你以为他们不懂吗?”   姜昆点头道:“明理说的有道理,我们在这里继续等着就是坐以待毙,我们要反向自救。”   高佬:“怎么反向自救?”   ……   红果早已经把柬哥洞的地图背的滚瓜烂熟,她打前锋,林虎扫尾,快速从小路穿往桃林方向。   桃林入口堆了沙袋,有七八个人趴在沙堆后面,这里估计就是除了面粉厂外,最多雇佣兵守着的口子。   红果贴墙站着,忽然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似乎有几个人从面粉厂方向快速走来了,林虎在路的另外一侧,听见响声,他也赶紧贴墙站在拐角处,静静等着。   这是个“T”字型路口,红果和林虎在“T”字的两边。   红果数着步子,如果没数错,对方有四个人。   她和林虎两个对付四个人,外面桃林还有七八个,这场面不好应付。   走在最前面的雇佣兵,一拐弯就被林虎掐住脖子,匕首一横,割了喉咙。   第二个人,发现不对劲,马上想退回去,被红果直接一把拽过来,枪托砸他脑袋上,那是个新人,当即眼下一黑倒了下去,没完全晕,但也不敢睁开眼,只一动不动装死。   后面两个是从别处军阀那儿过来的老兵,都是不怕死的,见前面两个倒下了,马上举起枪,红果怕枪声把桃林口子上那七八个人引过来,当即一脚飞踢过去,把离她最近这人手上的枪一脚踢开!   再一脚,把那人踢向他的同伴,结果后面两人一起撞到了墙上。   林虎见状,一把夺过最后面那小个子手上的枪,谁知那人也狡猾,他手上藏着刀,随即一刀刺过来,林虎来不及躲闪,手臂挨了一刀。   那人个子不高,但下手非常狠,一刀扎林虎手臂上,再一刀想要直穿林虎的脖子,紧急关头红果又是一脚踢过去,没想到那小子抱住了红果的脚,用力一甩,红果一个螺旋倒转,手上的刀直接插在小个子的胸口上。   剩下那人眼看自己也活不了,忙捡起地上的枪,正要一顿扫射,红果这还没站稳,赶紧一个下腰,脚扫了过去,谁知那人却自己飞起来,再次撞到墙上,然后被一人掐住了脖子,手上一劈,那人倒下了。   红果定睛一看,原来是宗炎。   她也没时间跟宗炎说话,赶紧问林虎怎么样了?   原来林虎不止手臂受伤,连胸口也被刺了一刀,幸好不是心脏的位置。   “往回躲一躲,先止血处理伤口。”   宗炎在前面带路,三个人往另外一个方向,躲进灌木丛里。   快速给林虎处理伤口,红果问宗炎:“你身上带迫击炮的炮\\弹了吗?”   “用了一个,还有九个。”   红果因为背囊要装的东西太多,只背了两个炮\\弹,一直舍不得用。   “行!我们等会儿直接上炮\\弹!别浪费时间了。”   眼看天边发白,马上要天亮了。   几分钟后,桃林口子上的沙堆边,忽然落下一枚炮\\弹,旁边的雇佣兵愣了半秒,赶紧往外跑,但已经来不及,只听“轰”一声响,桃林口子失守了。   姜昆住所大门紧闭,透过窗户,可以隐隐约约看见里面隐藏着雇佣兵。   宗炎直接扔了一个炮\\弹,把他住所大门给炸了。   雇佣兵躲在门侧放枪,两边对峙激战了十多分钟,红果他们躲在一个大石头后面,一枪一个打掉了几个士兵,但里面的人依然顽强抵抗。   最后,宗炎闪到窗户边,砸开窗户,往大厅扔了一个炮\\弹,“轰隆”一声响,世界安静了。   楼上楼下都没有人,往地下室走,里面除了个举手投降的小兵外,没有姜昆和梁师长的影子。   林虎用当地话问那小兵,人都哪儿去了?   小兵说就在后山的防空洞里,小孩也就十三四岁,巴眨着一双大眼睛,红果缴了他手上的枪,把这小孩放了。   结果那小孩不走,他说着一口蹩脚的中文,说要跟着他们干,有饭吃就行。   宗炎和红果对视了一眼,笑了,宗炎道:“行,那你就留在这里,如果发现姜昆踪迹,就来跟我们汇报。”   小孩忙点头。   外面天已经大亮,绕到桃林里,他们躲在假山后面,只见防空洞前堆了半人高的沙包,沙包上是一排的长\枪,红果看到了高佬在指挥作战。   刚刚被他们俘虏的小兵,非常厉害,他跑来给他们报信,说原本守着面粉厂的雇佣兵要从后面包抄过来了。   前后包抄?   他们也就三个人,行动自由灵活,倒不至于被包了饺子。   就是要拿下这里,单靠三人力量是不够的,原本计划是要到上午过后,明炮和李英雄再分别带人进来,但进展比想象中快,现在都要提前了。   把那小孩打发走,红果吩咐林虎:“你从后面去孟母山,马上吹哨子让明炮带人下来。”   林虎赶紧去了。   红果和宗炎躲在大石头后,宗炎握着冲锋枪盯着前方,红果背靠石头,从背包里拿出子弹,一个个塞到弹匣里,她准备了两个备用弹匣,以备激战的时候使用。   她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们计划的?”   “明炮告诉我的。”   “我就知道,真把你当爹了。”红果吐槽完明炮,又问:“你把那一千发炮弹藏哪儿了?   “柬镇过来的第一个山头,应该是公主岭的地界。”   红果也没问他怎么办到的,她把弹匣装到枪上,刚回转身,啪,一枪射到了前面石头上。   对方发现他们了。   啪啪啪!   又是几枪扫过来,红果往前扔了一个石头,吓得对方以为是炮\\弹,都趴下了。   红果趁机调整枪支,瞄准了刚才啪啪啪往他们这边扫射的枪手位置,等那枪手没听见爆炸声抬起头来张望时,只“咔嘭”一声响,子弹直击脑门,枪手倒下了。   红果射击的时候,宗炎就得前后两边照顾着,以防后面突然来人,他们被两头夹击。   连续干掉两个枪手后,宗炎听到后面有声音,他这回真往防空洞门口扔了个炮\\弹,随着“轰”的一声响,他们在炮\\弹爆炸的掩护下,暂时先往林子深处撤退。   这里名叫桃林,实际就只有最外面有几株桃花树,园子里各种果树都有,往北直接就上孟母山了。   幸好果树不算高大,杂草较多,比较好藏身。   两人找了个既能盯着防空洞,又能进退自如的地方正要隐匿,红果发现后面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个人影,看上去像是躺在地上的,隐隐在移动……   猫身潜行过去,枪口对准那人,只听对方微微颤抖着说:“别打我!别打我!”   声音很熟悉,枪支扒开草丛,原来是牛头,他大腿被人打了一枪,看起来,伤得还挺严重。   宗炎跟在后面,举着枪警惕地环顾四周。   红果问牛头:“你怎么会在这儿!”   牛头脸色苍白,嘴唇都干涸了,“姜昆把我打了。”   “姜昆为什么打你?”   “他们要逃跑,我跟梁师长低下的人拌了几句嘴,姜昆可能嫌我累赘,他也不问原因,直接给我来了一枪,他娘的!”   姜昆逃跑了?没在防空洞里?   “姜昆跑哪儿了?”桃林虽然距离孟母山近,但这里过去都是悬崖峭壁,唯一能上孟母山的口子都被明炮的人看守着,姜昆跑不上去的!   牛头往后面指了指,“后头有条小路往北走,可以直接到宿舍区……”   宿舍区已经被轰炸地不成样子了,姜昆为什么要往那里躲?   牛头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姜昆、梁师长还有刁明理都跑宿舍区去了。”   宿舍区上去就是公主岭,有李英雄在那儿看着!   红果突然想明白了!她抬手看了看手表,快九点了。   “小路在哪儿?”   牛头往后头指了指:“前面那片竹子林穿过去就有条小路。”   “走!”红果和宗炎一前一后往竹子林方向窜去。   才走没多远,就听见远处制毒工坊的方向传来几声响彻天际的爆炸,是风回五虎按照计划把面粉厂炸掉了。   这几个人干事可够真靠谱的。   穿过竹林果然有条小路往东走,红果和宗炎一路没说话,往宿舍区飞奔而去。   跑了二十多分钟,到了宿舍区,这边两排十几栋吊脚楼被炸后烧了一晚上,现在都还在冒烟。   整个宿舍片区看不见一个人影。   “他们肯定是上公主岭了!”   吊脚楼本身就在公主岭山下,从后山上去,遇见了自己人在那儿守着,都是林虎精挑细选的巡林员,老山在这儿盯着他们。红果问老山有没有看见姜昆上去。   老山说没有,回头问其他人也都摇头说没有。   “你们一直在这儿盯着吗?”   “一直在的,哦,”老山突然想起来,“就早上雄哥让我们分别往两边巡逻了一圈,其他时间我们都在这儿。”   李英雄!   红果和宗炎互相看了一眼,急匆匆往山上走,到了公主岭地界就有铁丝网拦着,铁丝网被人剪开了一个大洞,稍微弯腰就能穿过去。   这地方其实在公主岭和孟母山交界附近,去公主岭矿场还有段距离。   在山上飞速跑了十多分钟,终于到了公主岭矿场外,一到就看见路边听着雷鸣的小破车,不详的预感从脚板底升起。   她吩咐林虎让雷鸣不要来的,怎么雷鸣还是来了呀!   砰!砰!   吊脚楼里传来了枪声。   砰!砰!砰!   红果扔下背包,提着冲锋枪,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只见院子里,刁明理扒着楼梯扶手身体扭曲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他应该是中枪了。   红果没理会他,直接飞跳上楼梯,二楼客厅房门虚掩,一脚踹开门,只见梁师长、机要秘书还有雷鸣都倒在了血泊中。   而姜昆持枪站在血泊前,红果一脚把他手里的枪踢飞,然后一转身,冲锋枪怼准了姜昆的脑袋,听见后面有声响,宗炎跟上来了。   “快看看雷鸣怎么样了?”她道。   宗炎上前去按住雷鸣脖子上的主动脉,“还有心跳,我送他去医院。”   红果提醒:“你摸摸他口袋里是不是有车钥匙。”   “有。”说话间,宗炎已经抱起雷鸣飞奔下楼。   红果手上的枪依然怼着姜昆,问:“李英雄呢?”   “不知道。”姜昆说得很平静,“可能到柬哥洞帮你去了。”   红果:“说吧,什么人,什么身份。”   姜昆笑了笑:“我们配合地很完美,柬哥洞终于将要不复存在了,我们配合地非常完美,没有预演,能拿一百分。”他说的洋洋得意,仿佛在点评学生的作品。   “不完美!”如果雷鸣有个三长两短,她绝对要一刀一刀把他剐了。   “成大事者,心一定要狠。你很聪明,能力也强,就还是太善良了。这种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候,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朋友。雷鸣这样的人用来牺牲,最好不过了。”   “我再不堪,也不会牺牲自己的朋友来换取所谓的利益。你们云滇族人,是不是都是冷血动物?”   姜昆神色微变:“你猜到我的身份了?”   红果没有耐心听他在这里绕圈,直接道:“你就是那个硕果仅存的桥童,是吗?”   “老鹰在我面前表扬你,我还将信将疑,看来,是有点东西。你爷爷没选错人。”   所以,姜昆在柬哥洞混了这么多年,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刻,把整个毒窟彻底从环形山的地界上消灭。   “这两个洞洞,这十多年来给我们带来了无数的风险,眼看着他们越做越大,野心越来越盛,胃口越来越开,把我们这一带几千年的宁静生活彻底打破了。所以,你爷爷才会派我潜伏到柬哥洞,想方设法把他们连根拔掉。”姜昆完全无视红果手上的枪,坐了下来,“把枪放下吧,举着多累。休息一会儿。”   红果没理会他,依然举着枪,屋里的血腥味过于浓重,她始终眉头紧蹙,冷眼瞧着姜昆。   “你厉害啊,你做到了。”柬哥洞确实要被连根拔掉了。   姜昆手指点了点,笑道:“大家的功劳,当然,你的配合是最为重要的。”   “你的目标马上就要实现了,为什么还要杀雷鸣呢?”   “你知道柬哥洞的老板单拓每年给刚贵贡献多少钱吗?反正梁师长叛变已经被打死了,万一刚贵反悔,同意单拓在整改之后继续在这里经营毒\\品生意呢?风险还是有的。所以我就顺势上一个双保险。”姜昆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眉毛是在飞扬的,他内心已经无法掩饰这次的成功给他带来的得意。   姜昆继续道:“谁叫雷鸣是刚贵唯一的儿子呢?这次无论雷鸣能不能救回来,刚贵肯定容不下这么乱的一个柬哥洞。当然,雷鸣死了的话,效果是最好的。牺牲雷鸣一人,换来环形山一带未来几十年的太平,值了。你要是再晚点到,就好了。”   再晚一点,雷鸣就死透了。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姜昆语气里在责怪红果破坏了他计划的完美性。   红果:“那在你的计划里,你自己是什么结果?你也准备牺牲自己吗?”   “我随遇而安。我可以牺牲自己,当然,能保住性命那是最好的。我们桥童的命,是很贵重的。”   呵!   红果眉毛微微一挑:“凭什么觉得我会放过你?”   “凭我掌握着两亿美金的存款密码,如果你把我杀了,那两亿美金就贡献给银行了。”   “就凭这个?”   “还不够吗?”   “又不是我的钱,我就图个痛快,不行吗?”   姜昆得意笑着,他似乎不相信红果会杀他,门口有动静,红果扣着扳机的手还没扣下,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姜昆应声倒下。   红果快速回头,原来刁明理从楼下爬上来,一枪干掉了姜昆。看来刁明理中枪受伤,是姜昆干的,他这是复仇来了。   刁明理干掉姜昆后,马上又把枪口对准了红果,红果毫不犹豫砰砰两枪,把他直接秒杀了。   红果举着枪,屹立在一片血泊之中,周围躺倒了四个人。   倒在血泊里的姜昆伸着手在挣扎,他艰难说道:“快……快送我去医院。”   红果站在边上冷冷看着他:“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会救你吧?”   “我是你的族人!”姜昆快喘不上气了。   “谁是你的族人?”红果蹲下来,放低了声音,“不过你们亲手把那么多的财富送我手上,我会好好珍惜的。”   姜昆满脸震惊地看着红果,“你知道了?”   “你说呢?”   姜昆激动地想要站起来,红果提醒:“你越挣扎,血流的越快,血流的越快,死的也更快。”   “你!你……”姜昆说不出话了。   “还有,银行存款密码,你就带进坟墓里吧。以我爷爷做事的风格,他会把宝都压在你身上吗?他不会。所以,肯定还有其他人知道密码,是不是?我不急。” 第81章   第81页-14   盯着姜昆咽了气, 红果拿起电话给军方打过去,她没有刚贵的直接联系方式,只是让话务员转告将军, 雷鸣在柬哥洞被姜昆用枪击伤, 现在送去了柬镇的医院, 雷鸣伤势很重, 希望将军能尽快安排车辆把他转送到军队医院。   红果话说的很急,话务员是个机灵人,说会马上替她转告。   打完电话, 红果没多停留, 而是快速返回柬哥洞, 今天无论如何要把柬哥洞拿下。   回到老山他们坚守的位置,依然不见李英雄,老山说李英雄就一早来了一次,之后再没来过。   制毒工坊后来又爆了四五次, 虽然都是铁皮房子, 估计也炸的差不多了。而桃林那边激战正酣,应该是林虎和明炮带人在那儿。   先不管李英雄了, 红果道, “派两个人在这儿守着,你回去找电工过来把柬哥洞的配电房修好, 其他人跟我来。”   红果带人去支援明炮, 从山上下去, 可以看到棉哥洞那边的种植户携男带女三三两两往外逃,一开始棉哥洞的头目还想着来救援, 但见大势已去, 也都躲起来了。   到了广场, 昨晚团餐的桌凳七倒八歪的,有一两张台上还有吃剩的酒菜,却见明炮坐在边上,自己给自己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怎么受伤了?”红果跑前来问。   明炮受伤了也很得意,今天是眼见要打胜仗了,他道:“没事,子弹擦破皮,没伤到骨头。虎哥在里头看着呢,这不好打,他们躲在里面不出来,就放冷枪。我看他们弹药还挺足。”   红果赶到桃林的时候,林虎带人正在搬路口的沙包,看见红果,他便道:“刚才富贵和阿炳已经带人把各口子收拾了一遍,现在他们剩下的人基本上都在防空洞里。我想让人把沙包收集起来,把防空洞外面围一圈,我倒要看他们能熬到什么时候。”   红果是担心防空洞里有隧道,万一隧道连着外围的建筑,敌方从外面建筑出来,对他们来个反包围,那就麻烦了。   当即吩咐跟着她过来的人,对桃林周围的建筑逐一排查,看看是否有可疑的地下室和出入口。   这边林虎着人在距离防空洞口一百米左右的位置堆了一圈沙包,老山带着电工很快修好了电路,明炮便坐在广播站吆喝起来。   “前方播放一则好消息,你们的头头姜昆这个王八蛋被打死了!躲在防空洞的弟兄赶紧出来吧,不会有人来救你们了,你们已经被重重包围,我奉劝一句,放下武器,立地成佛,要不然,后面军方来人放毒气不留活口,可别怪你爷爷我没提前通知。”   一般情况下防空洞里都会接通广播的小喇叭,防空洞的人肯定能听到明炮说的话。   明炮又用他半生熟的木得话复述了一遍,劝里面的人尽快投降。   其实现在的情况,里面的工人想要投降也没有办法,因为高佬带着雇佣兵守住了洞口,他们出不来。   红果早架好了狙击枪,只要高佬出现在洞口位置,她就能将他击毙,可惜她回来这么久,高佬都没再出现。   被分配出去排查周围建筑的人回来汇报,找到了一个地下室,地下室里有个疑似出入口,里头有声音。   红果赶紧过去,是桃林最东边的一座老洋房,看洋房里的摆设,应该是他们老板来时居住的地方。   老洋房的地下室里有个西式壁炉,一看就是装饰用的假壁炉,红果敲了敲壁炉里的青砖,听声音里面像是空的。   叫人拿大铁锤直接一锤下去,青砖倒下的同时,“砰砰砰砰砰”一阵机枪扫射,子弹从里头飞出来,外面有人中弹受伤,富贵直接扔了个手榴弹进去——   嘭!里头一阵巨响,滚滚浓烟过后,发现里头隧道空无一人,只有明炮的说话声,原来是广播,这里果然是防空洞的另外一个隐蔽出口。   刚才打枪的人躲进去了,没多久里头传来起此彼伏的咳嗽声,估计都是被炮\\弹的浓烟呛的。   广播被叫停,突然安静下来,咳嗽声也没了,防空洞里静如死水。   红果叫人拿来喇叭,她对着里面喊道:“给你们三分钟时间,马上出来,不准携带武器,双手抱头,出来确认身份之后,可以自行离开。如果三分钟后不出来,我们会继续往里面扔炮\\弹。”   富贵带了七八个人,荷枪实弹守在洞口,他担心问:“万一他们不出来,怎么办?我们进去吧!”   “他们会出来的。”红果有信心,毕竟黄国强还在里面,多少应该能起作用。   她拿起喇叭开始倒数,“还有两分钟。”   刚才还一片寂静的防控洞里,开始传来嗡嗡的说法声,红果盯着手表,“最后一分钟!”   她把喇叭递给富贵,富贵开始从59、58、57开始倒数,数到30的时候,里面终于安耐不住了。   砰砰砰!防空洞里传来枪声,随即是打架的咒骂声,应该是那个持枪的雇佣兵不让别人出来,结果引发了暴\\乱。   富贵数到10的时候,打架声音弱下去了,随之而来的是窸窸窣窣快速跑步的声音,有人从拐角处探出头来,红果一看,是黄国强,这个内应在里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冲在最前面带头出来了。   黄国强出来之后,里面的人,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出,大家都双手抱头从防空洞里出来,总共60来人。   黄国强出来后也不敢亮明身份,之后把投降的一批批分开,林虎这才偷偷把黄国强给带过来见红果。   黄国强过来后,先是给自己领功,“那□□兵拿枪守着不让我们出来,我听着这倒数的声音,急死了,最后和我一伙伴直接扑过去跟他抢枪,差点命都没了。”   红果问他:“里面还有多少人?”   “里面还有至少八个雇佣兵,另外有两三个老板的人,都不愿意出来,他们怕出来也活不成,宁愿跟着高佬打算拼死到底。那高佬也很奇怪……”   “怎么奇怪?”   “说不上来,就阴阴沉沉很怪的一个人。他好像早就想好后路了,后面也没再拦着我们出来。”   林虎没听懂:“想好后路是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他这个人死不了。”黄国强说着挠了挠头,“就感觉,我感觉一向挺准的。你看我这次,帮了你们大忙吧。”   红果知道黄国强怕她赖账,便道:“辛苦了。你去广场找老山拿钱吧,拿了钱就离开,以后不要回来了。”   黄国强支吾了一下,问能不能给多一点,他是拼了老命帮忙做事的。   红果道:“已经安排好了,你直接去找老山,他会给多一笔补贴的。”   “谢谢老板。”黄国强这才咧嘴笑着离开了。   这边富贵带人进去放手榴\\弹,炸了两响后,又有五人投降。   最后只剩下高佬带着三个亲信还在负隅顽抗。   明炮负责管理那些投降出来的,为了避免他们以后在外面还是聚在一起闹事,明炮是分批拉到外面放人,一个个放,放一个跑一个,明炮还要挟,如果跑得慢,被逮回来,下场可就没这么好了。   红果和林虎站在小洋楼外讨论怎么歼灭高佬的方案。   宗炎赶回来了,他说雷鸣还在抢救,军方已经来人,估计晚一点就会转到军队的医院去。   “希望他能挺过来。”红果想起了桂英,幸好桂英没跟着过来,她问林虎:“你昨晚没给雷鸣打电话吗?”   林虎忙道:“打了呀。他说知道了,还说等你通知他再来。”   那雷鸣怎么还是来了呢?除非李英雄又再次给雷鸣打电话通知他来,不然没办法解释这事。   在这关键的时候也不知道李英雄去哪儿了。   “晚点估计军方会来清场,赶紧把高佬解决了,他知道不少事情,这个人不能落到军方手里。”   当即商量好了,林虎和富贵各带五人分两头夹击,下午两点之前务必把高佬这伙人歼灭。   两个小分队进去后,里面连连传来爆炸声响,用了不过半小时时间,其他顽固分子或被击毙或举手投降,只剩下高佬不见踪影。   富贵是最后一个看见高佬的人,他说:“我进去不久就看见他了,打了两枪没打中,追着追着,人不见了。”   红果想起黄国强刚才说的话,这防空洞会不会有暗道连风回道?万一让高佬进了风回道,那就麻烦大了。   但这事没办法跟外人说,还是得自己想办法进去防空洞找找看。   刚好老山过来叫他们去广场吃午饭,红果便吩咐林虎:“那算了吧,你们分批去广场吃饭,尽快把姜昆他们的尸体搬回柬哥洞,派人守好各大口子,除了军方的车,谁都不给进。柬哥洞和棉哥洞,现在是只能出,不能进。”   林虎问:“棉哥洞还是照计划行事吗?”   “对,富贵他们在吃饭了,等会儿还是照计划,富贵带人去收棉哥洞。”   站在一旁的老山道:“棉哥洞我们一直有人盯着,种植户都逃得七七八八了,他们那边的雇佣兵也有十来个,前面还试着搭桥来救援,被我们打退后,就都不来了,有点奇怪。”   宗炎建议:“这边都在收尾了,用不着那么多人看着,可以让阿炳也带一队人给富贵打配合。”   红果点头道:“可以,那让阿炳他们也赶紧去吃饭,叮嘱大家都小心一点,雇佣兵要反抗就击毙,不反抗投降的,先抓后放,我们现在目标只有高佬一个。包括棉哥洞各大口子一定要盯好,如今高佬不见了,说不定会从哪里出来。”   林虎忙答应着去安排了,红果和宗炎趁人不备,赶紧进了防空洞。   往里走,防空洞里除了硝烟外,还有浓重的屎尿味,熏得人受不了,难怪躲在里面的人要暴动投降。   防空洞外窄内宽,高度都是两米多,总长也就两百来米,连个岔路都没有,两头出口均有人把守,这高佬去哪了?不可能凭空消失。   走到富贵说高佬消失的地方,那里确实有些特殊,那地方很窄,连着两个九十度拐角,很容易让不熟悉这里的人迷糊。   宗炎走在前面,他突然停下脚步,拿手电筒往洞顶照去,洞顶是白色褐色花纹的硬土,有块地方过分平整了。   红果直接拿枪一顶,只听“咚”一声金属相撞的声响,原来这一整块平整的地方都是涂了泥巴的铁板。   铁板上应该压了东西,拿枪用力往上顶,纹丝不动。   宗炎直接两脚顶着墙壁爬上去,用力往上推铁板,能推出一条缝隙来。   红果收了枪,也顶着两边墙壁爬上去,两人一起使劲,把那铁板推开一尺见方的洞口,上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宗炎丢了一块石头上去,如果高佬还在上面,肯定会以为丢上去的是炸弹,必定会有所反应,但石头丢上去后,上面如死水般寂静,可见上方有出口,高佬已走了。   他们快速爬上洞口,只见铁板上押了一个大石头,上面空间不高,但还挺宽敞,有半个教室那么大,对角线的角落地上也有一块铁板,挪开铁板,下面是另外一条隧道。   跳下去,这条隧道比较狭小,只能一个人侧身通过,看方向走势,是往棉哥洞方向去的。   棉哥洞应该也有防空洞,难道这条小小的隧道把两边防空洞串连起来了?   这条隧道有点像之前在风回道里,去悬棺洞那边的山体夹缝,既窄小又陡峭,两边石头凹凸不平,看着像是利用天然缝隙改造而成的暗道。   走了可能有一公里远,一个拐角之后,暗道被一整块厚铁板做成的门堵住了去路。   任他们怎么用力,都推拉不开那厚铁门。   “锁死了。”   红果道:“炸了它吧!”   “我这儿只有迫击炮的炮\\弹,威力太大,我怕把山体炸塌了。”   “试试这个,”红果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手榴弹,“刚才从他们手里缴获的一批小炸\\弹。”   这手榴弹威力估计炸不开铁门,不过还是得试试,宗炎道:“给我,你往后退。”   他们退后到拐弯处,宗炎拉开手榴弹扔了过去,他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把她整个脑袋埋在他的心口。   嘭!   声音在狭小的隧道里回响,耳膜都要炸裂了,宗炎不禁张嘴呼了口气。   红果抬头看见宗炎那被热气轰炸成刺猬的头发,忍不住笑起来。   宗炎轻轻捂了捂嗡鸣的耳朵,一个炸弹,帅气尽毁。   红果帮他整理头发,“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有这种英雄情节?自己耳膜要炸裂了,还要捂住别人的耳朵。”   他捂他老婆耳朵,他错了吗?宗炎道:“谁捂别人耳朵!”   红果又笑,笑着笑着咳嗽起来,这里面太呛人了,他又只得给她顺背。   他们探头看了一眼,烟雾太过浓重,什么都看不清,隐隐约约看着铁门似乎还在!   红果笑不出来了。   走前去细看,铁门前落了一堆石头,铁门没炸开,铁门侧边的墙壁被炸出了一个洞口。洞口里黑漆漆的,拿手电筒照过去,是一个小小空洞,进去一拐弯,红果就看见侧边有一个熟悉的山神像!   这是窜到风回道里了?   夫妻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走进圆形空洞,确实像是风回道的风格,小小洞穴里有三个神像。   红果最近研究了不少风回道的路线,她摇了摇头道:“不对,位置对不上。”   宗炎:“这里应该是孟母山矿区内侧,我们之前走的路线是外侧,风回道路线图还有靠里的一条线路我们没走过,是不是这条?”   红果摇头:“不是这里,那条线我跟老鹰一起走过,没有这么靠里,这顶上应该是棉哥洞的甘蔗田。”   棉哥洞是四周一圈种了甘蔗和竹林,中间种植罂粟。   “我们走过的路线里,没有空洞是三个神像的。”红果再次确定,这是条新线,可能连老鹰都不知道,如果他知道,那就是故意隐瞒了。   他们今天除了刀枪、子弹和炸弹外,没带其他工具,而且当前抓捕高佬的任务紧急,宗炎道:“把洞口堵了,改天来。”   回到洞口,把石头一块块垒回去,却发现铁门旁边有块石头被震碎了,红果用枪托咚咚往里敲,噗通一声,一整块石头碎掉,往里掉了进去。   红果直接伸手进去,拉开门梢,铁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进了铁门,这边隧道稍微宽敞一点,走了十多分钟,忽然听见前面有声响,咔咚咔咚,有人在敲东西。   两人不约而同放轻了脚步,那声音骤然停止,到了隧道拐角处,贴墙走在前面的宗炎探头出去,砰!一声枪响,幸好宗炎反应快,脑袋及时收了回来,不然就吃枪子了。   红果问:“是高佬吗?”   “不是!应该是棉哥洞的雇佣兵。”宗炎轻声道。   红果快速摸出手榴弹递给宗炎,宗炎拉开保险销,扔了过去。随着爆炸声响,一起传来的还有惨叫声,那惨叫声越来越远,这是往别处跑了。   宗炎追了过去,在拐角处,刚贴墙站好,还没探头,就有个独眼龙拿着冲锋枪冲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开火,就被宗炎跳起来一脚踹过去,冲锋枪偏了位置,冲着另外一个方向就是一顿嘟嘟嘟嘟嘟扫射。   又一脚,把那独眼龙踢到了墙上,独眼龙疯了似的冲过来,卡主了宗炎的脖子,空间狭小,宗炎想把他甩开也一时没办法。   独眼龙身后还有一个胖子,胖子举着□□,看着宗炎和独眼龙扭打在一块,□□都不知道要怎么打才能避免打到自己的同伴。   那胖子只能走前了,想怼在宗炎脑袋直接开枪,谁知被后面追上来的红果,直接一脚踹开,手瓜一掰,小胖子毕竟还是太嫩了,顿时哇哇大叫地跪了下来。   红果夺了他的枪,反手将他拧在地上,枪口却对准了那独眼龙,“别动!再反抗开枪了!”   那独眼龙在机枪的震慑下,这才停止反抗,被宗炎按在墙上,头磕破了在流血。   红果问小胖子,“高佬呢?哪里去了?”   小胖子是本地人,听不懂红果说的话。小胖子吓得赶紧对着独眼龙说本地话。   宗炎拍了拍独眼龙的脑袋,“你听得懂吧?高佬哪儿去了?”   “刚走。”独眼龙普通话说的还行,不算太蹩脚。   “去哪儿了?”宗炎又问了一遍。   独眼龙:“上面防空洞被堵了,出不去。他们就往前面走,想看看有没有出口。”   “他们?”红果质问:“高佬和谁?”   独眼龙:“和丙埠,他们两个不让我们跟着。”   红果知道丙埠是棉哥洞的负责人,之前跟姜昆关系很好。   宗炎:“为什么不让你们跟着?”   “丙埠是老板的外甥,他可能知道这隧道还有其他出口,怕我们一起跟着逃出去,人多扎眼,容易被你们逮到吧。”   红果扯下了小胖子的鞋带,一根绑了小胖子双手,另外一根绑独眼龙。   红果警告:“别乱走,乱走我可不保你性命,你们呆在这儿别动,等会儿出去了,就放了你们。”   红果和宗炎把武器都拿走了,往前走了几米,发现路上都是血迹,拖成了一道粗粗的血痕,跟着血痕走了十多米,血迹进了一个小门洞,宗炎把枪竖了起来贴在门边墙上!   只听里面扳机连扣两声却没发出枪声,看来是没子弹了。   宗炎快速转了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举着□□,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们,他应该是被炸断了腿,左腿裤子已经血肉模糊。   那人看着宗炎手上的冲锋枪,惊恐的眼神慢慢变成绝望,他以为自己肯定会没命了。   宗炎放下枪,和红果对视了一眼,两人快速离开,离开前,宗炎还道:“赶紧用衣服绑大腿止一下血吧。”   也不知道那人听不听得懂。   往前一路又变成了窄小的夹缝,追了四五分钟,前面突然有隐隐约约的光亮,夹缝越来越宽敞,层高越变越高,到后面,竟然往山边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缝,从裂缝里可以爬到外面去。   抬头一看,就看见有两个人在往裂缝口上攀爬。   砰砰!   对方知道自己被发现后,率先发起了攻击。   宗炎和红果快速躲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后面。   砰!   对方又打了一枪。   砰砰砰!   另外一人更狠,连开三枪,看身高,这应该就是高佬。   红果瞄准了最上方那个连开三枪的人,只一枪,砰,直接打在那人手臂上!   “啊……”高佬手臂受伤无法用力,手上的枪掉了下去,整个人靠一只手攀爬着挂在墙壁上面。   砰!又是一枪,高佬整个人滚了下来。   丙埠很聪明,他见状知道自己再抵抗只有死路一条,马上把枪扔下来,然后就挂在上面一动不动,“我投降!我投降!”   高佬滚下来后,就蜷缩在墙边,红果拿枪指着他道:“你为什么不投降?”   “投降有用吗?投降你就会放了我?姜昆是跟你们一……”   不等他说完,红果直接打断,她用枪指了指半空中的丙埠:“丙埠是吧,下来,自己滚出去投降!”   丙埠不懂这是什么套路,犹豫了。   宗炎大声喝道:“听见没有?”   丙埠吓得赶紧从斜对角爬下来,脚一着地,就疯也似的往外跑了。   “你吓得连唯一的见证人都赶跑了,看来我猜的没错!”高佬按住右手手臂的伤口,脸色惨白,似乎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红果:“跟你说实话,我跟姜昆不熟。你要是知道姜昆的什么秘密,说出来,或许你可以活命。”   高佬将信将疑:“你跟姜昆不是一伙的?”   轰!外面传来爆炸声和枪声,应该是富贵他们带人打进来了。   红果半蹲下来,道:“如果我跟他是一伙的,我会这么火拼吗?”   “我确实知道姜昆的一个秘密……”高佬盘算着要怎么才能保命,“只要你们放过我,我可以去给你找证据。”   他说的秘密还需要证据?   宗炎道:“说说看。”   “我见过姜昆藏起来的一张老照片,照片拍摄于1919年的巴黎,照片上有四个人,两男两女……” 第82章   “我见过姜昆藏起来的一张老照片, 照片拍摄于1919年的巴黎,照片上有四个人,两男两女……”   高佬还没说完, 外间传来连声枪响。   砰!砰!砰!   伴随着枪响的还有纷乱的脚步声, 有人从隧道里冲进来了, 是丙埠, 他不知从哪里抢来的机枪,边跑边回身打枪。   红果听见了富贵追赶时的警告声,还夹杂着李英雄的声音!   宗炎直接往丙埠脚下射了几枪, 丙埠前后夹击, 他举起枪无差别扫射, 可惜才打两枪就被宗炎击中,丙埠倒在了地上,被冲进来的富贵一把按住了。   同时跟进来的还有李英雄和其他几个人。   场面一度混乱,高佬想要趁乱去捡他掉在不远处的枪, 红果听见动静, 转身跨步一脚踢开枪支。   与此同时,砰砰!两声枪响, 高佬爬行的姿势永远地定住了。   红果猛的回头, 只见李英雄举枪对着高佬。就在刚才,趁着混乱李英雄把高佬杀了。   “你们没事吧?”李英雄放下枪, 关切地问。   红果攥紧的拳头又松开, 她上前直接甩了李英雄两个耳光。   啪!啪!两声巨响, 在场所有的人都震住。富贵吓得赶紧低下头当做没看见。   红果质问:“你那么急着杀高佬做什么?”   李英雄快五十的人了,被老板当众打耳光, 这可不是简单一句丢人就可以涵盖的, 但他只微微垂目, 脸上丝毫没有羞愧之色。   李英雄轻声解释:“我是怕他伤了你。”   这边宗炎已经仔细检查了高佬的气息,他被一枪爆头,死的干净利落。宗炎吩咐富贵带人把丙埠压下去,把高佬也抬出去。   红果没说话,李英雄便转移话题问宗炎:“宗老板什么时候回来的?”   宗炎:“刚回来。”   李英雄又道:“看你们和好如初,我就放心了。其实孩子真没那么重要。”   都这个时候了,李英雄还不忘使命,引导他们,夫妻感情比孩子重要,不生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宗炎顺着他的意思,应了一句:“你说的对,孩子确实没那么重要。”   等其他人都走后,红果依然怼着之前的话题,问李英雄:“你怕高佬跟我说什么?”   “他要跟你说什么?”李英雄满脸诧异,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我不知道他要跟你说什么,我是怕他伤害你,也怕他出去在军方面前乱说话,情急之下才开枪将他击毙的。”   这就是放狗屁!一抹冷笑浮上脸,红果不折不挠追问到底:“心虚什么?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真没有。请你相信我。”   从山边裂缝里透进来的光,越来越黯淡,外面似乎要下雨了。   红果冷眼质问:“我相信你呀,所以才把那么多关键的事情交给你去办。但这一上午,我们在这里殊死搏斗的时候,你呢?你人跑哪去了?”   李英雄急切解释:“是我妹妹出事了,我从昨天上午开始联系不上她,到现在还没找到人。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李英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红果,想从红果的表情来判断,他妹妹的失踪跟红果有没有关系。红果只微微蹙眉没接他这个话茬。   “上午我看大局已定,才匆忙回去找我妹,谁想到我离开后,竟然出了事!”李英雄口中的出了事,应该是指姜昆意外被刁明理打死的事。   红果哼了一声,冷眼盯着李英雄:“你为什么把雷鸣叫过来?”   李英雄避开红果的眼神,微微低下头:“姜昆吩咐我这么做的,他是桥童,我必须听他的。”   “姜昆是桥童?”红果佯装不知情,“为什么一开始就瞒着我呢?如果早点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说不定我们在救雷鸣的时候,顺道把他一起救了。”   “这都是姜昆的主意,他在柬哥洞卧底多年,为了把柬哥洞彻底铲除,他有意借柬哥洞老板的名义跟军队高官结交,拉拢跟刚贵有意见的梁师长,您在柬哥洞安插了线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他还故意给那线人有用的信息……”   这些红果早就猜到了,她道:“你们是觉得提前把这些信息告诉我,我会破坏你们的完美计划吗?”   “不是的,姜昆认为瞒着你,可以让整件事看起来更真实,军方也会更加相信你。”李英雄急切解释,“我们做这一切,没有任何的私心……”   夹缝里飘进来细细的雨滴,外面下雨了。   红果冷笑了一声:“都是姜昆吩咐的、姜昆认为、姜昆的主意,那我是什么?我是老板吗?还是你们的一个工具人?”   李英雄抬起头迎着红果审视的目光,“您现在就是我们唯一的老板,姜昆已死,以后我只听您一个人吩咐。”   红果问:“你确定外面已经没有其他桥童了吗?”   李英雄没想到红果会提出这样的疑问,略一迟疑,才道:“我确定,我用性命担保。以后这里,全凭您一个人做主。”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是吗?”   “是的。”李英雄回答的毫不犹豫。   雨越下越大,这山洞里也越来越暗,红果抬头看了眼顶上的夹缝,看到了一道闪光,随后耳边传来闷闷的一声雷响。   “行。明天下午,你、老鹰和大胡子一起,到库房外面的会议室开会。”说完她走在了前面。   宗炎一直没插话,他把枪都放进了背包里,跟着红果往外走。   “红果!老板!”李英雄急切切地喊了两声。   红果顿住脚步,回过头睨视对方,李英雄走前来,问:“您知道我妹妹的消息吗?”   外面又是一道闪电,红果微一抿唇,没有正面回答李英雄的问话,只道:“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意思就是,她知道。李英雄听懂了,他当即像被拿捏住了咽喉似的,连挣扎都不敢了。   从夹缝隧道回到了宽敞的地方,上了防空洞,外面在下瓢泼大雨。   富贵和阿炳他们都还在防空洞里,看见红果出来,阿炳走上前来说话。   “果姐,刚才明哥让人开车把剩下的几个雇佣兵都拉出去放了,我们自己也伤了几个兄弟,都送去了医院。”   “大家都辛苦了,等结束之后,我会把津贴让明炮发给你们。”   大家听说要发津贴,脸上马上来了精神,本来打了胜仗人就高兴,大家忙大声道:“谢谢果姐!”   红果把包放下,她和宗炎站在洞口,看着前面那几排的吊脚楼,几个月前他们还从这里死里逃生,逃到了卡德林场,时间过的可真快,现在这里的一切都变了。   看着前面那片种了青瓜的菜地,两人不免相视一笑。   宗炎问:“种植户都走了吧?”   “都走差不多了。有几户没走的,想问我们以后还中不中罂粟,他们说他们有经验,希望可以留下来。”   红果道:“不种罂粟,让他们都走吧。”   阿炳忙点头说好,底下人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好奇问红果:“那么辛苦抢了地盘不种罂粟吗?种罂粟多挣钱啊?”   阿炳道:“这害人的东西,有什么好的。”   有一两个头脑清醒的,也马上应和,“是啊,我们中国人不种这害人玩意。”   正说着,有人开车过来了,从车上下来的是林虎和明炮,他们没打伞,直接冒雨一路小跑进来。   林虎一进来就道:“我到处找你们,以为你们回去了。”   “怎么了?找我们什么事?”   “军方就来了四五个人,给了一张告示文书,说暂时接管这一片地区,然后就走了。也不派兵来把守,我们怎么办啊?我们要是一走,单拓准派人来占回去,那我们这一仗岂不是白打了?”   明炮进来,拍了拍身上的雨水,道:“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肯定得看着呀,我看军方不来人更好,免得请神容易送神难。哎呀,宗老板,好久不见,我们这一仗打得漂亮吧?”   宗炎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赞赏。   明炮又诉苦:“你看,我手臂都受伤了,嘿嘿,津贴得多给一点吧?两位老板。”   明炮以为是宗炎出钱呢,宗炎道:“当然要补多点津贴,等会你直接找雄哥拿钱,他管账。”   明炮一听,忙说:“好嘞!那我先替弟兄们谢谢两位老板。”   林虎做事比较谨慎,他是人生第一次干这么大的仗,不免担心道:“我们人手不够吧,大家都很疲惫了,还得看林场,前面单拓完全没派人来支援,是不是还有后招?万一单拓晚上找人来偷袭,那不更麻烦吗?”   明炮道:“单拓他一个首府人,在这戒严的时候,找雇佣兵到军方眼皮底下找事,他不想活了?我看他现在肯定在找门路,想让军方直接压我们。就看果姐你和他谁的关系更硬了。”   前面一白房子跑出来一个明炮的人,他跑过来说:“村口打来电话,说有个叫西图的律师要见老板,问能不能让他进来。”   西图怎么在这个时候跑来了?红果问宗炎:“你找他了?”   宗炎摇头:“没有。你让他进来吧。”   红果吩咐道:“让西图律师直接去柬哥洞,我们也要过去那边的。”   那人应了一声,又冒雨回去了。   红果看了大家一眼,开始分配人手:“阿炳带人在这儿看管棉哥洞,富贵还是回柬哥洞把守。林虎你负责带人把两边村落所有的罂粟和毒/品全部销毁掉。”   红果担心明炮的人会手脚不干净,叮嘱林虎一定要亲自盯着执行。   明炮嘿嘿笑道:“雄哥是不是在下面还没上来?我在这儿等他,我找他要钱。”   红果笑道:“所有费用,都从李英雄那边支出。兄弟们要多给点补贴,你跟他说,是我的意思。”现在红果不可能再自己往外掏钱,这些钱得要从云滇备用金里出。   “好嘞!老板大气!老板敞亮!我明炮今年算是跟对人了 。”明炮马屁拍得啪啪响。   宗炎和红果开明炮的车去柬哥洞,他们没有着急去见西图,而是先去了高佬的卧室,想要翻找出他死前说的那张照片,高佬就住在姜昆旁边的小楼里,之前外面被炸了一角,屋子里凌乱不堪。   翻遍了都没找到疑似照片,红果想起高佬最后说的那句,帮他们寻找证据,可见东西不在他手上。   那更大可能还是在姜昆的屋子里,他们便去姜昆的住处继续寻找,可惜依然没有任何踪迹。   没办法,红果只得先把姜昆卧室和书房都给锁了,还叫人来看守好姜昆的小楼,不让任何人进去。等他们有时间,再来慢慢寻找。   在广场旁边唯一残存的小楼里,他们见到了西图。   西图也是刚从首府赶来,他看到红果和宗炎,便笑道:“你们肯定不知道是谁让我来的。”   这里早上还激战过,到处乱糟糟的,茶盘还在,但杯子已经碎了,更没有可以泡茶的开水,红果给西图找了一瓶矿泉水,笑道:“谁让你来的?不会是单拓吧?”   毕竟单拓也是首府人。   西图:“哎,你还真猜对了。他听说我帮你们处理一些法律上的事,便让他律师联系了我,让我来当说客。”   宗炎坐到西图旁边的沙发上,问:“当什么说客?”   西图轻声道:“单拓消息很灵通,出事后他都不敢找人来营救,他知道他一旦营救,就牵扯进来了。”   “怎么说?”   “外面都传开了,说梁师长和柬哥洞的头目串联起来意图谋反,你们是受刚贵将军委托来剿匪的……单拓哪里还敢找人来支援?他现在是找关系到将军那边去吹风,能撇清关系就不错了。”   红果笑道:“那他找你来,是想要说服我们什么?”   西图指了指外面,道:“这片地单拓租了五十年,现在还有二十多年才期满呢,他的意思是,他把这块地拿出来,跟你一起经营,五五分账。”   红果立马明白了,反问:“跟我一起经营毒品,五五分账?”   西图:“是的,我看他还不舍得放弃。”   宗炎道:“西图你在中国读的大学吧?”   西图很聪明,他马上明白宗炎话里的意思,他道:“是啊,我读过中国的近代史,所以我懂中国人对毒\品的痛恨。我来的时候就猜到了,你们肯定是不会答应单拓的。”   “你懂我们就好。你直接回绝他,就说我们对毒品生意没有兴趣。”   西图忙答应了。   红果又道:“西图,你来得正好,我们也刚好想委托你去帮忙协办一些事。”   “什么事?”   “柬哥洞、棉哥洞和豹子崖,我们想买下来,但军政府那边还跟单拓有租约,他们可能会在近期提出解约,你同时跟进一下,解约告示一处,马上去申请购买。”   西图想了想,这可不是他一个普通律师就能敲定的事,不免道:“这事可能还需要你们私下打通关系吧?”   红果:“问题不大的,之前就沟通好了。”   西图:“那就好。你们打算把这片地用来做什么?”   红果:“这里是旱地,我之前问过人,适合种植向日葵和玉米,可以进行轮种,方便省事,用的人工也少。”   “种植向日葵和玉米?这个方向很好,起码是能收服民心的,把毒窟变成粮库,以后木得人不会再谈柬镇色变,你们真是做了一件大善事。”   红果笑道:“我们也是被他们逼的。”   外面闪电雷鸣,又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渐黑了,西图今晚住光明宾馆,红果和宗炎因为还不回玉衡,所以也打算入住宾馆好好休息一晚。   一起开车前往酒店,路上,小两口终于有时间可以聊聊私密话。   宗炎开车,一路上都没有其他车辆,红果盯着雨刮器,问他:“你调查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调查出结果了。”宗炎侧头看了她一眼,道:“我不是云滇族人。我可以肯定我身上没有云滇族的血脉。”   红果略意外,是宗炎的曾祖父不是桥童,还是宗炎的曾祖父也跟她爷爷一样不能生育,然后……   “我把我曾祖父和我爷爷的遗骨拿去做了DNA对比,他们不是亲父子。”   原来如此,红果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之前就听我爷爷提起过,他很小就知道自己是被抱养的。然后那天李英雄说,那些捐献了巨额财富的人都是桥童的时候,我就开始猜想,那些桥童的后代,会不会都不是亲生的?所以他们才可以这么义无反顾大公无私地捐献几乎所有的身家。”   红果侧头看他:“你都去调查了?”   “名单上那些桥童的后代很多都查找不到了,就只找到了两家,结果跟我猜想的一样,他们都不是桥童的血缘后代,几乎都是抱养或者领养的。”   远处天际划过一道闪电,雨刮器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宗炎:“你要不要找个时间问问你奶奶,你爸跟你姑姑会不会也是抱养的?”   “我问过了。”   这回轮到宗炎诧异了。   “就前一段时间,我姑姑的女儿带了个男朋友回来……”红果把经过大概跟宗炎说了一遍,最后她道:“我爷爷跟其他桥童比起来,更渣,更没有底线。”   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桥童从地底下出来之后,即便结婚,也没在外面留下任何后代。   “是怕生下来的孩子得上噬心病?”宗炎说完,自己先摇了摇头。   红果也摇头:“那个年代的中国应该还没有绝育手术,如果是有意避孕,我奶奶不至于不知道,就是没避孕还生不出孩子,她才着急去看医生的。”   宗炎:“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可以明确知道的是,他们不希望我们生下后代,不希望我们的后代继承环形山的财富。”   简而言之,就是把红果当做代持工具人。   红果点头:“我知道,李英雄不停跟我念叨,没有孩子也没什么。他说这些话都是有目的的。”   “李英雄一直对我都有比较大的戒心,他不希望我这个有美国背景的人过多插手环形山的事,但又怕我们离婚,怕你再找一个没有所谓云滇血脉的男子生儿育女,所以他这个人现在呈现出来的就是一个很矛盾的状态。”   红果:“他们隐瞒了很多事,集体在撒谎,你知道韩队是谁撞的吗?李英雄!”   宗炎一点都不意外,“李英雄和老鹰起码心不是在一块的,你不能把他们三个都搞掉,得慢慢来,要有取舍。”   “嗯,我知道。老韩醒了,但整个人都糊涂不认识人了。我最近打听了一下,国内现在几乎没有懂云滇文的人,不知道国外有没有。”   “据说日本有一个,叫上野井二,是专门研究云滇文化的专家,那人早些年移民美国了,我托了关系找他,还在等消息。”   没多久,到了宾馆,登记入住之后,红果宗炎和西图一起吃了晚饭,之后他们又去军队医院看望雷鸣。   雷鸣因为送院及时,抢救过来了,但麻醉没过,人还没清醒,他们去了也没看到人。   是刚贵的生活秘书沈秘接待的他们,沈秘转交了一份刚贵给他们的谢礼,感谢他们救了雷鸣,说的都是些客套话,没有很热情也没有很冷淡。   刚贵能掌控木得那么多年,是个实打实的老江湖老狐狸,红果也不敢对雷鸣太过的关心,以免被误会她别有用心。   知道雷鸣没事了就好,夫妇俩没多停留,开车折返宾馆。   雨势越下越大,在宾馆外停好车,他们战斗了两天一夜没合眼,都累的不行,想着赶紧回房洗澡睡觉。   两人共用一把伞,宗炎撑着伞搂着他女人,快速走到了宾馆门口,到电梯口的时候,宗炎突然想起什么,他要去车上拿。   红果先上楼,进了房间,开了灯,她想着要换衣服,便去拉窗帘,莫八镇连路灯都没有,夜色在大雨中更为浓重了。   他们所住房间的窗户位置刚好对着停车场,她看见宗炎打开车尾箱正在拿东西,忽然她发现旁边另外一辆车后面冒出了一团黑影……   那团黑影在慢慢靠近宗炎,夜色太浓了看不清是什么人,但能看到那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   糟糕!   红果赶紧打开窗户,这窗户估计不常开,都锈住了,猛的用力一推,总算推开半尺宽,她大声喊道:“小心后面!宗炎!小心!”   宗炎一听,忙闪身往后一躲,那人已经刺过来了!   红果略微沙哑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她拿了枪快速往楼下跑去! 第83章   当人着急的时候, 电梯永远都是不给力的,幸好他们住的五楼,不算高, 她打开消防门, 从楼梯上往下跑, 当她跑到停车场的时候, 看见一个人影捂着肚子朝对面街道摇摇晃晃地逃走了。   急忙冲到他们的汽车旁,宗炎捂着肩膀,满手都是血。   “怎么样?!伤的严重吗?”红果扶住了宗炎。   “幸好你提醒我, 被刺了一刀, 没事。我手上没武器, 硬拽住他的刀戳了他肚子,他伤的应该比我重。”   “看清人了吗?”红果看宗炎的伤口在流血,“走吧,先回去止血。”   宗炎甩了甩手上的血, 道:“老熟人, 坎博!找我们复仇来了!扎我的时候,他嘴里还喊着, 说我们把他害了, 害他被通缉,连家都不敢回。”   没想到是坎博, 他被当做是杀害雷师长的凶手上了通缉, 他以为是红果和宗炎杀了雷师长嫁祸给他, 所以才怀恨在心想要报复。   轮胎边上有一个小小纸袋,宗炎要蹲下去捡, 红果道:“你别动, 我来。”   捡起小纸袋, 关上车尾箱,两人快速回房。   宗炎肩窝上的刀伤幸好不算深,没伤到筋骨,止血敷药后,他还是去洗了个澡。   红果给明炮打了个电话,让他的人留意坎博的下落。   明炮道:“这家伙,胆子很肥啊!我这就叫留在家里的人去找,找到之后怎么办?把他搞死还是搞残?”   红果:“他不是被通缉吗?把他交给警察就好。”   “行,我明白了。”明炮说着放低了声音:“姐,雄哥刚才偷偷来跟我说,他妹妹不见了,让我帮他打听打听消息。”   红果坐在床头柜上,问:“你怎么回他?”   明炮捂着嘴巴和话筒,小声说着话,“我装傻答应帮忙留意,我觉得他在怀疑我。”   “大方一点,你就让他怀疑好了。他拿你没办法。”   有了老板这话,明炮马上道:“懂了,我懂了。”   明炮是个聪明人,他也不打听红果为什么跟李英雄突然不对付,神仙打架的时候,凡人不要去拉架,躲在玉皇大帝身后就好了。   挂了电话,红果打开宗炎刚才冒雨去车尾箱里拿的小纸袋,里面有一个墨绿色的首饰盒,翻开一看原来是一对铂金戒指,里面还有购买保养账单,美国买的。   宗炎洗完澡围着浴巾出来了,红果抬头看他一眼:“你没弄湿伤口吧?”   “没。”宗炎擦了擦头发,看她把首饰盒打开了,便道:“结婚的时候没给你买戒指,这次刚好补上,知道你不喜欢花哨的,我买了最简洁的款式。”   红果平常不爱戴首饰,但戒指不一样,这是代表对婚姻的忠贞和承诺,她伸出手,笑道:“给我戴上。”   宗炎走前来,拿起女款的戒指戴到红果左手的无名指上,红果手指不知道在哪里磕伤了,戴的时候碰到伤口,她“嘶”了一声。   “嘶”完惊觉自己未免太过娇气,红果刚想解释,宗炎问她:“是不是伤到骨头了?”   红果轻轻摇头:“没事,小伤。”她身上没有大伤口,但磕伤划伤的小伤口很多,只是习惯了忍着,她不是个会撒娇的人。   “等这边的事处理完,我们回玉衡好好过安宁的日子。”他亲了亲她刚带上戒指的手,他希望每天醒来都能看着她安安静静窝在他怀里。   红果“嗯”了一声,他不会说肉麻的情话,她也不爱听,就这样,堪堪合适。   红果拿起男款的戒指也给他戴上了,两人亲昵了一会儿,宗炎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快去洗澡吧,两天没休息了,今晚好好睡一觉。”   这晚红果难得睡了个整觉,醒来已经差不多六点。   她一动,宗炎也醒了,今天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处理,没吃早点就匆匆赶往柬哥洞。   雨已经停了,他们回到柬哥洞的时候,除了值守的人外,其他人还在睡觉。   红果和宗炎又到姜昆住的那栋小白楼,上上下下都仔细翻找了一遍,依然没有那张所谓的四人合照。   就在他们要放弃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红果轻轻开门出去,发现老鹰鬼鬼祟祟地从楼下上来了。   老鹰看见他们的时候,吓了一跳,“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   红果反问:“你怎么来了?”   老鹰笑道:“你们干了那么大一事,我能不来看看吗?厉害了,你爷爷没干成的事,你三两下功夫完成了,你爷爷要是活着,都得给你跪下。”   红果:“你不知道我爷爷已经设计好了圈套,我只负责往里钻,”   老鹰一愣,马上明白过来,红果指的是姜昆在这里埋伏多年,就等着她来收网的事,他道:“我也是刚听李英雄说的,之前我都不知情,我也被瞒在鼓里了。”   红果摇头表示不信:“你骗我的事情多了。”   老鹰嘻嘻笑道:“那肯定没有李英雄的多。我也是被迫骗人。”   “你骗了我什么?”   老鹰发现自己话赶话说快了,马上装无辜,“是啊,我骗你什么了?之前是骗过你,现在绝对没骗你,我向你爷爷发誓。”   说完,老鹰看见宗炎从屋里出来,忙打趣道:“哎,我们家女婿,你终于回来了,想通啦?不闹别扭了?”   宗炎:“回来带你出去旅游!”   “啧啧啧,还是你心里有我,旅游的事情必须得提到日程里,我要去环游世界。”   他们往楼下走,老鹰跟上来,他在后面继续喋喋不休,“别走那么快啊。李英雄那家伙说下午要开会,开什么会啊?哎,我跟你们说,我刚才有个新发现。”   红果停下脚步,回过头问:“什么新发现?”   老鹰走下来,小声道:“我刚才从棉哥洞那边的防空洞钻隧道过来,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昨天炸开的那个洞口,他们把石头堵回去了,但炸毁的东西很难复原地一模一样,只要仔细查看,还是能看出端倪的。   红果盯着老鹰没说话,老鹰也就不卖俏了,“我在一个铁门旁边发现了一条全新的隧道。那隧道应该是跟风回道连在一起的,以前我们都不知道。”   宗炎问:“隧道里有什么?”   “我什么东西都没带,不敢乱进去,怕万一有陷阱,我又不熟悉里头,我怕我死在里面没人知道。我怀疑里头可能还有大墓。”   “什么大墓?”   “第一代大风氏的墓地不是没找到吗?从位置上判断,新发现的隧道应该是在第二代大风氏和第三代大风氏中间的顶上。就像‘品\'字那样,下面两个‘口’是第二代和第三代大风氏的墓地,上面的‘口’字是新发现的位置,以此推断,是不是第一代大风氏的墓地可能性很大呢?”   有道理,跟红果的猜想不谋而合。   “我们找家伙现在下去看看,怎么样?”老鹰蠢蠢欲动。   本来宗炎和红果一大早赶回来就是为了去新隧道的,既然老鹰也发现了,那只能一起去了。   宗炎道:“我们带了工具包,现在就可以去。”   老鹰道:“吃早饭了吗?我还没吃呢,先去找点吃的东西垫一垫,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年纪大了,肚子里没油水不行。”   他们从楼上下来,明炮刚睡醒,他听说老板在,忙跑过来问事情。   “姐,我跟你说件事。”明炮拉红果到旁边说话。   “什么事?”   “这柬哥洞的白\\粉怎么都不见了?我到处找了一遍都没找着。”明炮昨天是有听见红果让林虎处理的,怎么处理他不知道。   本来红果以为明炮是跑来跟她说坎博的事,一听到他在打听白\\粉,忙上下打量着明炮:“你想干啥?”   明炮嘻嘻一笑:“我有渠道,姐你要是想处理掉那批白\\粉,我帮你处理。您吃肉,给我点骨头吃就行。”   “明炮,我们不做毒\\品生意。所有的白\\粉,我已经让林虎销毁了,这柬哥洞和棉哥洞,以后只种植葵花籽和玉米,你们兄弟要是想从良,可以过来当种植户。”   明炮听呆了,他一直以为红果之前说要铲除掉柬哥洞这个毒窟,只是找借口抢做毒\\品生意,自己取而代之呢,没想到李红果还真只是为了报复才把对方连根拔了。   明炮竖起大拇指:“姐,我真佩服你,你乃神人也。”   红果笑了一声:“得了,好好把这趟活儿干完,以后我会好好谢你的。”   明炮连连应着,“对了,那个坎博没找到,人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没找到也没办法,明炮说会让人继续留意。   红果问他:“厨房早餐做好了吗?”   “已经做好了,有肉包子,有米线,有面条,还有鸡蛋,老山同志这后勤保障做得不错。”   “走吧,我们去拿点吃的。”   从厨房拿了鸡蛋和肉包子,他们边走边吃,走到防空洞口刚好吃完了早餐,然后快速往防空洞顶上攀爬,到了铁板门的地方,昨天他们填回去的口子,已经被老鹰扒开了。   “就这儿!不知道昨天被谁炸的。”说着老鹰先弯腰走了进去。   进去拐过一个小弯道,往下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了那三个山神像,三个山神像都齐齐看向前方隧道。   老鹰道:“这些神像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机关,没事不要去碰,一般从神像的朝向来判断往哪里走。而且神像越多,说明附近墓地等级越高。”   宗炎:“那这种三个神像的,怎么看?”   三个神像神态各异,老鹰道:“同时存在多个神像的时候,首先要看眼睛是不是看同一个地方,如果眼睛不是看同一个地方,那就看耳朵是不是同一个朝向,如果耳朵朝向还不同,那就看手或者脚摆放的姿势。总有一个地方朝向是相同的。这三个神像都注视着左边的隧道,我们直接往左边走就好了。”   “你刚才说墓地等级越高,神像越多,这里怎么只有三个神像?”第二代大风氏和第三代大风氏的墓外都是九个神像,这点红果清楚记得,“如果这是第一代大风氏的墓地,不应该至少有九个神像或者更多吗?”   老鹰道:“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三个神像的,可能这里距离墓室还有点距离。”   他们往前走了一段,隧道出现了熟悉的竖井,三米高的竖井,都轻松跳了下去,老鹰一把年纪了,在这里行动灵活自如。   下了竖井出现在眼前的是五个神像,依然还是单数,比之前多了两个。   五神像有闭眼的,有往左看的,有往右看的,耳朵朝向也各不相同,唯独它们的右脚都指向了左边,他们继续往左走。   走了有十多分钟,宗炎道:“我们不是在孟母山边上,感觉离孟母山越来越远了,这是在往棉哥洞地底下走。”   老鹰:“对,我也感觉离开环形山的山脉了。”   红果没说话,如果这是在棉哥洞底下,那这个墓地的规模可能要比想象中的要大。   这一段路到处湿哒哒湿漉漉的,感觉就在河床下面。   又是一个向下的竖井,这次的竖井比之前的要深很多,宗炎取出绳子和飞虎爪,三人攀着绳子往下,走在前面的宗炎脚尖刚着地,就感觉不对劲,似乎有什么拽住了他的脚,使命甩都甩不开。   “有东西!”   红果赶紧拿手电筒往下一照,只见地上是一滩深灰色的东西在涌动,那颜色跟周围石头差不多,非常具有迷惑性,宗炎整只脚深陷进去了。   老鹰在后面大喊:“这是巨型山蛭,他妈的这玩意吸血,赶紧甩掉它,先爬上来。”   已经甩不掉了。感觉这山蛭隔着裤子在往他身体里钻,宗炎拿出尖刀往下戳去,谁知尖刀戳进去,只是戳出了一滩水,对那山蛭丝毫不影响。   红果迅速下到了地面,这东西不知道用火攻有没有用,她赶紧翻背包摸打火机,打火机不知道哪里去了,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   此时宗炎已经把剑拿出来,想要把山蛭挑开,但山蛭似乎完全贴在他腿上了,怎么挑怎么切都纹丝不动,现在他把裤子脱了都没用,除非把皮剥了!   “用火烧!快用火烧!”最后下来的老鹰直接脱了外面的一件破外套,“你有火种吗?快点火。”   幸好,红果在背包最里面的隔层里找到了打火机,接过老鹰递过来的衣服,点燃丢在山蛭上,火苗呼呼往上窜,那火差点把宗炎的裤子也烧着了。   随即闻到了一股火烧牛皮的怪味,宗炎脚下突然一松,山蛭遇火快速缩小,红果把背包里的纱布也扔进去烧,那山蛭最后变成了一个鞋底大小的东西,像个灰色的大舌头。   宗炎直接一剑把它刺穿了。   老鹰啧啧摇头:“这玩意真是恶心,软绵绵的吸血怪物。”   宗炎拉开裤脚,腿上已经被吸了一个大口子,在哗哗留着鲜血,快速拿纱布缠上止血,他们没多停留,继续往前走。   走过这一段路,地面渐渐干爽,又往下爬了一个竖井,然后是一道长长的缓坡。   缓坡之后又是一个坑坑洼洼往下走的地堑,红果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这一路都是往下走。”   宗炎点头:“发现了。”   以往隧道一般都是上上下下,起起伏伏,慢慢走入地下。这次是一头栽下去的感觉,一路向下,完全没有起伏。   老鹰对这一带的地形太熟悉了,他道:“后面应该还是要往上攀爬,一般墓地不会埋那么深。只有矿场才会在几公里的地底下。”   正说着,走在前面的宗炎突然停住脚步,他“嘘”了一声,红果低头一看,地上有不少的甘蔗残渣。   宗炎关掉头戴灯,大家都安静下来,竖起耳朵静静聆听着,前面隐隐约约传来“咔哧咔哧”的声音,是什么在吃甘蔗,从咀嚼清脆的声音上判断,牙齿很锋利。   宗炎和红果不约而同地摸出了枪,慢慢贴墙走到拐角处,宗炎一转身,同时拧开了头戴灯,只见前面一个黑影“嗖”了一下往下跑。   个子不高,跑的却极快,从外形上看,是个人!是个小矮人!   他们之前在风柬墓地外不远处遇到过小矮人的脚印,可见,这里的隧道跟风回道是通的。   知道是侏儒后,也不可能贸然开枪,必须要抓活的,宗炎收起枪支,跑在前面快速追去,这一路向下的隧道,并不宽敞,但还算平整,所以可以冲的很快。   毕竟腿长的优势太过明显,很快,宗炎就要追到那小矮人了。   就在宗炎纵身一跃想要逮住小矮人的时候,小矮人也往前一跳,宗炎扑了个空的同时,地面骤然往下陷落。小矮人是故意把他往这边引的。   红果赶紧去抓宗炎,人没抓到,抓到了他的背包,一个冲力往下,这次好歹老头子给力也在后面,一手抓着墙壁凸起的石头,一手抓住了红果的背囊,红果摔在了地上,才不至于跟着掉了下去。   耳朵里还是山石往下陷落,是石头滚动的声音,红果趴在地上,抓牢了宗炎的背包,底下已经陷落出了一个深渊,灯光照去,深不见底,只有滚滚的灰尘。   宗炎要是掉下去,那将粉身碎骨。   慌乱中,宗炎双手攀住了墙壁上的石头,但那石头明显不稳,随时可能脱落。   “快!拿绳子。我背包里!”红果对后面的老鹰说。   老鹰刚才被吓懵了,抓住红果那都是下意识的动作,他赶紧从红果背包里找出绳子和飞虎爪。   飞虎爪套牢在拐弯的石壁上,把绳子甩给了宗炎,宗炎抓住绳子,红果这边刚要松手,她趴着的这块地面噗通一声,支撑不住忽然往下陷落,下一瞬,红果抓着宗炎的背包,吊在了最下面。   被突然的力量拉着往下坠,宗炎抓绳子的手往下滑落了半米,他快速把绳子卷在手里,两人才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背带勒在宗炎昨晚受伤的伤口上,他疼得出了一头的冷汗。   宗炎怕他的背包承受不住力道,忙叫道:“红果,抓住绳子,抓绳子!”   下面掉下去的泥土冲起一股很大的灰尘,红果咳嗽了几声,抓住了绳子。   老鹰怕前方地面再度陷落,他往后退了几步,他盯着石壁上的飞虎爪,如果这个时候飞虎爪一松,两个人掉下去,都必将粉身碎骨。   “老鹰!”   老鹰吓得一个哆嗦,忙应了一声,“哎!”   是红果在下面叫他。   “帮我抓牢!”说着一个飞虎爪从下面飞了上来,抓到了隧道口的石头上。   原来红果从宗炎包里翻出另外一个飞虎爪,抛了上来,这边壁面石头都不牢固,两人分开两条绳子,会安全很多。   老鹰蹲下来,按了按红果刚甩上来的飞虎爪,那爪子抓的牢牢的。   老鹰喊道:“抓牢了,你往下拉一拉。”   很快,宗炎爬了上来,随后是红果,宗炎和老鹰都伸出手去拉她。   宗炎放下背包,他的伤口在渗血,红果问他有没有事,他摇头说没事。   老鹰道:“刚才吓死我了。你们要是掉下去,我回去怎么跟李英雄交待呀。”   红果拍了怕衣服上的泥土,问:“为什么要跟李英雄交待?”   “他大总管呀。”说着老鹰拿出手电筒往地下照去,“这裂出了一个大峡谷。”   宗炎摇头:“峡谷里的那些石头,一看就是长年裸露在空气里的。这不是刚裂出来的峡谷,这峡谷一早就存在,只是以前方面铺了一层地面,像小矮人那样的体重跑过去没问题,我们正常人通过,地面就会下陷。”   所以说,这是一个早就设计好的陷阱。   手电筒往对面一晃,峡谷宽至少三十多米,怎么过去?   这里不像风柬地宫,有牢固的抓手可以荡过去,在这里,就怕还没荡过去,人就掉深渊里了。   红果道:“要不往回走,下次带合适的工具过来搭桥。要不我们反其道行之,先爬下去,再从对面爬上来。”   “我们两条绳子加起来,应该够长。”宗炎赞同到峡谷下面看看,“下去再攀上来,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红果看向老鹰,“老爷子,你行吗?”   老鹰啧啧两声,道:“你小瞧我了,你们能下去我就能跟着下去。”   当即收绳子准备好往下探,红果瞥见对面的角落里,石壁后探出了个圆圆的脑袋,随后脑袋上又叠了两个脑袋。   三个小矮人眼睛滴溜溜盯着他们。   原来不止一个,还一串三了。 第84章   老鹰直接捡起一个石头扔了过去, 三个小脑袋都往后躲起来了。   准备好装备,从上往下探,还是宗炎在最前面, 为了安全起见, 他们一个个滑绳下去, 红果断后。   上面的口子才三十米左右, 但底下很宽阔,越往下,越宽阔……   总高也就两百多米, 到了谷底, 下面都是乱石和刚刚下陷堆在一起的泥沙石子。   他们没有急着往上攀爬, 而是往两边探寻,宗炎往宽阔地带去了,红果去了另外一头,这一边比较窄, 除了石头外没什么东西, 很快到了尽头。   刚折返回来,就听见宗炎大声呼叫她过去。   红果小跑过去, 却见从谷底到最顶端的岩壁上, 挂满了悬棺。悬棺的个头都很小,一看就是小矮人的, 只是这些悬棺都是木头棺椁, 不是铜棺, 样式也简陋,看上去, 年代应该不会很久远。   老鹰也跟过来了, 他说:“这是那些小矮人的悬棺。”   “这地底下还有多少小矮人?”   老鹰摇头:“我还真不知道。以前有遇到过一两个, 但他们神出鬼没的,我一直以为他们生活在孟母山周边,谁知道是生活在这儿。不过人应该不多,我猜最多三五个,因为人一多,肯定会有更多的生活轨迹,很容易就被发现,哎呀,过不了多久肯定会绝了。”   再往里走了一段,手电筒照向悬壁,石壁上竟然有一级一级窄窄的台阶,红果手肘碰了碰宗炎,宗炎看过来,笑道:“小矮人造的吧?迷你版阶梯。”   老鹰也走过来了,“哎哟,不用拉绳一点点爬上去了。”   台阶并不是直接往上走,而是往前绕过山坡,一眼望不到头。   他们沿着台阶往前走,绕过山坡,又往下走了一段,进入眼帘的是一个更狭长的峡谷,峡谷往上慢慢收窄,最后变成了一道夹缝。   台阶最后通往一个山洞,当他们想要爬上山洞的时候,红果手电筒照向前方的夹缝,却在夹缝里看到了一个神像的影子。   宗炎也看到了,是去追刚才那三个小矮人,还是去夹缝神像处?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决定从夹缝穿过去,那夹缝很窄,堪堪能容纳一个人侧身通过。   红果走在前面,一下去就看到一圈七个神像,又是单数,这是不是某种规律,再往前就是九个神像?   周围有三个出口,七个神像无论眼神还是姿势,没有一个是统一方向的。   最后下来的老鹰看了一圈,道:“这些神像被动手脚了。”   能被谁动手脚,只能是小矮人啊。   那三个小矮人,在他们下来之前就把神像位置搞乱了。   红果“嘘”了一声,她耳朵灵敏,直接往最右边的出口窜了出去,一出去就看到一个小矮人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那小矮人反应也很快,马上就往前跑,他后面还有两个小伙伴。   小矮人跑的再快,腿长就是个天然劣势,红果拽住一个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回头交待宗炎:“你抓住他。”   她往前追了十几米,拽住了前面的另外一个。   拽住第二个,她依然没停止,而是越过第二个,直接去抓最前面那个。   等她把跑在最前面的小矮人逮到的时候,对方直接就往她手上咬了一口,这锋利的牙齿疼得红果差点叫出声来,她直接把小矮人提拎起来了。   三个小矮人,各自绑了,一排坐在地上,三个看起来都还挺小,估计也就十多岁的样子,都是男孩,长得白白净净,黑眼珠子滴溜溜的,看着像五六岁的小娃娃。   他们穿的衣服应该都是从棉哥洞偷来的,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看着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有点滑稽。   小圆洞里,六个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三个男孩叽叽喳喳小声交流着,说什么,红果他们也听不懂。   老鹰蹲下来,尝试沟通,“哎……九个,九个神像的地方在哪里?”   小矮人看着他,一脸懵逼。   老鹰站起来指向旁边的神像,数起来:“九个,这是一个、二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   他数一个,小矮人跟着他点一下头,貌似还不难理解。   数完七个,老鹰开始指向空气,“还有八个、九个……九个这种神像的地方在哪里?你们带路。听懂了吗?”   小矮人只愣愣看着他,老鹰急了,“咋整?语言不通,对牛弹琴啊。”   宗炎从背包里拿出笔和本子,他画了一圈九个神像的图,递给中间的断臂小矮人,图像语言真是跨越文明和种族的神器,小矮人瞬间懂了,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在哪里。   宗炎往前一指,示意小矮人带路。   坐在中间的小矮人站起来,这小矮人没有右手,是个断臂人,看着很机灵,他带头往左边第二条道走去。宗炎跟了上去。   他们三个人,一对一,一人看着一个小矮人。   这条隧道依然是往下走,但路面没有之前的平坦,红果提溜着旁边的小矮人,像提溜着个小娃娃,走在最后。   走着走着,出了隧道口,迎面而来的竟然是个五六米宽的天堑,天堑下方一眼看不到底,像是一条深深的裂缝。   天堑上搭了一条小小的木板桥,独臂小矮人想要先过去,宗炎这次有了经验,他拽着小矮人,两个人一起过桥,如果这桥不稳当,要掉也是两个人一起掉。   所幸木板桥还算牢固,他们两个两个过去,桥身也只是轻轻摇晃。   过了桥,往前隧道路面渐渐变宽,走没多远,前面有光亮,进入一个空洞,空洞不大,但很高,上面有风孔,风孔里有光透进来。   红果进去一抬头就看见高处有两个球形的泥巴团子,根据距离看,这两个泥巴团子估计有大水缸那么大,是蚂蚁窝还是蜜蜂窝?   正疑惑着,只听一声“口哨”在耳边炸响,是那独臂小矮人吹的。   宗炎连忙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没多久,就听见嗡嗡嗡的声响,泥巴团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满大黄蜂。   “跑!”宗炎提溜起那独臂小矮人,正想往前跑,结果老鹰手里的小矮人趁他不注意,一溜烟往回跑了,老鹰赶紧去追。   与此同时,红果被她旁边的尖牙小矮人咬了一口,红果举起手掌直接劈过去,尖牙小矮人摔在地上,红果一把将他拽起……   嗡嗡嗡的声音越来越近,这些大黄蜂,被蛰一下都可能致命。   宗炎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扔了独臂小矮人,脱下外衣,披在红果头上,裹着她就跑。   他们跑的飞快,但大黄蜂紧追不舍,嗡嗡声就在头顶上盘旋,往里走光线黯下来,前面一拐弯,跑得太快,他们差点撞到墙上,被红果拎在手里的小矮人吓得嗷嗷叫。   跑没多远,刚好前面有一个竖井,他们看了下高度,直接跳了下去,宗炎点燃一个□□,扔上竖井口。   顿时,上面火光一片。   还是有三四个大黄蜂速度太快,跟着他们飞下来了。   就在宗炎点燃□□的同时,红果甩起衣服,把飞过来的黄蜂一把甩在墙壁上,她一边甩衣服,一边手上还提拎着尖牙小矮人,那小矮人被她甩的晕头转向,脸色铁青。   等确定没了大黄蜂,红果才松开小矮人,三个小矮人逃了两个,也不知道老鹰怎么样了?   宗炎道:“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找老鹰。”   “小心点。”   宗炎上去之后,红果见尖牙小矮人脸色不好,便从背包里拿出一根巧克力,递给他:“你把我们带到目的地,你就可以走了,我不会伤害你。”   小矮人应该是听不懂红果的话,但和善的语气他是能听懂的,红果递给他东西,他老老实实接了,红果用手势提醒他可以吃,结果他连包装纸一起咬,红果忙教他剥包装纸。   这是小矮人第一次吃巧克力,狼吞虎咽,一大块一下子吃完。   这尖牙小矮人脑袋圆圆的,身上却没有多少肉,提拎起来很轻,看样子像是长期营养不良。   红果又拿了一包饼干给他。   听见上面传来声音,不久,宗炎和老鹰一起下来了,老鹰眼睛边上和嘴角上各肿了一个大包,像是被人打了几拳,看着很是滑稽,红果忍不住笑了。   老鹰皱着眉头:“老板,我这是工伤。”   红果笑道:“那你多休息几天。”   另外两个小矮人都逃走了,老鹰嘟囔道:“狡猾的很,幸好这个被你抓牢了。”   尖牙小矮人这回老实了,可能是因为只剩下他一个,也可能是因为被红果的糖衣炮弹收买了,小矮人带着他们往回走,回到刚才天堑的地方,沿着天堑峭壁贴墙走了一段。   走到一个死角,小矮人抬头指了指上面,大概三十米高的一个平台上,红果看到了神像的一角。   这地方不好爬,上面石壁看上去很光滑,不好固定,下面又是天堑,掉下去了那就是粉身碎骨。   红果道:“两个飞虎爪两条绳子一起试试,这样多一重保险。”   甩好绳子,宗炎先上去,随后是尖牙小矮人,小矮人很灵活,不怎么费力就爬上去了。   等红果爬上去的时候,发现平台上是个半圆,半圆里只有五个神像,宗炎往对面一指,红果这才发现原来另外一个半圆和四尊神像在天堑对面。   九尊神像齐刷刷往天堑顶上看,他们往上看,只见上方悬挂着一块圆形铜镜,那铜镜直径大概有一米大小,表面光滑闪着黄橙橙的光,仔细一看铜镜里有一扇大铜门。   老鹰眯着眼:“这门怎么装上去的?”   “不是在上面,是在下面。”红果低头看着天堑下方,隐隐约约矗立着一扇紫色铜门。   从平台下去,大概也就一百来米,他们快速锁好绳子,滑绳下去。   只见天堑两边,各自矗立着一扇紫色大铜门,大门高至少有十二三米,宽有四五米,站在大门前,瞬间觉得自己相当渺小。   门上印着巨大的阴阳鱼相扣的图案,似乎冒着寒气,威严而肃穆,让人不自觉为之肃然起敬。   老鹰微微摇头,小声道:“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啊。不对,不是天上人,是地下人……”   刚刚感叹完不敢高声语的老鹰,忙又道:“怎么会有两扇门呢?难道是两个墓地?”   宗炎:“会不会是夫妻双墓?”   老鹰摇头:“夫妻俩还门对门互相锁着不来往?”   想要进去看看,但是怎么也打开门,找了一圈,什么办法都用了,就是推不开大铜门。   这道门从外面看,完全没有上锁的痕迹,应该是里面下了墓石,要启动某个开关,才能把里面的墓石推开。   问小矮人,小矮人只呆愣愣看着他们,压根听不懂他们说的话。经过耐心沟通,最终基本确定,小矮人也不知道开门的方法。   红果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中午了,她还跟李英雄说了下午开会的,便道:“先回去吧,改天我们再来。”   老鹰:“这里应该有通道直接窜到风回道的,得找找在哪里。”   宗炎又拿出纸笔画图询问尖牙小矮人怎么出去。   小矮人平时肯定不是从他们进来那个口出入的,毕竟那是他们新炸出来的口子,小矮人也有自己的心思,他盯着红果的包,红果马上明白过来。   她把背包里带着的四五根巧克力和两百饼干都送给了小矮人,小矮人拿着巧克力和饼干,兴冲冲跑前面给他们带路了。   半小时后,他们从一个很隐蔽的石头缝隙里,穿到了公主岭底下的风回道,从风回道走到库房也就几十分钟的距离。   宗炎没有跟着一起去开会,他回去取车,而红果和老鹰直接去了库房。   之前红果让李英雄收拾的会议室已经收拾好了,李英雄和大胡子在会议室里等他们。   老鹰一进去,大胡子看了一眼,忙问:“怎么了?谁打的?”   老鹰:“大黄蜂蛰的。”   会议室里买了一套沙发,还有茶几,冰箱,桌子,壁钟等等,正中间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幅阴阳鱼相扣的图画,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老鹰坐在沙发上:“哎,这沙发买的好,坐着就舒服,你看我们之前像苦行僧似的,早该这样了。是不是,大胡子。”   大胡子当然也想要更舒服的生活,这是人之常情,但他不好意思张口,只道:“老板怎么安排,我怎么住,我都行的。”   老鹰笑了笑:“虚伪。李英雄,怎么打胜仗了,还满脸不高兴?”   李英雄消瘦的脸,似乎比以前更瘦了,他整个人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昨晚应该也没睡好觉。听老鹰突然喊他,他忙看了对方一眼,没说话。   红果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才坐在上首,“来吧,我们开会。”   其他三人都很随意坐着,李英雄道:“这次能顺利铲平柬哥洞和棉哥洞两个大毒窟,铲除了我们长久以来的心头大患,全赖老板领导有方……”   老鹰一听,忙带头鼓掌:“我们小祖宗厉害了,一上来就实现了你爷爷的夙愿,干掉了该干掉的人。”   大胡子也憨憨地跟着鼓掌,他知道打了胜仗,怎么打赢的他不清楚。红果只淡定笑着,并没有说任何谦让的话。   李英雄继续放低姿态,“我这次犯了大错,违抗了老板的命令,私下按照姜昆的意思行事,差点害了您朋友的性命,这事我有错。”   老鹰替李英雄说话,“这不能怪他,桥童的命令我们不能违背啊。不过姜昆已经没了,以后就都听红果的,这事就结了。”   大胡子没搞懂,老鹰就跟他解释姜昆的身份,以及姜昆在柬哥洞卧底期间,故意跟军方多个高层接近,利诱对方卖军火,暗中和红果配合完成了这次的狙杀……   红果把矿泉水瓶子拧好,道:“李英雄……”   李英雄一听忙坐直了身体,以往红果都是喊他雄哥的,这次连名带姓一起叫,显得很不客气。   “昨天早上到昨天中午那段时间,我们在拼命的时候,你去了哪里?姜昆被刁明理杀害的时候,你又去了哪里?”红果一字一顿地说完,声音在洞穴里微微回响。   李英雄低下了头:“关键时刻,擅自离岗,是我的错。”   “你的离开,间接导致我族唯一的桥童死亡,这是大错特错!”   李英雄不敢说话了,老鹰轻声问:“你昨天去哪儿了?”   李英雄只摇了摇头,道:“我以为大局已定,去办了点私事……”   老鹰:“你办什么私事?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李英雄不敢把自己妹妹不见的事说出来,从明炮的口中,他基本可以肯定,他妹妹就是被红果指使明炮给藏起来了。   这事早于他把雷鸣骗到公主岭,所以不存在红果为了雷鸣的事迁怒于他,才绑了他妹妹。   那红果为什么要这么做,肯定有她的原因,或许她早看他不顺眼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把红果的脾性摸的七七八八,别看平时云淡风轻的,不爱斤斤计较,也善良好相处,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真惹恼了她,她是会直接给你来个爆头套餐的。   老鹰摇头:“哎,有事又不说,就爱这样躲躲藏藏的,其实你们要是早点告诉红果,告诉她姜昆是桥童,说不定姜昆都不用死。就爱瞎折腾。”   李英雄:“姜昆不愿意暴露身份,他有他的考量。红果不知情的情况下,会把这个局做的更真实。事实也是如姜昆所料,现在柬哥洞棉哥洞马上就要到我们手上了,为了这个结局,他布局了很久。”   “你看,考量来考量去,把自己考没了吧?”   大胡子劝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就别吵了吧。”   李英雄把自己手上的库房钥匙拿了出来,放在茶几上,道:“我愿意为此负责任,这是库房钥匙,老板您收回去吧。”   按照规定,一个人不能同时拿两道门的钥匙,李英雄道:“要不,这把钥匙就给老鹰保管吧。”   老鹰忙摆手道:“不要不要。我说过多少遍了,我要过退休生活。万一以后我出去旅游,你们要进库房拿东西,是不是还得让我再远都得赶回来?”   大胡子道:“得了吧,你还出去玩,出去玩不了两天,你就回来了,回来就要开始念叨,还是风回道好。”   还是大胡子了解老鹰,老鹰嘿嘿笑着,“金窝银窝不如我的狗窝。”   红果轻轻搓了搓手指,她打量了老鹰一眼,道:“老鹰你拿着吧。”   老鹰又谦让了一番,这才把库房第二道门的钥匙收了。   李英雄又道:“还有海外银行账户的密码,你爷爷之前都交待给姜昆了,现在姜昆没了,之前他也没有交待密码,该怎么办?”   红果:“没其他人知道密码吗?”   “我们都不知道。”   红果并不相信,肯定还有人知道密码的,她爷爷不会做没有双保险的蠢事。实在没有密码,直接拿海外代持人的身份证明去重置密码就好了,也不是多难的事。   以后海外的资金要成立专门的基金,交由专业人士去打理,有什么问题,现在也不用过多去考虑,到时候自然会有专业人员去解决。   红果知道硬问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所以银行密码的事,就暂时搁置了。   老鹰拿了钥匙蠢蠢欲动要去试开一下门,李英雄说完这事之后,就只坐着三缄其口。   “完事了?”红果反问。   李英雄想着自己把库房钥匙都交了,不知红果究竟还想追究什么,他看向红果轻声问:“老板还有什么事要交待?”   “7月17日晚上,你在哪里?”   李英雄想了想,脸色微变。   其他人等也都看向红果,又看看李英雄,预感到有事,都静默了。   红果:“那天晚上你开着车从玉衡海关入境,然后去了文锦县城,对吗?”   李英雄神情复杂起来,红果又问:“你在文锦县考古研究所附近的百步大街,把一个人撞了是不是?”   老鹰知道韩队长出车祸的事,他马上联想起来,忙急急问:“撞了谁?撞了韩队长啊?”   红果把情况都说得这么清楚了,李英雄也没办法抵赖,只好道:“是我撞的。”   “你为什么要撞韩队长?”   李英雄低下头,似乎在想着要怎么组织语言,老鹰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告诉他们韩队长的信息……”   李英雄:“老鹰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老鹰:“那是你们推进太慢了!我急啊。多大的事啊,你何必去撞人家呢?”   红果把身上的枪拿了出来,放桌上,“你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李英雄略微一顿,看着桌上的枪似有所思,良久才道:“按照你爷爷的意思,在拿下柬哥洞和棉哥洞时,你的表现要合格,我们才能把环形山和库房都交给你……”   所以,之前交钥匙交的那么不情不愿,原来是还没有彻底测试好她这个继承人合不合格?   红果冷笑了一声,“那我合格吗?”   李英雄马上道:“当然合格。”   老鹰:“比你爷爷都优秀,又有脑子又有人情味……”   话没说完,李英雄瞪了老鹰一眼,老鹰只好闭嘴了。   “万一我不合格呢,你打算怎么处理我?”红果盯着李英雄,一字一顿地说道:“是不是也要安排一场事故,把我也撞了?” 第85章   在并不算太宽敞的地下会议室里, 灯光昏暗,气氛紧张。   面对红果的质疑,李英雄急忙解释:“不会, 当你从井里挖出第一块玉原石卖给刁喜的时候, 你爷爷就开始派人盯着你, 他分析过你的所有行为逻辑, 你是一个能忍也能闯的人,有脑子还有行动力……”   红果侧了侧脑袋,冷冷反问:“那为什么最后还要测试我呢?”   “你爷爷性格向来如此。”   “我要听真话。是不是我不合格, 你们就把我废了?”红果盯着李英雄, 眼睛一瞬不瞬。   李英雄心虚地低下了头, 不敢直接回话,但他这一沉默就等于是间接承认,如果她不够优秀,那早已经死了不知多少遍了!   红果冷哼了一声, “不够优秀就不配活着是吗?我在你们眼里, 究竟是什么东西?!”   说完,红果操起桌上的矿泉水瓶子, 直接往对面墙上一掷, 铿锵一声响,墙上挂着的铁皮材质阴阳鱼壁画, 掉了下来。   铿锵的余音在耳膜周围震荡, 大家屏声静气都不敢说话了。   都不说话, 不代表这事就这么算了。   红果把□□往前面一推,只冷冷盯着李英雄。   嘀嗒……嘀嗒……嘀嗒, 墙上壁钟的声音仿佛一道催命符, 催着李英雄必须马上做决断。   李英雄缓缓站起身, 他走过来,拿起了桌上的枪,他咽了咽喉咙,“我想拜托老板,帮我照顾好我的妹妹李英美。”   他的意思就是希望红果放过他妹妹。   大胡子站了起来,轻声阻止:“雄哥,不要冲动,老板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不,老板就是这个意思。   只见红果眼神微默,淡淡地回答一声:“会的。”   罪不及家人。   有了红果的承诺,李英雄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环顾了一眼在座的各位,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他举起□□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嘀嗒……嘀嗒……嘀嗒……耳朵嗡鸣,他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大胡子扑过去阻止,但已经来不及。   老鹰站起来大叫了一声:“李英雄!”   咔哒!一声扳机的回响,大家都一愣,没有听见枪声……   枪里没有子弹!   李英雄疑惑地看向红果,他的手不自觉抖动着,死里重生的冲击在脑波里震荡。   红果站起来,走过去,拿走了李英雄手中的枪。   是她爷爷对她狠心,她不怪别人。李英雄说好听点,是她爷爷的忠仆,说难听点,就是她爷爷的一条狗,一条不能有自己想法的狗。仔细想想,他也挺可怜的。   但她不能就这么放过他,红果道:“木得是法外之地,但中国不是。你在中国故意开车撞人后逃逸,那就是谋杀未遂,你自己去自首吧,该赔钱的赔钱,该判刑就判刑。人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不是吗?”   李英雄抖动的手放在胸前,他对着红果深深鞠躬,谢谢老板的话没说出口。   如果红果一开始就让李英雄去自首,估计大家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意见,并且不服气。但红果反其道行之,先逼李英雄自杀,放过他一马之后,再安排他自首,在场的人反而会产生敬畏之心,并认为老板有情有义。   人都是这样,被逼到绝境之后,再给他生的希望,他才会格外感恩。   “2亿美金外汇存款你们说没有密码,那备用金呢?不会连备用金的密码都没有吧?”   “备用金用我妹妹的名字存的,可以重新换一个密码。”   “不是说存在桥童名下吗?怎么又变成你妹妹名下了?”   李英雄低下了头,“很抱歉,之前没说实话。”   红果冷哼了一声,“你先出去吧,该改的密码改好,把手头上的资料都准备一下,晚点我跟你交接。交接完你就去自首。”   等李英雄出去之后,屋内就只剩下红果对着老鹰和大胡子,她特意留下他们,就是有些事,要提前说清楚。   老鹰挠了挠头,道:“我和大胡子……我们两个很多事都不知情的,小祖宗你可千万别觉得我们也想废了你啊。给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大胡子也道:“我主要就是负责看管好库房,外面的事,都是雄哥在处理。”   饭要一口一口吃,鱼要一条一条抓,红果睨了他们一眼,道:“我知道,我心里有杆秤,谁好谁坏我分得清楚。”   红果说得真诚,大家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老鹰道:“那以后李英雄不在了,外头那么多事,你一个人处理地过来吗?得要进人吧?要不要让宗炎进来?”   红果并不着急让宗炎明明白白地参与云滇之事,她道:“他有他的事业,我安排不动他,进人的事不着急,以后再说。”   老鹰点头:“也是,不着急,现在外面的事也在收尾了,以后少了那两个毒窟,我们要忙的事也少很多。就等着下面再安排桥童出来了。”说着老鹰指了指地下。   是啊,不安排桥童出来,以后怎么研究噬心病的有效治疗方案?   红果问:“一般情况下,多久会安排一拨桥童出来?”   老鹰:“具体我们也不清楚,可能十年,也可能二十年。谁知道呢,到时候我这老头子都未必在了。”   大胡子没心没肺地说道:“没事,老板在就行。”   老鹰“啧”了一声骂了一句没良心,转而道:“李英雄不在之后,风回五虎怎么办?谁管他们?之前不是大胡子在教他们打枪放炮吗?不如就交给大胡子管吧?”   红果并不想把五虎交给任何人去管,她要先探测清楚五虎的底细,如果是能效忠于她的,那她希望把五虎变成自己在风回道里的东厂,如果不能效忠于她,那留着也没意义。   红果道:“风回五虎目前不需要人管理,我让他们有事来找大胡子,没事就散养吧。”   “也行。”   红果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三人了,有些事,我想跟你们说清楚。”   老鹰和大胡子都看向了红果。   红果:“如果你们还有隐瞒我的事情,请在三天之内跟我说清楚。我会酌情看看是不是既往不咎。”   老鹰和大胡子都各自低下了头,没有接话。   “如果你们不主动坦诚,之后被我查出了个子丑寅卯,下场会怎样,你们自己先掂量好。”红果把桌上的枪收了起来,丑话她已经说在前头了。   老鹰双手撑着桌沿,眉头皱了起来,“那我骗你的事可多了。”   大胡子愣了一下,看向老鹰。红果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老鹰嘻嘻一笑,“小祖宗不是给了三天时间吗?我慢慢整理整理。”   大胡子直接揭穿他:“你是不是自己偷偷挖了几个鸡血红……”   老鹰连忙捂着大胡子的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红果笑着站起来,先出去了。   之后他们三人去了一趟库房,老鹰兴致勃勃地试了试钥匙,钥匙没问题,开好第二道门,他们都看着红果,红果道:“第三道门我就不开了,外面的事还没处理完,我先走了。钥匙切记要各自保管好。”   红果特意强调了“各自”两字。   老鹰和大胡子忙答应了。   红果往外走,老鹰又追上来,“小祖宗,我们什么时候去开那两扇大铜门?”   “等忙完这段时间。”   老鹰:“到时候记得叫上我。”   红果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边走边对老鹰说:“你别趁着我出去了,自己偷偷溜过去。”   老鹰笑道:“我哪能啊……我自己去有什么用,以我的脑子,我也打不开那两扇门啊。”   红果停下来,回头道:“那我等你好好总结,这段时间都骗了我什么!”   老鹰忙道:“我随口瞎说的,我哪有骗你什么,天地良心,我最是一个老实人。”   “你要是老实,那完蛋了,天下都没老实人了。”   被埋汰的老鹰也不生气,只嘿嘿笑着不说话。   出了旱井,外面还下着细雨,红果直接去了草编宿舍楼,她给公主岭那边拨了个电话,还没拨通呢,听见外面车响,宗炎开车回来接她。   他们继续返回柬哥洞处理后续事务,刚回到桃林的小白楼,林虎和明炮正坐在大厅吃芭蕉。   看见红果进来,明炮忙站起来道:“果姐!你回来正好,军方来把梁师长和姜昆他们的尸体拉走了,还来了一队人马,到处搜东西,我让阿炳伺候着那批军爷爷呢,你看,我们是不是要给他们点……”   说着明炮手指比划了一个数钱的动作,意思让红果花钱去打点打点,“在木得,没钱你真是寸步难行。”   红果问:“是柬镇这边的驻军,还是从莫八镇军营来的人?”   “莫八镇来的。柬镇的驻军听说我们这是奉命讨贼,都不敢来。”   莫八镇军营来的人在搜东西,红果明白了,军方在寻找那一千发炮\\弹。   宗炎也立刻明白了,“找炮弹呢,他们也不直接问。”   明炮一听,忙道:“如果他们是来找炮弹的,我觉得不能马上给,两位老板,你们得先把这些宝贝扣在手里,一发炮弹,顶多少手榴弹啊,我们就是靠这个打赢了姜昆的呀。你们要是直接还给军方,万一人家不守信用,收了炮弹,这一块地又不给你呢?那我们岂不是白忙乎了吗?”   宗炎不以为意:“如果对方是一个小小军阀,我们可以这么做。但人家是刚贵,你越是藏着掖着,他越觉得我们可能有其他的什么想法。信用是互相的,我看不如直接点,告诉他们炮弹在哪儿,让他们拉回去。”   红果赞同宗炎的意见,跟刚贵不能硬碰硬,一定要服软,她马上打电话给昨天晚上接待他们的沈秘书,问对方雷鸣醒了没有。   沈秘书说雷鸣醒了,目前状况还不错。   红果这才放宽了心,她告诉沈秘书,上次梁师长偷偷卖给姜昆的那批炮\\弹,被他们半路拦截后藏在了某个地方,等雨完全停了,建议军方安排人拉回去。   沈秘书忙说会马上汇报给将军,晚点给她答复。   客厅放了好几树新砍的芭蕉,林虎摘了几根熟透了的递给宗炎和红果。   宗炎没吃,红果饿了,吃了一根。   没多久,阿炳进来汇报,那批军方的人撤走了,看来真是来搜炮\\弹来的,幸好他们上交的及时。   之后又接到西图打来的电话,西图说内部有人给他提前透了个价,柬哥洞棉哥洞和豹子崖一起打包出售35万美金,西图的意思,价格有些贵,种多少年葵花籽和玉米能赚回来?问他们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这35万美金算是刚贵给的友情价了,别人拿去继续经营毒品,那是分分钟回本的事。   红果道:“拿下来吧,我们这边先准备好钱,随时可以交易。”   西图道:“那行,明天一放出来,我就拿下。”   这边的事情都安排好,已经是晚上,红果和宗炎跟大家一起吃了晚饭,明炮嚷嚷着等地皮拿下来了,是不是要搞个庆功宴。红果便让他们去准备。   驱车赶回莫八镇,红果去李英雄家做了工作交接,一些零零碎碎的资料加起来,有两三个纸箱。   等交接完,李英雄问他妹妹怎么样了,红果道:“等你去自首了,她自然会回来,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会办到的。”   把资料都搬回酒店,红果棘手了,她身边就没有会做账的靠谱人,坐在一堆的账目簿里,翻看这么多年以来云滇族在外的历史资料,明面上都是卡德林场和她爷爷在外的松香经营账目。   宗炎道:“云滇人似乎信不过外面的团队,这么多账目,平时都是李英雄一个人处理?”   红果翻开了好几本近几年的账簿,发现里面都有李英雄妹妹李英美的签名,不是作为持有人签名,而是作为会计签名的。   他们兄妹俩,李英美是会计,李英雄是出纳。看着李英美闷声不响,以为她有轻度抑郁症,没想到私底下还帮着云滇族做账,看来李英雄完全不避讳,把云滇族的事都告诉她。   现在李英雄算是出局了,他们以后也不可能再用李英美,必须要另外找合适的机构或者人来处理账目。   宗炎问:“要不要我把布林从美国叫过来?”   布林是之前红果跟她鸡同鸭讲聊过一通电话那个,红果白了一眼:“我们中国人处理不好这些账目吗?为什么非得要请美国人来?”   宗炎故意逗她:“布林专业能力强。”   “不要。”红果直接拒绝,“谁要请一个不会讲中文的人来做事,我还得迁就她学英语?”   门都没有。   宗炎忍不住笑了,“让她学中文。”   红果也笑:“美国人又贵又难缠,我还不如请木得本地的呢。”   正说着,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正是木得本地律师西图,宗炎忙让他进来,西图看着他们堆积如山的账本,问是怎么回事?   红果笑道:“都是以前卡德林场的旧账本,李英雄回老家了,丢下一堆账本给我们。”   西图手里拿着文件袋,他问:“要不要我介绍会计师事务所的朋友给你们认识?”   红果和宗炎互相看了一眼,红果忙笑道:“暂时还不用,现在还没什么账目可算,不过你可以先帮我们留意着。”   这些账目,她要亲自理一遍,才能交给外人。   西图拿了资料给红果签名,明天他可以带着资料直接去县府办理购买过户手续。   第二天一早,他们买了营养品去医院看望雷鸣,雷鸣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这里的人都只以为他是雷师长的侄子,没几个知道雷鸣的真实身份。   所以,雷鸣所在病房气氛还挺轻松,他在看武侠小说呢,看见红果和宗炎进来,忙放下书本,道:“我猜你们还在木得肯定会来看我的。”   红果笑问:“好些了吗?”   雷鸣:“子弹取出来了,没什么大碍,回去你千万别告诉桂英。”   红果点头:“知道。桂英那边我打电话让人跟她说了,就说你在木得有事,晚几天回去。”   雷鸣见左右没其他人,他道:“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李英雄怎么会让我提前过去呢?他那天晚上,连续给我打了两个电话,说有特殊情况,让我务必第二天一早赶过去取桂英妈妈的遗骨。结果我一早赶过去的时候,你们公主岭那两座吊脚楼里根本没人……”   “后来呢?”   “我听到柬哥洞那边炮火连天的,想着你们还没回来,我就坐在屋里等,结果等来的是姜昆和梁宁远。姜昆一见我,就直接拔枪,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雷鸣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如果被他发现,这是个局,而他是局中的肉,他会怎么想她和宗炎?   雷鸣是她得罪不起的朋友。   红果决定至少跟雷鸣说一半的实话,便轻声道:“对不起雷鸣,是李英雄太过急功近利了,他想要利用你来实现柬哥洞的长久和平,所以特意把你提前骗过来,然后再把姜昆引诱到公主岭,借姜昆之手杀了你。”   雷鸣推了推眼镜,点头道:“跟我猜想的差不多。他借姜昆的手杀了我之后,我父亲绝对不会再允许柬哥洞在这个世界继续存在。李英雄是个做大事的人。你们别内疚,这事不怪你们,是我大意了,本来前面你让人特意打电话不让我提前来,我就不该来。”   宗炎:“你哪能知道李英雄会骗你呢。”   “幸好你们及时赶来救了我,不然,我现在已经见佛祖去了。”   红果轻声道:“我把李英雄赶走了,他之前在国内撞了人,我让他去自首,估计至少也得判个十年八年的。鸣哥,很抱歉,没让他来为你这事负责。”   “我理解。李英雄犯的过错不能让我父亲知道,我怕我父亲会迁怒你们。”说着雷鸣给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链,“我会保密的。”   红果笑道:“谢谢你,鸣哥。”   雷鸣:“客气什么,能简单处理的事情,千万别复杂化。”   宗炎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雷鸣又道:“柬哥洞和棉哥洞那片地应该很快就会拿出来出售,我昨天帮你们催过了。”   “难怪那么快,我想着再快也得下个月才会出售,没想到今天就挂出来了,不出意外,现在我们的律师已经办好手续了。”   雷鸣:“我也是怕夜长梦多,这种毒窟越快消失越好。你们之后打算把那块地方用来做什么?”   红果道:“就像之前跟你说的那样,用来建农场。”   “真就建农场啊?”雷鸣有点不敢相信。   宗炎:“真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摇光农场。”   卡德林场也是摇光林场的意思,摇光星,名为破军,是牵引他们闯荡到这里的起源。   雷鸣给他们竖了个大拇指,他给他们建议:“你们可以借鉴国外的一些创意,建些别墅,改造成高级会所,莫八镇那些军官没什么地方消遣的,去你们那儿钓鱼吃饭消费,不正合适吗?风景也好。”   雷鸣这条路子非常好,可惜不是红果想走的路,他们只是想要把环形山一带回归宁静,避免被人过多打扰,人员来往流动多了,山里的秘密迟早会被发现。   宗炎笑道:“暂时就只打算种植能生产植物油的粮食,不打算投资太多钱进去。”   红果:“我们以后主要还是把精力放在矿场上,林场和农场要赚钱很难,我们买下摇光农场,也是被他们逼的。”   “也对。”雷鸣点头道:“这里还是太过动荡了,你们知道我每次来木得都会联想起什么吗?”   红果:“什么?”   雷鸣指了指窗外,“现在的木得太像中国的民国时期了,一个字形容,就是‘乱’。”   “确实很像。”   “但这种乱迟早会改变的,我父亲也想改变……”   这些事就不是红果和宗炎能改变的了,跟雷鸣聊了挺久,一直到医生来给他检查伤口,他们才从军队医院出来。   在车里,夫妻俩商量接下来的安排,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都得一步一步慢慢来,最重要的是地下的那两扇大铜门还没开启,门后面又会有什么秘密?不得而知。   红果又想起高佬死前说的那张照片,能让高佬觉得可以换他一条性命的照片,绝对不是普通合影。   红果道:“照片里有四个人,两男两女,会不会这两男两女我们认识?”   宗炎提醒她:“他说那张老照片拍摄于1919年的巴黎,七十年前,我们认识的可能性不大。”   “那这照片有什么奇妙之处?”红果想不明白了。 第86章   雨后的山谷盆地, 水雾浓重,远处的高山上水雾缭绕仿若仙境,进了柬哥洞, 看见广场上摆了六台大圆桌, 今天中午要在广场上举行庆功宴。   宗炎和红果又把小白楼上上下下仔细搜查了一遍, 依然没有找到那张照片。   十二点不到, 外面就在敲锣打鼓的准备开餐了。   明炮跑来请他们出去吃饭,他小心翼翼打探:“雄哥人呢?今天怎么没来?”   红果含糊回道:“他有其他事,暂时不会回来了。”   明炮“哦”了一声, 他多精明一人, 马上也不敢继续往下问了, 只道:“那他没口福,今天炖了羊肉!”   宗炎问:“大夏天的吃羊肉?”   “棉哥洞自己养的羊,还有猪也宰了一头,今天午餐贼丰盛, 跟过年似的。”明炮说着, 又低声问,“那雄哥他妹妹怎么处理?”   红果睨他一眼, 听明炮这语气, 他肯定以为她要对李英美动手,红果问:“你把他妹妹带哪儿去了?”   明炮道:“就按照你吩咐的, 没藏在莫八镇, 藏别的地方好吃好喝供着呢。”   “那你继续好吃好喝供着, 等我消息,我让你放人的时候, 你再放。”   明炮连忙点头:“行, 听您吩咐。”   走到广场上入席, 三台桌子是明炮的人,两台是林虎带来的,另外一台他们几个头头坐一块,老山专门请了会做木得和中国两种菜色的厨师,每桌十二个菜,犒劳大家多日奋战,打了个大胜仗。   上齐酒菜,红果先站起来,举起了酒杯,大声说道:“我不会说场面话,但还是要感谢各位兄弟拼命拿下了柬哥洞和棉哥洞。我们把贻害荼毒这一带几个国家无数家庭的毒窟连根拔掉了,以后说出去都是英雄事迹!”   明炮马上应和了一声,他站起来带头鼓掌道:“对!我们这光荣事迹,放国内那就是禁毒英雄!”   林虎拍了拍明炮,“别瞎说。”   红果继续道:“从今天开始,环形山一带再没有柬哥洞和棉哥洞,我们已经申请改名,这里以后就叫摇光农场……”   明炮继续鼓掌附和:“这名字好!摇光农场,摇光农场,一听就像一道正义的光!”   大家都被明炮这拍马屁的样子逗笑了。   “大家有亲戚朋友想要务农做种植户的,可以先到老山这边报名,工人待遇,年底双薪……”   红果话没说完,就听见角落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我我我,我报名!”   红果一看,原来是之前躲在姜昆住所地下室的那个小兵,小兵没上桌,端着个饭碗蹲在角落,蹭菜吃。   “谁啊?这是。”明炮问。   老山说:“之前投降的,怎么都赶不走,说没地方去,这两天我就让他在厨房帮忙干活。”   红果知道这个小兵还挺机灵的,便道:“那就留下来吧,给他个位置,上桌吃饭”   小兵听见说要留下他,忙激动地90度鞠躬,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老山忙给他空了个位置,让他来挤挤。   最后,红果敬了在座人一杯酒,之后便让老山给大家发红包,“谢谢老板”的声音此起彼伏。   明炮最会来事,他端着酒杯先敬宗炎和红果:“第一杯酒先敬我的亲爹亲娘,谢谢你们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照顾弟弟我,给弟弟生意,以后你们要是遇到什么事,但凭您一句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宗炎没说话跟他直接碰了一杯,红果笑道:“你这一会亲爹亲娘,一会弟弟的,辈分可真乱。”   明炮嘻嘻一笑:“总之一句,您是我祖宗。以后一定要多关照关照你的徒子徒孙们。”   红果道:“希望以后我们这一带能够一直太平,不需要再劳烦你们。”   明炮“啧”了一声:“我们什么事都做,你们的松香和经济林往年不都是要外包出去的嘛,您交给我呀,便宜别人,不如便宜你的徒子徒孙们,是不是。”   这倒也可以,红果:“你要是想做正道生意,我当然支持你。秋季伐木的时候,我让林虎联系你。”   “好嘞!”明炮又倒满一杯酒,马上转向了林虎,“虎哥,来来来,我们走一个。”   林虎也豪爽地举起了杯子,明炮搂着林虎的肩膀,跟众人说:“我跟老板娘和虎哥是不打不相识,想当初小弟在莫八镇的马路上不识相,拦了虎哥的车,哪能想到我们会有这么一天,成为出生入死的战友亲兄弟。缘分真太他妈奇妙了,来,虎哥我们必须喝上一壶。”   几桌的大男人,有酒有肉,打了胜仗,发足了津贴,整个广场热闹非凡。   红果招手把老山叫过来,问他:“还有吃的吗?”   “还有半头猪,打算晚上吃。”   “你现在去让人把排骨和两个猪大肘子取下来卤了,晚点拿铁桶装好送小白楼来。”   老山也不敢多问,马上答应了一声,下去吩咐厨师卤肉。   红果和宗炎没怎么喝酒,他们打算吃完午饭再去地下寻找开启大铜门的办法,所以吃饭只吃了八分饱,酒也就喝了一两杯。   吃了午饭他们借口回去休息就先离开了,姜昆以前住的那栋小白楼被红果锁了,平时她和宗炎来了就在那儿休息。   他们也没在小白楼里多停留,老山派人把卤好的肉送来后,他们便拿了背囊和卤肉趁人不注意,从防空洞下了隧道。   红果先去找风回五虎,风回五虎住在公主岭和卡德林场之间的风回道洞穴里,宗炎在附近等她,没跟着过去。   风回五虎五个大男人,住在三个小房间里,一间是集体卧室,没有像样的床铺,都是用木头和竹子自己搭的简易床;一间是训练房稍微宽敞一点,里面有标靶和一些训练的器具;还有一间最小的是厨房,里面锅碗瓢盆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的,住宿条件比大胡子的还要差。   平时除了训练,也没其他的消遣,过的是苦行僧的生活。   所幸这么多年,他们遵循严格的作息时间表,定期巡逻风回道和山林,在这地下才不至于过的太沉闷。   见红果亲自送了那么多的卤肉来,除了虎大之外,其他几个都有点拘谨地站在一边。   红果道:“这次打赢了柬哥洞,你们功劳很大,带了点卤肉给你们庆祝。下个月会给你们补一笔奖金。”   五虎的老大五十多岁了,做事严谨,对上恭敬,对下严厉,他道:“谢谢老板,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不需要额外奖励。”   红果:“过段时间,我会安排人给你们改善住宿条件。”   虎大忙说不用,他们习惯了。   红果以为虎大是谦让,坚持道:“你们自己先商量商量,要配什么东西,我这边能办到的,都会尽量满足你们。”   年轻的两个面露喜色,以前是担心换了老板会丢饭碗,看来担心是多余的,新老板看着比以前的老板好说话,还大方。   底下几个都好说,就是这虎大非常刻板,怕给老板增加麻烦,他再三推辞说不用,“我们就这样挺好的,住的太舒服,反而不好管理。”   这么不识趣的人,还挺少见,红果没理会他,转而对虎二说:“虎二,你统计一下大家的想法,列个清单出来。”   虎二看了眼虎大,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老板当然是不能得罪的,但他又怕虎大之后找他麻烦。   虎三比较莽,他直接说:“我来统计。”   老板要给他们改善生活条件,看得出大家都很高兴,虎大也不敢再唱反调,只好道:“那我们商量一下告诉雄哥。”   红果:“李英雄去国内了,以后会给你们这里装上电话,有事直接内线联系林虎。”   虎大一听,微微蹙眉,问道:“以后谁领导我们?”   红果瞥了他一眼,“还没定。”   虎大被李英雄管理惯了,突然没了领导,也没有新的任务,他顿觉失去了安全感。   五虎出身都不好,卖身在这里就是为了赚辛苦钱补贴家里,但他们进了风回道之后,知道了风回道的秘密,这里就是他们永远的家,只能在这里老死,出不去了。   他们是最忠于风回道,最忠于老板的人。   就是不知道他们效忠的老板是她,还是别人?   红果往外走,并把虎大叫了出去,走到无人处,红果轻声道:“有件事要交给你们去办。”   虎大忙问:“什么事?”   “把孟母山的出入口封了,以后就卡德林场和公主岭这两个入口,你派人盯着,谁进谁出,带了什么东西,都得登记好了。”   虎大想了想,问:“听说柬哥洞的防空洞那边还有一个出口……”   “这个不用你管。”红果说完,又问:“你听谁说的?”   虎大一愣,想了想才道:“我听老鹰和大胡子两个人聊天的时候提起过。”   红果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她拿出五个红包交给虎大:“分给大家吧。”   从五虎处出来,红果和宗炎汇合后往天堑方向走去。   这次没有遇到小矮人,一路非常顺畅地来到了大铜门前面。他们用了多种方法,始终没找到打开大门的开关,最后还是老办法,红果打光,宗炎拍照。   把所有细节都拍下来,打算回去慢慢研究。   拍完照,刚好头戴灯忽闪忽闪的出了问题,红果关了头戴灯,打开手电筒蹲在地上修理,宗炎摸黑把照相机放进了包里。   忽然,红果听见头顶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赶紧关掉手电筒。宗炎也听见了,两人快速贴墙躲在了角落里。   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头上有灯光照过来,然后听见有人哼着歌,慢悠悠滑绳下来。   那人下来之后,往地上搓了搓鞋底,骂了一句:“狗娘养的小矮人,到处拉屎!”   是老鹰的声音,他打着手电筒,身上背着个东西,骂骂咧咧地走到了大铜门前面,只见掏出一把刷子,开始上上下下往铜门上涂抹东西。   两边涂抹完毕之后,他这才双手叉腰站在大门前深深呼了口气,老鹰也没多停留,又快速爬了上去。   过了大概十分钟,宗炎和红果才从角落里走出来,红果拧开手电筒照向铜门,老鹰在铜门上涂抹了一层油蜡。   宗炎凑前去看那层薄薄的还未干透的腊,轻声道:“老家伙在防我们。”   红果点了点头:“等这腊干了,只要手指触摸铜门,就会留下不明显的手印,这样无论谁来过他都会知道。”   宗炎:“看来他说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假的,那天他就是发现隧道被炸了个口子,才急忙来找我们一起过来的。既能撇清自己,让我们以为他也不知情,又能监督我们,老头子狡诈的很。”   老鹰不像李英雄那么好处理,李英雄是明显犯了过错,而老鹰目前来看,还藏的比较好,做事也很谨慎。   红果道:“不急,饭要一口一口吃,迟早轮到他。”   他们从地下隧道上来,走到出口的时候,宗炎不由放慢了脚步,出了隧道口,宗炎才道:“刚才隧道口好像有人。”   红果笑道:“你还挺灵敏。”   宗炎:“你安排的?”   “不是,应该是五虎去孟母山干活,我让他们把孟母山出入口给堵上……”   宗炎点头:“确实出口太多了,不好管理。”   从隧道顶上跳到了防空洞里,两人慢慢走着,红果道:“风回五虎都是我爷爷留下来的人,底下四个人还不错,看着没什么心眼,就是虎大让人摸不透,不知道他是真的刻板,还是对我有所保留。”   红果把刚才虎大的言行跟宗炎一一细说,宗炎跟她分析:“按道理虎大不可能知道云滇族的内情,他年纪也大了防不了你多少年,就怕他跟老鹰是一伙的,他们再往下培植亲信,以后也有成为心头大患的可能。”   “嗯,我爷爷留下来的人,我现在都信不过。都不知道他们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高佬那天说老照片里有四个人,我怀疑,还有桥童在外面。”   宗炎赞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虎大让你产生了信不过的疑虑,那就另外找人把他替换了。换上自己信得过的人,是最好的。老鹰也是。”   他们从防空洞出来,回到小白楼,红果让人把老山叫来。   老山正在盯着人修桥,他急急跑来问红果有什么吩咐。   在一楼的客厅,背囊放在地上,宗炎在整理东西,红果把熟透的芭蕉一根根摘下来,她问:“桥修好了吗?”   老山道:“可能还要几天,那几栋炸掉的吊脚楼,也都拆了准备当柴火烧。那边的师父问我们要不要新建吊脚楼,他们可以建。”   “不用新建,原来宿舍区那些炸毁的全拆了,退回成耕地,种庄稼用不了多少人,不需要很多住房,棉哥洞那边原有的吊脚楼完全够住的。主要是把几栋混凝土结构的楼房好好修补一下就可以了。”   柬哥洞除了小白楼外还有四五栋楼房,多多少少都有些损毁,红果又道:“还有铁皮房子可以改成仓库,另外把这栋房子也修捡一下,家具可以留着,但床铺衣柜换新的,以后我们来了可以住。”   老山答应了一声,说床铺衣柜去柬镇买就行,之后他又问:“屋里的床铺和衣柜都不要了?”   “不要了。”   “老板你们不要,那我拉回公主岭自己用了。”老山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   红果:“你用吧。”   老山问:“那农场这边以后谁管?”   红果早就想好了,她道:“你先在这儿盯着,这边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矿场还是要开起来,你以后主要管矿场的事,摇光农场务农为主,没什么大事,我会从玉衡再找个人来看着。”   老山听说矿场要开起来了,也很高兴,说明这一仗没白打,以后采矿再也不用担心柬哥洞的人上门闹事了。   红果问:“明炮还在吗?”   老山道:“喝多了,在睡觉呢。他底下的兄弟已经先撤了一批。”   红果剥开一根芭蕉吃起来,“等他睡醒了,你帮我把他叫过来。林虎人呢?”   “他就在外面,我帮你把他叫来?”   “你帮我把他叫来吧。”   老山答应了一声下去了,没多久林虎端着一篓子的脆山桃进来。   宗炎收拾好包裹,拿着相机出去了,他今天要把相机里的胶卷都拍完,晚点拿出去镇上冲洗。   红果给林虎安排接下来的工作,“你找人把棉哥洞那边的防空洞给封了,以后谁也不准进去。”   那天富贵他们进了棉哥洞的防空洞隧道抓人,这几天大家都在私底下议论两边防空洞之间是有隧道连起来的,林虎:“那这边的要封吗?”   “这边弄个铁门锁上。另外,你手上有信得过的人吗?”   “这次带来的这批巡林员都不错。”   红果摇了摇头,道:“都是本地人吧?不要让本地人牵扯进来。林虎,我们这片山林里有很多隧道,其他人我都信不过,我只信得过你。”   之前因为红果没有很避讳林虎,好几次红果突然出现在卡德林场,林虎就已经有所怀疑,后来风回五虎的凭空出现,让林虎更加坚信,这山上有秘密,他马上也放低了声音:“老板你要我做什么?”   “你到堪布雇几个人回来,最好是有点武功底子的,培养成我们自己的人。”   林虎点头这没问题,他有些不解:“风回五虎不是我们自己人吗?”   红果也不好跟林虎说自己的怀疑,只道:“有备无患。”   她往外看了看,宗炎在湖边拍照,明炮在那儿跟他几个兄弟摆造型让宗炎给他们拍,拍完,明炮往小白楼这边跑过来。   红果对林虎道:“我先给你找个靠谱的搭档。”   没多久,明炮跑进来,摸着略微有些浮肿的双眼,道:“好久没睡那么爽,这地方真他妈舒坦,我都不想走了。”   红果笑道:“赶紧走,我们养不起。”   “别呀,才几天啊,就嫌弃我们了。”说着明炮拿起框里的脆桃,在衣服上把毛蹭了蹭,直接咔咔吃起来,“好甜。山里的东西就是好。”   红果对明炮道:“跟你要个人……”   “要什么人?要抓谁?”明炮以为红果又要让他帮忙抓人。   红果指了指外面还在摆拍的人群,“我们这儿缺人手,你把富贵让给我们吧。”   富贵?明炮诧异:“姐,你怎么看上富贵了。我不比他靠谱?”   红果至今记得,之前她挟持明炮的时候,明炮手底下一堆人,包括阿炳,在她的要挟下都齐刷刷往稻田里逃,只有富贵坚持不跑,还在想办法救明炮。   纹身汉富贵在红果眼里,就是一个靠谱忠诚的实在人。   “我请不起你啊,你把富贵让给我们,后面经济林和松香的活,就都包给你了。”   林虎也道:“兄弟,我手上实在没人,你也看到了,我们巡林员都是本地的,用不起来。”   “我懂我懂。”   明炮虽然舍不得,但诱饵实在太香,而且他知道红果在军方有后台,他可不敢得罪红果,只好半推半就地又加了个条件,当即答应让富贵以后就跟着林虎了。   明炮去把富贵叫进来商量,可能怕明炮伤心,富贵不敢表现太明显,但不难看出,富贵很乐意跟红果,毕竟比在明炮那儿有奔头。   这边明炮嚷嚷着晚上还得再喝一顿,宗炎从外面急匆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人,是那个投降的小兵。   红果一看就知道有事,忙道:“你们先去忙吧,晚上想喝酒,赶紧跟老山说,让他加菜。”   明炮笑道:“我在这儿把你们吃穷了我再走。”   说着几个人出去了,红果才问:“怎么了?”   宗炎手指头指了指后面的小兵:“我刚才给这这小兄弟拍照,他说他以前是跟着高佬的,他跟高佬一起见过姜昆藏起来的照片。”   红果立马站了起来,问在哪儿。   那个小兵哥带着他们往外走,走过去才知道,是那栋之前他们来砸了假壁炉的老洋房,原来老洋房是姜昆的第二个窝。   就在假壁炉旁边的一个壁柜里,小兵爬上壁柜,从最里面翻出来一本金装硬壳的英文书,从书壳里取出了一张照片。   是一张黑白老照片,屋内光线不足,红果拿着照片走到灯下看。   只见照片中四个年轻男女坐在咖啡厅外面的太阳伞下喝咖啡,坐在外面的男子微笑看向镜头,外侧的女子则低头看桌面上的报纸。   男子剑眉星目,瘦削的脸上颧骨微凸,这是——她爷爷?   他们背后坐着的一男一女也都看向镜头微笑着,男的是姜昆,女的是——李英雄的妹妹李英美!   最诡异的地方在于,她爷爷、姜昆和李英美并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但在这张照片里,他们看上去同龄,都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 第87章   他们在老洋房里终于找到了高佬提及的那张老照片, 老照片里看上去都只有二十四五岁的红果爷爷、姜昆和李英美,在阳光下微笑着看向镜头。   如果这放到未来,红果会怀疑照片是PS的, 但明显这不可能。   太阳已经下山, 屋子里的大灯坏了还没换上新的, 只有一盏小灯亮着, 光线昏暗,红果和宗炎又在壁柜里翻找了一阵,没找到其他有用的信息, 他们只好拿着照片回了小白楼。   回到小白楼, 宗炎去找了一个放大镜过来, 在放大镜的镜头之下,终于看清了那位低头看报纸的女士手里拿着的是英国的《Daily Mail》,报纸上刊载着一张“巴黎谈判”的谈判团合影,报纸日期是1919年6月28日。   1919年, 别说李英美和姜昆, 就连她爷爷也才出生吧?   红果道:“难道拿的是老报纸?”   宗炎摇头道:“就算是老报纸,那李英美跟你爷爷看上去像同龄人, 是怎么回事?还有姜昆。本来是三个年龄段的人, 但在这张照片里,他们看上去都差不多大。”   难道这不是李英美, 而是李英美的母亲呢?   红果说完马上自己又否定了, “这照片里的女子下巴有个黑点, 这应该是颗痣。李英美的下巴上也有颗痣。”   李英美脸上有很多小雀斑,下巴还有一颗很明显的痣, 红果记得清清楚楚。   “我爷爷有个特征, 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过。”   宗炎看着她, 等着她说下去。   “特别显年轻,实际上我爷爷比我奶奶大几岁,他跟我奶奶留下来的合影都是四十多岁的,我爷爷明显比我奶奶年轻很多。还有,之前坎博形容我爷爷的时候,也说他跟安红站在一起,没看出差别多大,我爷爷看上去远没有实际年龄老。”   宗炎:“难道年龄对云滇族人的意义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   脑子里闪过种种猜想,但都只是猜想,没办法确定。   “可以肯定的是,李英美应该也是一个桥童。风回道的备用金就是用李英美的名字存的款,但也只有备用金是,其他都不是,既然李英美是桥童,为什么不干脆把所有的财产都让她继承呢,他们自己人继承不是更保险吗?”红果想不通。   外面在准备吃晚饭了,因为红果之前吩咐了不出去吃饭,老山和小兵一起给他们端来了菜饭,红果问道:“明炮在外面吗?”   “他跟兄弟们在喝酒呢。”   “你先让他进来一趟,我有事更他说。”   “好。”   红果和宗炎在屋里吃着晚饭,明炮嘴里还嚼着菜饭,急急跑进来,问红果有什么吩咐。   红果夹了块茄子,指了指椅子让明炮坐下,问他:“你把李英美关哪了?”   明炮拉过椅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我在县府附近买的一套房子里,怎么了?”   “她最近有哪里不舒服吗?”红果怀疑她会不会也有噬心病。   明炮摇头:“没人跟我汇报过这个,应该没有吧。”   “不要让她知道是谁绑的她。”   “当然。”   红果吩咐:“明天你把她放了,然后派人盯着,无论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要记录下来,事无巨细。”   明炮见红果说的很严肃,不敢怠慢,马上答应了。   “派机灵点的人跟着,不要让她发现了。”   “行。我懂。”明炮又问:“要盯多久?”   红果道:“还不确定,如果她跟什么可疑的人见面或者离开莫八镇,你马上想办法通知我。我们晚点就回玉衡,你有我家电话的。”   明炮连忙点头:“有,我有。”   宗炎吃饱了,他放下筷子,道:“现在玉衡有寻呼机了,我让人办了两台,等我们回去玉衡拿到机子,我把我们的寻呼机号码告诉你。”   “BB机啊?我知道我知道,改天我也去办一台。我听说现在大城市还有什么大哥大,电话就像砖头一样,可以拿着到处走,走哪儿都能随时打电话,神奇的很。”明炮说得兴致勃勃,“可惜我们这儿还没有,不然我也搞一个。一块砖头就抵得过我们一栋房子的价钱。”   红果也放下了筷子,她拿纸巾擦了擦嘴角,道:“很快过时的,不如买房。”   明炮哪懂这个,“拿在手里,比有房有车还有面子!”   红果喝了口茶,站起来准备收拾东西回玉衡,一道闪电从天空划过,随后噼啪一声巨响!   明炮抱怨道:“又要下雨了,这鬼天气。”   等明炮出去后,红果给许律师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明天来一趟文锦县。   许律师说没问题,可以协调时间,“我打电话找了你好几次,都没找到你。”   “找我什么事,我这段时间不在家。”   “你们院子里被法院查封的那套房产充公后,挂出来卖了,你要买吗?”   红果有些犹豫,买了后,最大的麻烦就是怎么清退曾玉宁这一家三口,特别是曾老太不讲道理,警察都拿她们没办法。   但不买下来又可惜了,宗炎说买吧,也没多少钱。   也对,腾退的事情后面再想办法,先把产权拿到再说,便让许律师帮忙拿下了。   他们开车回玉衡,天气阴沉等待下雨,红果把车窗摇到底,靠在椅背上,看着远处乌云滚滚的天际一抹闪光划过,听不见雷响,满耳只有风声。   手突然被他牵住,只听宗炎问:“想什么。”   红果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   回到封家大院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大家都睡了,洗去一身疲倦,躺在自己的被窝里,看着身边的人,听着外面唰唰唰的雨水声,满满都是安全感,这是在别处没有的。   封家大院是她的家,她已经远离末世很久很久了。   院子里不知道谁送来的一只大鹅,在那儿嘎嘎叫,吵了他们一宿。   早上起来,雨还在下,红果让霞姑和小云别去开店了,下雨也不会有什么客人,不如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霞姑笑着说,难得一家人在,那就做顿好吃的,便做了鸡丝米线,卤蛋和炒了一大盘的杂菜。   宗炎去黄麻子家拿寻呼机去了,红果坐在西厢堂屋跟大家一起吃米线。   鸡汤浓厚,鸡丝嫩滑,这米线可真香,红果夸赞道:“霞姑手艺越来越好了。”   红果奶奶只吃了个卤蛋,喝了碗鸡汤,继续回屋躺着。   小云轻声跟红果八卦:“妹儿跟她对象散了,你知道吧?”   霞姑打了小云一下,示意她不要说,老太太耳朵灵着呢。   预料中的事,红果也没多问详情,只道:“妹儿要开学了吧?”   “快了吧,马上九月份了。”霞姑道,“对了,之前帮你做事那个张菊梅送了一只大鹅过来,晚上可吵死了,今天把鹅炖了吧。”   原来那只鹅是张菊梅送的,红果道:“那就炖了吧,叫姑姑带着妹儿也回来吃晚饭。”   小云剥了一个卤蛋放碗里,笑咪咪地道:“姐,你说我也回去考个中专,好不好?”   霞姑打断她:“哪那么容易考?考上了谁供你?米店怎么办?”   小云嘟囔道:“还不兴人家想想呀。”   红果笑道:“米店再找个人看着就行,你要考上了,我供你。”   小云马上得意地瞥了她姑姑一眼,“看,还是我姐疼我。我就是说说,我要是换个爹妈,说不定我早读中专去了。”   霞姑:“那是你上辈子修为不够,没多行善积德,所以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又是这些不科学的老套说法,不跟你说。”小云用筷子戳起鸡蛋,吃起来,她又想起一事,“听说曾玉宁的老公死了,昨天曾玉宁和刁家的亲戚一起去木得领骨灰,不知道回来没有。”   红果问:“曾玉宁没来闹吧?”   “没来。”   霞姑忙轻声问:“她老公的死真跟你有关系啊?”   前几天就有风声传来,说卡德林场的人跟毒窟干起来,把毒窟灭了。那几天家里也是提心吊胆的,幸好红果打电话回来报平安,她们才放下心来。   本来也是刁明理先拿枪指着她,红果不反击自卫就会跟姜昆一样的下场,反正这事也没人知道,官方信息里,刁明理是被姜昆打死的。   红果没有任何的道德负担,她便直接撇清:“跟我没关系。”   霞姑生平最怕惹事,她道:“那就行。免得跟姓曾那家人纠缠。”   小云不以为意:“怕她做什么,纸老虎一个。”   正吃着早餐,桂英来了,她收了雨伞,拍了拍裤脚上的雨水,小云忙道:“伞放门边的桶里。”   “吃了吗?我们今天做了鸡丝米线,在我们这儿吃点吧?”霞姑热情招呼着桂英。   桂英:“我刚吃了炒饭,昨天吃剩的饭,我奶奶放鸡蛋做了炒饭。”   红果知道桂英来是问她妈妈遗骨的事,便主动道:“你妈妈的遗骨还在雷鸣的车里,他说等他那边办完事,他要亲自送回来。”   桂英问:“他在木得忙什么呀?我也联系不上他,就挺担心的。”   红果宽慰道:“雷鸣在忙他伯父的事情,我和宗炎昨天还去跟他见了一面,你放心吧,人没事。他还让我给你带话,说他忙完就回来。”   桂英这才放下心来,她挨着小云坐下,小云把最后一口鸡蛋吃完,打趣道:“哎,这就叫啥,热恋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桂英推了她一下,“人家说正经话呢。”   “我说的话哪里不正经了?我姐夫去美国多少天不回来,我就没见我姐说想姐夫的话。是不是,姐。”小云说着看向红果,红果笑着继续吃粉,不理她。   桂英嘟囔了一句:“我也没说想雷鸣了。”   小云笑着羞她:“你没说,但你脸上写字了。你看你刚才那担心的样子,当我们瞎呀。”   桂英说不过伶牙俐齿的小云,气得挠她痒痒,小云吃着鸡蛋呢,差点呛着了。   一旁的霞姑帮着桂英说小云:“等你谈对象的时候,说不定比谁都痴呢,到时候看我们笑不笑话你。”   小云猛灌了一口茶,把堵在嗓子眼的蛋黄给冲了下去,“谈什么对象,我还不到十八岁,就算我十八了,我也不谈对象。自己一个人多逍遥。”说完,趁着桂英不留意,拽着她也挠她痒痒,两个姑娘打打闹闹,撞在红果身上,吓得霞姑赶紧把她们扯开。   “哎呀你们干什么,毛手毛脚的,万一红果怀了孩子,都被你们撞没了。”   小云和桂英这才安静下来,红果笑道:“哪有那么娇气。”   霞姑道:“你不懂,我唯一怀上的孩子就这么撞没了的。你看霞姑这一辈子多可怜。”   小云搂着她姑姑:“不可怜不可怜,不还有我吗?”   霞姑白她一眼:“得了吧,你妈生怕我把你抢了。”   “她就是那种人,你管她做什么,我就不理她。”小云说得爽利。   “行吧,那我就指望你了,今天早上你洗碗。”   小云笑道:“我洗就我洗,难得休息一天,你回屋休息吧。”说完,她又跟桂英两个窃窃私语不知在聊什么。   红果吃完米线回房,宗炎拿着两台寻呼机回来了,黄麻子还帮忙匹配好了号码,他们一人一台,以后出门方便联系。   寻呼机这种古早的科技产品,红果以前没有接触过,挠有兴趣地捣鼓研究了一阵,红果道:“以后给林虎他们也配上这个,有事好联系。”   雨一直在下,红果和宗炎也没闲下来,他们昨天就约了许律师在文锦县城见面。   宗炎先出去开车,小云趁着休息蹭他们的车去县城找她同学玩,红果撑着伞和小云走在后面,才走到正院院子里,就看见南角门好几个人在那儿站着。   有撑着伞的,有穿着雨衣的,有人情绪激动地在哀求着什么。   小云挽着红果的手,张望着,轻声道:“好像是曾玉宁她婆婆在哭。”   往前走,就看到好几个人挽着曾玉宁的婆婆,其中一个妇女拽住了曾玉宁的手,声泪俱下地道:“明理才走呢,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啊,孩子都成型了,你现在去打掉,你忍心吗?明理在地下知道了,他都不会原谅你。”   曾玉宁两眼哭得更桃子似的,她母亲关秀梅掰开那个来拉曾玉宁的人,说道:“孩子生出来谁养?一生出来就没有爸爸,你们又忍心吗?以后指不定还被人戳脊梁骨,说他是毒贩的孩子!长痛不如短痛,不是你们的女儿,你们当然不心疼,我做妈的心疼!你以为我不想要外孙子,但形势比人强,我不想外孙子生出来以后连个家都没有!”   刁母在呜呜哭着,她中风了没恢复好,一说话就流口水,说的话不清晰大家也听不明白,但看她着急的样子,大家都懂。   她儿子没了,丈夫和女儿都在监狱里,曾玉宁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唯一的希望,现在曾家要把这个希望夺走,她能不急吗?   刁家的亲戚说:“我们先凑点钱给玉宁补补身子,以后孩子生出来,刁家亲戚这么多,总饿不着他。你们也要看远一点,我们家族圈子在市里省里都有人,大树倒不了,肯定能想办法给你们依靠的。”   曾富平摆了摆手:“依靠外人的话就不要去说了,我好歹是个国营厂长,我们家不需要求人吃饭,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还是那句话,长痛不如短痛。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曾老太站在屋檐下,皱着眉头念念叨叨地说:“再想想吧,再想想吧。”她是舍不得曾玉宁去堕胎的,她这个年纪的老太太,就是想要多子多福,也不管这个孩子将来要面临什么问题。   关秀梅撑着伞拉着女儿往外走,曾玉宁婆婆见儿媳要走,突然跪了下来,哭得不能自抑,刁家的亲戚忙去扶她。   曾玉宁停下来,说道:“妈,我会再想想的,你别哭了,我回我妈家里住几天。”   她婆婆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她双手不灵活地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绿色的本子,看着像是一本存折,要给曾玉宁。   她亲戚拿过去翻开看了一眼,塞回刁母手里,“你自己先拿着吧,将来留给孙子。”   曾家一行人出来,刚好遇见了红果和小云,曾玉宁狠狠瞪着红果,通红的眼睛里要滴出血来!要不是李红果去举报刁家贩毒,刁家不会败落,刁明理也不会逃去柬镇,刁明理不去柬镇,他就不会死,她不会变成寡妇,不会纠结着要不要堕胎。   曾玉宁突然冲过来,她要掐死李红果!   小云站在红果边上,她见曾玉宁扑过来,马上伸手去拦着,“你干什么!”   曾玉宁疯了似的扑过来:“就是你!你这个害人精!你就是恨我当初跟李正路好了,你先把李正路害死,现在又把我男人害死,你称心如意了你!”   红果撑着伞,冷眼看着她,似乎在说,没错,我是称心如意了。   红果越是不搭理,曾玉宁就越气,她想推开拦着的小云,但小云一个能搬能抬做惯了粗活的乡下姑娘哪是她能推得动的,小云骂道:“你干什么!你滚开!”   结果曾玉宁没能推开小云,反而自己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了下去。   这一摔不得了,她捂着肚子,张着嘴不敢说话了,关秀梅跑前来要抱着她,“哎哟,流血了!她爸,赶紧、赶紧来!”   曾富平冲过来抱起他女儿就要往外冲,刁家亲戚有车在外面,那人赶紧跑出来说:“上我的车,上我的车。”   小云吓呆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我没推她,她不会诬赖上我吧。”   她环顾四周,只有老吉站在院子里看热闹,小云又说了一遍:“我没推她,她自己摔的。”   老吉点了点头,道:“看见了看见了。”   曾家的人都出去了,就剩下曾老太在西跨院里,她刚才也没看见发生什么事,所以暂时也没人来找小云的麻烦。   红果道:“有人证呢,别担心,走吧。”   小云没心思出去玩了,红果让她在家别乱走,万一曾家的人真上门找麻烦,赶紧呼她。   抵达县城后,雨终于停了,他们在公安局外面和许律师汇合,红果把之前明炮搞到的毒贩名单给到许律师,许律师让他们在车里等着,他带着助理进去了。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许律师才出来,他上了他们的车辆,笑道:“给到上边的人了,简直如获至宝!这次估计会逮几条大鱼。”   红果回过头问他:“怎么样,我们可以去见李英雄吗?”   “条子都批了,走吧,去拘留所,这是地址。”许律师把地址递过来,红果拿来后,念给宗炎听。   宗炎大概知道方向,调转车头往拘留所开去。   因为只能见一个人,红果便自己一人进去见李英雄。   李英雄穿着囚服,坐在她对面,中间隔了一层玻璃,才两天不见,他整个人比以前更瘦跟憔悴,但两眼还是奕奕有神的,可见在看守所,还有信仰支撑着他。   会见室里没有风扇,又闷又热。   两人拿起了电话,红果直接切入正题:“李英美已经回家了。”   李英雄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李英雄,我问你个问题,你能说实话吗?”   李英雄猜到红果特意来见他,不会只是告诉他,已经把李英美放了,他道:“您说。”   红果:“李英美是你亲妹妹吗?”   一丝诧异从李英雄的眼神中闪过,他愣了好一会儿,他是聪明人,既然红果能提出这个问题,那她肯定是掌握了某些重要信息,李英雄也就愣了几秒,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红果微微一笑,也没正面回答李英雄的问题,又问:“李英美是桥童?”   “是。”这个回答很干脆。   果然是。   红果又问:“李英美原本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   李英雄摇头道:“我都不清楚,我认识她也不过十年左右,她之前不在木得,是十年前才跟你爷爷回到莫八镇的。”   “她去木得之前,在国内哪里呆过?”   李英雄依然表示不知道,“她不爱说话,我平常跟她很少沟通。从她说话的口音看,应该呆在国内的南方。”   红果盯着李英雄,看他样子倒不像是故意隐瞒,“既然外面还有桥童在,为什么不让她直接继承环形山的财富呢?”   “她有很严重的疾病……”   “噬心病?”   “不是,具体什么病我不清楚,是吃错了东西引发的疾病,她整天头晕,有时候还会咳血,你爷爷之前跟我说过,她可能活不长了。”   红果:“李英美吃错了什么东西?”   李英雄道:“她没跟我说,我猜,可能是你爷爷他们在国内请人研究出来的药,李英美试吃之后,噬心病治好了,但有很强的副作用,引发了另外一种奇怪的病。” 第88章   红果听完关于李英美疾病的话, 不由得陷入沉思,心中的疑问依然没办法解开。   李英雄背后的白墙上挂着一个时钟,他们见面交谈的时间有限, 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红果拿出那张姜昆私藏的老照片, 她将照片贴在玻璃上, 李英雄低头看过来, 眉头微微蹙起,看得出来,连他也惊讶了。   “这怎么可能呢?”李英雄诧异道, “你爷爷比李英美至少大三四十岁。”   红果指着照片的左下角, 道:“这张照片另外一个女人手里拿着的报纸是1919年的。”   李英雄捏着眉头, 若有所思,这太不科学了。   红果问:“这个拿报纸的女人是谁?你知道吗?”   李英雄摇头,他不认识。   红果:“是不是那个很厉害的桥童——芳姐?”   李英雄:“有这个可能,我不认识芳姐。老鹰认识, 你可以问问他。”   红果叹了一声, 没问出有用的信息,她不会就此罢休, “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你为什么要去撞韩队长?你之前的理由, 有点太过牵强了。”   “我不能说。”   “为什么?”   “我一旦说出来,你爷爷的筹谋就前功尽弃了。”   红果低头轻轻笑了:“你不说, 我就不会知道吗?我奶奶还活着呢, 你是不是以为作为一个中国传统女人, 我奶奶宁死都不会跟子孙说出真相。”   李英雄再次诧异,“你都知道了?”   红果:“还有宗炎, 他也不是云滇族后裔, 我想知道, 桥童能生出孩子吗?”   李英雄眼神微闪,他轻轻叹了一声:“这就是我要撞韩队长的原因……”   红果盯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李英雄:“云滇族不叫云滇族,他们自称有巢人。”   难怪他们之前给她的那本云滇故事集叫《有巢归来小锦》,原来有巢是云滇族真正的名字。   “风柬墓碑上的文字很清楚地写了,有巢非人,意思是有巢族和人族不同种,用现代的语言来解释就是两者之间有生殖隔离,生不出后代。”   难怪那么多桥童从地底下出来,却没有一个人留下后代。   红果想起桂英爸之前惊恐地反复诉说的话,他说她爷爷不是人,之前她一直以为,桂生只是在咒骂她爷爷,谁知却是这个意思。   知道云滇非人这层逻辑之后,红果突然明白了很多事,之前混沌不清的死结,瞬间都解开了。   李英雄继续道:“我怕韩队长成功破译风柬碑文上的文字,如果你知道了碑文上的内容,那你就不会相信自己是云滇族的后裔,我们之前的谋划,之后的委托就都白费了。”   “这个世界上不止韩队长一个人能破译云滇文字,如果我有心去找人翻译,迟早会知道的。”   李英雄自信道:“能破译的都已经不在人世。国外那些所谓专家,连半桶水都没有,完全不足为惧。”   能破译云滇文的人,都是被桥童给铲除的?   时间有限,红果没再纠缠这个问题,她道:“那……现在你是怎么想的?或者说,万一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你们会选择怎么做?是不是早就有方案了?”   李英雄反问:“《有巢归来小锦》你看了吗?”   “看了。”   “上面描述的都是真实的云滇王朝,那样高度的文明,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乌托邦,你不向往吗?”   红果眉头微蹙,她是个俗人,以前是希望能好好生存,现在是希望能好好生活,这个世界在她这里已经是一个美好的乌托邦了,她不需要再去追求什么。   李英雄:“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云滇族的复兴而默默奋斗,希望有一天,云滇文明能够重现人间、再放异彩。不用电可以制冷,铜鸟会飞翔,夜明珠永昼……”   这就是有信仰之人的可怕之处,坚定又讲不通道理,李英雄道:“你爷爷把能留的财富都留给了你,我还是要拜托你,希望你能够继续守护好云滇族最后的净土。不然,我真愧对你爷爷的嘱托。”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结果会这样?”红果盯着李英雄,说话声音特别轻。   李英雄避开她的眼神,“我知道,但现在也没办法了。”   红果摇了摇头:“你还是没有悟透。你作为唯一一个生活在人类社群里,了解云滇族最多事的人,被我爷爷遗弃了。可能他以为我会杀了你,谁知我还是留了你一条性命,谢谢我吧。”   李英雄浑浊的眼神忽然定住了,嘴上喃喃自语,“老鹰是故意陷害我的?”   老鹰为什么要陷害李英雄,肯定一早就得了她爷爷的授意,李英雄微微摇头:“难怪你爷爷去世前要见老鹰。”   “不然呢?是老鹰给我们指明了韩队长这条路,你不会以为他真的老糊涂了,嫌你们进度慢才告诉我的吧?这就是他给你设的一个局,借我的手来杀了你。”红果看了眼墙上的壁钟,时间差不多了,她收好照片,终于知道风柬墓碑上最重要的信息,这解了她很多想不通的谜团。   李英雄整个人都凹陷了,脸上连唯一的神采也消失不见,信仰大厦轰然倒塌,谁知他根本就不愿意挣扎,“他们这样对我,也是没办法。”   他能理解。   李英雄这个人,被荼毒至深,已经无药可救。   红果放弃说服他,只问:“我爷爷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国内哪里的药厂做事?”   李英雄:“在药研所,也是在南边,具体哪个城市不知道。”   狱警上前来要带走李英雄,红果站起身,看着他被带了进去。   从会见室出来,在候客厅找到宗炎他们,红果和宗炎说了几句悄悄话,便跟许律师一起出去吃午饭,已经快两点,大家都饿了。   吃饭期间,红果委托许律师帮忙查找一下中国南方地区有哪些药研所,许律师说回去让助理查找好信息后整理给她。   吃了午饭,许律师回省城,宗炎和红果去看望韩队长,虽然韩队长还是老样子,但韩大嫂很高兴,说肇事司机自首了,除了判刑外,后续应该能赔几万块钱,多少能缓解老韩家的经济压力。   之后回玉衡,还没进封家大院大门,就看见东跨院的月亮门前围满了人,霞姑火急火燎地跑出来,她看见红果忙道:“我去买点止血药。”   “怎么了?”   “曾玉宁她婆婆来撞墙,流了一头的血,也没人管……”霞姑放低声音,“我怕她死我们家门口,我去买点药。”   红果:“在我们家撞墙?”   “是啊,她家亲戚也不管,就让她在那儿流血呢。”霞姑急匆匆出去。   快到家门口,听见曾老太的咒骂声,曾老太跟红果姑姑和小云在对骂,原来曾玉宁流产了,曾家和刁家都把矛头指向小云,说是小云推了曾玉宁,导致她流产云云。   再走近一点,就看见刁母坐在铜门前,额头撞伤了,流了满脸血,与其他人不同,刁母是满脸的死灰,似乎已经生无可恋。   她弟弟元宝吃着棒棒糖,蹲在门口看热闹,被她奶奶给逮回去了。   看见红果回来,曾老太吊高了声音,道:“哎哟,你们能说了算的人回来了。”   小云走上前来,拉着红果道:“我就猜到他们会耍无赖的,果然就是,自己摔倒的,非得赖我头上,那么多人找上门来,就是想要讹钱。”   曾老太:“说话不能太难听,谁讹你钱了?你有钱吗?乡下丫头!”   “不是讹钱,你们上门来干什么?”   “我们要一个说法。”   “要什么说法?自己都说了要去堕胎的,现在好了,孩子没了,连堕胎钱都省了,还想要赖到我头上,我乡下丫头,要命有一条,要钱没有。”   曾老太“啧啧”两声:“看你伶牙利嘴的,说的都是昧良心的话!连堕胎钱都省了,这种话都能说出口,我呸,什么玩意!”   刁母侄女看上去也不像个好说话的中年妇女,也道:“小姑娘,玉宁已经答应我姑姑说不去堕胎了,你这说法就很没品了!”   对方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骂她,小云气得大叫:“你才没品呢!你全家都没品!”   李晓青今天刚好休息,霞姑说晚上炖大鹅,让她带妹儿来吃晚饭,她本想提早来帮忙的,谁知遇到这破事。   李晓青:“都说是曾玉宁自己冲上来的,本来自己就想要去堕胎,所以才这么不好好珍惜,谁怀孕了不得小心翼翼护着肚子?她倒好,直接找人掐架,又冲又撞,现在好了,胎没了,直接敲竹杠了呗!”   刁母侄女:“你们这家人真是没素质,害人滑胎,别说道歉了,尽是风凉话,什么省了堕胎钱,什么敲竹杠,你们是人吗?你们!”   红果边往里走边道:“不要堵住我家的门,你们那么多人围在我家门口,既然不是来要钱的,那是想怎样?”   曾老太:“道歉!赔钱!误工费、医药费、营养费、看护费,这都得赔钱!”   看这罗列的多详细,红果冷笑一声:“不是说不要钱吗?怎么又是道歉,又是赔钱的?”   小云直接骂道:“嘴上说不要钱,看看这立了牌坊还要做□□的嘴脸!你们不嫌恶心,我嫌恶心。”   刁母侄女:“哎,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嘴巴怎么这么脏。”   “我呸!”小云气得直接指着刁母侄女道,“你才脏呢!道貌岸然!一会说人没品,一会说人没素质,你嘴巴不脏你心脏!”   刁母侄女气得额头血管要爆了。   红果看着坐在地上的刁母,回头道:“你们有这功夫跟我们家小姑娘吵架,不管管你家老人吗?”   刁家亲戚被说的不好意思,想要去扶起刁母,但刁母摇头,手抓牢了铜门,就是不肯起来。   曾富平站在边上,刚才一直没说话,他看见红果回来,便问:“这事要怎么了结?”   红果瞥了曾富平一眼,其实曾玉宁流产,正合了曾富平夫妇的心意,现在那么多人来,除了刁母可能是心里有怨气之外,其他人不都是为了想要讹钱吗?   红果道:“富平叔,你当时在现场的,我妹没有主动去推曾玉宁,是曾玉宁自己冲过来想要打我,结果,我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无意,总之就那么巧,在她想要堕胎的时候,冲过来摔了一跤,孩子没了,你们找上门来,您说要怎么了结?”   曾富平不说话,曾老太呛声道:“你这话说得不对,我家玉宁已经答应再想想,没有说一定要堕胎,而且我肯定不会让她去堕胎的,怀个孩子多不容易,看看有些人,结婚一年了,肚皮也没个动静的……再说了,这样流产多伤身体,以后还不知道要看多少医生呢。”   老吉看不下去了,他拉过红果,轻声道:“算了吧,你们家现在也不差那点钱,给他们几千块,这事就算了。”   红果白了老吉一眼,这家伙不知道吃了曾富平什么好处,“我们小云要几年才能挣得到几千块?你倒说得轻巧。”   老吉急了:“我给你们出建议啊,两千也是几千,七千八千也是几千,得商讨还价呀,是不是?”   “我们不接受私了。”红果看向曾富平,“你们去报警吧,看你们有没有足够的证据让警方立案,就算是警察上门,我们也不接受任何的调解,让法院来判吧,法院让我们赔多少,我们赔多少。”   这时宗炎锁好车从后面跟上来了,他环顾了一周众人,老吉见红果态度强硬,又见她男人回来了,忙舔着脸笑着跟宗炎打招呼:“瞎胡闹呢,这帮人。”   刁家的几个亲戚都是见过世面的,他们看着宗炎一身的国外名牌,长相举止不凡,又见老吉这么巴结,不由纷纷窃窃私语这姓李的女婿是什么来路,大家一时也都不吱声了。   霞姑买药回来了,她赶紧给刁母止血,结果刁母完全不配合,嘴里嗷嗷叫着撞霞姑,差点把霞姑给撞倒在地。   红果扯了霞姑往家里走,“霞姑,别管了,把门关上。”   李家人都进了东跨院,咔哒一声,小云把铜门锁了。   老吉打圆场道:“我看大家还是散了吧,这院子是我们大家的地方,你堵了她家门,也堵了我们家的,是不是?”   曾富平双手叉腰,老吉的临时变节让他很恼火,不由骂了一句,“没那三两肉,腰杆都挺不起来随风摆了!”   老吉最怕别人戳他短处,不就是他少了那三两肉么,他嘟囔道:“该报警就去报警,别堵这里。”   刁家亲戚硬抬着刁母回东跨院去,曾老太愣住了:“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一条人命就这么算了?”   曾富平很恼火又没办法,他必须去报警,不能白吃了这个哑巴亏。   “妈你回去吧,我去派出所!”   “我回哪儿呀?”曾老太指了指东跨院,“那是我家呀?哪儿是我家?”   曾富平耐着性子跟他母亲说道:“是你自己要回来封家大院的,我们没赶你。”   “你是没赶我,但你老婆那张脸赶我了!看我干不动了,现在哪家都不要我了是不是?”曾老太强势了一辈子,怎么肯轻易跟儿媳低头。   曾富平不理会直接走了。   后来警察上门调查,小云和红果都坚决否认推搡了曾玉宁,小云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老吉被曾富平说少了三两肉之后也怀恨之心,主动跟警察汇报当时的情况,他说他可以做证人,曾玉宁是自己冲过去打人结果不小心滑倒的。   小云还是被警察叫去派出所,警察和稀泥想要调解,让小云花点小钱和解了事,但小云一分钱不愿意出,最后调解不成,警察只能让曾家人先回去,需要等证据足够了才能立案。   曾富平是没想到报警也没用,气得血压直飙,最后还是关秀梅来把他劝回去了。   晚上睡觉前,红果接到明炮的电话,说李英美放回去后一整天都没出门。   接下来几天,明炮给的反馈都是李英美除了出门买菜外,就一人呆在家里,她没去见其他人,也没人来找她。   大半个月的时间,红果就去了一趟风回道,她直接找的老鹰和大胡子。红果带了熟食,就在大胡子的房间里熬了点粥,三个人在会议室里,吃稀饭配卤肉和凉拌菜。   红果问老鹰:“你的骗人总结写好了没?说好三天的,现在都快半个月了。”   老鹰笑道:“我骗你的事你都知道了,我还写什么?从我假装是倒斗的开始说起,那得说上三天三夜,一本书都写不完。”   大胡子:“他最擅长骗人。”   红果不动声色地问:“我爷爷当年最信任的人是你还是李英雄?”   “当然是李英雄啊。原本是我的,自从李英雄这小子长大后开始管账,不得了,我被你爷爷打入冷宫,他得宠的很。”   红果:“怎么他说,我爷爷最信任的人是你?”   老鹰一愣:“他说的?嘿,这老小子还算有自知之明,确实是,你爷爷临死的时候,最后想见的人是我,我才是跟了他最久的人!”   说着老鹰洋洋得意地扬起了眉毛,“我就是年纪大了,不如李英雄能跑,不然你爷爷肯定更信赖我。”   红果吃了口凉菜,“我去看守所见了李英雄。”   老鹰诧异:“什么时候?”   大胡子边看着红果给他买的连环画,边吃着肉,听见红果说李英雄的消息,他抬头问:“他还好吧?”   红果:“挺好的,就是担心他妹妹没有了依靠,会过得很艰难,让我多照顾照顾。我让林虎给李英美送了点钱。”   老鹰建议:“李英雄妹妹会做账,你让她做账,给她开工资不就好了。”   看来老鹰还是想把李英美拉进来,红果道:“等我想想再说,毕竟是李英雄的妹妹,万一她对我怀恨在心呢。”   “不会,脑子不好使才会这么想不开。李英雄是自己作的。”   红果点头:“或者等我以后怀孕了,就让她来管账吧。”   老鹰夹起了猪头肉又放下,张大了嘴巴惊讶道:“你怀孩子了?”   “没有,打算要一个。”   老鹰直摇头担心道:“不好吧,万一孩子遗传了噬心病,那多害人。”   红果:“不会,忘记跟你们说一件事,宗炎说他爷爷是他太爷爷抱养的儿子,他身上没有云滇的血脉,那我们的孩子肯定不会遗传道噬心病。”   老鹰:“宗炎是怎么知道的?当时说起他太爷爷是桥童的时候,没听他说呀。”   红果编了个谎,道:“他也是这次回美国才从他父亲口中得知的。”   “会不会弄错了?这种事情万一真错了,害得是你们自己。”老鹰似乎继承了李英雄之前想要劝她不要生孩子时的喋喋不休。   红果喝了口白粥,道:“错不了。宗炎去做了DNA比对。”   “什么?”老鹰没听懂,“什么低恩挨?”   红果解释:“一种可以鉴定亲缘关系的科技手段。”   老鹰和大胡子都没听明白,外面世界发展太快,他们都跟不上了。   大胡子:“这算是好消息,你们孩子长大了,还可以继承这里。以后也不用担心没有继承人。”   老鹰嘿嘿笑着:“事情发展总是峰回路转啊。对了,你怎么让人把孟母山的出口给封了?”   红果:“我让风回五虎封的,我们这风回道有太多出入口了,不安全。”   “普通人进来风回道,根本不可能活着出去的,瞎折腾。”   “那也可以减少普通人闯进来的风险。”   大胡子喝粥吃不饱,他出去盛饭,老鹰又问:“你们去开大铜门了吗?”   红果:“没有,都没有开锁的头绪,去了也没用。”   老鹰:“那应该就是你们老祖宗的大墓,反正墓里估计跟第二代大风氏和第三代大风氏的墓差不多,你也不能挖自己老祖宗的墓去卖,打不开就打不开吧。”   红果应了一声,把最后一口粥喝完,“你还打算出去游玩吗?”   老鹰摇头道:“我是想去啊,但你给我个钥匙兜着,我也不敢走开啊。”   “没事,我找个人来帮你看管钥匙。”   老鹰一愣,笑道:“钥匙在我手里还没握暖呢,你这就夺权啦?”   红果也笑:“不叫夺权,叫削权。”   老鹰放下筷子,“我这没权没势的,你削我干啥?”   “如果被我发现,你背叛我,我就削你。”红果半真半假地说完,把筷子放下了。   老鹰嘟囔道:“你怎么比你爷爷还可怕。”   “我爷爷很可怕吗?”   老鹰:“你爷爷不可怕能给你打下那么大一份江山?”   “那是桥童们齐心协力一起打下的。”   老鹰:“不过,说心底话,你比你爷爷善良,如果让你爷爷来处理李英雄,李英雄肯定早就见阎王爷去了。”   红果抽了块纸巾擦了擦嘴角,她轻声道:“我经常在想,如果我爷爷没死,他会在干吗?”   老鹰若有所思地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大块的猪头肉,道:“你爷爷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我,肯定游山玩水去了。嘿嘿。”   红果瞥了他一眼微笑着没说话。   老鹰说着话锋一转,“你爷爷如果还活着,估计在研究药吧。虽然计划是要百年后再请专业团队来研制药物,但你爷爷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他如果还活着,肯定在研究能给根治噬心病的药。”   红果笑着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 第89章   红果从会议室出来, 走到风回道旱井出口处,四周看了一眼,往西北角喊了一声:“出来。”   没多久, 虎三从隐秘处走了出来, 今天他在这口子上值班。   “老板, 有什么吩咐?”   红果问他要登记簿, 虎三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本子递给红果,除了大胡子出去打猎过一次之外,这几天并没其他人的出入记录, 红果把登记簿还给虎三, 叮嘱他细心一点。   红果没有从旱井离开, 而是顺着风回道前往摇光农场,经过公主岭出口的时候她也检查了这个口子的登记簿,这边登记簿就比较精彩了,小矮人隔三差五出去觅食, 记了满满一页纸。   摇光农场的出口被林虎带人用铁门锁上了, 红果开了铁门出来,林虎、宗炎还有一个机灵小伙在拐弯处的隧道里架设了仪器。   这是宗炎从国外搞来的监听器, 前两天就已经调试好了。   刚才红果和老鹰、大胡子在会议室聊天的时候, 林虎借机把监听分别装到了大胡子和老鹰的卧室里。   监控台前,宗炎带着耳塞在监听, 见红果过来, 林虎马上让了位置给她坐。   宗炎抬头看了红果一眼, 轻声道:“他们在聊天……”   红果戴上耳机,只听监听器里传来老鹰的声音, 声音很清晰。   【老鹰:天天看这些连环画, 你这是消磨斗志。】   【大胡子:要斗志干什么, 现在柬哥洞没了,天下太平,老板是看我无聊,特意买给我打发时间的,你不也天天练字吗?你可以练字,我不能看书?】   大胡子平时是个闷嘴葫芦,在老鹰面前没有顾忌,说话还挺噎人。   【老鹰:啧啧啧,她在收买拉拢你,你看不出来?】   【大胡子:这样的老板才是好老板。】   【老鹰:你懂个屁!你就没在外面复杂的社会里混过,我们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你呀,压根不知道人性的复杂。你知道我们小祖宗派风回五虎盯着我们吗?你不知道吧?】   【大胡子:怎么盯?】   【老鹰:你看,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她把孟母山的出口堵死后,现在风回道就三个出口,一个在柬哥洞的防空洞顶,被她控制着,我前两天去看,那洞口用铁门锁死了,另外两个都有风回五虎的人轮班盯着,你以后出去撒泡尿,都会被登记在案。】   【大胡子:老板盯我撒尿干啥?她肯定不是防我,是防备你这样的,你藏了那么多鸡血石,别以为我不知道。】   【老鹰:刚说你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你的警惕心都用来防我了?我藏了那么点东西,你倒知道的清清楚楚。我是担心我们这个小祖宗不让我好好过个晚年。】   【大胡子:你什么时候变那么多愁善感了?】   【老鹰:李英雄的下场你没看到吗?】   【大胡子:看到了,老板比她爷爷心软。】   【老鹰:你不懂了吧,杀人诛心啊,比她爷爷狠。】   【大胡子:瞎扯。你跟我说这些究竟想干啥?】   【老鹰:我能想干啥,本来以为可以悠闲退休养老的,走了个老祖宗,来了个小祖宗,我心累啊。哎,你的库房钥匙放哪儿了?】   【大胡子:我看你一点都不想退休养老,李英雄的库房钥匙给你的时候,别提多开心了。】   【老鹰:瞎扯淡。我拿钥匙是为了保命,只要钥匙在我们手里,起码人还是安全的。】   【大胡子:狗屁逻辑,老板要你死的时候,你不得自己乖乖把钥匙拿出来吗?你不拿出来,她就找不到了?没看前车之鉴李英雄就是自己乖乖拿出来的?你欺负我没文化是不,你究竟想做啥?】   【老鹰:我能干啥!想提醒你,小心点,不跟你聊,没劲。】   随后是脚步声,老鹰走了,红果放下耳机,宗炎轻声道:“老头子警惕性很高。”   “我故意刺激了一下他,看他接下来会不会有所行动吧。”红果站起身,和林虎一起往外走。   宗炎继续留下来跟之后要在这里蹲点的小伙子确认技术上的问题。   红果问他:“你去堪布招人招到了吗?”   堪布年年打仗,比木得还乱,只要薪资合适,招人并不难。   林虎道:“招了十二个人,都是二十多岁的精壮青年,说好了,平时农忙的时候在农场里干活,其他时间巡山,后期我再挑选四五个出来,等时机成熟了,让他们进入风回道熟悉环境。”   红果叮嘱:“低调一点。”   “我知道。”   红果:“富贵人在干嘛?”   林虎:“听你的吩咐,在旱井外面盯着。”   红果:“我们之前的炮\\弹还有多少?”   林虎:“不多了,还剩下半箱。”   红果:“好好存起来,这种炮\\弹很难买到了。”   他们从防空洞里出来,红果去河边找祥叔,她把祥叔请过来负责摇光农场的事,大太阳底下,祥叔带着草帽从农田里跑过来。   祥叔笑道:“这边都是旱田,种玉米合适,我想明天就回玉衡买种子,这段时间趁雨水充足,赶紧先种下,到时候收了玉米还能种冬小麦,等明年春天收了麦子,直接种向日葵,一年三季,堪堪好。”   红果听完祥叔的计划,忙点头笑道:“这个你比我懂,你拿主意吧。”   祥叔:“刚好林虎招了一拨人回来,我看可以马上干活了。”   红果没告诉祥叔这些人另有用途,她道:“单这些人不够,农忙的时候可以去柬镇请农户来干活。老山对这里比较熟,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去找他帮忙。”   祥叔忙说好。农庄里果树多,祥叔摘了一篓子龙眼、山桃给红果拿回家吃。   宗炎从防空洞出来,他和祥叔一起把水果放车尾箱,夫妻两个这才驱车回玉衡。   回到封家大院,正是夕阳西下,只见曾老太一人独坐在正院西厢房曾玉春家的门口,老太太毅力十足,她知道每天傍晚李家人多,她是准点就来咒骂,烦得人头顶生烟。   把水果搬到了西厢堂屋,又拿了一些给加班加点赶工的雕工们吃,红果去了厨房,霞姑和小云在做晚饭,小云在说着什么,气得直跳脚。   见红果进来,小云忙拉着她投诉:“我姑被曾老太搞烦了,她想自己赔两千给她,我不让她赔,她还说我。”   霞姑解释:“我就是怕闹大了,到时候还得打官司,打官司也要钱呀,不如花钱买个清净。无论怎样,曾玉宁也流产了,小云这死孩子确实手重!”   “我说多少遍了,我没有推她!姑姑你是不是我姑啊?”小云气得要爆炸了。   霞姑:“她冲过来,你肯定会用手去挡的嘛,你是没主动招惹,但她招惹你,你一挡她,她不就摔了吗?”   霞姑的一番圣母言论把小云气得语无伦次了,“我,我七孔生烟了我!哪有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尽向着外人说话的。”   霞姑正在切韭菜,她还要说,被红果拦住,“别吵了,霞姑你挣钱不容易,两千块你要卖多少碗粉才能赚到?而且现在也不是赔钱的问题,我们赔钱了,那代表了我们不占理,她们占理了。我们不能因为怕被她们烦就低头。”   “天天在外面骂,骂的人都抬不起头来了。”霞姑是心软又面子薄。   小云往碗里打了个鸭蛋,“管她骂什么,要不是看她年纪大,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早跟她撕了!”   红果剥了个龙眼塞小云嘴里,“我想办法把她赶走。”   “哎哟,这龙眼真甜。”   霞姑把切好的韭菜放进小云正在打蛋的碗里,“曾玉宁的婆婆被亲戚接走了,就这曾老太还赖在安顺以前那房子里,你哪里赶得走她。”   红果又剥了个龙眼,这回她塞霞姑嘴里,“安顺那房子我们花钱买下来了,下个月就能拿到房产证,无论怎样都是要把她赶走的。”   小云吐出龙眼核,“是啊,她两个儿子,都住着楼房呢,她好意思赖在别人房子里不走的。这老太婆就是一朵奇葩!”   到了晚上,曾玉春下班回家后,红果把她叫来。   “你姐怎么样了?”   曾玉春不等红果招呼,就熟络地自己拿桌上的龙眼来吃,她小声道:“不好形容,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精神状态不好,在家养着呢。”   红果:“你的第二笔提成这个月底给你。”   曾玉春:“多少啊?”   “上万呢。”   曾玉春激动地两手都攥紧了,“之前那笔钱给妈拿去装修房子,这笔到手后我去买个房,你说好不好?”   “那当然好,你看中了什么房子,到时候我帮你参谋参谋。另外,我这边黄翡找到了新货源,质地上乘,你要是有客户,优先给你。”   曾玉春不在KTV上班了,自从给红果介绍客户成功之后,她对售卖玉石上了瘾,如今她在大玉坊上班做销售,平常能接触到不少客人,她赶忙道:“没问题,你尽管交给我。”   “过两天我给你样板。”说着,红果话锋一转,“我这边有个麻烦事,需要你帮帮忙……”   “你说。”   红果:“安顺以前那套房子我们买下来了,现在你奶奶在那儿住着,我们直接去赶她走吧,怕伤着她。你帮忙想想办法把她劝走。”   “我奶奶这个人真是一辈子都不讲道理……”曾玉春知道红果找她,就是为了解决她奶奶这个大麻烦,不然红果干嘛不直接把新货销售交给娟子和张菊梅?她们感情更好,交情更深啊。   为了这批新货和未来能拿到的大提成,曾玉春必须得要帮红果解决掉这个麻烦,她想了想道,“要不这样,我就跟我奶奶说,她要不搬走,你扣着我提成不发,上万呢,她准心疼。”   红果笑道:“你怎么说都行,我配合你。”   曾玉春出去之后,屋里传真机在响,红果进了书房,看见传来一沓的英文资料,她赶忙去东厢房叫宗炎。   宗炎把其中几张纸叠在一起放在了最下面,把剩下的两张给红果看,“上野井二翻译的风柬墓碑文字。”   “你给我翻译啊,我又不认识英文。”红果手肘撑在书桌上,把那英文纸张给他推回去。   宗炎笑道:“全篇胡说八道,连性别都不对,上野井二说这是云滇那木王的碑文,那木王一生征战,是个盖世英雄。关于那木王的传说,都是从日本学者那里传过来的,以讹传讹。”   看来李英雄说得没错,海外研究云滇文化的专家,连半桶水都没有,不懂也有不懂的好处,红果笑道:“不懂瞎翻译才能活得长久,像老韩这样真正懂的,就出事了。”   红果指了指宗炎刚才叠到最下面的几张纸问:“下面几张是什么。”   宗炎道:“唐朝铁券的一些资料。”说着他把资料递给红果。   差点把唐朝铁券的事给忘了,红果接过来看,是中文的,都是铁券上文字的释义,以及唐朝铁券的历史。   “也是上野井二给你的吗?”   “不是,我没有直接联系到上野井二,这是我爷爷一个朋友帮忙找的。”   红果问:“破军号那么多东西,你为什么最后只要了铁券啊?”   宗炎道:“我爷爷交待的,破军号的财富只有铁券是他最心心念念的东西。这个铁券来历很神奇。”   红果抬头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宗家当年在滇东有家当铺,这个铁券当初是一个姓刘的纨绔子弟赌博输了钱,不得已典当在当铺里的,典当价格很低,因为典当掌柜嫌弃铁券含金量不高,而那刘公子也说好了,一定会赎回去,所以只给了一半的黄金价。   红果好奇:“刘公子后来没赎回去?”   宗炎:“他赎回去了,但赎回去不久竟然被人偷走了,刘公子报了官,最后还抓到了人,那小偷把铁券给熔成了小金块,已经花掉了大半。”   “铁券被熔掉了,那你家的这个是什么?”红果脑子转的快,“难道刘公子赎回去的是赝品?”   宗炎点头:“这事我爷爷起先并不知道,多年之后,他才无意中发现真正的铁券被我太爷爷好好的收藏起来了,我太爷爷说,那是唐朝陆氏铁券,真正的古董,比我们家里的其他玉器都值钱。后来铁券跟着破军号一起丢失,我爷爷移民到美国后,认识了一些顶级的收藏家,其中一个姓王的老先生,一生都在追寻唐朝陆氏铁券,他说铁券里有秘密。”   “什么秘密?”   宗炎张了张手:“还不知道。据说有藏宝图,但什么藏宝图,没人搞得明白。”   两人聊了会儿,红果拿了食物下井给桂生,还给他带了几本书,这几次她都没见到桂生,想着后面实在没办法,就只能来硬的,带人前后包抄把桂生强制抓出来。   从井下回来,宗炎刚讲完一个电话,他说坤爷邀请他们一起吃晚饭。   红果问:“今晚?”   宗炎:“不是,周五他从省城回来,周五晚上一起吃饭。”   “他怎么突然想起约我们吃饭了。”   宗炎也不相信坤爷只是找他们叙旧,“估计有什么事跟我们商量。”   红果“哦”了一声,她见桌上放着上次去天堑拍的照片,便拿起来,凑到灯下看。   两个大铜门的右侧都有个一米左右的竖条凹槽,那凹槽大概有五公分的宽度,凹槽深度十多公分,之前他们拿剑去捅过,没发现里面有开关。   但是大铜门上有个积灰的凹槽,总觉得很怪异,如果没特殊用处,为什么要设计这样的槽口呢?   红果道:“我们要不要试一试做一根和这个凹槽尺寸相匹配的大铁条插进去,像钥匙一样。”   宗炎拿起另外一张照片,看了又看:“可以试试,找时间去量一下尺寸。”   第二天,红果收到林虎打来的电话,林虎说,监听到虎大接连去了两次老鹰的住处,因为他们说话声音太小了,具体说什么没监听到,但听起来鬼鬼祟祟的,很可疑。   红果让林虎盯紧各大口子,新人赶紧训练几个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   坤爷在大玉坊附近的饭店订了个包间,一段时间不见,坤爷比以前精神多了,似乎已经从丧女的悲伤中走了出来。   坤爷和吴伯都在,聊了几句才知道,原来坤爷再婚娶了个小娇妻,才结婚没多久,小娇妻就怀上了,这给了坤爷新生的希望。   上菜之后,坤爷道:“我们打算出国定居,去澳大利亚,她喜欢。”   宗炎问:“你出国了,大玉坊怎么办?”   自从瑞喜斋被封之后,大玉坊吃掉了很多原本属于瑞喜斋的大客户,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怎么能急流勇退呢?   坤爷道:“我女儿要是还在,我肯定会在这里坚守,继续奋斗,把大玉坊做成全省第一,给她留一份大家业。但我女儿走了之后,一切都变味了,变得没了味道。钱、事业……对我来说,变得不重要了。好不容易熬过那段时间,现在我有了新的寄托,我就想好好陪在家人身边。”   红果能理解,失独估计是这个世界最可怕的痛,能挺过来就很不容易了。   坤爷:“我今天请你们来,就是想问问,大玉坊你们有没有兴趣盘下来?”   红果和宗炎互相看了一眼,要想盘下大玉坊,那得花多少钱?大玉坊库房里那么多玉,加起来至少得大几百万吧?   在红果看来,大玉坊多多少少有些尾大不掉,养了这么多人,存了那么多货,也不算是多优质的资产,最值钱的也就是它的老客户,所以对于接手大玉坊,红果并没多大兴趣,除非价格便宜到让她忍不住出手。   “我没钱。”红果笑着哭穷,“最近在木得花了很多钱,手上是一点现金都没有了。”   坤爷当然不指望红果有钱,他笑道:“你没钱,你男人有啊,是不是宗炎?”   宗炎跟红果一样的想法,他问:“什么价位?”   坤爷道:“房产、玉料、牌子,打包在一起,八百万,怎么样?这个价格不算高吧?我们库房的那些玉料就值这个价,等于房产和大玉坊的牌子是免费赠送了。”   大玉坊的玉料多而杂,红果不想买一堆的中端玉料回来,费时费力还不赚钱,她笑道:“坤爷,你觉得不贵,但我们买不起啊。”   宗炎也道:“我帮你问问其他的朋友,看他们有没有兴趣。”他这是在委婉拒绝。   坤爷又主动降了点价,红果和宗炎还是坚决摇头。   饭吃到一半,红果和宗炎的寻呼机同时响起,红果拿出来一看,是明炮找她。   明炮发来一行字:姐速回电话。   红果看了眼宗炎,她站起来笑道:“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从包间出来,到前台借用电话,谁知前台电话打不了国际长途,旁边的服务员提醒:“外面新装了一个电话亭。”   红果出去电话亭,发现是投币电话机,又回来找前台兑换了一垒的硬币。   投下硬币,拨通了明炮的电话。   一接通明炮就道:“哎哟姐,你终于回电话了,打你家电话没人接,幸好有寻呼机。”   “什么事那么紧急?”   “刚才有人去找李英美,戴着个帽子,偷偷进去的。”   “谁?”   “你猜。”   关键时候明炮还在卖俏,气得红果想要隔空打他,她想了想,道:“是不是老鹰?”   “你怎么一下就猜到了!就是你那位伯父。”   长途电话费很贵,才说几句就开始提醒要补币,红果赶紧拿出硬币连投了几个,她问:“几点进去的?老鹰还在里面吗?”   “十分钟之前,还在里面。”   “老鹰进去有没有带什么东西?”   明炮想了想:“不确定,手上好像没拿什么,谁知道身上有没有呢?”   “我知道了。”   明炮:“要不要我们做什么?”   “不需要,不要打草惊蛇。”   “好,有什么动静,我再呼叫你。”   “等会儿我未必能及时给你回电话,你有情况,直接在寻呼上留言。”   挂了电话,红果看着这投币电话机的口子,不由拿出一块硬币,从投币口试了试,红果突然灵光一闪,这投币口的设计跟大铜门上的凹槽如出一辙。   她也没时间多想,忙又投了两个币,给林虎打了个电话,让他那边马上行动起来。   宗炎也下来了,红果把事情跟他一说,两人决定现在就从井底隧道去木得。   匆匆跟坤爷打了声招呼,说家里有急事,他们就先走了。   从井底隧道到达旱井,也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从旱井上去,找到了埋伏在暗处的富贵,问他老鹰是不是从这里出去的。   富贵点头说是,“出去两个多小时了,还没回来。”   富贵刚说完,红果就收到了明炮的寻呼,明炮留言:老鹰从李英美家出来了。   行,那今晚收网捕鹰。 第90章   红果和宗炎下了旱井, 进了风回道,风回道里安静的连虫鸣和风声都没有,红果拿手电筒往西北角一照, 不久, 虎大走了出来。   虎大似乎很意外, 因为平时红果都是白天过来的, 老板那么晚过来突袭肯定是有事。   红果要了登记簿翻开看了看,登记簿上今天并没有关于老鹰出去的登记,红果问他:“你一天都在这儿吗?”   “是的老板, 今天都是我。”虎大回答的毫不含糊。   把登记簿还给虎大, 红果没说话, 和宗炎一起往老鹰的住处走去。虎大看着他们的背影,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大约半小时后,旱井入口被推开, 老鹰小心翼翼地爬进来, 他猫着腰,手电筒晃了晃, 叫了一声:“虎大。”   没有人回应。   又叫了一声, 还是没人回答。   风回五虎的规矩森严,按道理值班时间是不可能离开的, 老鹰周围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人影, 只好往西走, 去库房找大胡子。   大胡子的房间收拾过以后,比以前可舒服多了, 红果还让林虎给他们安装了电灯, 大胡子开着灯躺在沙发床上看武侠小说, 听见脚步声,他放下书坐起身,探出头来。   看见老鹰走进来,大胡子问:“你那么晚去哪儿了?”   老鹰敷衍道:“随便走走。哎,你看见虎大了吗?”   大胡子摇头:“没看见。怎么了?”   “入口怎么没人值班?”   大胡子道:“可能看你最近老实,老板放弃盯梢了吧。”   老鹰背着手站在房间门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大胡子吐槽:“你是不是更年期延后了,疑神疑鬼的。”   老鹰无奈瞪他一眼:“有几个像你这样的,只长肉不长脑子。”   大胡子也不生气,继续躺下看他的小说,“你赶紧退休吧!”   老鹰打了个转,往自己的房间方向走,才出来不久,发现不对劲,忙一转身,手电筒一照,看见虎大站在后面隧道拐角处。   老鹰走前去,轻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虎大:“老板来了。”   “什么时候?”   “四十分钟前。”   “她在哪儿?”老鹰机警地四周看了一眼。   “往你住的方向去了。”   老鹰略一沉吟,对虎大招手道:“你过来,我跟你说两句。”   虎大走前去,老鹰附耳跟他嘀咕了一阵,随即听见大胡子从屋里出来,他们没再多说什么,赶紧散了。   老鹰慢悠悠走到长满植被的大空洞前,寂静的空洞里,蚯蚓的鸣叫声显得特别清亮。   他蹲在墙角,张耳静静聆听着,除了虫鸣外没有任何的声响,当下疑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空洞上方的缝隙里漏进来一点点的月光,等了有十多分钟,他猫着腰摸黑绕过厨房,从隧道口摸索着走回自己的卧室。   开了灯,发现卧室里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他把手电筒放桌上,端起口盅想喝水,口盅里没水了,又弯腰提起水壶倒上一杯凉白开,咕嘟咕嘟咕嘟,几个喝完半杯水,放下口盅,似乎身后有双眼睛看着他。   他忙一回头,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只见红果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宗炎翘着双手依在门口,夫妻两个静静看着他。   老鹰马上镇定下来,脸上一胯,抱怨道:“我的小祖宗诶,怎么无声无息进来的,别大半夜的吓死老人家好不好?”   红果微微莞尔,轻声道:“我在这儿等你很久了。你老人家那么晚去哪儿了?”   “我能去哪儿,风回道里到处溜达呗。”   红果轻轻笑着,笑得老鹰心虚,门口被宗炎堵了,他想跑也跑不掉啊。   老鹰转过身,背对着他们问:“要不要喝茶?”   说着再次拿起茶壶,就在拿起茶壶的瞬间,他手用力磕在墙上,墙面震动,一道暗门迅速打开,老鹰丢下茶壶,跑了出去。   红果冲过来,抓住了老鹰的衣服,老家伙很灵活,他直接外套一脱,跑了。   暗门外是一条密道,黑暗中,老鹰跑的比兔子还快,红果紧追不舍,拐了几道弯,在暗道尽头突然一束灯光照过来,宗炎从另外有一头包抄过来了。   老鹰没想到红果和宗炎会知道这条暗道,他跑着跑着,突然一闪,往顶上跳去,爬上了隧道顶的一个黑洞。   宗炎离得近,他一把窜了上去,红果紧跟其后,两人爬上洞顶,上面是另外一条隧道,老鹰不见了踪影。   前面不远有个门洞,宗炎放轻脚步,快速贴墙走了过去,刚一探身过去,就被人箍住了颈脖子!   红果看见宗炎被人从背后拖进了房间,她快步追上去,谁知一转身,就被一把枪顶在了脑门上。   每次都是红果持枪顶人脑门上的,这次反过来了。   被人顶住脑门,最忌讳的就是吓傻了后束手就擒,最佳方式是——快,在对方不给你时间反应的时候,你反过来也不给对方时间反应。   红果直接拽住枪,速度快的可能没有半秒,把枪一拽,枪口向外,一个转身,手肘直接打在那人的心脏上,随后拽着对方持枪的手磕在墙壁上!   那人毫不犹豫打了一枪,嘭!枪声就在耳边响起,震耳欲聋!   红果看清了对方的脸,是虎二,她狠狠一砸,虎二手背磕在墙上,枪掉了下去。   虎二见状,单手劈过来,红果一闪,下一瞬,一个飞脚踢在虎二的脑袋上,红果拔枪,直接给他腿上来了一枪。   “啊!”虎二痛的大叫!   红果快速把地上虎二掉的枪捡起来,而门里面,宗炎和虎大在鏖斗,虎大非常狠,手指把宗炎的下巴生生扣出三四道血印来,宗炎一肘子硬磕在虎大的脸上,然后整个人压着虎大往后一撞,砰的一声,虎大整个脑袋在震动。   红果把枪抛给宗炎,宗炎接过枪,砰!枪打在虎大的肩膀上,虎大张大嘴哑着声音,说不出话来。   老鹰早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富贵带人闻声赶到,红果把虎大和虎二交给他们,吩咐道:“还有三个,林虎去逮了!千万要守住风回道各大出口,不要让老鹰跑了!”   宗炎捡起手电筒,他和红果沿着隧道往前去追老鹰,这风回道太大了,如果不能马上逮住老鹰,后面捉起迷藏来,十天八天都未必能找到人。   追了一段,前面是三岔路口,一边去公主岭,一边是去豹子崖,按道理他们一人追一边是最好的,但也容易有危险,宗炎道:“我们不要分开,分开容易出事。”   那就只能选一条路,公主岭那边有出口,但有林虎带人把守着,老鹰逃不过去的。豹子崖底下隧道腹地深,便于藏身。   最后两人选了去豹子崖的路。   一路追过去,没有丝毫踪迹,红果及时拉住了宗炎,“不对,老鹰应该不会往这边走。万一我们兵分两路,从这里和孟母山两边一包抄,他无路可逃。只有公主岭那条路,同时连了两个出口三大地头,公主岭出不去,他可以去试试防空洞的出口,两边都出不去,他还可以退到天堑小矮人的老巢里。”   宗炎:“如果是这样,另外两个出口他肯定出不去的,那最后他只能去小矮人的老巢。”   没错,应该是这样。两人有了明确的目标,跑起来速度更快了。   一路畅通无阻,经过公主岭出口的时候,刚好林虎在这边,他说没看到老鹰,他刚才去抓三小虎,他们都一脸懵逼,什么都不知情,暂时只能先看起来了。   红果叮嘱他们小心一点防范,没多停留,继续往天堑方向走去。   还没到天堑,先到了一处较为宽敞的山洞,红果发现地上有新鲜的桃核,随后听到咔呲咔呲咀嚼的声音,拐弯一看,尖牙小矮人和独臂小矮人正蹲在角落里吃桃子。   看见他们,断臂小矮人瞪着他圆圆的眼睛,圆脑袋一个激灵,也不管同伴,爬起来拔腿就跑,一溜烟跑没影了。   尖牙小矮人反应慢,他犹犹豫豫的,想跑又不想跑,红果知道尖牙小矮人想什么,赶紧从包里拿了两根巧克力出来递给他。   尖牙小矮人跑过来要拿巧克力,红果微微手一扬,问:“看见老鹰了吗?”   宗炎给小矮人比划,大概到他脑门那么高,又学老鹰咳嗽了几声,尖牙小矮人很聪明,他理解了,随即眼睛滴溜一转,斜斜地往右上方看去。   宗炎顺着他的视线,只见斜上方的墙壁上有个小小的洞,他和红果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   小矮人趁他们不注意,快速拿走了巧克力,墙壁上有很多凸起的石块,红果攀着石块快速爬到了洞口。   她才爬上洞口,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瞥见了老鹰的背影。   老鹰发现红果追上来了,也不管前面有没有危险,直接往一个向下的滑梯隧道溜了下去。   红果对滑梯隧道有阴影,因为不知道滑下去会不会是个悬崖,但前面有老鹰这个肉垫,就算是悬崖,也冲了,所以她毫不犹豫跟了下去。   溜在最前面的老鹰战战兢兢想快又不敢快,眼看红果追来,最后不得不舍命往下冲。   谁知越往下越陡,最后几乎是七八十度坠落,嘭!撞到了什么,老鹰疼的骨头都要断了。   滑梯最底部的洞口被一块大石头给堵了,因为冲力太大,老鹰把石头给撞了出去,他顾不得骨头疼,连滚带爬地爬出洞口……   刚爬出来,也不知什么地方,站都还没站稳,就被跟上来的红果一把按在了地上,老鹰连忙求饶:“哎哟哟,疼死我了。”   “老爷子你可真能折腾,你跑什么呀?”红果松了手,“你再跑跑试试。”   试试就试试,这老头是真不怕死,红果话音刚落他掉头就跑,谁知没跑两步,就被红果逮回来,给他360度转了几圈陀螺,红果又松了手,“你再跑试试!”   转晕头的老鹰这回终于老实地坐在地上,抱着头,“你遛狗呢?欺负老人!”   跟在后面下来的宗炎手电筒四周一扫,发现这是在天堑底下,往前就是大铜门。   真是跑对地方了,宗炎手电筒照在老鹰脸上,红果问他:“说吧,你跑什么呀?”   “我我看你们那么吓人,谁知道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红果蹲下来,道:“虎大和虎二是你早就让他们埋伏好的吧?下手挺狠,想趁机整死我们两个?”   老鹰冷冷笑了一声,终于不再嬉皮笑脸了,他道:“或者你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了?”   红果:“我之前跟你说过,整理一下你骗了我什么,不主动坦诚的,下场自己掂量。我说过的话,你是不是不在意?”   老鹰斜眼盯着红果,眼神阴冷,“你爷爷看错人了。”   “所以,我爷爷并不是像你们之前说的那样,因为看中我的能力,才选我做继承人,是不是?什么能忍能闯有脑子还有行动力,都是假的,他是看我有武力,刚跳井被人救了,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以为容易控制,而且我还跟一个疑似云滇族后人结了婚,连不能生育继承人的借口都不需要另外找,多好的人选!”   老鹰道:“所以说,你爷爷看走眼了。像你这样的,我和李英雄根本控制不住。”   当时红果才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庙门都还没摸清楚呢,她不得忍着?就因为这样,就以为她好欺负?   红果笑道:“说得好像你跟李英雄一伙似的,你不刚借了我的手,把李英雄干掉了吗?只是可惜,你自己没能全身而退。如果我一直对我云滇人的身份毫无怀疑,确实到李英雄这一步,事情就该结束了。”   老鹰看了红果一眼,神情复杂,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女人什么都知道了。   他习惯性咳嗽了一声,抹了抹额头上的血,缓了缓才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怀疑什么?怀疑他还是怀疑她的身世?   红果都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风柬墓地里的山鸮没有毒是不是?”   老鹰把从额头上擦拭的血在衣服上一抹,微微一愣,他的微表情告诉红果她猜对了。   红果继续道:“你被山鸮啄伤后,并没有马上毒发,而是从风柬墓地出来,等我们走在前面没留意你的时候,你偷偷给自己的伤口撒上毒\\药,假装山鸮中毒,让我们误以为我身上的确是有云滇族的血脉,所以我能抵抗山鸮的毒!这么能编,不让你去写小说,真可惜了。”   老鹰笑了一声,叹道:“其实你装傻才是对大家最好的结果,你为什么不继续装傻呢?”   红果冷呲:“继续顶着云滇族后裔的身份,作为一个工具人,连孩子都不敢生吗?我为什么要陪着你们演戏呢?演到最后像李英雄这般,失去价值了,再被你们抹掉?”   红果说得如此犀利不留情面,老鹰不好说话了。   红果:“收复柬哥洞和棉哥洞之后,李英雄便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作为一个跟外界社会有多重接触的人,他知道的太多,随时可能有暴露的风险,所以,在你们的计划里,要借我的手来把李英雄完全抹掉。是不是?”   “那都是你爷爷计划好的。”   “这就是你们崇拜的有着强大文明的云滇人?冷血、自私、没有人性!”   老鹰道:“我们外面的人也自私,是人就自私!只是立场不同。”   “立场再不同,做人也得有底线。除非——不是人。”红果盯着老鹰,她手上在滑梯隧道下来时磕破了皮,此时辣辣的在发疼,她语气一换,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只想听你说实话,这决定了你接下来的命运。”   老鹰抬头看向红果。   红果:“我问你,云滇族人犯的病你确定是噬心病吗?”   老鹰收回目光,又看向宗炎,宗炎只站在一旁,打着手电筒,静静听着红果盘问老鹰。   老鹰反问:“你想表达什么?”   这时宗炎也蹲下来,拿出那张老照片,用手电筒怼着照片给老鹰看,“你看看这个。”   老鹰眯眼凑前来,看清后,一愣,“你们从哪儿搞来的?”   他诧异的是宗炎怎么会有这张照片,而不是照片中的诡异现象,可见,他确实知道的比李英雄多得多。   宗炎没回答老鹰的疑问,而是继续问道:“详细介绍一下这四个人的身份,你应该知道的。”   老鹰又咳嗽了一声,他不确定红果和宗炎知道多少,或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如果他不说实话,今天他估计很难活着出去,他指了指照片上的人物,道:“前面的一男一女是红果爷爷和芳姐,后面的是姜昆和李英美。这四个人都是桥童。”   红果:“为什么这张照片里,他们看起来都是同龄人?”   “他们本来就是同龄人,”老鹰咽了咽口水,道:“我之前跟你们说过,他们不叫云滇族人,他们称呼自己为有巢人。有巢人的寿命很长……”   果然如他们所料,这就很好解释,为什么云滇文明覆灭之前已经延绵数千年,但只有四代大风氏。   虽然大概知道答案,宗炎还是问:“有多长?”   “可以活上千年。”   “有巢人得了所谓噬心病,后果不是心脏坏死,而是活的岁数严重缩减了,是吗?”   老鹰点头:“对,有巢人原本寿命很长,同时生育率也非常低,他们只要跟我们正常人类接触,就会感染上病菌,然后生病减寿,减的寿命各不一样,有些还能活一两百年,有些就只能活几十年。这个病除了减寿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症状。”   生育率低的有巢人在寿命缩短的情况下,人口就会快速锐减,为了生存,他们只能搬到地下,避免与正常人类接触。   红果:“所以,我爷爷究竟是多少岁了?他真的死了吗?”   老鹰:“我不晓得你爷爷具体多少岁,一百岁是有的,你爷爷是真的去世了。这一点请你相信我。”   红果摇头:“你们嘴里有几句真话?我凭什么相信你?”   老鹰:“如果你爷爷还在,我们何必找继承人呢?继续以盐大炮的名义把财富往下滚,不是更保险和方便吗?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也是红果想不通的地方,“你们肯定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老鹰急眼了:“真没骗你,你前面问的话,你们自己对一下,我有撒谎吗?”   宗炎:“就是你这种半真半假的,最狡猾了。”   “真没骗你们,”老鹰转向红果,“小祖宗,我身不由己啊,我也想好好过个晚年,你以为住在这里多舒坦?”   “那你这么晚,偷偷摸摸去见李英美做什么?”   老鹰挠了挠后耳背,“她是现存唯一的桥童,我想提醒她,你们打算要孩子,你们真生下孩子,以后这些财富你还舍得还给云滇族人吗?人都是自私的,你不得留给你的娃?我就是想提醒她,要先想好应对的办法。”   “那你们商量好应对的办法了吗?想要怎么对付我?在我没生孩子前,先把我干掉?”   老鹰语塞,“肯定是想法子给你做说服工作嘛,怎么可能干掉你呢,哎呀,你爷爷是极端了一点,但我不是啊,你把我想得太黑暗了。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夫妻俩毫不犹豫,异口同声。   老鹰:“……”   红果道:“你不说实话也不要紧,会有人跟我说实话的。”   “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想干什么……我凭什么告诉你呢?”   老鹰在十字路口反复横跳,“不是,你听我劝,你们生孩子可以,偷偷去生,以后这些属于有巢人也就是属于云滇人的财富,到时间了还给他们,大家安安心心过太平日子不好吗?”   “我也想过太平日子,但你为什么还是要去找李英美通风报信呢?你不自相矛盾吗?”   老鹰被堵的没话说。宗炎问他:“如果我们不听劝,会有什么后果?”   老鹰摇头:“我也不知道。有巢人很厉害,不是你们轻易能对付的。”   “吓唬谁呢?姜昆、李英美,我又不是没见识过,能厉害到哪里去?姜昆被刁明理一枪打死了,李英美被人绑架,毫无还手之力,你倒是告诉我,有巢人有多厉害。”    第91章 完结篇   天堑底下, 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只有角落里有一团光。   那光线忽闪忽闪的,可能是电池接触不良, 宗炎用力拍了拍手电筒, 光线总算正常了。   红果质疑老鹰用有巢人来吓唬他们, 老鹰辩解道:“我是没亲眼见识过, 但你爷爷跟我说过,桥童刚从地下上来的时候,能飞天遁地, 捏铁成砂, 在这人世间呆久了, 能力才会慢慢变弱,这个变弱的过程起码也要几十年。地下迟早要送桥童上来,到时候,你怎么应付?”   “听你这么说, 我还不能太善良, 不能给桥童出口,直接把他们封死在地下, 是不是?”   老鹰一听, 眼睛连眨了几下,这小祖宗越吓唬越来劲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哟, 我不说话了,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我在外面可没犯事,哪里的监狱都不可能收我。”   “没事, 这风回道堵死了, 不就跟监狱差不多吗?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养老吧, 不想活了,直接大动脉一割,就完事了。”   “你可真狠心啊!”   “彼此彼此。虎大虎二对我们可是下的死手,我们没对你下死手,够善良了。”   “你这是在慢慢折磨我。”   “我说了,你可以选择大动脉一割了事的,就看你舍不舍得死了。”说完红果站起来,往前走。   宗炎戏谑道:“你可以卧薪尝胆,等着地底下的桥童出来以后搭救你。”   以后的桥童还会认识他?老鹰气得鼻子冒烟,一时说不出话来顶回去。   红果在前面回头问:“大铜门你会开吧?”   老鹰摇头,他晃晃悠悠站起来,走上前道:“这我真不懂。”   宗炎跟上来,“那你在这铜门上涂抹油蜡做什么?”   老鹰一愣,原来他做什么事,他们都知道,老爷子也不敢否认,只道:“我就是想知道,你们会不会单独自己来。”   红果:“你以前不知道这个大铜门的存在?不可能吧?”   老鹰不敢撒谎了,“知道,但这两扇门,我没有打开的办法,我没进去过。据说这一整片区域,原本都是小矮人守着的,但小矮人快灭绝了,剩下的小矮人不会超过这个数。”   说着老鹰伸出一个手掌,“还都是男孩,没有希望了。而且近几十年来,小矮人都不守门,已经完全没规矩。你爷爷的意思,把这一片封起来,就不要让人知道,谁能想到,会被你们炸开道了呢。”   三人站在大铜门前,这大铜门,巍峨庄严,冒着寒气。   “放弃吧,你们打不开的。”老鹰转身,坐在门槛上。   红果昂起头,看向天堑顶上的那个反光大铜镜,铜镜直径跟大铜门的凹槽口差不多。   “我们要不要试试?”她看向宗炎,之前她跟他提起过,从投币式电话里获取到的灵感。   拿下来有点难度,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宗炎点头:“可以试试。”   老鹰抬头问他们:“试什么?”   红果拿出一根细绳抛给宗炎,老鹰一看,忙道:“你这绳子不行。”   谁知他话音未落,宗炎一把将他反手给扣住,然后用老鹰认为不行的那根细绳将他给绑得死死的。   老鹰连连叫着:“哎哎,我又跑不了,你绑我做什么。”   最后宗炎把细绳的另外一头绑在一旁的石头柱子上,夫妻俩这才放心地爬山了天堑,准备把那大铜镜取下来。   他们去搬来了可折叠的云梯,费了两个多小时,才把那铜镜取下来,用绳子吊下天堑,他们两个一人扶着一边,像滚铁环似的,把铜镜滚到北边的大门前。   老鹰搞不懂他们的企图,只嚷嚷着:“你们把铜镜取下来干什么?”   他们没理会老鹰,选了左边的大铜门,目测铜镜的直径大小、厚度跟凹槽完全匹配,把铜镜像硬币似的,塞进了凹槽里。   尺寸确实刚刚好,但铜镜才推进去一点就卡住了,之后任由他们怎么推,都推不进去。   观察了一下,两面铜镜表面上看是一模一样,但铜镜厚度上的齿轮两边稍有不同,宗炎道:“换一面试试。”   把铜镜转了一个方向塞进去,只听“咔嚓”,随后里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宗炎和红果惊喜地看了对方一眼,真成了。   老鹰诧异地瞪大了眼,他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开的,这夫妻俩是神仙嘛?怎么能想到这个办法?   宗炎和红果一起推开大铜门,刚开了一条缝隙,微弱的光线透了出来,与光线一起出来的还有浓重的雾气,和其他大风氏的墓穴一样,这里面寒气逼人。   一进去是堵巨大的碑石,上面刻满了云滇文,这应该是碑文。   绕过碑石,夫妻两个看傻眼了,不算很大的空洞里,中间悬吊着一颗脸盆那么大的球形发光体发着幽幽的光,因为体积过大,红果都不敢相信这是夜明珠,或者包括他们以前看到的夜明珠,其实都不过是某种发光体而已。   周围没有神像,也没有任何的装饰,没有铜鸟,也不可能有山鸮,极简主义到了极致。   只是银色液体池依旧在,池中间的小岛上放的是简简单单一副透明水晶棺,他们可以清楚看到,水晶棺里躺着一位老者。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第一代大风氏。   要想去池心岛,必须要用云梯才行,他们出去搬运云梯,被绑在外面的老鹰好奇问:“里面有什么?是不是第一代大风氏的墓?跟其他两代大风氏的墓有什么不同?是不是更奢华?”   老鹰一连串问了无数个问题,红果和宗炎没功夫搭理他,把云梯从天堑处运下来搬进墓室,折叠云梯拉开后有二十多米长,架在池边和岛上,仿若一座桥,长度刚刚好。   他们小心翼翼地踩着云梯,走到岛上,一如既往的失重感,水晶棺很简洁,没有任何的花纹,有两层,外棺内椁,两层都是透明水晶。   棺椁内老者盖着金丝玉缕,白发长须,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似的,眉毛上还有冻霜,栩栩如生,几千年了,在这冰窖似的墓地里,竟然完好无损地保存着肉身。   除了老者手上握着的印章外,还有一个金球权杖,此外棺内没有其他任何的陪葬品,乏善可陈。   这应该算是帝王级别的薄葬了。   宗炎道:“按道理,第一位帝王,应该无论如何都会厚葬的,这位大风氏,为什么没有陪葬品呢?”   红果也不解,“可能开国老祖宗崇尚节俭吧。”   他们没打开水晶棺,而是返回后,滚动铜镜去开南边的大铜门。   铜门打开后,没有灯光,也没有预想中的寒气,里面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手电筒往里一晃,光线仿佛被吞噬了一般,什么都没照到。   这不是墓地。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老鹰被绑在不远处,他看不见很着急,只能大声叫道:“你们都看见了什么,应一声啊。”   红果和宗炎仿佛听不见似的,他们往里跨过门槛,进去就是一道比门宽的长廊,两边墙体都是漆黑的石头,没有壁画,也没有装饰。   长廊大概有五十多米,然后一个拐弯,是往地下走的窄窄的石头台阶,往下走三十级台阶就转一道弯,一直旋转向下,起初他们以为走个一百米就到底了。   直到走了两千米还在向下的时候,红果迷糊了:“我们确定是一直在往下走吗?不会像迷宫一样,在循环吧?”   宗炎摸了摸她的脑袋:“都没有向上的台阶,怎么循环?”   在这座环形山里,他们往地下走,最深的地方也就只到过两公里左右的地方,红果道:“这比鸡血红矿藏还要深,不会……”   不会是通往有巢族人穴居的地方吧?   “不对,这底下没有阳光,没办法生存。”   老鹰之前说有巢族生活在大峡谷的地下,因为那边有阳光。那这台阶是通往哪里?   又往下走了两千米,还没到尽头,如果是一路有障碍,有不同的景观,那都还好,就怕这种一路下来,除了台阶,什么都没有,有种不知前路何时终了的无力和茫然。   两人在台阶上坐下休息,宗炎给她递了根巧克力,补充了点能量他们也没多休息,继续往下走。   为了让沉闷的“旅途”过的更快一点,宗炎跟红果说自己在越野队的趣事。   说着说着,红果突然问:“你是什么时候穿越过来的?”   宗炎微微一愣,但也只是微微一愣,他没多加隐瞒,直接道:“我应该是赶稿猝死了,刚穿过来的时候,我才读小学一年级。”   “一年级?”红果笑了,“那是不是很惬意?作业我全都会。”   宗炎:“非常无聊,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一年级的小学生你想做什么?”   宗炎笑了:“只能学雷锋做好事。”   “你穿越回来多好,你不知道,后来我们原本那个世界进入到了末世,整个人类世界都崩塌了……”   红果跟他讲末世的事,宗炎很诧异,原来他躲过了一场浩劫,两人聊着天,步子走的更快,走太快了,有一段阶梯特别不平整,红果差点踢到脚摔一跤。   “我估计我们至少在地下五公里了。”   不会一直这样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吧。   肯定是不会,就是不知道还有多远,没办法预测。两人一晚上没睡,不困也不算累,就是很茫然。   就在两人都有点气馁的时候,阶梯突然到了尽头。   最底下只有一堵石墙,这石墙,非常平整光滑,完全看不出机关在哪里。   看着这堵墙,红果道:“耗完我们的体力,开始耗脑力。”   两人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能查的地方都查了,宗炎道:“感觉就是一堵墙,不像有机关的样子。”   宗炎把手电筒阶梯上照去,“会不会出口在路上,一个我们没有留意到的地方。”   红果:“……”   两人无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就是在折腾他们。   红果突然想起她刚才踢到脚的地方,这么长一段阶梯下来,只有那一段路不平整。   往上走了一百多米,他们回到那段不平整的路面,发现其中一边墙面和地面一样,凹凸不平,而且很明显有两种不同的色块。   他们马上想起了北斗七星图,宗炎已经把手电筒焦点聚向左下角代表摇光星的色块,“是不是这里?”   这些色块之间没有石头缝隙,怎么凿开?   红果拿出起子,反过来用把手试着轻轻敲了一下,墙面稳如泰山,幸好宗炎的背囊里有带小锤子,他拿出小锤子用力砸了过去。   嘣!嘣!嘣!   连砸了三下,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想着这个地方是不是指代的不是摇光?如果不是摇光,那就是开阳。再偏就不对了。   宗炎又往上面代表开阳的色块用力砸过去!这次他是拼劲全力的。   嘣!嘣!嘣!   忽然“咚”一声闷响,什么东西掉落,听声音是墙壁后面传来的。   宗炎轻轻推了推墙,一扇石头门往里打开了。   推开门,里面是个隧道,宗炎走在前面,隧道狭小,拐了两道弯,前面竟然有光!   红果看了眼手表,这是上午快十点了,也不知道里面的是自然光还是非自然光?   出了隧道,两人站在一个平台上,眼前的景观,让他们都惊呆了。   只见眼前一个巨大的空洞,比三四个足球场还大。空洞上方悬挂着上百个篮球大小的球形发光体,空洞低下是一个圆形的,缺了一个角的银色金属房子。   金属房子像个倒扣在地底的大碗,周围一圈光滑无缝,连个小窗户、小门洞都没有,如此庞然大物,却不觉得笨重,反而看着很灵巧。   这么巨大的空间里,没有风,没有虫鸣,连个能结网的蜘蛛都没有。   周围干净的几乎一尘不染。   从平台上走下阶梯,在巨碗的底部搜寻了一圈,没有找到入口,缺了一角的地方也被同样的金属给封闭起来了。   他们只能站在阶梯上远眺,顶部也找不到门洞的痕迹,就像个未破壳的鸡蛋,光滑如新。   “这是宇宙飞船吗?”红果问完看向宗炎。   宗炎:“看着像。”   两人都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看见神秘的天外来物。这种绝对高科技的产物,不是用蛮力或者技巧就能进去的。进去的技术应该掌控在地底下的有巢人手里。   宗炎又道:“有巢人不是地球人,这就很好解释了他们之前种种的不合常理现象,高度发达的文明,超长的寿命,各种不可思议都变得合情合理了,因为他们是地外文明。”   “你还记得老鹰住所旁边空洞里那个大机壳吗?应该跟这个飞船是一体的。”红果指着远处,“那边缺了的一个角,从形状上看,非常像。”   宗炎点头:“那段机壳裸露在风回道里,我看机壳外面的俄文十有八九是桥童写上去迷惑别人的。”   红果笑了,“嗯,不也把我们迷惑了吗?而且首代大风氏的墓室那么节俭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刚抵达地球不久,手上还没有多少的积蓄,所以一切从简了。”   “有道理。后面两代大风氏是在这里定居至少上千年后,富裕了,所以才会选择厚葬。”   “还有一点我没想明白。”   “什么?”   红果:“这个飞碟是怎么坠到这地下五公里深处的呢?如果俯冲力度很大,应该是砸出一个巨坑,上万年的时间里,坑上有一两千米的积土我都可以理解,但是这里,从这个空洞往上几公里几乎都是岩石,这种地貌,没有几百万年是形成不了的。”   以他们的知识储备没办法解释这种现象,两人聊了一会儿,决定先回去,以后有时间再来慢慢探索研究。   往上攀爬五公里,用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回到天堑处,老鹰被绑在柱子上都快睡着了。   看见他们回来,老鹰道:“我以为你们出事了,进去那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你们要是不回来,我得饿死在这里。”   他们把门锁上,铜镜藏好,才来给老鹰松绑。   老鹰干枯的手腕都被勒红了,他好奇问:“里面有什么呀?你们怎么进去那么久?”   红果警告:“有什么也跟你没关系,以后就不要打听了。”   老鹰乖乖地闭嘴。   红果对老鹰伸出手,“钥匙呢?拿来吧。”   她问的是库房第二道门的钥匙。   老鹰装糊涂:“忘记放哪儿了。”   宗炎对老鹰上下搜了一通,身上没有钥匙。   “没有钥匙,我也可以把门打开。大不了门不要了。但你……你的下场会怎样,我就不管了。”   老鹰:“你想怎样?”   对这种人用刑,他肯定认为你会心软,所以咬紧牙关死都不会说出来。   红果也没再说什么,只道:“走吧。”   从天堑处上来,在公主岭出口处找到林虎,林虎看见她忙道:“虎大自杀了。虎二也想自杀的,被我们及时拦住,他以为我们会折磨他,所以干脆选择一死了之。”   红果没说什么,只问:“你带了几个人下来?”   林虎:“六个人,加上富贵七个。”   红果吩咐道:“风回道以后就让富贵负责,以后各大口子看好了,除了你和富贵之外,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里面的人也不能出去。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调整安排。”   林虎:“那小矮人怎么办?”小矮人要出去觅食,经常进进出出。   “给他们提供吃的。”   林虎忙答应了一声,然后看向老鹰,似乎在问,老鹰怎么处理。   老鹰缩在角落里,虎大自杀了,虎二也是个憨子,没有可以指望的了,他讪讪道:“我还是回我房间,我乖乖听话,哪儿都不去。”   红果冷哼了一声,“你不会以为,你像个没事人一样,可以全身而退吧?”   老鹰眼神骤变:“你想怎样?虎二拿枪指着你,都没听你说要处理他,你想拿我老头子怎么办啊?”   “虎大虎二不过是从犯,你是主犯还死不悔改,能一样吗?”红果看向林虎,“捆起来,把他扔到巨石阵那边喂蜈蚣。”   林虎一听,立刻带人上前去绑老鹰,老鹰大叫:“干什么!哎,你们不能这样对待老人的。宗老板,管管你老婆。宗老板!”   宗炎张张手,表示无能为力。   红果不理会,转身就走,老鹰看着红果那绝情的背影,赶紧投降:“小祖宗!我的祖宗喂!钥匙给你!钥匙给你还不行吗?”   红果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他,早投降不就完事了吗?   老鹰老实说道:“我把钥匙偷偷藏在会议室的时钟背后了。”   老鹰这人果然深谙,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这个道理,她点了点头,“把他押下去,关起来吧。”   老鹰急了:“不放我呀?你关我做什么?各大口子都被你们看死了,我又出不去!你关我做什么呀。”   红果幽幽道:“你要是想不开,你也可以自杀。”   老鹰被这话堵的,不敢再回嘴了,生怕红果改变主意,真把他丢去喂蜈蚣。   他们从风回道往旱井方向走,到会议室取了钥匙,经过大胡子房间的时候,刚好看到他在煮泡面,便让他煮多两份,除了巧克力,一天没吃其他东西,夫妻俩都饿的不行。   坐在大胡子房间的矮凳子上吃着泡面,大胡子打听:“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说虎大造反不成自杀了,吓我一跳。”   红果嗦着泡面,道:“虎大也是听老鹰的。”   大胡子想不明白:“老鹰怎么会这样呢?他是不是疯了?他人哪儿去了?”   红果还在犹豫怎么跟大胡子解释比较好,宗炎直接帮她道:“没找到人。”   红果道:“大胡子,你安心在这儿呆着,如果哪天你想出去,你跟我说。”   大胡子摇头,赶忙澄清:“我不想出去。出去了我也不知道我能干啥。”   他看红果和宗炎把泡面吃得干干净净的,便问:“要不要再煮多两包泡面?”   红果:“够了。我们就是太饿了,先垫垫肚子。”   旱井处出来,外面太阳快落山了,他们打算去找明炮,到宿舍楼外取车的时候,BB机接收到了明炮两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发现坎博盯李英美。   红果赶紧进宿舍楼办公室给明炮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明炮说:“今天下午坎博出现在李英美家附近,他绕着街道走了一圈,最后蹲在李英美家窗外,大概停留了十多分钟,然后跑掉了。”   红果问:“他想做什么?”   明炮:“安红走了之后,雄哥转投你们,坎博估计以为雄哥出卖了他,想找雄哥报仇呢。”   红果:“盯紧点,别出事。监听设备我让林虎送过去给你了,你们找到机会安装了吗?”   明炮:“就今天早上她出门买菜的时候,偷偷进去装了。”   “我们现在过来找你。”   红果和宗炎去到明炮家,明炮把监听设备装在了二楼的房间里,红果进去后,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有用信息?”   明炮摇头:“没有,就下午的时候打了个电话,打完电话,她就出门去车站买了一张明天的车票。看样子像是要出远门。”   “买了哪里的车票?”   “文锦县城的。听见她问售票员,明天下午两点前能不能到文锦县汽车站,她估计是要转车,怕错过趟。”   宗炎进来后,先坐下听之前的监听录音,很快,他抓取到了有效信息,宗炎招手让红果来听。   红果戴上耳塞,只听李英美“哦”了一声,她在讲电话,“兔子反咬了……那我去找你们……明天出发,后天能到……不用……咳咳咳……我没事……”    第92章 完结篇   明炮家餐厅, 今天是他做东请宗炎夫妇吃晚饭,好几个菜都是从大饭店里买回来的,味道是不错, 不过宗炎和红果刚吃过泡面, 所以也没吃太多。   吃完饭, 宗炎和红果计划先回玉衡, 明天中午,他们去文锦县汽车站等李英美,接下来看她去哪里, 他们打算开车跟过去。   明炮牙签剔着牙齿, 他好奇问:“雄哥的妹妹是要做什么吗?为什么要这么盯着她。”   宗炎敷衍道:“为了保护她。”   明炮笑了笑,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相信。不过老板不说,他也识趣不再问。   从明炮家出来,门口有人卖西瓜, 木得的西瓜水分足而且甜, 红果挑了三四个,小商贩正往车尾箱搬西瓜, 红果从钱包里拿出钱, 等着小贩找零。   却见明炮从他家冲出来,急急道:“出事了!李英美出事了!”   明炮家距离李英雄家不算远, 跑步比开车快, 红果把钱放小贩的秤上, 跟宗炎、明炮一起往李家跑。   红果跑的快,不过几分钟时间, 就到了李家楼外, 大门敞开着, 屋里亮着灯。   进了屋,只见一楼客厅凌乱不堪,应该是剧烈打斗过,往前走,楼梯上,深红色的血慢慢流了下来……   血腥味浓重,红果拨出枪,贴墙站了一会儿,楼上没有任何动静。   血已经流到她的脚边,红果挪开步子步履轻快地跨上楼梯。   在楼梯拐角处,看见一个身穿灰黑色衣服的人伏在地板上,有人倒在了那里,红果往前一看,只见坎博身首异处,死相相当惨烈。   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盘旋,也不知道坎博是怎么被砍死的,看不出是用刀还是别的武器。   跨过坎博的尸身,红果贴墙一步一步走上去,楼板上露出一只穿着拖鞋的脚,看样子是躺在地上了。   红果跨步一跃,上去一转身,枪对准了半躺在地上的李英美。   李英美左边胸口中了枪,嘴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她喘着气,冷冷盯着红果。   宗炎也跟上来了,夫妻两个和李英美互相对视着,都没说话。   红果蹲下来,坎博这一枪刚好打在李英美心脏上,以莫八镇的治疗水平,根本救不活。   “不要救我。就让我这么死了吧……死了,我就解脱了……”李英美说话声音很轻,她不想活了,“我的病……治不好,我活够了,也累了。”   红果问她:“你明天要去哪里?”   李英美摇了摇头不回答。   一个将死之人,她不愿意说,红果也不能硬来,只能试探道:“你是去找我爷爷吗?我爷爷没死是吗?他在南方某个城市的药研所工作是不是?”   红果说这话的时候,李英美眼神略微诧异,她可能没想到红果会说这些,李英美借着咳嗽,很快恢复了平静,她闭上眼,嘴唇血色越来越淡。   “我猜对了,是吗?”红果已经知道答案了,她收起枪,轻声问:“你有没有什么话,需要我帮忙带给别人的?”   街上传来自行车的铃声,还有邻居小孩的哭闹声,窗外有热风吹来,夹杂着油炸鹌鹑蛋的香味。   李英美望着天花板,良久才道:“你让……李英雄好好活着……咳咳咳……我们对不起他。”   这好歹是个有良知的,红果点头:“我会转告他的。”   底下传来声响,明炮应该是踩到了血,在那儿骂娘。   很快,明炮满脸惶恐地跑上来,坎博惨死的死状把他吓坏了,他不敢相信这是之前被他们绑架时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杀的。   看来李英美之前是装的,他们都得谢她不杀之恩。   明炮问:“要不要……要不要报警?”   宗炎道:“报警吧。”   李英美在送医途中死亡了,或者这个结局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吧。   宗炎和红果坐在街边小商贩的竹椅上,吃着西瓜,看着街上的一个老妈子拿着水壶给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洗澡,夏夜的小镇,快十点了,街上依然热闹。   他们没再停留,直接驱车返回玉衡。   回到家进了书房,发现有传真,拿起来一看,是许律师发来的南方地区药研所汇总。   总共有三十多家药研所,这要一个个去排查,还得费不少时间。   红果道:“李英美要去找的同伴,不管是不是我爷爷,应该都在某座城市的药研所,明天还是去一趟文锦县城汽车站,两边信息合一下。”   宗炎明白红果的意思,就是用这张药研所汇总表上的城市,和明天下午两点左右从县车站发车的终点城市对一下,如果有重合,那就能马上圈定目标。   两天一夜没睡觉,两人困的不行,当即洗澡休息,第二天睡到九点多才起床。   今天是周末,起来院子里没人,只有元宝在西厢堂屋看电视,问他奶奶哪儿去了,小朋友看电视看入迷,问了好几句才说奶奶买菜去了。   厨房里有炒粉和米汤,夫妻两个吃了早饭回房正要收拾东西去县城,听见门口有声响,回头一看是吴伯。   红果忙招呼吴伯进来坐,问他特意上门是不是有什么事。   吴伯笑道:“坤爷让我来的。”   坤爷还是不死心,想把大玉坊卖给他们。   红果装穷道:“我们真没那么多钱。”   吴伯也道:“哎呀,别说你们了,就是整个文锦县,也没人能拿出大几百万来盘下大玉坊。”   红果:“其实坤爷出国归出国,他不需要卖掉大玉坊,这边有你在,可以继续经营,他在国外该享受人生享受人生,需要处理什么事情,电话沟通就可以啊。”   “现在经济不景气,到处都是下岗,通货膨胀,坤爷不看好……”吴伯也不好说得太直白,“他就是想直接兑现,然后去国外投资。”   宗炎想了想,道:“要不这样,你跟坤爷商量一下,顶级玉石我们可以要一部分,大玉坊的商铺我也可以要,其他的玉料你们分批打包卖给别的商家,这样多家一起摊下来,价格合适,我们才考虑。”   “这也是个办法。你们就想要斗库的玉器和商铺,是不是?”   红果点头:“甲字号的可以留一部分,其他的不要。”   “那大玉坊的牌子,你们要吗?”   宗炎和红果互相看了一眼,都摇头说不要。在他们眼里,大玉坊的牌子并不值钱。   “那员工呢?”   红果:“员工可以留一部分,主要是销售和雕工。”   “行吧。”吴伯说回去跟坤爷商量一下。   送走吴伯,刚好奶奶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只大公鸡和一兜的中药包。   红果奶奶看他们提着行李又要出门,忙问:“不是昨晚才回来吗?怎么又出去?晚上不回来啊?我特意去捡了药,打算晚上煎给你们喝呢。”   红果道:“等我们回来你再煎。”   “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可能就三两天。”   “去哪儿呀?”   “也不确定。”   奶奶白了她一眼,以为是孙女故意不告诉她,“神神秘秘的,整天不着家。”   今天天气好,晴空万里,黄凤莲在院子里晒床单,她看见红果出去,忙笑着打招呼,她家楼房收回来之后没钱装修一直空着,刚好前一阵曾玉春在红果这边拿了提成,这才有了装修钱。   本来黄凤莲跟红果家关系就还行,现在是更热乎了。   她指了指东跨院,悄声跟红果说道:“老太婆被我们玉春说服了,晚点就搬回大嫂家去。”   那挺好,她没看错曾玉春,执行力一流。红果笑着应了一句,也没停下脚步,直接往外走了。   到了县城汽车总站,宗炎和红果站在售票大厅细看挂在墙壁上的汽车时刻表,两点左右出发的长途汽车有5个班次,去往附近五座不同的县市。   红果手上拿着汇总表,两人对比城市地点,发现有两个城市是重合的,一个是滇东,一个是南境。   滇东还是南境?直觉是南境。   红果回想起监听电话里李英美的话“今天出发,明天能到”,距离上看,应该不算近。   宗炎点头:“如果是滇东,2点出发,傍晚6点左右就能抵达。南境在隔壁省,要明天中午才能到。”   “那就是南境。”为什么红果一看地名,直觉就是南境呢,因为原书作者的另外一部小说《寻找消失的眼睛》,背景就在南境。   所以,目的地应该就是南境药研所。   他们没多停留,在附近买了吃的,驱车赶往南境。   两人交替开车,轮流休息睡觉,第二天早上八点就抵达了南境市区。   南境是个多山的城市,这里工业发达,大型制药厂就有好几个,南境药研所在业内名气很大。   他们没有直接去药研所,而是去了报社。   宗炎以刊登整版广告为由头,见到了报社广告部的邓副主任。   宗炎把要刊登的信息和照片提供给主任后,非常爽快地付了版费,并说之后可能还要再刊登一版,邓主任非常热情,知道他们第一次来南境,主动邀请他们一起吃午饭。   宗炎哪能让他请客,早早就替他结了账,皆大欢喜。   吃饭的时候,宗炎道:“我们要找的人,很可能在药研所,邓主任你在南境药研所有认识的人吗?”   邓主任一听,忙笑道:“这南境市区的各大单位,哪有我们报社不认识的?你要想去药研所找人,我给你介绍他们人事科的鲍科长。稍等,我帮你找一下他办公室电话。”   说着邓主任掏出一本厚厚的通讯录,找到了鲍科长办公室电话,红果把电话给抄下来了。   报社很快把样报打印好给到他们,宗炎拿在手里,两人一起去了南境药研所。   …………   南境药研所办公大楼三楼的走廊上,一个三十多岁长相周正的男子,穿着一身工装,一瘸一拐地跟一个同事边走边讨论着什么。   身后有个年轻女同事,脆生生地喊了一句:“康城!康城!二楼小会议室有人找。”   那工装男子回头应了一声,把保温杯交给了同行的同事,他一拐一拐地下了楼梯,走向最角落的小会议室。   下午的阳光,斜斜照在走廊上,旁边的苦楝树上有虫子在鸣叫。   推开会议室门,康城刚刚还带着微笑的脸上,笑容瞬间静止。   会议室里,坐着一对年轻男女,男的冷俊清逸,女的淡雅漂亮,女的见他进来便抬起头,上上下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随即莞尔。   “意外吗?”女子问他。   康城把会议室门关上,盯着他们,良久才轻声道:“李红果!”   “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康桥同志?潘梁华?李儒年?还是……爷爷?”红果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语气满满都是戏谑和讽刺。   她爷爷李儒年果然没死,现在不过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康城没再一瘸一拐的,而是正常人般走到红果对面坐下,他冷冷地问:“李英美呢?”   宗炎:“死了。”   “你们杀的?”   红果笑着点了点头:“你猜。”   康城并没有因此暴怒,他依然冷冰冰的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变化,他背对窗户坐在他们对面,逆光之下,整个面部轮廓都是黑乎乎的。   他道:“李英美不可能暴露我的身份,你们怎么找到这来的?”   宗炎:“这重要吗?”   找都找过来了,确实已经不重要。   会议室门被打开,一个小女生给宗炎和红果端来了两杯茶。大家都没说话,气氛诡异。   小女生打趣道:“你们怎么不说话。”   康城一改刚才的冰冷,笑容和暖地道:“看你进来,不敢说话了。”   小女生调皮地哈哈笑着,“那我走了,你们要加茶自己去办公室加,到时候可别跟我们科长告我状,说我偷懒就行。”说完小女生嘻嘻哈哈地出去了。   会议室门关上,微笑着的康城像机器人被关电了似的,当即脸胯了下来,他来回睃趁着对面的两人,道:“你们想怎么样?”   与康城的冰冷不同,此时阳光照在红果的脸上,她微笑着,如沐春风:“不想怎么样,就是想弄清真相,不想糊里糊涂地活着。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你们可以糊弄我,而我不能来了解真相吗?”   康城鼻子呵了一声,“知道真相的人,最后都死了。”   言语里,满满都是要挟的意味。   阳光刺眼,宗炎双手交叉遮住了下巴,“没关系,人迟早都是会死的。我们人类的寿命就这么长,就看怎么个死法了。”   “你们想知道什么真相?”   红果问:“你们桥童还有几个活着的?”   康城不说话,显然他不想告诉她。   红果把药研机构的一本专业期刊放桌上,翻开杂志,把正面旋转到康城的面前,杂志页面上,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优雅中年女人微笑着接受采访。   同时宗炎拿出那张姜昆收藏着的老照片,递过来,杂志和照片并排放在了康城面前。   红果指了指老照片中那个低头看报纸的女子,“这张照片上的女人叫芳姐,她就是这份杂志上接受采访的南境药研所的副所长芳碧华是吗?”   虽然芳姐的照片是低着头的,但这轮廓和微微上翘的下巴基本能确认,她跟芳碧华是同一个人。   康城没办法否认,沉默就等于是承认了。   宗炎道:“这药研所里有多少你们的人?应该不止你们两个吧?你们是不是把这里发展成你们的一个药物研究基地了?”   康城依然没有否认,可见是默认了。   红果笑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承认了。”   外面的太阳打了影,屋里没开灯,光线昏暗起来,康城还是不说话,红果放慢了语速,问:“既然你们自己还有那么多的人在外面,为什么要选我这个外人来做继承人?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吧?”   康城:“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真相呢?你们以为能找到这里来,就觉得自己配知道了?”   这份傲慢底色是天生的,他底子里瞧不起他们这些世俗人。   红果回头看了宗炎一眼,宗炎拿出样报展开放在康城的面前,“给你看一份寻人启事。”   报纸上一整版,只有一个人的黑白照片,那就是李英美的,要不是标题是红色的,别人肯定以为这是哪位大人物的讣告。   “今天我们登报寻找李英美,明天我们可以继续登报寻找李儒年,你猜我们把李儒年的照片发报纸上刊登出来,会不会对你造成困扰?还有芳碧华,只要我们想去了解,我不信我挖不出她的其他身份。反正,我有钱有闲,可以陪你们慢慢玩。”   宗炎说得悠闲自得,康城的脸在背光之下黑成了一团墨,当然,他还是很好地保持着镇定。   到了这一步,康城再不说话,那这局就破不了了,他问:“你们知道些什么了?”   他想反过来刺探红果和宗炎的底细,再考虑说什么。   红果:“环形山一带该解密的基本上差不多了,就是天堑底下的飞船,我们还没登上去。”   康城显然是诧异的,他没想到他们那么厉害,竟然已经下到了地仓,但他也只淡漠的点了点头,既然走到了这一步,看来没什么值得隐瞒的了。   “那艘飞船不用试了,我们谁都进不去。”   “为什么?”   “我要是知道为什么就好了。”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为什么找你做继承人是吗?”康城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道:“当年降落在地球上的飞船不止云滇这一艘,北城也有……北城的有巢人,他们掌控了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财富,他们现在唯一顾忌的就是你们人类。”   掌控这个世界大部分财富的是北城有巢人?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可能到处都是有巢人,掌控着巨量财富?是这样吗?   宗炎微微蹙眉:“你们有矛盾?”   “北城有巢人早就和这个地球的病菌共存了,他们的寿命跟你们人类一样,什么都一样,肉眼是分不清有巢人和地球人的。他们忌讳我们,怕我们研究出了解药后,从地底下出来,破坏他们在这个世界所拥有的一切。”   这世界观突然拉的太大,红果和宗炎听完满满都是震惊。   康城:“你知道为什么最近十多年,会有人去环形山种植罂粟吗?”   宗炎:“是北城有巢人在经营毒窟?”   “北城有巢人不做犯法的事,他们自己不动手,但他们会鼓动别人动手。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震慑我们,希望我们放弃从地底下出来。”   红果大概明白了,“所以,你们才想到这种办法,找我这个北城有巢人顾忌的普通人来继承环形山?”   康城:“不得已而为之的障眼法。北城有巢人很怕被人类发现有巢族的秘密,所以他们几乎不跟人类产生矛盾。”   红果点了点头:“现在我这个工具人不受控了,你们打算怎么对付我呢?在你们的计划里,应该有无数个把我杀死的备选方案吧?”   康城再次沉默。   “找个意外,把我暗杀掉,然后……扶持我幼儿园刚毕业的弟弟上位?”红果直戳对方的内心,她盯着康城,看着他一脸死灰地在盯着桌面。   红果双肘撑在桌上,往桌子中央靠了靠,“今天来南境找你,除了想了解真相之外,主要是来告知你一声,环形山和风回道,以后归我了。”   红果说“归我了”三字的时候,语速特意放慢了,“你们要想从我手上抢回去,可没那么容易。”   到了这一步,康城不得不发声警告:“人贵有自知,不属于你的东西,最好别强求。”   红果笑了,“要挟我?”   康城:“你可以这么认为。”   宗炎:“你知道李英美怎么死的吗?”   康城把视线转向了宗炎。   宗炎:“我猜你们有巢人可能有某种很强的技能,李英美把攻击她的人杀死了,那人死的非常惨烈。不过……李英美也被攻击她的人杀了,一枪崩的,有巢人再厉害,也不过是血肉之躯。现在是□□时代,你们没什么优势了。这也是北城有巢人顾忌我们的原因之一吧?”   等宗炎说完,红果接着道:“告诉你一件事。在你们各位老祖宗的墓室旁,我都让人埋了大量的炸\\药,你们要是敢随便来攻击,炸药随时可以引爆。引爆之后,不止你的老祖宗们将支离破碎,还会引来外界的关注,环形山的秘密就没办法再守下去了。”   一抹杀气从康城眼底划过,他眼刀直接飞了过来,红果完全不把他当回事,只微笑着往后靠在椅子上。   “你是不是在想,找人把我暗杀掉?放心,我在律师那里已经立了遗嘱,如果我因意外死亡,我名下的资产,包括环形山和环形山腹地,都将捐献给国家。让我们国家的有关部门好好研究研究,你们有巢人这种生物,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物种。”   康城万万没想到,他亲手把自己放到了砧板上,任人钝刀割肉。   红果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别生气啊,你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爆炸了。” 正文完结 第93章   康城闭了闭眼, 想要努力缓和情绪。   “我要是不答应呢?”   宗炎:“你手上没有可以跟我们谈条件的筹码。我们不是来征求你同意,而是来通知你的。”   红果站起身:“你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我能长命百岁, 只要我还好好活着, 环形山的秘密, 就不会有外人知道。如果你不来找我麻烦, 我也放你们一马,以后桥童从地底下出来,我可以给他们出口, 不然, 他们就只能闷在地下了。我想北城有巢人, 一定很喜欢我这个继承人。”   康城攥紧了双手,微微颤抖着,活了一百多年,还没人这么羞辱过他。真是活得够久, 什么人都能遇见。   宗炎知道像康城这样的老狐狸, 你要稍微有点退缩,他就咬上来了, 他道:“我们获得财富, 你们族人获得的是还能继续寻求解药的机会通道。我们互相斗,只能两败俱伤, 对我们也就那样了, 但是对于你们, 可能就是灭族之灾!”   红果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她道:“遇到我们这么通情达理的人, 是你们云滇有巢人的福气。”   康城已经说不出半个字来。   眼看红果把桌上的东西收走, 康城伸直了手掌, 按在寻找李英美的报纸上,红果动作一缓,道:“你想要啊?那留给你做纪念吧。”   康城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道:“把寻人广告撤销掉。”   “会礼貌用语吗?”   康城别扭地咳嗽了一声,不得不放低了姿态:“麻烦你……把寻人广告撤销掉。以后我们不会去找你的麻烦。”   红果点头:“既然你求我,那行吧。我还是那句话,万一哪天你们惹着我了,我可不保证我会干出什么事来。”   说着,门口叮一声响,刚才来送水的小姑娘开门进来,她手上端了一盘糖果,“你们谈完了?领导让我送来的。”   红果笑道:“谈完了。我们有事先走了,帮我跟鲍科长说一声。”   “好嘞,你们吃糖吧,这个有巧克力糖心的,好吃。”小姑娘抓了一把糖硬塞给红果,红果微笑着收下了。   宗炎和红果出了门,只听后面传来小姑娘甜脆的声音,“康工,你脸色怎么那么差呀,是不是低血糖了?快快吃颗糖……”   红果剥了颗糖放进了嘴里,太阳从云层里溜达出来了,走廊上有风,宗炎牵着她的手,微风拂面,今天天气很好。   从药研所出来,宗炎给报社打了个电话,寻人广告暂不发布了,广告版位留着以后商用。   回玉衡的路上经过文锦县城,红果去见了李英雄。   李英雄剃了光头,一个月不见,人竟然长胖了些。   隔着玻璃,红果拿起电话,笑道:“看来看守所的伙食不错。”   李英雄笑了笑:“这里生活规律,没有那么多顾虑的东西,还挺好的。”   红果点头,慢慢收起了笑容,“今天来,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李英雄:“发生什么事了?”   “李英美死了。”   李英雄愣住,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红果继续道:“坎博杀的。”   “坎博怎么会……”   “他作为杀死雷师长的通缉犯,被军方和警方通缉,坎博之前想来报复我和宗炎,那次他没枪,没得逞。后来不知从哪儿搞来了枪,我和宗炎很长一段时间没去木得,他找不到我们,就换了个目标。在坎博眼里,你跟我们是一伙的,他应该是想要报复你……”   “为了报复我,把李英美杀了?”   或者这是另外一种的因果报应吧,毕竟没有云滇有巢人这个始作俑者,很多事都不会发生,她和宗炎根本都不会去木得。   “李英美去世之前让我转告你。她说,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他们对不起你。”   李英雄鼻子微红,眼里倒是很清澈,看不出泪花,他缓了一缓,才道:“对她来说,或许这是一种解脱吧。”   红果点头:“你很了解她。她是这么说的。”   李英雄:“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收敛她的骨灰,把她埋在孟母山可以俯视整个环形山的高处,这是她的心愿。”   “好。”红果答应了,她不想告诉李英雄,外面还有桥童存在,她也不想告诉他,她爷爷还活着,或许,有些事,不知情比知情好。   李英雄又拜托红果处理他的资产,依照韩队长家人的要求,能赔多少就尽力赔多少。红果都答应了帮忙处理。   宗炎和红果没有回家,直接去了莫八镇,李英美的遗体按道理应该由有巢人来收敛,但是跟姜昆一样,他们死后被族人放弃了。   或者他们自己也不在乎吧,选择了做桥童的,生死早就置之度外,哪里还在意死后如何。   他们带着李英美的骨灰爬到孟母山主峰的高处,宗炎拿着铁锹,选了个向阳的地方,他问:“这个地方可以吧?”   红果也不懂风水,她站在宗炎指的地方,往远处眺望,环形山脉太大了,没办法尽收眼底,摇光农场倒是可以看全。   初秋的太阳,依旧猛烈,红果道:“会不会太晒了?”   人都死了,还怕什么晒。宗炎忍不住笑起来:“没事,以后给她种棵树。”   “那就这里吧。”   宗炎用铁锹挖了一个深坑,把骨灰放到了坑里埋上土,之后还给垒了一个小小的坟头。   红果想起一事,“忘记问我爷爷,以前他房间地下埋的那盒骨灰是谁的?”   宗炎道:“估计是封举人小儿子的吧,是谁的也不重要了。”   也是,是谁的不重要了。   “回去之后处理掉吧,总觉得地窖里放盒骨灰让人不舒服。”   把李英美下葬之后,他们歇了会儿,红果道:“我们再往上爬一爬,爬到山顶看看。”   两人手牵着手,往上爬了十多分钟才到达山顶,山顶一圈都是大石头,他们站在石头上,往远处眺望,真是一览众山小。   这是都他们的山林和田地,在国外当地主的感觉还挺好。   红果道:“木得要是不打仗就好了。”   宗炎搂着她的肩膀:“刚贵八十多了,等他去世,还得乱。我们跟军方还是得保持距离,不要让别人误以为,他们是我们的靠山。”   红果看着摇光农场里劳作的身影,道:“以后农场里产的粮食,卖一部分,捐一部分,每年坚持做善事。”   宗炎同意,他们现在也不缺钱,做善事利国利民,无论谁上台,也都不会为难他们,总归是好的。   “等我们老了,如果未来的桥童靠谱,懂得尊重人,环形山还是还给云滇有巢人吧,我怕我们的孩子控制不住这么复杂的地方。”   红果笑:“谁跟你生孩子!”   宗炎把她掰过来,亲了亲她额头:“你想生就生,不想生我们就不生。听你的。”   红果赞同以后如果时机合适,可以还给他们,“其实我爷爷……康城他们可能更希望环形山落在我们手上,毕竟我们只是要财富而已,在我们手里,他们还有机会。要是落在北城有巢人手里,那估计会把他们的路都给堵死。”   两人在山顶聊了会儿,才慢慢往山下走。   他们是离家三天后的下午回到家的,一回去就碰到了吴伯。   忙把吴伯请到屋里坐,看样子,坤爷非常着急,想要早点处理掉资产出国。   上次宗炎给的建议,坤爷变通了一下,大玉坊现在正批量出货。   吴伯道:“不是分多少批卖的问题,除了斗库的玉料,其他几乎全部打折处理给了各大客商还有同行,店面也在打折出货,坤爷想早点收回货款。”   “那挺好。”宗炎给吴伯倒了杯茶。   吴伯:“坤爷的意思是,我们这边能处理掉的我们处理掉,处理不掉的,连着商铺一起打包给你们,到时候看还剩下多少货,再商量具体的价格,您看怎么样?”   宗炎:“中低端的玉原石,你们最好打包卖给别人,我们只要斗库里的玉料,还有商铺。”   吴伯还想劝他们拿下,“其实那些中低端玉料花不了多少钱,你们低价拿下来,以后也可以应付普通客户。”   中低端玉石只有在未来能批量生产的时候能赚到钱,以目前的技术看,费人工又费精力,他们不想往这个方向发展。   吴伯见他们坚持,也只能回去跟坤爷继续商量。   红果把路上穿的衣服拿到洗衣机清洗,霞姑正在准备香料炖牛腩,红果奶奶见他们回来,就在厨房里忙乎,不多时,院子里飘荡着牛腩的香味和中药的药味,两种味道混杂着,让人闻之头大。   衣服洗好,红果拿到西跨院的二楼天台去晾晒,院子里搬走了两户最难缠的人,现在可清净多了。   桂奶奶正坐在酸角树下给生柿子削皮,而院子里,已经晒了两竹筛的柿子干,桂奶奶看见红果晾衣服,忙吊声道:“红果!你们明天来我们家吃饭。”   红果知道桂英妈妈明天下葬,她忙说好,会早点来帮忙。   吃了晚饭,大家在看电视,红果洗完澡就回房整理之前李英雄留下来的那一摊资料,这段时间实在忙,每次都没整理完。   外面门响,人还没进来,药香味先到了。   红果抬头看向门口,她奶奶端了两碗药进来,红果无奈叹息:“我都说别熬了,我们身体很好,不需要吃药。”   “你上次说了等你回来熬,怎么说话不算数?!”   红果不记得了,竟一时语塞。   奶奶继续道:“你觉得你们身体好,那怎么到现在还没怀上?我看你们抽屉里的那些小套子一个都没少,你们没避孕,为什么怀不上?”   红果没想到奶奶还翻他们的抽屉,不由拉下脸来,“奶奶你以后不许翻我的抽屉。”   “啧啧啧!不想给我看见,那你锁上我不就看不见了?”奶奶把药放桌上,她见红果满脸嫌弃,不由软下来,道:“乖,乖乖喝,补药来的,对身体好。放了一整只公鸡去炖的。”   “太补了,喝了流鼻血怎么办?”   “你以为你十六七岁啊,还喝了流鼻血。你前两次来月经的时候,脸色就不好,以前是穷吃不起,现在也不差这点吃的钱了,该补的时候就得补,不能让身体垮了。”   正说着,宗炎洗完澡进来了,他拿着毛巾擦头发,进来便问:“什么味道?”   对着孙女婿,奶奶态度就温和多了,她笑道:“给大家炖了补汤,你们这天天起早贪黑的,也该补补。”   奶奶直接端过一碗递到宗炎面前,“快喝,喝完早点睡觉。”   宗炎倒是很听话,端起就喝了,奶奶又把另外一碗递给红果,同时给了她一个眼刀,喝还是不喝?   红果敢不喝吗?她只能乖乖接过汤碗,一口给闷完。   奶奶这才喜笑颜开地叮嘱他们早点休息,不要熬夜,然后端着空碗,给他们关上门,出去了。   宗炎吹干头发,坐在一旁看红果整理账簿,他建议:“还是找个专业的人来处理比较好。”   红果:“是要找专业人士,不过我得先全部过一遍,怕他们之前有什么不能见人的账目。你先睡吧,我在路上睡了一路,现在还很精神。”   过了一会儿,红果发现宗炎还坐在原处没动,不免抬头看他,“你先去睡。”   只见宗炎眼神氤氲地走前来,拿走了她手上的账簿,在她耳边轻声道:“补汤都喝完了,不做点什么吗?”   红果:“……”   下一秒,她整个腾空被抱了起来,她笑着拍了拍他,“流氓!”   流氓把灯一关,“你喜欢我流氓还是不流氓?我都可以。”   …………   桂英妈妈的遗骨下葬了,几天之后,红果拿了一袋罐头和面包下井去送给桂生,她想着忙完这段,让林虎他们帮忙把桂生找出来。   爬上隧道顶上的洞口,她发现前两天放到洞口的食物还在原处,以往每次放的食物,桂生都会及时取走的,怎么这次他没来拿?这不正常。   红果拿着手电筒,在井下隧道到处寻找,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桂生的踪影。   正想着回去打电话给林虎,让林虎带人进来帮忙搜寻,红果味道了一股浓烈的腐臭味,不详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她四处寻找,终于在一块石头下面找到了一处隐蔽地极好的洞口。   红果爬下洞口,腐臭味更浓了,手电筒四周一扫,前面洞穴口有一节巨蟒的尾巴露在外面,她捂着口鼻,快速走过去。   只见巨蟒卧在地上,小虫子上下翻滚,发出了阵阵恶臭味,这蛇应该死了好几天了。   再往前,看到了一只脚,拐进一个小洞,发现一个人躺在地上,是桂生,他脸上身上裤腿上都是血迹,人还活着,就是很虚弱,几乎动弹不得了。   “桂生叔!”   桂生摇着头,不让红果靠近。   红果检查他的伤势,“桂英知道你还活着,我跟她说过了,你别担心,她们都在家等你呢。”   桂生艰难地发出“嗯嗯”的声音,他拒绝被救,拒绝回家。   红果只好宽慰他:“我爷爷已经死了,桂英妈妈的遗骨也找到下葬了,现在桂奶奶和桂英就等着你回家。”   桂生伤的很重,不能背他出去,得找人来抬。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叫人来救你。”说着红果拿出面包和水先灌桂生吃了一点,然后马上出去找宗炎来帮忙。   如果直接从井口救出去,不好交待,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从旱井出去,出去后先联系了雷鸣,通过雷鸣的关系把桂生送到莫八镇的军队医院去救治。   这毕竟是雷鸣的未来丈人,医院安排了最好的外科医生,外伤的治疗都没太大问题,就是精神的创伤一时没办法能治愈。   桂家现在没有男人,雷鸣便请假亲自去医院伺候老丈人。   中秋节前,摇光农场的鱼塘要干塘抓鱼,红果奶奶还没去过她家的农场,那日周末元宝不用上学,他们准备一家人一起去一趟木得。   桂奶奶和桂英听说他们要去木得,便来蹭车去军队医院看望桂生,桂奶奶已经等不及桂生出院了 ,她想去看看儿子。   那日红果和宗炎各开一辆车,桂奶奶桂英和小云坐红果车,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的。   小云坐在副驾驶上,她想去县里读函授,但不知道读什么科目好,她实在没方向,家里也不同意。   红果道:“没事,我支持你。你脑子灵活,计算也可以,不如去读财务管理,等你毕业了,我这边的账都交给你管。”   小云听见红果支持,忙道:“那我去问问有没有财务相关的专业。”   桂英好奇问:“小云你读书去了,那米店怎么办啊?”   小云:“我就星期六星期天去上课啊,平时还在店里,周末让墩子看着就行。”   红果:“后期要是功课忙,我另外找人看着店也行。”   小云脑袋一歪,笑道:“姐你真疼我。”   红果笑:“那也是你惹人疼。”   “爱你爱你爱你爱你……”要不是红果在开车,小云恨不得抱着她么么一口。   只在电视里听过这么肉麻的话,桂英坐在后面听的都脸红,她羞小云:“不害臊,难为你说得出口。”   小云不以为意:“‘爱你’这两个字雷鸣不跟你说?”   “小云!你又瞎说!”桂英脸更红了。   小云摇摇头:“我就知道你们只会腻乎,不会浪漫。我前几天看见姐夫给我姐留的纸条,你听听人家是怎么肉麻的。”   小云咳嗽了一声,模仿宗炎的口吻,说道:“亲亲老婆,我去县城拿包裹,不回来吃午饭,爱你的火火。”   火火是红果私底下给宗炎取的花名,红果听完小云的鹦鹉学舌之后,忍不住笑起来。   只有桂英的脸羞得通红通红的。   红果开车带着她们直接去了军队医院探望桂生,桂奶奶很激动,又是哭又是笑的,可惜桂生有些抗拒,大家商量着,等桂生外伤好了,就接回玉衡去。   医院探视时间有限制,桂奶奶和桂英没多停留,还是跟着红果一起去了摇光农场。   到了农场,红果奶奶她们坐宗炎的车已经先到,三舅婆也跟着祥婶一起来了,大家都在小白楼里落脚,然后去鱼塘里看祥叔他们干塘抓鱼。   三舅婆看着这偌大的农场,拉着红果奶奶羡慕道:“哎哟喂,这么多的田地,二姐,你们家啊,真是苦尽甘来,这得多大的福气喏。短短一年时间,你们现在是要啥有啥……”   红果奶奶摇头:“谁说要啥有啥!”   三舅婆懂红果奶奶的心事,忙道:“他们年轻呢,孩子嘛,总会来的。”   祥叔才开始干塘,没那么快可以抓鱼,老奶奶们到处闲逛,小云和桂英陪着她们去摘早熟的苹果和野菜,红果在小白楼的浴室里给奶奶染头发。   娟子去了省城务工,这是红果托她帮忙买的染发膏,就买了黑色和枣红色,奶奶要染黑色的,她早就想要满头乌黑的头发了。   自从生活好了之后,红果奶奶最近大半年都在各种调养身体,气色比以前红润多了,再把头发一染,看上去起码能年轻四五岁。   坐在镜子前,红果拿吹风机给奶奶吹头发,红果吹着彩虹屁:“都说桂奶奶美,奶奶你这头发一染,再电个卷发,比桂奶奶还要美。”   哄得奶奶高兴嘴巴都合不拢了,“给你姑姑也染一染吧,她也满头白头发。”   “我把枣红色的给她。”红果忍不住打趣她奶奶,“奶奶我给你找个男朋友吧!”   奶奶一听,忙作势要打她,刚伸出手没舍得打,直接打在旁边吃零食的元宝身上,元宝一脸无辜地看着奶奶。   红果:“你打我弟做什么?”   “我是怕你已经有了,我才不打你,我不能打你,我还不能打你弟弟?”   红果笑:“不讲道理。”   元宝也跟着委屈地嘟囔:“奶奶不讲道理。”   “去去去,吃那么多糖小心蛀牙。”红果奶奶看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红果也笑,关于她爷爷李儒年还活着的事,她不打算跟奶奶说,就让李儒年这个人,彻底埋葬了吧。   小云在外面喊她们去捞鱼啦,元宝一溜烟跑了出去,奶奶也跟着出去了。   红果在收拾桌上的东西,只听小云在尖叫:“姑奶奶!你这头发染的也太好看了吧!哎你们快看,太好看了。”   随后传来三舅婆的声音:“哎哟哟,他二姑啊,红果这是给你变魔术了吗?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红果听着不禁莞尔,收拾完东西,她上二楼书房找宗炎。   宗炎刚讲完一个电话,把收购大玉坊的价格谈下来了,以后的大玉坊主要经营自家产的高端黄翡和鸡血红,定能打出一片天地来。   旁边传真机在响,红果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赫然写着:唐朝铁券藏宝图终极解密。   宗炎赶紧起身走过来,隔着老远他就看到标题了,红果把手一扬,“解密什么呀,都是忽悠,寻宝之旅到此结束吧,我可不要再去冒险了。”   宗炎搂住她,他也不伸手去抢那张传真,而是往她鼻尖上蹭了蹭,直接吻了上去。   一只蜜蜂在玻璃窗外嗡嗡嗡地飞来飞去,透过玻璃,它看见屋内有一团看不清的影子在剧烈震动着。   蜜蜂掉转头飞往远处,越过桃林和屋舍,前面鱼塘边上是嬉闹的人群,一个熊孩子手上飞舞着泥浆,差点泼它一身,小蜜蜂逃也似的,飞向远处的向日葵花田。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