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商人穿七零   作者:西凉喵   文案:   身娇体弱无依无靠的云端,带着一个小男孩儿回凤凰城养病,守着云家老宅过日子。   娘俩回来后,在老宅一住就是两年,她传说中的男人连封信都没给她寄过,邻里街坊对此议论纷纷。   有的说云端的男人变心另找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了,也有的说云端的男人壮烈了。   云端对自己的八卦无感,干脆趁暑假,带着小崽子去旅游,顺便去南方寻摸几件古董。   娘俩玩够了,兴高采烈地回家,刚出车站大家就热情地和她打招呼,说她男人回来了。   云?单身丽人?古董搬运工?端,此刻一脸懵:我有男人我怎么不知道?   身旁的小崽子兴奋地扯她衣角:“我给你找的,你喜不喜欢?”   看着面前高大英俊的男人,云端:“……”   小崽儿真贴心,真是妈的好大儿!   内容标签:种田文 爽文 年代文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端、梁怀瑾┃配角:┃其它:预收《修真界为何如此俗气》   一句话简介:空间在手,古董我有!   立意:自立自强是王道! 第1章   春日的清晨,凤凰山上将散未散的晨雾在林间飘荡,随风游走。   云端站在山上六楼的阳台上,向山下望去,山下的艺术村、农家乐、超市、道路,以及更远处的农田,都在一片云雾中不知身在何方。   她所在的凤凰山,离市区一百公里,此地盛产一种红土,用这种红土烧制出来的瓷器,色泽嫣红,瓷胎清透,十分卖得上价钱。   因为坐拥凤凰山上这种独一份的红土,当地靠着卖土卖瓷器,出了不少土大款,当地政府也赚的盆满钵满。   总之吧,去年这个时候,当地旅游局立项,要在凤凰山搞文旅产业,无数文旅策划师进入到这里,忙活了一年,这个以陶艺为主题的陶土艺术村初见雏形。   她和师兄合伙的艺术品经纪公司,靠着她师兄的人脉,在这个项目里分了碗汤喝,她主要负责山上这个陶艺馆的艺术品展览布置。   这个陶艺馆里的东西,嘴上说是艺术品,其实最多算是工艺品。   在云端看来,这个陶艺馆根本用不着策展人,瓶瓶罐罐随便摆一摆就挺好。毕竟,这个地方也不是看展览的地方。   瞧瞧这栋占地八百平方,修建了六层楼的陶艺馆里都有啥。   一楼,毕竟是门脸,按照瓷器的产地不同,摆的是各地的瓷器,比如青瓷、白瓷,以及当地特产的红瓷等等。   为了突出红瓷的地位,红瓷摆在最中央,占据着最大的位置,保证进入大门的人,一眼就看得着。   要云端说,不可能看不着,因为红瓷展台的中央,摆放着一块两米高,三米宽的暗红色大石头。   显眼不显眼?   说摆放也不准确,因为这块石头从古至今就一直在这个地方,修这栋房子的时候,石头周围十米之内的地,都特地空出来,就怕伤害到这块凤凰山上土生土长的大石头。   据当地人说,凤凰山上到处都是红土,但是红色的石头,只此一块,一定要好好保护,这是他们凤凰山宝藏。   当时云端微微一笑,给钱的老板,您说了算!   二楼和一楼差不多,除了没那块大石头之外。   三楼和四楼就是店铺,卖各种碗碟套装、陶瓷刀,以及其他瓶瓶罐罐陶瓷工艺品。   五楼则是个餐厅,三面玻璃墙,玻璃墙外面就是古木参天的森林。在这儿吃顿饭,价格贵是贵了点,但绝对是休闲打卡拍照装逼的好地方。   而且,土老板是个实在人,注重客户用餐体验,找来的大师傅手艺没得说。当然,餐厅用的原料也是相当的哇塞。   云端去后厨看过,巨大的储存室里面,冰柜里的蔬菜水果都是进口超市里面最高档的那种,各种各样的细粮、糙粮,绝对都是一等品。   极品原材料,再加上大师傅的手艺,那简直绝了。这两天试营业,五楼会给他们提供员工餐,每到下工时间,云端绝对是第一个冲到五楼等着开饭的人。   六楼嘛,就是她现在住的地方。八百平方的地方,做成八个酒店套房,就算六楼空了一个一百平的图书室出来,再扣去存放被套、洗漱用品的杂物间,可以自己算一间客房有多大了。   为什么是八百平方、八套房?那肯定是八这个数字吉利啊!   你问为什么是六楼?那还是因为吉利!   大钱都花了,还不允许叠个吉利buff吗?   扯远了!反正,自从六楼布置好后,云端在这里住了两个月,完全不想回去。   只恨自己穷,修不起这样的房子。   深呼吸一口气,云端舒服地伸了伸懒腰。   “叮铃铃……”   云端拿起手机:“喂,师兄。”   “那个什么瓶瓶罐罐的破项目什么时候能完,你快回来,这周末带你去看一个拍卖会,多认识认识人。”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悲愤:“王富贵那个狗/日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幅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卷,宋摹本的,起拍价一千万,他要从里面赚多少钱啊!咱们什么时候能收到这样的好东西,唉!”   云端忍不住笑:“你不是经常跟我说要沉住气嘛,你也别着急。咱们还是个小公司,等做出口碑了,那些大佬需要的时候,自然会优先考虑我们。”   “我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嘛,我就是恶心王富贵,没良心的东西,为了钱什么都敢卖。去年十月的时候他私下搞了一个拍卖会,一级文物都敢帮着往外卖,听说买家里面还有外国人。要不是提前被叫停,文物说不准都流出去了。王富贵的那个天杀的,就该拉去坐牢。”   “是是是,别激动,走多了夜路,说不准哪天就见鬼了!他捞偏财,咱们走的是正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云端心里也嫉妒!她也想搞个镇馆之宝什么的,现阶段没钱没人脉,约等于没戏。   这个艺术品经纪公司是她和师兄合伙开起来的。为了开公司,她把家里留给她的房子都卖了一套。她的一套房不算什么,她师兄一个富二代,出钱又出人脉,才勉强把他们这个小公司盘活。   镇馆之宝?梦里想想吧,不是一级文物,云总她都不要!   轰隆隆一声春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听到电话里的雷声:“你那边下雨了?多穿两件别感冒了。你去吃早饭吧,我就是忍不住找你叨叨两句,就这样,挂了!”   “拜拜!”   挂掉电话,云端打开衣橱,拿了件黑色的针织衫套上。   上半个月,刚入春就连着一周的大太阳,热得跟夏天似的。她让朋友把夏天的衣服给她收拾一箱送过来。   她猜今年天气热的这么早,肯定有倒春寒,所以她冬天的衣服也没拿回去。冬天的和夏天的衣服都塞在衣柜里,挤了个满满当当。   一声春雷声开场,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下起来,山间的雾气被冲刷干净,外面的青山就跟刚洗过的玻璃一般干净透亮。   早上下雨,住在山下的工人和大师傅可能要晚点上山。   云端下楼去五楼厨房,从冰箱里面拿了两个素菜包子热上,又给自己煮了一杯热牛奶,这就是她今天的早饭。   吃完早饭,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她担心昨天离开的工人没把门窗关好,让雨飘进来了,赶紧去一楼看看情况。   一楼大门是关着的,有一扇窗户没关好。   突然又一声惊雷,即使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也显得特别大声,吓了云端一跳。   又是轰隆隆的一声惊雷,屋里的灯光全部熄灭。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红瓷围绕的那块硕大暗红色的石头,又很快归于黑暗。   整栋楼暗黑一片,比惊悚电影里的荒村公寓还吓人。云端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走到窗边,又是一声轰隆隆低沉嘶吼的惊雷直直地劈下来,云端惊恐地发现,那道雷,竟然好像是劈她来了。   她下意识地跑,试图躲开,她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跑,只知道自己一路上撞掉了不少瓷器,然后一头磕在那块诡异的暗红色的石头上。   还不等她挣扎,那道来势汹汹的惊雷直接劈她身上。   晕过去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一个意识:   好家伙,这就是被雷劈的感觉!好他妈酸爽!   好家伙,刚才真是一路火花带闪电!   *   “云端醒了没有?”   “还没有。”   “这都昏迷两天了,不是说都是外伤,没伤到脑子吧?”   “孟院长你别急,丁护士长去中医门诊部那边找人了,说请李大夫过来看看。”   耳边叽叽喳喳的都是说话的声音,还有人扒拉她的手臂,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疼的她皱眉。   有人惊喜道:“哎,云端皱眉了,是不是醒了?”   孟华推开毛手毛脚的医生:“你给我起开,你压到云端手臂上的伤口了。”   那人尴尬地笑笑:“那啥,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孟华也松了一口气,对疼痛有反应,说明人应该没大事。   如果云端真这么一下去了,他真是死后到了地府,都没脸去见老朋友。云家,就云端这一根独苗了。   云端感觉自己好像被封印住了一样,手脚动不了,眼睛睁不开。   想到那道雷,唉叹一声,她究竟是什么品种的妖孽啊,老天要这样劈她。   她的花容月貌是不是全毁了?   脑子里还在默默吐槽,很快,她发现不对劲,她脑子里多出另外一个人的记忆。   此刻,如果她能睁开眼睛,眼睛瞪成铜铃都不足以表现她的慌张。   这个人也叫云端,七十年代、身体虚弱、爸妈早逝,爷爷把她带大,五年前高中毕业被送到永平县第一附属医院当护士……   这个成长经历,前半段几乎可以说是和她一模一样啊!   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就像一个被捆绑的人寻求自由一般,突然,好像什么东西给她松了绑,她感觉一身轻松,睁开了眼。   “瞧,这不是醒了么。”   白胡子、光头、老大爷,手里还拿着一根银针,老中医的代表形象了。   孟华和丁梅感激道:“谢谢李大夫,还是您有本事。”   “哈哈哈,你们也别急,小丫头没什么事儿,就是身体弱,上次又受了惊吓才一直醒不过来。好好给云护士补补身体,慢慢养着吧。”   这姑娘从胎里带出来的体弱,以前的富贵人家有办法。现在嘛,吃饱饭都不容易,他也不敢说能养好的话。   孟华和丁梅夫妻俩送李大夫出去,云端垂下眼睛,遮住自己的心思。   这几个人,她全都认识,孟叔叔是他爷爷的朋友,也是这个医院的院长。丁阿姨是孟叔叔的妻子,是医院的护士长,平时都很照顾她。   对他们,对这个医院,她熟悉的就跟陶艺馆里这一年朝夕相对的工人一般。   病房里的白墙,墙脚到墙面一米高的地方刷了一片青色的漆,还有黄色的门窗,完全是她老家那套七八十年代老房子的既视感。   脑子里一片翻江倒海,左手摩挲着右手手腕内侧那颗熟悉的朱砂痣,她好像,真的穿越到七十年代了。   又惊又喜是怎么回事? 第2章   送走李大大夫,关上门,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孟华脸色特别严肃:“云端,你这次太不像话了,明知道自己身体弱,明知道对方可能是杀人不眨眼的坏人,你还敢跟上去。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跟你爷爷交代!”   云端两天前去县城买东西,意外发现一个奇怪的女人。那女人看穿着是打扮当地的村民,她手里提着的竹篮子面上盖着一块打补丁的布,她走的很快,颠簸之间,竹篮上的破布掀开一角,露出一个纸角,让她发觉不对劲,就跟了上去。   她本来就是个弱鸡,气喘吁吁地跟到城外就被那个女人发现了,纠缠之间,要不是当地民兵队经过,她肯定就嗝屁儿了。   事实上,当时虽然没事,晚上在医院应该就嗝屁了,要不然也轮不到她来这里。   孟华看她不说话:“别以为我不敢骂你,你知不知道错了?”   云端老实地点点头:“知道错了!”   孟华还想说什么,丁梅赶紧道:“哎呀,别说了,端端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知道错了嘛!”   孟华哼了一声:“真知道错了就好!别是阳奉阴违。”   云端可怜兮兮地看着丁阿姨,丁梅顿时心头一软,凶巴巴地把丈夫推出去:“这里有我就够了,你忙去吧!”   屋里只剩下两人,丁梅笑容和蔼:“端端啊,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跟丁阿姨讲。”   “有点头疼,胸口闷闷的,手臂也疼。”   额头和手臂当时打斗在地上翻滚,被地上的碎石割伤、擦伤,也就是看着严重,养养就好了。   不过,心脏的问题,确实很难办。   从小到大这些年,云端的爷爷和他们夫妻俩没少为这个费心,也看了不少中医西医方面的大夫,都说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好好养着。   丁梅心疼地看着她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你再休息一会儿,等我忙完了,带你去门诊看看,没问题咱们就回家养着。工作你也别操心,先跟医院请假,你孟叔叔要是不批,我找他吵架去。”   云端噗嗤一声笑了。   孟叔叔和丁阿姨是真心关心她,她心里,也把他们当亲近的长辈对待。   就,梃自然的,心里生不出一点排斥。   丁阿姨忙去了,她闭眼躺在床上,脑子里努力回忆着,当时那道雷是怎么劈她来着?   她到了这里,等雨停了,山下的人上山找不到她,会不会报警?   户口本上就她一个,她已经没有家人了,除了师兄和教她书画的谭教授之外,估计也没人为她伤心。   谭教授还说要收她当关门弟子呢,希望他别太伤心,毕竟年纪那么大了,对身体不好。   啊啊啊,真是舍不得她的房子,那可是一套学区房,多值钱啊……   心里碎碎念着,突然,她睁开眼睛,她怎么看到了陶艺馆?   她试着伸出手,什么都没摸着。想到玄幻故事里的空间,她小声喊了句:“让我进去!”   没反应!   “芝麻来们!”   “……”   “嘛咪嘛咪哄!”   “……”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   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傻乎乎地把所有她知道的神秘词汇试了一遍,灰扑扑的陶艺馆还是灰扑扑的,甚至连她当时撞倒摔碎的红瓷都在原地摆着。   她下意识想把碎瓷收拾一下,瓷片不知怎么就飞出来了,掉到被子上,吓得她直接从病床上蹦起来。   赶紧去把病房的门反锁上。   她偷偷试了好多次,陶瓷馆,她人进不去,但是可以把东西送进去,拿出来。   不过,只限于一楼,二楼以上就没有办法。   好可惜,一楼都是没什么用的展示品,这个年代真正急需吃的穿的用的,都在五楼的餐厅和六楼的房间!   中午,小护士给她送饭,清的能见底的大米粥,清炒嫩南瓜,还有一个回锅肉。   即使回锅肉里面只有两片薄的透明的肉片,也让小护士羡慕的不行。   想着五楼冷柜里储存着的优质五花肉,她不承认自己馋,一定是这个肚子里常年缺少油水的身体馋了。   午睡的时候她都睡不好,在病床上翻来覆去地烙煎饼。她要怎么才能把五楼餐厅的食物拿出来?   好不容易入睡,半梦半醒被叫醒,丁阿姨要带她去看医生。   “端端啊,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医院里吵,你睡的不舒服?”丁阿姨面露担忧。   云端点点头,确实睡的不太舒服。不是因为吵闹,而是因为她胡思乱想。   不过,这个身体属实差了点,就这么一下午功夫,脸色就难看的不行,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丁阿姨带她去看医生,还是那些老话翻来覆去地说,在家好好静养,注意补充营养。   从门诊室出来,丁阿姨说:“你就别住宿舍了,跟我去家里住几天。”   医院宿舍,一间小屋子里放了四张架子床,这个居住条件,确实也没办法养病。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家里两间卧室,你要想自己睡,让粱辰那孩子跟我们睡也行。你在家里养病,粱辰乖巧,安静,也不会吵到你。”   孟叔叔和丁阿姨已经四十多岁了,好像是年轻时候伤了身体,至今没有生育,家里没有孩子。   那个叫梁辰的五岁小孩儿,是孟叔叔朋友家的孩子,家里出了点什么事,暂时寄养在孟家,云端见过一次。   不容云端分说,等到下班时间,丁阿姨带着她去宿舍拿了几件换洗衣裳,带她回家。   孟阿姨家两室一厅,这里住宿条件比宿舍好多了,关键是,更加有隐私,特别方便她。   家里有病人和小孩儿,晚上丁梅把藏在柜子里的小黄米拿出来,狠心舀了半碗,洗干净后放陶罐里慢慢熬着。   云端进去帮忙,看到那可怜巴巴的两斤小黄米,还有盖子上已经有裂缝的土陶罐,又一次哀叹,什么时候才能开打五楼。   五楼打不开,打开三楼也行啊,三楼售卖很多陶瓷产品,陶罐砂锅这些东西多得是。   云端看着丁阿姨又拿出一个锅,这个锅还是准备熬粥,熬的是红薯玉米粥。   这个季节,去年的红薯保存到现在,已经变得干巴巴了。红薯头上已经发芽了,丁阿姨毫不在意地削掉发芽的部分洗干净放进锅里。玉米,是打的半碎不碎的玉米粒,跟她喝过的东北大碴子粥差不多。   不过她那时候喝的大碴子粥,里面一半玉米茬一般黏玉米,还要放一把鹰嘴豆,高压锅煮出来,连汤都是又香又稠,这个可比不了。   不用说,她都知道,小米粥是给她和梁辰那个小孩儿吃的,红薯玉米粥,是她和孟叔叔吃的。   云端又一次郁闷,空有宝山打不开!   丁阿姨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一边跟她拉家常:“云端啊,这马上要月底了,这个月分红要送来了,这个钱你留着给自己买点有营养的,别捐出去了。”   云端想了想,应了声:“嗯,听丁阿姨的。再说,这个月也没有需要我捐助的人。”   说起这个分红,也是她爷爷给她做的打算。   六五年的时候,她刚刚高中毕业,爷爷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把她送去部队,虽然她体检不过关,但还是进了下面的附属医院。   作为条件,爷爷把云家的两个祖传秘方捐给医院,止血药粉和百毒消,西南多山地,听名字就知道这两种药适用范围有多么广泛。   说是捐给医院,医院开会讨论之后,觉得不能白占人民群众的便宜,这个两个药方交给中药厂生产,卖出的药所得的利润分一成给云家。   云端进医院没多久,爷爷因病去世,这个钱就落到云端身上。分的红利云端也用不了,工作中看到需要救助的病人,就匿名捐款,帮了不少人。   云端一个身娇体弱的人,偶尔身体实在不舒服,还会请假看病,大家对她如此宽容照顾,都和这个事儿分不开。   厨房没啥事儿,丁阿姨赶她出去歇着。   云端刚走出厨房,就看到一个小孩儿小跑过去,撅着屁股爬上军绿色的沙发,乖乖地坐在那儿,背脊靠着沙发,一双小手放在膝盖上。   沙发对一个五岁的小孩儿来说有点深,他背靠着沙发,腿就只能直直地直棱着。坐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了,偷偷扭头看她,刚好被她抓住。   云端双手抱胸,靠在墙上,噗嗤一声笑了。这个小孩儿太可爱了。   小孩儿好像生气了,扭动着腿从沙发上滑下去,捏着小拳头冲进卧室。   云端一点都没有大人不该欺负小孩儿的意识,小孩儿躲开了,她还故意走过去:“哎呀,你刚才是在偷看我吗?”   小孩儿趴在床边,不说话。   “你是不是喜欢我呀,刚才是不是躲在厨房门口偷看我,又怕被我发现。”   “我叫云端,你叫什么名字?”   云端走进屋,在床边坐下。   小孩儿有点纠结地看她,不知道该不该赶她走,这是他的床。   但是,让她坐一下应该可以吧。   云端逗着小孩儿说话,梁辰硬是稳得住,一句话都没说。   待到孟叔叔下班回来,大家坐下吃饭,饭桌上,孟叔叔问起云端的病。   “没什么大事儿,养养就好了。”云端觉得,她就是运动不足,营养不够,等她把身体补好了,应该就能恢复健康。   “你这孩子,怎么说的这么轻巧,心脏上的病是小问题吗?”   “大夫不是说了吗?就算是心脏病,我这个也是最轻的一种,要不然我也不会活到二十多岁。你们别太紧张,我就是虚了点。”   孟叔叔叹气:“还是云兄厉害,有他在,保你这么多年平安无事。你一来我这儿,经常生病,一个医院的医生都没办法。”   云兄,说的是她的爷爷,云归林,一个相当厉害的老中医。   两人虽然年纪差距比较大,但是两人是平辈论交。   丁梅想起一件事:“云端是不是还有一个小师叔?好像是叫……白芷?他的医术怎么样?”   孟华回忆:“听云兄提过几次,听说是个相当有天赋的中医,要不然,那位高龄的老先生也不会费心费力地收进师门。”   云端也想起了那位小师叔,他当时年纪轻轻被他们当地首屈一指的中医名家姜老先生收为最后一个关门弟子。她爷爷虽然是家传中医,不过少年时也跟姜家学过一段时间医术,按照辈分,和年纪差了三十多岁的白芷是同辈。   也是因为两个人是老乡,来往才比较亲密。云端还在家的时候,这位小师叔经常到他们家来拜访。   丁梅:“端端这个样子也不是办法,我看啊,要不回去请这位白芷小师叔看看?”   孟华也点头:“我看这是个好办法。”   提到白芷小师叔,云端想到了老家。   命运就是如此的巧合!在这里,云端的老家在凤凰县。凤凰县坐北朝南,背靠大山,前面一条大河奔涌而过,这种地势,是写在书里标准的风水宝地。   毋庸置疑,凤凰县背后,就是凤凰山。   就是不知道,这个凤凰山,是不是她知道的那座凤凰山。 第3章   晚上休息,云端占据了屋里的次卧,也就是梁辰的卧室。   到了睡觉时间,云端洗漱完进屋,梁辰坐在床边,低着头。   云端笑:“看来,今晚上我们两个要一起睡啦!”   小孩儿纠结了半天,脸皱成一团,估计是对她不熟,但是他也不说,抱起他的枕头敲了主卧的门。   云端:“还真不和我睡,那我自己睡。”   次卧的门关着,但没有别门。端闭眼睡觉,刚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她半撑起身体,看到了什么?   半个小时前,抱着枕头“离家出走的”的小孩儿又自己回来了。   “怎么了?”   今晚的月光十分亮堂,她看到他半张露在月光里的脸,十分沮丧,特别小声地说:“爷爷吵。”   云端挑眉,连这个小哑巴都被吵到开口说话了?   她起床,牵着孩子出去,刚走到客厅里,就听到门关的严严实实的主卧里,传出粗长有节奏的鼾声。   云端抿嘴笑,牵着小孩儿回去睡觉,把次卧的门关严。   “好了,现在听不到了。”   一大一小,规矩地仰躺睡觉。   过了一会儿,睡着了,云端胸口发闷,睁开眼,梁辰趴他身上。   给他调整好位置,又过了一会儿,她做梦梦见老虎要咬自己,自己就跟被封印一样逃不掉,被吓醒。梁辰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抱着她的小腿。   云端嘟囔:“醒着的时候老老实实的,一睡着就放飞自我了是吗?”   一把捞起小孩儿塞怀里抱着,这下安稳了。   第二天早晨,一个病人一个小孩儿,两人睡到太阳爬上窗台才醒来。   梁辰发现自己被抱着,还挺不好意思,假装事情没发生,一个翻身下床。   窗外的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传上楼,他小跑过去,趴窗边往楼下看。   云端懒洋洋地坐起来,看着他小小的背影:“想出去一起玩儿啊?”   小孩儿不说话。   得,又不理她了。   这时候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厨房里给他们留了饭,两个鸡蛋、半锅小米粥,还有一碟咸菜。   两人坐下吃饭,梁辰还时不时看向窗外。   梁辰来这里大概也有半个月了吧,孟叔叔和丁阿姨工作忙,这段时间他都乖乖在屋里待着。   吃完饭,云端牵他的手出门。   他站在门口,拉着门,不肯走。   云端停下脚步:“真不去?”   一大一小就在门口站着,对峙。   半晌,他松开手,跟她去楼下。   看到一个熟人,云端笑着打招呼:“李大嫂,带石头出来玩儿呢?”   李大嫂在做针线活,笑着应了一声:“可不是玩儿么,四五岁的孩子哪里关的住。家里大的读书去了,小的我看着,顺便春天的阳光好,晒晒太阳,给孩子做衣裳。”   旁边有人问:“哟,这就是孟院长家的小客人啊?”   “平时都没见着孩子出来玩儿,在家真待得住。”   云端把躲在她后面的小孩儿推出去:“他叫梁辰,带他下来玩。”   李大嫂的小儿子带着小伙伴们跑过来,好奇道:“他叫梁辰呀,我们昨天在院子里踢球玩,看到他在窗边看我们,叫他下来他不肯。”   云端笑容可掬:“他胆子小,你们要带带他呀,过两天姐姐去城里给你们买大白兔。”   “好呀,好呀,我们带他。”   “云端姐姐我要大白兔。”   “有,到时候都有。”   拘谨的梁辰被小朋友拉走,开始站着不敢动,球滚到他脚下,对面的小石头喊他:“把球踢给我。”   梁辰一脚踢过去,小石头大声吆喝了一句:“踢得真准。”   小家伙嘴角露出了笑容,小跑了两步。   李大嫂给她端来小板凳让她坐。   “听说你昏迷了两天,把大家吓了一跳,要不是孟院长拦着,我们昨天都要去医院看你了。”   “还是好人有好报,我们刚念着你就醒来了。”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这几天就别去医院上班,多养两天。”   云端经常来孟家,云端的情况他们这些邻居也知道,甚至李大嫂娘家大哥前年生重病,还得了云端的捐款,还让李大嫂知道了。   平日里,大家都挺照顾她。   云端笑了笑:“谢谢大家关心,我这身体确实给工作拖后腿了。我现在要回去上班,领导也要把我撵回来。”   大家哈哈一笑,直说他们附属医院的领导们关心大家,就是负责任。   因为家里有个小梁辰,丁阿姨以前中午还要回家送饭,今天云端在,她中午就不回来了。   看着梁辰玩了一个多小时,云端招手把他叫过来,小孩儿跑的额头都汗津津的。   掏出手帕给他擦汗,云端问他:“在家吃还是去食堂吃?”   “在家吃。”   云端点点头:“那你在这儿玩儿,我去买菜。”   “我要你。”   云端一说要走,他宁可不玩儿,也要跟着她。   云端笑了笑,小孩儿还挺黏她。   “那我们一起去吧,睡了午觉,下午再下来玩儿。”   梁辰眼睛里都闪着光:“好。”   谢过李大嫂的板凳,两人去前面铺子里买菜。   春日的暖阳之下,云端在前面走,梁辰在后面小跑跟着。地上一大一小两个影子,一个慢条斯理,一个雀跃兴奋。   这才像一个孩子嘛!   有云端带着,梁辰肉眼可见的阳光起来,也肯说话了。晚上孟华和丁梅下班回来,梁辰还喊人了。   丁梅惊讶:“没想到端端这么会带孩子呢。”   云端把炖了一下午的骨头黄豆汤端上桌:“梁辰乖,好带。”   被云端夸,小孩儿更高兴了,跑去厨房帮忙拿碗筷。   中午去买菜的时候,运气好,有一根棒骨还没卖掉,被云端买回来,炖汤给大家补一补。   “哎呀,小孩儿还是要人带着,天天在家待着,人都给关坏了。”   “端端以后多带粱辰出去走走。”   “好嘞!”   晚上,梁辰洗白白后,主动爬上床。   云端换洗了衣裳,洗干净的衣裳挂到窗外的晾衣杆上,扭头看到地上堆着作业本,估计是从旁边桌子上掉下来的。   云端好奇:“梁辰,你今年才五岁吧,就要做作业呀?”   梁辰抱着他的枕头,在床上打滚,没搭理她。   云端把作业本捡起来,发现了不对劲。作业本里面夹杂着一些文件,一看那个字迹,就不是小孩儿写的。   云端翻动的动作快了起来,眉头越皱越深,这份文件,恐怕就是梁辰被家人千里迢迢送到这里的原因。   第二天,云端早上特意早起,和孟叔叔他们一起吃早饭。   “孟叔叔,梁辰的家人呢?我看他性格以前应该挺开朗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孟华看了一眼次卧关上的门,小声说:“梁辰家里是首都人,他妈妈年初的时候去世了,他爸爸被人陷害下放了。爷爷奶奶去了东北。梁辰有个小叔叔是搞科研的,没粘着什么事儿,本来梁辰要送到他小叔叔那里,一直联系不上人。为了孩子的安全,就辗转送到我这里来了。”   原来是这样,那么孟叔叔他们,应该不知道那份可能招来祸事的文件。   *   云端搬到这里来之后,每天上午就成了楼下的常客,以至于李大嫂每天都主动帮她带一张板凳。   今天,云端又领着梁辰出去,不过现在不用她牵着,一打开门,小孩儿自己就往楼下跑。   小石头他们已经玩起来了:“梁辰,我把球传给你。”   “好。”梁辰小跑过去,加入其中。   李大嫂今天不做针线活,在摘菜:“云端,快来坐。”   云端摆摆手:“今天有事儿进城一趟,麻烦你们帮我照看一下梁辰。”   “你尽管去,有我们呢。”   小石头听到这话,喊了一声:“云端姐姐,我们的大白兔。”   “我记住了,没问题!”   李大嫂笑骂一句:“臭小子,我平日里还缺你吃的吗?小馋鬼一个。”   永平县地处边陲,县城里卖紧俏物资的百货大楼、供销社、肉铺、菜铺、副食品店,基本上都集中在一条街上。   云端先去供销社,把要买的肥皂、大白兔奶糖和酱油买了,手里有布票要过期了,她去百货大楼买了五尺蓝色的棉布。   她摩挲着到手的布料,现在纺织工艺不行,就是棉布也挺粗糙。   “老乡,帮我找个大肚的罐子,家里的盐罐子被家里的皮猴子打破了。”   “没问题,这个罐子可以不?”   “可以,就这个,多少钱?”   百货大楼后面怎么还有人卖东西?不会是黑市吧?她好奇绕过去,一看,什么黑市,是一个废品回收站。   刚才那个男人提着盐罐子走远了,云端站在门口眼冒绿光。   她如果没看错,堆在墙角风吹日晒那一摞碗,应该是清雍正的青花淡描螭龙缠枝西番莲纹碗吧?以前她在拍卖会见过,西番莲纹这个纹样比较特殊,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捡起一个完好的碗,敞口的白瓷碗,秀美小巧,碗的内外都满绘的纹样,莲花和叶片枝蔓盘曲相连,丝毫没有烦乱之感,反而显得舒展自如,灵动鲜活。   更关键的是,碗底还有“大清雍正年制”的底款,实锤了!   云端激动地站起来,眼睛扫过这个破破烂烂的收购站,董教授啊,师兄啊,好多古董等着我捡,我都挑花眼了。   “买碗啊?这个碗太大,用来吃饭不方便,不太实用,去屋里挑一挑,屋里碗多。”   “不不不,我就要这个碗。”   云端怕自己行为太奇怪,硬生生地又补了一句:“这个大小的碗,用来吃面刚好,多少钱?”   “哎哟,碎了一些,也没剩下几个好的,你要都要,让我看看收货单……嗯,一块钱给你吧。”   云端眼神扫到旁边的瓶瓶罐罐,她都想要。   小老头好像看出来了:“想买盐罐子啊,这边这种大小的,五毛钱一个,要不要?”   她深吸一口气:“我都要!”   云端赶紧交钱,生怕别人跟她抢似的。   兜里的钱掏出来,一块钱零两分!   小老头儿:“……”   云端:“……”   钱到用时方恨少,一掏裤兜心茫然!   好想哭,院子里还有这么多风吹日晒的古董等着她拯救。   她这个月的分红,什么时候到位? 第4章   云端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摞碗回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一摞碗送进陶艺馆,还专门选了个空旷的位置,生怕旁边展台上的瓷器摔下来砸到她的宝贝。   一楼所有的工艺品加一块儿,都不够一只碗的钱。   兜里就剩两分钱,逛街的心情都没有了,云端提着东西回去。   走到楼下,李大嫂连忙叫住她:“云端,你孟叔叔家来客人了,把梁辰抱回去了,你赶紧去看看。”   “好,谢谢李大嫂,我这就回去。”   上楼,云端心下疑惑,孟叔叔有什么客人会这个时候找到家里来?就算找人,也该去前头医院吧。   云端有些着急,跑上楼,看到客厅坐着两个穿干部装的大男人,梁辰被夹在中间,连哭都不敢大声。   云端警惕地站在门口,没进门,站在门口大声喊:“你们什么人?”   屋里的人同时抬头。   云端看着孩子哭就生气:“两个大男人还欺负我家孩子,要不要脸?梁辰你过来!”   梁辰溜下沙发,冲门口跑过去。   云端把手里的东西丢地上,空出手抱着孩子。   隔壁的邻居听到声响露出一个头:“云端,这不是你们家的远客?”   “不是!”   “是!”   云端打量那个中等身高的男人,刚才是他说的是。   那男人脸带笑意:“我们是从首都来的,是梁辰家的亲戚,特意过来看看孩子。这位女同志别激动,先进屋,咱们慢慢说。”   呵,亲戚?仇人还差不多吧。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单位的,你说你是梁辰的亲戚,你是他什么人?莫名其妙闯进人家里,把孩子弄哭你还有理了!”   云端大声呼喊:“李大嫂,帮我去前头医院把孟叔叔叫回来,叫上部队的人!”   云端就没想进屋,站在楼道里大喊大叫,把楼上楼下的邻居都惊动了。   李大嫂在楼下大喊:“云端你别急,我现在就去叫人。”   邻居老太太看孩子哭的可怜,哟哟,这些人看着怎么不太像孩子的亲戚啊。   大家集聚到云端身边,对屋里的人指指点点:“老实交代,你们究竟是谁?从哪里来的?”   “哎哟,不会是敌特分子吧。”   “敌特分子那么招摇穿干部装?”   “说不准有些人就是胆子大呢?”   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云端紧紧盯着屋里的人。   很快,两个人从次卧出来,几个人交换了眼神,然后刚才跟云端说话的那个人领头走到门口。   他掏出一个皮壳子打开:“给大家看看,这是我的证件。我们确实是首都来的人,身份不方便透露。既然大家不相信,我现在就去找孟院长。”   他们要走,云端也没拦着。   周围的邻居将信将疑,刚才只看到了大红色的印章,没看清楚单位,究竟是不是骗子?   这些人刚走没几分钟,李大嫂带着医院的保安跑来。   “那几个人呢?”   “走了,说是去前头找孟院长了。”   “我们来的路上根本没看到人啊。”   “天啦,不会真是骗子吧?”   “说不准哦。”   “可把小孩儿吓得够呛。”   “谢天谢地,好歹人没事。”   云端心里有数,真心谢过大家的帮忙,带着孩子进屋,关上门后,她立马跑去房间,屋里的东西果然被翻了一遍,特别是墙角桌子上的小书包,里面的本子都被倒出来仔仔细细检查过。   她庆幸,幸好她有个空间,要不然那些烫手的文件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藏。   这一次之后,希望那些人能死心吧,最好打消对梁辰的怀疑。   她低头,小可怜儿梁辰哭到打嗝,扯着她的衣摆,不肯松手。   云端蹲下身,给他擦眼泪:“刚才那几个人,你认识不认识?”   梁辰摇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就不认识吧,以后,应该不会见到了。别哭了,你是男娃娃,要有男子汉气概呀。我买了大白兔,你拿下去分给小石头他们。”   “一起。”   “好,一起下去。”她正好下去谢谢李大嫂。   看到他们两个下楼,李大嫂连忙走过来:“哎哟,梁辰怎么哭得眼睛都红了。都怪我,没拦住。当时你刚走没多久,那几个人就来了,穿着干部装像模像样的,还知道梁辰的名字,谁知道……”   云端连忙道:“这也不怪你,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那几个人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要谢谢李大嫂帮忙叫来人,还有邻居们帮忙,要不然我一个人恐怕没办法把那几个人唬住。”   “哈哈哈,你不怪我就成,都是邻居,说什么谢不谢的。”   梁辰跑过去,把兜里的大白兔奶糖分给小伙伴们。   周围的大人看着一顿夸,一看就是家教好的孩子。现在缺吃少穿的年月,有几个孩子不护食的?   和小伙伴们分享了大白兔,梁辰脸上总算重新挂上了笑容。   中午,孟华夫妻他们听说家里出事儿,一下班就跑回来。   云端猜他们肯定要回来,中午做了他们的饭。   “云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保安队的队长跑来找我,说家里来骗子了,还把梁辰吓哭了。”   “孟叔,先别急,吃了饭咱们慢慢说。”云端端着一盘小青菜从厨房出来。   丁梅摸摸梁辰的脑袋:“老孟别急,听端端的,先吃饭。”   看到梁辰好奇地看着他,孟华不说话了。   吃完饭,三个大人,收拾厨房的收拾厨房,哄孩子睡午觉的哄孩子睡午觉。   梁辰玩了一上午,睡午觉都不用怎么哄,头挨着枕头,很快就睡着了。   丁梅关好卧室的门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端沉声说:“我怀疑上午来的那几个人,是梁家的仇人。”   孟华和丁梅心头一惊:“你怎么知道?”   云端就把那份文件说了出来:“我到家的时候,他们的人在屋里翻东西,没找着才走的。”   丁梅呼吸急促起来:“那份文件呢?”   云端俏皮地眨眼睛:“那个招祸的东西,怎么能留在身边?肯定是在外面找个地方藏起来了。”   丁梅松了一口气,夸张地拍拍胸口:“藏起来就好,可吓死我了。”   “你这孩子,心里真装得住事儿,居然一句都没跟我们提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况且,咱们势单力薄,这个多事之秋……”   孟华点点头:“云端做得对。这份文件我们两个当作不知道,也不会跟别人说,你自己藏好了。我跟云端猜测的一样,这一次没找到东西,他们下次应该不会来了。但是,以防万一,梁辰最好还是偷偷送到别处去,不要留在咱们这里。”   而且,梁辰在这里,他们两个都要上班,对梁辰照顾得不仔细,对孩子也不好。还不如另找一家。   丁梅愁得很:“这事儿不好办啊!”   孩子小,万一送到不靠谱的人家,孩子受欺负也不知道。还有,被云端带着,孩子好不容易爱笑了一点,又送去一个陌生地方,孩子心里不知道多难受。   孟华叹气,“再看看吧。”   孟华对云端说:“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您说。”   “我和你丁阿姨商量,你的工作职位先给你留着,你回凤凰县一趟,找你小师叔给你调养调养身体,等身体养的差不多了,再回来上班。”   云端其实自己也在考虑这个事儿,既然说到这里了:“我也想回凤凰城调养身体,但是岗位就不用给我保留了。万一我半年一年不回来,还占着岗位,大家都会有意见。”   “你没工作怎么行?”   云端淡淡一笑:“我好歹是个高中生,还在咱们医院当了五年护士,难道还会找不到工作吗?”   况且,她还有分红呢,就算没有工作,也不缺钱用。   虽说现在县城里没有工作的人学生、年轻人要下乡支援建设,但是云家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加上她身体不好,就算不上班,也是符合留在县城的政策。   如果是这样的话,孟华和丁梅对视一眼。   “端端啊,要不你把梁辰带上?他们家送孩子来的时候给了一笔生活费,够养孩子几年,我都给你。”   云端也挺喜欢乖巧的孩子,就算要养梁辰,也绝不是冲着钱去的。   看到梁辰,就想到她小的时候,一个人孤孤单单长大。梁辰的境遇比她还不如,至少,她还有爷爷在。   “梁辰如果想跟着我,我没有问题。”   聊了一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孟华和丁梅赶着去上班,细节等晚上回来再商量。   推开卧室的门,云端坐在床边,捏捏他脸上薄薄的奶膘:“眼睫毛都在动,装什么睡,刚才我们说的话你听到了吧?”   丁阿姨把卧室的门关上的,但是她进来之前,发现门开了一个缝隙。   梁辰睁开眼:“我想跟你一起。”   “好,那就跟我一起。”   云端想早点回凤凰山,既然下定了决心,就早做准备。   等到月底的分红到了,她先去医院办了离职手续,然后去火车站买车票,最后才跑去废品回收站大扫荡。   一天跑去好多趟,为了不引人注目,还乔装打扮换了好多次妆。她有限的几套衣裳都穿了一遍。   买好了她和梁辰一个月吃的粮食,额外再留下一些日常花费的钱,其他钱都花在回收站了。   最后一次去回收站,她习惯性地去后院堆着瓶瓶罐罐的角落。这几天,这个角落里,她看着稍微有点谱的东西都被她买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普通东西。   但是,说不定呢?   云端翻过来翻过去地看,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她转身要走的时候,看到一块暗红色的石头陷在泥土里,开始还没在意,走了两步,她停下了脚步。   疾步跑回去,费劲儿地把石头抠出来。   卧槽,这不是凤凰山上那种暗红色的石头吗?   她把石头送进空间,突然,一楼好像被点亮了一般,就像是黑白的照片突然变成彩色的。   来了,来了,金手指要升级了吗? 第5章   空间升级不升级她现在不知道,她现在就是想多扣两块石头出来,尽早点亮陶艺馆上面几层楼。   她仔细地在院子里搜罗了一遍,地上有瓶子占着,她就搬开了看。忙活了两个多小时,什么也没找到。   或许,这种石头,在凤凰山上?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回老家。   没找到石头,算一算手上的钱,她去屋里面的木柜子里,翻翻捡捡,挑了两幅近代的画作。看落款不像是有名的画家,但是以她的审美来看,画的挺好,值得收藏。   “一共多少钱?”   那老头儿抬眼扫了一下:“给六块钱。”   云端给完钱,看那老头儿在脏兮兮的账本上记了一笔。   她抬脚要走,那老头突然说:“这几天你变着法儿从这里买了不少东西回去吧?你看的懂?”   暮春的天气,树头刚冒出来的叶子还是嫩黄色。树下行走的人,都还穿着长袖衣裳。小老头用随意的口气说出的话,让她在这样的天气里背脊发凉,冷汗直冒。   “别害怕,我也不是什么坏人,也不会没事儿找事儿去举报你。我这里卖东西,你花钱买东西,账本上都记着呢。”   云端悄悄长舒一口气,胆子反而大了:“你认识我?”   “怎么不认识,你不是前头附属医院里那个病歪歪的护士?”   “……”人家居然对她这么熟悉。   云端干脆破罐子破摔:“我手里没钱了,想买也买不了,以后有好东西您得给我留着。”   “给你留着干什么?”   “留着,好好保存,说不定这些东西,也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说完云端扭头就走。   虽然没干什么过线的事情,回收站里的东西别人买得她也买得。但是,被人戳破了身份,云端心里始终悬着。   好在明天晚上的火车,她这一走,距离此地天高路远,走了她心头就踏实了。   点亮的一楼,让她发现了不同。点亮之后,不仅她能把东西搬进搬出,人还能进去。   晚上,等梁辰睡着了,云端进去空间,把一楼清理了一遍。   被她撞碎的瓷片清理干净放到一边。她买的粮食、路上吃的干粮、一筐橘子都摆放在墙角。那份文件专门找了个柜子放着。她从废品回收站淘回来的那些宝贝,都分类放好。   回到卧室,看到梁辰,她抱起孩子试了一下,她居然能带人进去。   这下好了,回去的路上,他们这一小一弱就有了安全保障了。   因为是晚上的火车,第二天早晨,孟华和丁梅还是照常上班,云端和梁辰睡到往日起床的时间,才慢悠悠地醒来。   梁辰比她先醒来一会儿,梁辰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袋子,塞她手里。   什么东西?   打开袋子,里面装的都是钱和票。   梁辰伸了伸懒腰,在床上打了个滚,奶乎乎地说:“丁奶奶给的,我的伙食费。”   “那确实该给我钱,养你可不容易呢。”   云端喜滋滋地盘腿坐在床上数钱,好家伙,居然整整五百块钱。   要知道,现在的物价真心便宜,就说此地永平县,大米一毛六一斤,面粉一毛八一斤,肥猪肉七毛二一斤,鸡蛋六毛一斤。现在主粮是统购统销政策,全国各地的物价没什么差距,平常的家庭,五百块钱够把一个五岁的小孩儿养到成年了。   看她那么高兴的样子,懵懵懂懂的小孩儿,推了一下她的膝盖。   “推我干什么?”   “你喜欢钱?”   “废话,谁不喜欢钱?不过现在不能只喜欢钱,还要喜欢粮票、肉票、糖票等等等……”   她自己上个月发的票都被她用完了,就剩下几张工业券没用出去。以后她回凤凰县之后,没有工作,就没有票证来源,这个要想点办法。   袋子里装着一些票,肯定是孟叔叔他们给的,全部是全国可用的。这就是他们单位的好处了,因为和部队挂钩,全国粮票更好弄一些。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心痛一次,什么时候她才能进入五楼餐厅。   把钱和票装好,云端拍拍他的小屁股:“起床了,今天带你去人民饭店吃顿好的。”   坐火车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提前给他们两个肚子里添一点油水。更重要的是,她要去医院走一趟。   跟医院的医生护士们告个别,顺便,跟他们换一些票证。   去人民饭店吃完早饭,给梁辰兜里揣好大白兔,送回去和他们的小伙伴玩儿之后,云端熟门熟路地去医院。   “云端来了,听护士长说你要回家养身体?”   “唉,你看你,待得好好的……”   云端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姐妹,都知道我要走了哈。以后我就是没有工作的人了,今天特意来找你们帮忙。”   “什么忙?能帮得上的我们一定帮。”   “放心,肯定帮得上。”云端拉着关系好的姐妹去人少的地方。   不就是换票证嘛,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个月的票证刚发下来,大家都还没用呢。有一群关系好的好姐妹帮忙,云端换了厚厚一叠票回去。   “以后有空了跟我们写信,需要什么东西,我们尽力给你找。”   云端眼睛里都是笑:“谢谢你们,等我身体好一些了,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这么多年的朋友,什么谢不谢的,不说这个。”   “对,听说你晚上走,祝你一路顺风。”   一群姐妹送她出门。   云端感慨,不管什么时候,都还是好人多。   现在手里有钱有票,云端也不吝啬,跟李大嫂家借了自行车,跑了一趟周边的大队,换了好些物资。   鸡鸭鹅一共换了八只,各种大米、小米、豆类杂粮,零零散散换了四五十斤。这边四季如春,降雨充沛,各种蔬菜瓜果也不少,新鲜的和晒干的都换了一些。   她运气不错,有家人家里要办喜事,想买块红布,没有布票。她用布票、糖票和十块钱,换了人家三条老腊肉,一条农家火腿。   装好这些东西回家,已经中午了。   去还自行车的时候,李大嫂看她那一袋东西,就知道她去换东西了,还嘱咐她避着点人。   云端笑着点点头。   家禽和大部分粮食她都放在一楼空间,她手里这一袋东西估计就三四十斤。里面装了一条老腊肉和一些杂粮,都是给孟叔叔他们留的。   下午,云端在家收拾行李,把轻巧的东西都打包好,重的东西都塞空间。   梁辰的小伙伴们都找来了,知道他要走,都给他送东西。不是什么贵重的,一把花生,一兜儿瓜子什么的,送的都是个心意。   收到礼物,梁辰雀跃不已。云端夸他:“挺厉害的嘛,知道你要走,居然有朋友给你送行。要不要留下呀?”   梁辰语气坚定:“不,我要跟你一起。”   云端嘴角都翘起来了:“还算有良心,不枉费我为了把你养好,劳心劳力地到处搜罗粮食。”   今天下午孟叔叔没有加班,一到下班时间两人就回来了,吃了晚饭,就送他们去车站。   把他们送上车,孟叔叔塞给她一封介绍信。专门找部队那边开的,盖了章的,万一遇到什么事儿,找当地公安局帮忙方便点。   丁阿姨则是塞给她一叠票,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到家了给他们打电话。   丁阿姨絮絮叨叨嘱咐她好多事儿,等到车子要开动了才下车。   等他们下车了,云端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一件事,厨房里的肉和粮食忘了跟丁阿姨说。   抱紧怀里的小孩儿,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吧,等后天就到家了。”   “嗯。”   他们买的是卧铺票,虽然床铺挺窄,一个瘦弱的女人和一个五岁的小孩儿,挤挤也能睡。   呜呜的汽笛声中,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奔向远方。   她的心比火车更快,已经飘向了那座名为凤凰的老城。 第6章   一天两夜之后,第三天上午,云端牵着梁辰,站在凤凰县的汽车站门口。   梁辰好奇:“这里就是凤凰县城?”   凤凰县的车站在城南河对面,从金水市到四川有条通路,凤凰县车站,就在这条路上。在以前,占据这种位置的凤凰县,也算得上是商贸重镇了。   也就是因为城南交通发达还有水路码头,凤凰县的四大支柱产业,制衣厂、罐头厂、养猪场就分布在这条路周边。   只有酿酒厂,因为对水质要求高,酒厂在凤凰溪下游,坐落在城北。   云端望着城南河对面的老城,目光又掠过老城,看向高耸的凤凰山,应了一声:“对,这里就是凤凰县城。”   低头rua了一把他软软的头发,云端给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衣领:“我之前怎么嘱咐你的?以后该叫我什么?”   梁辰憋了半天,不想叫。   但是云端看着他,一定要他说。   过了好一会儿,梁辰憋出一句:“妈妈。”   云端满意了:“对,从此以后我就是你名义上的妈。”   这是孟叔叔、丁阿姨和她商量好的办法。把梁辰的名字落到她的户口本上,以后梁辰就是她的孩子,跟她走。对外则说,梁辰外家那边的亲戚找过来,梁辰被送到上海去了。   方向一南一北,如果不是特意去查,一般也不会发现其中的猫腻。如果人家有心要查,怎么掩盖也有的是办法查到,那也没办法。   云端叹了口气,他们这半路母子,真是多灾多难!   “走吧。”   牵着孩子走过桥头,进入到城北老城,云端熟门熟路地往东街走。   凤凰县的老城有四条主街,大概是个歪歪扭扭的井字型。云家的老房子,就在右边那条路,也就是东街的头上。   云家是东街最里面的一家人,再往里走,就是一条上凤凰山的小道。那可真是实实在在的到头了。   走在青石板路上,梁辰好奇地看两边的街道上的房子,几乎所有的房子都被一块块木板挡着,只留了一扇小门进出。   偶尔从小门里跑出来两个嘻嘻哈哈的小孩儿,还听得到大人骂孩子的声音。对面走过来几个走路慢慢悠悠的老太太,还看了他一眼。   梁辰牵着妈妈的手,胆子大了一些,不敢和人对视,等人走了却会偷偷扭过头去看人家。   “这是……云端吧?”   李秀芬端着小板凳坐在街沿儿上摘野葱头,旁边的簸箕里已经摘了一半了,剥掉了老皮枯叶之后的野葱头,又嫩又香。   看到熟悉的人,云端停下脚步笑了:“李婆婆,我回来啦!”   老太太高兴地站起来:“哎哟,还真是你。这都五年没见了吧,你真是越长越好看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钥匙去。”   一米五多干瘦的小老太太,埋头就往屋里跑。   李老太太和云家是邻居,以前云家开药铺,他们家开酒铺,两家当家的都是和气人,关系处得好。甚至李老太太两个儿子,都跟云端爷爷学过认字。   李老太太的丈夫六零年走的,云端爷爷晚了几年也走了,云端去永平县,家里的钥匙就留给李婆婆管着。   云家的房子和东街上的房子一样,都是前铺后房,大门对着街上。   大门打开进去,里面靠墙的位置整齐摆放着药柜子,药柜子前面就是柜台。   光线从打开的门跑进来,照亮了屋里的昏暗,云端似乎隐约看到了爷爷在柜台后抓药的景象。   云端浅浅叹了口气。   铺面右边有道门,推开这道门,后头就是一个长方形的大院子,东厢、西厢有三个大房间,正房有四间房。   这座砖木结构的大瓦房,就是他们云家祖上留下来的家业了。   云端目光从房子上收回来,笑眯眯地握住李奶奶的手:“多谢您这几年帮我们家照看房子。”   李秀芬笑眯了眼:“不用谢,不用谢,咱们两家,不说这些见外的话。”   “端端啊,你可不知道,前几年啊,有些人坏的很,看你家空着没人住,有些不要脸的就想占你家的房子。我一看啊,这哪儿行啊,就让你张大叔跑去医院找你小白师叔,你小白师叔是个好样儿的,带着保安队的人赶过来,把人打了一顿,再没有人敢打你们家房子的主意。”   “回头安顿好了我就去小师叔家走一趟,但也要谢谢您。看看这房子保存的这么好,您没少费心吧!”   李秀芬笑开了花:“我反正闲在家没事儿,有空就过来看看。一到雨季啊,给房子换瓦片的活儿我还是做不了,都是你张大叔给换的。”   老太太这才看到靠在云端身边的梁辰:“哟,这小伙子长得真白净,哪家的孩子?”   云端笑着低头看了眼乖巧的梁辰:“我家的孩子,他叫梁辰,今年五岁了。我们娘俩身体都不太好,上个月我还大病了一回,就想回老家住一段时间,找小师叔调整身体。”   李老太太被吓了一跳,拉着云端的手看,手腕细的不行,一捏都没有肉:“那可得好好养养,你还年轻,云家就指着你了,可不能出事儿。钱财工作都是身外之物,还是自个儿命重要。几年没联系,没想到你都结婚生孩子了,你爷爷要是知道,肯定很高兴。”   “他知道的。”   云端这样说,李秀芬就以为,云端的对象,是云老爷子生前介绍的。云端当时是去部队,那孩子他爸估计也是吃公家饭的。   靠谱啊!还是老爷子有远见。   “孩子他爸姓梁?你回来他支持?”   “嗯,孩子他爸工作忙,照顾不到我们,也支持我们回来修养。”   梁辰仰头,眨巴着眼睛,孩子他爸说的是谁?   李婆婆是个利索人,这会儿菜也不摘了,帮着云端收拾家里。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屋里屋外都干干净净的,家里的棉被、被套什么的,前几天出太阳,李婆婆才搬出来晒过,上面都还有阳光的香味。   把行李摆好,就去厨房看看。厨房在西厢房,右手第一间。今天阳光好,一开窗,屋里屋外都亮亮堂堂。   进厨房,厨房的最里面依次摆着米缸、泡菜坛子、装杂物的柜子。右手边摆放着水缸、桌子,桌子上还放着实木菜板,就是菜刀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厨房右边是灶台,一大一小两口土灶,还能用,就是家里没柴火,要去买木柴。如果自己勤快一点,自己去后山上砍柴也行。灶台的右边摆着一个煤炉子,一会儿去买一些蜂窝煤回来就能用。   家里现在空空如也,连泡菜坛子都是空的,什么都要置办。   “云端你别急,中午去我家里吃饭,再慢慢收拾。”   云端把厨房看了一遍:“我不着急,我收拾了好多东西寄回来,估计下午就能到。”   今天一早下火车之后,她跑了一趟邮政局,把吃的用的打包成三个麻布袋送去,估计下午就能送过来。   梁辰在院子跑来跑去,然后看上了正房右边墙角的樱桃树,在树下磨蹭了好一会儿都爬不上去。   他突然高声喊:“这里有一扇门。”   云端笑着慢慢悠悠走过去:“你眼睛还挺尖的。以后在院子里玩儿,爬树还行,左边不准去。”   正房左边的墙角有一口井,虽然井口盖着盖子,孩子还是要看紧了。   李婆婆跟过来:“哎呀,不知道你要回来,后头那溜地我给种上了辣椒苗、小白菜和西红柿,辣椒苗和西红柿都开花了,估计要结果了。”   “托您老的福,那我可就吃现成的了。”   “哈哈哈哈,随便吃。我家后头也种的这些菜。”   李婆婆两个儿子,小儿子张红星是货车司机,在金水市住。大儿子张红明就在凤凰县的酒厂上班,家里一儿一女,日子都还算过得不错。   但是两个孩子都是能吃的年纪,还要供两个孩子上学,家里压力还是大。可不得想办法丰富饭桌,节约粮食么。   也不止张家是这样,这个年代,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差不多,都缺吃。   云端暂时不缺粮食和粮票,等下午东西到了,拿一些杂粮当礼物,感谢李婆婆这些年帮忙照顾家里的房子。   况且,云端看了眼长的正茂盛的菜苗,也不能白占人家的劳动成果不是? 第7章   推托不过热情的李婆婆,中午饭是在张家吃的。   吃完午饭,哄着认床的梁辰睡觉,她拿着钱和票,熟门熟路地去西街买蜂窝煤,木柴也买了一些。木柴这个不要票,有些没工作家里不好过的人,专门做这个生意。   虽然现在明面上不允许私人买卖,但是,知道木柴这事儿的人,都是睁一眼闭一眼,总不能一条活路都不给,把人家逼上绝路吧。   买完蜂窝煤和木柴,云端去供销社转了一圈,买了一些盐巴、酱油、醋回家,这时候,邮政局已经把她硕大的麻袋送来了。   睡醒的梁辰跑过来看:“我想吃大白兔。”   云端正在院子里清东西:“你等我一会儿。”   “哦。”小孩儿小小一团,蹲在地上等她。   云端顺手呼噜一把小脑袋,刚睡醒的小毛孩儿不太精神,迷迷糊糊的,真是可爱极了。   邮政局送来的几麻袋东西都是明面上的,云端还从陶艺馆里拿了不少东西出来。空空如也的米缸、柜子,就被大米、杂粮装满了。   云端捏捏梁辰的腮帮子:“以后出去玩儿,别人问你家里有多少粮食,你怎么说?”   梁辰嘴里含着大白兔,笑嘻嘻的:“我妈说的,没多少了。”   云端双手叉腰,瞪眼。   “哈哈哈,没多少啦,没多少啦,家里吃红薯煮玉米粉呢。”   “你个小滑头。”   云端曲起食指作势要弹他额头,梁辰捂住额头笑着跑了。   梁辰又去墙角爬树,云端不管他,她坐在院子里发呆出神,试图从陶艺馆的一楼和二楼选个能烧水的罐子出来。   一楼她能进去,二楼进不去,但是变成了灰色,她能从里面拿东西出来。   选了老半天,都没选出来。一楼和二楼的展品,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梁辰,去开门。”   “哦。”   梁辰噔噔噔地跑去开门,门打开,他家街沿儿上站着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小哥哥,身上衣裳灰扑扑的,袖子和胸口都打着补丁。   梁辰小声问:“你找谁?”   张建军扬起脑袋,大声说:“我是你家隔壁的,我叫张建军,我来找你。”   找他?梁辰不明白,他刚来,也不认识他,为什么找他?   张建军推了他一下:“走走走,进屋去玩,你家我来过好几次。”   张建军反客为主,带着梁辰往院子里跑。   梁辰关上门,屁颠屁颠儿地跟着他跑:“你来我家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来和你玩儿啊。上个月我还摘了你家樱桃,我家有桃树,等我家桃子熟了,我带你去我家摘桃子去。”   云端坐起身来,看看谁来了?   “我叫张建军,我爸叫张红明,我婆婆叫李秀芬。”张建军跑到云端面前,叽叽喳喳一顿自我介绍。   好家伙,好久没见到这么自来熟的小孩儿了。   张建军这个孩子,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精神力极度旺盛的小孩儿,换句话说,就是上课坐不住,下课动如脱兔。   云端笑着问:“你是来找我的呀?”   张建军一副这还用问吗的表情:“我奶奶说,我们两家关系好,我应该来看你呀。而且我吃了你家好多樱桃。”   说到樱桃,张建军喜滋滋的:“你家樱桃特别甜。”   梁辰对这个小哥哥羡慕不已:“我还没吃过樱桃呢。”   “今年没有了,等明年就有得吃了。”   说到吃的,两个小家伙可有话说了,说到高兴处,张建军还说等天气再热一点,带梁辰去凤凰溪游泳,抓鱼。   云端打断他们:“在家泡澡可以,去河里游泳就算了。”   两个两个一个五岁,一个六岁,她还真怕一不小心没照顾到被水淹着了。   张建军拍着胸口:“不怕,我们跟着大孩子一起去。”   梁辰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她,云端一点都不心软:“跟着大孩子也不行。”   “你们乖,游泳有什么意思,等天气热了,我给你煮绿豆汤,绿豆汤里面放糖,等熬到汤稠了,再放到井水里冰一冰,啧啧,绿豆汤凉悠悠的,甜滋滋的,可好喝了。”   云端把绿豆汤形容得太好喝了,两个小孩儿馋的咽口水。   云端轻声笑了起来。   李婆婆推门进来:“别逗孩子了,给你送干柴和蜂窝煤的来了。”   “哎,快请进来。”   蜂窝煤和干柴整齐地放到西厢中间的杂物房。云端一次性买得多,堆满了半间屋子。   有了这些柴火,够她烧一阵的。   送走送柴火的,李秀芬说:“柴火差不多够烧就成了。等你过段时间休养得差不多了,到时候跟我们一起去后山砍柴,能省不少钱。”   镇上的人不像农村户口,没有地种。镇上不上班的老人孩子,空闲的时候多,有空的时候就去后山砍柴火,或者春天摘野菜、夏天捡菌子、秋天捡野果子……多搜罗吃的用的,给家里减轻负担。   “好,到时候你们叫上我。”云端干脆地点头。   她需要增加一下活动量锻炼身体,梁辰也要多交朋友,多出去跑跑是好事。   说完柴火的事情,李秀芬一拍大腿:“对了,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居委会,碰到你小师婶,知道你回来了,叫你安顿好,晚上去家里吃饭。”   “我正好打算带着梁辰晚上去小师叔家里蹭顿饭呢。”   云端去屋里,把给张家准备的东西拿出来,两斤大米,两斤小米,还有各种红豆、黑豆、黄豆一共两斤,另外有大白兔奶糖、五斤橘子,收拾起来一大包,递给李婆婆。   “您千万别跟我客气。”   云端给得很耿直,李秀芬活了这么多年,当然看得出别人是不是真心送礼。   云端使了个巧,把橘子放在袋子最上面,有橘子遮盖着,看不清底下还有什么,李秀芬就大方地收下了。   “我才不跟你客气呢,你给我我当然要接着。不过你家里有事儿也别跟我客气,大声嚷嚷一声,我在院子里就听得见。”   云端笑得开心:“我可把您当长辈一样敬着,有事儿肯定要找您。”   一会儿要出门去小师叔家,就没留李婆婆,云端拉着梁辰送他们祖孙出门。   等人走了,梁辰快活地蹦起来:“我明天可以去找张建军玩吗?找他踢足球。”   梁辰喜欢踢球,云端在永平县百货大楼给他买了一个带过来了。   “可以啊。不过以后别叫人家名字,他比你大一岁,你叫他哥。”   “嗯。”梁辰乖乖地点头。   真好,又交到朋友了呢。张建军真厉害呀,一点都不怕生。   被梁辰敬仰的小哥哥,从云家回家没一会儿,因为馋嘴想吃橘子,劝也劝不听,被李秀芬揍了一顿。   因为隔壁有个小弟弟,张建军要面子,哭都不敢大声哭。   “我平时怎么教你的?有好吃的怎么能吃独食?你在外面当牛做马的爹娘都还没回来,你就先吃上了,有没有良心?”   李秀芬把小孙子教育一顿,冷哼一声,把云家给的礼提到屋里,这才发现,里面装着两斤大米,还有两斤养身体特别好的小黄米。   这个礼,送的真不轻啊!看看这个大米,米粒儿又大又油润,不像他们平时领的口粮米,惨白惨白的,还大多是碎米。   小黄米就更不用说了,又黄又亮,米粒还特别干净。这些都是有钱都买不着的好东西。   以前都是街坊邻居,眼看着云家香火都要断了,现在这么一看,虽然只剩下一个闺女,人家的日子,过得好着呢。   云端给小师叔准备的礼物是照着张家的样子准备的,小师叔关系要亲近一些,就多加了一条腊肉。   去小师叔家之前,云端先去了一趟邮政局,给孟叔叔他们打了个电话,报个平安。   云端把梁辰叫过来说两句,孟华听孩子说话精气神十足,就知道他们在凤凰县安顿的不错,孩子挺精神。   小师叔白芷在县医院上班,云端到的时候,小师叔还没下班,只有小师婶和两个孩子在家。   杜小兰看到云端,高兴得不得了:“听说你上午回来的,中午怎么不来家里吃饭?还要等我上你家请你去啊。”   云端撒娇:“这不是忙嘛,送了好多东西回来,把家里安顿好就已经下午了。”   “怎么,带那么多东西,要准备长待?”   “可不是准备长待嘛。正事儿一会儿再说,给师婶介绍一下,我的儿子,梁辰,今年五岁了。”   杜小兰眼睛都瞪大了:“你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的?我怎么不知道?”   云端凑到了杜小兰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杜小兰点点头,却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也不怕坏了名声以后不好找对象。   云端笑眯眯地从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塞白辛夷、白沉香手里:“一人一把呀,我当时走的时候你们两个一个五岁一个一岁,一转五年,你们都这么大了。”   杜小兰提醒儿子:“也别说什么辈分不辈分的,云端你们得叫阿姨,以后梁辰就是你们弟弟,要照顾着。”   云家和白家按照辈分叫人,可有得分辨,再说两家也不是血脉至亲,辈分上不用分的那么清楚。情分在就行。   老大是个活泼的,大声谢谢云端给的糖:“弟弟叫梁辰是吧,以后我罩他,保准咱们凤凰县没有小孩儿敢欺负他。”   云端噗嗤一声笑了,对杜小兰说:“辛夷小时候是个乖乖,没想到长大了是个小霸王。”   杜小兰无奈道:“儿子皮得很,我还一下生了两个,别提多糟心了。”   云端骄傲道:“我家梁辰不一样。是个贴心的小乖乖呢。”   梁辰害羞了,躲到妈妈身后。   杜小兰笑话她:“我以前也没想到,你长大后还挺会当妈的。”   白芷下班回来了,推开门:“谁挺会当妈?”   “还能有谁?云端呗。” 第8章   白芷一推开门,看到五年不见的云端,愣了一瞬,随即生气地大吼:“都五年了,你还知道回来!”   云端乖乖听训:“是我不对!”   白芷阴阳怪气道:“哼,云大小姐有什么不对的?好日子过多了,谁还想回这破破烂烂的小县城啊。”   云端给自己辩解一句:“您可冤枉我了,我也想回来,一个没时间,二也是身体不太好嘛。”   “这不是挺好的么。”白芷生气归生气,心里还是记挂着云端,熟练地伸手搭上她的脉。   半晌,他眉毛皱成一团:“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在医院上班吧?医院里那么多医生,你的身体居然还不如五年前?”   岂止是不如啊,简直差了一大截儿。要不是云端走之前养了一个多月,现在身体状况更差。   云端也叹气:“估计是凤凰县的风水养人吧,离了凤凰县,我一年有一小半的时间都在生病。”   虽然不是什么要命的急症,但是慢性病才磨人。   还有孩子在呢,杜小兰拉着丈夫:“好了好了,别说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对,先吃饭。”   杜小兰晚上准备了大餐,三个菜里还有一个肉菜,烂肉酸豇豆,特别下饭,三个孩子都喜欢吃。   吃完晚饭,白辛夷两兄弟带着梁辰去外面院子里玩儿,三个大人在屋里说话。   云端把她这五年的生活交代完了,又说了梁辰的事情。   云端补一句:“这事儿只有你们和孟叔叔丁阿姨知道,可别告诉别人。”   “哼,我白芷在你心里就是个长舌妇了不成?”   白芷又给她把了一次脉,屋里安安静静的,屋外面,三个小孩儿你追我赶,笑嘻嘻的,热闹得很。   把完脉,白芷才道:“你这身体,不生娃最好。能把外面那个小孩儿养大也挺好。”   “呵呵,人家只是暂时给我养着,就算孩子的爷爷奶奶和爸爸下放了,人家还有个高级研究员的叔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找来了。”   云端知道白芷是为她好,但是吧,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强求不得,随缘吧。   毕竟是从后世来,关于结婚生孩子的事情她也看得开:“不生孩子也没什么,我对这个不纠结。”   杜小兰担心,现在这个年代结婚,哪个女人不生孩子?那不得被人家吐沫星子淹死了。她在居委会工作,日常工作就是调节家长里短的事情,这些糟心事见的不少。   云端眨眼笑道:“师婶你忘了,我儿子都有了,以后每个月永平县那边还会按时打钱过来,我在家里除了养孩子什么都不做,不知道别人多羡慕我呢。”   云家家传药方给出去的事情,白芷夫妻俩也知道。   杜小兰:“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不知道是不是经历过一遭穿越,云端对什么事情都看得很开,任何事情,随心,也随缘。   白芷给她倒了杯水:“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先这样吧。你既然回来了,等后天我休息,咱们一起去给你爷爷上柱香。还有,我给你开个方子,明天上午你去县医院找我拿药。”   “嗯,听小师叔的。”   梁辰快活地跟着白家两个大哥哥玩到月上中天,才被云端拉着回家。   刚入夏不久,晚上凉悠悠的空气特别舒适,再加上整个城北半个县城都被凤凰山环抱着,空气中飘散着夏日草木葱茏的香气,在青石板街道上走着,心情十分愉悦。   梁辰拉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的:“我明天去找春哥玩儿。”   “春哥是谁?”   “是白大哥呀,白二哥说辛夷花又叫望春花,所以白大哥的小名叫春哥。”   云端轻声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孩儿确实是最容易受环境影响。以前因为家里出事儿,过得颠沛流离,好好一个被家娇养的孩子被吓得都快自闭了。现在跟着她,孩子有了主心骨,都敢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儿了,性格也逐渐朗。   第二天上午,云端要去县医院找小师叔拿药。吃了早饭后,梁辰也跟着去,他要去白家找白家两个哥哥。   不过,他忘了一件事,今天是工作日,白家两个孩子,一个十岁,一个六岁,大的去上学,小的也跟着哥哥去学校凑热闹去了。   梁辰垂头丧气地跟着云端去医院,直到回家看到张建军,才兴奋起来。   张建军蹲在他们家的街沿儿上:“你上哪儿去了?昨天说好一起玩儿,你出门玩儿怎么不叫我?”   梁辰挠挠脸:“对不起,我跟妈妈去医院了。”   “你说对不起,那我原谅你了。走,咱们去广场玩儿滚铁环。”   北城中间,有一大块空地,以前那一片发生过惨烈的火灾,后来那一片地方就空出来了,成为一个小广场,那地方宽敞,小孩儿最喜欢去那里玩儿。   梁辰拉着他:“咱们在院子里玩儿吧,我有足球,我们在家踢足球。”   张建军高兴得嗷嗷叫:“你怎么不早说,你等着,我叫铁锤、门栓他们过来一起玩儿。”   “好,你快去,我在家里等你。”   张建军撒腿跑去找小伙伴了,云端憋不住笑:“现在的小孩儿,小名真是太接地气了。”   云端摸摸梁辰的脑袋:“梁辰呀,妈妈也给你取个小名吧。”   梁辰直觉这不是个好事儿,摇头拒绝:“不要,我已经有名字了。”   云端啧啧一声:“小孩儿还不上当。”   适合给小孩儿吃的东西,家里只有大白兔和橘子。用大白兔奶糖招待小客人属实土豪了一点,云端去屋里装了一盘橘子,放到樱桃树下的小桌子上。   呼朋唤友的张建军回来了,三个小朋友摸着崭新的足球不住地惊叹。小可爱梁辰,骄傲地扬起小脑袋。   没错,他就是东街上最靓的崽!   家里来了小客人,踢了一上午足球,还被招待吃橘子,三个小伙伴跑出去转一圈,还有李婆婆的宣传,周围的人都知道云家那个闺女带着儿子回来了。   下午,云家来客人了,大多是还算熟悉的街坊和云爷爷以前的病人。   听说云端回凤凰县养病,估计要住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关心她的身体,让她有事儿一定要说。虽说现在外面有点乱,但是他们凤凰县的人还是很团结的,出不了大乱子。   云端想着孟叔叔给她那封盖了军队红章的信,笑着点点头,谢过大家的关心。   见过了街坊和熟人,第二天跟着小师叔一起,去山上给云家祖先上坟。   云端不太懂这个,杜小兰偷偷准备了香蜡纸钱,为了掩人耳目,天没亮就出发,上完坟后,八点多就回来了,谁都没惊动。   给已逝的云家先祖上坟之后,云端就算彻底在凤凰县住下来了。   小孩儿精力旺盛,祭完祖回来,兜里揣着云端赞助的一把香瓜子,抱着他的足球,和隔壁张建军跑去小广场玩儿。   云端扛不住了,打了个哈欠,回屋睡一会儿。这一觉,睡到中午梁辰回家,她都还没醒。   中午娘俩下了碗面吃,吃完午饭,两人调换了一下,梁辰瞌睡兮兮睡觉去了,云端则精神得很。   下午太阳大,云端走街沿儿上,躲着太阳,去居委会。   杜小兰在居委会工作,云端去的时候,她刚好在。   “云端,过来坐,来,喝口水。”   “谢谢小师婶。”   屋里说话的妇女,扭头看过来:“哟,这就是云归林的孙女哦?和她爷爷长得还挺挂相。”   云端笑了笑:“我跟我爷爷确实长得像。”   云端找了个位置坐下,加入她们。   居委会就是个消息集散地,刚才她们正在说端午节要到了,制衣厂、罐头厂、养猪场和酿酒厂那边要发过节福利。   反正听来听去,效益最好的是制衣厂和养猪场,特别是养猪场,说是每个工人要发三两肉,节约一点,够包一顿肉包子了。   “得了吧,我家老白就在养猪场工作,要分三两肉的消息放出来,我老婆婆心疼她小儿子,说是要送点肉过去,让小儿子好过节。我家两个姑姐也住得近,知道家里有肉,不得打发孩子过来蹭饭?为着吃那点肉,老娘我还要搭上面粉,亏死我了。”   “唉,谁家不是这样过的呢。”   云端喝了口水,提起话头:“我这几年都没回来,想去凤凰山上看看,山上无极宫的老主持还在不在?”   “哎哟,你可别提了,六六年人就不在了,山上道观里的道士们都下山了,只留了个耳朵不好的负责看管道观。”   “凤凰山上面,大大小小的道观亭子也有十几个座吧,一个人看管的过来?”   “那也是没办法,当年要不是文化馆的专家说,山上的道观是文物,说不得道观都没有了。”   “就是。去年我去山上捡野果子,路过道观去转了一圈,房子都挺干净的,就是没了香火,破败得很。”   “哎,这马上又是月底了,该给山上的老道士送口粮了吧。”   “说起口粮,说不得发下来的玉米粒儿都是生虫的。”   “玉米本来就爱生虫子,天气慢慢热起来,也是没办法。”   “……”   云端在居委会坐了一会儿,听了一耳朵的八卦,跟小师婶打了招呼,慢悠悠地回去了。 第9章   在家修养了几天,云端等不急了。   云端借口去山上采药,一早把孩子送到隔壁张家,还送了半碗米过去,这是梁辰中午的口粮。   这几天,天天跟着张建军一群孩子去外面玩儿,梁辰晒黑了不少,胆子也大了些。以前白瘦,看着像是干部家庭出来的孩子,现在看着嘛,除了身上的衣裳没有补丁之外,和县城里的小孩儿没多大的差别。   云端嘱咐他:“中午去张建军家吃饭,吃完午饭别跑出去玩儿,睡了午觉再出去知不知道?”   “嗯,”   “钥匙挂你脖子上,别弄丢了。”   梁辰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   外面张建军在喊他,梁辰抱着自己的足球,迫不及待地往外跑。   云端笑骂一句:“臭小子,胆子真是肥了。”   云端从杂物间翻出一个小背篓,手里拿着手臂长的药锄,去西街。   她家旁边就有上凤凰山的小路,但是路不好走。西街那边有上凤凰山的大路,全是石头打的台阶,是一代又一代凤凰县的人辛苦修建起来的。   只是从山脚下走到山顶无极宫,脚程快的人,也得走三四个小时。这么远的路,想一想就知道修建台阶有多辛苦。   这还没算修建在周边的其他宫观,可想而知,修建凤凰山上的道观亭台,这是多么浩大的工程。   云端这种身体差,走路慢的人,就是只上无极宫,不去其他宫观,上下一趟也得一天的工夫。   才走了两个小时,还没走到一半的路,云端累得腿都在发抖。擦了一下汗,从陶艺馆端一杯水出来,喝了半杯。   嘴里没味儿,拿了几个橘子出来。这个橘子可真新鲜,从永平县带过来的,现在橘子梗上的两片叶子还是绿的。   云端也是因为橘子才知道,陶艺馆好像有保鲜功能,放进去的水果一直是新鲜的,放进去的热水一直是热的。   但这个保鲜功能也有强弱,经过她实验,她发现,越靠近那块大石头,保鲜功能越强。   于是,她把围着大石头那一圈展示红瓷的展台,全部搬空,她存的粮食、水果,都挪到大石头周围摆着。   这橘子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皮薄肉厚。加上她买的时候是从树枝上现摘下来的,挂在枝头自然成熟的橘子,还过了冬,橘子又香又甜。   撕开新鲜的橘子皮,橘子皮上星星点点的橘子油溅开在手指头上,四周都是橘子的香味。   云端吃得正爽,不知道从何处跑来一个金色的小东西,把她手上剩下的一半橘子抢了过去。   定睛一看,一只成年人两个拳头大的小猴子蹲在台阶上,抱着她的橘子一边吃,还一边快活地吱吱叫。   “哪里来的野猴子?长得也太小了吧。”   云端倒是不介意被它抢了橘子,还从陶艺馆里又拿了两个出来,丢给它。   “接着。”   两个橘子丢过去,小猴子接住了一个,另外一个,顺着台阶,咕噜着滚下来,又到了她手里。   云端笑着把橘子捡起来。   “吱吱~”小猴子急得跳脚,想要她手里的橘子。   云端走上去:“别叫,给你。”   橘子递到小猴子手里,小猴子站起来接住,这时候,云端才发现,猴子屁股下面坐着一块暗红色的石头。   这块石头,比她在永平县回收站看到的那颗,更大,颜色更深。   云端深吸一口气,没错,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云端急忙问:“你在哪儿找到的石头?”   小猴子一屁股坐下去,根本不搭理她,撕碎的橘子皮撒了一地。   云端打量这猴子,除了个头小了点,身上的黄毛毛长的还挺茂盛,毛发有光泽,看着日子过的不错的样子。   云端蹲在它面前:“我的两个橘子,换你一块石头,二换一,你不亏的。”   云端试探着想把它屁股下面的石头薅出来。   “吱!”小猴子拍开她的手指头。   意思是不给?!   云端耐心跟它讲道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吱!”   “我给你橘子,你得给我石头!”   “吱!”   “……”   人同猴讲,没法沟通。   小猴子看着个子不大,两个半橘子居然都给吃完了。吃饱喝足之后,拍拍肚子,抱着石头就要跑。   云端急了:“你不能走。”   小猴子灵活的很,逃开云端,迅速蹿到旁边的大树上,还吱吱吱吱地对她骂骂咧咧。   不用翻译,看它那气愤的样子,一看说的就不是什么好话。   云端暗暗咬牙,又不敢真的和一只小猴子计较,生怕它跑了。凤凰山这么大,到时候她上哪儿找去?   想到这小崽子喜欢吃,她就在石阶上摆开了阵势,掏出半筐橘子,双手撑腰,仰头喊话:“你下来,石头给我,橘子你全部带走。”   “吱吱!”小猴子往下面爬了两步,看样子有点心动。   云端继续掏,昨天中午蒸的的腊肉竹笋包子剩下三个,前天早上蒸的红枣米糕两块,白菜饺子半碗,煎饺六个,虽然是没吃完剩下的,从陶艺馆端出来,都还冒着热气呢。   小猴子显见是个馋嘴猴儿,已经被引的从树上下来了。双手抱着云端眼馋不已的那块石头,站在离她十米远的地方。   现成的食物,陶艺馆已经没有了,她想了想,又从角落里掏出一盘香肠。   “吱吱!”看到肉,小猴子屁颠屁颠儿地跑过来,把石头扔给她,抱着一整根没有切的香肠就啃。   我的天,不是说猴子都是吃香蕉苹果的么,这个小家伙是个爱吃肉的。   石头到手,云端也不管了,赶紧把石头送进去,只感觉陶艺馆一阵暗红色的光晕闪过,二楼、三楼被点亮,四楼变成灰色,但已经可以从里面拿东西出来了。   看着三楼四楼里,货架上一堆一堆的红土烧制的锅碗瓢盆、瓶瓶罐罐,云端高兴不已,至少厨房用具不缺了。   好家伙,这几天家里没有菜刀,她要切菜都要去隔壁张家借。现在好了,架子上各种型号的陶瓷刀,随便用。   不过只能自己私下用,现在这个年代,应该没有陶瓷刀吧。   从空间出来,云端激动起来:“小猴子,你这块石头在哪儿捡的,你带我去,我不但给你香肠,还给你腊肉。”   云端把她在永平县和人换的香肠、腊肉,以及那条农家火腿拿出来,给小猴子看。   小猴子吱吱一声,灵活地跳到竹筐里。云端眼快手快,直接连猴子带竹筐,送进陶艺馆,连刚才拿出来橘子和包子、饺子之类的也没忘记收走。   云端自己扭身进空间,清幽的山道石阶上,只余下一片细碎的橘子皮。   云端怕猴子跑了自己找不到,把小猴子送进陶艺馆,小猴子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激动地从竹筐里跳出来,扑到那块硕大的暗红色石头上,高声叫唤着,那模样,就跟万年单身狗找到真爱了一样。   云端好像明白了什么,这只小猴子,说不定跟这块大石头、凤凰山,或者说她穿越到这里,都有某种联系。   云端心里松了一口气。试图跟小猴子讲道理:“你看到了吧,你给我的石头和这块大石头差不多,这种石头对我很重要,或者说,对你也很重要。那块石头你是在哪儿找到的,还有没有?”   小猴子兴奋在大石头上蹦着,吱吱地叫,指着外面。   陶艺馆的大门是打开的,但是,外面被无形的墙阻挡着,谁也出不去。云端不行,小猴子也不行。   小猴子撞了几次,都被无形的墙挡回来了。   “吱吱!”小猴子跑过来,跳到云端手上。   云端捧着它:“你说,出去?”   “吱!”   一人一猴子从陶艺馆出来,小猴子在前头带路蹿的飞快,云端在后面跟。   跑着,跑着,就偏离了石阶山道,跑进了深山老林。   跑了大概两个小时,云端已经累得不行了,小猴子吱吱地催促她。   云端一咬牙,跟了上去,今天说什么也得找到石头。 第10章   不知道走了多久,云端手臂上、脸上都被山林里的树枝刮出了红印子。   走到一个水潭边,小猴子停了下来。   “吱吱!”   水潭旁的山石被挖出一个浅浅的洞,里面放着一尊大概两米高的神像,其中一个神像的眼睛被抠走了,另外一只眼睛……马上也要被抠了。   小猴子跳到神像的脑袋上,趴下来,灵活的手指,直往神像的眼窝子里插。   云端在心里默念,诸天神佛请见谅,请不要怪罪,抠您的眼睛我和小猴子也是不得已。   “吱吱!”   眼睛被扣出来了,小猴子把石头扔下来,她赶紧双手接住。   小猴子从神像脑袋上跳下来,落到她肩膀上,一人一猴,瞬间消失在原地。   这一次,云端现场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这块石头放到暗红色的大石头上,一道光晕从大石头从底部不断往上扩散,往外扩散。   光晕经过她身体的时候,她感觉身体瞬间充满了生机,就跟枯树逢春,老树发新芽一样的感觉。   不敢置信,她拍着胸口,感觉沉甸甸的心脏都轻盈起来。   顿时,云端懊悔不已,早知道这个石头有这样的作用,前面两次不是浪费了?   小猴子激动地在大石头蹦哒,云端默默看他一眼,离疯魔不远了。   云端跺脚,后悔得伤心!救命啊,错过两次十全大补丸的时机。   感觉到上面又打开了两层,云端往楼上跑。   果然,四楼和五楼已经被点亮,六楼已经可以拿东西出来。   “我的天,这一下就脱贫致富了!”   云端抱着小猴子,不顾它反对,么么地狠狠亲了它的毛脑袋两口。   为了奖励小猴子,云端把小猴子带到五楼储存室,指着一排装肉的冷柜:“想吃什么,随便选。”   说到吃肉,小猴子就激动起来,巡视了一圈冷柜,选了牛排。   云端笑着说:“哟,还挺会选的。”   刚好她也好长时间没吃过牛肉了,干脆煎两块牛排。   云端煎牛排的时候,小猴子吱吱地守在锅前,一边跺脚还一边伸长脖子闻味道。   吓得云端把他往旁边薅:“站远一点,你的毛毛快飞锅里去了。”   可能是听懂了云端的嫌弃,小猴子激动地吱吱吱……还用手指头指她。   云端撇撇嘴,真是个祖宗,吃她的,还骂她。   得了,反正也听不懂,管好它身上的毛就行。   牛排煎好上桌,小猴子心急去捞肉,被烫得直叫唤。   “你急什么急?咱们一人一块肉,我还能抢你的不成?上午你吃了两个半橘子,还吃了香肠,现在能吃得下一块牛肉吗?”   “吱吱!”   “好了,好了,凶什么凶?”   云端把肉切好,不让它上手,去厨房找了个小一点的叉子,塞它手里:“你那么聪明,肯定会用吧?”   “吱~”   叉子给它就不管了,云端享受地吃着自己的牛排,嗯~好久没吃过这么大块的肉了。   看云端的动作,小猴子依葫芦画瓢,试着叉了一块塞嘴里,然后直接坐在桌上,一块接一块。   吓得云端赶紧摸它肚子:“你可别把自己撑坏了。”   小猴子推开她的手,继续干肉,恶狠狠的。   云端观察着,好家伙,吃了那么大一块肉,肚子都没鼓起来。果然能找石头的猴子都不是一般的猴子。   云端吃得差不多了,给自己倒了杯水,舒适地靠着椅子坐着休息。   小猴子更放肆,直接躺在餐桌上。就算它手脚伸直了,两个拳头大的猴子,也没有她的小手臂长。   “虽然咱们不是同类,但是冲着你帮我找石头的交情,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我也不能一直叫你小猴子,给你取个名字吧,嗯……就叫毛毛吧,反正你毛多。”   “吱吱!”   “反对无效,有本事你给自己取个名字。”   “吱吱!”   “别叫了,你除了吱吱还会什么?我问你,凤凰山上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石头?”   “吱!吱吱!”   “三个吱,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云端皱眉:“应该还是有吧?只是你没发现,六楼都还没打开呢,还有陶艺馆外面,一整片凤凰山,还有山脚下的艺术村。”   她有种感觉,有小猴子帮忙,她肯定会点亮整座凤凰山。   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今天先到这儿,改天再上山探索。   云端要出去,征询毛毛的意见,毛毛要跟着她一块儿出去。   出去也行,但是要先跟她下山回家,知道她住哪儿,等它下次找到石头,再找她换肉吃。   一人一猴,算是互相拿捏了。   从陶艺馆出去,太阳已经西斜了。   望着这片密林,云端一拍头,回去还要花不少时间。   水潭边的水草突然动了,云端看到一条肥硕的大草鱼,眼疾手快,赶紧拖上岸,瞬间转移到五楼厨房的水桶里。   “吱吱!”毛毛叫了起来,云端又看到了一条,不用说,直接捞起来。   山里的鱼真是不怕生,蠢头蠢脑的。一连捞了四五条大鱼,云端才收手。   捞完鱼还不算,云端在水潭附近发现了一丛六角莲,这味药化痰散结,对治毒蛇咬伤也有奇效,这味药也是云家祖传秘方百毒消的主药之一。   “时间不早了,下次再来,快带我下山。”   “吱吱。”   有毛毛带路,加上被’十全大补丸’滋养过的身体,下山的时候她花的时间更短,但是等她快走到山下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一个转弯,云端看到了山脚下西街灯光,听到了嘈杂的声响,大人的声音,还有小孩儿熟悉的哭声。   云端加紧脚步,声音越来越近。   “梁辰别哭,你妈马上就回来了。”   “云端也是,是不是上山挖药走远了,这都几点了还不回来。”   “别急,以前云老爷子上山也经常这样,再等等,再等半个小时不回来,我上山找她去。”   听说云家的闺女上山采药,天黑了都还没回来,家里的孩子守在山脚下哭,可把一堆老太太婶娘心疼坏了。   云端快跑两步:“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刚才还委屈巴巴小声哭的梁辰,听到妈妈的声音,就跟有了依靠一般,放声大哭起来。   云端心疼地抱起孩子:“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挖药忘了时间。”   白芷生气:“你多大的人了,做事儿能不能有点谱?”   杜小兰赶忙拦着:“这不是回来了么,云端知道错了。”   “我看她不知道,就是欠教训。”   李秀芬也赶忙劝:“时间不早了,孩子都还没吃晚饭,大家都回吧,有事儿明天再说。”   云端抱着孩子走过去,谢谢大家今天帮忙:“等我做好药,给大家一人送一瓶当作谢礼。”   她确实不会给人看病,但是云家这两个止血药和百毒消的秘方,她从小背到大,配药更是熟练得很。   白芷冷哼一声:“谁缺你那点药!”   云端凑过去,讨好地笑:“小师叔别生气,回头请你吃好吃的。”   白芷没好气:“你呀……”   云端抱着孩子走了一截路,虽然身体好了一些,还是扛不住。   “宝宝乖,牵着走行不行?”   “嗯。”   梁辰估计是被吓坏了,就是牵着走,也要挨她紧紧的。   李秀芬叹气:“孩子还小,离不了妈,梁辰看你下午三四点都还没回来,连玩儿都不愿意出去玩儿了,就在家等着你,看着可怜兮兮的,真是不落忍。”   “多谢李婆婆看顾梁辰,以后不这样了。我今天也是估算错了时间,我又走得慢,下山就晚了。”   “回家好好哄哄孩子。”   “哎。”   云端牵着孩子回家,药材都不管了,先去厨房给孩子做饭,熬了一锅小米粥。   孩子没安全感,她在厨房,他也在厨房蹲着,哪儿都不去。   为了哄孩子,云端把躲在背篼里的毛毛拿出来:“看看,给你找了个小朋友,它叫毛毛,可乖可乖了。”   “吱吱。”   一猴一小孩儿,四目相对。   梁辰眼泪都还没干呢,这会儿又笑了:“它好可爱呀。”   云端给毛毛使眼色:“跟梁辰玩儿,明天给你吃肉。”   “吱吱。”成交了!   毛毛作出作揖的姿势,梁辰哈哈大笑:“毛毛真像个人啊!”   云端猛地扭头看毛毛,这怕不是真是个来讨封的小妖怪吧?   毛毛拍着胸口啊啊啊地叫,好像在笑一般。   云端摇摇头,她真是想得太多了。和穿越有关系的小猴子,就算不是小妖怪,也肯定不是普通品种。   不过,她能感觉到这猴子是个和善的,要不也不会带它回来。   有小猴子打岔,云端总算把便宜儿子的心哄回来了。   但是,孩子真的被吓到了,晚上吃了晚饭,洗漱之后上床睡觉,孩子睡着了都记得捏着她的衣角。   小猴子吱吱一声,云端随它的心意,把它送进陶艺馆。   睡觉前,云端看了陶艺馆一眼,毛毛哪里都没去,就趴在那块大石头上睡觉。   梁辰闭着眼,喊了声妈妈。   云端半搂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道:“在呢,睡吧。” 第11章   为了谢谢昨天晚上大家对梁辰的照顾,刚好昨天从山上抓了好几条鱼,云端准备今天晚上做一顿酸菜鱼,请张家和小师叔一家过来吃晚饭。   酸菜她没有,准备找李婆婆要一些。早上她还起了个大早,去菜铺子买了土豆和豆芽,到时候当作酸菜鱼的配菜。   张家五口人,小师叔家四口人,加上他们母子俩,食量可不小。   云端买完菜刚回到家,就听到梁辰在哭,她赶紧打开门,往院子里跑。   “别怕,别怕,妈妈这不是在家嘛。”   梁辰看到云端,跟个小炮弹一般冲过来,云端被冲得后退两步,才抱住孩子。   “别哭了,这不是在嘛。”   蹲下身,仔细给孩子擦眼泪,云端也是叹气。原本以为梁辰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也交到了新的朋友,没想到昨天晚上那一下,就把孩子脆弱的安全感给吓走了。   “走,吃早饭,我熬了小米粥,还找李婆婆要了泡菜下饭。”   昨天把五楼餐厅打开后,有那么大一个储存室,家里短时间内是不会缺吃的,云端做饭就更大方了,今天早上熬的小米粥稠稠的,面上一层金黄的米油,都盛到梁辰碗里。   在张家要来的酸菜,酸青菜、泡姜和泡椒留着晚上做酸菜鱼,酸豇豆切碎用菜籽油炒一炒,再撒下一把白芝麻,这个下粥最香了。   用热油炒过的酸豇豆被激发出酸香味儿,梁辰馋得踮脚,伸长脖子往锅里看。   云端笑着刮了他一下鼻子:“别踮脚了,端着你的碗,咱们去屋里吃饭。”   “嗯。”   母子俩相对而坐,一人一碗小米粥吃得香甜。   吃了早饭,云端叫梁辰出去玩儿,他却哪里都不去,就想在家待着,挨着妈妈。他新交的小伙伴来了两趟,叫他去广场玩儿,他都摇头。   云端在院子里整理药材,他就蹲在旁边看,一点都不嫌无聊。   后山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太阳越来越大,云端赶他去屋檐下蹲着。   云端双手浸在凉悠悠的井水里洗药材,慢条斯理地说:“梁辰呀,等到九月份,你要去学校读书哦。你每天早上去,中午回家吃饭,睡了午觉下午再去学校,傍晚再回来。妈妈一直在家等着你。”   梁辰跟个小青蛙一样,蹲着往她身边挪了两步:“一直都在吗?”   “一直都在。就算我有事儿出门了,你在家等着我,我肯定会回来。”   梁辰想了想:“那我去。”   他记忆中,好像他以前也去过学校。   洗干净的药材处理好,晒到院子里,忙完后,云端从陶艺馆拿了一把干米粉出来泡着,娘俩中午吃米粉。   在客厅转了一圈,倒了杯水,云端想起陶艺馆里的毛毛。   毛毛已经醒了,此刻在五楼上蹿下跳找吃的。   云端翻出了一包干杏仁儿,就是那种最简单的塑料包装,透明的包装袋上连一个字都没有。   杏仁儿塞梁辰手里,毛毛为了吃的,一个劲儿往梁辰身上爬,估计是踩到梁辰的痒痒肉了,逗的他哈哈大笑。   云端轻轻一笑,转身去卧室,关上门,坐在床边出神,脑子里转悠着六楼的东西。六楼她还进不去,但是东西可以拿出来。   她先从六楼的储存室里拿了两条洗脸的小毛巾,又拿了两块洗澡的大浴巾,都是常见的白色。   还有牙刷和水杯。牙刷也不是小酒店那种粗糙还脱毛的劣质牙刷,采用的是某知名品牌,质量还挺好。更细心的是,还采购了儿童牙刷。就是这个儿童牙刷太好看了,她不敢拿出来给梁辰用。水杯不用酒店提供的水晶杯,去三楼随便拿了两个普通的陶瓷杯。   检查了一遍六楼的储存室,虽然一共只有八间套房,但是床上用品准备了三十套,就说被子吧,除了高级蚕丝被之外,还有几套棉被和羽绒被,估计是照顾不同顾客的需求。甚至连被套床单,也不是全部都是酒店用的白色套装,还有灰蓝色、浅棕色等极简风格,更有小孩儿喜欢的花里胡哨的颜色。   云端摸着下巴想,灰蓝色这种被套,裁剪出来做衣裳裤子也挺好,颜色不显眼,布料却是超级舒服的精梳棉。   让她手动做衣裳她可不行,要想办法去弄一台缝纫机。   数了数手里的工业票,票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凤凰县的百货大楼有没有缝纫机。   “妈妈,毛毛把杏仁吃完了。”梁辰在门口敲门。   云端打开门,低头看站在门口的一人一猴:“吃完了就没有了,再想吃等明天。”   “哦。”   梁辰是个听话的,毛毛不是,缠着云端吱吱地叫。   云端不搭理它:“你已经是成熟的猴子了,想吃就自己上山去扒拉,你这么厉害,山上有什么果树你不知道?”   吱吱,废话,我还能不知道吗?这个季节果子都没熟,吃什么吃?   云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本书,去屋檐下的椅子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梁辰过来,我们来读故事书。”   书是她顺手从六楼书房顺出来的,四大名著中的西游记。   绘声绘色的读故事时间,梁辰靠在妈妈怀里,听得津津有味,听到精彩处,毛毛吱吱地手舞足蹈助兴,好像它真听懂了一般。   阳光从院子里,慢慢爬到屋檐下,云端用手半遮着眼睛,躲避阳光。   这种闲散的日子,过得真有滋味。   中午母子俩吃米粉,毛毛没得吃,等梁辰睡午觉后,云端拎着毛毛去陶艺馆餐厅,给它煎了一块牛排。   “你慢慢吃吧,我先出去了。”   “吱吱~”   云端把空间里存的鱼,拿了三条出来,放到厨房水缸里,这就是今天待客的主菜。   回房间,抱着孩子,云端也睡了个午觉。   小孩儿火气旺,睡个午觉起来,额头都是汗。   坐起身,抱着孩子迷迷糊糊地醒瞌睡。看着爬进窗台的阳光,云端迷迷糊糊地想,端午节快到了,天气真的是彻底热起来了。   下午云端没让梁辰在家待着,等到四点多钟,牵着他出门,去居委会找小师婶,让她下班后早点带着孩子去家里吃饭。   “等你小师叔下班,我们就过来。”   杜小兰忙的头也不抬,今天接到上面下发的任务,居委会一周之内要把他们这条街所有居民的户口核对一遍,有人无户,有户无人以及没有户口的都要整理出来。   “好,小师婶您忙着,我带着梁辰去北街转转。”   “哎。”   凤凰县四条主街,北街因为最靠里面,人流量相对较小。要放以前,开客栈的,做生意的大多在南街,北街上住的大多是本地人。   六十年代后,北街的街角组织起来一家废品回收站,那时候自然灾害时期,家里缺吃的,就有很多人把家里用不上的东西卖到回收站,后来动乱抄家的东西,好多也流进了废品站。   凤凰县回收站的规模不比永平县小,云端借口要买点家里用的瓶瓶罐罐,在院子逛了一圈,选了两个不大不小的罐子。   梁辰从另外一个屋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画:“妈妈,这个马儿好好看,我想要。”   云端看了一眼落款,郎世宁,心头一颤,淡淡道:“喜欢就买回去给你玩儿。”   “我还要这个鱼鱼。”   明代缪辅的《鱼藻图轴》。   “这个花花。”   元代钱选的《八花图卷》。   “这个小人儿。”   宋代的《百子嬉春图页》。   “还有这个……”梁辰撅起屁股,趴在一个箱子里面,一个劲儿地往外薅东西。   云端坐不住了,把孩子拎开,她自己上。   好家伙,这是从谁家原样搬过来的箱子吗?不起眼灰扑扑的箱子里面,装的图轴都是老东西,这些她全要了。   云端小声跟儿子说:“你想不想要这些马儿、花花,鱼鱼?”   梁辰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想要,妈妈我要。”   “你想要就跟门口管事儿的说,说你想要花花,人家不同意我就不给你买。”   “好,我现在就去说。”   云端赶紧把所有的图轴重新放进箱子里,还掩耳盗铃一般在面上撒了一些废纸和发霉的书。   “爷爷,我想要那个上面有鱼的图,我妈不给我买,呜呜……”   云端从房间出来,皱眉:“买什么买?几张图不当吃也不当喝,买回去干什么?”   “不嘛,我要,我就要。”   管事儿的被梁辰闹得没办法,帮着孩子说了两句好话:“这位女同志,那些图也不贵,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留到现在,早被那些捡便宜的拿走了。几张图还没有你买的两个罐子贵,就给孩子买了吧。”   梁辰撒娇:“我就要嘛。”   云端按耐住翘起的嘴角,悄悄给便宜儿子点个赞,勉为其难道:“那就买吧。”   “耶,妈妈真好!”   云端:不不不,你最好! 第12章   两个罐子,还有一小箱梁辰要的图画,云端一个人肯定拿不走,多出了一毛钱,请回收站的工作人员帮忙送到家。   东西送到,云端谢过工作人员,还凶了梁辰一句:“看看你,花钱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   梁辰垂着脑袋,乖巧地送回收站的叔叔出门。   等到人走了,关上门,云端脸色一转,抱着梁辰猛亲一口:“不愧是妈的好大儿,真会选东西。”   梁辰没搞懂,刚才还训他呢,现在是什么意思?   云端:“我做饭去了,你在家堂屋好好玩儿,不要把图撕破了。”   “哦。”   管他呢,看图去啦,梁辰颠颠儿地跑了。   云端哼着歌,在厨房忙着,以后说不定可以开发一下梁辰这方面的兴趣,偶尔给几毛钱,让他去回收站逛一逛。   今晚的主食是红薯干饭,已经蒸锅里了。主菜是酸菜鱼,配菜已经备好,从水缸里抓起一条精神抖擞的鱼,鱼尾拍的水到处乱飞,水缸周围的地湿漉漉一片。   “啪”第一声,大鱼被一菜刀拍晕。   啧啧,五楼主厨的菜刀,果然用的顺手。   鱼刚片好,大门被敲响了。   云端在厨房里喊了一声:“梁辰,去开门。”   “哦。”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后,听到张建军中气十足的声音,云端就知道,张家人过来了。   “云……姐姐好,我来了。”张彩玲拘谨地站在门口,和云端打招呼。   云端姐姐喊她婆婆叫李婆婆,按照辈分,她该叫姐姐,但是,她有点叫不出口。   云端倒是无所谓,笑着招手:“进来说话,帮我烧火行不行?”   “好。”张彩玲乖巧地坐到灶台前。   “你爸妈下班没有?”   “刚下班到家,一会儿就过来。放学的时候我在校门口碰到白辛夷,白医生他们估计也快过来了。”   张彩玲是张家大女儿,今年九岁,读小学了,能碰到白辛夷也正常。   云端一边忙着手上的事情,一边和小姑娘聊天,问学习累不累啊,课后作业多不多啊。   “不多,有时候还只上半天课呢,另外半天要去劳动。”   “小学生要去劳动?”   “只有四年级以上才去劳动,一二三年级放假。”   “哈哈,规定挺好。我还在想,等秋天的时候,梁辰去学校读书,他瘦瘦小小的,去劳动也是帮倒忙。”   张彩玲抿嘴笑:“我弟弟今年秋天也要去学校读书。”   “那挺好,到时候刚好能一起上学放学。”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烧大锅准备做鱼。大铁锅烧到冒烟,云端‘吨吨吨‘地倒了好多油下去,把灶台前烧火的张彩玲看得心抽抽地疼。   这么多油,够他们家用好久了。   陶艺馆五楼打开后,里面猪油、菜籽油、茶油、香油、橄榄油,啥油都有,云端现在用起油来一点都没有心疼的感觉。   再说了,做酸菜鱼,油放少了也不香。   油烧热后,鱼头和鱼骨头放下去煎,煎到两面金黄后,倒入酸青菜、酸姜、红泡椒,炒出酸香味儿,一瓢开水冲进锅里,兹啦一声,锅里的汤就咕噜咕噜开起来。   锅里的汤开着,云端开始调味,胡椒粉、花椒粉、酱油等等,有啥放啥,煮到汤汁儿泛白,再把豆芽和土豆片丢进去滚一圈。   云端拿出两个大大的红瓷汤碗,把锅里的料都漏起来,锅里只剩下汤汁。   “彩铃,火小一点。”   “嗯嗯。”张彩玲眼睛简直没办法从锅里挪开,云姐姐做菜太香了。   锅里火小了一点,云端一片一片地把鱼肉下进去,等鱼肉煮定型了,再轻轻推开,鱼肉在锅里翻滚几圈后,连汤汁带肉,分装进两个大汤盆里面,撒上一把细碎的葱花,大功告成!   在门口围观的白辛夷和白沉香哥俩,嗷呜一声,猴急地要跑进来端菜盆。   云端赶紧拦着:“汤盆又重又烫,小心烫到你们,放着大人来。”   云端做饭的时候,两家人已经到了。   白芷和张红明两个大男人已经把堂屋的大餐桌搬出来了,女人们帮着搬椅子。来的人多,家里的椅子不够他们这么多人坐。   杜小兰连忙说:“够了够了,椅子不够就站着吃,还能多吃点。”   张建军跳起来:“我站着吃,我要多吃点。”   白辛夷举手:“哈哈哈哈,我也站着吃。”   两个当妈的简直没眼看,她家的孩子怎么那么馋嘴,看看梁辰多稳得住。   罗桂芳双手叉腰训儿子:“我看你是眼睛大肚皮小,一会儿我看你能吃多少。”   “开饭啦,开饭啦!”   大家分着拿碗筷,端菜端饭,很快桌前就聚齐了。   开吃之后,没人说客气话,埋头就是干。   李秀芬咽下一块鱼肉,真心地夸奖云端一句,做菜真好吃。   云端笑了笑,她的手艺属实一般,就是舍得放油放调料罢了。   云端给梁辰夹鱼片,让他小心鱼刺。   没过一会儿,三条鱼,还有一大盆配菜,做出来的两大盆酸菜鱼,被大家消灭了干净。剩下的酸菜鱼汤,也被大家用来泡饭解决了。   杜小兰碰了一下云端的手肘:“上哪儿弄来的鱼?”   “山上,昨天我走错道了,碰到一个水潭,我看里面有鱼,那哪能放过。”   白芷:“你昨天是不是因为抓鱼才回来晚了?”   云端点点头,也有这个耽误时间的原因吧。   张红明意犹未尽:“下次等我们有空了,再去捞几条回来打牙祭。”   张红明媳妇儿罗桂芳赞同捞鱼,但是她觉得,能把鱼做得这么好吃的也就是云端了,他们家做不出这个味儿,毕竟以前家里也不是没有做过酸菜鱼。   张彩玲小姑娘默默点头,云姐姐实在太舍得放油了,她奶奶看到都要骂人。浪费是真的浪费,但是吃起来是真的香。看她奶奶今天都夸人了。   罗桂芳和杜小兰都是勤快人,吃完饭,主动去把厨房收拾干净。云端也不拦着,她去屋里装了一盆橘子出来,给大家吃吃。   白芷拿了一个橘子:“你怎么还有橘子,从永平县带回来多少?看看,叶子都还是新鲜的。”   “带回来不少。”云端解释一句:“都是我走的前一天从人家树上摘下来的,保存得好,当然新鲜,不过再吃两天就没有了。我和梁辰都爱吃水果,没剩下多少了。”   “喜欢吃水果啊,南街老杨家有两棵枇杷树,每年他们家结的枇杷又大又圆。”   “再过一段时间,李子、桃子也快熟了。咱们后山上就有一片野桃林,就是桃子长得不大,还爱生虫。”   张建军快活地摇着头:“我们家桃子也结果了。”   白芷说:“你这儿离得近,有空去野桃林摘一些桃胶回来,自己炖着吃,对身体好不说,和你现在吃的中药药性也不犯冲。”   “嗯,好。”   聊到月上中天,时间不早了,明天大人都要上班,该起身准备回家了。   杜小兰走之前跟云端说:“你要在家闲得无聊,明天来居委会帮帮忙。这几天居委会忙着核对居民户口,需要书写的地方多,咱们缺人手。”   “那行,我明天上午去看看。”   “嗯,早点睡,我和你小师叔回去了。”   白辛夷玩足球玩得正爽,被他妈捏着耳朵拖走的时候,还不忘大喊:“梁辰,明天我来找你玩儿。”   “好呀,春哥。”   白芷凶了儿子一句:“你们明天不是要去城南扫大街吗?有空玩儿?”   白辛夷泄气了,白沉香偷偷高兴,他还没上学,不用去劳动。   白沉香今年六岁,和张建军一个月出生的,他们两个比梁辰大半岁左右。他现在每天跟着大哥去小学混日子,实际上他也是今年九月才正式开始读书。   关上大门,云端看着兴奋的梁辰,笑了笑:“今天高兴吧?”   “高兴。”   孩子高兴得眼里都有光,昨天晚上那场意外,好像对他影响小了一点。   云端觉得孩子忘性大,晚上睡觉的时候,梁辰睡着了依然拉着她的衣摆不松手,她知道,不安全感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没过去呢。   云端把毛毛叫出来。   毛毛蹲在枕头上,吱吱一声,你叫我干啥?   “凤凰山上还有没有石头?”   毛毛秒懂,抓耳挠腮,也不说有,也没说没有。   云端看他动作:“有,就是不好拿?”   毛毛连忙点点头。   可能是被吵到了,梁辰哼唧一声,动了一下腿。   云端有节奏地轻轻拍着他,哄他睡觉。   过了一会儿,她小声说:“等过段时间,我们再想办法找找,不急。”   “吱!” 第13章   “云端,你来啦!快过来吹吹风扇,今天真是热啊!”   云端刚走进居委会,杜小兰就冲她打招呼。   “你们家梁辰呢?”   “估计前天吓着呢,现在撵脚得很,我去哪儿他一定要跟着。”云端抬了一下下巴:“抱着他的足球在外面院子里玩儿呢。”   “那没事儿,院子里树多,晒不着。快过来帮把手,昨天抄写了一天的户口记录,手都软了。”   别看东街只有一条街,人口可不算少,还要核对老人去世的,孩子下乡的,新生儿的,结婚挪走户口的,这些全部手工抄写,工作量可不小。   加上现在识字率不高,重活儿都落到几个识字的骨干身上了。   云端一来,就被杜小兰摁在椅子上,笔塞她手里,茶水伺候着,没啥说的,抄呗。   居委会的人进进出出,只有云端和几个抄写资料的不动如山。云端抄写资料到十二点才带着梁辰回家做午饭。   下午她没来,吃完午饭,带孩子睡午觉。   上午在外面做人口资料普查统计的居委会主任过来检查工作:“哟,这个是谁抄写的?这笔字写得太好看了。我看去报社吃笔头饭都行。”   “我看看。”   居委会的两个副主任凑过来,其中一个笑了:“我知道,这是云端写的。”   “云端是谁?咱们居委会没听说过有这个人。”   “嗨,你们忘了?云归林的孙女儿,前段时间不是带着孩子回来养身体吗?户口也挪回来了。”   “你们不说我还真忘了。她现在有工作没有?没有工作,我看完全可以吸纳到咱们组织中来嘛,我们就缺这样肚子里有墨水的同志。”   “我看估计难,听说她丈夫是当兵的,她回来的时候送了好多东西回来,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主儿。再说人家养身体呢,我们的工作繁杂,人家不一定想来。”   “她下午来不来?让杜小兰去请一请?”   杜小兰下午不在居委会,她是居委会下面的小组长,下午带着人入户做人口信息核对,不在。   杜小兰也没想到,主任对云端这么看重,下午下班后,她专门跑了一趟云端家。   云端摇头:“偶尔帮帮忙还行,天天去居委会上班我是不成的。”   杜小兰也没劝:“那行,回头我跟主任说你要养身体,没时间。”   “好,谢谢小师婶。”   “咱们就别客气了,我先回去做饭了,你忙着。”   “嗯。”   送走人,梁辰抱着厚厚一本书出来:“妈,该讲三打白骨精了。”   捏捏他的小脸:“我看该讲三打梁辰了!”   梁辰嘿嘿地笑。   捏捏梁辰小朋友的小脸,云端说:“这些日子黑了一些,看着健康了点。听说咱们这儿能订牛奶,回头我问问,行的话给你每天订一瓶新鲜牛奶,每天喝一瓶牛奶,身体肯定会更壮一点。”   五楼餐厅也有牛奶、奶粉、芝士、黄油这些奶制品,都是做西餐或者做甜点的,数量不是很多。还是订鲜奶比较好,一天一瓶,算起来一个月也才一块多钱,不贵。   “妈妈也喝。”   “行,定两瓶,咱们一起喝。”   “嘻嘻,好呀!”   第二天,云端又被请到居委会,帮忙抄写户口资料,她还是干半天,下午就不去了。   等到端午节前一天,居委会发福利,还专门给她这个编外人员发了半斤面粉,这个福利算是非常不错了。   凤凰县这个地方,端午节吃粽子的有,但是吃包子过节的是绝大多数。现在粮食紧张,端午节吃不起包子,在剁碎的白菜叶子里,加一半面粉一半玉米面,烙一锅菜饼子吃,也算是过节了。   云端不缺面粉,也不缺肉,就奢侈地用上好的五花肉,蒸了一锅酱肉包子。   他们家的厨房在西厢,西厢靠着就是凤凰山,没人住,要不然香味飘过去可得招人闲话。天天吃好吃的,说出去都惹人嫉妒。   云家只有东边靠着张家,张家偶尔闻到味道,也不会拿出去说。就是有时候实在太香了,张建军忍不住,趁奶奶不注意,偷偷跑到云家讨吃的。   今天张建军又偷偷跑过来了,云端忍不住笑,给他两个:“你先吃,放心,咱们不让你奶奶知道。”   “嗯嗯。”张建军嗷呜一口下去,云端做的小包子,就被啃掉了一小半。   有张建军这个胃口好的在这儿比着,梁辰也吃得香,比平日里还多吃了点。   饭果然要抢着吃才香!咳咳,做个恰当的比喻,就跟那猪抢食似的。   等张建军吃饱了,云端用干净的竹篮子给他装了五个包子:“这是给你们家的。”   张建军掰着手指头数,一个,两个……他们家刚好一人一个哎,他一会儿还能再吃一个呢。开心!   下午,估摸着小师婶要下班了,云端提着肉包子去白家。   看到她来送包子,小师婶不见外地收下,然后顺手给她装了一袋枇杷。这个枇杷个儿大又黄,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   “我娘家嫂嫂给的,你拿回去吃。对了,你小师叔说,你明天该去医院复诊了。”   “嗯,我明天早上过去。”   杜小兰打量她:“我看你这段时间养的不错,气色好多了。”   “那可不,我一天没什么事儿可操心的,只关心每天吃什么,还跟着梁辰喝牛奶,身体不好才怪。”   “哈哈哈,别心疼钱,身体重要。”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云端才带着梁辰离开白家,他们要去北街的回收站转一转。   云端塞给梁辰五毛钱:“这是你的零用钱,自己去选,花完了就没了。”   “嗯嗯。”   手里攥着钱,梁辰跑进回收站,专门挑他喜欢的图画,他今天挑中的画,有两幅坏的,看样子是被雨水淋过。   坏的人家没收他的钱,就当给孩子玩儿了。   云端在门口等着,心里欢喜脸上无奈,梁辰抱着一堆纸出来,云端还当着外人的面说了他两句,周围的老人还劝呢。   你们家不缺这个钱,过节给孩子买个高兴,也不亏。   太阳慢慢掉到山后面,最后一丝夕阳淡去,天空慢慢变得昏黄,清朗万里无云的天空,上面一轮弯月挂在天上。   云端仰头看到,暗叹一句空气质量真好,今晚上一定看得见漫天繁星。   云端一手提着枇杷,一手帮儿子拿着他五毛钱买来的’废纸’,溜达着回家。   看到他们回来,在街沿儿上吃饼子的张彩玲,扭头就往院子里跑,云端还听到她喊了一声奶奶。   梁辰开门,母子俩进屋,不过片刻工夫,罗桂芳来还竹篮了,竹篮里面还装了两个菜饼子,两个咸鸭蛋。   “今天我家做的菜饼子,我娘做的,专门去后山采的野韭菜,你们吃个新鲜。”   云端笑着接下:“那我可要尝尝李婆婆的手艺,改天我也去后山挖野韭菜。”   “那你找我娘说说,她知道哪儿的野韭菜多。”   他们家正在吃晚饭,罗桂芳也是刚从饭桌上下来,专门来给她送菜饼子,说了两句就先回去了。   等人走了,云端问梁辰:“吃不吃?”   梁辰摸着肚子摇摇头:“肚子饱饱的。”   “那明天早上吃。”   梁辰转身的时候,云端把竹篮子送进陶艺馆,进屋清理他们买的画。   其中一幅画被雨淋过,特别是右上角,深棕色的底色上面,晒干后的水迹很明显。   这是一幅并蒂双生莲,落款的位置已经被雨水沤烂了,打头的位置看得出‘明‘这个字,或许是明代传下来的,可惜了。   “妈妈。”   “嗯。”   “这个黄黄旧旧的图真好看。”   云端目光一直没从画上挪开,点了点头:“妈妈也觉得这荷花,真好看。”   梁辰撒娇:“那以后能不能多给我一点钱钱,我再去买。”   云端笑了:“成啊!”   第二天,云端去医院复诊,把脉的时候,白芷挑眉:“我的医术又进步了?”   云端笑的胸口都在抖:“你哪儿来的自信。”   “你吃了我一副药,这身体好得有点快啊。”   “我不仅吃你给的药,我还吃了鸡蛋、肉、小米等等一堆有营养的。”   “这倒也是。”   白芷继续问道:“你最近运动量可以吧?”   “还可以,每天都会出去走走。”   “那挺好,继续坚持着吧,对你身体有好处。”   从小师叔的诊室出来,云端心想,陶艺馆的那个十全大补丸,看来效果有限,只能让她的身体比之前稍微好一点,她梦想中的痊愈,暂时是不可能了。   罢了,好好过日子吧,石头慢慢再找。   端午节之后,瓜果蔬菜多了起来,常见的豇豆、辣椒、青菜、西红柿非常好买,也不用票,每家每户都买得多。   有些人觉得菜铺的菜不够新鲜,还三三两两地结伴去周围大队上,跟当地社员换蔬菜、鸡蛋这样的农产品。   李婆婆是这方面的老手了,今天云端带着梁辰跟着李婆婆去换菜。   家里的泡菜坛子,现在还是空的,云端想换一些小米椒、生姜、大蒜、青菜、萝卜、豇豆,用来腌酸菜。   她手里的糖票可受欢迎了,还有一家有小孩子的,问她有没有奶粉票,说家里的媳妇儿没有奶,想买点奶粉。   巧得很,她手里刚好就有两张。   “姑娘,奶粉票金贵,用我的菜换你的奶粉票,肯定是你吃亏,这么着,我花钱跟你买成不成?”   “不用花钱买,这样,我看你家种了不少红薯,等秋天红薯熟了,你能帮我做点红薯粉吗?两斤就成。”   “不行,不行,两斤红薯粉哪里换得着两张奶粉票。你放心,我小儿子在城里工厂上班,我家有钱,你不用替我们节省。”   云端笑了:“刚好,我也有钱,我就想要一点红薯粉。”   “那成吧,既然你只要红薯粉,到时候我多给你一点。”   两人拉拉扯扯,最后都没说好价格,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云端把奶粉票塞她手里,牵着梁辰走了。   那位大娘还追着她大喊:“闺女,你放心,到时候我让我小儿子给你送到家里去。”   李秀芬问她:“送什么?”   “那位大娘和我换了两张奶粉票,死活要给我钱。”   “哎哟,奶粉票可是好东西。不过给钱也不合适,万一有个什么,说不清。”   云端知道李婆婆的未尽之意,她就是这么想的。两张奶粉票不算多难得,因为这个到时候被人告了,那才有嘴难言。   “要我说,奶粉再好,也不如新鲜的牛奶好,看看我们家梁辰,比刚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壮实了点。”   李秀芬笑道:“哎哟,你们家的伙食,在咱们东街都是独一份的,再不长肉,对得起那些好东西不?”   云端嘿嘿地笑了起来。   下午,云端在家收拾换来的蔬菜,洗洗干净做泡菜。   梁辰拿着他的五毛零花钱,又去北街废品回收站淘好看的画了。   张建军知道梁辰有巨额零用钱,可羡慕了,云端姐姐是他见过最大方的大人。   去年过年,她爸妈只给了他两分钱的压岁钱呢,还让他省着花。   哼,小气! 第14章   一转眼,云端带着梁辰回凤凰县已经快两个月了,在西北某个研究机构的梁怀瑾,此刻才收到从西南边地辗转多人寄来的信。   “什么?大哥被下放了?”梁怀瑾不敢相信。   老领导拍着他的肩膀:“坐下,别激动,你哥下放都好几个月了,他们本来就是诬告,没有确切证据,不敢真拿你哥怎么样。听说你哥现在在东北那边过得还行,就是辛苦了点。”   “那我大嫂和小侄子呢?”   “你大嫂……病逝了,至于你小侄子,你看看这封信。”   梁怀瑾迅速拆开信,信是孟叔叔寄来的,把接到梁辰的前因后果,包括对家到家里搜查证据的事情都说了个清楚。梁辰现在也不在西南,而是被那位叫云端的姑娘带回了老家。   梁怀瑾心疼不已,那么小的孩子,历经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不知道心里有多害怕。   他再三考虑工作和家人,半晌,才艰难地说出自己的请求:“领导,我得去找梁辰。”   “怀瑾,你该知道事情的轻重,虽然……现在咱们的项目进展到关键的时刻,你根本离不开。并且,这个项目的保密级别你比谁都清楚,这个项目没有告一段落之前,你走不了。”   梁怀瑾坐下,双手撑在膝盖上,低着头,整个人都颓了。   整理好情绪之后,他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我要给那位叫云端的姑娘写封信。”   领导把那句含在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罢了,让他写吧,寄不寄得出去,看保卫科那边怎么说。   凤凰县,随着暑假的到来,梁辰彻底变成一个黑小子。   白辛夷、白沉香哥俩放暑假了,有大孩子领着,梁辰的生活半径又扩大了不少。   他现在不仅在东街和北街跑,还跟着白辛夷他们去西街,去南街,偶尔还跑过河,去城南那边玩耍。   都十二点半了,还没见到孩子回家吃午饭,云端上街找人。   一打听,隔壁张建军不在家,张建军的小伙伴铁锤、门栓都不在家,白辛夷哥俩也没回来。   “这么大的太阳,上哪儿玩去了?别是下河了吧?”   “应该不会吧,辛夷是个懂事的,不会带着一群小的干这么危险的事儿。”   “赶紧去找找,一群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云端跟着几个家长一路打听到城南,罐头厂的守门大爷听说他们找一群孩子,连忙说:“今天上午我们厂来了一群孩子,跟着送梨子的车进来的,一群孩子可勤快了,还帮工人干活呢。”   家长急忙问:“孩子人呢?”   “没看到出来,估计还在厂里呢。”   几个家长着急地进去找人,结果呢,好家伙,在食堂,一群孩子凑一桌吃得正香。   云端简直被气笑了,她平日里好吃好喝养着的孩子,现在吃着食堂一点油水都没有的青菜、红薯饭,好像还胃口大开了。   李秀芬不生气,还笑着说:“不错,不错,这么小就知道自己上工挣伙食吃了。”   铁锤的奶奶说:“我家的孩子可不是个勤快人儿,怎么会主动帮人干活?”   铁锤的奶奶一问,好么,他们和工厂商量,帮忙干一天活儿,人家送一瓶罐头给他们。   “罐头厂还挺大方的哈,一瓶罐头也不便宜。”   小猪抢食的梁辰,看到妈妈冷脸站在一旁,吓得脖子一缩。遭了,他中午忘了回家。   小坏蛋低着头走到妈妈身边。   云端缓声道:“今天好玩吧。”   梁辰点点头。   “食堂的饭菜比家里好吃吧。”   梁辰摇摇头。   “中午为什么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多着急?就跟上次天黑我没回来,你看不到我一样。”   “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   认错态度良好,云端也没拉着不放:“跟我回去吗?”   梁辰犹豫地扭头看了小伙伴们一眼。   云端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既然你想留下,你就留下,晚上要早点回来。”   梁辰连忙点头,雀跃道:“我们拿到罐头就回家,我都给你吃。”   云端笑了,摸摸他的小寸头:“别累着自己,我先走了。”   云端以为,家里有水果,有奶糖,在这个时代应该算是幸福的小朋友了,没想到他喜欢罐头这种糖水产品。   可能小孩子对没吃过的东西都有好奇心吧。   回去的路上,云端跟李婆婆打听山上的野桃林。   “野桃林啊,树上的野桃子应该还有一些,不过野桃林没人管,估计没什么好桃子,有些长虫了,有些被小鸟啄坏了。”   “没事儿,我就是去看看,顺便摘一点桃胶回来。上次小师叔说让我自己炖点桃胶吃,我嫌洗桃胶麻烦,就把这事儿撂下了。”   “摘桃胶应该可以,下午我去后山上砍柴,我带你去。”   下午三四点,云端跟着李婆婆去后山,顺着她家后面的小路上去,这一路还挺好走。   现在不允许砍伐树木,砍柴也只能从树上剔。小路两边树上的枝桠都被剔得光秃秃的,只有顶上还有一撮。   拐了几道弯,再看到小路两旁的树木,枝桠逐渐茂盛起来,看来大家砍柴一般都是在这个位置。   李婆婆放下背篼,对云端说:“你往右边走,直到看到一棵特别大的春芽树,再往里走几步,前头那个小斜坡上,就是野桃林。”   云端看了一下位置,笑着跟李婆婆说:“我干活儿动作慢,李婆婆砍完柴就先走,我自己慢慢回去。”   “可别走远了,山脚下还好,凤凰山的深山里面,树木多,每年都有人在树林里迷路。”   “嗯,我知道了。”   云端顺着李婆婆指的路,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到了野桃林,这一块地方,鸟鸣声格外地热闹。   烂熟的野桃子落了一地,还没成熟的桃子挂在枝头,小小一个,也被肥妞妞的虫子钻得差不多了。一看就没胃口。   她还打算挑挑拣拣,摘一些好的桃子拿回家,给梁辰做罐头,现在没戏了。   摘桃胶是个细碎的活儿,一棵桃树上的桃胶都抠下来,也没有多少。云端把毛毛叫出来帮忙。   “摘桃胶你会吧?快帮我摘桃胶,等我到时候炖桃胶吃的时候,分你一碗。”   “吱吱!”   毛毛个子小,身型灵活,长在高处的桃胶它也能摘,动作还快,比云端的劳动效率高多了。   “加油干,今晚回去给你加餐。”   “吱吱!”   毛毛干得更起劲,在桃林里上蹿下跳,云端一扭头,猴就不见了。   “毛毛~毛毛~”   喊了几声,没有应答。   “可别跑远了,到时候我可找不到你。”   云端换了一棵树继续摘桃胶,毛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来,激动地吱吱叫,拉着她的裤脚往前面走。   “激动什么?前面有好东西?”   “吱!”   云端放下背篼:“走,你快带路。”   她辨别不了方向,跟着毛毛往前走,越往里面路越难走,积年腐烂的树叶,一脚踩下去,半只脚都陷进去了。   “你等等,”云端从陶艺馆六楼把自己的长筒雨靴拿出来换上,又把换下来的布鞋丢进去。   “走!”   前面倒没有多远,又走了十几分钟,进入到一个凹陷的山谷,这里也有一片桃林。   可能是这个山谷温度相对较低,山谷里的桃子日照充足的地方刚刚成熟,日照差一点的地方,桃子刚刚鸡蛋大小,还是个青蛋子。   “这里的桃子怎么长得这么大?”   这么大的桃子,不像是野生的,反而像是之前有人精心种下的。野生的桃树林,应该像外面小斜坡那片野桃林一样。   云端指着枝头:“毛毛,给我摘那个大的,最红的。”   “吱吱。”   几分钟后,一人一猴子,蹲在桃树下吃桃子,啧啧,真甜,她上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水蜜桃,都没有这个好吃。   吃完桃子,云端从陶艺馆拿了好几个筐子出来,撸起袖子开始摘桃子。   完全成熟的都摘了,放到一楼大石头处保鲜。半熟不熟的也摘一些,这些桃子都还硬,拿回去做罐头正好。   “毛毛你可勤快点,桃子放在大石头下面,最后还不是你吃得最多。”   “吱吱!”   这片桃林树木长得高大,最高的有十几米的高度,云端是没有办法了。   毛毛在枝头摘桃子,云端打量这个山谷,往前走了两步,踩到一块硬石头,踢开石头上的腐烂的树叶,云端发现,这块石头上有人工凿过的痕迹。   找了个东西,把石头撬开,她发现了什么,这是一口水井。   云端环顾四周,仔细打量,一片杂草覆盖之下,又发现了垮掉的地基。   这个地方,以前有人住。这片桃林,应该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种下的。   手里拿着长砍刀开路,一路往前走,走到山壁处,山壁下的泥土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来的那个凤凰山,满山都是红土,这里的凤凰山,山上都是普普通通的土壤。现在,她发现了什么?   这山壁下的土壤居然是红色的!   云端激动起来,丢开砍刀,换了一把锄头,把四周的杂草都清理干净,随着清理的地方越来越宽,她发现,山壁四周的土壤都是黑色的,只有她刚才站的那个位置是红土。   仔细查看红土周围,这个山壁上,好像凿开过一个石拱门,后来不知为什么,又被填上了。   填这个石洞的土,还是红土。   云端手里捏着一把湿润的红土,目光落在石壁上,为什么辛苦凿开的石拱门又被填上了?   石拱门后面,又藏着什么东西? 第15章   毛毛在枝头上窜下跳,几个空的筐子都被桃子装满了,他吱吱叫着,让云端换新的筐子。   云端抱住他:“别着急,你看看这个红土,熟悉不熟悉?”   毛毛从她怀里跳到地上,爪子使劲儿在填了的石壁上抠了几下,然后把鼻子贴到红土上闻。它猛地退开,激动的就跟大猩猩一般,一边跳一边拍胸口,嘴里还吱吱地叫。   云端笑了笑:“我就知道,这个地方有问题。今天时间不早了,咱们改天再来挖。”   “吱吱。”   毛毛不肯走。   云端回头叫它:“放心,过几天咱们再来,这个地方隐秘,除了咱们肯定不会有其他人来。”   几筐桃子都收进陶艺馆,毛毛带她走出这片山谷,到那片野桃林的时候,天上的太阳已经偏西了。   云端背起背篼就走:“赶快点。”   要不等梁辰那个小不点回家,没看到她,万一又哭怎么办?   野桃林到山下不算近,云端就算走得快,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夕阳只剩下一道余光,映照着漫天的彩霞。   下山之前,云端换了一筐桃子,装背篼里背回家。   吱呀一声,推开门。   院子里的梁辰听到声音,甩开腿冲出去。   云端刚关上门,就被冲过来的梁辰抱住腿。云端往后退一步,撞到了门背后,闷哼一声。   “妈,我等了你好久。”   云端腿抖了一下:“快进屋,你妈我要撑不住了。”   一背篼桃子实在太重了。   屋里太黑,梁辰看不到妈妈背后背的什么东西。母子俩穿过前堂,到后院,光线一下亮堂起来。   梁辰高兴地拉着云端跳来跳去:“妈你快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云端把背篼放下来,活动了一下肩膀:“带什么了?”   梁辰把云端拉到屋里,桌上放着一个小碗,碗里两块可怜巴巴的梨子肉,一点点浅褐色的汤:“罐头厂给我们的罐头,我分了两块,都带回来了哦。”   小孩儿仰起头,一副等夸奖的模样,看在云端眼里,真是可爱极了。   云端嘴角翘起来,眼睛里都是笑:“咱们梁辰真孝顺,妈妈可太喜欢了。快去拿勺子,咱们一人吃一块。”   “好呀好呀!”   梁辰往厨房跑,跑到院子里,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呀!有桃子!”   刚才心急想让妈妈看他带回来的梨子罐头,没看到妈妈背了什么东西。   云端累了,在堂屋门口的板凳坐下,笑着说:“这个桃子大吧。”   梁辰高兴地直点头:“比张建军他们家的桃子大,他们家的桃子小,不好吃,还苦苦的。”   云端噗嗤一声笑了。   张家院子里的那棵桃树是晚桃,山上的野桃树都结果了,他们家的桃树才开始开花,两个孩子馋嘴,桃子还没熟就揪了一个尝味道,又酸又涩,能好吃才怪。   “这个桃子是毛毛找到的,妈妈准备拿来给你做桃子罐头的哦。”   “真哒!”   “嗯嗯。”   “哎呀。”梁辰高兴地抱着蹲在背篼里啃桃子的毛毛,重重地亲了一嘴。   呸呸~亲了一嘴的毛。   云端哈哈大笑。   晚上,罗桂芳过来敲门,给云端送了一篮桃子。   “我们家的桃子熟得晚,这两天才差不多熟透,今天下午让我娘全部摘了,给你家送一篮过来。”   “怎么今天摘了,李婆婆不是说过两天再摘吗?”   “哪里等得到过两天。我下班回来才知道,张建军带着你家梁辰,伙同一群小娃娃去罐头厂打工,就因为馋人家罐头吃。下班的时候,别人还打趣我。”   云端轻声笑了:“梁辰下午端了两块分的罐头回来,特意留给我吃,馋嘴是馋嘴,孩子孝心还是有的。”   罗桂芳咬牙:“我家小兔崽子就没想着给我留一口。”   看罗桂芳气呼呼地要走,云端赶紧拉住她,去厨房给她装了五个大桃子:“我今天刚好也得了一筐桃子,也分给你们家尝尝。”   “这个桃子真大呀,瞧着比我家的桃子大多了,不便宜吧。”   “不要钱。”云端把毛毛发现桃子树的事情说了,还说就发现那么一棵树,都熟透了,她就全摘下来了。   “你家养的这个小猴子可真有用。”罗桂芳羡慕了。   送走罗桂芳,云端把桃子装一装,吃了晚饭后,去散步的时候,给小师叔家送了一些过去。   剩下的桃子,除了全部熟透的那些,剩下那些还硬的,云端全部洗干净,削皮,都做成水果罐头。   一大锅水果罐头,要用好几斤糖。要不是五楼餐厅有存货,家里剩下的糖票都不够折腾。   第二天上午,云端在家熬水果罐头,昨天去罐头厂打工的小团体,今天集体到云家打工。今天不洗梨子,都在院子里洗玻璃瓶。   洗干净的玻璃瓶,倒扣在蒸笼里面,上锅蒸,进行高温消毒。   等熬好的罐头差不多凉下来,云端把桃子肉连带汁水儿分装到玻璃瓶里面,盖上盖子扭紧。   最后一个玻璃瓶子装完,一群小孩儿站在桌子前数数。   一瓶罐头、两瓶罐头、三瓶罐头……二十七瓶罐头。   梁辰高兴得跳起来:“二十七瓶罐头,都是咱们的。”   张建军:“里面好多肉肉哦,我家要是做桃子罐头就好了。”   “你家不是有桃子树吗?想做就做呗?”   “不能做,我家没有糖,桃子也没多少,摘下的桃子,我奶奶分了一半给我小叔,今天送市里去了。”   梁辰心疼小伙伴,这么好吃的东西还要分给别人。   还是他们家好,只有他和妈妈两个人吃,不用分给别人。   锅里还剩下一些罐头,云端拿了碗出来,一个小孩儿一碗,今天肯定要吃得够够的。   白辛夷笑嘻嘻的:“谢谢云端阿姨,云端阿姨真大方,比我妈大方多啦。”   “行了,别拍马屁,一会儿你们自己一人选一瓶拿回家。”   “谢谢云阿姨。”   “谢谢云姐姐。”   大家扭头看张建军:“为什么你叫姐姐,那你不是比我们高一个辈分?”   张建军得意:“我就是这么叫的呀。那你们是不是要叫我叔叔呀。”   “哼!好气哦。”被张建军占便宜了。   一群小孩儿笑完闹完,中午各自抱着一大罐水果罐头回家。   下午,铁锤和门栓的奶奶,带着孩子上家来,给云端送礼。   铁锤奶奶自己会织布,送了云端一块厚厚的老土布,这种布料厚实笨重,这个季节当凉席睡,特别舒服。   门栓奶奶送了一大包干菜,还有一包晒干的野山药,都是好东西。   “谢谢你给我家铁锤那么大一罐桃子罐头,我家铁锤喜欢的睡午觉都要抱着,笑死个人。”   “我家门栓也差不多了,说上午吃了一碗,特别甜,没少用糖吧。”   “可不是,家里的糖罐子都被翻过来了。不过孩子喜欢,那就给他做一次吧,省得眼巴巴地去罐头厂蹭人家的罐头吃。”   “哈哈哈,这群熊孩子昨天开了个头,今天好多小孩儿都去罐头厂守着,被看门的给撵走了。”   说笑了几句,两个老太太才从云家回去。   没等到下午,云端在家做罐头的事情被说了出去,有说云端不会过日子的,也有的说云端宠孩子的。闲话到杜小兰耳朵里,杜小兰都给怼回去了,云端有钱,乐意,怎么着了!   杜小兰中午没回家,还不知道这个事儿,下午回家,看到桌上两大罐用料十足的罐头,哟呵一声。   云端那个丫头还真大方!   去市里给小儿子送桃子的李秀芬回家,给梁辰拿了半包大白兔,对云端说:“你这也太实诚了,几个小孩儿你都送啊?”   “没事儿,都是熟人,送了就送了。”就是铁锤和门栓两家和她不是特别亲近的,就冲着两个孩子一直和她家梁辰玩儿,护着梁辰,给一罐罐头也不算亏。   前几天,他们在广场踢足球和另一帮小孩儿吵架,云端赶到的时候,她家最小的梁辰被他们护在最后。冲这个她就愿意给。   再说了,这两家也是礼尚往来的人家,她真不亏。   在云端眼里,他们回礼送的老土布和野山药,绝对比一罐水果罐头珍贵。   不过这也提醒她,以后还是不要做得这么高调。   等李婆婆走了,梁辰难得犯一回小心眼儿:“以后咱们家做好吃的,我不带他们来家玩了。”   云端笑了起来:“行,好吃的都给你留着。”   梁辰不好意思地笑;“也给妈妈。”   云端心头一软,捧着儿子么么哒一口:“真是妈的乖儿子呀!”   云端抱起孩子一顿猛亲,梁辰哈哈大笑,扭来扭去地躲开:“我脸痒。”   “脸痒,脚底板痒不痒?”   “哈哈哈。”   梁辰被云端追的满院子乱跑,毛毛坐在桌子上,抱着一罐桃子罐头,乐得吱吱地叫。 第16章   云端心里记挂着那个山谷,还有山谷里不断成熟的桃子。   这个暑假,云端隔几天就借口要摘桃胶,往后山跑一趟,每一次都要摘一两筐桃子放陶艺馆。   云家的院子里,桃胶也晒了两簸箕了。   不过,这些都是顺便的。去后山最重要的事情是挖那个被封的石拱门。去了好多回,云端往里面挖了将近一百米,还没有挖穿。   云端这天又准备出门,交代梁辰中午记得回家吃饭。   “中午饭别去辛夷他们家吃,知道了吗?”   “知道啦。妈,你给我五毛钱呗。”   “你要钱做什么?”   梁辰低头,不好意思地对着手指头:“我想去回收站买东西,昨天在南街玩儿碰到回收站的黄爷爷,他跟我说,他找到一个罐子,上面画了好多鱼,可好看了。”   云端干脆地给钱:“你记得怎么跟人说?”   “就说我要钱买罐子,你骂我了。”   “聪明。”   母子俩门口告别,一个上山,一个捏着钱噔噔噔地往北街跑。   北街上的老人看到梁辰,啧啧一声,又摇了摇头,云家那个闺女,骂孩子归骂孩子,骂了最后还是会给钱,真是宠孩子宠得没边了。   老黄端着一碗粥,坐在大门口吃早饭,看到梁辰跑得满头汗,他哈哈大笑,露出两颗缺牙:“慢点跑,慢点跑,罐子还在呢,给你留着呢。”   梁辰笑嘻嘻地举起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我就想早点看到那个罐子。”   黄老爷子问他:“你妈骂你了吧。”   梁辰被云端教得机灵得很,低头假装叹气:“骂了。”   又问:“给钱了?”   梁辰摊开手:“五毛钱,我要一块,我妈不给。”   “五毛不错啦,你知道我一个月多少钱?”   “多少?”   黄老爷子比了个数儿:“十八块钱。”   梁辰惊讶,算了算:“一共三十六个罐子?”   “嚯,你小子还挺识数,走,进去,我带你看看你的罐子。”   梁辰熟门熟路地去看好东西,云端这会儿刚走到后山。   走到分岔路的地方,听到左边的山林里隐约有说话的声音,估计是一早上山砍柴的人。夏天天气热,砍下来的湿柴,用不了多久就能晒干。   云端悄悄往右边野桃林走,野桃林的桃子已经落尽了,树上只剩下茂盛浓绿的桃叶。   “吱吱。”   毛毛从背篼里跳出来,带头往那处神秘的山谷里跑。   到了山谷,这里的桃林也已经到了尾声,树上几乎没有小桃子了,剩下的桃子也成熟的差不多了。   云端放出竹筐后,毛毛熟练地上树摘桃。   云端熟练地扛起锄头,去石拱门里面挖土。   来这里挖了这么多次,挖土不是最辛苦的,把挖出来的泥运出来才是最辛苦的。她越往里面挖,运出来的路就越远。   第一次来挖洞的时候,也是运了几次,后来一拍后脑勺,才想起自己有个空间。把挖出来的红土转运到空间,不是省了大麻烦了。   辛辛苦苦地忙活了一上午,毛毛把树上成熟的桃子都摘完了,云端挖了六米远。   脚耙手软,累得挥不起锄头,云端把锄头放进空间,转身出去。   “吱吱。”毛毛神气地冲云端吆喝,好像在展示他的劳动成果。   抬头望了一眼这一片桃林,云端走过去,把竹筐收进陶艺馆一楼。   “今天是最后一次摘桃子了,剩下的桃子就留给山林的鸟儿。”   “吱吱!”   云端轻声说了句:“不知道能不能打开陶艺馆外面的凤凰山,我记得陶艺馆左边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大水潭,水潭周边有好大一片平地,用来种果树最好了。”   “吱吱!吱吱!”   云端笑着摸摸毛毛的爪爪:“你说能打开?”   “吱吱!”   “哎,能打开当然最好了,不过先把这条通道挖通才行。”   云端转身看了眼黑洞洞的石拱门,累了,吃午饭去。   云端心里憋着一口气,在陶艺馆吃了午饭,休息片刻后,出来扛着锄头继续挖。   她挖土的时候,毛毛捧着一个熟透的大桃子,蹲在她后面不远处,吃得津津有味。   “吱吱吱~”   云端有气无力道:“你有的吃有的玩儿,还监工我挖土,你吱吱什么?过分了啊!”   “吱吱!”   “吱吱!”   云端啧了一声,直起腰,手拄着锄头,扭头瞪了它一眼:“别叫了。”   毛毛叛逆,不听她的,桃子都不吃了,直接丢到一边,冲到前头,扯断一根嫩芽,急忙递到云端面前。   植物的嫩芽,还是淡黄色,真是够嫩的呀,嫩得能掐出水来了。   云端心下激动不已:“毛毛让开,看我不一锄头挖通它。”   肯定是外面藤条的嫩芽钻进来了,说明这个位置离彻底挖通不远了。   云端铆起劲儿使劲挖,毛毛在一旁给她鼓劲儿。   石洞里凉悠悠的,云端却浑身冒热汗,锄头都滑得抓不住。不知道又挖了多久,云端一锄头下去,一块泥巴被挖走,空隙里透进来一点光。   “吱吱吱吱!”   云端屏住气,又是一锄头下去,空隙被扩大。   又一锄头下去,空隙越来越大,云端扔开锄头,一脚踹开那薄薄的一层土。   一脚跨出去,脚下厚厚的草甸是软的,吹过来的山风是香的,是充满水汽的。   抬眼望去,山谷里鸟语花香,植被葱茏,山谷四周都是高高的崖壁。   这里,是个巨大的天坑啊!   撕开山壁处的藤蔓,露出下面的土地,是她熟悉的红色土壤。   云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既然堵住石拱门的是红土,那意思是,堵门的土是从天坑往外面运的?   究竟是什么人,会主动把自己封到天坑里面,再不理世事?   “吱吱!”   毛毛在天坑里上蹿下跳,此刻它站在高高的枝头,那是一棵高大的杏树,树下掉落了不少成熟的杏子。   再仔细打量,天坑里各种果树还不少,此地常见的杏子树、樱桃树、桃子树、李子树、枇杷树,甚至连南方的荔枝、杨梅、芒果也有几株。   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应该是特别喜欢吃水果的人吧。   云端笑了笑,以后她一年四季肯定不缺好水果吃了。   一阵过堂风从外面山谷吹过来,站在天坑这边的出口处,云端只觉得身上的热汗都变冷了。   对了,她的石头!   仔细找了之后,云端发现这个巨大的天坑里,除了中间那一栋旧旧的房子之外,四周的石壁上凿了好多洞,这些洞大都被茂盛的藤蔓占领了,但也看得出,这里面摆的是烧制的瓷器,或者还未烧制的泥胚。   从烧制出来瓷器的颜色判断,大多是红瓷,除了红瓷之外,还有其他颜色的瓷器。   她仔细搜查过了,这些洞里面都没有发现她想要的暗红色石头。   最后,她走进了那栋木屋,飞檐斗拱,廊桥亭台,山野处出现这样一座修的精细的房子,本来就不是件寻常的事情。   这栋房子旧是旧了点,但是精致的程度,远甚她曾经见过的那些古典园林,王侯将相留下来的府邸。   踩在木质的台阶上之后,一件事情更让她觉得奇怪。   根据山谷和天坑里果树的树龄猜测,她感觉这栋房子的年龄至少一百年往上,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还没人维护,这栋房子除了旧了点,居然一点都没腐朽。   更甚至,天坑里草木茂盛,连山壁上的石洞都被藤蔓占领了,这个房子还是好端端的,植物似乎都绕着这栋房子生长。   “真是奇怪啊!”   吱呀一声,正屋大门被推开一条缝,毛毛溜了进去,然后吱吱个不停。   云端双手推大门,看到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幅画,上面画着一个仙风道骨的年轻人,一看就知道不似凡俗。   画像下面的供桌上,左右两边摆着一对成人手臂高的青色细腰瓶,中间摆放着一套笔墨纸砚。   桌上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没有,信纸上的字迹,也跟刚写好一般。似乎此地的主人刚写完信,放下笔出去没几分钟一般。   “吱吱!吱吱!”   毛毛趴在那幅画像前面,一下又一下地磕头朝拜!   云端喃喃自语:“我就知道,遇上穿越这种神奇的事情之后,再遇上什么不合常理的事都不奇怪。”   云端以前毕竟是搞艺术品买卖的,她为了提高自己的书画水平,还专门拜了研究古典文学的教授,还被当作关门弟子培养,自认古文造诣尚可。   古文写的信,她大概看明白了。某个高人从某个修真世界来到这里,因为他太牛逼导致时空错乱,他为了解决自己造成的问题,留了一个引子,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错乱的时空会恢复正常。   走之前,他留下一个凤凰秘境,留给未来解决问题的有缘人,当作谢礼。   云端啧了一声:“原来我还是个修复世界的牛逼人物。”   这位大能还留下了不少东西,就在正屋后面的收藏室里。   云端迫不及待地找到收藏室,一进门,目光落在大能提过的那块水晶石上,毫不犹豫地把手放上去……无事发生。   “难道碰上穿越这件事,就已经透支我全部的运气?”   云端不死心,又试了几次,依然是,无事发生。   云端自嘲一句:“算了,我确实不是天选之子。”   大能说,这方世界,真有修真天赋之人,千万人之中也难有一个。   而且,就算你是有天赋的那个人,没有她的机遇碰上凤凰秘境,终其一生也发现不了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她有凤凰秘境在手,自己没天赋,不代表自己的后人不行。   就算是后人都不行,她也没多少遗憾,至少自己这一辈子绝对能过得逍遥。   忘了吗?她最想做的事情,是保存古董,为传承民族文化尽一点微薄之力,好好过完自己的一生。   一个激灵,云端猛地惊醒,浑身冷汗地看了一眼水晶石。   额头上的汗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她刚才魔怔了。   云端讥笑一声:“呵,这些大能,送个谢礼还要设置陷阱,当真是……”   不再看水晶石,她目光落在堆了一地的石头上,眼冒精光,这才是她现在最想要的。   普通人一个,缺吃少穿的年月,管好自己的吃喝拉撒就算不错了。   不知道她刚才陷入魔怔过了多少时间,外面的天色都要黑了,收好石头,云端赶紧往外跑,跑到石洞口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陶艺馆。   难道这个天坑和陶艺馆连通了?   云端一路往山下跑的时候,还在想这个事情。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梁辰蹲在大门外面,望着上山的小道。   云端一个转弯,出现在山道上,梁辰捏着小拳头跺脚,奶声奶气地吼了一声:“哼,你又忘了时间了。”   “哎哟,今天没哭着找妈妈呀,梁辰长大啦!”   梁辰不高兴,转头往屋里走。   云端赶紧拉着便宜儿子,神秘兮兮地说:“快回家,妈给你看个好东西。” 第17章   母子俩进门,梁辰赶紧拉着妈妈去屋里,还把堂屋的大门关上。   “关上门干什么?”   梁辰懵了:“不是说有好东西吗?肯定要藏着呀。”   云端哭笑不得:“没事儿,门打开也无所谓。”   放下背篼,云端把背篼上面盖着的树叶揭开,露出下面金灿灿的杏子。   “哇!好大呀!”   梁辰眼睛一下亮了,这是杏子,黄澄澄的,肯定甜!   “对,毛毛找到的,也是毛毛去摘的,那棵杏树可大可高呢,只有毛毛能上去。”   听到夸它,毛毛得意地挺起胸口,没错,就是我摘的。   梁辰高兴地抱着毛毛贴贴,真喜欢毛毛呀。   “妈妈,我要吃。”   “别急,一会儿吃了晚饭再吃。”   “吃面行不行?”云端看了眼时间,这会儿不早了,下面速度快。   “好。”梁辰现在只想赶紧吃杏子,吃什么他没意见。   母子俩将就着吃完晚饭,梁辰盘腿坐在椅子上,和毛毛你一个我一个地吃杏子。   云端坐在另外一边,就着昏暗的灯光,看梁辰今天买回来的金鱼罐子。   她不是专业研究这个的,只看得出罐子的工艺很好,至于是不是古董,没有底款,也没有明显的标识,她看不出来。   云端看了眼梁辰:“别吃了,一会儿睡觉了。”   梁辰讨价还价:“那我明天吃。”   “好,明天吃。”   梁辰笑嘻嘻地,乖乖地被妈妈拉着去洗漱。   晚上睡觉,梁辰跟着妈妈去东屋。   墙角的蚊香燃起青烟,在屋里飘荡,没多久,嗡嗡飞来飞去的蚊子没了声响,只余下屋里两人绵长的呼吸声。   等梁辰睡熟了,云端抱着他去空间。   “毛毛,放一块石头过去。”   “吱吱。”毛毛抱着一块暗红色石头跳到屋子中间的大石头上。   石头一放上去,那道熟悉的光晕,从大石头底部逐渐往上,往外扩散,光晕经过她的身体,那种枯木逢春的感觉再次袭来,云端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微笑。   怀里的小不点儿哼哼一声,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石头一颗接一颗地放上去,屋里的光晕一道一道地往外扩散,那堆石头还剩下一大半的时候,云端停住了手。   “吱吱。”为什么不放?   随着灰色的地方不断被解封,云端感受到不仅六楼解封了,以陶艺馆为半径,方圆五公里的地方都被解封了。   她也知道,后山的那个天坑,已经挪到空间里面了,入口的位置,就在陶艺馆左边一公里处的那个水潭边上。   她当时在山谷桃林发现的那口井,恰恰好就是空间水潭的位置。石拱门外面那片桃林,此时也正正好在水潭边上。   “暂时先打开这些地方,其他地方以后再说。”   毛毛不同意,一顿吱吱吱吱。   云端安慰它:“陶艺馆方圆五公里的地方已经不小了,够你玩儿了。而且经过水潭那边还能去天坑,你想吃什么水果都有,多棒啊。”   “吱吱。”   不管毛毛怎么吱吱叫,云端的想法暂时不会改变。   把梁辰放回房间睡觉,她又去陶艺馆,把剩下的石头装进了六楼的保险箱,不让毛毛随便动那些石头。   “吱吱。”毛毛很愤怒。   “乖乖,别叫了。这些石头早晚都会被用掉,到时候你肯定会受益,不差这一会儿嘛。”   刚才光晕一道接一道地滋养她的身体,她自己明显感觉到,她娘胎里带来的体弱心脏毛病,已经好了。   既然如此,剩下的那些石头,就没必要在这一次用完,不如留着,说不定以后有大用。   就算没有大用,留着给后人滋养身体也好。   至于凤凰秘境,她没有多少贪念。反正她又不能修炼,里面如果真有超出这个世界的宝物,对她没多大的作用,她就把凤凰秘境当个存东西的随身空间用罢了。   以陶艺馆为中心,方圆五公里的地方被解封,就当是个圆,直径也有十公里,这么宽的地方,不小了。   好久没下山,云端从陶艺馆出去,一路往山下去。半径五公里的距离,已经把山下的小超市和一家餐厅圈进来了。艺术村圈了一半。   云端心头一喜,赶紧去超市里看,说是小超市,里面东西种类挺齐全,吃的用的什么都有。因为艺术村里面还有人常住,所以厨房用的调味料,以及小包装的大米、面粉之类的粮食也有。   太好了,陶艺馆五楼餐厅的存货不算多,有了超市的物资,应该够她用很久了。解决了吃饭的问题,更让云端高兴的,是货架上满满当当的姨妈巾。   呜呜~真是太难了!   餐厅她也去检查了一遍,后厨的库房存了不少粮食和蔬菜,不过和陶艺馆的相比,这里的存粮质量差了一大截儿。   毕竟是平价餐厅,量大管饱就行了,还要求什么品质不品质的。   餐厅冻库里也存了一些肉,猪肉、羊肉、牛肉、鸡鸭之类的家禽都有。云端吃惯了陶艺馆里的好东西,这些肉,先放放吧,等陶艺馆的吃完了,没得吃的时候,什么都是香的。   有了这些物资,她收集古董也更方便。云端在心里计划着,改天去市区走一遭。   脸上挂着暴发富的笑容,云端回房间,抱着便宜儿子睡觉。   睡到一半,被怀里的小火炉热醒,云端迷迷糊糊地想,该分床让小崽子去西屋睡了。反正吃了那么多’十全大补丸’,身体壮得很,轻易不会生病。   早上醒来,云端感觉神清气爽,闭着眼睛,享受难得的晨起时光。   “妈,起床啦,毛毛要吃杏子。”   中气十足的熊孩子大喊一声,凑得近,云端感觉耳边在炸雷一般。   真是身体好了,说话都大声了。   哼,毛毛还在陶艺馆呢。说谎!云端抱着便宜儿子一顿揉捏,被碰到痒痒肉,梁辰一边躲,一边止不住哈哈大笑。   重新躺回枕头上,搂住儿子,云端说:“你明天去西屋睡好不好?”   “你看你都五岁多了,马上就六岁了,你是大孩子了,怎么能跟妈妈睡呢?”   “可是……”   “我知道你开始一个人睡不习惯,我让毛毛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估计是感觉到妈妈语气的坚定,梁辰犹豫了一下:“那我的屋里要一个书架,书架上要放西游记,还有小人书。”   “没问题。”云端一口答应。   梁辰继续提要求:“我还要买好多好看的罐子,还有图。”   “行!”   梁辰努力想,他还想要什么,对了,他想到了:“我想每天吃一罐桃子罐头。”   云端冷冷地拒绝:“不行!”   梁辰瘪嘴,云端不吃这一套:“我看我是对你太好了,欠揍是不是?我好像还没打过你,皮痒了是不?”   妈妈疑惑的语气太吓人,梁辰麻溜地爬下床,噔噔噔地往外跑。   云端嘴角微微翘起:“哼,小屁孩儿一个!”   伸了个懒腰,起床的时候,顺手把毛毛掏出来。   毛毛刚才正趴在天坑的木屋里睡觉呢,一下被吵醒,气得直挠她。   云端往一边躲:“叫你起床吃饭,你还挠我,有没有良心?”   毛毛愤怒地一顿输出:“吱吱吱!吱吱!”   “别骂了,别骂了,以后吃饭不叫你了行不?”   “吱吱!”那也不行!   云端冷笑,呵呵,一只毛猴子,真是给你脸了,真当自己是祖宗。   “滚!”   在东屋门口蹲着的梁辰,看到毛毛被赶出来,还凶巴巴地要扑上去找场子,赶忙把小伙伴抱住。   别凶别凶,惹毛了妈妈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说好了小崽子和猴崽子睡西屋,吃了早饭之后,云端就带着梁辰去西屋收拾。   西屋的床还能用,不过也只有一张光秃秃的床。   梁辰要的书架、书桌之类的,都要去买才行。   不过,新的哪有旧的香。   打着给家里添置家具的旗号,云端大张旗鼓地去回收站买家具。   古董家具云端是个外行,但是好木头还是会认一些。不过,她认识的那几种贵重的木头在这里估计没用。   毕竟,就算凤凰县以前是个商贸重镇,那也只是个小县城,家里用得上楠木黄花梨的掰着手指头都数得出来。还有就是,这种好东西就算流落到回收站,也轮不到云端来捡漏。   但是,就这么巧了,黄大爷得知梁辰要一个人睡一个屋,今天特地来买家具,黄大爷带着她去回收站最里面的那个屋,那个屋里,摆放着一整套黄花梨家具。   云端那叫一个大开眼界啊!真是一整套家具,从衣柜、书架、书桌、床榻、八仙桌、罗汉椅等等,大大小小几十样。   “这套家具是原来南街上做南北货生意的李掌柜家的,前些年闹得凶,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消息,就拜托我,把这套家具藏在回收站里,说以后再来取。”   “李掌柜家,从祖上就是善人,李掌柜的爷爷对我爹有恩,我就顺手帮了一把。”   云端:“现在怎么又要卖了?”   “前些年,他们一家子去了东北,家里唯一的儿子出息了,在东北一边下地干活一边学习,还读到高中毕业了,现在在那边娶了媳妇儿,要在那里安家,以后可能就不回来了。李掌柜写信托我把这套家具卖了,换成钱,还能帮扶一下小两口的日子。”   黄大爷看了云端一眼:“我知道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也懂行,出得起钱,你看你要不把这套家具买了?”   云端蹲下身,在书柜的不显眼处,上面有工匠的落款,看样子还是明代传下来的,真正的古董。   黄大爷说:“我爹还在的时候,和李掌柜家关系好,听说李掌柜祖上是东北的,后来家里有出息的祖先,读书有成,到咱们这里做官,他们这一支,才一直留在凤凰县。”   怪不得呢。   云端坐下,拍拍桌子:“他们想卖什么价?”   黄老爷子比了个数儿,云端沉吟半晌,最终是点了头。贵确实是贵,但是这一整套东西,值得。   云端心里清楚,黄老爷子既然敢带她来看这套家具,就是信得过她,既然如此,不如借此机会,再多拿点东西。   云端在回收站待了一上午,凡是她看上眼的东西,全部挑选出来,放到那间放家具的屋里,给了钱之后,黄老爷子给了她一把回收站的钥匙。   中午走的时候,云端另外选了几样梁辰看上的书架、衣柜,花钱请人抬回家。   有了自己的房间,梁辰喜滋滋地布置他的新房间,把他喜欢的瓶瓶罐罐和图画摆放好,一点都没有和妈妈分床睡的难过。   中午和毛毛躺在大床上,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睡得真爽。   中午试了试新房间,晚上睡觉的时候,梁辰洗漱完自己就回屋睡觉了,都不用云端哄。   半夜,云端还是起床去西屋看了一眼,看他小肚子上搭着的毯子还在,就不管了。   月黑风高,推门出去,打量了一番,大街上空无一人,整个县城陷入一片宁静之中。   云端走到回收站,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侧身进去。随后目的明确地去回收站最里面放家具的房间,一挥手,把屋里的家具和她买好的古董摆件和字画收进陶艺馆。   做完这些,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第二天回收站如常开门,黄大爷默不作声地巡视了一遍他待了十几年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少,除了最里面屋里的东西。   云家那位闺女,手段可真不小。   梁辰早上从床上醒来,睁开第一眼没看到妈妈,还有点稀奇。一个翻身下床,鞋都没穿,先去看他的宝贝们。   “妈妈,给我五毛钱吧,我想买……”   云端反手塞给他一毛钱:“昨天给你屋里买了那么多东西,没钱了,你节约点。”   梁辰想反驳,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一毛钱也是钱,能买好几颗大白兔呢,希望能买到便宜的罐罐。吃了早饭,梁辰和来找他玩儿的张建军往北街跑。   云端收拾好家里之后,背着背篼上山,那片山谷,还有石拱门连接的天坑,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把石壁上垂下来的藤条都清离开,露出石壁,这就是一块完整的石壁,没有一点人工凿过的痕迹。   “吱吱。”   云端抱着毛毛:“走吧,以后不用再来了。”   回去经过野桃林,云端摘了一斤多桃胶回家,这个时候,还没到中午十二点。   梁辰和张建军在屋里玩儿,听到开门的声音,梁辰跑出来,看到妈妈还有点奇怪。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呀?”   “野桃林的桃胶被我摘完了。”   张建军伸长脖子看晒在院子里的桃胶:“这个玩意儿硬邦邦的,咬都咬不动,有啥好吃的?”   云端笑着说:“今天下午我炖一锅,你来尝尝。”   “好呀,好呀,我中午和梁辰一起睡午觉。”   张建军突然不高兴:“梁辰比我小,都可以自己一个人睡一张床了,我现在还跟我婆婆睡。”   张建军紧紧捏着拳头:“我要反抗!”   梁辰连忙说:“我支持你。”   云端轻声笑了:“那你是现在回家反抗还是再挑个时间?我准备做午饭了,你要不要在我家吃?”   “我回家吃。”   说完张建军就跑了,边跑边跟梁辰说:“我一会儿过来找你。”   “好,我等你哦。”   云端看了眼特别讲义气的梁辰小朋友:“站着干什么?想吃饭就去帮忙烧火。”   “哦。”   云端可不是个只会宠孩子的家长,小孩儿该学的东西,该干的活儿,她一点都不会手软。   中午吃芋头饭吃,蒸饭的时候,云端去后院摘了两个番茄,做番茄炒鸡蛋。又摘了一把嫩生生的小白菜,做一个白菜汤。   想到家里还有一个无肉不欢的毛毛,转身去陶艺馆餐厅的储存室,拿了两块鸡胸肉,下锅煮熟,撕成条,和拍黄瓜一起凉拌。   张家做饭要早一些,张建军跑回家吃完午饭过来的时候,他们家的午饭才吃到一半。   云端是个善解人意的,看张建军馋嘴的小模样,去厨房给他装了一勺饭,筷子塞他手里,让他上桌再吃点儿。   张建军嘿嘿一笑:“谢谢云姐姐。”   “别客气,快吃吧。”云端给两个孩子夹了一筷子鸡胸肉。   毛毛吱吱地叫,这是我的肉!   云端又给毛毛夹了一筷子:“别叫了,快吃!”   梁辰一边吃一边问妈妈:“我的小人书呢?妈妈什么时候给我买小人书?”   “小人书咱们县城没有卖的,还要进城买才行。”买书还要票,她手里还没有买书的票,得找人弄。   云端又说:“你现在认识多少字了?小人书上的字你认识吗?”   梁辰迟疑了一下:“我认识自己的名字,还认识日、月、天、地、人……”   张建军哇地一声,拽着小伙伴的袖子:“你认识好多字呀!真厉害!”   梁辰得意地看了眼妈妈,云端点点头:“挺厉害的嘛。我们打个赌干不干?”   “打什么赌?”   “从明天开始,你一天学会五个字,你开学之前,我不但带你去市里买书,还带你去人民饭店吃好吃的。”   张建军起哄:“梁辰,快答应快答应!”   一天五个字,好像不是很多。梁辰点点头:“好!”   云端撸了把孩子的呆毛:“妈的好大儿,多认字,等你认字足够多了,你就可以给你爸爸和爷爷奶奶写信了。”   梁辰眼睛一下亮了,看着云端不转眼:“真的吗?真的能给我爸爸写信吗?”   “真的!”云端话说得斩钉截铁!   梁辰等不了了,他今天就要开始学认字。   云端拦住他,先别急,就算现在要用功,等睡完午觉起来也不晚。小孩子必须睡眠充足。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张建军跟着小伙伴去西屋午睡,张建军在梁辰床上滚来滚去,羡慕得不行:“梁辰,你妈妈真好呀!”   梁辰嘿嘿一笑,他也这么觉得。   和孩子分房睡有一个好处,现在云端想去陶艺馆方便多了。   卧室的门一关,云端出现在陶艺馆,提着竹筐,带毛毛去天坑摘杏子。   成熟的杏子不摘下来,就只有掉到地上烂掉的结局,还不如摘下来保存到陶艺馆,或者晒成杏子干。   摘杏子的活儿云端帮不上什么忙,就在树下等着,一边吃杏子一边等。   “毛毛,你有没有觉得,天坑挪进来之后,杏子都变得好吃了?”   “吱!”   “你也这么觉得哦。”   让毛毛一只猴慢慢忙活着,云端去规整规整陶艺馆一楼。   陶艺馆一楼现在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比如买回来的古董,跟别人换的干菜、粮食,买的肉,平日里没吃完的菜,以及大石头周围那一筐筐的桃子。   杂物先放着不管,一楼的展品和古董全部挪到二楼去,特别是那套特别占地方的古董家具,一起挪上去。一楼她准备全部空出来放日常用的东西。   八百平的房间要进行分区,干菜、粮食之类的挪到墙角放着,需要保鲜的水果蔬菜,以及平日里吃剩的饭菜都要放到大石头周围。   就这么平着摆放有点浪费地方,云端想了想,还是要去找木匠买一些架子、柜子回来,用来存放东西。   还有,以后带着孩子出远门,总有用到陶艺馆的时候,最好在一楼搭个房间,装饰成这个年代招待所的风格,方便把孩子放进来。   所以说,还是要找木匠买木头。   梁辰和张建军午觉醒了,云端叫他认字。这个时候,有张建军这个小萝卜头对比着,才显出了梁辰的不同。   “妈,五个字是不是少了点,我已经学会了。”   云端瞟了眼有点飘的便宜儿子:“你问问张建军,他学会了吗?”   张建军苦着一张脸,很想说自己也学会了。   云端站起来:“这学习呀,咱们循序渐进,不着急。我出去一趟,你再复习复习,教教你的小伙伴。”   云端去找小师婶打听,问问凤凰县哪里有卖木板的。   “哎哟,咱们县没有专门的木料厂,一般家里要打个凳子椅子什么的,都是自己动手就做了。”   “哪里有木料厂?”   “市里有,市里不但有木料厂,还有一家家具厂。”   看来确实要找时间去一趟市里。   “小师婶,你有没有书票?我想改天去市里买几本书,没有票。”   “书票啊,我这里没有,你小师叔那边可能有,我晚上问问他。”   “好,谢谢小师婶。”   问完事云端抬脚要走,邮局的人叫住她:“我正要去你家找你呢,有你的信。”   “哦,谢谢啊。”   云端接过信,一看,是永平县那边寄过来的,寄信地址写的是医院。   杜小兰也看到了信封上的地址:“你们一走几个月,估计是孟院长夫妻俩想你们了。”   云端捏了捏这封格外厚的信:“嗯,可能是。小师婶,我先回去了。”   “回吧,走屋檐下,躲着一点太阳,今天可是太热了。”   “嗯。”   云端回到家,这才拆开信封,里面有两封信,一封信是孟叔叔写的,问他们在凤凰县过得怎么样,身体养的如何,另外说了一下梁辰的叔叔写了封信给她,但是不方便直接寄给她就托他们转寄。   拆开信封里的另外一封信,信封上没有写寄信地址,只写了寄信人梁怀瑾,收信人写的是她。云端啧啧一声,这笔字写的不错嘛。   两张信纸,第一张全部都是在感谢她,第二张就是问他的小侄子过得好不好之类的。还说了他现在离不开工作单位,等完成工作后,一定第一时间来接孩子,一定重谢。   信封里面夹了三百块钱,算是他的诚意。   这个态度不错,云端喜欢。   看到钱,云端叹气,她每个月有秘方的分红,不缺钱,她现在缺各种各样的票啊。   从永平县带回来的各种票证都用得差不多了,她不想麻烦孟叔他们千里迢迢给她寄,最便捷的办法,还是去市里弄。   所以说,还是要进城。   云端把信收起来,走进院子:“你们两个小不点儿,学的怎么样啊?”   梁辰自信满满地举起手:“我都会啦!”   张建军小小年纪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我不会。”   为了安慰安慰张建军被打击的小心灵,云端大方地开了一罐桃子罐头。   半碗甜滋滋的罐头吃完,张建军斗志昂扬地又学了半个小时,突然听到他婆婆叫他,欣喜万分地把作业本一丢,扭头就跑。   “张建军你的作业本。”梁辰跟着追了过去。   “我不要了,放你那儿,我下回再来。”   云端拦住儿子:“别追了,你再追,小心吓得张建军摔倒。”   梁辰有些不解:“他为什么那么害怕写作业?”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以前也不喜欢学习来着。   云端一把抱起儿子往屋里走:“你小叔叔给你写信了,要不要看?”   “真哒?我要看我要看,我现在就要看。”   云端艰难地抱紧他:“祖宗,别动,我快抱住了。”   “嘿嘿。”梁辰双手圈住妈妈的脖子,让妈妈抱的轻松点。   梁辰认识的那几个字,还不够让他读懂一封信。母子俩坐在一起,云端一字一句地给他念。   梁辰听得眼泪汪汪:“我想我爸爸,我想小叔叔,还有我的爷爷奶奶,我还想孟爷爷和丁奶奶。呜呜~”   “知道你想他们,现在见不到人,你可以给他们写信呀。”   “可是,可是我还不会写信。”   “我教你。”   梁辰聪明,学写字一时半会儿学不会,但是学拼音还是挺快的。   夏天天气热,不上班的人,大多在家里待着,云端就在家教梁辰读书认字,学拼音。   云端还想把张建军叫上,张建军一听说是过来学认字,怎么都不肯过来,为了逃学,一大早就跑出去找铁锤他们玩儿,把李婆婆给气的。   等梁辰学有所成,已经是八月下旬了,马上迎来梁辰的六岁生日。   云端是个宠孩子的,想给孩子烤一个蛋糕,但是考虑到现在粮食珍贵,不好浪费,还有她这半生不熟的手艺,她就没有用土办法烤,而是去陶艺馆五楼餐厅,用烤箱给烤了一个六寸的小蛋糕。不方便放奶油,就用各种水果装饰了一下,把梁辰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第二天,梁辰把他写好的三封信交给云端,一些简单的字夹杂着拼音,还写了不少。   云端把梁辰写的信和她写的信放到一个信封里,寄到永平县,到时候由孟叔叔他们寄出去。   完成了一件大事,梁辰拉着妈妈撒娇:“咱们什么时候去城里买小人书?”   “明天就去。”   小师叔找关系给她拿到了书票,书票已经在她手上了,介绍信已经找小师婶帮忙开了。   进城头一天,等孩子睡觉之后,云端在陶艺馆折腾物资,山下的大米、面粉、盐、糖一类的东西,都换成这个时代的常见包装,还把大包的大米和面粉全部换成小包装,方便到时候跟人交换。   钱也数了一些出来另外放好,才安心地出去睡觉。   第二天。   “妈妈,你快点啦,汽车要开走了!”   云端正在锁门:“不着急,说是八点发车,这个时候才七点半,来得及。”   梁辰急吼吼地挎着他军绿色的小包,着急的不行。   张建军正在吃早饭,听到梁辰的声音,跑出来:“梁辰你去哪儿?你今天不学习了吗?”   梁辰嘿嘿一笑:“今天不学习,妈妈带我去市里买书。”   “买书啊?”去市里玩儿还行,买书大可不必。   张建局摆摆手:“那你走吧,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玩儿。”   这几天他跟小伙伴们去小溪边搬石头,找小螃蟹,可有意思了。   云端锁好门,梁辰拉着妈妈要走了:“要的要的,等我回来一起玩儿呀。”   张建军进屋,被他婆婆凶了一句:“整天就知道玩儿,学会几个字了?”   “我听不见听不见。”张建军碗一撂,撒腿就往外面跑。   李秀芬看了一眼孙女,心里舒坦了一些,还是孙女上进。   “玲玲呀,不用你洗碗,你自个儿看书去。”   张彩玲笑着说:“没事儿,不差这一会儿,我先帮婆婆洗碗。”   半个小时后,母子俩坐上汽车,摇摇晃晃地到了市里。也不着急去书店,云端带着孩子先找了一家招待所安顿下来。   梁辰牵着妈妈的手:“咱们今晚上要在城里住?”   “嗯,好不容易来一趟,带你去周围玩一玩,比如看电影呀,去人民公园滑旱冰呀,去吃好的吃呀。”   梁辰眼睛越来越亮:“先去买书。”   云端嘴角微微翘起,居然真的有小孩儿这么爱看书看学习。做父母的,那指定要支持。   母子倆去了市里最大的书店,书店最显眼的位置摆着的是梁辰心心念念的小人书,《白毛女》《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海港》……   云端大略看了一遍,都是红色题材。也对,这个年代,还能指望有天线宝宝、聊斋小故事么。   梁辰眼巴巴地看着妈妈:“我都想要。”   云端都不用想,直接说那就买!   买了小人书不算,还给孩子买了一本最新的字典,梁辰喜欢得很,一直抱在手里。   去结账的时候,别人手里都是一本两本的书,就他们一大摞,周围的人都悄悄打量他们。   “同志,一共五十六块钱。”   云端把钱和书票一起递过去。   走在街上,梁辰挨着妈妈,小声说:“大家都在看我们。”   云端轻声一笑:“他们是在看,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爱学习啊?”   梁辰不好意思地笑了。   带着孩子去人民饭店,点了一份红烧肉、一份炒土豆丝,再来两碗米饭。   这个师傅手艺还是很不错的,母子两都觉得好吃。云端愉快地决定了,回头再来。   梁辰有睡午觉的习惯,到点儿就困,回到招待所,云端交代梁辰好好睡觉,睡醒了在屋里看书,别出门,她出去一趟,等吃晚饭的时候再回来。   梁辰打了个哈欠:“妈妈你要早点回来呀。”   “嗯,睡吧。”   云端不放心,还去前台交代了一下服务员,请她帮忙照看一下。   “放心,我给你看着,绝对不会让孩子乱跑。”   “谢谢!”云端十分有眼色地塞了一两粮票,不等服务员叫住她,转身就走。   服务员赶紧把粮票塞兜里,这个大姐,还挺会做事的。看那穿着打扮,一个补丁都没有,是不是干部家庭出身?   云端早就打听过,金水市有条连通凤凰县的大河在城西,因此金水市的好多厂矿单位都在城西,手里有余钱的工人大多也在那一片。城北有火车站,运送物资方便。城南和城东,都是居民区。   城西和城北一个有钱有物资,一个是交通要道,成为金水市最重要的地方。再加上它们之间有一片便于隐藏地形复杂的巷子,这片连接有钱人和物资的区域,就成了一个复杂的地界。   云端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当初坐火车回凤凰县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一个大姐跟人提了一嘴,她就记下了。   换了身不起眼的蓝色衣裳,头上戴了一个草帽,云端拐弯走进一个巷子。   七拐八拐,跟上一个提着竹篮的女人,找到了地方。   门口站着两个年轻人叫住她,给她打手势。云端识趣地给了一毛钱,换了一个粗糙的小木牌。   从这里进去之后,里面就热闹起来,交易的大多还是粮食、糖、肉,这些紧俏货,云端不缺这些,找了个地方,腾挪出五十斤大米,换了一些钱和票。她主要就是想要票。   换到自己想要的,她直接收摊走人。   第一次来,不熟悉地方,左拐右拐还没走出去,反而碰上一件事儿。   两男两女,应该是两对夫妻,听他们交谈,大概也是亲戚,他们合伙在山上养了一批鸡鸭,现在刚养到卖钱的时候,不小心走漏了消息,被大队上一个社员抓到把柄,人家找他们要封口费,不给钱就要去举报他们。   “这个钱不能给,给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那是个无底洞!”   “那怎么办?难道真让他去举报?”   “他没有证据,怎么举报?”   “怎么没有证据?他听到了……”   王二暴躁地打断她媳妇儿:“听到了又怎么样,咱们不认,谁也拿咱们没办法。听我的,把所有鸡鸭都处理掉,然后当作没有这回事。姐夫,你怎么说?”   “我看行。”   “可是,咱们才孵了一群小鸡出来……再说了,两百多只鸡鸭,怎么可能一下就卖得掉。”   听到这里,云端现身,出现在他们背后:“你们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卖给我。”   刚好,她准备在空间养一些鸡鸭自己吃。 第18章   山上的鸡鸭对王二他们来说,现在就是烫手山芋,云端愿意花钱买,不管大小都要,他们当然愿意出手。   王二以为自己看穿了云端,提醒她一句:“养东西换钱不是那么好做的,就跟我们似的,说不定一场竹篮打水空,还差点把自己赔进去。”   “放心,我不是养来卖,我留着自己吃。”   云端不听劝,王二也不再多说,带着云端去山上看了他们的养殖场。   看了养殖场,谈好价格,王二四人拿到钱,去棚屋收拾好东西,转身就走。   确定人都走了之后,云端把大大小小的鸡鸭全部送进空间,专门圈了一块有水的林子养着。   山上多了新邻居,毛毛从天坑里跑出来,吱吱地看热闹。   “好好照看着这些鸡鸭,养大了炖给你吃。”   “吱吱。”   从山上下来,已经是半下午了,云端赶紧往木料厂赶。一般情况下,木料厂生产出来的成品木板都是直接运到隔壁的家具厂,两家厂子是一个管理班子,可以说是自产自销。   云端找上他们的负责销售的主任,说要买一批木板,那可真是新鲜。   “有介绍信吗?”   “有。”自制介绍信递过去。   “我们学校暑假的时候翻新了一遍,这不是需要一批黑板么,大队长叫我来木料厂问问,能不能买一批好的木板,行的话,我回头再去买一桶黑漆刷一刷。”   哦,原来是这个用处,那可以卖。木材不是什么紧缺物资,他大概看了一眼就把介绍信还给云端。   “你要买什么尺寸的?要多少?咱们这里也有常用的黑漆、黄漆,你要的不多的话,也可以买一些给你。”   “那就谢谢了。”云端报了个数儿,还要一些柜子和木架子,她另外又要了一扇门,让人起了疑心。   “你要的木板有点多啊。”   “嘿,好不容来一趟,就多买点回去放着,反正总有用得上的地方。”   现在的木板价格不贵,云端买了一大堆,算一算价格,居然都不过百。   木料厂没有包送的服务,不过城里的范围之内,给钱可以包送。云端就让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送到城外,说是跟人说好了,借拖拉机一起拉回去。   木料厂送货的人也不管那么多,东西放下就走,赶着下班呢。   云端在城外守了一会儿,等天色彻底黑下来,云端这才把东西收进陶艺馆,转身回招待所。   “妈妈,我等你好久了。”听到开门声,梁辰从床上跳下来,就往妈妈身上扑。   云端一手拦住他:“慢着点,小心我手上的东西。”   梁辰一看,妈妈手里的牛皮纸里包着五个包子,另外一只手拿着一个大饭盒。   “吃什么呀?”   “包子和粥呗。”把东西放桌上,云端催促梁辰去洗手。   一会儿后,两人坐下吃饭,梁辰嗷呜一口咬下去,咀嚼着:“妈妈,这个香菇白菜包子,怎么跟家里的一个味道呀?”   他又喝了一口南瓜粥,吧唧一下嘴巴:“嗯,粥也跟家里一个味道。”   云端眉眼不动:“有什么稀奇的,都是家常的东西,煮出来味道差不多也正常。别废话了,快吃。”   “哦。”   晚上,等梁辰睡着,云端去空间折腾那一堆木板。   在陶艺馆一楼的墙角,围了一个二十平左右的房间出来,要不是毛毛帮忙,她一个人还真弄不了。   原本还想把架子、柜子都处理好,弄完房间她就累了。   算了,明天再弄吧。   抱着孩子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带着梁辰出去吃早饭,吃完早饭就到处溜达。   溜达着,溜达着,就到了城南。   如果说城西和城北是金水市现在人口最稠密经济最发达的地方,那么城南就是以前的有钱人住的地方。   城西和城北标志性的建筑是这些年新修建的厂矿单位的家属楼,城南的房子着多是四合院。这些年,原来城南的体面人走的走死的死,大多落败了。好好的院子没人精心维护,有些变成了大杂院,原来的主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老郑头儿,别跟我打马虎眼,你们家原来那么大的家业,我才不信你们没有藏东西,识相点,也免得我们哥几个三天两头上门拜访不是?”   咵啦一声响,听着像是什么瓷器碎掉的声音。   “我的锅啊!”   瞬间,院子里响起了孩子和女人的哭声。   梁辰紧紧靠着妈妈,吓得发抖。   云端拍拍他的肩膀:“不怕,妈妈在呢。”   等那几个二流子走远了,云端才往前走了几步,就这点时间,院子里进了好几个人,看着像是住在周围的人。   “罗二狗简直不是人,就知道欺负咱们这些老弱病残。”   “不行,我忍不了了,我要去告他去。”   旁边几人赶忙拉住他:“不能就这么去,回头他还要过来打击报复呢?咱们跟他碰不起。”   “那怎么办?真就这么受他欺负吗?”   “想想办法,咱们以前那么多苦日子都趟过来了,不能被几个小流氓难住了。”   “唉,主要是咱们身份敏感,要不然……”   “都是暂时的,要相信前途是光明的。”   梁辰拉拉妈妈的衣袖。   云端:“怎么了?”   “咱们能帮帮他们吗?”梁辰看了一眼那个比他还小的小孩儿,哭的小脸脏兮兮的,又瘦又小。   院子里那群人,脑子灵活的很,云端觉得并不需要她帮忙。   就算要帮忙,“现在不是时候。”   刚才院子里的那群人,可是金水市原来真正意义上的有钱有资产的人,她想做交易,和他们做是最好的。比起走街串巷地换东西,安全性还更高。   梁辰不懂妈妈的话,跟着妈妈走,走到前头巷子口,碰到刚才那群小流氓,好像明白了一点。   梁辰也没了玩的心情,去人民公园逛了一圈,就说要回招待所。   “吃了午饭再回去。”   就是这么巧,母子俩到人民饭店刚坐下,上午遇到的那群小混混也进来了。那可真是一点都不避讳,一碗白开水下肚,就开始吹牛,比喝高了的人还会吹。   吃饭都没个清静,梁辰气鼓鼓地吃完饭,拉着妈妈就要回去。回招待所睡午觉,下午就在招待所看他的小人书,吃了晚饭就早早睡了,还说明天就回去。   云端拍着儿子哄睡觉,明天回去肯定不行,至少也要等到后天。   暮色四合,等梁辰睡着了之后,云端出了招待所,直奔城南而去。   不多时,郑家的院门被敲响。   “谁?”屋里的声音很警惕。   “路过此地的人,找好心人讨碗水喝。”   四周陷入安静,稍微有点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过了一会儿,吱呀一声,院门打开一条缝。   开门的人打量了她一番,看她是个年轻姑娘,就让她进了。   云端说了声谢谢,毫不见外地进门,找了个地方,卸下背上的大背篼,里面装的全部是粮食。   老郑头以前走南闯北可是吃过见过的人,看到云端的粮食,直接问她要什么。   云端轻声一笑,她还能要什么?   细声细语地说了遍她要的东西,还说:“你如果想要粮票也行。”   “不,我就要粮食。你想怎么换?”   “那要看你手上有什么东西了。”   老郑头使了个眼色,老郑头的儿子去了厨房一趟,小心翼翼地把两幅字画拿出来。   就着昏暗的煤油灯的灯光,云端仔细看过这两幅字画,看落款,一幅是南宋年间的果熟来禽图,一幅是幽风图卷。   看完之后,云端浅浅一笑:“这两幅图,仿的挺好。”   老郑头的儿子不敢置信:“你懂不懂字画?这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一直被我爹仔细收藏着,不可能有假!”   “那你问问你爹,是不是假的?”   老郑头这才把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姑娘看在眼里。   他瞪了一眼不学无术的儿子:“人家说的没错,确实是假的。”   “什么?假的?那真的上哪儿去了?是不是被人偷了?”   “不对,是不是当初二伯把咱们的东西调换了?我就知道,他怎么好心告诉我们有人要抄家,让咱们把家里的古董交给他保管。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云端挑眉:“既然知道自己被坑了,今天上午被小混混威胁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把这件事说出去?转移火力?”   老郑头哼笑一声:“小姑娘知道的不少。”   “无意探听,恰好路过。”云端扫了郑家人一眼:“所以,你们家现在有真货吗?”   “呜呜~”   屋里的孩子又在哭。   老郑头叹了口气,去屋檐下拿了个锄头,朝着大门口去。   没过一会儿,大门口被他挖出一个大坑,老郑头亲手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小箱子。   云端翘起嘴角,还挺出其不意的,没想到有人在大门口埋东西。   老郑头抱着箱子放到云端面前打开,里面,居然是一箱金条。   “我小的时候,那时候家里光景好。那年过节又赶上我过生日,收了好多礼物,我就找太奶奶换成这个。后来不知道怎么被我娘知道了,我娘怕我小人家把钱败没了,就说要给我收着,我怎么都不肯。我娘把我屋里都翻遍了,却不知道,我把东西埋在大门口。”老郑头目露怀念。   想必,是在怀念那时候的快活日子吧。   “这些给你,都换成粮食。”   “爹……”老郑头的儿子欲言又止。   “别心疼钱财,咱们现在这样的身份,有钱也买不着好东西。你王叔他们一直接济我们,咱们这样只借不还,不像话。他们家……日子也不好过。”   云端相信金条是真的:“我带来的粮食,不值这些。”   她背来的粮食,都是从山下餐厅里拿的,三十斤大米,三十斤面粉,还有十斤小米。   “现在这个时候,能买这些金贵东西,我们家也不算吃亏。”老郑头不客气地把这些粮食搬屋里去,还叫老妻赶紧熬一锅小米粥,喂孩子吃点好的。   云端不着急,就在院子里等着,等老郑头安顿好屋里,再出来的时候,云端才说:“我今天是想换古董的,您不会忘了吧。”   “我也蒙不了你,家里有几件东西都是假货,怎么换?”   没想到这人还挺实诚,云端笑了:“我和今天上午的混混一样的想法,我知道你手里有东西,如果你要换,你随时可以找我。你认识的朋友如果想换,也没问题。”   她以前听过不少这样的故事,一些家里有真货的人家,为了保护古董,家里摆出来大多是赝品,真货都另外找安全的地方存着。   她猜,当初老郑头能轻易叫他那个亲戚把家里的古董收走,肯定有这方面的原因。   “当然,不换也没关系,毕竟是你家的东西,你说了算。你稍等一会儿,我回去再给你弄点东西过来,算是给你补上金条的差价。”   “等等。”   云端转身就走,还没走两步,就被老郑头叫住。   “我手上现在没有真货,但是有人有。你要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多带点过来,或许可以做成一笔交易。”   “那就谢谢了。”云端微微一笑,她就等着这句话呢。   云端不着急,在陶艺馆喝了一杯茶之后,才带着东西,出现在郑家门口。   老郑头的儿子,看到云端出现,赶紧出来帮把手,把云端肩上的东西卸下来。   “你等等我,我再去一趟。”   云端转身去街角,几分钟后,背着一背篼东西又回来了。   郑家的大门关上,云端往外面拿东西:“一条腊肉,两只鸡,三斤红糖,一袋奶糖,两斤猪油,还有五十块钱,十斤粮票,这是补给你们的。”   “谢谢。”老郑头喉头哽咽,这个姑娘,能给出这些东西,想的这么细致,也算是有心人了。   云端这才有空打量院子里的其他人,笑呵呵道:“你们想换什么?”   他们被老郑头叫来的时候半信半疑,现在嘛,看到真有东西,几个人叫云端等等,他们去去就来。   十分钟后,这些人齐聚在郑家院子里,云端和他们谈价钱,一幅字画换三斤米还是两斤面粉?   一个说我这是清代大家的真迹,一个说我这是连米糠都没有的精米。一个说我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一个说我这是今年的新面粉。   郑家院子里虽然没什么大声响,但也热闹的就跟集市一般。刚谈好一桩交易,一个小老头把一幅湘夫人图轴塞云端手里:“文征明知道不?名人!还画的是湘夫人,换以前啊,我这东西一出手,保准震惊四座。”   云端冷笑一声:“会不会震惊四座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东西一出手,被人打断腿还是有希望的。”   顿时,院子里静下来了,几个熟人交换眼色,这是怎么了?   老郑头一看情况不对劲,赶紧冲过来拉偏架:“老吴,你这就没意思了。这位可是行里人。”   老郑头疯狂给人使眼色,大家一下明白了,赶紧把老吴挤开,冲云端笑:“姑娘,我这可是真迹啊!”   “我知道,要不然我也不能换东西给你。”   云端带来的粮食,都换成了古董字画,大家到后半夜才散。   云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出了郑家的大门,再无人能寻到。   第二天,一群老头老太太去郑家,还懊悔呢,东西换少了。   老郑头白了他们一眼:“差不多得了,别心太厚。”   “别吵了,别吵了,赶紧走,罗二狗那群鳖孙要来了。”   “来就来呗,老子还怕他不成。”   云端一直关注着郑家的事情,当天傍晚她就知道了结果。   罗二狗偷听郑家人说话,知道郑家的古董被郑家老二带走了,他找到了郑二伯藏古董的地下室,全部弄回自己家藏着。   干完这些事儿,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家就被公安围了,有人举报他盗窃他人财物,人证物证俱在,没办法狡辩,送去改造吧。   至于那一屋子古董,郑二伯被牵连送去农场改造,公安上门问话的时候老郑头一问三不知,他以为这些东西早就捐给文化馆了,当初郑二伯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没捐?那是郑二伯私吞了?老郑头表示震惊。   问他怎么处理,老郑头说原本就捐了的,现在他也不能拿回来,还是原样捐了吧。   这一手,郑家既解决了罗二狗,又得了名声,居委会那边还给他们安排了一个临时工作,日子肉眼可见的好过起来。   “啧啧,都是些老狐狸!”   梁辰好奇地看着妈妈:“谁狐狸?”   云端笑了笑:“没谁。快睡觉,睡一觉起来,咱们明天就回去了。”   “哦。”梁辰小跑着扑到床上,他早就想回去啦。   下午去了一趟金水市的回收站,妈妈又给他买了好多本小人书,虽然是旧的,但是还是能看,他迫不及待地要回去和小伙伴们分享啦。   等梁辰睡着,云端提着篮子往城西去,这时候,城西的工人们下班回家刚吃完了晚饭,正在歇凉呢。   云端打扮的像个城里人,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走进人群里,一点都不起眼。   “大姐,换东西吗?”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的妇女,看了云端一眼:“你要换什么?”   云端不缺物资,她缺票,这些工人可不缺,走了几趟就换到了她要的东西。   回去的时候,路过回收站,发现里面有灯光,云端敲门进去,买了一张床。走出回收站后,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巷子,把床架子放进陶艺馆。   屋里放上床之后,把房间略微布置一下,在墙角刷上一米高的绿漆,再把木门用黄漆刷一遍,打眼一看,就是这个年代再普通不过的招待所的房间。   晚上回去,云端故意试了一下,抱着梁辰去陶艺馆一楼睡觉,梁辰早上起床,一点都没发现他们换了个房间。   随便吃了点东西当早饭,梁辰把包包一挎,兴奋地抱上他的小人书:“妈妈,我们准备走啦!”   “不着急,咱们还要去百货大楼买点东西。”   她冬天不缺衣服穿,梁辰今年长高了不少,带来的衣服今年冬天都要换。做衣服的布可以用床单改,棉花最好买新的。   还有,她心里一直惦记的缝纫机,一起买回去。   到了百货大楼之后,云端一通大采购,除了必须买的棉花和缝纫机之外,她还买了一把铁锁,两包大白兔奶糖,还有两斤香酥小饼干。   小东西可以塞进空间,缝纫机这样的大件,要带着走。云端带着孩子还拿着那么多书搬不动,花了两毛钱,请人帮她送上汽车。   哎哟,忙活一道,真是又繁琐,又累人。   梁辰这个小不点不觉得累人,一上车就开心,坐在座位上,小脚脚都要翘起来了。   哎呀,终于可以回去了。   *   “云端回来啦,你买了多少东西?还要花钱叫人搬呀。”   回去的路上路过居委会,云端被人叫住,她笑了笑:“也没买什么,主要是买了一个缝纫机,我搬不动。”   ”买缝纫机啦,多少钱?“   ”切,缝纫机不是一直都是那个价格,价钱还能便宜了不成?”   “唉,我家也一直想买一个,价钱太贵,我家老婆婆不舍得。”   又有人问:“你手里是啥?”   “给梁辰买的布和棉花,孩子今年长高了不少,去年的棉衣没法儿穿了。”   “这才八月底你就开始买棉花了呀?不过你家梁辰这几个月确实长高了不少哈。”   “看着也壮实了一些,还是你会养孩子。”   云端手上提着东西,不太方便:“各位婶婶,你们先忙着,我先回去放东西,咱们回头再聊。”   “去吧,去吧,给你送缝纫机的人都走远了。”   等云端走后,一群没事儿干的人,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这云端日子过得不错啊,一下买了个缝纫机,还有钱给孩子做新棉衣。   “听说云端身体不好,就这么个儿子,可不得仔细养着。不是说她男人是当兵的,还能缺孩子吃穿?”   “你这消息落后了,我听云端的小师婶说,人家身体养的不错。”   “身体养好了,这是要回部队吧?”   “不能吧,这都买缝纫机回来了,肯定不会走。”   梁辰跑在最前面,给帮忙送缝纫机的师傅开门,云端到的时候,东西都放好了。   送师傅出门口,梁辰兴奋地跑去隔壁找张建军:“你下午来我家,我给你看小人书。”   “好呀,好呀,我吃了午饭就来。”   梁辰高兴地跑回家,云端招呼他吃午饭。   “哎,这么快就做好午饭了?”   “煮面,可不是快嘛。”   坐车回来,她已经累了,不想炒菜,下了碗清汤面,吃完睡午觉去。   云端这个午觉,比梁辰睡的还久,要不是家里来人,她还不想醒。   杜小兰没想到这都三点多了,她还在睡午觉。   “早知道你还没起,我就晚点再来。”   “没事儿,我就是这几天累着了,回来就想睡一觉。”   杜小兰理解地点点头:“带孩子出远门确实累,我家那两个,带他们回一趟娘家我得缓好久。”   在院子里玩儿的梁辰不服气了:“我可乖呢,妈妈叫我待在房间我就待在房间。”   云端打断他:“行了,知道你乖,允许你吃两块罐头,给张建军也拿两块。”   梁辰高兴了:“我要选两块大的。”   “去吧,去吧。”   云端转头跟小师婶说:“带着他,想走远一点的地方都不方便。”   杜小兰笑了:“当妈的都不容易。对了,我今天休息,早上在家做了一盆冰粉,这会儿已经结成冻了,给你送一碗过来,给你们娘俩吃个新鲜。”   云端接过冰粉,让小师婶等等,去厨房拿了个小碗,装了一碗葡萄干给她:“葡萄干洒在冰粉里好吃。”   “那我回去试试。你小师叔说,你现在虽然身体好了,也记得抽空去他那儿一趟,就当把个平安脉。”   “哎,知道了。”   送走小师婶,云端去屋里翻箱倒柜找配冰粉的东西,必须熬一碗稠稠的红糖水,再加炒熟的白芝麻,再加葡萄干、花生碎、山楂碎,再切一点杏子、桃子果粒。   原本还想放西瓜的,不过家里没西瓜,明年记得在天坑里开一块地出来,都种上。   这个料加的实在,小师婶送来一大碗冰粉,加上料,变成了一小盆。一个大人和两个小孩儿吃,绰绰有余。   熬的红糖汁儿可真甜啊!张建军恨不得把碗底舔一遍。   盆里还剩下一点,云端全部到张建军碗里:“剩下的都给你。”   张建军冲她笑:“谢谢云姐姐。”   梁辰也觉得有点意犹未尽:“妈妈,我们家也做冰粉吧。”   “成啊,有空我们去摘冰粉籽,摘回来给你做。”   “好呀好呀!”   梁辰这个年纪,哪有不馋嘴的,说到吃,那可有劲儿了。找小伙伴们问了一圈,听说凤凰山上有冰粉树,隔天拉着云端就要出门。   云端无奈:“你昨天才吃了,咱们过两天再吃嘛。”   “哎呀,我们可以先把冰粉籽摘回来嘛。”   梁辰撒娇:“去嘛,去嘛,下周我就要去学校读书了,再不去就去不成了。”   “你们一年级又不参与劳动,一天只上半节课,怎么没有时间?”   云端嘴上这样说,还是被拉出门了,走之前没忘把水壶带上,顺手拿了一些饼干,早上剩下的包子也装饭盒里带上。   站在凤凰山脚下,云端提醒他:“上山的路可难走了。”   “我不怕。”   “我赌你走到一半就要回来。”   “哼,我才不会呢。”   母子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一步步往上爬。   爬到没人看到的地方,毛毛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梁辰惊喜地大叫。   “毛毛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可想你了。”   “吱吱。”   “你是不是知道我回来了,专门来看我的?”   “吱吱。”   云端不搭理儿子的自作多情:“继续爬吧,离长冰粉树的地方还远着呢。”   毛毛后爪着地,站了起来,吱吱地叫,找冰粉树,我熟啊!   毛毛在前头带路,梁辰也跟着跑,云端在后头慢慢跟。   “妈妈,你走快点。”   “知道了。”云端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小不点儿,电量还真充足。   不得不说,不仅是梁辰,连同她,受了’十全大补丸’的滋养,现在身体素质不是当初能相比较的。   有毛毛带路,母子俩一口气爬到了半山腰,离山顶的无极宫也没多远的路了。   爬了快两个小时,梁辰电量快耗尽了。   云端从身后背篼里给他拿吃的,吃了喝了之后,甩开腿继续往上爬。一路走走停停,梁辰居然靠自己爬上了顶峰无极宫。   无极宫伫立在山巅,一踏上无极宫上面的大殿,山风吹过来,身上的衣服都鼓起来了,似乎身上绑一根线,就能跟风筝似的吹上天空。   “啊,真凉快!”   梁辰来劲儿了,伸开手在大殿前面的广场上转圈儿。   “吱吱,吱吱!”   往这边跑,冰粉树在大殿后面。   梁辰听不懂,以为毛毛也高兴,跟着哈哈大笑:“毛毛,你身上的毛毛飞起来啦!”   无极宫大殿外面的右边,有一棵大榕树,大榕树被一圈石板圈起来,云端坐在石板上,舒服地伸了伸腿。   “妈妈,快看我,我要飞起来啦。”   云端轻轻一笑:“飞一个我看看。”   梁辰绕着广场转圈:“飞了哦,飞了哦!”   歇够了,云端的目光落在无极宫正殿的大门上。   她记忆中的无极宫,正殿大门上的正红色朱漆,一直都是鲜红的,高大的殿门威严有气势。   现在正殿的大门,朱漆褪色了,气势也没了,虽然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但莫名就有一种萧条的感觉。   从背篼里拿出招准备好的香烛纸钱,云端叫玩疯了的梁辰过来烧纸。   她以前对这些神秘主义,半信半不信,现在,她彻底信了。   梁辰不懂这个,妈妈叫他烧,他就烧。   梁辰吸吸鼻子:“妈,这个纸烧起来味道好好闻。”   “嗯。”   手里的纸烧完,带着梁辰磕头敬神。   云端牵着梁辰站起来时,咚~咚~咚~   大殿外响起了三声清越的钟声。   “谁在外面?”梁辰趴着高高的门槛上,翻身出去。   “妈妈,有个老爷爷在敲钟。”   云端已经看到了。   梁辰兴奋地跑过去,期待地问:“我能敲钟吗?”   “不能!”   “哦。”   梁辰的脸一下垮下来了。   云端慢悠悠走过去:“听闻大师耳朵不好?”   大师看着云端:“我耳朵确实不好,只听得见想听的,不想听的,就听不见。”   他这个耳背的残疾倒是挺有意思。   他打量云端的时候,云端也在打量他。   看他饱经风霜的长相,年纪应该不小了,但是那双眼睛,清亮如孩童。   年老的躯体和孩子似的眼睛组合在一起,诡异的有点瘆人。   “我活了几十年,我见过的人里面,你是少见魂力强大的人,不过也仅限于此。”   “什么意思?”   那人没回答她,反而继续说:“你的存在,就像一片从来只长一颗或者两颗花生米的花生地里,有个壳里突然长出了三颗花生米。少见,也不是没有。”   这个比喻清楚,梁辰听明白了。   “爷爷,那我有几颗花生米?”   大师看了他一眼:“你嘛,有两颗吧。是个有慧根的孩子。”   云端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我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你往哪里去。但是我知道,你和这方世界的气运彻底融合在一起,你这一辈子,即使小有波澜,大体也是顺遂的。你就是世人嘴里的那种功德加身安享富贵的命。”   云端心头一喜,然后瞬间明白过来,她一个小人物,对这个世界最大的贡献,应该就是阴差阳错来到这个地方,补齐了那位大能造成的混乱。   大师:“不过,也仅限于此。”   听到这话,云端心里毫无波澜。   大师却奇怪了:“你不好奇,你为什么仅限于此?”   云端:“这就够了。”   废话,天坑里的水晶石已经告诉她好多次了,她就是凡人一个,拥有凤凰秘境,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气运,她知足。   “你倒是难得的知足常乐者。”   有大功德者往往有好运道有大造化,这个女子六亲皆无,身旁的小孩儿也不是血清,他真是好奇,她的好运道和大造化,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位大师,谢谢您为我解惑,我上山就带了一点吃的,就当作谢礼送给您吧。”云端借着背篼的遮掩,拿了一袋包子递给他。   “香菇白菜的,素包子。”   送完包子,云端拉着梁辰去无极宫后面摘冰粉籽。   梁辰好奇:“妈妈,解惑是什么意思?”   “解惑呀,就是解答你的问题,告诉你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那老爷爷刚才什么都没说呀。”   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说了。   从他刚才的反应来看,老头儿身上肯定有点什么灵通,属于那种真有算命本事的人,不过他也只看得出她身有功德,是个大气运者,还命格富贵,对于为什么会这样,他一无所知。   最让云端在意的那句话,他说她的气运已经和这个世界融合在一起了,云端再一次确定,她在此地落地生根,再也回不去了。   来到这里之后,她一直觉得自己和凤凰山有某种牵连,有一天,或许她可能会回去。在天坑经历水晶石的好多次打击之后,她明白她不是天选之子,她就是纯粹的偶然间走了一次狗屎运。   回去是回不去了。   不管回不回的去,她心里都接受,但她需要一个肯定的证据,告诉她结果。   现在,她心安了。   “吱吱。”   毛毛爬到崖壁边的树上,吱吱地叫。   吓得云端心头一抖:“我去,毛毛你回来,小心掉下去。”   “吱吱。”   “你个傻猴子,你真以为你是武侠剧男主角,山崖下面有棵歪脖子树接住你?你掉下去就彻底嗝屁了。”   “吱吱,吱吱!”你个蠢货,你过来瞅一眼啦。   云端害怕。   毛毛叫的太凶了,云端这才往悬崖边挪了两步。   悬崖底下那个山谷,像是石拱门外的那片桃林。不远处那个山坡,像是野桃林。这么一大片地方,云端很确定,下面没有天坑。   天坑还没被收进凤凰秘境的时候,原来在无极宫的后殿,究竟看不看得见天坑?   待云端看了,毛毛从树上跳下来,吱吱地叫。   云端不明白它的意思,只是摸摸它的脑袋:“不重要的。”   不管曾经看不看得见,都不重要了。   因为天坑,已经从这里彻底消失了。连天坑外面那口井,那片桃林都消失了。   刚才那个看着有点神通的大师都看不出什么,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一辈子,她可是身有大功德大气运者。   云端偷笑一声。有好运,却不可作死,好好过吧。   梁辰欢呼一声:“妈妈,快来摘呀,好多冰粉籽呀。”   “来了来了。你去后面坐着,我来摘。”   “我要摘我要摘。”   毛毛被她抓壮丁,一人一猴出动,没过多久,就摘了一大包冰粉籽。   云端回头找儿子,好家伙,小不点儿已经躺草地上睡着了。   “今天确实累着他了。”   把冰粉籽收拾收拾,云端抱着儿子准备下山。   走到无极宫前殿,看到那个神秘兮兮的大师,盘腿坐在大榕树下打坐。   云端没有打扰他,轻手轻脚地绕过大榕树,带着孩子顺着石阶下山。   等走到无人处,云端把梁辰送进陶艺馆一楼墙角的’招待所’,让他好好睡。   “好不容易上来一趟,毛毛,带我去上次那个水潭,我们捞一些鱼放空间里养着。”   “吱吱。”   毛毛走下山道,蹿进了密林,云端跟在他身后跑。   这一次,因为她身体强健,跑起来一点都不吃力,很快到了那处水潭。   经过一个暑假,水潭周边的植被树木以及水潭里的傻鱼一切照旧,水潭边的神像却被藤蔓爬满全身,被淹没。要不是她原本就知道那里放着一尊神像,她都看不出个大概。   “吱吱。”   “好了好了,来捞鱼。”   这一次有准备,从陶艺馆拿出一个捞鱼的篓子,一条一条地往秘境里转移,毛毛在秘境里吱吱地叫。   秘境里的水潭水清见底,里面有多少鱼,一看就知道。   大鱼小鱼捞了不少,水潭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云端去秘境里看了,摸摸下巴:“该再养一些螃蟹、虾米什么的,秋天的螃蟹超好吃。”   “吱吱。”那就养呀。   “咱们这里的螃蟹都是小螃蟹,肉太少,江浙一带的螃蟹才好呢。”   “吱吱。”去买,去买。   “现在去不了。”   等明年吧,等明年暑假,带着梁辰一起去南方走走,看看能不能收一些古董。   江南啊,自古以来的富庶之地,好东西肯定不少。 第19章   梁辰一觉睡醒,已经是傍晚了。   他揉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咦,他怎么睡在自己的床上?   “妈妈。”利索地翻身下床,梁辰甩开小腿往外跑。   “妈!”   堂屋里没人,东屋里没人,听到厨房有动静,梁辰跑去厨房。   哗啦啦一声,声音从水缸里传来,推开水缸上的木盖子,又是一声更加清脆哗啦啦一声,一条大肥鱼摆尾,卷起的水花撒了梁辰一脸。   “好凉啊!”抹掉脸上的水,梁辰赶紧把水缸盖上。   梁辰跑到前头大堂,打开门,街那头人来人往,有的手里提着饭盒,有的手里提着菜篮子。   隔壁张家的门被推开,李秀芬提着一篮毛豆出来:“梁辰起床啦。”   “李祖祖,你看到我妈妈没有?”   李秀芬在小板凳上坐下:“哎呀,你妈给你小师婶送鱼去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李秀芬笑眯眯地看了眼虎头虎脑的梁辰:“你妈刚才也给我送了一条,今天晚上呀,咱们家吃酸菜鱼。”   梁辰蹲在她面前,帮她一起剥毛豆:“那豆子怎么吃呀?”   “豆子啊,豆子用来蒸米饭,这个季节的豆子还嫩着呢,用来蒸米饭又脆又嫩,一年都吃不上几次的好东西。”   “哦,我让我妈也做。”他也想吃了呢。   “你可是有福气的孩子,谁家的孩子也没有你过得快活,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   张家和云家是邻居,小孙子张建军没少去他们家玩儿,有时候还蹭吃蹭喝,她最知道云家日子过得如何呢。   梁辰咧嘴一笑。   傍晚的夕阳,已经变成橘红色,暖色的光给凤凰山下的这座小城,笼上了一层光晕,在光晕里行走的人,好像也变得暖融融了。   “梁辰。”云端远远看到她家孩子蹲在街沿儿上。   “妈妈。”   梁辰放下手里的豆子,朝妈妈奔过去,云端赶紧接住他:“跑那么快干什么?”   “嘿嘿,我想吃豆子饭。”   “豆子饭啊,明天吃吧,今天晚上吃鲫鱼粥。”   “鲫鱼粥好吃吗?”   “好吃。用猪油把巴掌大的鲫鱼煎到两面金黄,再倒入水,撒一把姜丝,几颗花椒,炖到鱼汤泛白,再倒入泡好的大米,放锅里慢慢煮,咕嘟咕嘟呀,鲫鱼粥的香味呀,满室飘香。”   梁辰都听馋了,拉着妈妈的手扭来扭去:“今晚上我们就吃这个。”   李秀芬听得哈哈大笑:“你把我都说馋了。”   云轻声一笑:“哄孩子罢了。上午去山上摘冰粉籽,回来的时候就去水潭那儿跑了一趟,运气好抓了两条野生鲫鱼,这个补,给孩子多吃吃。”   “你是个会养孩子的,梁辰刚回来的时候,瘦瘦弱弱的,跟个小鸡崽儿一般,瞧瞧,这才几个月,身上长肉了,还长高了,袖子都短了一截儿。”   “我这是又高兴又愁呢,又该给他做衣裳了,现在的布票可真是紧张。”   不着急做晚饭,拉扯了几句闲话,云端才带着孩子回家。   梁辰猴急地往厨房跑:“妈妈,做饭啦。”   “嗯,你帮我烧火。”   “好呀,好呀。”   做鱼要想好吃,第一件事就是不能心疼油,云端撬了好大一块猪油下锅,等油热了,吱啦一声,鱼下锅,很快煎出香味儿。   爬墙小能手张建军回到家,端了一根高板凳,站在上面趴着墙,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梁辰,你们家做什么好吃的呀?我婆婆说我们家晚上吃鱼。”   梁辰从厨房里跑出来:“我们家也吃鱼。”   “你们家的鱼好香呀!”   “我也觉得好香呀!”   “我可不可以……”   李秀芬拿着锅铲从厨房里跑出来了:“你可以个屁,给我滚下来!”   “哦。”   没听到小伙伴的声音,梁辰喊了一声:“张建军,你还在不在?”   云端在厨房里喊道:“梁辰,快来看着火。”   “哦,我来啦!”   晚上吃饭,张建军嫌弃不已:“酸菜鱼怎么不是那个味儿呢?”   张彩玲在心里默默点头,没有云端姐姐做得好吃。   李秀芬把汤勺重重地放下:“爱吃就吃,不爱吃就滚!”   罗桂芳给女儿舀了一勺汤:“酸菜鱼不是这个味儿是什么味儿?吃现成的别说话,有本事自己做去。”   李秀芬心里舒坦了,还是儿媳妇会说话。   罗桂芳跟女儿说:“再有两天学校就开学了吧,我和你爸也没空管他,以后弟弟的学习就归你管,不听话就揍。”   张红明赞同媳妇儿的意见:“不打不成才!我也看出来了,你小子是块什么材料,不求你像梁辰那样爱学习,至少学习要过得去,好歹要混到高中毕业,以后才好进厂当工人。”   李秀芬看了孙子一眼:“多听你姐的,多跟梁辰学学。”   张彩玲保证:“我肯定监督建军的学习。”   张建军:“……”   我不就说了一句酸菜鱼不好吃吗?至于这么对我吗?   呜呜~还是梁辰的妈妈好,给好吃的给好玩的,还不打骂孩子。梁辰真幸福呀!   被小伙伴羡慕着的梁辰,此刻刚吃了晚饭,靠在妈妈身边,听妈妈讲猪八戒偷吃人参果。   梁辰好奇地问:“吃了人参果,真的能长命百岁吗?”   “不知道,你想长生不老?”   梁辰蹭了蹭妈妈的肩膀:“想呢,我们一起长生不老。”   “傻,长命百岁就够了,长生不老就算了。人生就如同四季一般,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的好吃,只停留在春天或者夏天,那有什么意思?”   “对哦,夏天有桃子、西瓜、杏子、枇杷、樱桃,秋天还有苹果、葡萄、柿子。“   梁辰摇摇妈妈的胳膊:“什么时候能吃葡萄?”   云端瞟了儿子一眼,一个内秀不爱说话的孩子,才跟她过了多久的日子,现在变成一个小吃货了。   “山上应该有野葡萄,就是不知道甜不甜。苹果应该好买,不过不着急,等苹果再晒晒太阳,晒太阳越多的苹果越甜。”   “那柿子呢?”   “柿子啊,那还有的等,至少要等到天气冷下来,在枝头打过霜,受过冻的柿子呀,那才甜呢。”   她记得天坑里面有苹果树、柿子树,葡萄不知道有没有,回头进去看看。   自从天坑挪进凤凰秘境之后,她还一次都没进去过。   得了,今天的故事不用讲了,都离题十万八千里了,洗洗睡吧。   晚上,云端去陶艺馆,没看到毛毛,就去天坑那边找,这段时间毛毛都快把家安在天坑。   “吱吱!”   走进去之后,毛毛一下看到云端,冲她跑过来,把一个大芒果塞给她。   “哟,你这都开始吃上了。”   “吱吱。”可甜啦!   “天坑里有没有葡萄?”   “吱吱。”   “带我去看看。”   天坑南边有一片特别茂盛的葡萄架,云端钻进去才发现,里面的葡萄,白的、黑色、紫的都有,看品种至少有七八种。   所有的葡萄藤交织在一起,一串串葡萄从葡萄架的缝隙里垂落下来,一片丰收的景象。   “啧啧,都没人管理,葡萄还能长这么好,一颗长虫的都没有,简直绝了。”   随手摘了一颗看外形类似巨峰葡萄的,呜~还有点酸。   “天坑里这么多果树和野花,有没有蜜蜂?”   “吱吱。”   云端面上一喜:“还真有?”   有毛毛带路,云端很快发现,葡萄架左边的山壁上,离地一米高的地方被掏出一排洞,挨个儿数过去,一排共有二十个蜂箱,有些蜂箱里面的蜜都满到从蜂箱下面的缝隙里流出来了。   云端把挡在蜂箱外面的树藤清理干净,藏在树藤后面的蜂箱全部露出来。   “我的天,这么多好东西,够我们吃好久了。”   陶艺馆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瓶瓶罐罐,云端跑了好几趟,去陶艺馆搬了好多罐子过来,全副武装保护好自己,一个个打开蜂箱,嗡嗡的蜜蜂飞走之后,露出金黄的蜜脾。   感谢大能,真贴心,居然还养蜂呢。   她没啥出息,就想靠着这里,吃好喝好过完一辈子。   喜滋滋地在天坑里忙活了大半晚上,收获了好多盆蜂蜜,再累都是值得的。   蜂蜜全部搬到陶艺馆,云端教训上蹿下跳的毛毛:“管好你的毛,不准飘到蜂蜜里面去,把蜂蜜弄脏了,以后都不给你吃。”   毛毛听懂了她的话,气愤地“吱吱!”个不停。   “别叫了,别叫了,明天烤蜂蜜蛋糕给你吃。”   打了个哈欠,云端转身回去休息。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牛奶煮沸后,等温度稍微降下来,往里面放了两勺蜂蜜,搅拌搅拌,啧啧,味道香甜多了。   “我还要,再放一勺。”梁辰的眼睛黏在蜂蜜罐上,恨不得嘴巴伸过去喝一口。   “喝不喝?不喝放着。”   “喝,我喝。”   桌上两个大碗,一个小碗,只有毛毛一个人的碗里是纯蜂蜜。   梁辰羡慕了。   上午,梁辰和小伙伴出去玩儿,碰到春哥,连忙说妈妈今天给他喝了蜜蜂牛奶,特别好喝。   “蜂蜜啊。”白辛夷说:“我知道后山上有一个蜂窝,不知道里面是咬人的山蜂还是蜜蜂。”   “要不我们去看看?”   “不行,不行,山蜂能叮死人的,不能去。”   “我也想尝尝蜂蜜的味道,肯定特别甜吧。”   梁辰连忙点头:“比大白兔还甜。”   张建军馋了:“要不……我们去你家,嘿嘿。”   梁辰后悔了,他该忍住的,妈妈说过的,家里吃的东西不能跟别人说。   有个小孩儿馋得流口水,还咬牙拒绝:“不去,不去,上别人家讨吃的,回去我妈要打我。”   梁辰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妈在家研究做蜂蜜蛋糕,你们如果不告诉别人,我就偷偷带出来给你们吃。”   张建军一拍胸口:“那我肯定不告诉别人。”   白辛夷揉揉梁辰的小脑袋:“找云阿姨要吃的,还用你偷?”   白辛夷年纪大一些,加上爹妈教过他,他知道云阿姨并不在乎给小孩儿吃的那点东西,但是传出去给人知道了不好,太打眼。   白辛夷警告小伙伴们:“吃归吃,但是除了咱们几个,不准让其他人知道。”   “嗯嗯,肯定不会。”   商量好了之后,白辛夷带着弟弟白沉香和梁辰走在前头,从北街绕了一圈,偷偷去云家。   听到敲门声,云端打开大门,白辛夷站在门口傻笑,后面还跟着一群小萝卜头,张建军、铁锤、门栓都在。   梁辰一副犯错的表情:“那个,蜂蜜。”   云端多聪明的人,一下就明白了,笑了笑:“进来吧。”   一群小孩儿笑哈哈地跟着进屋。   云端嘱咐他们:“蜂蜜小蛋糕还在烤,一会儿才能吃,辛夷带着弟弟们去看书。”   梁辰看妈妈没有怪他,又高兴起来:“我带你们去看我的小人书,我有好多本呢。”   现在的小孩儿,都喜欢小人书,就算不识字,也可以看图。   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儿跑进屋里,不断传来惊叹声。   “孙大圣!”   “哇,我也想看《智取威虎山》。”   “这本你居然也有?”   “梁辰,这本借给我看看成不成?我家里有一本你没有的,我们两个换。”   几个读书的大孩子聊得热火朝天,不识字的小孩儿也哇哇叫,这张图真好看,这个人画得真威风!   云端笑了笑,转身去厨房,香甜的蜂蜜小蛋糕香味飘出来,啧啧,土法烤蛋糕还挺成功嘛。   一群孩子吃得香喷喷的,云阿姨真好,梁辰真幸福呀,不仅有的吃有的玩,还有那么多小人书。   梁辰还一个人住一间大屋子呢,真羡慕!   过了两天,开学了,梁辰去学校读书十分适应,主要是他认识的同龄小伙伴们大多在一个班,对他来说,除了上课跟老师学习之外,就是换了一个地方玩儿。   梁辰性格好,手里还经常有好吃的,身边的小伙伴越来越多,就因为这个,开学才一个多月,就闹出事儿了。   “云端,快去学校看看,梁辰和人打架了。”   “打架?”云端不敢相信:“我家梁辰还会跟人打架?”   李秀芬着急:“你快去,被打的那个是居委会妇女主任的小儿子,居委会离小学近,赵金枝已经去了。你赶紧的,去晚了小心梁辰吃亏。”   云端把门随手关上,都顾不得锁,扭头就往学校跑。   “大志,谁打的你?额头这么大一个包,这还得了!”   “老师呢,老师去哪儿了?”   “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我家大志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被欺负了学校都不管吗?”   云端刚到的时候,那位居委会的副主任,兼任妇女主任的赵金枝,正拉着她儿子找老师要说法,一年级的班主任是个大男人,被她逼得步步后退。   她儿子,被一群小伙伴挡在后面。   老师说不出个所以然,赵金枝把矛头对准梁辰:“老实交代,你为什么打我家大志?”   梁辰有点害怕:“不是我打的林大志。”   张建军拍拍胸口:“我打的,是林大志的错,是他先推梁辰的。”   白沉香拉了张建军一下:“胡说,咱们根本没打他,是他自己倒下的。”   赵金枝气不打一处来:“白沉香,怎么说话呢?我儿子好好的怎么会自己倒下?”   白沉香经常去居委会玩儿,赵金枝再凶他也不害怕,反而还笑嘻嘻的:“本来就是嘛,赵主任你可是领导,要注意影响,别凶巴巴的。”   听到这句话,云端不禁笑了起来,白二娃还真有他爹年轻时候混不吝的劲儿。   赵金枝显然是那种相当注重脸面的人,刚才陡然拔高的声音,一下就降下来了。   这个时候,铁锤他们把校长叫来了,还跑去高年级,把白辛夷叫了过来。   赵金枝看到云端,冷笑一声:“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   云端拍拍吓坏了的梁辰,轻轻一笑:“赵主任,您是讲理的人,刚好,我也是。我听说两个孩子起了矛盾,却不知道是起了什么矛盾,谁能说说?”   张建军连忙说:“我知道,我们和梁辰在玩儿足球,林大志突然推了梁辰一把,梁辰摔了好大一跤呢。”   校长背着手,板着一张脸走过来:“然后呢?”   张建军低下头,不敢说话。   白沉香接过了话头:“林大志还骂我们,我们就推了他一下。”   林大志不服气:“我没有骂你们,我明明骂的是梁辰。”   赵金枝扯了儿子一下,林大志不敢说话了。   校长追问,气势汹汹:“骂什么了?”   林大志吓的往他妈身后躲。   赵金枝察觉情况不对,试图缓和气氛:“小孩子打打闹闹也正常,你们推了林大志也就推了,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也不计较。云端,你说是不是?”   云端嘴角含笑,眼神却冷:“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却想知道,林大志小朋友,你骂梁辰什么了?”   林大志吓的一抖,更不敢露头。   白沉香冲林大志做鬼脸:“林大志,你个胆小鬼,你明明嫉妒梁辰有足球玩儿,有蜂蜜小蛋糕吃,你吃不着,你欺负梁辰,就是坏蛋!”   林大志急了:“我不是坏蛋,我才不稀罕吃蜂蜜小蛋糕呢,我妈给我买大白兔了。”   “那你为什么骂梁辰。”   “我没有骂梁辰,我妈说的,梁辰没有爸爸,是野种!”   林大志脱口而出的话,让云端的脸彻底冷下来。   “赵主任,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这样当妇女主任的?”   赵金枝气得打了儿子一巴掌:“谁让你胡说的。”   林大志吓哭了:“我……我不知道。”   梁辰直抹眼泪,云端温柔地哄他:“下次遇到这种张口胡说的,记得一巴掌打回去。”   梁辰眼泪汪汪地吸吸鼻子:“嗯。”   云端看向赵金枝:“赵主任,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这样当妇女主任的?”   赵金枝慌乱了一下,很快沉住气:“云端,你这样未经调查就把屎盆子扣我头上,有点过分了吧。再说了,你带着梁辰回来,户口本上就你们母子两个,他爸呢?怎么不在了?有什么猫腻?私下说这些事儿的七姑八婆多了去了,说不准我儿子在哪儿听到的呢。你有证据证明是我说吗?小心我告你冤枉好人。”   云端简直被气笑了:“你们母子两个,真是一个德行,不仅嫉妒人家比你过得好,冤枉人被人抓住把柄,还甩锅给别人。赵主任,你这样的品行还当居委会副主任呢?我听说昨天小广场上还在搞举报揭发批判呢,我看今天该去自我批判的是你吧。”   赵金枝却不怕:“少转移话题,你就说,梁辰的爸爸是谁,他是不是私生子。”   现场的气氛变得僵硬,校长想打个圆场:“我看今天这事儿……”   “云端,你怎么在这人,邮局的刚才去你家没人,李秀芬说你来学校了,快来拿你的信,梁辰爸爸寄来的。”   “什么,梁辰爸爸寄来的?”   一直围观这场对峙的大人伸长了脖子看:“看地址是军区寄来的,寄信人是梁怀瑾,哟,这不是和梁辰一个姓么。”   “废话,梁辰不跟他爹姓,跟谁姓?”   赵金枝慌了,云端脸上却露出了微笑:“赵主任,你不仅教子无方,还私下辱骂军人家属,对保家卫国的子弟兵毫无尊重,还纵容儿子欺压子弟兵的孩子,你对得起他们流的血汗吗?”   “也对,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居委会副主任,还是妇女主任,欺压个把人民算什么,这不是你做惯了的事情么。”   “你胡说!你污蔑我!”   十月的秋老虎,热的能把人脸上烤出一层油,这炎热的天气里,赵金枝却吓得冷汗直流:“不,我没有这个意思,云端,我跟你道歉,我跟你儿子道歉。对,是我家林大志不好,大志啊,快点过来,跟梁辰道歉,说你错了,说你不该推他。”   云端接过旁人递过来的信,扫了一眼信封上梁怀瑾的字迹,淡淡瞟了赵金枝一眼。   “晚了!”   云端也没空跟她搞什么道歉原谅的戏码,往校长跟前走了两步,客气地问校长借了笔和纸,当场在教师办公室写了一封举报信,直接送到居委会。   刚好,居委会的主任在,云端的信递到他手里,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端啊,这事儿,赵副主任确实做的欠妥,但是说到底,也就是孩子们的口角之争嘛。”   “如果只是孩子们一般的吵架斗嘴我就算了,但是赵副主任母子侮辱了我们一家人的人格,这事儿,换成哪个当事人,估计都无法忍受吧。”   云端继续说:“如果主任您不方便处理,我可以向上举报,再不行,我给我爱人打电话,总有一个地方,给我们一家人一个公道。”   说完,云端牵着孩子转身就走,完全不想废话。   牵着孩子回家,关上大门,梁辰迫不及待地扑到妈妈怀里,呜呜地哭。他害怕!   突然想到在原来的那个家里,好多人冲到家里来,骂他是狗崽子,骂他爸爸是坏人。   云端抱着孩子去屋里:“别怕,别怕,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梁辰哭的鼻子都红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蜂蜜小蛋糕带到学校去。”   “确实是你的错,我教过你的,闷声发大财,你这样招摇,惹来嫉妒也是你活该。”   被妈妈一顿说,梁辰放声大哭。   毕竟巴心巴肺养了这么久,哭的云端心疼:“好了,别哭了,回头看你妈给你找回场子。”   一边给便宜儿子擦眼泪,云端一边说:“对了,以后记住,你爸爸是梁怀瑾。”   “可是,梁怀瑾是我小叔,我爸爸叫梁怀贤。”   “我知道,但是以后如果有人问你爸爸是谁,你就要说你爸爸是梁怀瑾,记住了吗?”   梁辰点点头,还不太明白。   “不明白无所谓,你先记住。我现在问你,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我爸爸叫梁怀瑾。”   云端点点头:“以后不准说错了。”   “嗯。”   被这么一说,梁辰不哭了,母子俩一起看信,梁辰只认识一些简单的字。   云端读完信,才明白为什么梁怀瑾能正大光明地给她写信。   上次给她写的信,是通过孟叔叔那边转寄过来的,是因为人家对她不了解。经过这段时间对她的调查,知道她是信得过的好同志,现在他能直接寄信给她,以后她回信,都可以寄到这个地址,他收得到。   这次寄来的信,信封里不仅有钱,还有一些票证。   他最后写到,他工作忙,也没地方用这些票证,就给她寄过来了。   云端笑着跟梁辰说:“你爸怕你冬天冻着,专门给你寄了布票。”   “我爸?”梁辰一下反应过来:“我爸呀!”   云端牵着他的手去厨房给他打水洗脸:“以后碰上这样的事,不要害怕,只要有我在,你担心的事情都不用发生。你还是个小孩儿子,好好玩儿,好好学习,好好长大就成了。”   洗脸帕扔盆里,云端抱紧他:“妈妈会保护你的。”   “嗯。以后我不害怕啦。”   很好,这事儿算完了,该算下一件事了。   云端去屋里拿东西,让他在院子站着。   梁辰摸不着头脑,妈妈为什么让他站在这里?   云端拿着衣架出来,一下打在他屁股蛋儿上,从来没挨过打的的梁辰,刚擦干眼泪没几分钟,这会儿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之前怎么教你的?我让你低调低调?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   “哇哇……妈,我疼……呜呜~抱抱……”   一把推开他:“一码归一码,刚才是我心疼你。现在咱们算算你做错了的账。”   做错了要挨揍,挨揍才记得牢!   这辈子第一次,因为爱炫耀招来麻烦,这一顿打,梁辰真是记了一辈子。   几十年后,当梁辰已经功成名就了,别人问他做事为什么那么低调,他回忆过往,只说了句,高调要挨揍。   周围的记者和商界名流哄堂大笑,以为他在开玩笑。   但是,他说的是事实。   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现在他只觉得屁股好疼,妈妈好凶。   刚才的好妈妈去哪儿了?   妈妈不爱我了吗?   云端是个狠心的,该教孩子的时候绝对不手软,就算是便宜儿子,她也要尽到自己的责任。   梁辰哭的凶,隔壁李秀芬急得在院子里喊:“你下手轻点儿,梁辰懂事,你好好教,他会听。”   “从来没见你揍孩子,你一下倒是来一场猛的,也不怕把孩子打坏了!”   “云端,你听到了没有,别打了。”   梁辰这孩子确实惹人心疼,梁辰哭得再厉害,云端都不为所动:“今天的教训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梁辰抽噎一声,鼻子里冒出个鼻涕泡儿。   云端忍住笑。   “你最好是真的记住了,我之前说了几次你不上心,下次你要敢再犯……”   “不敢了,不敢了!”   云端真下了狠手,事后检查,梁辰屁股都肿了。打人的是她,最后给孩子擦药的也是她。   “中午自己趴着睡。”   梁辰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   今天的情绪,还真是大起又大落。午睡的时候,梁辰睡得特别香。   云端把他从床上抱起来的时候,他还不想起。   下午,居委会那边的小广场搞自我批判大会,自我批判的主人公,就是那位赵金枝赵主任。   因为云端是苦主,居委会那边还专门请她去现场看。   云端牵着梁辰去了,赵金枝又说又哭,看着像是做戏似的。   最后,居委会主任宣布,赵金枝同志的自我批评还不够,为了不影响她学习和思想进步,她将不再担任居委会的副主任。妇女主任本来是居委会的副主任兼任,这个职位当然也没有了。   听到这个结果,赵金枝痛哭失声,对一个好面子的官迷来说,那叫一个形象扫地,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主任接着宣布,杜小兰同志在居委会工作期间,兢兢业业,不怕苦不怕累,为咱们街道的居民做了很多贡献,经过内部投票,决定让杜小兰同志担任居委会的副主任,兼任妇女主任。   在一旁看热闹的杜小兰,还很诧异,没想到居然有好事儿落在自己身上。   大家都看着她,她偷偷捏紧拳头,不能激动,要稳住情绪。   杜小兰淡淡一笑,说一句谢谢街坊的支持,感谢领导的信任,以后一定再接再厉,把工作做好。   云端悄悄给小师婶眨了个眼,杜小兰示意她低调。   散会的时候,云端把白沉香、张建军、铁锤、门栓几个小不点儿都叫上。   “走,云阿姨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挨个rua了一把,轮到白沉香的时候,特意重重地rua了一下,这小子,心眼儿真不少。   白沉香躲开,笑嘻嘻地问:“咱们吃啥好吃的呀?”   “你想吃什么?”   “哈哈哈,那当然是蜂蜜小蛋糕呀。”   “嫉妒死林大志。”   云端轻声一笑:“好,就吃蜂蜜小蛋糕。”   前两天做的蜂蜜小蛋糕还有不少,她不仅给他们吃蜂蜜小蛋糕,还拿了饼干和一些水果给他们。   留他们在家玩了一下午,走的时候,还给他们塞了一兜杏子干。   梁辰记吃不记打,玩了一下午,跟妈妈撒娇:“妈,杏子干用蜂蜜泡一泡,肯定更好吃。”   “用蜂蜜泡,那叫蜜饯。”   云家和林家两个孩子闹了一场矛盾,结果让赵金枝吃了大亏,这件事成了大家好久的谈资。   不过说归说,嘴上还是要有一个把门儿的。云端看着挺好相处的,没想到下手挺狠,差点让人没了工作,多大的仇多大怨啊。   第二天,云端大大方方地去邮局寄信,路过居委会外面,还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到了邮局,工作人员看她要寄信,随口问了一句:“给梁辰他爸寄信啊?”   前两天学校那场闹剧,看来传得人尽皆知了。   云端看了眼信封上的名字,淡淡一笑:“可不是嘛。”   赵金枝现在还在居委会工作,只是从副主任变成普通工作人员。她日常穿习惯的干部装,看着就不太像样。   赵金枝咬牙把普通衣裳拿出来,把干部装放柜子里收着。   季节更替之间,天气逐渐凉了。这段时间是摘野菊花的好时候,晒干了用来做枕头或者泡茶喝,都很好。   这天小师婶休息,早上提着竹篮来找云端去山上摘野菊花。   路上,杜小兰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你这几天没去居委会你不知道,赵金枝的工作被撸掉了,说不定还要坐牢。”   “怎么了?”   “哎哟,赵金枝真是个能人,就当个居委会的副主任,靠着手上那点小权力,和制衣厂的那个主任勾搭上了。制衣厂那个主任,找法子把上好的衣裳当作次品低价卖给赵金枝,赵金枝负责给每家每户分物资的时候,把别人家的细粮换给制衣厂的主任。”   “怎么发现的?”   “上个月批来的口粮里面,不是有一批小米么。小米多有营养呀,熬粥都能熬出一层米油,咱们这里又不产小米,知道分的粮食里面有小米,大家伙儿不都激动了么。特别是家里有小孩儿、孕妇、老人的,多分一把都是谢天谢地的事儿。大家都盯着的事儿,她还敢动手,就被有心人发现了。”   “赵金枝那个人啊,好面子,被撸了职位,不好意思穿干部装,这几天穿其他衣裳,也都是崭新的,一个补丁都没有。她家也就是普通家庭,她哪儿来的钱和布票买衣裳?”   “这下呀,赵金枝真是落到谷底了哦。”   “她家的那个儿子呢?”   “在家呢,听说不敢去学校,就天天在家待着。校长还去她家看过,不管怎么滴,不能耽误孩子读书吧,学费都交了。”   “校长还挺负责。”   “校长人确实不错。”杜小兰看她背的背篼:“你准备摘多少野菊花?这么大的背篼,装回去晒干了,一个冬天你能喝得完?”   “喝不完就做枕头嘛,反正不浪费。”   秋老虎晒得人受不了,云端从背篼里拿出两个梨子,分给小师婶一个。   一口下去,清甜的梨子汁儿溢满口腔。   “你这秋梨不错,又甜又好吃。前两天我买了几斤梨子,吃起来全是渣,辛夷和沉香都不爱吃,最后被你小师叔拿去做了秋梨膏。”   云端不在意道:“我空闲时间多,有空就去周围地方转一转,哪个大队哪家人家里有啥果树,我知道的可不少。还有毛毛这个小家伙,凤凰山上有啥果子熟了,他门清。”   “哈哈哈,你这日子过得真是有滋有味。”   端午节一过,下了几场秋雨,天气慢慢凉下来了。身上的短袖,换成了长袖,有空闲的妇女们,开始操心冬天的棉衣棉被了。   云端早就把棉花买回来了,这两天都没出来,在家裁剪衣裳。为了给梁辰做两身换洗的棉衣,她拆了两床被套。   李秀芬来她家借酱油,看到她做棉衣,赶紧说:“哎哟,你怎么这么实诚,谁家做棉衣是你这样做的?”   云端茫然:“做棉衣不这样做,那该怎么做?”   “现在物资紧张,有几家人家里的棉衣有富裕的?一件棉衣过冬,像你这样做棉衣,孩子冬天都没有换洗的。”   李秀芬告诉她,棉衣要把外面的外套和里面的芯子分开做,穿衣裳的时候里面穿一件贴身的,中间穿棉衣,外面再穿外衣。   换洗的时候,把里外的换洗了就成,中间的棉衣不洗。   “也不全是为了节省棉花,这棉衣不能过水,洗了的棉衣棉花结成团,穿在身上硬邦邦的还不暖和。这样分开做外衣也不浪费,春秋的时候还能穿,一举多得。”   “哦。”云端点点头,学到了。   “那你忙着,我锅里还烧着菜,我先回去了。”   “李婆婆慢走。”   云端去屋里重新拿块布出来,准备再改一件棉衣外套。   “云端,云端。”   “我在,李婆婆,还有事儿?”   “你快来,你家来客了。”   放下布料,云端走出去,街沿儿上站着一对年轻夫妻,她不认识。   “你是?”   “哦,你好你好,我是附近青苗大队的,我叫李平武,这是我媳妇儿陈晓燕。几个月前,我娘找你换了两张奶粉票,当时说给你几斤红薯粉,我现在给你送来。”   云端想起来了:“不是几斤,我说的是两斤吧。”   “两斤哪里够,这些都是我娘让我送过来的,你都收着。”   李平武一股脑把一个肥料袋子塞她手里,她打开一看,上面一大包红薯粉,看着至少有四五斤,下面装着几斤红薯。   陈晓燕大方一笑:“你千万别客气,你的奶粉票帮了我家大忙了。奶粉和米粥混着喂,我儿子现在长得可壮实了。”   云端笑着道:“那真是好事。”   李平武家太厚道了,云端不好意思占他便宜,去屋里又给他拿了张奶粉票。   李平武坚决不要。   “拿着吧,我们住在县城里,想给孩子喝奶还能定鲜奶,奶粉票也用不着。”   李平武这才接过奶粉票,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是来送东西的,没想到又占了你的便宜。我现在在金水市的自行车厂当临时工,我媳妇儿是正式工,以后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快来找我。”   云端眉毛一下扬起来了:“自行车厂?你们厂的待遇不错吧。”   李平武挠挠头:“我是临时工,待遇一般,正式工待遇好,各种票也多,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有额外的福利。”   “那感情好。你们有票有钱,买粮食方便吗?”   陈晓燕摇摇头:“不太方便,除了每个月的口粮,要想额外吃点细粮,可真不容易。城里工人多,拿着钱和票也换不来肉蛋细粮这些金贵的。”   云端轻声一笑:“城里就是这点不好。回头我去金水市,有空就去找你们。”   又聊了几句,云端知道,陈晓燕是金水市的本地人,家里就她一个闺女,原来想找个上门女婿,但是吧,上门女婿很难找到好的,陈晓燕爸妈就想找个家里兄弟多的当女婿,以后孩子分一个跟陈晓燕姓。   陈晓燕爸妈看上了李平武,陈晓燕也觉得他秉性不错,加上乡下的父母兄弟也不拖他后腿。   结婚这么久,也就是养孩子费点心。孩子生下来后,陈晓燕爸妈都要上班,还是李平武的妈提出照顾孙子。孩子养在乡下,没有奶水,他们费尽心思找奶粉票。   云端打听他们家住哪儿,陈晓燕说她住在金水市城南,陈家祖上三代都住在那儿。   云端意动,话头一转告诉陈晓燕,她下个月还有两张奶粉票,到时候去金水市的时候带给她。   陈晓燕千恩万谢:“谢谢姐,等你来市里,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云端嘴角翘起:“到时候再见。” 第20章   送走李平武和陈晓燕两个人,张家已经做好饭了,李秀芬腰里捆着围裙出来。   “那两个是谁?怎么没见过。”   “就是上次那个青苗大队,我换了两张奶粉票给人家,今天来给我送红薯粉来了。”   “隔了这么久还记得还人情,还挺讲信义。现在秋收也收完了,我还想找你说,我和几个老姐妹商量,这几天准备囤一些南瓜、冬瓜、土豆。这些菜经得放,还顶饿,能节约一点粮食。”   “好,到时候你们叫上我。”   “估计也就这两天吧,你先抓紧时间把梁辰冬天的衣裳做出来。你先忙着吧,我去喊张建军那个小兔崽子回来吃饭,个皮猴子,玩的都不知道回家了。”   她家梁辰经常和张建军他们一起玩儿,现在也还没回来。   算了,衣裳明天再做,先做晚饭吧。   去后院的菜地里,把最后两个长得丑兮兮的番茄摘了,晚上做番茄鸡蛋面。   菜地里的老了的番茄苗、茄子苗、辣椒苗找个日子都要拔掉,把地整理好后,准备种大白菜、卷心菜、萝卜、花菜,这些都是本地适合冬天种的菜。   她家后院也种了南瓜和冬瓜,长得不好,一根藤上,大大小小的算起来,也就结了四五个瓜。一大半的瓜,还没等到秋天成熟,夏天的时候就下锅炒菜吃了。   明年可以在秘境的天坑里种几株南瓜苗、冬瓜苗、丝瓜苗,肯定就够吃了。   丰收不仅是外面一片丰收,天坑里的水果也丰收了,特别是各种各样的葡萄,太多吃不了,等做完梁辰的棉衣,腾出手来,她还想试试酿葡萄酒。   最近事情不少,忙着呢。   云家厨房的烟囱冒白烟儿了,在外面玩了一下午的梁辰,快活地跑回家。   “妈妈,我回来了啦。”   “嗯,洗手,准备吃饭了。”   “哦。”   真的是玩累了,肚子饿了,按照他平日里的食量给他煮了一两面,他还觉得没吃饱。   “妈,再煮一点面呗。”   “不煮了。”   云端把自己碗里的面挑了一筷子给他:“把这些吃完就够了。要是还不够,一会儿吃点葡萄。”   梁辰的目光在葡萄上打转:“这个葡萄怎么还是青色的?是不是还没熟啊,酸唧唧的。”   “这是甜的,不信你尝尝。”   一尝,哎,真是甜的。一口咬下去,皮特别薄,还有点脆皮的感觉,这个葡萄还没籽,真是又甜又好吃。   今天他们去后山上玩了,摘了野葡萄,看着黑溜溜的,一点点大,不好吃,比这个差远了。   “快点吃,吃了去刷牙洗漱。”   “来啦来啦!”   梁辰吃完一串,拍拍手,放着明天再吃。   晚上,夜深人静,云端去天坑里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把成熟的葡萄摘下来放陶艺馆里,等她有空再来处理。   第二天早上去学校上学之前,梁辰还忍不住跑进堂屋里抓了一把葡萄塞嘴里。   张建军在外面叫他,他囫囵嚼几口,把嘴里的葡萄咽了才跑出去。   张建军:“你早上吃什么好吃的了?”   “我家这几天早上都吃玉米糊糊和酸菜。”   张建军叹气:“我家早上吃红薯稀饭和酸菜,红薯稀饭里面全是红薯,我奶奶抠门的恨不得就撒了几颗米。”   “快跑,咱们要迟到了。”   “嘿嘿,肯定不会迟到,我跑的可快了。”   两个小孩儿,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梁辰去上学了,云端在家做衣裳,家里有缝纫机,衣裳裁剪完,一天就把棉衣做好了。   李婆婆来还酱油的时候,也把自己家需要补的衣裳带过来了:“让我也试试你家的缝纫机。我老婆子还没用过呢。”   “尽管用。”   云端让开位置,拿着刚做好的单衣去水井边过水洗一洗,扭干水,抖一抖晾起来。   缝纫机没什么难的,李婆婆试了一会儿,就掌握了诀窍,一边补衣裳还一边跟云端说话:“咱们明天一早出门去换菜,先去最近的青苗大队,如果换不到,再去远一些的地方。”   李婆婆抱怨一句:“哎哟,南瓜、冬瓜、土豆这些菜,可不比什么小青菜,那可是真实沉,重的要死。我也是命苦,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操心一家人吃喝,去老远背菜回来。”   云端笑了笑:“那咱们多跑两趟,一次少换一点。”   “我计划好了,只去换三趟,要是冬天不够吃,让他们几个少吃点。”   云端笑出了声:“只要您不心疼,那也行。”   李婆婆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里说着让小崽子饿肚子,结果去换菜的时候比谁都积极,一连去了四五天,好家伙,家里的南瓜、冬瓜堆满了厨房的墙角。   云端就跟着去了两天,他们母子两个,存这么多菜够了。   中午放学,张家没人,张建军跟着梁辰回家,忍不住抱怨:“我们家这几天,早饭是南瓜饭,中午炒菜是冬瓜片儿,一点油水都没有,晚上又是吃南瓜。我的个天呐!”   梁辰好奇地问:“你们家土豆呢?”   “我奶奶说,土豆比南瓜和冬瓜贵,换得少,先吃南瓜和冬瓜。”   张建军好奇:“你们家今天吃什么?”   “我妈说,我们家今天中午也吃南瓜和冬瓜。”   “不行了,我不想吃南瓜也不想吃冬瓜,我要去酿酒厂找我爸妈,中午吃酿酒厂食堂。”   张建军不等她婆婆回家,把书包往梁辰桌子上一扔,扭头就往外跑。   “我书包放你这儿啊。”   “嗯。”   在厨房做饭的云端听到动静,连忙出来看:“张建军呢?”   “走了,他说他要去酿酒厂吃食堂。”   “那小子不是最喜欢吃甜食么?跑什么跑?我还准备炸南瓜饼呢,还特意往南瓜饼里面放了蜂蜜。”   梁辰嘿嘿一笑:“他不想吃南瓜,我吃。”   “除了南瓜饼还有什么呀?”   “砍了一块火腿,炖冬瓜汤。还蒸了红薯饭。”   梁辰馋得肚子咕咕叫:“什么时候能吃?啊啊啊,我饿啦!”   “半个小时吧,还没下冬瓜呢。”   炖火腿的汤锅,她特意选的南方用的那种两层盖子的汤锅,可以最大程度地保存水汽不外泄,让汤汁的精华在锅里循环。   一揭开两层盖子,火腿汤的香味儿啊,顿时香飘满屋。   梁辰一边咽口水一边想,张建军刚才肯定没闻到火腿的香味儿,要不肯定不会说出吃食堂的话。他可最了解他的小伙伴了。   一大锅火腿冬瓜汤,他们母子两个肯定吃不完。留一半汤放到晚上下面吃,浓香的汤汁儿,配上爽滑韧性十足的面条,再撒一把清爽的小葱花,香得很咧。   下午一点多钟,李婆婆才回来,一张脸晒的通红,头上的汗水顺着鬓角流。   弓腰驼背地把一背篼南瓜放进屋里,才锤着腰,给自己到了一杯凉白开喝。   云端听到隔壁的动静,过去看看。   李秀芬看到云端,连忙问:“云端,吃饭没有,我家张建军呢?”   “估计在酿酒厂玩儿,他听梁辰说我中午做南瓜和冬瓜吃,扭头就跑了,说是去酿酒厂吃食堂。”   “这个小兔崽子。”   “您还没吃饭吧,我留了饭,给您端过来先垫垫肚子。”   “不用,不用,我烧把火就把饭做好了。”   “您可别推辞,本来就计划了张建军的饭,谁知道他跑了。”   不容李婆婆拒绝,云端去厨房端了一碗火腿冬瓜汤,一碗红薯米饭,给李婆婆送过去。   李秀芬赶紧接过来:“哎哟,这么好的饭啊,我都舍不得吃。”   “有什么舍不得吃的,这几天这么辛苦,就是该吃好一点。”   两人正说着话呢,吃饱喝足的张建军回来了。   看到他婆婆回来了,笑嘻嘻地跑过去:“婆婆你累不累,我给你捶捶肩。”   “哼,累死我也活该。”   “嘿嘿,谁说的,累着你我可心疼了。”   李秀芬斜了小兔崽子一眼:“真心疼我,就算我让你每天吃南瓜你也愿意?”   那肯定……还是不愿意的。   云端抿嘴笑了笑,转身回家,过了一会儿,叫梁辰端了六个油炸南瓜饼过来。   张建军眼睛都亮了,这个南瓜饼一看就好吃。如果南瓜都做成这样的,他也愿意吃呀。   李婆婆看都不看孙子一样,拿起筷子吃饭,筷子搅动了一下火腿汤,张建军吸吸鼻子,什么香味儿?   刚才忙着和婆婆撒娇扯皮,他还没注意到。居然是肉汤和白米饭!   张建军抚摸着饱饱的肚子,哎,大意了!   李秀芬对孙子孙女管得严,油炸南瓜饼就在桌上放着,没有她的允许,张建军也不敢动。   李秀芬慢条斯理地吃完美味的午饭,不搭理眼巴巴看着南瓜饼的小孙子,把南瓜饼换到自家的盘子里,然后,放到橱柜里,锁上。   把云家的碗碟洗干净,擦擦手,扭头看到小兔崽子溜到门口。   “你今天敢去梁辰家蹭吃的,我打断你的腿。”   伸出门槛的腿,假装事情没有发生过,又缩了回来。   李秀芬冷哼一声,端着碗碟去隔壁云家。   李秀芬笑盈盈地夸云端:“你可真会做饭,炖的冬瓜汤好喝。”   “主要是火腿质量好。永平县那边的人擅长做火腿,我回来的时候,特意跟人换了一条。”   “哎,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葡萄?”   “跟人买的,东拼西凑弄了这么多,我想试试做葡萄酒。”   云端不怕让人看到她家的葡萄,她这几天去乡下换菜,确实跟人换了不少葡萄,大家都看到了。   此刻她桶里的葡萄,大的小的都不一样,葡萄的颜色也不一样,一看就知道来源多,不是一个地方买的。   “做葡萄酒要不少糖吧,你搜罗了这么多葡萄,上哪儿弄白糖去?”   张家建国以前就是开酒铺的,对于酿酒李秀芬不敢说精通,也能说略知一二,当然知道做葡萄酒要糖。   “梁辰爸爸寄了一些糖票回来,再加上家里存的白糖,应该够吧。”   李秀芬咂舌:“你可真舍得!”   不说糖的事情,云端问道:“你家有空的酒坛子吗?我家杂物间那几个酒坛都是两斤装的小酒坛,我怕不够用。”   “我家现在也没酒坛,当时建酿酒厂的时候,我家的酒坛子都捐了。”   李秀芬一拍脑袋脑袋,想起一件事:“你再仔细找找,说不定你家还有大酒坛。”   “你爷爷原来还在的时候,喜欢泡药酒,那个时候每年都要买两坛粮食酒放着。你们家的跌打药酒可受欢迎呢。那么多药酒卖出去,酒坛子应该还在吧。”   “你没在的时候,我就给你家扫一扫灰尘,也没细看,你自己前堂后院都找找。如果都没有,你要想买酒坛的话,去酿酒厂那边问问,那里有一家人会做瓦罐,老手艺人了。”   “好,谢谢李婆婆,我再找找。”   李婆婆提了一嘴药酒,云端就想起来了,家里以前确实卖药酒。爷爷在的时候,家里偶尔闻得到酒香,她都习惯了,也没在意。   先去前堂看看,前堂放着空置的药柜子,角落放着一些桌椅板凳,仔细看了看,在药柜的最里头,找到一个大概十斤装的酒坛子,另外就没有了。   屋里屋外找了一圈,除了这个酒坛子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发现。   算了,明天去酿酒厂问问。   杂物间的小酒坛搬出来洗洗涮涮晾干,搬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她没抱稳,酒坛子从她手中滑落,砰地一声掉落地上。   好险没有摔碎。   抱起坛子走了两步,感觉不对劲,刚才那声,不像是坛子掉到地上该有的声响,撞地上声音应该更实在一些,她怎么听出了空气感呢?   回头仔细查看,好家伙,扫开地上的那层土,揭开木板,下面居然是空的。   好多年没打开的地窖,突然打开,香浓的酒味飘出来,熏的她往后仰。   云端对白酒没什么特别爱好,也不像那些长期喝白酒的人能品出什么酱香、清香的不同,就是大概知道什么味儿,社交的时候也能喝上几杯。   她爷爷存的酒,明显和她之前喝的白酒不是一个档次的。   地窖里酒味儿太浓,她不敢点煤油灯进去,去屋里拿了个手电筒,顺着架好的梯子下去。   手电筒的光线扫过整个地窖,这个地窖挖的深,也挖的大,差不多把外面院子地下全部掏空了。   地窖里依次摆放着大大小小数十个酒坛子,每个酒坛子上还贴了标签,大概写了一下,是某年某月存的酒,有些里面泡的是药酒,又专门另写了一张签子,比如最常见的跌打酒、滋阴养肾酒。   地窖里存的酒,年份最短的也有六七年,年份长的,还有建国前的酒。这种二十年以上的酒,她连坛子都不敢打开,生怕影响保存。   从年份上看得出,爷爷在的时候,应该是每年都买了几坛酒存着。   现在她想买一坛几十斤的酒存着,那可不容易。   之前也没注意,哪些单位有酒票来着?能搞到酒票她也想存一点。   地窖里有几个酒坛里面剩下的酒不多了,她把里面的酒倒腾出来,倒到小酒坛里装着。空坛子搬出去,留着酿葡萄酒用。   傍晚,等张红明夫妻俩下班了,云端专门去找他们。   “什么,你想买酒?”   云端点点头:“我爷爷以前每年都要买几坛酒存着,我想着,这也是好事儿,酒不是越陈越香么。”   “咱们酿酒厂出去的都是瓶装酒,一坛一坛的酒,酿酒厂里最小的坛子也是三十斤一坛,酒票不好弄。”   罗桂芳拍了丈夫一下:“不好弄又不是不能弄。”   罗桂芳对云端说:“这个事儿包我身上了,我给你换去。”   她是做后勤工作的,接触的人多,有渠道能弄到酒票。现在这个年代,粮食才是最重要的,酒这个玩意儿,如果不是送礼,自己家喝不喝无所谓。   “那就先谢谢罗婶了。”   罗桂芳拉着云端细谈,问她想怎么换,用粮票换还是用钱。当然也可以用其他票换,不过肯定有人不乐意,还是钱和粮票好用。   梁怀瑾和孟叔叔都给她寄过粮票,她自己也在金水市换了一些,手里粮票富余得很。   云端一下拿出六十斤粮票吓了罗桂芳一跳:“你不会把粮票都给我了吧?你们家冬天吃什么?”   “哈哈哈,那肯定不能。”   她家吃的粮食都是陶艺馆餐厅里面的,还有一些跟人换的一些杂粮,粮票放着放着就多了。   罗桂芳说:“你给的粮票有点多了,就算换五十斤的酒票也用不完。”   “那就多换点,能换一百斤最好。”   “那我先去打听打听。”   后面几天,云端在家折腾葡萄酒,罗桂芳揣着云端给的粮票活动开了。   罗桂芳换的酒票太多,不知道怎么就传到厂长耳朵里去了,把罗桂芳叫去办公室。   罗桂芳心里早就打好了腹稿,厂长问,她马上就说:“这是帮云端换的,我们家什么情况领导还不清楚吗?喂饱一家人的肚子都费劲儿,哪里有这么多粮票来换。”   “云端是谁?”   “云端啊,我家邻居。云归林你认不认识?早年间每年都要找酒厂买几坛做跌打酒,云端是她孙女。”   “云老爷子我记得,她孙女干什么的,怎么有这么多粮票。”   “那就说来话长了。”罗桂芳绘声绘色地把云端去西南附属医院工作,找了个当兵的男人,带着孩子回老家养病噼里啪啦地说完。   “她家不缺粮票,永平县那边还有长辈补贴,日子过得宽松,才有心思存点酒。说起来,别看一坛子两坛子酒看着多,她肯定要走人情,送出去后家里也剩不下多少。”   厂长点点头:“只要符合规定,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罗桂芳明白,连忙说:“我们就是私下换一换,可不敢高调。”   厂长清了嗓子:“那啥,我这里有三斤酒票,你看……”   “换,那肯定换。”   为了谢谢云端对小儿子的照顾,云端的事情,罗桂芳当作自己的事情去做,没几天就给她换好了酒票。   罗桂芳自己贴补了一些粮票,给云端凑够了九十斤,为了好搬运,就换成了三坛三十斤装的酒。   云端问明白罗婶子补贴了多少斤的粮票之后,也没给她粮票,而是凑了个整,从米缸里装了五斤精米给她。   “这多了吧。”   “不多,您拿着。”   罗桂芳爽朗一笑:“那我就拿着呢。酒厂那边不用你去,回头叫你张叔给你搬回来。”   “那就麻烦张叔了。”云端把钱转交给罗桂芳。   有张红明夫妻俩帮忙,云端心心念念的两坛子酒晚上搬到了家里,按照爷爷的习惯,云端给酒坛贴上日期,放到地窖里。   看了一眼角落的药酒,云端双手叉腰走了两步,反正她也没事儿,有空研究研究药酒试试?   云端装了一斤跌打酒,一斤养肾酒,第二天傍晚,吃了晚饭后,提着药酒去小师叔家。   白芷是个识货的,一闻就知道:“这是你家的药酒?当时你爷爷走的时候,把你家收拾了一遍,只在前堂看到半坛子没有卖完跌打酒,我以为没有了。”   “我也是收拾家里的时候才发现爷爷藏了几坛药酒,算一算年份,至少五六年了。”   白芷自斟自饮,抿了口滋阴养肾的酒:“啧,肯定有了。”   云端又说:“我昨天凑粮票买了两坛酒,我闲着没事儿,想试试自己泡药酒,师叔有方子吗?”   “有,怎么没有,方子还是你爷爷给的。你等着,我给你拿。”   白芷是个痛快人,去卧室一躺,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翻旧了的书:“这是你爷爷当年交给我的,里面药酒的方子都是他记录下来的,我跟着学了一些。你拿回去试试。”   “哦。”   “你有兴趣学医,相信你爷爷九泉之下也会感到高兴。你爷爷的行医手札,在你家堂房梁上,你也可以拿下来看看,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   云端一个头两个大:“我就是想搞点简单的,泡泡药酒什么的,学医我不行的。”   白芷眼睛一横,凶巴巴地骂她:“你是蠢吗?怎么说你也是高中读毕业了,学医怎么不行?只要想学,什么时候都不晚。”   白芷突然又换了个思路:“你看看你,现在看着还年轻,等过几年上年纪了,你肯定满脸皱纹,老得不行。”   “……”   “中医好呀,你爷爷的手札里记载了美容养颜的方子,等你学会了,调理好身体,最后还不是你自己受益?!”   “……好吧。”   云端拿着药酒的方子,不敢在屋里多待,赶紧溜出来。   院子外面,梁辰和白辛夷他们在玩足球,杜小兰在一边看。   杜小兰看她表情不对:“怎么了?怎么这个表情?被你小师叔骂了?”   “小师叔叫我学医。”   杜小兰看了眼屋里,小声说:“别理他,他偶尔就是这个样子。辛夷和沉香对学医都没什么兴趣,他想起来就要骂他们一顿。”   云端心有戚戚:“我现在不敢进去,我准备撤了。”   梁辰不想走:“妈,再玩一会儿嘛。”   “天都黑了,别玩了,明天你自己早点过来玩儿。”   “再一会会儿。”   “一会会儿多久?”   “半个小时?”梁辰试探着问。   云端看了眼时间:“说好半个小时。”   “嘿嘿,知道了,我说话算数哒。”梁辰跑开,一脚把足球踢过去:“春哥,接住。”   “好嘞,我来啦!”   云端躲在屋外面,跟小师婶说说闲话,本来都要走了,白芷把她叫进去。   云端连忙给小师婶使眼色,杜小兰拉着她,对白芷说:“你凶什么凶?云端给你送药酒过来,你还骂她,像不像话?”   白芷暴躁:“我哪里骂她了,叫她进来我给她把个脉。”   “哦哦,我来了。”   云端进去,还不忘把小师婶拉上。   白芷一看她那怂样就来气,把完脉之后:“行了,以后不用来我家了,你现在壮得跟头牛一样,以后也用不上我了。”   云端抿嘴一笑:“小师叔,时间不早,我就先走了。”   云端拉着儿子溜了,好几天都不敢去白家和医院那边。   等到十月底,霜降之后,凤凰县运来了一批苹果,凤凰县周边的苹果树也飘着苹果的香味。   隔壁张家早上去菜铺买了几斤苹果,给云端送了几个。云端顺势把天坑里的苹果拿出来,给张家和白家送了一些。   第二天下午,不用劳动的一年级小朋友在家瞎玩儿,白沉香跑到家里来:“白阿姨,你家买的苹果好脆好甜呀。不像我妈买的苹果,都是绵的,一点都不脆。”   云端笑着指了一下堂屋的筐子:“想吃自己去拿。”   白沉香跑进去:“哇,怎么这么多。”   “那可不是,要一直吃到过年呢,这么一筐苹果可能都不够。”   白沉香羡慕了,他妈就买了几斤苹果,吃两天就没有了。就算不好吃,想吃多的都没有。   梁辰以为白沉香不好意思,主动给他挑了一个大的:“你吃。”   白沉香才不会不好意思呢,嗷呜一口,咔嚓咔嚓,一个大苹果吃下肚,呃~有点撑。   刚吃了午饭不久,还没消化呢。   云端:“吃撑了别坐着,溜达溜达消消食。”   溜达有什么好溜达的,梁辰的足球拿出来,两个小朋友在院子里踢过来踢过去。隔壁听到动静的张建军,也跑过来加入。   张彩玲拿着作业本跟过来:“张建军,你的作业还没做。”   “哎呀,等我玩够了再做。”   玩儿还有玩儿够的时候么?张彩玲着急:“妈说了,等她下班回来检查,你要作业不写完,肯定挨揍。”   “我做的完,你别催!”张建军冲白沉香大喊:“踢给我。”   “来了!”   云端出马了:“这会儿两点钟,你们玩到三点就不准玩了。都给我写作业。”   “哦。”   云端拉张彩玲坐,塞了个苹果给她:“你吃个苹果歇一会儿,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张彩玲这个小姑娘,她每次看到她不是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就是在家看书。她弟弟张建军经常过来玩儿,她几乎一次都没过来过。   “谢谢云姐姐。”张彩玲把书放到一边,抱着苹果吃。   云端拖了把椅子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慢悠悠地翻药酒方子。   等到三点,张建军跟他姐姐回家做作业,白沉香和梁辰两个做完作业的人,想去北街回收站。   云端顺手给了一毛钱,梁辰拿着钱,喜滋滋地跑了。   “妈,你等我给你找一幅超好看的画回来。”   “去吧,去吧,玩够了就回来。”   送他们两个出门后,关上大门,云端转身去陶艺馆。   “毛毛,你知不知道那位大能有没有在哪里种药材?”   “吱吱。”什么药材?   云端指着一个美容酒的药方,需要人参、当归、玉竹、黄精、何首乌等等,上边标注最好用黄酒,她手里没有黄酒,就用高粱酒试试。   黄酒还是要绍兴那边的才好,等明年去南方的时候买一些屯着。   美容酒润肤乌发,健身益寿,那简直太适合她了。她自己带的护肤品已经用完了,如果这个美容酒真有效果,倒是省了她买护肤品的钱。   也不全是为了省钱,主要是不适合。小师婶擦的润肤霜是从百货大楼里买的,什么百雀羚、春娟她都试过,都不太适合她的皮肤,她的护肤品用完了,最近一直用清水洗脸。   “帮我找找这些药材,找到了,晚上我给你煎牛排。”   “吱吱。”不准反悔!   “那肯定不能。”   “吱吱。”你等着。   毛毛灵活地爬上陶艺馆外面的大树,走空中通道往西南方向跑。   云端这会儿有空,整理一下屋里的东西。换回来的冬瓜、南瓜都搬到墙角,晒干的杏仁装进袋子里收存好。   检查了一下大石头周边摆着的新鲜水果,桃子、葡萄、苹果、杏子都还很水灵。从养鸡场捡回来的鸡蛋、鸭蛋也很新鲜。大石头的保鲜效果真是杠杠的。   好久没吃肉了,去养鸡场抓了一只肥硕的母鸡,收拾干净放砂锅里炖上。   过了两个多小时,鸡汤都炖香了,云端去陶艺馆看了一眼,毛毛还没回来。   行吧,等晚上再进来。   今天没有太阳,是个阴天,傍晚五点多钟,外面的天色已然昏暗。   沉香和梁辰跑回来,沉香说要回家,云端让他等等。   找了个麻布袋子,装了一袋苹果给他:“拿回去吃,不要让人看到。”   沉香嘿嘿一笑:“白阿姨放心,我一定偷偷的。”   云端翘起嘴角:“你最机灵了。”   “我外婆家每年都会做红薯干,等我外婆给我家送红薯干,我分一半给你。”   “呵,你还挺大方嘛。”   “那可不。”沉香骄傲地扬起下巴。   “别贫嘴了,天都快黑了,赶紧回去。”   “得嘞!”   梁辰牵着妈妈的手进屋:“咱们晚上吃什么呀?”   “吃鸡汤粉丝。”   米粉已经泡好了,锅里烧开水后,泡好的米粉放进锅里烫一分钟捞起来,撒放各种调料葱姜蒜等配菜,一勺滚烫的鸡汤淋下去,鸡汤鲜美的味道,一下就上来了。   炖到骨头分离的土鸡,用筷子把肌肉撕成一条一条的饭碗里,和米粉拌一拌,简直完美。   梁辰吃得头都不抬:“妈妈,明天早上吃鸡汤饭好不好,用鸡汤熬粥吃,撒小葱花。”   “行呀。”   梁辰咧嘴笑,脸颊上的肉鼓成一个白嫩的肉包子。   小孩儿脸上长肉之后,真是虎头虎脑的。   “明天下午咱们去照相馆照相,回头给你爸爸寄一张。”   “不给我爷爷奶奶和……大爸爸寄?”   云端一下明白他说的是谁。   “寄,都寄。”就是不知道他们那边收不收的到。   找孟叔叔要了梁辰爷爷奶奶和爸爸的地址,之前也寄过信过去,但是一直没有回信。   晚上,夜深人静之时,云端去陶艺馆,毛毛坐在大石头上,手里抱着一个大桃子啃。   “吱吱。”你去哪儿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这不是来了嘛。”   大厅里杂七杂八地堆放着药材,有些药材的根部还裹着泥土。   人参、当归、何首乌,个个儿都很肥硕,看来这个秘境里面还有不少好东西。或者说,那位大能在秘境里种了不少好东西。   从天坑里那些果树、瓷器、蜂蜜看得出,这位大能是个相当接地气的大能呢。   “吱吱。”   “走吧,给你煎牛排。”   找了个篮子,把地上的药材收一收,带着兴高采烈的毛毛去五楼餐厅,给劳苦功高的寻药小能手煎牛排。   牛排煎熟之后,照例给它把牛排切成小块。   “慢慢吃。”   “吱吱。”   把所有的药材放到水槽里,一样一样地洗干净。   这些新鲜的药材还要经过处理之后才能用来泡药酒。   这会儿还没有睡意,去了趟天坑,主要是想去那栋木房子里看看。   除了正屋和正屋后面那间放石头和水晶石的收藏室之外,其他房间她还没去看过。   脚步踏上木屋的台阶,经历了又一年的夏秋枯荣,这里一如往常。   吱呀一声,正屋的大门推开,屋里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那幅仙风道骨的画像,那对细腰瓶子,以及桌上的文房四宝、信,都和几个月前她第一次见到的一样。   砚台里的墨,现在还没干。   简直太神奇了。   正屋后面的收藏室里,除了水晶石和被她全部搬走的石头之外,架子上还放着一摞书,书的材质不是普通的纸张,书页薄如蝉翼却不透光透字。   从封面上看,这是一套天元大陆的修仙指南,介绍了从入门到飞升的具体步骤。另外就是丹、符、阵、器修炼指南,开元大陆上的各种灵植的介绍。   您真是高看我了,我连修炼的门槛都进不去,你留下的这些东西暂时都没用了哦。   没什么兴趣地放下这些书籍,突然,角落里另外一本书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本书没有书名,翻开了才知道,这是那位大能自己写的手札,主要是研究中医和炼丹之间的异同,其中还拿一些丹药的药方和中医的药方进行对比。   这个手札有点意思!   云端来了兴致,拿着这本手札,和他爷爷写的手札以及留下的医书内容进行对比。   研究了一晚上,她最后的结论……她太无知了!   字都认识,就是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早上,陪梁辰吃完早饭,送他出门读书后,她回屋抱着被子补觉。   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她还有一辈子,慢慢来吧。   这段日子,学习中医,抽空带孩子去照相,给孩子家人寄信,炖了两只鸡补身体等等,过得很悠闲。   进入立冬,几场小雨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云端准备这两天去金水市一趟,这一趟去了之后,年前就不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云端问道:“我准备明天去金水市一趟,你去不去?”   梁辰摇摇头:“后天老师要带我们去野营训练。”   “什么?”   云端不敢相信,这个时代的学生还有野营训练?   “什么野营训练?”   梁辰:“老师说,上面有规定,要带我们去野营训练,锻炼我们意志力。”   梁辰说了一遍,云端也没搞明白,下午准备去问问。   她出门的时候,碰到李婆婆,一问才知道,她也是去打听野营训练。   她们还没走到学校,就碰到好多家长围在学校门口,问野营训练的事情。   校长在校门口摆了一根高板凳,站在上面大声宣扬野营训练的意义,学习老一辈不怕吃苦不怕累的长征精神,小学、中学和高中的学生都要进行野营训练……   杜小兰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拉了云端一下,云端跟着退出了人群。   杜小兰:“我们也接到通知了,野营训练分批次进行,循序渐进,小学生走的近一点,初中和高中生走得远一点。听他们说,市里有些学校宣扬,说他们要带学生野营训练一个月。”   云端惊讶:“一个月?现在都冬天了,吃饭睡觉怎么办?”   “谁知道呢。咱们县学校的校长们都比较务实,说是一二年级的小学生徒步三公里,带着午饭去,上午去,下午回来。高年级的依次递增。”   “这还算靠谱。”   云端笑了笑,这不是跟几十年后的学生,每学期学校都会组织的春游、秋游一个意思么。   云端:“我还想着这几天不下雨,去一趟金水市,现在梁辰要去野营训练,我恐怕去不了。”   “这有啥,野营训练我们居委会也要去人,我跟主任申请,后天梁辰、沉香他们去的野营的时候我跟着。”   “你有事儿你就去办,不妨事。”   杜小兰把云端要的介绍信放她手里。   云端犹豫了一下:“我回去问问梁辰。”   梁辰得知妈妈要去金水市,没空陪他去野营,梁辰连忙说:“老师说了,不让家长去,要培养我们独立自主。”   云端想了想:“要不这样,明天中午放学,你去沉香家吃午饭,住一晚,后天野营和沉香一起去,后天下午妈妈就回来了。”   “嗯嗯,我可以。”   母子俩商量好野营训练的事儿,云端提前给他准备好背包、水杯、几块饼干、还有一小包杏仁干。   本来想放一个苹果的,想到苹果不好分,也太显眼了点,又把苹果拿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母子俩一起出门:“我把你的背包放你师奶奶家,你中午放学直接跟沉香回家。”   “嗯嗯,知道啦。”   云端把梁辰的小背包送去,还把今天早上做的一锅白菜豆腐包子一起送去。   杜小兰瞪她一眼:“梁辰还能把我家吃穷了不成?你还自己带吃的来,看不起我是不是?”   “哪里的话,原来计划着多做一点,我带着路上吃,后来才想到等到中午包子都冷了,找地方蒸热也麻烦,就不带了。干脆给你送来,给家里添个菜。”   杜小兰这才说:“那好吧,出门在外别饿着自己,自己找地方吃点热的。”   “嗯,我知道。小师婶我先走了。”   “早点回来。”   云端坐着汽车,摇摇晃晃地去金水市。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她就没去招待所,下车之后,直接去城南老郑头家。   上次因为罗二狗的事情,郑老头把家里的古董捐了,得了个食堂后厨的工作,老郑头儿子上班去了,家里只有他们老夫妻两个,带着一个孙子。   开门看到云端,老郑头也没想到,做暗地里生意的人,居然敢大白天敲他家的门。   云端笑着问好:“郑老爷子,好久不见!” 第21章   云端一到郑家不久,郑老头的老妻牵着孙子去邻居家串门儿去了。   云端:“老爷子家里都挺好?”   老郑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挺好挺好,上次从你那里换来不少吃的,一家人的身体慢慢养好了,身体好了,冬天就好过了。”   “我儿子现在有了工作,虽然家里还是过得紧巴巴的,但好歹过得去,就是这冬天啊,没有棉衣棉被有点难挨。我手上有再多好东西,也换不来暖和的棉被。”   云端懂他的意思,顺口接道:“咱们这里本来就不产棉花,生产队社员在自家自留地里种那一点棉花都不够他们用,根本不会拿出来换。城里人想买棉花还得用票,更是不好买。”   “那可不。”   “我这里有棉被,六斤的,咱们这里六斤的棉被过冬那是够够的,棉被是上好的新疆棉,但是也只有这么两床,只是这个价格嘛……”   “价格好说,价格好说。”   说起来,他们郑家什么时候缺棉被了?唉,这几年时运不济,加上年初的时候孩子生病,家里的好棉被,拿去和人换了买药的钱。   说完棉被的事儿,老郑头让她稍坐一会儿,他去屋里取东西。   为了等着她再来,上次她走后,老郑头去存东西的地方取了一些小件儿好藏的东西回家,结果她好几个月都没再来。   “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金镶玉的罐子、和田玉的手镯、唐代的春山游骑图,其他的不说,就这三样,换到任何一个安稳的年代,这些东西都能换来豪宅金银。   但是这会儿,老郑头说出他的底价:“我要两床棉被,如果你觉得我要价低,愿意给我补一点粮食也行,如果你觉得换不了,那我就不换。”   “换,怎么换不了。”   老郑头是个爽利的人,云端就爱和他打交道:“东西你先收着,晚上我来送东西的时候,你再给我。”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郑家的大门打开,一群老头老太太都赶了过来,包里揣的,背上背的,都是好东西。   云端和他们商量好交换的粮食之后,说好晚上天黑后再来。   “你不会放我们鸽子吧。”   “放不放鸽子,等到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云端看了一眼上次给她赝品的老头儿:“你们只要不鸽我,我承诺的东西肯定一分不少地给到你手里。”   “哈哈,看你说的,我们是那样的人嘛。”   云端轻声一笑,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她只需要知道,现在主动权在她手里就好。   万一真出个什么差错,她扭头就能躲进陶艺馆,这些人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走出郑家的大门,云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进陶艺馆换了身衣裳,把脸上的掩饰的妆容洗掉。在陶艺馆吃了午饭,睡了午觉起来,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去李平武家和陈晓燕的家。   云端把时间掐得准,她到陈晓燕家的时候,他们刚下班回到家。   看到云端,陈晓燕特别惊喜:“姐,你真来了,我前两天还在想,你是不是有事儿耽搁了,你再不来我都要请假跑一趟你家了。”   “家里一堆事儿忙,前几天在家做棉衣准备过冬的东西,抽不出空。我托朋友帮我弄了五十斤面粉,前两天送到了,我给你们送奶粉票就顺便来拿面粉。”   五十斤面粉?   陈晓燕和李平武都惊了,刚下工回家的陈晓燕爸妈也惊了。   云端淡淡一笑:“要说起来,白面这样的好东西,五十斤省着吃能吃好久。”   陈晓燕试探着问:“你要吃不完,我们家能换一点吗?”   云端挑眉,应声道:“可以啊,我家里还有一些,就算没有这五十斤面粉也无所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换就是傻子。五十白净的面粉,里面连一点麦麸都没有,好东西啊,自己家吃不下,还有亲朋好友呢。   云端只要票,各种有用的票都可以。虽然陈晓燕家四个上班的,但发的各种票证肯定不够换五十斤面粉,陈晓燕爸妈赶紧跑一趟,把亲近的亲戚都叫来。   半个小时后,云端空空的口袋,终于被各种票填满了。   “姐,留下吃个饭再走吧。”陈晓燕拉着云端的手,把她送到门口。   “我还有事儿,下次再来。等我有奶粉票再给你送来。”   “哎,那就麻烦姐了。”   陈晓燕也知道云端需要票,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姐,你下次有吃不完的粮食,咱们也可以换。”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从自行车厂的家属院出去,云端不慌不忙地去城南,等她到郑家的时候,天还没有黑透,她就等了等。   等待的这段时间,她看到今天下午和她约好了的人陆续进了郑家。   等到人都进去后,郑家的大门被关上。   云端又等了一会儿,等天都黑透了,才走到郑家的门边,把她准备好的物资放出来。   敲敲门,开门的是老郑头的儿子。   云端笑了笑:“东西到了,来帮忙搬一下。”   他高兴地一撸袖子:“您站着休息,放着我来。”   都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清点好东西,大家就此分别。   “哎,别着急走,这位女同志,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我也说不准,但是怎么着,也要年后去了吧。”   “说好了,春天一定要来啊。”   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缺吃的,大人还能糊弄过去,孩子却不行,看着心疼。   云端点点头。她计划暑假带着梁辰去一趟南方,走之前可以来一趟。   晚上云端走到百货大楼后面的小巷子处,才进陶艺馆休息。今天换到的票证她随意地拿一个盒子装着,放到一边,等有空的时候再清理。   今天换来的宝贝古董,她一件一件地看,看完之后,还拿出她的手札,上面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得到一件什么东西,出自某代某位大家笔下,或者产自某处等等。   云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极其专心,连活泼好动的毛毛都要站远远的,不敢打扰。   之前有一次她在整理书画卷轴的时候,在外头疯的毛毛回来,一脚踩在卷轴上,留下一个脏脚印,生生被云端拿着棍子撵到天坑,吓得毛毛吱吱乱叫。   第二天毛毛从外面摸回来一支人参给她赔罪,云端才把这事儿揭过。   今天毛毛从外面回来,看到满地摆放的东西,踮着脚,挨着墙边上楼,在餐厅吃了小零食后也不下来,蹦蹦跳跳地上六楼,卧倒在懒人沙发里,趴下就睡着了。   和以前山间放养的日子相比,现在真是走到猴生巅峰了。   整理完所有的物品,云端伸伸腰,发现外面已经要天亮了。   也别睡了,去餐厅弄点吃的,吃完早饭百货大楼已经开门了,买好她要的东西,转头又去供销社,把手里的大部分糖票换成糖。去肉铺把所有的肉票换成肉,不需要票的骨头等等,也买了不少。   随后,赶第一趟汽车回家,坐在车上,靠着椅背低头打哈欠,车上睡不着,只能闭眼养神。   回到家还没有到中午,梁辰应该正在野营训练的路上,从陶艺馆拿了不少粮食把柜子和米缸装满,忙完这些,终于能好好睡个觉。   下午五点多钟,梁辰野营训练回来了。   梁辰背着她的小挎包,抱着小水壶,噔噔噔地跑回家,家里的大门从里面别着,意思是妈妈回来啦。   梁辰扯着喉咙大喊妈妈。   前面大门和后院隔得远,云端没有听到。   张建军:“你这样喊云姐姐听不到,你去我家。”   张建军拉着小伙伴,跑到他家院子里,搭上高板凳,两个小不点趴在院墙上。   “妈!”   “妈!”   梁辰大喊:“妈,我回来啦,快给我开门呀!”   张建军:“云姐姐,买啥好吃的呀?”   李秀芬从厨房跑出来训孩子:“小崽子,人家买什么好吃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还不快给我滚下来。”   卧室的窗户是打开的,张家院子里闹闹哄哄的,云端被吵醒。   “听到了!”   云端:“梁辰你听李祖祖的话,别爬高,小心摔着。”   “妈妈给我开门。”   “来了!”   两天一夜没看到妈妈,云端一打开门,兴奋的小崽儿一下扑过来,云端没准备,险些没抱住。   云端努力了一下,把他抱起来:“哎哟,让妈妈抱抱,看看妈妈养的小猪儿多重了。”   梁辰哈哈地笑,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瘦着呢。   今天去野营,路上碰到好些人,有几个婆婆都说他长得虎头虎脑。可羡慕他呢,还说家里的小孙子能长他这样就好了。   他早就知道,虎头虎脑就是胖的意思。   梁辰厚着脸皮,抱着妈妈的脖子撒娇:“梁辰不胖。”   云端龇牙咧嘴,手腕都被小肉球压疼了,这还不胖呢。   梁辰小朋友很执着:“妈妈,你说我不胖。”   “是是是,你不胖,你只是沉。”   “啊啊啊,我不沉。”梁辰不乐意了。   云端捏了一把他腰上的肉:“你可别挣扎,你再动,我们娘俩一起摔倒你信不信?”   “你以前可是妈妈的乖乖,怎么现在越来越像张建军了?”   梁辰嘿嘿一笑,假装自己没听到。   云端也笑,像张建军也没什么,有安全感的孩子,感受到被爱的孩子,胆子大一点,皮一点也没什么。   手里这个小家伙,就是她这一年的工作成果呀!   云端还挺得意,瞧瞧孩子被她养得多好,身心健康,全方位发展。   孩子完成了野营训练,晚上母子俩吃饭的时候,云端问他感觉怎么样。   “挺好玩的呀,我们跑了好远,到了地方,吃了干粮就回来啦。”   “铁锤说,我们野营训练只能走大路,还是高年级的好,他们都走山路呢,肯定能在山上抓到野鸡兔子。”   “沉香说,野鸡炖汤特别香。真好,我还没喝过野鸡汤呢。”   云端笑了:“谁跟你们走山路就能抓到野鸡兔子?”   “春哥说的呀,他说他要抓一只野鸡回来。”   “高年级的也是今天走?”   “嗯,他们走的凤凰山,还要在山上过夜呢。”梁辰一脸羡慕,他长这么大还没在野外睡过呢。   捏捏他的小肉脸:“放心,以后你肯定有野外一日游。”   “什么时候?”梁辰期待得不行。   “等暑假吧,咱们去永平县看望你孟爷爷他们,回来的时候咱们走路回来,成不成?”   “啊……走路,好远的!妈妈,我们还是坐车吧。”   云端哈哈大笑,小孩儿真好玩。   这么久没见到妈妈,梁辰撒娇不想一个人睡,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他的小枕头过来蹭床。   “只有今天一晚上,明天自己睡。”   “嗯,我保证。”   “进来吧。”   “嘻嘻。”   梁辰甩开小短腿跑进屋,不用人抱,自己就爬上床躺好,还拍着床:“妈妈,给你留了位置。”   关灯,睡吧。   野营训练搞完,第二天该上学还是得上学。   云端在家没事儿,检查了一下第二批发酵的葡萄酒。觉得差不多了,滤渣之后,把酒封进酒坛,放到地窖里慢慢发酵。   “云端,下午有没有事儿?没事儿咱们去后山砍柴。”   李秀芬在院子里喊,云端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没什么大事儿,一起去。”   “那我下午叫你。”   “好。”   他们这一片地界儿,在秦岭以南,冬天的时候偶尔下层薄薄的小雪,倒没有冷到需要整个冬天都烧火取暖的程度。但是有柴火烧,那肯定好过一些。   她当初回来的时候买的煤炭和干柴早就烧完了,刚入秋的时候又买了一批,基本上够冬天用。   李婆婆是个节俭的人,云端跟着也变得勤快了一些。自个儿去山上砍柴,可以省下一些买柴火煤炭的钱。   下午梁辰和张建军不上课,把两个小的也带上,帮忙捡柴搭把手,也锻炼锻炼。   去野营之后,两个一年级的小学生,对上山撵兔子有执念,总觉得自己是猎人在世,满山的兔子随便他抓。或者以为自己是守株待兔的那棵树,就等着兔子撞过来。   云端哼笑一声:“那我可等着你抓的兔子下锅。”   李婆婆笑话他们:“我出土豆你们出兔子,做熟了咱们一起吃。”   张建军相当有信心:“你们就瞧好了吧。”   上山之后,两个小不点儿一心往草堆里钻,兔子野鸡连根毛都没看到,头上身上粘满了苍耳子,一扯就头皮疼。   “嗷,妈,快帮我看看,这个是啥。”   张建军看了眼:“苍耳子啊,没事,扯下来就行了。”   张建军人小,下手没个轻重,梁辰眼眶里的眼泪都要溢出来了。   云端刚才没瞧见他们俩在干什么,等她看到的时候,张建军已经扯了好几个下来了,苍耳子上缠着细软的头发,都是从梁辰头上扯下来。   可把云端心疼得不行。   “别扯了,等回去用剪刀剪掉就行了。”   梁辰捂住脑袋:“不扯了,不扯了!”   张建军遗憾地松开手:“还没扯完呢。”   “不扯了!”   “好吧。”   云端让他们不要再往草丛里钻,就在这儿玩儿,不要走远了。   她去装柴火,一会儿就回家。   就在她拿着背篼装柴火的时候,一道白影闪过,云端的手比脑子快,拿着背篼一下扣过去,奋力挣扎的小动物把背篼顶翻,云端赶紧压制住背篼。   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让她捡了只兔子。   “梁辰,张建军,你们快过来看。”   “看什么?”梁辰小步跑过来。   “哇哇,是兔子耶!”   “好肥啊!”   云端笑着跟张建军说:“你们家的土豆准备好了吗?咱们晚上吃兔子烧土豆。”   李秀芬看到那只挣扎的肥兔子,笑着说今天的运气真是好。   李秀芬:“你抓的兔子,你拿回家自己吃。”   “没事儿,一起吃,我和梁辰两个人也吃不完。说好了,我家出兔子你家出土豆。”   不等李秀芬说话,张建军连忙点头:“好呀好呀。”   李秀芬气得瞪了孙子一眼:“我是没给肉吃吗?”   张建军很委屈:“好久没吃肉了。”   云端和梁辰笑了起来。   李秀芬也是又心疼孙子又好笑:“说好了把肉票留着,过段时间买肉回来做腊肉。不是你说的想吃腊肉吗?现在就忘啦。”   “腊肉想吃,新鲜肉也想吃。”   云端赶忙转移话题:“柴火砍的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走了啰,回去啰!”   回去的路上,云端想着,兔子好养,等回头买一些小兔子放到秘境里养着。鸡鸭都养了,不差兔子。   回到家后,李秀芬负责杀兔子,云端削土豆皮准备配菜和葱姜蒜。等到张红明夫妻俩要下班的时候,云端这才起锅热油,兔子调味料下锅,厨房里油烟飘出去。   大街上下班回家的人闻到味儿了,谁家这么奢侈,晚上做肉吃了?   张红明和罗桂芳下班回家,还没进门就被儿子拉到云家:“咱们今天在云姐姐家吃晚饭。”   “为什么?”   “嘿嘿,云姐姐抓到一只兔子,我们家出土豆和米,咱们搭伙吃肉。”   “土豆和兔子肉能一样么?你云姐姐不是吃亏了。”   云端从厨房里出来,笑了笑:“不吃亏,洗洗手准备吃饭,我去后院拔几株香菜。”   罗桂芳:“我去我去,你歇着。”   张红明:“那我去搬桌子。”   云端是个手缝宽的人,她炒菜,张家人都相当捧场。两家人聚餐,齐心协力把今天下午抓的那只肥兔子解决掉。   嗯,兔子肉真香,可以养。   云端想找小兔子养,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找。一个是现在私人养殖都是有规定的,一个是周围确实没有哪家养小兔子。别人都乐意养鸡鸭,至少还能有蛋吃。   养兔子的事情先放一放,她的美容药方折腾出一点眉目了。   之前搞的美容酒还不到喝的时候,根据那位大能手札弄出来的养颜膏,云端给搞出来了。   搞出来养颜膏是土黄色的,她犹豫了好久都不敢上脸。毕竟是脸,谨慎起见,做出来的药膏先拿来擦手。   擦了几天,感觉这个药膏清爽又滋润,味道有种植物药材的清苦味儿,不难闻,反而很清新。这个养颜膏不说效果怎么样,至少用起来感觉挺好。   云端没把这个放在心上,过了半个多月,小师婶给她东西过来,摸到她的手,十分惊讶:“你这手怎么又软又滑,比我脸都好摸,你抹什么了?”   云端摸摸自己的手背:“我天天左手摸右手,都没感觉到。”   杜小兰让她摸摸自己的手:“你对比一下。”   咦,还真是!   杜小兰对她的擦脸油特别好奇,得知是云端自己做的,连忙问她要一些。   “刚好我的百雀羚要用完了,我试试看。”   “这个养颜膏是我自己做的,我都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不敢上脸,一直用来擦手。”   杜小兰对她很有信心:“擦脸肯定没问题,我的脸要有你的手这样细嫩,我真是求之不得。”   云端把养颜膏分给小师婶一半:“那你先试试,如果脸上起疹子什么的就别用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   杜小兰拿着养颜膏要走的时候才想起她是来送东西的:“我娘在家里自留地里种了葵花籽,给我送来了几斤,我分你一些。瓜子是生的,想吃熟的自己炒。”   “哎,知道了,谢谢小师婶。”   杜小兰摆摆手:“别送,我先走了。”   晚上,杜小兰洗完脸,从盒子里挑出绿豆大的养颜膏,在手心里推开,上脸慢慢地按摩。   白芷好奇地瞅了一眼:“这又是啥玩意?”   杜小兰白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白芷端起盒子闻了闻:“灵芝、黄芪,居然还有人参的味道,哪个工厂做的,擦脸的东西用这样的好药材了?”   “还给我!”杜小兰把她的宝贝养颜膏抢回来。   白芷的好奇心被打开,杜小兰被他问烦了,才说是云端做的。   “不认真学医,搞这些歪门邪道最有劲。”   “哼,你懂什么呀?”要是她的脸真的变得和云端的手一样白嫩,这样的宝贝,求都求不来!   中药材做的养颜膏,全是中草药成分,里面没有加激素也没其他添加剂,见效没那么快。杜小兰不着急,皮肤嘛,慢慢养着就是了。   凤凰城冬天的天气,大多时候都是阴天。如果哪天出太阳,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凤凰城不上班的老人孩子都要出来走动走动,晒晒太阳。   日子就在阴天和偶尔的晴天里缓慢滑过,冬至头一天晚上,飘了一点小雪,小雪刚落到地上,就化了。   第二天早上做饭的时候,水缸里的水,刺骨似的冷。   云端不想做,就去陶艺馆里用砂锅熬了一锅红薯粥,煮了两个鸡蛋,搭配着咸菜吃。   饭做好,烧了一壶热水提出来,叫梁辰起来洗脸吃饭。   天气太冷了,不仅云端不想做饭,梁辰也不想起床。   “快点,你今天还要上学。”   过了一会儿,梁辰从被窝里爬出来:“我们什么时候放寒假呀。”   “这我哪里知道,你问问你们老师。”   冬至到了,很多腊货可以开始做了。   隔壁张家,李婆婆存了好几个月的肉票,今天一早跑去肉铺,一共买了五斤肉,把边角料切下来中午炒土豆片,整块的五花肉切割成一斤一条,用盐巴花椒腌上,等一周之后再拿出来晾晒。   云端也在计划着开始做腊货,上回在市里买了猪肉,她空间里面养着鸡鸭,水潭里还养着鱼,她做的腊货品种更丰富一些。   云端在家忙着杀鸡宰鸭腌制腊货,上个月寄出去的信,梁怀瑾总算收到了。   刚完成了一个小项目的试验,梁怀瑾抽出空,就去后勤处问有没有他的信。   “有,半个月前信就到了,本想给您送去,听说你工作忙,就先给您保管着。”   “谢谢。”   梁怀瑾一边走路一边拆开信封,这次寄来的信有点重量。突然,什么东西顺着拆开的信封滑落到地上。   一个人比他手还快,把掉落的东西捡起来。   “这漂亮姑娘是谁?”   “梁怀瑾你结婚啦?”   “我看看,谁,谁结婚了?”   “你们看嘛,这姑娘怀里的小孩儿,是不是长得跟梁怀瑾很像。”   梁怀瑾皱眉:“马师兄,别胡闹。”   “哈哈,我们就看看,别生气,吶,还给你。”   马师兄还不忘拍拍他肩膀:“都是男人,我们都懂。”   梁怀瑾:……你们懂什么了?   收好照片,梁怀瑾脚下一转,不去食堂,转头回宿舍。   关上门,梁怀瑾这才打开信封,先看到照片。   两张照片,一张是小侄子的单人照,一张是云端抱着小侄子,小侄子在她怀里笑得很开心。   她的名字滑过他喉头、舌尖。   云端,名字美,人也这样有灵气。   小侄子长胖了,看得出,她很喜欢小孩儿,把孩子照顾的很好,真是个好心的姑娘。   拆开信后,他有点失望,这次寄来的没有她的信。   厚厚三张信纸,都是小侄子的稚嫩的笔迹。用铅笔写的,拼音和汉字夹杂着,读起来稍微有点费力。   他说他去山上摘葡萄,去哪儿玩儿,吃了什么好吃的,新学会了多少字……日子过得很快活。   看完信,梁怀瑾嘴角不禁翘起。   修长的手指划过信封上漂亮的字迹、划过照片。   又快过年了,一年又一年,不知道这个项目明年能不能做完。   等工作做完,他一定马上去看小侄子。 第22章   进入冬至之后,接连半个月都没有飘雨,天气干冷,一天中大多时间是阴天,只有中午有几个小时太阳。   这样的天气,最是适合晒腊肉的时候。   别人家的院子里,大多是光秃秃没有腊肉,就算有,大多是像张家晒着几条肉,或者晾着一两只风干鸡鸭。   只有云家的院子里,整整齐齐地挂着一排腌肉、风干肉、风干鸡、风干鸭,还有毛毛和梁辰合伙抓回来的两只肥兔子,此刻也挂在一起。   凤凰山下多飞鸟,下午晾晒腊肉的时候,看守腊肉撵鸟的工作就交给梁辰。   “去去去!”   两只小鸟的脚还没停在腊肉上,就被眼疾手快的梁辰拿着杆子撵走。   “妈,我干活儿,能不能分我一块腊肉呀。”   云端正靠着躺椅看书,听到这话,扭头问他:“分什么分,等腊肉晒好了,你不吃?”   梁辰嘿嘿笑,丢下手里的杆子,扑到妈妈怀里:“我吃妈妈的,我的给我爸爸吃。”   “哦。”云端拉长声音。   这个爸爸说的是他小叔叔,他亲爸现在还联系不上。   手指捏着小屁孩儿的耳朵:“你个吃里爬外的,现在就想着从我手里薅东西,以后等我老了,估计也指望不上你。”   “指望得上的!我给你养老!”梁辰拍着胸口,话说得斩钉截铁。   云端笑了起来:“成吧,你都答应给我养老了,我也不能小气,你自己选一块腊肉给你爸爸吧。”   “那我选一块最小的。大的留给我们吃。”梁辰从妈妈身上爬起来,扭着小屁股去看腊肉。   云端笑出了声,养孩子真是太有意思了。   “咚咚咚!”大门响了。   云端站起身,要去开门,被梁辰急吼吼地拦住:“不能开门,不能让别人看到我们家的肉肉。”   “好好好,你守在院子里,我去看看。”   敲门的是居委会的人。   “明天上午我们居委会要组织活动,欢送咱们街道的年轻人去建设兵团支援建设,你没事儿就去参加一下。”   “哦,好。”   云端没想明白:“这都快过年了,怎么这个时候去?”   “工作任务重要,哪还管过不过年。通知到位,我就先走了。”   “慢走。”   梁辰在院子里也听到妈妈说话了。   “他们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过年回来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翻年是七一年,他们想回来,至少要六七年以后吧。   她家这个小不点儿才开始读书,按部就班地读下去,也轮不到他支援建设。   云端往屋里走:“吃红薯干吗?”   “要吃,要吃那个软软的,不要硬的。”   “行。”   当地做的红薯干,就是煮熟了切成条晒干。云端知道南方有一种做红薯干的办法,三蒸三晒,费时费力费柴火,但是这样做出来的红薯干软糯不硬,特别好吃。   秋天的时候买了一些红薯,她试了两次,才做出几斤软糯的红薯干,娘俩都喜欢吃。   梁辰吃红薯干的时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妈妈,咱们再做一点吧,寄一点给我爸。”   云端没好气:“你心里倒是惦记着他,不心疼我做红薯干辛苦?”   “哎呀,我帮妈妈一起做呀。”   “别撒娇,我不吃这一套。”   小孩儿就跟只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做嘛,做嘛。”   云端抱着儿子,可别扭了:“想做可以呀,我教你,你自己做。”   “自己做就自己做。”梁辰撸起袖子,就去杂物间里装红薯。   让他洗红薯、烧火还成,云端不敢让他动刀子:“放着我来。”   第一次蒸红薯,蒸到八分熟,然后端出来晾晒,蒸完红薯已经快天黑了,晾一晚上,明天上午晒一晒,再进行第二次蒸制。   第二次蒸制只需要蒸七八分钟就行了,把红薯干放到院坝里,云端解开腰上的围裙,拉着梁辰去居委会。   他们到的时候,居委会附近摩肩接踵,叽叽喳喳,到处是人。有下乡青年的家人,有来欢送的街坊,还有看热闹的小孩儿。   沉香在街头大声喊:“梁辰快过来,这里高,看得清楚。”   “我来啦!”   云端不松手,嘱咐一句:“你别乱跑,小心大人踩到你。”   “不会的,不会的,我和沉香一起,不乱跑。”   云端看到辛夷也在那边,才松开手。得到自由的梁辰,撒腿就跑,云端的目光一直跟着他。   欢送青年下乡,要一路从居委会送到城南车站,敲锣鼓的人走在前面,敲敲打打地把人送过去。   家里的熊孩子凑热闹,跟着往河对面跑,云端怕人太多孩子出什么意外,只能一路跟上。   杜小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等到过年,咱们两家人一起吃个团年饭?”   “好啊,你和小师叔定个时间,我随时都有空。”   “那就腊月二十八?你小师叔腊月二十八开始休息。”   “嗯。”   把下乡的青年送到车站后,云端拉着兴奋的小不点儿回家。   “妈,我玩一会儿再回去。”   “别玩了,你今天不上课?”   “不上课呀,老师说今天休息。”   啧啧,现在上学可真够悠闲的。   云端一个没拉住,梁辰跟着几个大孩子跑了。   杜小兰:“别担心,这一片都是工厂,大人们都看着,出不了事儿。”   “让他玩儿去吧,我也懒得管。小师婶,上次拿的养颜膏用完了吗?”   “还有一个底儿,你看看我脸上的皮肤,啧啧,至少年轻了十岁呢。”杜小兰摸着脸,高兴得不行。   云端笑道:“别客气,用完了去我那里拿。”   “我可不跟你客气,我下午就过来拿。”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去,到居委会才分开。   云端今天有心情,中午准备做一顿韭菜鸡蛋饺子。揉好面粉,去后院的菜地里割韭菜,天上开始飘雨了,她赶紧把晾在外面的腊肉香肠、红薯干收到屋里去。   “妈,我回来啦!”   云端刚放好肉,站在厨房屋檐下:“下雨还知道回来呀。”   梁辰嘿嘿一笑:“中午咱们吃啥,我给你烧火。”   “吃饺子,想吃蒸饺还是煎饺?”   “都想吃。”   “那就一样一半吧。”   中午的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院子的泥地湿漉漉的,大门外面的街道是石板路,走在上面还挺干净。   下午梁辰没有出门,睡了一会儿午觉起来,在他自己卧室看小人书,玩儿他的那些瓶瓶罐罐。   “云端,我来了。”   云端大声道:“门没锁。”   杜小兰推门进来,没从院子里走,绕着屋檐到堂屋里。   杜小兰:“听你小师叔说,养颜膏里面放了党参、人参什么的,我也不懂这个,给你拿了些药才来。”   小师婶拿来的药材年份都不浅,云端拿着药材看:“小师叔知不知道?”   “哼,知道了又怎么样。家里存那么多药材干什么,不给他用点,家里的柜子都快装不下了。”   云端轻声一笑,把药材收起来,去屋里给小师婶拿了两盒:“你给我的这些药材至少能换两盒。”   杜小兰接过养颜膏,打开看:“正好快过年了,等回娘家的时候,给我大嫂送一盒。”   云端问她:“小师婶,你家要橘子吗?”   “要啊,怎么不要,每年都要买一大筐放着,年节里家里来人来客,总要塞一两个给小孩儿。”   比起给小孩儿抓一把花生瓜子,还是给橘子更实惠。价钱便宜不少,买的时候还不用票。   “我认识一个人,她家的橘子好,过两天要给我送些过来,我分你两筐?”   “行,到时候我给你钱。”   两人又说了几句孩子放寒假的事情,杜小兰才拿着养颜膏回家。   天色刚擦黑,外面又开始飘雨了。   天气冷,吃了晚饭,母子俩早早洗漱完上床睡觉。   这一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第三天才出了个大太阳,家里的腊肉和第三次蒸制过后的红薯干重新端出来晒。   梁辰中午放学回来,吃了午饭,又接过了赶鸟的活儿。   腊肉又晾了几天,云端感觉差不多了,切了一块腊肉,炒了一碟腊肉蒜苗,配着米饭,让梁辰比平日里多吃了半碗。   抹了一把油润的小嘴儿,梁辰遗憾:“如果能多晒一点腊肉就好了。”   这么好吃的腊肉,天天吃该多香啊!   “明年腊肉就多了,随便你吃。”   云端已经计划好养猪的事情了,等开春了,找机会买几只小猪崽儿放山上养着,等到过年肯定就不缺猪肉吃了。   天晴没几天,下了场小雪,这天开始放寒假了,把梁辰乐得,抱着他的小人书去张建军家玩儿,最后哭唧唧地回来。   云端问他怎么了,他把手上的小人书拿给她看。   好家伙,小崽子宝贝的小人书的书角,被火烧了一点。   云端安慰他:“书里面还是好的。”   小不点儿放声大哭:“烧坏啦!”   “别哭了,别哭了,等过年后,我带你去城里买新的成不成?”   “可是,可是这一本还是坏了,呜~”   她明白他的意思,新的也替代不了这一本。云端努努力,抱起宝贝儿:“以后多注意嘛,吸取这次的经验教训。”   梁辰还没哭完,张建军磨磨蹭蹭地过来了,一副犯错的样子。   “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把小人书碰到火盆里的。”   “哼,我不想理你。”   “对不起,别生我的气行不行?”   “哼!”   张建军一咬牙:“我把我最喜欢的弹珠送给你。”   云端默默关注着两个闹别扭的小朋友。   梁辰犹豫了一下:“我不要你的弹珠,你以后别弄坏我的小人书。”   张建军欣喜:“我发誓,我一定不会。”   没一会儿,两个小朋友又和好了,凑一起,叽叽喳喳说小人书里的故事。   下午,梁辰问她要一毛钱,他想和张建军去北街废品回收站看黄爷爷。   云端大方地给了五毛钱:“看上了随便买。”   “嘿嘿,谢谢妈妈!”   梁辰揣着五毛钱巨款跑了,云端一个人在家,关上门去了陶艺馆。   陶艺馆大石头周围,摆放着好多筐橘子,云端拿了两筐橘子出去,还拿了一筐大橙子。   凤凰县周围也出产橙子,但是因为水土并不是特别适宜,长出的橙子比南方小一些。天坑里的橙子大个儿,她选了一筐稍小一些的送出去,到时候分一半给小师叔家。   她还准备打包一些本地的特产,给孟叔叔他们寄去。   云端打算给孟叔叔寄过年的东西,她这里还没寄出去,就收到了孟叔叔他们寄来的年礼。邮局的工作人员把东西送来的时候还说:“至少有四五十斤,可不轻呢。”   “这么重的东西送过来,辛苦你们了。”   “不客气,都是工作,应该的。”   送走邮局的人,梁辰跑去屋里拿剪刀。   云端拿剪刀拆开麻袋,最上面放着一条火腿,这就有三十来斤了。下面还放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米、大米以及各种永平县特产的豆子。   “哇,这个豆子好大啊!”   “这个是白芸豆,用来炖肉好吃。”   梁辰迫不及待:“我们什么时候吃?”   “不着急,等过年再吃。”   “哦。”   麻袋最底下,还塞着一封信,里面夹了一些糖票、点心票、奶粉票等等,丁阿姨写信说,都是和医院的医生护士们换的,大家都让她好好养身体。   云端心头一暖,把信收起来。   下午,她收拾出一麻袋东西,除开给孟叔叔他们的腊肉、风干鸡、风干鸭、风干兔之外,还有给他们装了十斤她做的红薯干,到时候请丁阿姨分给医院的同事们吃。   另外同样装了一包,这是给梁辰’爸爸’的。   麻袋装好后,梁辰犹豫了一下,把装好的风干兔子拿出来。   云端去屋里拿缝麻袋的针线,出来看到他的动作:“你干什么?”   “我们家只有两只兔子,给孟爷爷丁奶奶一只,剩下一只,我们自己吃。”   云端笑出了声:“你可真是你爸的孝顺儿子。”   梁辰眨巴着大眼睛:“要给我爸爸?”   他不想给呢。   “兔子是你和毛毛抓回来的,你说了算。”   梁辰嘿嘿一笑:“不给,不给。我写信告诉爸爸,我抓了兔子,不给他吃。等以后兔子多了再给他。”   云端忍住笑:“那你快去写,写完放麻袋里,一会儿要把东西送邮局去。”   “哦哦。”   邮局的工作人员说:“早知道你要寄东西,上午你该把东西直接交给我搬回来。”   “没事儿,不是特别重,我搬得动。”   “你这一袋东西寄哪儿啊?”   “寄到永平县。”   “永平县啊,你爱人就在那边工作是吗?过年不回来?”   云端没有正面回答,直接说:“工作忙,回来不了。过年时间短,我这带着孩子也不方便过去。”   “等到暑假时间长,可以带着孩子回去看看。”   云端笑着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从邮局出来,云端跑了一趟小师婶家,让她有空去家里搬橘子。   杜小兰在家收拾卫生:“这就送来啦?”   “嗯,送来了。”   “等晚上,等你小师叔下班了我们去搬。”   橘子不稀奇,凤凰县周围的这片地方,乡下几乎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种着橘子树,但是橙子就有点稀奇了,还那么大个儿,黄澄澄的,拿去送人简直太体面了。   杜小兰眼睛都亮了,拍了丈夫一下:“有这个,我总算不用头疼给你师门送礼了。”   “过年就是去看看大家,随便送点儿什么都成,你偏要搞得那么隆重。”   “哼,你知道什么呀。”   杜小兰不搭理他,扭头跟云端说:“这个橙子,你家过年要送人?”   “没什么人送,到时候给隔壁张家送几个就是了。”   杜小兰犹豫:“那你能多分我几个么,我花钱买。”   “瞧您说的,你有需要就拿去,这儿还有一大筐橘子呢,够我和梁辰吃了。”   橙子她多的是,况且她屋里柜子还锁着苹果,梁辰也有柜子的钥匙,想吃就自己去拿,他们家不缺吃的。不过上次因为蜂蜜小蛋糕的事情被他教训过,现在这些东西都只在家吃,外面的人都不知道。   分好了橘子和橙子,杜小兰把钱塞给她,趁着夜色,两人把东西搬回去。   腊月二十四小年之后,家家户户过年的气氛就浓起来,亲戚住得稍远的,现在就开始走亲戚了。   他们家没有亲戚可以走,母子俩就在家天天好吃好喝。   到了腊月二十八,和小师叔一家吃团年饭,小师婶看到梁辰,惊讶道:“这才几天没见,梁辰怎么看着像长胖了?”   梁辰不好意思地捂住脸:“没有胖,妈妈说这是水肿。”   杜小兰哈哈大笑:“这会儿是中午又不是早上,水肿个什么呀。乖乖,胖是好事儿,我不是说你。”   “真的不是嫌弃我胖吗?”   “不胖,咱们梁辰刚刚好。”   梁辰嘿嘿一笑,跑去跟沉香兄弟俩玩儿。   云端没事儿,跟着小师婶去厨房帮忙。   杜小兰一边切菜一边说:“你买的那个橙子可真好,送礼简直太体面了,东西送到你小师叔的师门里面,谁都要多看一眼。这个橙子可比咱们这里产的小橙子大多了。”   说起前两天拜年的场面啊,杜小兰滔滔不绝,简直太有面儿了。   云端嘴角微微翘起来,新鲜有品质的水果,在什么年代都是受欢迎的送礼佳品。   中午吃完团年饭回家,小师婶给她送了一份厚礼,里面甚至有一斤腊肉。给梁辰的过年礼,是一袋儿大白兔。   “小师婶,太贵重了。”   杜小兰呵呵笑:“不贵重不贵重,快拿着回家,准备准备过年。”   小师婶有心送,云端就收下了。   梁辰抱着大白兔,高兴得走路都蹦蹦跳跳起来。   腊月二十九,云端给张家那边送了年礼,考虑到李婆婆小儿子一家,云端给他们送年礼送了十个橙子,方便他们一家人分。   张家日子不太宽裕,回礼回了半包大白兔奶糖,又是给梁辰的,可把他高兴坏了。   “妈妈呀,我装糖的盒子都装不下啦!”   “装不下放我这儿?”   梁辰又不肯:“还是能装下的,我装到金鱼罐子里。”   “金鱼罐子没有盖儿吧,你不怕老鼠半夜把你的糖偷走。”   “嘿嘿,不会,不会。我找个盖子把金鱼罐盖起来。”   云端没有管他的糖,梁辰抱着大白兔跑回屋,感觉自己真是个幸福的孩子呀,他拥有好多好多大白兔呀。   他要把糖都存起来。   今天,隔壁王家,李秀芬的小儿子张红星带着儿子媳妇儿回来过年了。   厨房里,王丽看了眼大嫂罗桂芳:“咱们妈可真大方,家里就一袋大白兔,还给邻居送半袋。刚才建军闹着要吃,咱妈都没舍得给呢。”   罗桂芳淡淡一笑:“礼尚往来嘛。云端也给咱们家送了橙子。”   王丽哼哼一声:“橙子哪有大白兔金贵,五毛钱都能买一大袋。”   罗桂芳笑笑没说话,她刚才看到了云端送的橙子,那可不是几分钱一斤的橙子。再说了,一年到头她家两个孩子没少受云端照顾,送梁辰半袋她也没意见。   王丽看罗桂芳没说话,脸上的笑意淡了:“一年不见,大嫂倒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什么样儿?”   王丽轻哼一声,还真是不一样了。   她家是市里的人,每年回来过年,大嫂都是捧着她,今年倒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李秀芬快步进来:“烧火,蒸肉可以上锅蒸了。蒸熟之后放一晚上,明天吃味道才香。”   “哎,这就蒸。”   婆婆一声令下,妯娌两个都动起来,脸上看不出一丝斗气的神色。   云端现在也在厨房,家里虽然只有他们母子两人,该准备的东西一样不少。本地传统八大碗,每样都要做,还有炸小酥肉、炸小黄豆、炸小黄鱼,一锅都炸了。   梁辰一边烧火,一边偷嘴,手里捏着小酥肉,美滋滋地咬了一口:“妈妈,这么多我们吃不完呀。”   “吃不完就放着,反正不会坏。”   “哦。”   梁辰这会儿没多少感觉,等到他长大懂事后,回忆起童年,才知道和其他小朋友相比,自己记忆中的过年,究竟有多丰足。   远在千里之外的梁怀瑾,收到云端寄过去的各种腊肉和风干鸡鸭,他还没看清,就被马师兄他们抢了。   “我的老天爷,梁怀瑾,是谁给你寄这么多肉。”   梁怀瑾手里捏着信,小侄子给他写的。读了半年书,拼音少了一些,字多了一些。   马师兄凑他身边看信,念叨出来:“妈妈分给你一只兔子,我舍不得,我想吃,我拿出来了,不给你……”   马师兄哈哈大笑:“真是你亲儿子!”   梁怀瑾无奈地笑,这个臭小子!   他仔细检查过麻袋,这次给他写信的,还是只有小侄子。   永平县那边,孟华收到了云端的亲笔信,关心他们的工作和生活,说她身体全好了,等到暑假有空带着梁辰去永平县看他们。   丁梅欢喜道:“我就说吧,还是云端小师叔厉害,这就把身体养好了。”   孟华笑道:“信里还说,梁辰长胖长高了。”   “哈哈,我都想看看现在他们俩长什么样了。”   大年三十晚上,母子俩坐一起吃年夜饭,梁辰腮帮子鼓鼓的,眼睛盯着桌上的肉,挪不开眼睛。   好多肉肉,好好吃呀。   云端给他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多吃点素!”   “不要,要吃肉!”   “吃吧吃吧,过两天等天气好,咱们去爬山减减肥。” 第23章   大年初一,一群小豆丁来家里拜年。   云端学小师婶,在屋里放了一筐橘子和半盆炒黄豆,让小家伙们自己拿。   张建军手里拿着橘子,问梁辰:“你的书包呢?”   “要书包干啥?”   张建军着急:“快带上你的书包,咱们一块儿去拜年。”   梁辰还不太明白,拜年干啥要带上书包?   铁锤一跺脚:“哎呀,当然是装吃的呀。”   梁辰瞬间明白了,挎上他的小书包,跟着小伙伴们拜年去了。   好嘛,偌大一个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李婆婆叫她过去耍,云端没兴趣。她不爱和一堆人聚在一起嗑瓜子儿,说张家长李家短的八卦。   不想出门,干脆关上门,去陶艺馆躺躺。   哎呀,要说陶艺馆,可真是度假的好地方,一进来她就把笨重的棉衣脱了,整个人都感觉轻了好几斤。   “吱吱。”   云端:“你怎么在陶艺馆?”   毛毛这段时间一直都窝在天坑,好久没来陶艺馆了。   毛毛拉着她出去。   “吱吱。”   “有东西要给我看?”   毛毛连忙点头。   “你带路。”   云端跟着毛毛往秘境的东边山上走,走到一片白茫茫的地方,毛毛又开始吱吱叫。   “你说对面有东西?”   “吱吱。”毛毛拉着她的裤腿儿。   云端看着地上一团长毛的不明物体,这应该……是猪粑粑吧。   “那位大佬还在秘境养猪了?”   这究竟是修真大陆的小秘境还是农场?   啧啧,这位大佬可真接地气。   为了看看云雾后面有啥,云端大方了一回,去六楼保险柜里拿了三颗石头下来。   她亲手放到一楼大石头上,熟悉的光晕一层层扩散开来。   云端抱着毛毛:“走,我们再回去看看。”   这次再去东山那边,云端看到了一群黑毛猪,有大有小,这一群至少有二三十只吧。   不知道那位大能离开多少年了,秘境里究竟有多少头猪?   云端头疼,别到时候山上到处都是猪粑粑。云端在周围转了几圈,只发现了这一群猪,其他地方她也不知道有没有。   “这下好了,不用养猪也有猪吃。”   只是,这个猪有没有煽过呀,听说没煽过的猪有股味儿,不好吃。   云端也不确定,决定找机会弄一头猪吃吃就知道了。   猪有了,杀猪匠上哪儿找去?   揉揉毛毛的小脑袋:“你立了大功了,回头杀了猪,给你做红烧肉吃。”   毛毛兴奋地吱吱叫。   云端不敢杀猪,偷偷打听之下,知道凤凰县外面有片小树林,那里经常有人搞交易,也卖猪肉。   私下卖的猪肉,肯定是他们自己养的,肯定也会杀猪。   云端换了个装扮,找到他们帮忙杀猪,杀完猪之后,给了他们两斤肉当作报酬。   杀猪匠想要猪脚,云端没给,好不容易有完成的猪腿,她想试试自己做火腿。   过完年后,梁辰每天跑出去玩儿,一群小伙伴们分享过年存的零食。云端不管他,梁辰每天出门后,她就去陶艺馆折腾猪腿。   她看过美食纪录片,大概知道火腿要怎么腌制,什么一道盐,二道盐,还有按摩挤血水什么的,一顿操作下来,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害怕肉腌坏了,云端每天都要进来看看猪腿,顺便给毛毛做红烧肉。   “你已经吃了好几天红烧肉了,今天换排骨吃行不行?”   “吱吱,吱吱。”不行不行。   “我也是服了,一只猴子逮着猪吃。提醒你,今天是最后一顿红烧肉了哈,一头猪的一半五花肉都进了你肚子了。”   “吱吱。”   起锅点火,给毛毛做红烧肉,她顺手蒸好米饭,做了一个红烧排骨,清炒小白菜。   把红烧肉留给毛毛,云端把饭菜端出去,没一会儿,梁辰回家吃午饭了。   “哇!今天有肉肉呀!”   吃完年夜饭剩下的肉之后,这已经隔了一周没吃上肉了,看到肉梁辰可高兴了。   “红烧排骨,快点开吃,一会儿饭凉了。”   “来啦来啦!”   吃完饭,梁辰挣表现,主动说要洗碗。   云端不让。   厨房都没有烧火,锅灶都是冷的,怎么洗?   “没事儿干就坐下看看书,寒假快完了,你也要开学了,多预习预习功课。”   “哦,那我学认字,我今天多学五个字。”说完梁辰噔噔噔跑去卧室,拿他的字典。   这一天吃了红烧排骨之后,家里又开始顿顿吃素。无论是陶艺馆还是屋里都囤着各种蔬菜,云端半个月没出门。   直到梁辰开学读书,云端去学校交学费才出门。   李婆婆今天有事儿,去不了学校,托云端帮忙给家里两个孩子交学费。   “哎哟,你家的对联写得真好看,谁写的?”   李秀芬一进云家的院子,就看到正屋门口挂着对联,她一个半文盲都觉得这个字写得好看。   梁辰喜滋滋的:“我妈妈写的,我也帮忙写了。”妈妈写对联,他写的福字,贴在窗户上。   李秀芬看了眼:“梁辰也厉害,写得真好。”   云端从屋里出来,笑道:“您可别夸他,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李秀芬一脸正色:“骄傲点没啥,以后继续努力变得更好。早知道你们母子俩会写,我就找你们写对联了。”   “没事儿,等今年过年我给您写。”   云端字写得好,她爷爷字写得也好。因为她爷爷是个老中医,在凤凰县多少有点名望,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家里的前堂的门大打开,不卖药,不看诊,就是给街坊乡邻写一副吉利的对联。   李秀芬十分羡慕:“你们家孩子教育得好,大大小小都会读书,不像我家。”   李秀芬说完,瞪了小孙子一眼。   张建军机灵,赶紧跑了。   “您家也不差,有一手酿酒的好手艺,孩子学会这个,以后到哪儿都不缺口饭吃。”   李秀芬叹气:“现在不成了,不让私人做买卖,孩子还是要读书才行,咬着牙至少也要读到初中毕业。”   “看看我,尽说闲话,今天还要麻烦你帮个忙。”她有事儿,赶着出门,把孙子孙女的学费交给云端,就走了。   “走吧,咱们去学校报名。”云端带着三个孩子去学校,越到学校门口人越多。   云端拉着梁辰,对张建军说:“先给你们俩报名,再去给彩玲报名。”   “嗯,听云姐姐的。”   “听妈妈的。”   孩子开学之后,每天的一日三餐更加规律,一天天的日子变得快了起来。   今年的春天回暖得很快,还未到清明节,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了几场之后,连续一周的大太阳,热得人连长袖的衣裳都没穿几天,就换上了短袖。   云端怕梁辰着凉,早上让他在短袖外面套一件长袖的外套,中午放学回来,长袖外套都被塞在书包里带回来。   春天没给梁辰做衣裳,长袖外套就是冬天棉衣的外套。脱下棉衣单穿,春秋不用做衣裳。   “妈,我回来啦!”   云端后退一步,嫌弃道:“别靠得那么近,熏着我了。”   “哼,妈妈讨厌。我要洗澡去。”   “一会儿再洗,先吃中午饭。”   小孩儿运动量大,在学校里,课间十分钟,都能跑出一头大汗。今天他们学校发动所有学生搞清洁卫生,运动量就更大了。   到了下午,云端才知道,不仅学校要搞卫生,他们街道也要搞,居委会挨家挨户地通知。   “上面领导下通知了,今年天气回暖太快,恐怕蚊虫滋生多,传播疾病。从明天开始,街道两边的下水沟都要清理干净,里面不能有污水和淤泥。”   “还有家里有孩子的,别忘了带孩子去医院接种,这次的疫苗能预防急性脑膜炎。”   “家里有存着野菊花的,多煮点水给孩子喝,菊花水可以洗眼睛……”   等宣传的人走了,李婆婆问云端:“你家什么时候去接种疫苗?那个安不安全啊。”   “放心,国家都让咱们接种了,之前肯定试用过了。接种疫苗好,以后孩子少得病。”   “是这样啊,那我回头带彩玲和建军去接种。”   “我明天带梁辰去接种,今天下午费点力,把门口的水沟清理出来。”   他们家在街头上,位置比较高,水都流下去了。门口的水沟里倒是没有污水,但是去年夏天下雨,从后面山上冲下来的泥土不少,水沟里淤泥需要清理。   李秀芬:“我也准备下午把水沟清理了,我还想把后院的菜地搞一搞。地里的白菜、卷心菜吃完了,菜地翻一翻,晒几天,过几天播种苦瓜、黄瓜、辣椒、豇豆啥的。你家今年准备种点什么?”   “西红柿、豇豆、茄子、黄瓜、辣椒,就种这几样吧。我家菜地窄,多了也种不了。”   “你们母子两个,随便种一点都够吃。”不像他们家人多,家里后院那点菜地,种的菜只能勉强贴补一下。   梁辰睡完午觉起来,打了个哈欠,坐在堂屋外面的躺椅上醒神。   天气暖融融的,舒服地靠着躺椅,差点又睡着了。   “醒了就别睡了,小心晚上睡不着。站起来走两步,跟我一起去清淤泥。”   梁辰揉揉眼睛:“妈妈,樱桃花开了。”   “嗯,再等一段时间,你就有樱桃吃了。”   天气热得快,各种花花草草也生长得快。前两天她去后山的野桃林转了一圈,向阳的地方,也开始冒花苞了。   “什么时候能吃上去年的大桃子呀。”   “那可要等一等。”天坑里的四季基本上和外面同步,这段时间天坑里各种果树的花竞相绽放,结果子还需要一点时间。   母子俩一边聊果子一边拿着铲子小桶去大门外,一点一点地把排水沟清理出来。   李婆婆干活动作快,又熟练,几下干完自家的,还帮他们干了一点。赶在傍晚之前,两家人都把活儿干完了。   今天干了点体力活儿,消耗大,晚上云端炒了一盘蒜苔炒肉,母子俩胃口大开,一大盘菜消灭的干干净净。   梁辰突然想到:“好久没吃鱼了。”   “这还不简单,明天去买。”这话刚说完,云端顿了一下:“你们什么时候又去野营训练?”   “没听老师说。”   “那等你们野营训练之后,咱们家再吃鱼。”   “啊?”梁辰不高兴。   “啊什么啊,冬天的棉衣换下来,你看看你自己,都成实心的小肉球了。多亏我控制饮食,现在你姑且还能夸一句虎头虎脑,你再长点肉,就变成小胖子了。”   不管怎么说,最近家里吃素才是主旋律,等小不点再瘦一点,再恢复他吃肉自由。   “哼。”   “哼什么哼,去洗碗。今年你五岁了,从今年开始,咱们娘俩分工合作,我做饭,你洗碗。有没有意见?”   “有……”   “没有意见是吧,就这么定了。从今天开始实施,洗碗去吧。”   说不过妈妈,梁辰端着碗筷去厨房,哼,他要给爸爸写信告状。   云端大力支持,还给他出邮票钱:“你现在写信还写拼音吗?”   “我会写字!”梁辰说得超大声。   “不会写的字呢?”   “我会查字典!”   云端满意了:“多写点,写写就熟练了。”   梁辰洗完碗,气哄哄地回房间给爸爸写信告状。   梁怀瑾收到信之后,看到信封上稚嫩的字迹,那姑娘,现在连信封都不给写了。   至于小侄子告状妈妈要他减肥,还凶他,梁怀瑾淡淡一笑,没放在心上。提笔回信,让他乖一点,别惹她生气。   院子里的樱桃花谢了,后院菜地里的种子发芽了,后山上的野菜长得郁郁葱葱,家里的菜单最近变成野菜粥、凉拌野菜、野菜饼等等。   野菜略微有点清苦味,吃得梁辰直皱眉,每天的饭量自然就小了。他每天的运动量还那么大,一个春天过去,梁辰收到爸爸的信的时候,他瘦了不少,还长高了一点点。   云端知道他今天收到信了,问了一句:“信里写什么了?”   梁辰不吭声。   云端故意问:“是不是你爸也觉得你太胖了?”   梁辰还是不说话。   云端笑出了声,还真是。   梁辰大声说:“老师说,我们后天要去野营训练,走山路,天不亮就出发,晚上才回来。”   “那去呗,我给你准备吃的。”   “不是,你忘了。”   “忘了什么?”   “鱼啊!我们家好久没吃肉啦!”   云端哈哈大笑:“都怪我记性不好。行吧,等你野营训练回来,咱们晚上就吃鱼。”   梁辰高兴了:“我要吃酸菜鱼。”   “好。”云端打量便宜儿子,最近确实瘦了不少。   她在陶艺馆里,隔几天要给毛毛做一顿肉,她顺便跟着吃了点,倒是不馋肉。在外面天天喝粥吃野菜的小崽子可是馋得心慌。   梁辰去野营训练,云端给他准备水壶、几个韭菜鸡蛋包子,还有家里剩下有点干巴的橘子,都给他装上,到时候和小伙伴分享。   要不怎么说陶艺馆大石头的保鲜功能好。放在外面的橘子皮已经干巴了,陶艺馆的橘子叶子都还是绿的,就是剩下不多了,最多够她和毛毛吃一个来月。   好在一个来月之后,樱桃、枇杷都成熟了,桃子也快熟了,水果慢慢丰富起来。   天坑里的果树,品种多,但是每一种只有一两棵树,数量有点少。她准备以后再种几棵树。国外的品种例如车厘子什么的也可以种下试试,她感觉天坑里什么产地的果树都能种。   今年的西瓜苗已经种下去了,不知道好不好吃。   云端就跟果农一般,在天坑里溜达了一上午,满怀丰收的喜悦出来。   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条三斤多的黔鱼,刚从天坑外面的水潭里捞的,先放到厨房的水缸里养着。   下午,小师婶拿着小师叔收藏多年的好药材来换养颜膏。   “你看看,能换几瓶?”杜小兰大气地把一堆好药材推到云端面前。   “能换四五瓶吧!小师婶,这么多药材你拿过来,小师叔不生气。”   “哼,他生气我还生气呢。我后来寻思,气到我长皱纹还是我吃亏,干脆多擦一点养颜膏往回找补找补,我气死他个二傻子。”   看这态度,云端明白了,这两口子肯定吵架了。   她利索地给小师婶两瓶养颜膏:“我这里只有这么多存货了,你先拿去用,后面我做好了再给你送去。”   “没问题。”   杜小兰拿上养颜膏扭头就走,云端拉住她,把厨房水缸里的黔鱼抓给她:“分你家一条,晚上吃顿好的,心情好。”   杜小兰温柔一笑:“还是你心疼我,你小师叔,哼哼!”   云端不明白这个哼哼是什么意思,也不想明白,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让小师叔自己哄去。   云端又从水潭里捞了一条三斤左右的鱼出来,放到水缸里。   这会儿不忙,去陶艺馆做一批养颜膏,做好了也不着急拿出去,先放在架子上,过段时间给小师婶送去。   “妈妈,我回来啦!开门呀!”   云端快走两步,去前面开门。   嚯,小崽子早上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穿出去,这会儿身上脏得跟什么似的,胸口上的扣子还少了一颗。   云端让他进门:“不就是去野营么,怎么身上这么脏。”   “哎呀,中午老师说要野炊,我们到处捡柴火烧水,熬了一大锅粥喝。衣裳是捡柴火的时候弄脏的。”   “你们不是走山路吗?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大锅?”   “老师带的。”   “你们这野营训练,究竟是锻炼你们还是锻炼老师呢?陪你们走一趟,老师还要负重前进。”   梁辰嘿嘿一笑,拉着妈妈袖子撒娇:“我饿啦!”   “你去洗个澡,把身上衣裳换了。”   “哎!我去拿换洗的衣裳。”   孩子还太小,不敢让他自己拿热水壶,云端提着热水壶帮他兑好热水,就不管他了。   到厨房蒸饭、杀鱼,起锅下油下酸菜。   过了一会儿,梁辰脑袋上顶着一张毛巾跑出来。   “别进来,把你头发擦干,准备开饭了!”   “我去收拾桌子。”梁辰小跑着去堂屋。   云端手脚快,又过了一会儿,饭菜上桌,酸香开胃的酸菜鱼,让小崽子吃得嗷嗷叫。   “啧,好香呀!”   “鱼好嫩,还没刺儿呢!”   “酸菜也好吃,好酸呀!”   “汤好喝,我要再来一碗饭,吃汤泡饭。”   云端给他夹了一筷子鱼片:“真这么喜欢吃?”   “嗯嗯,喜欢。”   “那下周我们再吃。”   “真哒?”   “真的。”   现在不用减肥,吃点鱼没关系。   “那我们下周吃豆瓣鱼。”   云端说:“还可以吃樱桃鱼。”   “樱桃做的鱼?”   “可以呀。”   “哇哦。”没见过世面的小不点儿想象不到,樱桃鱼是什么味道的。   因为妈妈说了做樱桃鱼,梁辰这几天,每天放学回来后,就在院子里的樱桃树下打望,看樱桃什么时候会变红。   有一天早上,他起床发现,樱桃变黄了,激动得不行。   “妈妈,咱们的鱼呢,樱桃要红啦。”   “我看看。”   云端去樱桃树下看了眼,顶上光照充足的樱桃变黄了,要想完全红,还要等两天吧。   “我明天就买鱼回来。”   “嗯嗯,等你从市里回来就做哟。”   “好,今晚上你和张建军睡,记得盖好被子。”   “哦哦。”   梁辰早上去学校读书,心里藏着小秘密,高兴的笑眯了眼。   张建军问他为什么这么高兴,是不是云姐姐做好吃的了?   梁辰嘿嘿一笑:“不告诉你。”   “哼,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有好吃的了。”   梁辰这两天还吃不上樱桃鱼,云端今天一早出发去市里。   和上次一样,到了金水市之后,第一站是去郑家,老郑头看到云端,赶忙请她进门。   “早等着你来了,这次我换的有点多。”   “怎么了?”   老郑头这样的出身,周围的亲朋好友,在以前家里都是小有资产的,这也意味着,这些亲朋好友现在日子都不太好过。   他手上有云端这个关系,怎么能不把亲朋好友都带上,这摊子就越来越大了嘛。   云端不意外,她早有准备:“先让我看看东西。”   或许是因为老郑头自己是个识货的,或许是他朋友都信任他,送过来的东西,都是真货。   和上次一样,商量好换的东西之后,云端说晚上再来。   “你等等,还有人没来。”   过了一会儿,老郑头的老伴儿带着一群人进来。   “小姑娘,好久不见啊。”   不是第一次换东西了,看过东西谈好价格之后,几人大方地直接把东西交给云端,粮食晚上再拿。   “我怕你晚上一个人带不走。”   云端淡淡一笑:“谢谢大家的信任。”   从郑家离开后,云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进陶艺馆,等到傍晚,换了身装扮,背着一背篼大米去陈晓燕家。   云端先把奶粉票交给陈晓燕:“这里有三张奶粉票,都是别人送的。”   “谢谢姐。”   陈晓燕先算好奶粉票怎么换,然后再说大米的事情。   这一次带来的大米多,质量也好,云端换了不少票,还换了一些钱。有这些票,等到暑假带着梁辰出远门就方便了。   都是做熟了的,晚上又跑一趟郑家,很快办完事。   第二天云端一手提着从市里回收站买的二手小人书,一手提着鱼和点心回家了。   她为了买瓜子酥耽误了一会儿,错过了第一班车,这会儿回来已经中午了,梁辰都放学了。   在门口碰到梁辰和张建军两个,云端拿了两个瓜子酥分给他:“你和你姐一人一个。”   张建军双手接过:“谢谢云姐姐。”   “不客气,快回家吧。”   “云姐姐再见。”张建军转身跟梁辰说:“我们下午去北街玩儿。”   “嗯嗯,知道了。”   梁辰拉着妈妈的手:“买的什么小人书?”   云端把书给他:“你看看。”   梁辰抱着小人书跑回堂屋,把书放在桌上,一本本摊开:“哇,这一本我没有,这一本我也没有!”   “妈妈,我好喜欢。”   云端笑了:“瓜子酥你不喜欢?”   “也喜欢。”   梁辰激动地抱着妈妈撒娇:“妈妈真好。老师说的,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不知道梁辰的亲生爸妈是什么样的人,这个小孩儿,怎么这么乖,嘴巴这么甜。   梁辰今年六岁,一年多以前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有个妈妈,已经不在了。但是他现在又有了一个妈妈,真好呀!   “我都不记得爸爸长什么样了?”   云端温柔一笑:“别急,等到暑假,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接触到这个孩子的时候,才四岁多,那时候又惊又怕,话都不敢说。过了这么久还记得家里人,已经算不错了。   暑假还有几个月了,现在不着急,先吃好吃的,今天吃瓜子酥,明天吃樱桃鱼。   “樱桃红了呢。”   母子俩站在樱桃树下,云端双手叉腰,仰着头:“等明天下午多红一点,摘一些樱桃熬樱桃酱。”   吃了午饭,云端和往常一般回屋睡午觉。   梁辰偷偷摸摸地,趁妈妈没注意,悄悄溜出了门。   张建军已经等在门外了:“快点快点,铁锤他们都在后山等我们了。”   “那咱们快走吧。”   他们并不是去北街玩儿,而是约着去后山上摘羊奶果。   羊奶果长在荆条上,荆条上都是刺儿,每年春天都会结羊奶果,大概小孩儿小拇指大小,玫红色的,酸甜中带着一丝奶味,所以得名羊奶果。   “沉香来没来?”   “沉香来了,在山上。”   两个小不点儿跑上山,好几个小孩儿等在那儿。   “梁辰,我去年发现的一丛羊奶果树,已经结果啦!”   “真哒?”   小孩儿么,除了玩儿就是吃,能一边玩儿一边吃就更好了。   云端睡醒午觉,去西屋看了眼,没看到儿子,以为梁辰出去玩儿了,也没在意,去陶艺馆六楼的书架上,随便选了一本小说。再去给自己泡杯茶,慢慢消磨春天的下午。   傍晚,梁辰玩了一下午回家,云端也没问他上哪儿去了,只问他:“玩得开心吗?”   “开心~”   云端微微一笑,你玩得开心,我在家也玩得高兴。   真是神仙一样的生活。   晚上母子俩愉快地吃了晚饭,快活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再一次谢谢老天爷和大能给她这个机会,让她不用搬砖上班,能好好享受这样美好的一个春天。   再说樱桃树,家里就一棵樱桃树,所有成熟的樱桃都摘下来,用来熬樱桃酱还是少了点。   第二天,趁上午梁辰去上学,云端把树上的红了的樱桃摘了大半,再从天坑里摘了一些樱桃,混在一起,熬了一罐樱桃酱。   梁辰放学回家的时候,樱桃酱都已经放凉装瓶了。   梁辰着急道:“妈,你把樱桃都摘了呀?”   云端在厨房收拾鱼:“没有摘完,树上还有。”   梁辰跑到树下,这才松了口气,妈妈没骗他,樱桃还在呢。   梁辰又跑去厨房:“妈,下午我可以叫沉香、铁锤他们来家里玩儿吗?”   “玩儿?”   “我们一起摘樱桃,他们家里都没有樱桃树,只有我们家有。等铁锤家的梨子熟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铁锤家摘梨子。”   “成呀!注意安全别从树上摔下来就行了。”   得到妈妈的同意,梁辰马上跑到院子里冲对面喊:“张建军,我妈说你们下午来我家摘樱桃。”   “好!我下午去叫铁锤他们!”张建军在墙那边回应。   云端:“说完话了赶紧过来烧火,你的樱桃鱼还吃不吃了?”   “吃,我想吃。”   梁辰小跑着去厨房烧火,云端热锅下油,樱桃鱼要油炸,用的油有点多。炸的金黄的鱼起锅,锅底留一点油,下入樱桃酱,再调出适口的酸甜味儿。   把樱桃汁儿浇到鱼上面,盘子周围点缀上几颗鲜红的樱桃,一道樱桃鱼就做好了。   梁辰眼睛一下亮了,哇,真好看呀!   “别看了,端碗,咱们试试好不好吃。”   “肯定好吃。”   樱桃鱼是酸甜口,小孩子没有不爱的,梁辰这一顿还没吃完,就开始想下一顿了。   “别想了,短时间内我不想做这道菜,太麻烦了。”   “妈妈,做嘛做嘛!”   “别撒娇,没用哈!”   梁辰嘴巴都翘起来了:“我想吃。”   “看我心情吧。”云端拍拍手起身,转身去卧室,锁上门之后去陶艺馆洗个头。   做完油炸的菜,身上都是油烟味儿。   梁辰想到小伙伴们下午要来玩儿,也不缠着妈妈了,赶紧把碗洗了,等着小伙伴们过来。   云端在陶艺馆洗漱完,睡了个美美的午觉出来,就听到墙角根有小孩儿说话的声音。   打开窗户一看,一群小萝卜头围着她家的樱桃树,想上树,磨磨蹭蹭的就是上不去。最后还是梁辰去堂屋搬了一张椅子,一个个的,踩着椅子爬上了树杈。   云端看了会儿,赶紧跑出来,叫他们赶紧下来。   樱桃树虽然长得结实,也承受不了这么多小孩儿挂在上面。   “梁辰、沉香下来,树上一次最多只许三个人。”   “哦。”   梁辰不乐意,妈妈叫他他还是下来了。   “乖,等他们下来之后,你们再上去。”   树上挂着孩子,云端也没办法离开,只能在树下守着,生怕他们一不小心掉下来。   想当个理解孩子的家长可真费神。   “云阿姨,你走嘛,我们不会摔下去。”   云端双手叉腰,望着他们,冷笑一声:“我才不信你们说的话。”   云端就在树下站着,蹲着,守了两个多小时,看到最后一颗成熟的红樱桃被摘下来,以为这几个熊孩子总算肯下来了。   结果人家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树上,就是不下来,讨论着哪颗樱桃已经变黄了,后天应该会变红。   另外一个人说,不不不,我爷爷说明天有太阳,最多明天下午就变红了。   云端站在树下想骂人,也实在是后悔,上午她怎么不把树上的樱桃全部摘了。她给树上留下的哪里是樱桃,明明是留给自己的小麻烦。   云端冷着脸把他们从树上撵下来,树上摘下来的樱桃,几个小屁孩儿分了。   “妈妈,我们去小广场玩了。”   云端摆摆手,去吧去吧,只要别在家爬树,干啥都行。   几个孩子兜里揣着樱桃跑出去玩儿,别的小孩儿见了红樱桃馋得流口水,他们可得意了。   第二天,他们商量着去梁辰家摘樱桃,云端早有准备,中午的时候自己爬上树,把红的全部摘下来放竹篮子里。   想吃樱桃自己拿,反正不许爬树。   樱桃熟的快,几天之后,树上最后一颗樱桃吃下肚,一群小屁孩儿终于把目光从她家樱桃树上转移了。   后来听说,哪家院子里种着枇杷、桃子之类的,都被他们盯上了。   待到樱桃枇杷过季了,乡下禾苗也种到田里了,迎来了初夏,第一批蔬菜也上市了。   和去年一样,云端跟着李婆婆他们,背着背篼去乡下和社员们换菜,这几乎是每年双方心知肚明的交易。   这会儿换回来的菜特别嫩,还舍不得做干菜,主要是用来做泡菜,或者炒着吃,煮稀饭吃。   隔壁张家,张建军又闹了起来:“早上吃豇豆稀饭,中午清炒豇豆,晚上还吃豇豆面,我不想吃!”   李秀芬可不惯着,冷哼一声:“不想吃就饿着。”   张彩玲安慰弟弟:“不想吃炒豇豆,那就吃泡菜。”   好么,泡菜坛子里装的还是豇豆。   张建军跑到云家:“梁辰,你家今天中午吃什么?”   “我家中午吃炒豇豆。”   张建军不死心:“早上吃的什么?”   “豇豆稀饭?”   问完,张建军垂头丧气地走了。   梁辰摸摸脑袋:“我觉得豇豆稀饭挺好吃的呀,豇豆炒腊肉也超香的好么,还有烂肉酸豇豆。”   “梁辰,干什么呢?快来帮个忙。”   “妈妈我来了。”   入夏之后的天气,晴朗几天之后就是雨,下一场雨之后天气就更热一些,然后又是晴天,几天之后又下雨,这样好几个循环,慢慢地进入了盛夏,梁辰也要放暑假了。   云端提前几天把介绍信开好了,这几天在家也没闲着,每天蒸包子,做馒头,熬粥等等。   即使每天中午炒菜,也尽量多炒一些,多的盛出来放在一边,等去陶艺馆的时候,全部放到大石头周围的架子上。   云端计划梁辰考完试的第二天就走,前一天,云端先去了一趟小师叔家,说她要去永平县,请小师婶帮忙照看一下房子,她顺便给小师婶把她上次换的三瓶养颜膏送去。   自制的养颜膏保质期不长,上次小师婶换了五瓶,只拿了两瓶走,剩下的三瓶一直没拿,估摸着她用得差不多了,这次才一并送来。   杜小兰:“你去多久,还回不回来?”   “肯定要回来,我现在不缺吃不缺穿,在凤凰县还有你们照顾着,这一年过的别提多顺心。”   “话不能这样说。”杜小兰看了眼外头,确定没人才小声说:“你既然去一趟,记得问问孟院长他们,梁辰家里的事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孩子能送还是送回去。”   “我知道梁辰乖,这孩子我也挺喜欢,但是你也要替你自己想想。你以前身体不好,不适合怀孕,养个娃防老那是没办法。现在你不是身体好了么,最好还是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自己生。”   “孟院长那边人脉关系广,你在那边找个条件好的结婚,也没人知道你在老家名下有个孩子。就算让人知道了也没关系,这事儿只要通情理的人都能理解你。”   云端沉默了半晌才说:“我知道您和小师叔是为了我好,但是吧,梁辰这个孩子,我是尽了心的,虽然不是亲生的,我现在也当他是我自己的孩子。不管能养他多久,只要他跟着我,我就一直养着他。”   “至于结婚,遇到合适的男人我会考虑。不管怎么说,我有药方的分成在,别说养梁辰一个孩子,多养几个也不是问题,我相信我喜欢上的男人,肯定不会对这个有意见。”   云端不想提这个事儿,笑着道:“我们大概要等到开学才回来,麻烦小师婶帮我照看一下房子。”   “放心,我有空会过去看看。”云家大门的钥匙她这儿有一把,放在她这儿好多年了。   说完事,云端也没着急走,坐下聊了一会儿居委会的小八卦什么的,看着快中午了,云端才慢悠悠地回家。   中午梁辰回来,云端让他收拾自己的换洗衣服,要带的东西。   “小人书最多只允许带一本,等我们到其他地方再买也行。”   “要买不一样的。”   “好,你快收拾你的东西,咱们明天一早就走。”   从屋里出来,云端去了一趟隔壁张家,家里后院的菜熟了,让李婆婆尽管去摘。   李秀芬:“行,你放心走,家里我给你照看着。”   “那就先谢谢李婆婆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云端带着梁辰,坐最早一班车去市里,然后转乘火车去永平县。 第24章   从凤凰县到永平县,一路向西南。天气越来越热,车上不方便洗漱,只能忍着,一路上都被汗臭腌入味儿了。   梁辰额头冒着细汗,撒娇要妈妈抱。   云端躲开:“自己好好坐着,还有几个小时就到了。”   他们的床铺在下铺,这会儿车厢里没有其他乘客,梁辰一下扑到床铺上,蔫哒哒的:“我想喝水。”   “你等等。”   云端从袋子里面拿出一个水瓶,塞他手里:“喝吧。”   “哎。”梁辰看了眼瓶子:“昨天晚上不是把水喝完了吗?”   “你睡着后我重新去接的水。”   梁辰抱着水壶,咕噜咕噜,半瓶温水喝下去,补充了水分,好像身上冒的汗珠都大颗一些了。   车子速度减下来,缓慢往前开进车站。   车厢外面的走廊热闹起来了,大家又背又抱,拿着行李下车。梁辰趴在车窗处向外看,大家挤着下车,说着他听不懂的方言走远了。   下一站就是永平县,是最后一站,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少。火车出站开动起来,空气流通好一点,车厢里的味儿多少轻了点。   母子俩都没什么胃口,云端拿了两个桃子出来,吃完桃子,云端哄着他睡会儿午觉。   等梁辰睡着了,云端把车厢的门帘拉上,抱着梁辰带着行李去陶艺馆。   把孩子放在一楼的房间里睡一会儿,她去楼上洗澡换一身干净衣裳。   梁辰睡了两个小时之后,被云端推醒。   火车还在有节奏地’哐当哐当’前行。   云端用水壶里的水浇湿帕子:“把身上的衣裳脱了,妈妈给你擦擦。”   “嗯。”梁辰睡得小脸通红,被妈妈拉着脱掉衣裳。   湿帕子擦过身体,小屁孩儿舒服得直哼哼。   给孩子擦完澡,换完衣裳,云端收拾行李准备下车,顺便把给孟叔叔和丁阿姨的东西放在行李里面。   知道孟叔叔他们忙,出发之前也没有通知他们,到站之后当然也没有人来接,云端带着孩子直接去附属医院。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云端带着梁辰到的时候,孟叔叔和丁阿姨还没下班。   还是以前的同事认出了她。   “这是云端?”   “啊呀,姐妹们快来看啊,真是云端来了。”   “哪儿呢,让我瞧瞧。”   这会儿正是下班的时间,云端的出现让医院大门口热闹成一团。   云端笑着道:“大家都好吗?”   “哈哈哈,可好了,吃得饱穿得暖,哪儿都好。”   “你好不好,你回去养病也一年了,感觉怎么样?”   “瞧你脸色不错,好像身体也结实了一些。”   “谢谢你给我们寄的红薯干,那个红薯干软糯得很,可好吃了,我还想写信问你是怎么做的呢。”   大家簇拥着云端母子俩去找孟院长,还热情地帮他们拿行李。   梁辰拉着妈妈的手,左看看右看看。   有个家属楼的老护士认出了梁辰:“这个小孩怎么和你在一起?丁护士长不是说他去上海亲戚家了吗?”   “我来看孟叔叔和丁阿姨,专程绕路去上海接的他,回头再把他送回去。”   “哎哟,咱们云端心眼一直就是这么好。”   “这小孩儿过的也不错啊,去年这个时候,还长得挺瘦弱,不爱说话还躲人,现在看着长高了还长肉了。”   “还是大城市好,上海是不是物资更丰富一些?”   “听我表姑说,上海那边的医院待遇比咱们好。”   “真的?!”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哪儿待遇好,福利好的事情,到了办公室。   咚咚咚~   “进来!”   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云端笑着道:“孟叔叔好。”   孟华惊喜地一下站起来:“你们俩来啊!”   “你这孩子,来之前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车站接你们啊。”   旁边一个人笑道:“云端多贴心啊,害怕耽误您工作呗。”   “哈哈,都下班了,孟院长今天也别加班了。”   孟华连忙点头:“说得对,一会儿就回去,谢谢大家帮忙。”   送走热情的同事们,孟华让云端带着梁辰在办公室等等,他去叫妻子下班了。   丁梅在楼上办公室整理病历,没听到楼下的动静,知道云端来了之后,也不磨蹭,剩下一点收尾的工作拜托给其他人,她赶紧跑下去找云端。   见面之后,丁梅激动地打量她,高兴得不得了:“脸上有血色更好看了,终于不是惨白惨白的。哟,梁辰也长高了,可真好呀!”   云端笑着道:“丁阿姨看着气色也好。”   “哈哈哈,还要多谢你送的养颜膏,用来擦脸可真不错,我脸上的斑都淡了。”   孟华:“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再说,家里还没有收拾呢。”   “对对对,先回去!”   到后面家属区楼下,碰到李大嫂,李大嫂认出了云端和小石头,打了招呼之后,问道:“你们两个一南一北的,怎么走到一块儿了?”   云端就把之前的解释又说了一遍,丁梅帮着找补了两句,几个人才上楼。   关上门,丁梅小声说:“要不是端端机灵,我都没反应过来。”   “没事儿,就算让他们知道了也没什么。这一年,首都那边再没有人来,梁辰爸爸那边也没啥动静,估计事情过去了。”   丁梅瞪了丈夫一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没大错。”   云端趁机问:“梁辰爸爸的具体在什么地方,梁辰一直想他爸爸,之前写了封信没有音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没有音信也正常,过年的时候我们收到那边的来信,梁辰爸爸原来在林场工作,体力劳动强度大,开始去的时候不适应生了一场病,去看医生的时候和梁辰爷爷奶奶那边联系上了,梁辰爷爷想办法把人弄到另外一个更偏远的林场去了,那边没人监督,日子轻松一点。”   梁怀贤好歹是大学生,偏远地区的林场都在深山老林里,工人们没几个有文化的,他一去兼职干上了老师的活儿,受人尊敬,大家也更照顾他一点。   云端点点头,怪不得联系不上。   梁辰着急:“现在能去找我爸吗?”   “我也不知道你爸的具体地址,这个要问你爷爷奶奶。”   云端:“孟叔叔,你把梁辰爷爷奶奶的地址告诉我,我带梁辰去找他们。”   孟华有点迟疑,东北太远了点,从西南边陲的永平县到东北那边,就算有火车,带着一个孩子可不好走。   云端淡淡一笑:“没关系,我没有工作,梁辰也在过暑假,就当带着孩子出门旅游了。”   她也心疼孩子,整天惦记着家里人,却一直联系不上。   丁梅拍板:“想去就去,老梁可是有成算的人,别看是下放过去的,在那边依然混得风生水起,只要云端带着孩子过去,受不了欺负。”   梁辰仰着头,看着妈妈和孟爷爷丁奶奶说话。   孟华揉揉小孩儿的脑袋:“想去就去吧,你云阿姨会照顾孩子,看看你现在长得这么壮实,你爷爷奶奶见了肯定高兴。”   梁辰大声说:“是妈妈,不是阿姨。”   孟华乐了:“你还当真了。”   梁辰着急,拉着妈妈的手:“就是我妈妈。”   云端安慰他:“别急,我是你妈,现在是你妈,以后也是你妈。”   梁辰终于笑了。   “先别说话了,吃了晚饭坐下慢慢说。”   云端连忙道:“我帮丁阿姨做饭。”   “哎哟,云端你带的什么东西,刚才提上楼的时候我就想问,这至少四五十斤吧。你们怎么搬过来的。”   云端打开最大的那个麻袋,里面装的是粮食,下火车的时候她才塞进去的,二十斤大米,十斤面粉,十斤面条,还有十斤结块儿的猪油。   孟华和丁梅被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你过年寄的腊肉风干鸡我们都还没吃完。”   “天气热了,这边又潮湿,腊肉这些东西没有那么禁放,你们别留着,早点吃。”   “你从哪儿搞来这么多东西?”   云端笑道:“在这里不方便,在我老家那边,那可是我的地盘,想换东西可容易多了。而且我家后面就是凤凰山,找吃的容易。我家后院还种菜养鸡,干啥都方便。”   云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跟儿子说了句:“你跟你孟爷爷丁奶奶说说,你每天在家吃的什么。”   云端把孩子塞给丁阿姨,自己拿着面条去厨房,厨房筐子里有一把焉掉的小青菜,刚好用来下面。   厨房外头,梁辰正在兴高采烈地说自己每天的生活,每天上学,妈妈给他零花钱,买小人书,去山上玩儿,和小伙伴们踢足球,重点是妈妈做的各种好吃的,酸菜鱼、兔子烧土豆、红烧肉、樱桃鱼、红烧排骨、炖鸡,还有樱桃、桃子、橘子等等各种水果,一说就停不下嘴巴。   吃饭的时候,丁梅跟云端说:“让你回去真是回去对了,你这日子可真是过得如鱼得水。”   “梁辰小叔叔给我寄了不少票,我手里又不缺钱,想弄什么好东西,就是多花点心思罢了。”   “我爷爷在家里存了好多药酒,还有不少二十年以上的,本来想跟你们带一点来。这次东西多,实在不方便,等下次给你们带。”   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能带这么一大袋东西都算麻烦的,她再拿出一坛酒,就太引人注意了。   孟华呵呵笑:“你先收着,回头方便的时候给我送点。”   丁梅瞪了丈夫一眼,跟云端说:“你们两个自己过得好就成了,我和你孟叔叔这么大年纪了,吃好点,吃差点都无所谓。”   梁辰插话:“要吃好点,肉肉多好吃啊。”   屋里三个大人都笑了。   吃完晚饭,梁辰主动收碗筷去洗,丁梅不让。   云端:“丁阿姨,让他去洗,他会。”   梁辰老实地点点头:“在家我也洗,妈妈做饭,我洗碗。”   孟华和丁梅相视一笑,丁梅没再拦着梁辰洗碗,笑着对云端说:“你把梁辰养的这样好,教的这样好,你对梁家可是有大恩。”   “我也不求什么感谢,我做事对得起良心就好。”云端笑着看了眼厨房里的小不点:“梁辰本来就是乖孩子,我也乐意养着他。”   云端和梁辰到来,让孟华和丁梅高兴不已,晚上聊到□□点都舍不得睡。要不是第二天要上班,丁梅都想继续聊。   睡觉之前,孟华还对云端说,让她明天有空去一趟医院,让医生帮她检查一下身体。   云端答应了,还说明天给同事们送点小零食去。   丁梅不敢相信:“你还带了东西?”   云端指着另外一包装衣服的行李:“红薯干,本来带着路上吃的,既然大家喜欢,就分给大家,回家我再做就成。”   想到年前大家换给她的票,丁梅没再说什么。   时间不早了,云端洗漱完,回次卧睡觉,早就上床的梁辰,睡得正香呢。   第二天丁梅一早起床做早饭,两人吃完去上班。   云端抱着梁辰睡到九点多才醒,丁阿姨给他们留的早饭在锅里,吃完早饭后,梁辰跑下楼。   “小石头,你在踢足球哇。”   小石头也认出来梁辰,高兴道:“昨天晚上我妈妈说你回来啦。”   “嗯,回来看孟爷爷和丁奶奶。我能和你一起玩吗?”   “你过来,咱们一起踢。”   云端下楼的时候,梁辰和一群小朋友玩的额头都冒汗了。   云端招招手,把梁辰叫过来:“喝口水,歇一下。”   梁辰噔噔噔地跑去找妈妈喝水。   李大嫂看了觉得惊奇:“你们这也一年没见了吧,梁辰对你还这么亲近。”   云端淡淡一笑:“梁辰乖!”   梁辰忍住叫妈妈,说了声谢谢云阿姨,转身跑了。   李大嫂:“梁辰那个亲戚挺靠谱的,孩子被带着长高长壮了,连胆子都大了。就算带自家的孩子,也就这样了。”   旁边一人打量云端:“我看你身体似乎恢复的不错。”   “在老家调养了一年,好吃好喝地养着,身体还可以吧。孟叔叔叫我一会儿去医院检查一下。”   “是该检查一下,大家也好放心。”   “我也这样想。”   请大家帮忙照看一下孩子,云端去前头医院。   丁梅看到她来了,拉着她跑了好几个门诊,中医西医都看了,所有的医生都说她身体现在非常健康,完全看不出有病。   一年前说云端体弱难以恢复的李大夫,今天给云端把脉分外认真,还把其他几个以前给云端看过诊的大夫叫来。   云端这个身体状况,一点都看不出体弱的毛病。照他看,这活蹦乱跳的心脏,比一般人还要强出许多。   “你那位小师叔是何许人也?”   云端笑出了声,只好把小师叔的履历介绍了一遍。   “原来是师从名医,是个厉害人物啊!”   “不说别的,就说你这身体,我都没把握能把你身体调养成这样。”   云端的到来让中医们都围了过来,问她吃了什么药,每天做多少锻炼,平时饮食有什么不同等等。   云端知道自己身体好的主要原因是什么,但是大家都追着问,她含糊地应对了几句。   这一次会诊之后她放心了,也让孟叔叔和丁阿姨彻底放心了。之前写信,无论她怎么说,他们都不相信她身体好了。   今天病人少,护士们都不忙,云端把她带来的红薯干分给大家,还把做红薯干的方子分给她们,简单易操作,让他们自己试试。   相熟的护士知道云端身体彻底好了,问她会不会回来上班?   云端摇摇头,她还是喜欢现在的生活。当护士就算是金饭碗,她也不想被局限在一个地方。   大家都遗憾她不回来。   “不回来也成,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身体好了,找个好男人嫁了,结婚生子是正经。”   云端今年也二十五岁了,这个年纪结婚都算晚了。   正说着闲话呢,医院来了几个病人,大家都忙了起来,云端就先走了。   孟叔叔和丁阿姨中午都不回去吃饭,家里只有她和梁辰两个人。云端去家属区附近的菜铺买菜,等到十一点半就开始做午饭。   吃午饭的时候云端就交代好梁辰,睡醒午觉可以下楼玩儿,别跑远了,她要出去一趟。   梁辰点点头,他肯定不乱跑。   下午云端下楼借了一辆自行车,骑车跑了好远,跟当地人换了一些新鲜蔬菜。运气好碰到有几家,家里种的桃子成熟了,云端吃了一个,特别甜,她花了五毛钱,买了一株小桃树。   别人看她要果树,连忙说他们家也有果树。杨梅、苹果树、酸木瓜、酸角、石榴,还有大号的羊奶果。   这个羊奶果可不是凤凰山上的小野果,这里的羊奶果,结果的时候一串一串的,果子大个儿,好看又好吃。   云端走得远,这一片离永平县有些距离,平日里永平县的人到周围换蔬菜什么的,基本上都不会到这里来,云端换这么多果树走,也不怕别人知道。   骑自行车,辛苦地驮着果树,到了没人的地方,云端进了秘境,把果树都种到天坑里。   看了眼手表,已经四点了,云端从空间提了一只鸡回去,宰杀了炖上。然后挖了一碗面粉,揉成柔韧的面团。   新鲜面团做的切面,比干面条煮来更好吃。   今天晚上就吃鸡汤面。   家里没有小葱,云端去窗台上的花盆里剪了一小把。   家属楼里,楼上楼下都挨得近,你家里做什么好吃的,邻居多多少少都闻得到味儿。   这个云端是个有心的,来看孟院长两口子一趟,还顶着大太阳去换了只老母鸡给他们补身体,这不比自己家那个每年只有过年回来一趟的闺女强?   去年过年的时候,云端给孟家寄了腊肉、鸡鸭什么的他们都知道。丁护士长今年突然变得年轻了几岁,听说也是云端给寄了什么擦脸膏。得了好东西就眼巴巴地寄来,丁护士长可招人羡慕了。   大家私下里都说,孟院长夫妻俩不亏,云端这姑娘有良心,虽然不是亲生的,也比得上大多数人家的闺女。   晚上,孟家吃上了鸡汤面。熬的金黄的鸡汤,里面倒入口感滑溜有韧劲儿的切面,都不用其他调料,撒一小撮葱花,就足够香了。   四个人吃的头都不抬,梁辰更是吃的脖子上都是汗水。   “今天这个鸡汤真香!”   “可不是,老母鸡呢!”   “鸡肚子里还有鸡蛋呢,那家人也舍得换钱。”   云端淡淡一笑,秘境里养着那么大一群鸡,不差鸡蛋吃。一楼的大石头周围,放着好多筐鲜鸡蛋鲜鸭蛋,最近她打算包一些皮蛋,皮蛋更加禁放一些。   剩下的鸡蛋鸭蛋,她准备去杭州的时候,全部给卖了。   第二天上午,梁辰跑下楼疯玩,云端去了一趟永平县的回收站,那个老头儿还在呢。   云端从院子里的那堆瓶瓶罐罐中,看到有一个罐子和天坑里面烧制的其中一个罐子是一样的,云端花钱把罐子买下来,仔细看,才看到罐子里底部还粘着泥土。   那个泥土,颜色还是红色的,这和天坑一下就联系上了。   去年她在这里捡到的石头,估计是和这个罐子也有关系。   “怎么,买一个罐子就走?不像你啊。”   云端抱着罐子:“都一年没见了,难为您还记得我。”   “哼,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问你,你手里有黄金吗?”最后黄金两个字,吐字很含糊,云端还是听明白了。   她眉头一挑:“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我认识一个朋友,手里有一批东西。那可不是普通的玩意儿,是当时他爷爷从洋人手里截留下来的,里面还有一个佛头。”   “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在手里?”不管是卖还是捐,怎么也不该留不到现在。   “他家也遭了难,家里住不下去了,一家人搬回城郊的老宅,才发现了这个事儿。”   老头又说:“我看他这个意思,是想把这一批东西出了,搬到其他地方去住。我担心,如果没人接手,他会把东西送出国外。”   云端明白他的担忧,给了他肯定的答复:“我有!”   见云端肯接话,老头儿松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来看孟院长,估计手上也有介绍信,行动方便。那家人在上海,我给你一个地址一封信,你去之后把信交给他。”   有了这么一出,两人说话就亲近一点了,云端毫不见外地把罐子放在地上,转头去回收站搜罗好东西。   挑挑拣拣选了一大堆,她现在肯定拿不走。她分了几趟,把东西送到城外小树林之后,送进了陶艺馆。   老头儿是个嘴巴紧的人,也不爱打听,给完钱做好账,他就什么都不管了。   孟叔叔夫妻俩,一如既往地忙,云端带着梁辰在永平县住了一周,就准备走了。   孟华要帮他们买火车票,云端没让:“票我已经买好了。”   “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多注意着梁辰,别遇上什么拐子。”   梁辰拉着妈妈的手:“我肯定不离开妈妈。”   梁辰想着,总算可以走了,离开这里,他就不用叫妈妈云阿姨了。   云端轻轻一笑:“我心里有数。对了,我买了好多皮蛋,都在阳台上的箱子里,你们别留着,尽快吃了。”   交代完皮蛋的事儿,云端摆摆手:“孟叔叔,丁阿姨,你们别送了。”   “哎,回家之后给我们写封信。”   孟华两夫妻以为云端带着梁辰是一路北上去东北,实际上,云端买的是去上海的票。   上火车之后,梁辰看到票上的字:“妈妈,上海?”   “嗯,咱们先去上海,然后去杭州,最后才去东北。”   “听说上海是个好大的城市哦。”   “大不大,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永平县是个小地方,这里的火车也不能直达上海,中间还在其他地方转了车,终于到达上海之后,母子俩人都疲惫不堪。   也不顾不得其他,先找了个招待所住下来,洗漱完睡一觉,等睡醒之后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娘俩肚子都饿得咕咕叫。   “妈妈,他们在说什么?”   梁辰拉着妈妈的手走在街上,身边的人说的话他都听不懂。   “他们说的是上海话,我也听不懂。”   拉着孩子进了一间饭店,早餐有包子、油条、馄炖之类的。   “想吃什么?”   “混沌是啥?我没吃过,我想吃。”   云端笑了起来:“那就来一份。”   她给自己点了一碗粥,两个包子。这样一份早餐很便宜,加起来都用不了一块钱,但是还要另外给五两的粮票。   馄炖上桌之后,梁辰好奇地看:“这还是饺子啊,不对,这是抄手吧!嗯,比抄手的皮薄一点。”   把馄炖吹凉,嗷呜一口,梁辰的眼睛一下亮了,含糊一声:“嗷呜吃!”   “我尝尝。”   云端尝了一个混沌,她吃的出来,里面放了猪肉和虾肉,吃起来特别鲜。用勺子盛了一勺汤,品味了一下,啧,汤也鲜,这个价钱挺值得。   “妈妈,我们明天还来吃。”   “等明天再说吧。”这个小家伙原来喜欢吃这一口,那就简单了,海边城市还能少得了海鲜吗?   果然如云端预料的那般,后面几天,海鲜粥、鲜虾面、虾饺等等,品种丰富随便选。人民饭店没得卖,云端还会带着他去隐蔽的私人小食店吃,可把梁辰高兴惨了。   前面几天,娘俩每天都在逛吃逛吃中度过,云端还带着他去看海,带着他去看越剧。   这个时候,越剧的票两毛钱一张,小孩儿还免票,简直太实惠了。   不过,梁辰貌似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开场都没有半个小时,就已经靠着她睡着了。   这时候才刚刚中午,从剧院出来,云端不着急回去,找了个没人的小巷子,把孩子送到陶艺馆,还在床头上给他留了张纸条,让他睡醒就在招待所里看小人书,别出门,她晚一点回来。   怕孩子饿着,还在桌上放了饼干和水。   做完这些,云端按照老头儿给的地址,找到郊区那户姓潘的先生。   “请问你找谁?”   “我找潘同志,永平县回收站的严君叫我来这里找人的。”云端递上严君写的信。   严君就是回收站那个老头儿,云端也是拿到他的信的时候才知道,那个不起眼的老头,居然有这样一个名字。   他那个年纪的人,名字都和国家发展阶段有关,建设、红旗、为民什么的更常见,取名君字,从名字就可以看得出,那个老头家里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也对,普通人家也不会有这样的人脉。   这位看到云端递过去的信,信了大半,看过信之后就全信了,请云端进屋。   通过这位潘同志的嘴,云端才知道,那个老头家里原来是在上海开典当行的,也是因为某些原因和事情去了永平县。   “既然你是严叔介绍过来的人,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我带你看看东西,咱们再谈。”   “好,请带路。”   潘家的地窖,位置更隐秘,下面空间相当的宽敞。地窖至少有地面上的房子两倍宽。   潘先生打着手电筒给她看:“我也是半年前才发现老宅的地窖里存着这些东西,我年轻的时候也没条件接触这些东西,看不出真假。不过我想,既然我家长辈能千辛万苦地藏下来,就没有假的可能。”   “你猜的没错。”   佛头这些云端不是很清楚,但是箱子里的字画她看得明明白白,无一例外,全是精品。从这些高质量的字画她就能判断,这些东西,肯定不是出自一般的有钱富户,至少应该是有底蕴有传承的家族,或许是高官之家。   因为箱子里的这些字画,最久远的还有秦汉的东西。落款的字体,都是篆体。   当初藏东西的那位,估计只把这里当作临时藏东西的地点,没有做好防护。南方潮湿,这里的很多物品都长霉了,箱子里的字画大部分看着还好,但有一部分需要修复。   潘先生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想尽快出手,这些东西在地窖放的越久,就越可能砸在他手里。   重新回到屋里,云端直接说:“你开个价吧,我觉得合适,咱们就交易,如果不合适,你也可以尽快找下一家。”   潘先生踌躇了一下,把主动权交到云端手里:“你能给什么价?”   实话实说,他手里这一批东西,现在这个时候想出手,不说有没有人出的起价格,就是愿意冒风险接手的人都少。   甚至还有人劝他把东西捐出去,他怎么肯。东西捐出去,说不定会给他们家惹出更大的麻烦。   而且,他多少有点私心。   看他神色有异,云端大概猜到他的处境,估摸着手里的金条,给了个数。   潘先生一口答应:“说好了,就这个价格,我卖。”   正在这个时候,院门响了。   潘先生快步去开门,云端站在堂屋的门口,大概看到一个女人激动地和他说话。   潘家的院子不大,她声音压得低,隔着这个距离,她大概听到几个字,说什么出海,天黑,对岸,就这几个字,云端脑子里有了想法。   几分钟后,潘先生送走那人,回头急切地对云端说:“这位女同志,我今晚上就要交易。只要你答应,这座房子我一起送给你。”   云端意味深长道:“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我不后悔。”   云端说:“你不后悔就行,我也不白要,我花钱买。”   上海郊区的一套房子,现在不值钱,几十年后就不是一回事了。   “我说话算话。”   “那你在这儿等着。”   过了一个小时,云端再次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破破旧旧的竹编箱子,破旧的竹编箱子里放着一个木箱子,就是当初老郑头给她的那箱金条。   潘先生检查完金条之后,面露喜色。   “这会儿时间还早,我带你去找大队长办过户,从此以后,这套院子就是你的。”   云端当然愿意,跟着他去找大队长办手续。   这里还没什么房产证,最多大队上写个条子,证明这个房子是你的。   大队长很疑惑:“小潘,你搬回来这才半年多,怎么连房子都卖了?这可是你家的老宅。”   潘先生苦笑:“我回来这么久,您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吃不了什么苦,靠种地过日子,我得饿死自己。我想干脆把房子卖了,换点钱,去我丈母娘家住。”   “哎,你自己考虑好了。”   潘先生肯定地点点头:“我考虑好了。”   既然卖家都没意见,大队长也没什么好说的,开了个证明,以后房子就是云端的。   大队长是个体面人,还去大队上叫了几个有声望的人过来见证,云端现场给了潘先生八十块钱,算是买房子的钱。   如果只是说房子的价格,六十块钱买这里一套破旧的院子,即使潘家的房子宽敞点,这个价格还是正常。   办完手续,潘先生转头就走。   云端不着急,从挎包里掏出一袋大白兔奶糖,给在场的人一人抓了一把,算是谢谢他们帮忙。   大家伙儿都是热心人,收了糖,问她是哪里来的人。   云端听不懂他们的方言,笑着用普通话说自己是从西南来的,已经结婚了,他男人可能要调职到上海工作,一时半会儿房子分不下来,就打算先买套房子住着。   “对对对,你想的没错,现在住房紧张,才去单位,想分房子可有的等呢。”   “咱们这里虽然是乡下,骑自行车进城也不算远。”   还有人打听云端男人在哪个单位工作的,云端说现在还没确定,暂时就先不透露了。她还说暂时不会搬过来住,麻烦大队长帮她照看一下房子。   “别看潘家的房子旧,上个月房顶才翻新过,不用害怕暴雨淋坏房子。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你虽然买了潘家的房子,你的户口不在我们这儿,等到年底,队上分口粮可没有你们家的。”   “我理解,我就想住个房子。”   那大家都没有意见了。   从大队部出去,外面好多小孩儿在玩儿,大白兔奶糖还剩下小半袋,云端把奶糖都分给他们。   很快,大队上的人都知道,潘家的老房子卖人了。   云端走回潘家的老房子,潘先生已经走了。房子的其他地方她都没看,直接去地下室,把东西收到陶艺馆后,出去锁上大门也离开了。   此时,梁辰已经睡醒了,在屋里看小人书。   肚子有点饿,他吃了几块饼干,打量房间,觉得有点奇怪,这个房间怎么跟之前的有点不一样呢。 第25章   云端打开门锁,梁辰听到动静,从床铺上滑下来。   “妈妈。”   云端暗道一声糟糕,赶紧把一楼的灯全部关掉。   梁辰在屋里敲门:“妈妈,怎么不开门。”   云端握住门把手:“门好像卡住了,你往后退一退,我把门踹开。”   “哦。”   梁辰转身往后跑了几步,回头的时候,就看到妈妈进门来,门都关上了。   梁辰嘟囔一句:“门不是好的么。”   “不知道怎么又行了。”云端放下手里的饭盒:“别管门了,先来吃东西。”   梁辰拉着妈妈的胳膊:“今天吃啥呀。”   “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卖凉面,我买了鸡丝凉面。”揭开饭盒的盖子,鸡丝凉面的味道扑面而来,梁辰馋了。   好吃的鸡丝凉面占据了他全部心神,感觉有件事忘了跟妈妈说,现在又想不起来了。算了,等想起来再说。   直到睡觉的时候,梁辰才想起问妈妈:“这个房间怎么和之前的有点不一样呀。”   “哪里不一样?”   “我们房间原来有个窗户,怎么没有了?”   “哦,原来的房间睡了几天有点脏,服务员要洗床单被套,就帮我们换了一个干净的房间。”   “原来还是这样呀。”梁辰大声说:“服务员阿姨真好。”   “你快睡觉,明天早上起来咱们回有窗户的那个房间。”   “嗯嗯。妈妈,我现在想尿尿。”   这个时候尿尿?云端没想到这个事情,最后想了个办法,去楼上找了个大罐子,让他尿里面。   梁辰不愿意:“屋里臭。”   “你尿完我把罐子放门外去。”   “那为什么不去外面厕所。”   云端头疼:“那你现在尿不尿?”   尿吧,憋不住了。   终于把孩子哄睡了,云端松了口气,赶紧抱着他从陶艺馆出去,还是睡在招待所更安心。   这也提醒她,短时间让睡着的孩子在陶艺馆睡一睡还成,长时间把孩子放在里面就不行了。等孩子再长大一点,就更不好糊弄了。   这会儿夜深人静,云端睡不着,去陶艺馆二楼整理今天买回来的古董。青铜器、雕刻、瓷器等东西先不管,她一心扑在那两箱子字画上面。   有几幅字画受潮很严重,甚至宣纸上面的字画都已经长霉或者溶掉了一些。   云端拿出自己的工具,把受损的字画摊在大木桌上,小心地处理。这一干就是一晚上,眼睛熬得红通通的。   她苦中作乐地想,以前啊,也只有那些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师有这样的福气,她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艺术品经纪人,一般都接触不到这样顶级的古董,更别提有机会动手修复了。   她这一年摸过的宝贝,说不定比一般搞文物的一辈子摸过的都多。   外面要天亮了,云端从陶艺馆出去,脑袋挨到枕头就睡着了,天亮之后,梁辰起床的动静都没把她闹醒。   梁辰是个乖宝宝,也不吵妈妈,发现他们回到原来的房间,自己下床,从妈妈钱袋子里拿了一块钱和几张粮票,开门跑出去。   等云端睡醒之后,梁辰冲她笑:“妈妈,我给你买早餐啦!”   云端揉一揉酸疼的眼睛:“去哪儿买的?”   “就在招待所楼下买的,我想吃前面那条街的馄炖,都没去哦。”   云端翘起嘴角:“乖孩子!”   被妈妈夸奖了,梁辰哈哈笑。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云端把粥喝了,带着孩子去吃午饭。   吃午饭的时候,云端问他下午想去哪儿玩儿,梁辰苦着一张脸:“不想出去玩儿,好热哦。”   云端笑了:“我也不想出门,那咱们下午干点啥?”   “在招待所吃西瓜?”   “想吃西瓜啦?”   梁辰点点头:“我想吃西瓜,还想吃桃子。”   “等回去的路上看有没有卖的吧。”   母子俩运气不错,回去的路上路过一条街道,有人在卖瓜,云端买了一个。   回到招待所之后,西瓜一劈两半,母子俩一人拿着一把勺子,抱着半边西瓜吃起来。   下午,梁辰看他的小人书,云端看她的文物修复资料,嘴里还吃着西瓜,这就是夏天的感觉呀。   就是有一点不好,太热了。   梁辰抹了一把汗:“我喜欢咱们家,凤凰县真凉快。”   云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下午吃了一肚子西瓜,晚上娘俩没什么胃口。等到太阳下山了,云端随便去买了一些稀粥,一盒凉面放着,等到晚上吃。   晚上,等梁辰睡觉之后,云端去陶艺馆继续处理那批字画。   今晚上没有熬通宵,做到十一点,她就出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带着梁辰出去玩儿,逛百货大楼,梁辰看上了一台收音机。   他没说话,但是眼睛里透露出的渴望,云端看的明明白白。   云端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孩子,都是个在物质上很大方的人,想要,买得起的就买吧。她手里钱不少,但是工业票,兜里所有的工业票数一数,勉强也买得起。   梁辰兴高采烈:“妈妈真好!”   云端捏捏他的小鼻子:“我不给你买就不好了吗?”   梁辰嘿嘿地笑,拉着妈妈撒娇。   有了收音机,梁辰哪里都不想去,回到招待所,就想听收音机。即使今天是阴天,没有太阳,他也不想出门。   “真不出门?”   “不去不去!”   “那好,你在招待所待着不要出门知道吗?”   “知道啦!”   云端一个人出门,行动更加方便。她又去了一趟百货大楼,把手里的布票都花出去,换了好些棉布,小碎花的、灰蓝色的,白色的,都带上一些。   还有糖,她也想囤一点,等秋天天坑里的葡萄熟了酿葡萄酒要用掉好多糖,平日里做小点心,做蜜饯,都要糖。   但是,她兜里的糖票没多少,还要想办法换一些糖票。   这个云端都做熟了,很快摸到了城外的地点,背着粮食和肉就加入进去。   她到的时候已经是工人下工的时间点了,里面人还不少。在这些人里面,云端是比较突出的,因为她是外地人,说普通话。   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想占她便宜,云端根本不搭理他们,爱买不买,反正她的东西最好卖。   猪肉都是切成半斤一块儿,粮食也是装成三斤一小包,定价卖。有人想少买一点,或者多买一点,云端不做他们生意。   她方便了,买的人有点麻烦。但是嘛,能买到就不错了,麻烦就麻烦点吧。   云端就是看中了他们这样的心思,一点都不松口,看起来不好说话,她的东西反而比周围散卖的人卖的更快。   卖完之后,云端迅速收摊,她看到前头有一个人在卖海蟹龙虾,她上去不客气地挑选了一堆。   卖家笑的合不拢嘴:“您一看就是大气人,我这都是好东西,不去深海都抓不着。”   云端笑了笑,没有接话。   大家不买龙虾不一定是看不上,而是这些东西太显眼,带回家,被周围邻居看见了,不好解释。   她就没有这个麻烦了。   这时候,一个老大娘突然拉住云端,说的还是她听得懂的四川话。   “你还有没有米卖?我想买点米,我家老头子刚出院,需要细粮养养。你肯定还有吧,你卖点给我,你要钱要票都没问题。”   好几个人打量她们,云端付完钱,背着龙虾,领先拉着她去前面人少的地方。   “您要买米?”   一听云端的口音,她高兴得乐开了花:“我就说嘛,刚才我隐约听到你说了句四川话。”   云端淡淡一笑,凤凰县处在两省交界上,他们那一片确实是说四川话。   这位朴实的徐婆婆,跟着丈夫儿子来上海生活,家里日子过得好,也不缺吃穿,这个地方她经常来,买点好东西给家里改善生活。   今天她来的有点晚了,没买到像样的东西,刚好看到有人卖精米和肉,她还没挤进去就被人抢光了。   “我家老头子前几天摔断了腿,在家养身体,不能缺营养,买不到肉,能给他多吃点细粮补一补也是好的。闺女对不住,我刚才就是听到乡音亲切才拉住,有没有米都无所谓。”   云端轻声笑了:“我还真有,不仅有大米,还有小米,还有肉。”   徐婆婆眼睛一下亮了:“能卖给我一点吗?”   “能,你要多少?”   还能让她自己提要多少?徐婆婆心动的不行。   “大米二十斤,小米二十斤,肉,我也要二十斤。”   云端一口答应,但是她要回去拿东西。   徐婆婆随口提的,没想到她真敢应下,她连忙点头,说在这里等着她。   云端去外面转了一圈,背着东西回来,徐婆婆还在,就是有点愁眉苦脸,她身上的钱和票不够。   “姑娘,你要不介意,跟我回家拿钱?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坑你。”   云端胆子大,想了想就答应跟她走一趟。   回去的路上,云端就跟健谈的徐婆婆聊了起来,知道他们一家都是知识分子,唯一的儿子和媳妇儿住在单位分的房子里,他们老两口住在弄堂里。弄堂里的房子不算宽敞,但是两个老人住也够了。   “我家老头以前是农民,就算后来靠着读书走出去了,也舍不得土地,不愿意住在楼房里。他说呀,人还是要接地气,身体才舒坦。”   云端换了个话题:“我听说,这边的人都喜欢首饰。”   “哎呀,你可说到点儿上了,我们四川过来的人,比起穿戴更喜欢吃好点,这边的女人们,不一样,穿戴讲究着呢。不过现在想讲究也讲究不了,还是吃更实惠。”   “我一个邻居,以前年轻的时候穿旗袍烫头发呢,前天我碰到她偷偷摸摸地拿一个镯子去换粮食,人家都不搭理她。”   “现在她还换吗?”   徐婆婆停下脚步,扭头看了她一眼:“你要?”   云端点点头:“我要。”   “你要那些不能吃不能穿的东西有啥用啊,听我说,现在这时候,粮食才是最金贵的。”   大城市不好住呢。按理说每个人都有口粮,那点紧巴巴的口粮,自己吃还不算,偶尔碰上做什么好人好事的活动还要接济一下别人。家里有小孩儿的,孩子胃口可大了,那点口粮都不敢放开吃。   徐婆婆说了一路上海小市民的生活,云端只是听着,偶尔接一句话。   徐婆婆也看出她真的想要换东西,也没说啥,就说给她介绍人。   到家之后,徐婆婆把钱和票给她。领她去敲门,第一户就是那家想用镯子换粮食的人。   他们说的本地话,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最后徐婆婆用普通话说了一句:“我也是碰巧在弄堂口碰到这姑娘的,我就跟你说一声,换不换随便你。以后遇到事儿别拉我下水,我可是不认的。”   “是是,侬老好了!”   徐婆婆偷偷给云端使了个眼色,就走了。   此刻,天色已经黑了,靠着熟人互相介绍,半个晚上云端几乎把附近意向客户都跑了个遍,粮食换出去不老少,也换回来一堆金银玉石和各种票。   每个地方的人还真是不一样,脾性不同,家里爱存的老东西也不一样。比如这座城市,比起字画,这里的女人们更愿意存着值钱首饰以备不时之需。   在云端眼里,一般的金银玉器,远没有字画来的有价值。   云端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了。   徐婆婆第二天出门给老头子买牛奶,路过几条弄堂,一路上闻到好多家飘出来米粥的香味。   今天大家都大方起来了呀!   徐婆婆这样的老聪明人,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昨晚上换了粮食的人不少。   那个闺女也够厉害,手上有这么多东西,不知道以后还见不见得到。   这辈子没有意外的话,估计是见不到了。   这个时候,云端带着孩子已经到车站了,即将出发去苏州,苏州之后再去杭州。   梁辰举起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妈妈,苏州热不热啊?”   “热啊。”   云端主要想带着梁辰去苏州看看园林,梁辰对园林暂时还欣赏不来,只觉得院子好大呀,水好多呀,水里是不是有好多鱼?   “妈妈,我想吃鱼了!”   云端那颗带着孩子寓教于乐的心瞬间就没有了。   走,去杭州,吃西湖醋鱼。   找摄像师傅潦草地拍照纪念一下,留下一个到此一游的证据,娘俩转道去杭州。   他们到杭州的头一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第二天凉爽了许多,梁辰精神头起来了,闹着要吃鱼。   云端打了个哈欠:“大清早的吃什么鱼,等中午吧。”   趁着今天天气凉快,云端背着水壶,带着便宜儿子旅游去。   对于杭州,上辈子不熟悉,这辈子也不熟悉。不过西湖她是知道的。   第一站到西湖,梁辰没体会到什么名胜古迹,只觉得好多水啊!比他在苏州看到的水塘更大!   所以,中午去哪里吃鱼?   云端不肯放弃,拉着儿子说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小屁孩儿不明白什么情啊爱呀,只是好奇,白娘子有多大呀,多长呀?听说蛇是冷血动物,那她相公夏天抱着她不是很凉快?   “她变成人了,身上还凉快吗?”   云端放弃了:“走,为娘带你去吃鱼!”   梁辰马上放弃白娘子,乐呵呵地跟着妈妈往前跑。   西湖醋鱼这一道名菜,不管手艺怎么样,好不好吃,会做的人还挺多。今天他们去人民饭店吃。   人家店里的服务员,一听云端的外地口音,知道她是慕名带着孩子来吃的,服务员拍着胸口保证,他们这儿的手艺绝对是最正宗的。   云端笑着给了钱和粮票,等着上菜。   这会儿正是吃午饭的时间,宽敞的大堂里坐着不少客人。   “妈妈,我想上厕所。”   “你等我问问。”   服务员给云端指了个方向,说转弯就是公共厕所。   云端怕孩子走丢,送梁辰过去,发现厕所外面有水龙头,她去洗洗手。   “你真的看到谭博文家的院子里晒着字画?”   “那还能有假,他家那个破木门有条缝,我看得真真的。我猜呀,肯定是昨天下暴雨,字画被淋湿了,他才拿出来晒晒。”   “那个老狐狸,不像这么不小心的人。”   “谭博文现在可不是什么有钱人,住在草鞋街那么破的地方,多走两步都出城了。那里没什么人去,他胆子大点也正常。你还别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走,去看看。”   云端站在女厕所这边的水龙头下洗手,那两个男的在男厕所那边说话,也没看到云端。   等他们走后,云端望了一眼,走在后面的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短袖衬衫,长得挺高。   “妈妈,你看什么呀?”   “没看什么,洗手没有。”   “洗啦!”梁辰把手举起来,上面还有水珠呢。   “咱们回去。”   等他们回去,刚坐下一会儿,服务员上菜了。   “这是你们要的西湖醋鱼!”   “谢谢!”   “哇,这盘鱼颜色好漂亮呀。”梁辰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嘟着嘴吹吹,然后,嗷呜一口,好好吃呀!   梁辰一脸回味,酸甜的,有点像樱桃鱼呀,不过更嫩。   梁辰喜欢的不得了,吃得不亦乐乎。   云端一边吃饭一边在想刚才意外听到的事情,一说字画她就精神了。   吃了午饭,云端打听了一下草鞋街,知道大概方向之后,谢谢人家。   梁辰好奇:“妈妈,你问草鞋街干什么?要买草鞋吗?”   “是呀!你看你的布鞋都快穿烂了,给你买一双新的。”   梁辰低头,嘿嘿一笑,大脚趾快要冒出来了。   “我的脚脚长长了呀!”   “别看了,回招待所洗完脚抱着慢慢看。”   云端把梁辰送回招待所,交代他不准一个人出门,她有事儿出去一趟。   梁辰都习惯妈妈时不时出去了,乖乖地答应。   “我睡醒午觉自己看小人书。”   “乖宝宝。”   云端离开招待所之后,快步朝打听到的草鞋街走去,目的明确地往城外那边走。   她都看到破破烂烂的城墙了,透过破烂城墙的缝隙,也看到了城墙外的田野,她扭头四处打量,看到一扇没有锁的破破烂烂的院门,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谭博文,说说吧,这事儿你想怎么了结。”   云端放缓呼吸,她找对了。   “你们有本事就去举报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张守德,你家里也没少藏这些东西吧。我光脚不怕穿鞋的,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大不了把我打发到乡下种田去。”   张守德微微一笑,脸色温和了一些:“谭叔叔,怪我兄弟,怪我兄弟没读过多少书,说话太冲。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一回。”   他又换了个语气,一副我为你考虑的样子,语重心长道:“谭叔叔啊,您看您,年纪都这么大了,脾气还这么冲,和小年轻起什么争执,万一伤到身体怎么办?多少要为家里人考虑考虑。”   张守德看了眼左前方的年轻姑娘,谭乐水直接瞪了回去。   张守德不生气,笑着说:“我知道谭叔叔手里还有不少老东西,您家的情况你也明白,那些字啊画呀,保存不了,不如交给我来保存。您要信不过我,我可以转手交给文化馆那边。不管我人怎么样,至少我对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还是有一些情怀在的。”   谭乐水气得直接骂人:“你有个屁情怀,你就是个伪君子,无赖,流氓。”   谭乐水的妈妈邱慈连忙拉住女儿:“别说骂人的话。”   “他该骂!”   谭博文往前走一步,挡在妻女面前:“别装模作样扯那些没用的话,说吧,你想怎么样?”   张守德恭敬道:“谭叔叔,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想为保护老祖宗的传承出一份力,只要你肯答应,我做什么都成。如果你不答应,我也尊重你的意见。至于乐水,我很喜欢她的真性情,等她明年满十八岁,我希望您能同意我们结婚。”   张守德看了眼手上的画轴:“到时候,我会把这一幅湘君湘夫人图轴双手奉上,当作我的聘礼。”   谭乐水气得脸色通红:“这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东西,你竟然敢拿我家的东西威胁我!”   “就当作我是威胁你吧!我也是不得已!”   谭博文叹气:“罢了,守不住就守不住吧。”   谭博文把钥匙丢到张守德面前:“我谭家就剩下这么点东西了,既然留不住,就捐出去。东西在西柳村,谭家的老宅里。”   谭博文冷着脸警告张守德:“我把东西给你了,你以后胆敢拿乐水的婚事说事儿,我谭博文就是拼着一条老命不要,也要和你鱼死网破。”   张守德没有回应婚事的话,十分耐心问道:“前些日子我去看过,您家的老宅子已经破烂不堪,我还想着找机会帮您修补一下房顶。”   谭博文看不得这人一副虚伪的样子,冷哼一声:“地库的门在杂物间,上面堆着柴火,你自己去找吧。”   “多谢谭叔叔,我回头跟我们文化馆的领导说,一定给您写一封表扬信。”   云端微微翘起嘴角,这个人无耻得有点意思。心里够强大的呀。   云端躲开,不过一会儿,她中午见到过的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从院子里出来,云端偷摸跟上去。   邱慈双目含泪:“都怪我,我就是想着那些字画淋了雨,再不晒干就彻底坏了。没想到被张守德的人发现了。”   谭博文连忙安慰妻子:“不怪你,哪有千日防贼的,而且我们在明他们在暗,防也防不住。”   “可是,咱们家的宝贝……”   “罢了,留不住。我现在也力不从心,那些东西就交给文化馆修复吧。”   邱慈着急:“文化馆的人有几个有真本事的?那些字画到他们手里,说不定当作废纸给丢了。”   “张守德不是说他要传承老祖宗的东西么,就让我看看,他要怎么传承。”   谭博文看着女儿:“杭州待不住,咱们商量一下,你下乡去吧。或者去你哥那儿,你们兄妹俩能有个照应。”   “不能去,乐山那儿太辛苦,乐水一个小姑娘怎么受得了。”   谭乐水很有骨气:“别人受得了我也受得了,总比留在家里被张守德这样虚伪的人威胁好。”   谭家以前日子过得不差,祖辈都是做生意的,一直乐善好施,被叫做善人,后来支援国家建设,又被叫□□国商人,谁曾想人走茶凉,现在谁都敢踩他们家一脚了,觊觎他们家东西。   另外一边,云端跟着张守德到谭家的老宅,张守德找到杂物间,刚打开地库的门,就听到屋外有动静。   “谁?”   两个人追了出去,追到村里的二傻子,张守德把人放了。   再回到谭家杂物间,打开地库,两人下去。   “谭博文那个老不死了,敢骗爷!爷非要揍的他满地找牙!”   张守德也面如黑炭,回头想了想,刚才谭博文的样子,不像是作假。   张守德两人赶紧往谭家赶,到谭家大门外,听到屋里人在说话。张守德确定,地库里的东西不是谭博文转移的。   等他推门进去和谭博文对峙,谭博文那震惊的表情,确实不像是事先知情。张守德心里去掉了谭博文的嫌疑。   谭乐水气的火冒三丈:“张守德,你是不是贪了我家的东西还来倒打一耙?你简直欺人太甚,我要去公安告你!”   张守德盯着谭博文:“谭叔叔,你或许知道是谁把地库的东西转移走了?除了你,还有谁有钥匙。”   “不可能,只有我有钥匙。”   邱慈慌张道:“是不是有小偷来我家偷东西,把钥匙偷走过?”   “不可能,咱们家家徒四壁,除了别有用心的人,还有谁会来。”   这个别有用心的人是在讽刺谁,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没有结果,张守德两人只得走了。   云端偷偷跟了张守德一路,确定他离开草鞋街之后,她才转头回去。   咚咚咚~   “你他妈……你找谁?”谭乐水以为张守德又回来了,气得张嘴就骂,没想到,站在门口的是个好看的大姐姐。   “我找你爸,谭博文。”   谭乐水大声喊了句:“爸,有人找!”   谭博文仔细看了云端一眼,扭头问妻子:“你娘家有这样一个侄女?”   “没有啊!”   云端单刀直入:“不巧,我之前碰到张守德和人商量你家的事儿,因为好奇就跟过来看看,没想到……所以我提前了一步,把您家地库的东西搬走了。您要想要,我晚上给你送来。”   “我家地库里的东西可不少,这么一会儿你全搬走了?”   “别管我怎么搬走的,总之,这些东西都在我手上。我看过了,里面收藏的大部分字画和一些绣品,急需修复。字画我能修复一些,绣品我就没这个能力了。”   谭博文打量云端,这么年轻的姑娘,会这门手艺?   云端任他打量,还说他可以再想想他家的那批东西怎么处理,她明天再来。   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云端要回去带梁辰吃晚饭。   回去的路上,路过百货大楼,给孩子买了一双塑料凉鞋。草鞋今天买不到了。   晚上天黑之后,云端进了陶艺馆,忙活了大晚上,修复了其中两幅。   第二天,张守德没去谭家,反而找人打听和谭家有关系的人,他猜测,肯定有人知道谭博文藏东西的地点儿,偷偷转移了。   云端上午出门,梁辰要跟着一起,云端想了想,带着他去,顺便把那两幅修复好的字画带上。   云端再次来到谭家,谭乐水看到云端牵着一个小孩儿,愣了一下。   “这是我儿子。”   梁辰扬起笑脸:“姐姐好。”   “哦,你好。”谭乐水赶紧让他们进门。   谭博文听到门口的动静,赶紧出来。知道云端今天要来,他请了病假,今天没去扫大街。   云端把两幅字画递给他:“这是我昨晚上抓紧时间修复的,你可以看看。”   谭博文迫不及待地打开卷轴,是了,是他们家的东西,发潮被沤烂的地方全修复好了,修复好的地方,仔细看还看得出一点点痕迹,不过不伤大雅。   这样的手艺,以前的老师傅能做到的也不多了!这个姑娘,上哪儿学的?   云端如果知道他有这个疑问,肯定要笑出声。以前她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艺术品经纪人,经手的古董字画不多,但是毕竟拜了个教授当老师,科学修复的手法没少学。   看到云端修复的字画之后,谭博文彻底放下心来,他相信云端能保护好那些字画,至少比他要保护得好。   谭博文决定把那一批亟待修复的字画送给云端,他郑重请求云端,好好保存那些字画,那些都是宝贝啊!   云端非常明白谭博文的心意:“字画我能修复,但是那些绣品,我无能为力。”   那些绣品都是正宗的苏绣,一般的绣娘都没有办法修复,必须要工艺精湛的老绣娘才能干这个活儿。   现在,上哪儿去找老绣娘?   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云端没有这方面的人脉,谭博文也没有。   说着话就到了中午,谭家留他们吃饭,云端推辞道:“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放心,一顿粗茶淡饭还是供应得起的,你不是说要帮我们想办法解决掉张守德么,你这时候回去了下午还要过来,这么热的天气,你真舍得梁辰跟着你跑一趟?”   这是第一次见面,邱慈一看梁辰就喜欢,就跟看自己家的孙子一般,可舍不得他受苦。   云端点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云端收了谭家的东西,谭家也不要钱财,云端怎么说也要想办法感谢他们一番。他们一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摆脱张守德。   在谭家简单地吃了午饭,梁辰靠在妈妈怀里睡着后,被邱慈送到房间休息。   云端轻声说道:“昨天的事我从头看到尾,要我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他手里的那幅湘君湘夫人图轴换回来。”   “怎么换?”   云端从她背的包里面又拿出一幅卷轴,谭博文打开,这也是一幅湘君湘夫人图轴。   这是当初在金水市的时候,在老郑头家换东西,有个老头拿着赝品来鱼目混珠,被云端认出来,那人没脸要回去,东西就一直被她收着。   “你这一幅太假,张守德那个人,虽然为人不行,但是这点眼力还是有的,骗不了他。”   云端:“这一幅也是别人给我的,确实有点太假,我准备重新画一幅赝品。”   “你?”   “对,就是我。”   谭家没落了,底子还有一些,云端提出要重新画一幅湘君湘夫人图,出于对云端字画修复水平的信任,决定试试,从屋里拿出了上好的笔墨纸砚。   谭家三口人围着云端,云端慢慢地整理宣纸,不急不躁地磨墨,在一边的纸上试毛笔的手感。   坐定,待到心里静下来了,她提笔写下《湘君》《湘夫人》两章,一笔字无论从韵味还是文体都极其神似文徵明。   云端露的这一手,震住了谭博文。   写完长长一篇字之后,云端用颜料调出记忆中朱膘和□□两种颜色,平心静气,一笔一画,细劲而流畅,飘飘如仙的神女跃然纸上。   停笔,云端静静欣赏,画的还不错吧!   当年为了临摹这一幅画,她可是一手握着鼠标放大图的细节,一手拿着画笔临摹的,画了好多遍才画出了感觉。   “好,简直太好了!”   猛地发出一声叫好声,吓了云端一跳。   谭博文拉住激动的老友:“别吓着人。”   胡大海此刻看云端的眼神,就跟看个宝贝一样。乖乖,这样的人才,要换在以前,可是做赝品的大师啊,不知道能从那些达官贵人手里掏出多少钱。   回去几十年,在杭州这一片随便打听一下,他胡家,绝对造假这一行最拔尖的那个。 第26章   谭博文拉着胡大海给云端介绍:“这是我的朋友,以前是……”   这里谭博文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胡大海自己接过话茬:“祖上是摸金校尉,后来干赝品这一行,算是小有名声吧。”   谭博文看了眼好友:“说那么大声干什么,是什么好名声吗?”   胡大海哈哈一笑:“往事不追,既往不咎,我家祖上穷,混口饭吃罢了,发生过的事情有什么好否认的。我胡大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云端放下毛笔:“既然胡先生是做这一行的,正好,这一幅画上还缺几枚印章。”   “你这幅画上不仅缺印章,还需要做旧,这可是我的拿手活儿,交我手里,包您满意。”   “那最好不过了。”   谭家的事儿,就是他胡大海自己的事儿。知道张守德那鳖孙找谭家麻烦,他怎么都得帮一把。   胡大海这一行,要换以前,做的都是达官贵人的生意,和谭博文也是这样认识的。谭博文不嫌弃他是做赝品的,胡大海也觉得这个公子哥儿挺有意思,两人就交上了朋友。   后来时局一变,胡大海这样混江湖的,门路可多着呢。谭博文一家,也是靠着他帮忙,才能从一团泥潭里抽身。   别看现在谭家的日子过得困苦,身体受点累,在胡大海看来真不算什么,至少命保住了。谭博文一家也是这样想,对胡大海感谢不已,谭乐山和谭乐水兄妹俩都亲热地叫胡大海干爹。   胡大海没有后代,多了两个干儿子干女儿,心里也乐意着呢。他参与了一些见不得光的私人买卖,偶尔接济一下谭家。谭家住得差了点,吃上面还是比一般贫苦人家好。   甚至于,谭乐水家里出了事儿,哥哥下乡了,她能安稳上高中,也有她干爹胡大海的帮忙。   等湘君湘夫人图轴的赝品最好了,还要人去张守德那儿把真画换回来,这个活儿胡大海一起给接了。   胡大海:“画换回来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云端说:“既然画是假的,等到东窗事发,谭先生完全可以否认,然后反咬张守德一口,说他仗着身份欺压普通百姓。”   胡大海知道的更多一些:“张守德不足为惧,麻烦的是他的姐夫,那位可是革委会的人,得罪不得。”   谭博文不想麻烦老朋友,昨天出了事儿也没去递消息,胡大海会知道谭家出了事儿,也是因为张守德用他姐夫的关系查和谭家亲近的人,让他知道了。   可想而知,他们背后的牵扯。   谭乐水皱眉:“张守德可真讨厌,他万一真要逼我嫁给他怎么办?”   胡大海怒火冲天:“什么?那鳖孙要你嫁给他?”   谭乐水连忙安抚道:“干爹别生气,我是不会嫁给他的,我已经和爸妈商量好了,不用等招工通知了,我马上就下乡去,找我哥。”   “不行,你一个姑娘家,离开家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遇到点儿事儿我们都帮不上忙。”   “可是……”   胡大海冷哼一声:“张守德的姐夫我是没办法,对付张守德姐弟俩我还是有法子的。乐水这几天别乱跑,在家等我消息。”   谭博文赶紧拉住他:“大海,你门路多,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技艺精湛的绣娘。存在老宅地库里的绣品出了问题,急需修复啊。”   “行,我帮你打听打听,有消息再通知你。”   胡大海走了,云端和谭博文聊了一会儿字画,梁辰午觉睡醒了。   云端给他擦汗:“睡觉怎么也睡一头的汗。”   邱慈温柔地笑,说话的时候有着江南女人特有的温柔:“小孩子火气旺,天气又这么热,爱出汗是正常的。”   邱慈给梁辰倒了一碗凉白开,梁辰一边喝一边冲这个温柔的婶婶笑。   喝完水,梁辰靠着妈妈坐着,听大人讲话。   这会儿时间不早,云端准备带着孩子回去了,跟谭博文说,有消息再通知她。   谭乐水记下她住的招待所,说有空就去找她玩儿。   云端跟她说:“过几天再找我吧,我最近要忙着修复字画。”   “明白,肯定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夕阳西下,草鞋街两旁茂盛的树木沐浴着夕阳,透过树荫的缝隙,地上洒下点点金色的光斑。   梁辰问妈妈:“咱们明天不出去玩儿吗?”   “上午出去玩儿,下午天气热,你在招待所玩儿好不好?”   “妈妈呢?”   “我呀,我要去做点事儿。等我事儿做完了,我带你去爬山。”   梁辰高兴道:“好久没爬过山了,这边的山上有什么呀?有没有果树啊?”   “不知道,去爬了才知道。”   “妈妈要赶紧把事情做完哦。”   “嗯,我尽快。”   云端这个尽快,一转眼就是十天后了,修复好所有的字画之后,云端选了几幅之前问题比较大的,拿给谭博文看,谭博文看了特别满意。   “谭先生如果喜欢,可以收着。”   “不不不,说好了转送给你,我怎么能收着。”   胡大海也看到了云端的手艺,惊叹不已,现在这样厉害的人不多了。别说跟云端一样厉害的年轻人,老一辈的手艺人,多少年没练,现在还有几成功力都难说。   胡大海:“你要的绣娘我给你找到了,梅娘你知不知道?”   谭博文还没反应过来,邱慈想到了,激动道:“是不是十多年前绣出大好河山的梅娘?”   “对,就是她。”   “她怎么在杭州?当时不是送那幅绣品一起去首都了吗?”   “后来搞广交会,那边搞了刺绣厂,专门做出口,她去广州那边了。也是因为一些糟心事儿吧,最近回杭州了。她一走这么多年,当时年纪轻轻的,现在上年纪人也长变了,没人认出她。我能知道她,也是因为她出手了一幅绣品,被人认出来了。”   那样厉害的人物,要靠卖绣品过日子,其中的艰难心酸,不用明说大家心里都有数。   云端主动说道:“出了问题的绣品大大小小有十几幅,她帮我修复绣品,我给工资。”   胡大海嘿嘿一笑:“你是个厚道人。”   他找到梅娘,请她帮忙帮忙修复绣品,梅娘压根儿就没提钱的事情。胡大海知道云端不缺钱,才旁敲侧击地提了一嘴。   谭乐水:“可是,要在哪儿修复绣品呢?”   云端微微一笑:“我知道有个地方很安全。”   陶艺馆山下有民宿酒店,走的就是田园风。找一间没有电器的房间给绣娘住着,把门从外面锁上,屋里有床有洗手间,只要每天送饭菜去就成了。   “那我现在带你去见人?”   “行。”   梅娘住的地方挺偏僻,云端带着孩子跟胡大海走过去,差不多走了一个多小时。梁辰最后都走不动了,云端背着孩子走了一段路才到。   胡大海给两边介绍了人之后,云端把准备好的一个小摆件拿出来给梅娘看。   梅娘仔细看过走线之后:“这种双面绣我能补,只是合适的丝线不好找。不过幸好你们遇到我,我回来的时候,除了两身换洗衣裳,带的大半箱子都是各种丝线。”   胡大海惊讶:“你以前混的不错吧,回来不带值钱的东西你带丝线?”   梅娘淡淡一笑:“值钱的东西卖掉就没有了,只要吃饭的本事在,丢掉的钱财也会回来。”   “这话说的不错。”云端说:“我带来的绣品这是最小件的,还有两幅三米见方的,修复起来难度比较大,出工费你觉得多少合适?”   梅娘丝毫不介意道:“你看着给呗。”   不给工钱,管她吃饭也行。   胡大海哈哈一笑:“云端是个大气的人,肯定不会让你白干的。”   梅娘这边没什么牵挂,她随时可以开工,云端跟她说好,等晚上来接她,并且提前跟她说,送她去的地方活动不太自由。   梅娘对此没什么意见,干起活儿来她也没空到处乱转。   约定好之后,云端带着孩子就先回去了。   走到半路上,云端拍拍他的小屁股:“下来走两步。”   梁辰趴在妈妈身上,甩着小腿儿:“不走,好累哦。”   “你累我就不累么?你下来走,咋们两个跑快点,说不定还能赶在人民饭店关门之前,吃上西湖醋鱼呢。”   “那我还想吃前天那个像一朵花似的点心。”   “好,没问题。”   梁辰摆摆腿,示意妈妈放他下去。   云端把他放下来,他小跑着走前面,还回头喊:“妈妈快点呀。”   “来了!”   走了一段路,云端看到左边拐过来一辆公交车,连忙抱着孩子跑过去,在前头看到一个站台,紧跑两步赶上了车。   车上还有空座位,母子俩赶紧坐下,梁辰趴在妈妈怀里:“哎呀,总算不用走路回去啦。”   云端轻笑一声,望向窗外,阳光、绿荫、蝉鸣,路边笑闹的孩子,这就是淹没在历史长河中普通的一个夏日啊。   几十年后,谁还知道她带着孩子行走在这个城市,找一个绣娘,修复前人传下来的珍宝呢。   无人记得也没关系,只要那些宝贝还在,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回城之后,云端带着梁辰去吃晚饭,吃完晚饭就回招待所休息。   在外面跑了一天,梁辰趴在枕头上,额头的汗都还没有干,就睡着了。   云端拧了张湿帕子,耐心地给他擦完身体,倒掉脏水。等到天色渐黑,她踩着自行车,往梅娘家骑。   到地儿之后,天色刚刚黑下来。   梅娘惊讶:“晚上骑自行车你也不怕摔着。”   云端把她装着丝线的袋子绑在车上:“放心,我带着手电筒,摔不着。”   一边说话,云端一边把一个头戴式的矿灯固定在额头上,拍拍后座,示意梅娘上车。   梅娘这么大年纪也是吃过见过的,也不怕云端大晚上把她载到哪里卖了,大方地坐车上,搂住云端的腰。   前面的路被云端头上的灯照亮,梅娘坐在后座,云端的身体挡住了前面的光,她也看不见,她只看到周围一片漆黑。   云端怕她害怕,跟她聊起来,问她广州那边的刺绣厂发展的怎么样,招人有没有什么要求?   说到刺绣啊,梅娘话就多了:“那边主要做出口,但是绣品技艺要求也不算特别高,只要手艺过得去就能考进去。不过毕竟还是有门槛,招进去的绣娘大多是跟着家里长辈学过几年的。”   “你们不做那种一两米长的大幅刺绣?”   “也做,那种精品数量非常少。那些高水平的大幅精品,大多用来送给外国那些大官,就算要卖,听说也是送到国外去拍卖,价格卖的很贵。”   两人聊着,聊着,蝉噪声越来越响,梅娘问:“咱们在往出城的方向走吗?”   “没有出城,还在城里。”   实际上,在梅娘不知不觉中,云端已经带着梅娘进了艺术村,还有两公里左右的路就到民宿了。   只是四周漆黑一片,梅娘看不到四周的变化而已。   自行车一个转弯,前方民宿门口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照亮了楼下的一片草地。   黑暗中的灯光,总是让人放心的。   “到了。”   云端带着梅娘上楼,梅娘打量四周,看着就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两层小洋楼。   上楼之后,云端带她进房间,告诉她二楼一整层她都可以活动,她卧室旁边的房间里放着需要修复的绣品。   屋里灯光明亮,梅娘四处看了看,唯有二楼那扇巨大的窗户有些特别。   云端察觉到她的目光:“这扇墙一样的落地窗是屋主以前从国外带回来的,价格贵得很,我也是借他的房子用用。”   梅娘了然,应该是动乱之前的事情了。   “放心,我只在楼上活动。”   云端笑道:“不瞒你说,这边情况特殊,等我离开之后,会把楼下的门锁了。”   “应当的。”   “那你先休息吧,明天会有人给你送早饭。”   “好的,慢走。”   云端转身出空间,此刻的她,确实还在城里,骑了十几分钟的自行车,回招待所休息。   云端走后,梅娘也感觉累了,洗漱完上床睡觉,第二天一觉睡到自然醒,等她起床,早餐已经放在外面的桌上了。   她吃完早饭,再去洗手间洗漱,把头发绑好,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推开放着绣品房间的门。   梅娘在空间专心修补绣品,云端带着孩子上午出去玩儿,下午在招待所休息。   至于说的爬山嘛,对于看惯了高山的梁辰来说,周围几十米或者一两百米高的山真的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这样低矮的山,生活在周围的人没事儿就去逛逛,山上别说野生动物,就连地皮都被踩熟了。   如果说山上真有野果什么的,也绝对轮不到他们去采。于是乎,梁辰兴致勃勃地跟着妈妈去爬山,然后叹着气下来。   云端忍俊不禁,笑着安慰他:“再过半个月,咱们去东北,那边的山高。”   “半个月还有好久哦。”   “或许也可能用不到半个月。”   云端每天给梅娘送饭的时候顺便去看过,梅娘手艺好,修复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既然不想爬山,咱们去绍兴吧,听说绍兴有醉鱼,咱们还没吃过。”   “比西湖醋鱼好吃吗?”   “我也没吃过,不知道呢。”   “那咱们明天去绍兴。”   “好嘞!”   去绍兴吃醉鱼只是顺便,她去绍兴的主要目的,是去买一批黄酒。   到了绍兴之后,云端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想大批量买上年份的黄酒,没有门路,也没有那么多酒票,还是要走特殊的路子。   云端本来打算拿钱去买酒,走了一圈之后她发现,用粮食去换酒更划算,特别是上年份的黄酒。   云端和人谈好,用两百斤大米换五百斤酒,酒的年份还都是十年以上的。划算啊!   当地人说,一斤糯米可以酿两到三斤酒,但是算上人力成本和其他原料成本,她妥妥地赚了。   “我还没说完,除了两百斤大米,你还要再给我一百块钱。”   云端点头:“没问题。”   那人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好说话的买主,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我们家陈放的酒从来没有打开过,绝对不像有些黑心的人,往酒里面掺水,你不亏!”   云端当然知道她不亏。也就是赶上这个时候了,否则绝对没这个好事。   陈放十年以上的酒,云端有点舍不得拿回家当料酒用,又另外跟他买了五十斤今年的新酒。   “新酒可没有陈酒好,不怕告诉你,一斤米我们至少要酿造四到五斤新酒。”   “掺水?”   “呵,我家以前可是老字号,做不出砸招牌的事情。掺水肯定没掺水,不过是加了其他原料。”   那她就放心了,买吧。   从绍兴走了一圈,陶艺馆里多出一批绍兴黄酒。   至于绍兴醉鱼,梁辰一口都没吃下去,受不了那个味儿。云端一个人解决了一盘醉鱼,她对这个味道的感受,只能说喜欢的人很喜欢吧。   拿到酒后,娘俩在绍兴待了一天就回去了。   艺术村里面,绣品的修复工作也快接近尾声了。   云端在杭州又待了几天,晚上云端去给梅娘送晚饭,梅娘没有刺绣,而是坐在房里欣赏一幅幅精美绝伦的绣品。   她对自己的技艺十分自信,她敢说自己在苏绣方面的造诣,绝对是业内排名前三,一点不比别人差。这段时间,在修复绣品的过程当中,她受到了很多启发,以前的老前辈们刺绣的技法,比他们现在的方法更好,更绝。   看她在思考,云端也没打扰她,就坐在外面大厅等她看完。   等梅娘缓过神来,外面已经天黑了。   “你看我,都不知道你来了。”梅娘走出房间,才看到云端靠着沙发看书。   云端微微一笑:“不妨事,反正咱们也不赶时间。”   梅娘脸上的神色舒展多了:“紧赶慢赶把绣品修复好,我也就放心了。这些绣品可要好好保存,不能再受潮了。”   “放心,这些绣品以后就存放在这里,安全得很。”   梅娘放心了。   “快吃晚饭吧,吃完晚饭我送你出去。”   “好。”   出去的时候,云端还是骑自行车带着梅娘出去,梅娘的注意力集中在四周,下楼的时候,外面蝉鸣声很热闹,云端骑了一段路之后,蝉鸣声小了一些,她猜应该离开这一片地方了。   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从二楼的落地窗看出去,外面全是高大的树,她看这一片绿化好,猜测此地是某些退休领导的疗养院。   梅娘在想,杭州城里,哪儿有这样的地方?   云端双脚点地,自行车停下来:“咱们到了。”   “哦,到了么。谢谢。”   梅娘从车上下来。   云端把准备好的红包塞给梅娘:“这是你这半个月的工资。”   梅娘也没打开看,跟云端道谢。   “进去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几天。”说完云端骑车走了。   梅娘回到家里,摸索着找到火柴,点亮已经快烧完的煤油灯。   放下包袱后,她打开云端给她的红包,里面装着两百块钱,三十斤粮票。   胡大海说的对,这个姑娘确实是个大气的人,待她不薄。   第二天,梅娘去找胡大海道谢,谢谢他给自己介绍了这么好的一个活儿。   胡大海哈哈大笑,把梅娘吹捧了一波,说她没这个手艺,他说的天花乱坠她也赚不来这个钱。   随即,胡大海跟她打听这段时间在哪儿干活呢。   梅娘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因为她去哪儿之后根本没下过楼,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她印象最深的是,每天的伙食是真不错,早上就不说了,中午和晚上几乎都有一个肉菜,米饭也是白米干饭。   胡大海摸摸下巴:“照你猜测的,这个云端有点门路哦。”   “总之,不像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   梅娘又说:“我听她说,那一批受损的绣品是谭博文交到她手里的,那些绣品以后有了好去处,在她手里肯定不会出问题。”   胡大海把梅娘说的话告诉谭博文,谭博文心里有了其他想法。   云端惊呼:“什么?你想在我这里放一批绣品?”   “不只是绣品,还有一批字画。”   云端劝他冷静:“说起来咱们萍水相逢,我也不是本地人,万一我拿着你家的东西跑了,你可就亏大了!”   谭博文目光坚定:“我想好了。”   分批藏在其他几个地库里的东西,不仅有他们家的,还有一些朋友的。地库阴暗潮湿,防水处理的再好,也难保证那些字画和绣品不出现意外。就像谭家老宅里保存的那批,说不准就烂了。   云端沉默了一会了,才说:“既然你信得过我,那我帮你这个忙。你们自己造一个名册,然后把东西送到一个地点,我叫人去取。”   叫人去取,这个说法让谭博文眼睛一下亮了,胡大海猜的没错,云端在本地肯定有人脉。   谭博文把准备好的名册和地库钥匙交给云端:“都在这里。”   云端哭笑不得:“您心还真大!”   “只要能把这些宝贝保存好,这不算什么。”谁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少年,地库里的那些绣品可没办法一直这样放着。   谭博文对她的信任让云端心头一热,也不在乎跟他交个底。   “乐水还是要下乡吗?”   “对,要下乡。”   这段时间,因为胡大海在中间穿线,张守德的姐夫和一个寡妇搞到一起了,对张守德姐姐感情淡了许多。加上两个人也没个孩子,说离婚就要离婚,前两天还闹了一场。   张守德姐姐那边出了问题,他也不敢乱动,最近老实的很。现在老实了,不代表以后也一样老实,不如抓住这个时间,把乐水送走。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可以让乐水去凤凰县的青苗大队,我住在凤凰县,可以帮忙照拂一下。”   云端解释道:“咱们那一片比较太平,大家日子都还过得去。加上靠近凤凰县,做什么都还算方便。”   云端把她的户籍拿给谭博文看。   谭博文说决定不了,要和家里商量。不过看过云端的户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谭博文对云端的信任又多了几分。   云端:“我明天下午离开杭州,在此之前你有事儿都可以来找我。”   “好,我送你出去。”   云端来的时候没有带梁辰,回去的时候路上走得很快。   第二天早上,胡大海去谭博文家,告诉他一声,那几个地库里的东西都不见了,估计是云端叫人取走了。   对于谭博文如此信任云端,胡大海其实不太认同,但是事情都已经办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谭乐水:“我决定了,就去云端姐说的青苗大队,这样,爸爸你们也能放心一些。”   这个放心,说的是放心放在云端那里的古董。   谭博文还在犹豫,胡大海拍板:“闺女,想去就去,年纪轻轻怕什么,出去闯一闯。”   谭乐水轻快地应了一声:“哎!”   云端一直等着谭博文反悔上门来找她,没想到,等到她都要出发了,谭博文依然没出现,这是真信任她。   谭博文这样有君子之风的人,可太少见了。   娘俩上车,这次花高价托人买到了卧铺票,但是只有一个床位。   梁辰盘腿坐在床上:“妈妈,咱们会经过首都吗?”   “嗯,会经过,但是咱们不下车,一路去东北。”   “为什么不去?”   “因为时间来不及了!”在杭州这边耽误了太多时间,暑假还有大半个月就要结束了。   除开来回路上的时间,他们最多也只能在东北停留一周。   要不是这次暑假出游的目的地是东北,云端恨不得现在就回凤凰县躺个十天半个月。出来这么长时间,她都玩累了。   哐当哐当的火车动起来,一路上的风景滑过车窗,眼睛是享受的,但是身体上却在受苦。   还没到东北,身上的那个味道呀!   云端每天都要找机会去一趟陶艺馆,每次进去的时候呼吸到新鲜空气,那是万分享受。出来的时候,那就是万分糟心。糟心到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从南到北,等他们傍晚时分到哈尔滨之后,娘俩第一件事就是找个招待所,洗完澡,填饱肚子,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梁辰还睡的跟个小猪似的,云端却不能睡,她下去跟人打听,去图东岭怎么走。   “图东岭啊,这个地方有点偏,你要先坐一天汽车到他们乡里,再转汽车下乡,如果乡下有大路,你再坐马车过去。总之吧,你这一趟没有两天肯定到不了。”   “这么远?”   “呵呵,这还不算最偏远的,最偏远的地方只能靠脚走路进去,山里面没当地人领路,说不准就走不出来了。你来的也是时候,再过几个月,山里下雪就进不去了。”   云端咋舌,现在才八月份,这就开始说下雪的事情了。   云端跟服务员打听,最早一班车是什么时候。   “这个时候没有车了,你再住一晚上,等明天一早去车站坐车。”   “好,谢谢你。”   今天走不了,云端也不问了,买了些吃的回房间继续睡。   中午梁辰睡醒吃了点东西,趴床上睡午觉,云端把他摇醒,带着孩子出去走走,免得晚上睡不着。   走在哈尔滨的大街上,梁辰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妈妈,那个房子是圆的,上面还插了一根棍儿。”   “哦,那是俄式风格的建筑。”云端看到秋林公司的招牌,这家公司好像是生产肉肠的?   “那个房子好好看呀。”   云端拉着梁辰过去,看到前面有人在排队,也跟着去排队,买了一斤肉肠。   晚上回去,切了一块吃,梁辰吃的连连点头,好好吃!   “吃完早点睡,我们明天一早要坐车。”   “哦。”   汽车行驶在土路上,颠簸的汽车让云端崩溃的不行,摇摇晃晃一天,等到傍晚才到地方。休息一晚上,第二天转车去图东岭,到了镇上之后,一打听,距离图东岭还有十公里路。   热心的大娘说:“十公里路不远了,去年图东岭修通了到镇上的大路,走大路去可比以前走山路快多了。”   梁辰可怜巴巴拉着妈妈的衣袖:“不想走路。”   云端摸摸他的头,想着实在不行的话,干脆在镇上住一晚上,明天再去。   “谁去图东岭啊?”一个大嗓门的男人吼了一声。   热心的大娘连忙回答:“这边这边,这一对母子俩要去。”   云端看过去,他赶着一辆马车,上面放着几袋肥料。   云端:“大叔您好,我们想去图东岭。孩子今天坐车折腾好几天了,走不动了。”   那人好奇:“你们去图东岭找谁?”   “我找粱长生。”   “啊呀,你找梁老师啊,闺女,你上来,我带你们回去。”   梁辰好奇地问:“你认识我爷爷?”   “梁老师是你爷爷啊,早听说他有个小孙子,就是你?”   两方交谈起来,知道这个男人叫孙兴发,是图东岭管事儿的,梁辰的爷爷自从下放到图东岭,一直帮着大家做规划,搞生产。搞教育,因为他的动员,去年修通了图东岭到镇上的大路,他还教孙兴发他们利用政策跟上面要支持,从今年春天开始,他们连化肥都申请到了。   云端他们坐的这趟汽车捎来秋天的化肥,他今天就是来搬化肥的。说起梁辰爷爷对他们的贡献啊,孙兴发说得停不下嘴。   “您看,现在时间不早了,要不咱们先走?路上再说?”   “对对对,你说的对。”   云端谢过热心的大娘,抱着梁辰坐上马车,跟着孙兴发去图东岭。   路上,孙兴发和云端寒暄:“你是梁老师的小儿媳妇儿?”   “你怎么知道?”   “听说梁老师的大儿媳妇不是没了嘛,那你肯定是他小儿媳妇儿。”   云端含糊地应了几声。   无所谓了,反正在凤凰县街坊的眼里,她已经是已婚妇女了,有个男人叫梁怀瑾,有一个儿子叫梁辰。   梁长生还在地里干活儿,他做梦都没想到,好端端的,突然跑来一群人告诉他,他小儿媳带着孙子找来了!   “梁老师,你愣着干什么,快去接人啊,孙队长已经把人带来了。”   “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孩子千里迢迢来咱们这里可不容易哦。”   梁长生顾不得地里的活儿,叫上老妻,赶紧跑去接人。   到了大队部,那个年轻的姑娘他不认得,但是他身边的那个小男孩儿,一看就是他家的孩子。   “梁辰!”   这都好几年没见了,梁长生离开的时候梁辰还小,他对爷爷奶奶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现在见到真人了,他怯怯的,有点不敢认。   云端打量梁长生和梁辰相似的长相,推了他一把:“快叫人,这是你爷爷。”   梁辰还没动,他被旁边跑过来的一个老奶奶突然抱住:“梁辰啊,我是你奶奶啊,我的乖宝啊!”   大喊一句之后,江萍忍不住悲痛,失声痛哭。   梁辰不知道怎么的,也跟着哇哇大哭。   周围围观的人都在一旁看着,不胜唏嘘。有泪点低的人,也陪着哭了起来。 第27章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祖孙俩身上,梁长生却看着云端。   “你……”   云端连忙自我介绍:“我叫云端,是梁怀瑾的……妻子。详细的,咱们回头再说。”   梁长生多么精明的人,从云端的语气里立马发现了不对劲。   当着这么多人,此刻也不是详聊的时候,梁长生温和地对云端笑了笑:“云端是吧,咱们先回家,回家慢慢说。”   梁长生走过去,让妻子别哭了,抱起已经长大长高了的孙子,回家。   梁长生夫妻住的地方不大,房子是这个年代较为典型坐北朝南土坯房,一排三间屋子,正房和东西厢房。   这边的人大多进门就是一个大锅,主要是东北冬天冷,用来烧炕。梁长生夫妻俩个略微有点讲究,不喜欢进门地方就被灶台的烟火熏的发黑,就把厨房弄到家里的后院,顺便连通东厢的炕。   东厢是卧室,西屋就用来放柴火杂物,反正他们夫妻俩个也不需要两个卧室。采光最好的房间,正房,反而被空出来了。   江萍这会儿情绪缓过来了,恢复了平日里利落干练的性子,热情地招呼云端:“快进来坐,别站着了。”   云端跟着进了正房,把肩上的行李放下,打量着这里。   梁长生问孙子想吃点什么?   梁辰抽噎一声:“想喝水。”   云端从随身的行李里拿出水壶,递给他:“喝吧。”   “谢谢妈妈!”   梁长生和江萍都看向云端,这关系乱的,怎么就叫妈了?   云端看向两位:“不知道孟叔叔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的情况。”   夫妻俩对视一眼,摇摇头:“没说过。”   梁长生:“孟华只跟我说过,他把梁辰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人,孩子不在永平县,但是没说孩子具体在哪儿。”   云端摸摸梁辰的小脑袋,梁辰熟练地扑到妈妈怀里。   云端抱着梁辰,大概说了一下她和孟叔叔家的关系,然后才说:“我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去年春天回老家养身体,就把梁辰带走了。因为那份举报文件,我怕中间出什么变故,就和孟叔叔商量,想办法把梁辰挪到我的户口本上,当成我的孩子,然后又把户口挪回凤凰县,这样操作一番,或许能保护梁辰一段时间。”   当然,这是在梁家的对手不深究的情况下。   “回到凤凰县之后,生活一直挺顺利的,有一次梁辰在学生跟人打架,说到孩子他爸的事情,我和那个孩子的家长起了冲突,刚好梁辰的小叔叔寄信过来,大家就以为梁辰的爸爸是梁怀瑾,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就认了下来。”   梁长生夫妻俩看云端的眼神柔和了许多:“无亲无故的,难为你肯为了梁辰花这么多心思。”   江萍连忙道:“我以后一定给你介绍一个好青年,绝对不会让人看低你一眼。”   云端轻声笑了:“我当初既然会做这样的决定,自然想过后果。你们不用这样。”   当初,小不点看着太可怜了,她也是舍不得。把孩子带到身边养了一年多,感情越来越深,现在就更加舍不得了。   至于以后会不会影响她找对象,在她这儿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梁辰爬到妈妈怀里,搂着妈妈的脖子:“说好我以后挣钱给你花,给你养老的。”   “乖儿子!”   梁长生和江萍都笑了。   不用云端说细节,梁长生这样的聪明人都能猜到,那个时候他们刚下乡不久,孩子他爸出事,妈妈也去世,梁辰被人送过来送过去,颠沛流离,吓得都不会说话了,孩子吃了大苦头。   没想到现在一见面,孩子长得结结实实的,胆子也大,学习也好,云端这个姑娘是真心对孩子好,才能把孩子养成这样。   “梁辰还有十来天就要开学了,在这里我们最多待几天就要回去了。”   梁辰苦着脸点头,他也想回去了,他小人家也觉得好累呀。   梁辰的眉头扭成麻花:“爷爷奶奶,你们住好远呀。我们从杭州过来坐了好久的车。”   江萍惊讶道:“你们去杭州啦?”   “不只去杭州哦,我们还去了孟爷爷家,去了上海,然后才去了杭州、苏州、绍兴,最后才到这里的。”梁辰掰着手指头数自己暑假旅游去过的地方。   梁辰拍拍放在一旁的箱子:“我们在上海买了一个收音机哦。”   梁长生和江萍的目光都落在云端身上,这姑娘太厉害了!现在这样交通不便的情况下,她一个姑娘家带着孩子能跑这么远。   云端微微一笑:“反正暑假没什么事儿,干脆带着孩子到处走一走,开开眼界。”   梁长生看云端的眼神又不一样了,这世上善良的人不少,但是善良且能扛事儿,还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这就难得了。   梁辰得意得很:“我和妈妈还照了很多相片哦。”   江萍连忙捧场:“那我一会儿可要好好看看了。”   梁辰连忙点头答应,笑得跟个大傻子一般。   毕竟是血缘至亲,梁辰小时候也是在奶奶怀里长大的,这会儿熟悉了一点之后,相处就自然起来了。   外面天色不早了,这里没有通电,这会儿要赶紧做晚饭。   小孙子来了,江萍决定奢侈一把,煮了一锅鸡蛋面,现擀的白面。   看梁辰吃的津津有味,江萍心里特别满足,问孙子是不是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梁辰愣了一下:“不久呀,经常吃。”   江萍顺着孙子的话问:“梁辰每天喜欢吃什么呀?”   说到吃的梁辰就来劲儿了:“我喜欢的可多了,妈妈做的包子、熬的白米粥、小米粥、鱼片粥,还有红烧肉、红烧排骨、酸菜鱼、樱桃鱼、蜂蜜小蛋糕……还有我们在上海吃过的海鲜粥、海鲜馄炖,杭州的西湖醋鱼……哎呀,我喜欢好多吃的呀!”   梁辰报菜名似的念了一长串,把江萍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家伙,怪不得小孙子长的这么壮实,每天吃着这么好的伙食,不长肉都对不起那些粮食。   梁辰偷偷看了眼妈妈,轻哼一声,傲娇地跟爷爷奶奶告状:“妈妈嫌弃我长胖了,过完年之后,好久没给我肉吃。”   梁长生对云端说:“养这个孩子,你费心了,也费钱了。”   云端哈哈一笑:“梁辰确实越来越能吃,但是也还负担得起。他小叔叔也给我寄了钱和票。”   江萍连忙说:“应该的,应该寄。”   她还以为小孙子去了小县城,生活上肯定没有以前好,谁知道这日子过的比以前还好。这个年代大家肚子里都缺油水,哪里还有孩子胖到需要减肥的。   这可比他们在首都的时候日子,都过的好。   “说起寄信,去年夏天的时候,我也给你们寄过信,但是一直没收到你们回信,我怕中间有什么事情,就没敢再寄。”   梁长生肯定道:“我们这边确实没收到你的信,只有孟华的信我收到过。有些事儿不方便明说,孟华给我们写信也写的很含糊。”   梁辰骄傲地扬起头:“我会写信哦,我给小叔叔写信,用妈妈教我的拼音写的呢。”   云端含笑,表扬骄傲的小屁孩儿:“梁辰厉害呢,现在不会的字还会查字典。”   梁长生哈哈一笑:“是我梁长生的孙子!”   一直聊到晚上睡觉时间,梁长生让云端带着梁辰跟江萍睡东厢房,他去熟人那里挤一晚上。   “可别,我看杂物间里面的柴火都搬空了,就在杂物间搭一张床让我睡吧。”云端说:“我和梁辰还要在这里住几天,梁叔叔一直去别人家也不好。”   “那也不用杂物间,就在正房里搭一张床吧。”   “也行。”   江萍哄着小孙子跟他们睡,梁辰不愿意:“我要跟妈妈睡。”   江萍拿小孙子没办法,只能同意。她去东屋拿床垫给云顿铺床,梁辰也跟着去。   趁这个时候,云端把准备好的那份文件交给梁长生:“梁叔叔,你看看。”   梁长生接过文件,看了个开头,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要时机成熟,这一份证据,足够把对家踢下台。   “这份文件我一直藏着,当初在永平县的时候有人去孟叔叔家翻找过,没找到就走了。这次来这里,我就一并带来了。”   梁长生缓缓道:“云端,你真是我梁家的恩人!”   云端非常无所谓道:“我只希望你们家一切都好,最好早日洗掉罪名,不要牵扯到梁辰。”   她希望,这个她带的孩子,能健健康康,平安快乐地长大。   云端为人大气,遇事不慌乱,还沉得住气的品质,让梁长生动了心思,他那个心里只有研究呆头呆脑的小儿子,如果真的娶了这么一个姑娘,那以后……   梁长生暂且按耐住心里的想法,晚上吹灯睡觉之后,忍不住跟媳妇儿提了一嘴。   江萍也觉得云端不错,就说帮忙照顾梁辰这事儿,对他们家就有大恩,但是当她的小儿媳?   江萍犹豫了一下:“云端没有读大学吧?”   “学历又不代表智力,当面接触之后,你不觉得云端这姑娘很聪明?关键是什么事她都心里有数,心里也藏得住事儿,不该出手的时候就稳得住。这样的姑娘,可不好找。”   按照梁长生的看法,他那个一根筋的小儿子,还不一定配得上人家姑娘。   江萍心里打鼓,丈夫说的虽然没错,但是她作为当妈的,还是有点不乐意。不说学历,云端家里都没人了吧,一个孤女,比得上让儿子娶个有家庭背景的姑娘吗?   云端倒是不知道梁辰奶奶的纠结,她现在睡觉睡的不舒服,翻过来翻过去地找不到合适的姿势。   最后,等梁辰睡着了,她起身把大门锁死,然后抱着孩子去陶艺馆睡,待到天要亮了才出来。   出来之后,她就睡不着了,等到天微微亮,起床伸伸腰,打开大门。   这时候,梁长生和江萍也起了。   中午太阳大,所以要早起去上工,中午最热的时候能在家里多休息一会儿。   “梁叔叔,你们要上工去?”   “嗯,我一个人去,你江阿姨在家做早饭。你别着急起,你这几天坐车辛苦,回去再睡一会儿,吃早饭再叫你。”   “没事儿,我休息好了。”   这时候,外面有人叫他,梁长生也不再劝,他赶着去上工。   云端闲着也没事儿,去厨房帮忙做早饭。   今天早上做的玉米糊糊配咸菜,江萍煮了两个鸡蛋,一个给梁辰,一个是给她的。   云端连忙道:“给梁辰就行了,我没关系。”   “谁说的,你也辛苦,要补一补。你别担心,我们家养了两只母鸡,现在都在下蛋,不缺蛋吃。”   云端想着陶艺馆一楼的那几筐子鸡蛋鸭蛋,她也不缺蛋吃。   江萍今天特别健谈,一边烧火一边和云端聊天。   “凤凰县在什么位置?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   “凤凰县啊,在川陕交界上,从行政划分来说,是属于四川的。凤凰县背靠凤凰山,城南还有一条河,地理位置相当不错。”   “有山好啊,别人都说山里的人穷,却不知道有山的地方,就算遭了饥荒,还能去山里找吃的,至少不会饿死。当时我们下放的时候,原本可以去南方,你梁叔叔说什么都要来这里。开始我还想不明白,现在真是庆幸得很。”   说起这个地方的好,江萍那叫一个滔滔不绝,说起他们图东岭啊,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是图东岭往东北方向再走一段儿,那就是鼎鼎大名的大兴安岭,老话说的棒打狍子瓢舀鱼,可是个物资丰富的地方呢。   “这个季节啊,山上有蘑菇,大队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稍微得一点空就要背着筐子上山捡蘑菇,晒干了放着冬天吃。有时候运气好啊,还会抓到野鸡野兔子什么的,拿回家还能炖一锅。”   云端笑道;“那我可要去长一长见识。”   “一会儿吃完早饭,你有空可以去后山走一走,但是别走远了,深山的树林长得密,容易迷路。”   “哎。”   话说到兴头上,江萍才想起自己要问的事儿:“云端啊,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对象?阿姨给你参考参考。”   云端没想到江萍会问她这个问题,愣了一下。   “怎么了?不方便说?”   “也没什么不方便,只是没有怎么想过。”   江萍惊讶,这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吧,居然没想到找对象的事儿。   云端笑道:“不是没想到找对象的事儿,只是没想到我要找的人具体要什么条件。”   她这个人看感觉,行不行,来不来电,见一面就知道了,其他什么条件她都不是特别看重。   以前师兄在的时候,知道她选男人的标准,极其精准地形容她:说白了就是见色起意,看脸。   要说看脸,那就俗了呗,她说她主要看人家的气质和整体感觉。   师兄说她是欲盖弥彰。人要长得差点,出身差点,眼界差点,审美差点,那这个人的整体气质还能好?   说是看感觉,实际上什么都看了,还不如人家只看脸或者只看钱的女人。   江萍没有她师兄那么犀利,只是说:“现在像你这样不看条件实诚的姑娘还挺少。”   这时候,云端不介意露一下富:“我们家世代行医,家里有不少好方子。我爷爷在的时候,和部队附属医院合作,方子捐给制药厂,每个月卖出的钱,有我一份。靠着这笔分红,我这辈子吃穿不愁,所以对方的条件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   这话一出,江萍看云端的眼光马上就不一样了,没想到这姑娘还有这样关系在。   和部队的附属医院合作,以后也是个不得了的人脉啊,和那些出身好姑娘相比,云端这样的也不算太差。   对云端的那点挑剔,被江萍藏的严严实实,对云端的笑脸真诚了许多。   吃早饭的时候,江萍把鸡蛋剥皮后给梁辰,梁辰拿着就吃,一句话都没有。从这个细节看,梁辰以前肯定没少吃鸡蛋。   江萍偷偷问他,果然是。梁辰说,在家的时候,每天早上都有鸡蛋吃。   江萍庆幸,幸好云端条件好,小孙子才能这么享福。   早上吃了早饭,江萍也下地去了。   隔壁的小孩儿对梁辰很好奇,跑到他们家院子里看热闹。   梁辰说普通话和四川话,这个小孩儿说东北话,互相能听懂一些,不知道说到什么好玩的,两个小孩儿手拉手要一起去玩。   “站住,你们去哪儿?”   那个小孩儿说:“去地里,去找梁爷爷。”   不知道这个梁爷爷说的是不是梁辰的爷爷,云端跟着他们去了一趟,看到他们真去地里了,她才回去。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把门掩上,去后山上。   上山之后,云端听得见林子里隐隐约约的人声,估计附近有其他人在。   她埋头往深山里走,走了半个小时,再没听到说话声,她把毛毛叫出来。   “吱吱!”这里是哪儿?   毛毛在秘境里待了一个多月,早就想出来溜一溜,但是一直在外地,云端没敢放它出来。   “这是东北,这里的山跟凤凰县的山可不一样,这里的好东西更多。你在秘境里找到的人参这里也有,还有各种好吃的蘑菇、野鸡野兔子,听说这里有一种野鸡叫树鸡,也叫飞龙,听说特别好吃。”   “吱吱!吱吱!”   “你去找找,找到好东西咱们都收起来,蘑菇就放到陶艺馆保鲜,以后慢慢吃。抓着野鸡野兔子放到秘境里养着,以后想吃了再去抓。”   “吱吱!”   毛毛体型小,行动特别快,长在树上的猴头菇,他一薅一个准儿,长在树下草丛里的珍贵药材,他也能轻易发现。   毛毛在前面跑,云端就跟在它后头捡。   发现一个大的兔子洞,都不用云端费心,毛毛自己冲进洞里,把兔子赶出来。   头几次配合不好,兔子到处乱窜,后来配合熟练了,一人一猴堵住其他兔子洞出口,就留下一个洞口,云端拎着麻袋在洞口装。   “吱!”   “什么?”   云端顺着毛毛指的方向看过去,树梢上站着一只鸟,不对,没有那么大的鸟,看起来更像是鸡。   “你等等。”   云端把六楼的那本华夏野生动物介绍的图书拿出来,对照一番,没错了,那个就是大名鼎鼎的榛鸡,树鸡,飞龙!   “毛毛大王,冲上去抓下来!”   “吱吱!”   气势汹汹的毛毛冲上去,叫声太响亮了,还没抓到鸡毛,人家就飞走了。   毛毛站在枝头,吱吱地骂人。   云端扶额:“别骂了,别骂了,快点下来,咱们去找其他好东西。”   可能是到手的野鸡飞走了,毛毛对榛鸡上了心,一心要抓到一只,忙活了一上午,一无所获。   毛毛无能狂怒,云端安慰它:“人家会飞,有什么办法?”   “吱吱!”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跑得快!时间不早了,咱们先下山,下午再上来行不行?”   毛毛不想走,云端直接把它塞进去,提着一只肥兔子和一篮子蘑菇下山。   梁长生和江萍劳动了一上午,带着孙子回家的时候,还没走进院子里就闻到了香味。   一个熟人拍了拍梁长生的肩膀:“哟,你家做什么好吃的?你这小儿媳真贤惠啊!”   梁长生笑着道:“我也不知道。”   梁辰吸吸鼻子,特别老练道:“妈妈肯定是在做□□,妈妈以前做过。”   “你小儿媳这么厉害?上山就能抓兔子回来。”   “都是运气,碰巧了。”   梁长生还在和人寒暄,梁辰甩开小短腿往厨房跑:“妈妈,是不是做兔子啦?”   “你鼻子还挺灵。”   那么大一只肥兔子,云端宰杀之后,在杂物间捡了半篮子土豆,做兔子烧土豆,锅里还加上他上午在山上捡的蘑菇。   这里没有四川的辣酱,但是有大豆酱,油锅里再放一些切成段的干辣椒、大蒜粒炒香,味道一样很好。   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儿,一大盆兔子烧土豆,根本吃不完。   江萍问过云端之后,装了四碗菜,送给以前帮过他们的人家,给他们桌上添个菜。   乡下地方就是这样,你家做了好吃的给别人送一碗,人家做了好吃的也给你送一碗。   中午天气热,加上刚吃了午饭,大家都困,下午上工时间后延了,让大家好好睡个午觉。   云端也睡了一会儿,下午她提着篮子上山找好东西。   下午时间长一些,她能走的远一些,带着毛毛,收获颇丰。不说别的,猴头菇都摘了一篮子。   今天下午毛毛运气不错,找到了榛鸡的老窝,连大带小一锅端了。   毛毛喜滋滋地把榛鸡送进空间,还专门给他们找了个好窝。   云端笑道:“行吧,希望他们能发展壮大,以后不缺鸡吃。”   “吱吱!”   云端在图东岭待了两三天,几乎把这个山岭走遍了,不得不说,图东岭矮,去的人多,山上几乎没什么大型动物,大多都是野鸡野兔子这样的小型动物。   药材也是,好药材有一些,但是珍稀药材少见。她梦想中的人参,那是一棵都没碰着。   云端觉得,还是要从图东岭去大兴安岭。   但是,这话不能跟梁长生夫妻俩说,云端也嫌解释麻烦。   于是乎,头天晚上云端跟他们说,明天一早她上山挖药材,中午不回来吃饭,要等到晚上才回来。   云端这几天挖了不少药材回来,通过梁辰,梁长生夫妻俩也知道她会制药,也就没拦着。   “你进山的时候要注意位置,不要跑到大兴安岭去了,就在图东岭上转转就行了。图东岭咱们都熟,万一你走丢了,我们也能上山找你。”   “谢谢梁叔叔,我知道了。”   江萍说:“一会儿我给你煮几个鸡蛋你带着,家里还有半斤饼干一起带上,留着中午当午饭吃。”   “哎。”   云端扭头跟梁辰说;“别一天瞎玩儿,多跟爷爷奶奶说说话,咱们后天就要回去了。”   “啊,后天就回去啦,我还没玩儿够呢。”   梁长生和江萍也舍不得孙子,但是读书不能放下。   “听你妈的,早点回去。”   “好吧。”   本来是想带着梁辰去见他爸爸的,但是梁辰他爸所在的林场太偏远,这几天时间根本去不了。好在云端洗照片的时候多洗了几张,给梁辰爷爷奶奶和爸爸留了,让梁辰爸爸看看孩子也好。   冬天山里封路,肯定进不来,寒假就不过来了。江萍跟云端商量好了,明年暑假他们直接来东北,到时候时间充足,带梁辰进山跟他爸爸住一个月。   云端到底没有听梁长生的话,第二天,天色刚放亮她就上山,径直朝大兴安岭去。   到了大兴安岭,毛毛更加如鱼得水,找到的好药材数不胜数,今天不捡蘑菇,云端的目光全部落在那些药材上。   云端心心念念的人参,进山三个小时后,就找到了。从找到人参开始,就跟开了张一般,到处都是好东西。   毛毛又抓到了几只榛鸡,全部放进空间养着,野鸡野兔子也没少抓。更绝的是,在一个水潭附近,发现了一个鹿群,云端全部收进秘境。   下午的时候,在深山发现了狍子,没得说,全部挪进去。最后,云端看上了一片蓝莓,操起锄头挖了好大一片,全部种进秘境。还有松子树,也挖了两棵。   云端这会儿,简直雁过拔毛,见到什么好东西都想薅走。   不过,大兴安岭宽阔得望不到头,她从这里获取的这点东西,不值一提。   毛毛发现一个蜂巢,它跑过去抠了一点蜜吃,吃完就跑。从毛毛的反应云端大概知道,可能这个蜜没有天坑里产的蜜好吃。   到半下午,太阳开始偏西,云端把到处乱窜的毛毛叫回来:“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回去,明天再来。”   “吱吱!”   云端这一回大丰收,背回去一筐药材,里面还有一棵人参,可把江萍惊到了。   “藏起来,快藏起来,别让人家发现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参这样的好东西,还是不要让村里的人知道。   云端笑道:“这是留给你们的,等我处理好之后,你们把它晒干收起来,需要的时候切一片炖汤喝。”   “那怎么能行。”   梁长生和江萍说什么都不要云端的东西,云端只好自己把东西收着。   这一次试探之后,云端觉得,梁辰的爷爷奶奶人不错。看得出,梁辰爷爷不是普通人,心机是有,但是人品也挺好。   第二天,云端照样一早就出门,江萍今天却没下地,在家守着院子里的药材。   “江婶,你今天怎么不下地啊?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我媳妇儿和孙子明天要走,我陪一陪孙子。”   “这就要走了?”   “孩子要上学,也没有办法。”   站在院门口和邻居寒暄了两句,等邻居走了之后她赶紧关上门。   云端一个外来的人在山上采了这么多好药材,最好不要让本地人看到,免得引来争端。   梁辰今天也没出门玩儿,陪着奶奶守在家里。   江萍拉着孙子进屋:“你妈心可真大!”   在人家的地盘采到人参,还敢大大咧咧地晒出来。   梁辰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妈妈采药有用啦!”   “她采药做什么?”   “养颜膏?”梁辰挠挠头:“妈妈做的擦脸的东西,师奶奶可喜欢了,说擦了脸又白又嫩,年轻了十岁!”   “果真?”   江萍很心动,不管多大年龄的女人,对于美容养颜的东西,那可是打心底里喜欢。   “真哒!师奶奶拿人参和妈妈换呢。”   江萍不敢相信:“这么贵?一个擦脸的还要用人参?!”   “对呀!”   江萍心里对这个养颜膏就更喜欢了,既然都用上人参这么好的东西,那肯定好用。   此刻,云端不小心滚落到一个不知名小山谷里,滚下山坡的时候吓死了,滚下来之后,那简直高兴死了。   这片福地里居然长着一片人参苗,就是看着年份都不大!   管他呢,先挖到秘境里种上!秘境里的气候和外面不一样,秘境里出来的东西,仿佛是沾了秘境里的灵气,无论是种的药材,养的鸡鸭鱼猪,还是各种水果,都比外面的好吃。   秘境里种的药材,也比外面的药材效果好一些。云端开始没感觉到,做养颜膏的时候她就发现了,用小师婶给的药材,做出来的效果就是要差一点。   云端心里正在想鱼呢,拉着藤蔓从山谷里爬上去,走过那个小山坡,就听到了水声。   碰到一条小溪哗啦啦地流淌,流经一片凹下去的地方,那里形成一个水潭。   云端自觉掏出她细纱做的鱼篓子,操起鱼篓各种捞鱼。忙活了一个多小时,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去陶艺馆换了身衣裳,转身去水潭边。   本来水潭的水就清澈,里面的鱼看的清清楚楚的。好家伙,这会儿水潭里的鱼多的跟下饺子一般。   “这么多鱼没有吃的,会不会饿瘦?”   这里也没有鱼食,云端去山下搬了一些糙米上来,一把米撒出去,嗷嗷待哺的鱼群们张大了嘴巴。   “啧啧,养不起啊,还是要赶紧吃掉。”   云端扭头看,水潭边的桃林,桃树上挂着的晚桃有一部分已经熟透了,天坑里的西瓜、龙眼、李子等等,也等着她去摘。   赶紧回去吧,还有好多活儿等着她做。   今天她没有等到天黑才下山,下午四点多钟,云端就出山了,除了药材之外,她手里还提着一只野鸡。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还在上工,但也有人看到了云端手里的野鸡。   等到傍晚下工,梁家的厨房飘出来鸡汤的香味,大家对他们家小儿媳一顿夸,这样勤劳能干的媳妇儿,在哪儿都是受欢迎的。   梁长生两夫妻和人打哈哈,推说是运气好。   心里却在想:   梁长生:什么时候才能喝媳妇儿茶哦。不行,要赶紧给儿子写封信敲敲边鼓。   江萍:配我家怀瑾也勉强配得上吧!   云端在山上挖了两斤多野山药,晚上的鸡汤里面就炖了野山药。为了配鸡汤,她蒸了一锅白米饭。   看到他们回来了,云端腰上还捆着围裙:“我晚上蒸的米饭,大米用的有点多。”   “不妨事儿,不妨事儿,粮食就是拿来吃的。”   他们夫妻俩也不全靠每年的队里分的粮食过日子,每年都回去外面买一些粮食回来贴补。   云端笑道:“那咱们准备吃饭吧,野山药都快炖烂了,粉嘟嘟的,可好吃的。”   梁辰馋的咽口水,连忙说:“我要吃鸡汤泡饭。”   “行,先去洗手。”   今天炖的鸡汤不多,江萍就没有送人,几人坐下吃饭。   梁长生问云端,采回来的药材还新鲜,如果不方便拿,干脆先放在这儿,等药材晒干了再寄给她。   云端忙说不用了,回去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路上把药材摊开晾一晾不捂坏就行。   吃饭的时候,江萍一直看梁辰,云端知道江萍舍不得孩子,就跟梁辰说:“咱们明天一早就要走了,爷爷奶奶舍不得你,你今晚上和爷爷奶奶睡好不好?”   梁辰看了眼妈妈,又看了眼爷爷奶奶,应了声:“好!”   梁长生和江萍笑眯了眼:“咱们梁辰真是乖孩子!”   乖孩子冲爷爷奶奶笑,云端嫌弃地撇嘴:“擦擦嘴巴!”   江萍连忙说:“我来我来,奶奶给你擦嘴。”   梁辰得意地冲妈妈笑。   云端白了他一眼:“好好吃饭!” 第28章   第二天云端带着梁辰要走,梁长生和江萍请了半天假去送他们。   云端:“不用送,走到镇上用不了多久。”   “不行,你带着孩子走这么远的路,我和你梁叔叔不放心。再说了,还有给你的东西呢。”   不容云端拒绝,吃完早饭梁长生去队上借马车。   江萍也不着急收拾碗筷,去东屋抱出来一个大包裹:“等你们到家了再拆开,里面装的都是我和你梁叔叔存下来的皮毛。听梁辰说你家里有缝纫机,用这些皮毛冬天做个毛坎肩背心什么的都挺好。”   “我们那边没有东北冷,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用不着,我这里的皮子多得很。每年等到地里的活儿忙完了,队上都要组织大家去山上打猎,不缺这个东西。”   马车赶过来了,江萍利索地把行李搬上马车,抱着孙子坐上去。   “云端快上来。”   “来了。”云端坐上车。   “驾!”马车小跑起来。   梁长生坐在前面赶车,江萍抱着孙子坐在后面跟云端说话,经过几天的相处,倒是没有刚见面的客气。   “东北这边好药材多,市里面还有一个专门的药材公司,主要是收购这一片的药材,送到制药厂做成药。你梁叔叔说回头他找人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找人帮忙,给你拿一些好药材。”   梁长生扭头对云端道:“你别跟我们客气,以后需要什么药材,写个单子寄过来,我给你找。”   “谢谢梁叔叔江阿姨。”   云端投桃报李,笑着说:“住在山里难免有个头疼脑热不方便看病的时候,我家里有不少药丸子,还有跌打酒、养肾酒,回头我给你们寄一些,你们试试。”   “那感情好。”   双方有来有回,气氛十分和谐,到了镇上之后,汽车到了,梁长生帮着把行李送上车。   “你带着孩子还有这么多东西,转车不方便就花点钱,雇人帮你搬一下,送上车。”   “哎!”   汽车要开动了,梁辰趴在窗口,朝爷爷奶奶挥手。   “我走啦!”   江萍强忍住眼泪,拼命和小孙子挥手,直到车子开远了,她才哭出来。   梁长生拍拍妻子的肩膀:“别哭,让他走是好事,云端会照顾好他。”   “我知道。我就是心里难受。”家里几个人,死的死,走的走,散落四方,连家里的孩子都不能养在身边。   这几天,他们夫妻也不是没有商量过把梁辰养在身边,但是就跟云端说的那样,山里干什么都不方便,冬天严寒,万一孩子有个什么头疼脑热,那可怎么办。   这几天和孙子聊天,他们也知道他在凤凰县过的日子很快活,云端也不是只管孩子吃穿的那种人,学习上也抓的紧。要是把梁辰留在这里,孩子读书都是个难题。   “云端喜爱梁辰,会好好照顾他的。”   江萍点点头,这个时候,她恨不得云端真的是她小儿媳,这样拜托她照顾梁辰,她肯定更放心一些。   待妻子情绪缓和一些,梁长生去邮局寄了封信,信里只说了一件事,给梁怀瑾介绍一个对象,让他好好追求人家!   如果追求不到,以后就别回家了!   几天后,梁长生寄出去的信还在路上,云端已经带着孩子回到凤凰县了。   这一次回来,大包小包一堆东西,到了凤凰县之后,花钱请了两个人帮忙搬行李。   云端一踏上东街的地界儿,路过的人都在打量她。   有人认出她:“云端,你回来啦,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云端淡淡一笑:“要回来的,梁辰还要读书呢。”   云端把学费交给梁辰:“自己跑快点,先去学校报名。”   “那我去啦!”   梁辰把身上的挎包交给妈妈,扭头就往学校跑。   他们回来的时间掐的特别准,今天正好是开学报名的日子。   快到家的时候,碰到李婆婆。   李秀芬刚带着孙子孙女交完学费,正往家里走。   “哎哟,你每次回来都是大包小包的。我帮你拿着,你快去开门。”   “谢谢李婆婆。”云端把身上的行李分了一些给李婆婆,自己小跑两步,去开门,请人把东西放到堂屋。   回到熟悉的家里,云端松了口气,出一趟远门,一走就是两个月,简直太累了。   李婆婆把她的行李放好:“看你累的够呛,吃了午饭好好睡一觉。对了,梁辰呢?”   “我没空,让他自己交学费去了。”   “一个暑假没看到那孩子,不知道长变了没有。”   云端轻笑一声:“两个月哪里能长变,就是黑了好多。”   李秀芬:“咱们回头再聊,你先收拾着。”   “李婆婆慢走!”   梁辰跑去学校交完学费,回来的时候路过居委会,被杜小兰看到了。   “梁辰,你进来。”   梁辰脚下一转,跑去居委会。   “师奶奶,你叫我呀。”   “你们娘俩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呢,妈妈送东西回家,叫我自己去交学费。”   “跟你妈妈说一声,晚上别做饭了,你们来我家里吃。”   “好呀。”   梁辰跑回家,把师奶奶的话告诉妈妈。   云端点点头,“别站着了,快帮帮忙,把你的小人书,衣裳,都搬到你房间里去。”   “哦。”梁辰动起来,跑了几趟,搬到收音机的时候,他问:“妈妈不听收音机吗?”   “不听,你自己听吧。”   陶艺馆能让她玩儿的东西多着呢,她对收音机没兴趣。   梁辰抱着收音机回房间,把收音机放在他的桌上,插上电,扭开,一阵兹兹的电流声后,收音机里响起了人说话的声音。   这时候收音机里的人在讲《杨家将》,配合着咿咿呀呀打斗的配音,梁辰听的嘻嘻哈哈。   听到西屋的动静,云端淡淡一笑,拆开梁辰爷爷奶奶给的那一大□□料。看得出,里面的皮料都是精心选过的,大多是兔子皮,白毛的灰毛的杂毛的都有。还有两张大的皮毛,看着像是狼皮?   凤凰县这个位置,冬天穿棉衣就能过冬。云端还见过那些家里没有棉衣的,身上穿几件长袖的衣裳,也能勉强撑过冬天。这里不像东北,冻不死人。   云端想了想,到时候也只能给梁辰做一件背心。这么多皮毛,云端拿了几张出来,其他原样捆好,放到陶艺馆里。   中午,云端做好午饭,叫梁辰吃饭,叫了半天没反应,进屋一看,才发现他趴桌上睡着了,收音机都还是开着的。   云端关上收音机,抱起孩子放床上后,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出去。   今天中午做的凉面和粥,她随便吃了点,拿罩子把桌上的饭菜罩上,打了个哈欠,转身去屋里睡午觉。   娘俩都困了,一觉睡醒天都快黑了。就这样,云端还是觉得累。   “妈妈,别睡啦,去师奶奶家吃饭啦!”   “知道了!”云端闭眼,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起来。   去小师叔家也没有空手去,云端把带回来的药材挑挑拣拣了一些,给小师叔送去。本来想送一些皮毛的,不过皮毛是梁辰爷爷奶奶给的,不方便给人,就算了。   白芷看到云端送的药材,兴奋地骂了句脏话,问她上哪儿弄的人参。   云端得意地笑:“带梁辰去了一趟东北,你说我上哪儿去弄的。”   “你厉害,牛牛牛!”   云端哈哈一笑:“药材还没晒干,你自己再晾晒一下。”   云端给小师婶的东西,是一块布,足够小师婶做一身衣裳了。   杜小兰喜欢的不行:“这个花色可真好看,咱们这里卖的都是蓝的、灰的、黑的,哪里有这个小碎花的棉布啊。”   关键是这个小碎花还是淡蓝色的,等到了秋天剪一身长袖的衣服裤子出来,那可真不错。   沉香眼馋妈妈的衣裳,冲云端撒娇,云端反手塞给他一包南方的小点心。   梁辰赶紧给他介绍:“杭州买的,跟花朵一样,可好看了,还特别好吃。”   “那我尝尝。”   白辛夷不客气地凑过来:“有好吃的怎么把哥哥忘了。”   “切,就知道摆哥哥的谱儿。”   杜小兰笑着收好东西,嘱咐三个小的:“出去可不要说梁辰去杭州、东北了,梁辰是在永平县过的暑假,知道不?”   “知道啦!”   回来的路上,梁辰早就被妈妈叮嘱过了,白辛夷和白沉香继承了他们爹的精明,这些事儿只要大人不让,他们肯定不会出去乱说。   “别吃零食了,赶紧坐下吃晚饭。我今天还特意买了个西瓜回来,吃了晚饭咱们吃西瓜。”   “来啦来啦!”   吃完晚饭,在院坝里乘凉,杜小兰小声打听梁家的事情。   云端:“没见到梁辰爸爸,只见到了梁辰爷爷奶奶,人还不错吧,不算难相处的人。”   “也是,梁辰家不是一般家庭,长辈有见识一些,肯定好相处一点。何况你对他们家还有恩情。”   云端看着梁辰和两个哥哥玩儿,听到这话,嘴角微微翘起:“小师婶,以后别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让孩子听到了不好。我养他,只是因为我乐意。”   “是,我知道你乐意,以后不说了。”   不提这个,两人聊起路上的趣事,杜小兰没出过省,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听云端说起南方的城市,还有东北的大山,特别感兴趣。   说起东北的山,白芷忍不住插了一句话:“那边山上的药材真的多?”   “多,听梁辰爷爷奶奶说,那边还有专门的药材公司,每年要从当地收好多药材。”   白芷撇嘴:“金水市原来也有一家药材公司,不过一般的药材不收,只收川穹、党参、川贝母、冬虫夏草这些好的,这些药材咱们凤凰县很少,慢慢的,咱们当地的采药人也几乎不干了。”   “外面的局势怎么样?”   “上海、杭州那些地方,毕竟是大城市,人口多,管的严格一些。要比较的话,肯定不如咱们这里的过的舒心。”   白芷翘起二郎腿:“哎呀,我就喜欢咱们凤凰县,日子清净。”   “可不是清净么,天色刚刚有点黑,周围的邻居都在喊在外玩儿的孩子归家。   吃了西瓜之后,云端也带着梁辰回去了。   云端牵着儿子,慢慢回家:“你今年的生日都已经过了。”   “过了就过了呗。”   “在路上的时候你没有过成生日,不会不开心?”   “不会,妈妈不喜欢过生日,我以后也不过生日了。”   云端哈哈一笑,对她来说,生日没什么值得纪念的,以前和现在的生日也不一样,她也不知道过哪个,干脆就算了。   “你已经七岁了,又长大了一岁,以后要乖呀。”   “嗯嗯,我乖。”   梁辰表现自己乖的方式,就是第二天一早起床,给妈妈做早饭,两把米倒了半锅水,煮出来的那不了粥,那叫米汤。   云端真是哭笑不得,赶紧调了一碗面糊,烙了一锅韭菜饼子。   早上娘俩的早餐,就是韭菜饼子配米汤。   “梁辰,上学啦!”张建军还没出门,就站在他们家院子里大声喊。   云端赶紧喝完他的米汤,挎上小书包,手里拿着一个饼子就往外跑。   梁辰特别讲义气,饼子分给小伙伴一半:“咱们快走吧,今天要发新书。”   路上张建军说:”我昨天下午去你家找过你呢,没人开门。”   “我昨天回来就睡着啦,今天下午你来我家,我家买了收音机,可以听故事呢。”   “哇,你妈妈真好!”   梁辰高兴地笑眯了眼,本来想炫耀收音机是在上海买的,想到妈妈的嘱咐,就把那句炫耀咽了下去。   梁辰上学了,云端在家整理药材。除了栽种在秘境里面的药材之外,剩下的药材她全部从陶艺馆拿出来,洗干净,放在院子里晾晒。   整理完这些药材,已经是中午了,云端不着急去天坑摘水果,而是去后院的菜地摘了几个番茄,中午做番茄牛腩。   暑假一直出门在外,一般是有什么吃什么,回到家里,肯定要吃点自己爱吃的。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李婆婆把她家的菜地打理的挺好,蔬菜结的果子都挺大。靠着石壁的位置,攀爬的南瓜藤已经变成深绿色,南瓜上也长出了黄色的条纹,再过一段时间,等到了秋天,叶子逐渐变黄,南瓜也会全部变成黄色。   云端顺手揪了一个南瓜下来,趁南瓜彻底老之前,今天中午做一个清炒南瓜丝。   中午的番茄烧牛腩,梁辰喜欢的不得了,吃到最后,盘里剩下的一点汤汁儿,被他倒到饭碗里,拌着吃了。   番茄牛腩吃完,他才勉为其难地吃了两口桌上的清炒南瓜丝。   “妈妈,牛腩在哪儿买的?”   云端不动声色:“有的吃就不错了,不准问,不准出去乱说。”   梁辰捂住嘴巴,小声问:“是不是去酿酒厂后面的小树林买的。”   云端眉毛一挑:“你从哪里知道的?”   妈妈这么说,梁辰就以为自己猜对了,嘿嘿一笑:“昨天听春哥说的,他说我们昨晚上吃的肉,是师奶奶悄悄去小树林买的。”   “不准乱说。”   “知道啦,我才不跟别人说了。妈妈,我去洗碗啦。”   “去吧。”   下午,云端在卧室睡午觉,叫梁辰听收音机小声点,梁辰连忙点头。   云端刚进屋关上门,云端就跑去叫张建军,谁知道他家大门口不仅张建军在,还有沉香他们也来了。   “让我看看你家收音机长什么样儿。”   “你们小声点,别吵到我妈妈睡觉。”   “哎呀,不会的,快带我们去看。”   一群熊孩子偷偷摸摸地跑去梁辰卧室,等大家都进门之后他赶紧关上门,然后爬上凳子,轻轻扭开收音机。   云端的卧室房门紧闭,人已经出现在水潭边。   “吱吱!”   毛毛忙活了一上午,放在桃林的竹筐已经被桃子装满了,她赶紧又换上新筐子。   “毛毛加油干,摘桃子只能靠你的了。”   “吱吱,吱吱!”   被云端夸奖了一句,毛毛得意得很,一副你只能靠我的小表情,可爱死了。   云端轻笑一声,小崽子真是好骗。   云端从石拱门进去天坑,这个季节,天坑里鸟语花香,树下掉落了不少成熟的杏子、李子,可把云端心疼坏了,赶紧把刚掉落还没腐败的捡起来装好。   西瓜、芒果、荔枝也成熟了好多,长在树上的她没办法,只能把地上的西瓜摘了。西瓜她已经吃过几次了,剩下的也不知道熟没熟,就拍了拍,然后,西瓜直接就裂开给她看。   “这么积极,今晚上就吃你吧。”   她看好的葡萄,还没彻底成熟,还可以再等等,山壁上的蜂蜜现在就可以割了。   有了去年那一次的经验,今年她没拿小罐子,直接拿半人高的大罐子装蜂蜜,这样更方便存放。   二十个蜂箱一年产的蜜,就算有毛毛每天消耗,再加上她和梁辰,一年到头也吃不完,陶艺馆里现在还存着好些蜂蜜。   怕手里的东西送出去惹人眼球,就算天坑里出产的东西吃不完,她也不敢拿着随意送人。   云端想着,今年摘得杏子,除了吃的,还是全部晒成杏干吧,这样方便储存一些。蜂蜜除了泡水喝,再拿一些做成蜜饯。   还有水潭里那些鱼,今年冬天多晒一些干鱼,给水潭里的小鱼们腾一点空间。   这才一年多,靠着她这个囤货小能手,居然已经囤了如此多的东西了。看来她还是要知足常乐,除了古董文玩之外,其他东西少囤一点。   云端望着天坑里硕果累累的丰收景象,这些好东西,自己吃不完,她也不舍得随便拿出去卖了。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后面几天,云端去了好几趟酿酒厂后面的小树林,也没买什么东西,就是去转一圈,然后提一大包水果回来。每次回来的时候,顺手给小师婶送一点。   最后,杜小兰都劝她,低调一点,别送了,买回去自己悄悄吃就是了。   云端点点头,以后真没有再给小师婶送水果了,这些水果拿回家要么晒干要么熬成酱,云家这段时间,时不时飘出甜蜜的香味。   张建军吸吸鼻子,跟婆婆讲:“云姐姐肯定又在做水果罐头。”   “做水果罐头也不关你的事情。”   “哼。”   张建军还没跑出门,就被李秀芬抓住:“不准去隔壁,留在家里好好学习。”   “我不去梁辰家,我去找铁锤玩儿。”   李秀芬瞥了他一眼:“你今天跟你姐姐学会十个生字儿,晚上我带你去供销社买一瓶罐头。”   张建军眼睛一下亮了:“真的?”   “老娘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就没有反悔的时候。”   “说好了,不准反悔。”   张建军不往外跑了,呆在家里,老老实实跟姐姐学认字。   张彩玲这学期开学就是五年级的学生了,为了考上高中,每天都在努力学习,张建军敢耽误姐姐的学习时间,叫姐姐教他认了一遍字之后,就自己查字典。   不得不说,人以群分这个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的。张建军贪玩儿不爱学习,但是有梁辰这么一个爱看小人书爱查字典的小伙伴,他看多了也学会了自己查字典。   张建军在他爸妈和婆婆心里是学渣,实际上张建军学习成绩在班上还算中游,不是最差的。   梁辰下午没听收音机,在厨房帮妈妈烧火。   云端慢条斯理地搅拌着锅里的桃子酱,等汁水彻底熬浓稠之后,才叫梁辰停下烧火。   “妈妈,晚上吃桃子酱吗?”   “吃!”   要吃桃子酱,还要烤白面包,然后切成两片,在中间刷上桃子酱。   只吃桃子酱有点腻,云端蒸了一锅豇豆包子,这样甜咸搭配着吃挺好。   “妈妈,要喝汤。”   “等等。”   在南方的时候她买了不少海货,抓了一把紫菜泡发好,煮了一锅鸡蛋紫菜汤。   云家晚上这一顿饭,吃的才叫扎实了。   转眼间,云端回来已经一个月了,远在某神秘机构的梁怀瑾一下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他爸寄的,一封是小侄子寄的。   拿到信之后,他有点失望,信封上的字迹还是小侄子的。   小侄子跟他炫耀暑假他去了好多地方,吃了好多好吃的,还照了相片。随着信寄来了几张照片,小侄子长高了,半搂着小侄子肩膀的姑娘,还是那么美!   他爸写的信,提到了云端带着小侄子千里迢迢去东北看他们,还说像云端这样的好姑娘不多了,让他抓紧一点,主动追求追求,如果追求不到,哼,以后就别回家了。   梁怀瑾低声轻笑,目光落在云端的脸上,他好想当面见一见,这个姑娘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小侄子爱她,连第一次见面的爸妈,都喜欢她。   梁怀瑾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草原,或许,今年冬天,他能见到她。   这一次,梁怀瑾不仅给小侄子回信,还主动给她写了一封信。   提笔写下她的名字,梁怀瑾就笑了。   他的的心思化成笔下的字迹,每一笔横撇竖捺,每一句淡淡的感谢里,都藏着他的情谊。   信写完之后,他再读,不过是一封再普通的感谢信。   梁怀瑾不禁笑着摇摇头,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爸骂得对,他就是一个呆呆愣愣的木头。   一封厚厚的信,几经辗转,十月份晴朗的一天,被送到云端手里。   云端有点意外,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她和梁怀瑾有过书信来往,后来都是梁辰和他小叔叔写信。这次梁怀瑾怎么给她写信了?   把梁辰的信放在一边,她拆开给她的信,梁怀瑾的一笔好字还是那么赏心悦目,至于信里的意思嘛,就是对她表示感谢,还说他爸妈非常感激她把梁辰带的那么好。梁怀瑾还提到他听说她会制药,他想找她买一些,不知道方不方便。   梁怀瑾的小心思云端没看出来,她第一反应,想买药啊,成啊,回头等梁辰寄信的时候顺手寄过去就行了。不过是普通发烧感冒的药,她闲着没事儿囤了好多,上个月回来还给梁辰爷爷奶奶寄了一些。   又是一个月之后,梁怀瑾收到小侄子的回信,和一包药丸子,只能叹气了,他还是没收到她一字半句的信。   梁怀瑾收到信这都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暂且不提。   这会儿正是秋天,各种瓜果大丰收,李秀芬叫上云端,准备囤今年冬天的蔬菜了,南瓜、萝卜、冬瓜、土豆,多存一点省粮食。   今年云端在秘境里种了不少南瓜、冬瓜、土豆,加上陶艺馆还存着一些蔬菜,根本不缺菜吃,但是她还是跟着李婆婆跑了两趟,参与换菜的活动。   云端也没去远地方,第一趟就去青苗大队。   李平武的娘看到云端,高兴地招呼她去屋里坐,喝口水。   “多谢你换给我家的奶票,瞧瞧我家孙子,长的可壮实了。”   云端摸摸小孩儿肉乎乎的小手,笑着道:“大娘您真有本事,养的真好。”   “哈哈哈,我一个乡下婆子哪里有什么本事,还是我儿子媳妇儿舍不得孩子,经常送好吃的回来。对了,我媳妇儿上次回来说,你年后去过一趟城里,这都半年了,好久没见到你,让你下次去市里上门坐坐。”   “哎,改天我就去。”   云端跟她打听:“这一两个月,大队上有没有南方的知青过来?”   “有啊,八月中旬的时候来了三个知青,有一个杭州过来的姑娘,哎哟,长的可真白,下地干活整天晒太阳也没见把她晒黑。”   云端问道:“名字是不是叫谭乐水?”   “你咋知道?”   云端笑了:“和我家沾点亲,答应了她家长辈照看一下。”   大娘拍着胸口说:“这个有什么,你住县城不方便,村里我帮你照看做,肯定不让别人欺负那姑娘。”   “谢谢大娘。”   知道谭乐水真来了,云端也不着急走,在李平武家坐了一会儿,陪着李大娘聊会儿天。等到中午下工休息了,云端去知青点找谭乐水。   “云姐姐!”谭乐水看到云端,高兴地跑过来迎接她。   云端无奈道:“你八月份就过来了,这都是十月底了,你怎么不到县城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没来呢。”   “哈哈哈,这不是一来就赶上农忙嘛,抽不出空。”   “你呀!第一次干农活还适应吗?”   “还行吧,开始肯定累,手上还长泡了,不过适应几天就好了。”   谭乐水这会儿说的云淡风轻,实际上晚上偷偷流过多少泪,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云端也没有追问,只问她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缺不缺什么东西。   谭乐水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吃的比家里差远了,可馋肉了。不过这里不像杭州,后面的山高,野物也多,也没人管。前几天我们在山上的陷阱里抓到了一只野鸡打牙祭呢,我的个天,香死了,我这一辈子都记得这个味道!”   云端明白了,这姑娘真是馋肉了。   “你什么时候休息?等你休息去县城找我,我给你做红烧肉吃。你也别跟我客气,你应该知道,我家里不缺吃的。”   “嘿嘿,大队长说,等忙过这段时间,把小麦种下地,到农闲就轻松了,到时候我天天上云姐姐家吃肉去。”   云端看着小姑娘瘦了不少,也心疼:“天天上我家吃肉也没问题,你爸爸给了我那么多宝贝,我还不好意思了,给你吃点肉算什么。”   谭乐水小声嘀咕:“也就是到您手里才是宝贝,在我爸和干爹手里,那就是破烂儿。”   云姐姐走后,没过几天杭州下了一场暴雨,好几个地库都被水淹了,她爸爸特别庆幸,幸好让云姐姐把东西带走了。   云端拉着她的手:“不说这些了,带我去看看你的房间。”   “好呀。”   给知青住的地方是前些年新修建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学,总之住的地方还行,也算宽敞。前后来了六个女知青,嫁了两个,剩下的四个人,两个人住一个房间。   “乐水,这是谁啊?”   谭乐水跟同住的女知青周乔介绍:“这是我表姐。”   云端笑着跟周乔打招呼:“多谢你照顾乐水,第一次来没带东西,下次给你们带点零嘴,饿了的时候也能填填肚子。”   当着外人谭乐水也没推辞,大方接受:“谢谢表姐啦。”   在屋里站了一会儿,谭乐水送云端出门。   云端跟她说,队上的李大娘和她认识,万一遇到什么什么时候就去李家找她帮忙。   “嗯,知道啦!”   云端刚才看了,谭乐水的位置上,除了床上垫的垫子之外,打开的箱子里就几身换洗的衣裳,私人物品不多。   第二天云端又来了一趟青苗大队,给谭乐水送了一些水果、奶糖、蜂蜜、包子,还有她存在陶艺馆的红烧肉,也给她装了一饭盒。   云端没等谭乐水下工,东西送到李家,她就先回去了。   云端今天回去的挺早,回到家的时候梁辰还没放学。   “妈妈,你今天回来好早。”   “去青苗大队给乐水送点吃的,没有耽搁回来就早。”   梁辰好奇:“是杭州谭叔叔家的姐姐吗?”   “嗯,就是她。”   “哎呀,我好久没看到乐水姐姐了,我想去找她玩儿。”   云端觉得好笑:“乐水叫我姐姐,你叫她姐姐,这个辈分不就乱了吗?你要叫阿姨。”   “不要,我就要叫姐姐,乐水姐姐只比我大十岁,我才不叫阿姨。”   “你不叫阿姨,难道让乐水叫我阿姨?我比你乐水姐姐还没大到十岁。”   “哈哈哈,那我们各叫各的呗,师奶奶以前是这样说的。”   “你个小屁孩儿,现在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梁辰哈哈地笑:“妈妈别生气,我帮你烧火做饭。”   云端懒洋洋地去厨房:“行吧,想吃点什么?”   “想吃南瓜焖饭。”   “你倒是喜欢吃南瓜。”   “对呀,对呀,我还想吃南瓜饼。”   这几天周围的邻居家里都在囤南瓜、冬瓜、土豆、萝卜啥的,天天吃小孩儿都吃烦了,去年隔壁张建军闹了一场,今年也没落下。   昨天晚上听说张家吃的南瓜稀饭,张建军唧唧歪歪,被他婆婆揍了一顿。   云家正在吃中午饭,青苗大队的社员们也下工了,李大娘笑呵呵地把云端留下的东西送去知青点。   “云端送来的,看你还在上工,把东西放我这儿就先回去了。”   “哇!乐水,你表姐真大方,看看这个包子,全是白面的。”   “这个蜂蜜看着真好,是野蜂蜜吧。还有奶糖呢,你以后可不缺甜嘴的东西了。”   “啧啧,这么大个西瓜,还有杏子,苹果,看着真新鲜,你表姐真是把你当小孩儿宠啊。”   一个上海来的知青羡慕道:“别说在乡下,就是在上海我从小到大也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谭乐水是个会做人的,塞给李大娘一个红苹果,谢谢她帮忙送东西。   李大娘说什么都不要,谭乐水推回去:“大娘,以后麻烦您的时候多着呢,一个苹果算什么。”   李大娘乐呵呵地收下:“你这姑娘,就是客气。行,苹果我收下了,以后有啥事儿去家里找我。”   “好嘞,谢谢大娘了。”   送走李大娘,知青点剩下他们一堆熟人,谭乐水拍拍西瓜,大声道:“先吃饭,吃完饭咱们把西瓜分了。”   “哈哈哈,乐水就是大方。”   屋里的人笑开了花。西瓜虽然不算贵,但是种的人少,东西紧俏,有的吃就不错啦!   有个男知青说:“不瞒你们说,从我去年来这儿之后,我都一年没吃过西瓜了。”   “咱们有福同享哈!乐水有个这么好的表姐,真好呀。”   大家争先夸乐水,乐水也不含糊,除了西瓜之外,赶紧把其他东西放自己箱子里锁上。   这时候大家都在外面,谭乐水打开饭盒的盖子,浓郁的红烧肉香味扑面而来,不争气的口水一下涌出来,谭乐水咽咽口水,她要偷偷把这盒肉吃了。   知青点就这么大点地方,想偷偷吃肉,几乎不太可能。这会儿秋老虎还热着呢,肉也不能放,谭乐水叹气,找出筷子赶紧吃一点。   剩下的红烧肉,中午吃饭的时候,给大家一人分了一块,可把谭乐水心疼的不行。   下次跟云姐姐说,不要送肉了,太心疼了。   云端却不知道谭乐水在心疼红烧肉,因为她又找上了上次帮她杀猪的那个人料理了一头猪,过几天,她准备去金水市一趟,看看老郑头有没有东西想和她换。 第29章   秋收这段时间,乡下的社员们忙,县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也忙,大家忙着囤菜,和人换东西,手里的各种票自然就不够用了。   云端拿着她厚实的家底找上罗桂芳,还是和去年一样,托她帮忙换酒票,她要买几坛子酒。   这个活儿罗桂芳愿意干呀,说起来是麻烦她,实际上也给她机会和厂里的人拉拉关系。   “这事儿交给我,我肯定给你办妥当。”   “那就先谢谢婶子了。”   暑假从东北回来,她陆续给梁辰爷爷奶奶和小叔叔寄了一些药酒,都是她去年泡的,老酒她舍不得动。今年要多泡点药酒,以防以后药酒不够送人,动用上年份的药酒。   罗桂芳的动作快,在云端准备去金水市的前一天,就把酒票换回来了,都没跟云端提,照样叫自己的男人就把一百二十斤,总共四坛酒搬回家。   张红明擦了一下汗:“你小师叔也换了酒票,今天从酒厂搬了一坛酒回去。”   云端说:“估计也是泡药酒。”   她从东北回来的时候给小师叔送了不少好药材,加上他自己手里还有一些,足够做一坛药酒。   张红明不好意思道:“我想跟你买一斤养肾酒,我娘估计是这段时间换菜累着了,这两天早上起来都捶腰,说身上不舒服。”   “家里有现成的,你等等,我去给你装一瓶。”李婆婆一直挺照顾她,一瓶酒哪里说得上买。   云端装的去年的药酒,大概一斤,递给张红明。   张红明从兜里掏出一块五,说什么都要给钱。   “张叔,给钱就见外了。”   “怎么就见外了,咱们一码归一码,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药酒是酒也是药,买药的钱不能不给,否则病断不了根。”   不等云端再说话,他把钱拍在桌上,转身就走。   他想过了,酿酒厂里的酒一块钱一瓶,一瓶药酒怎么也值一块五。   张红明提着药酒回家,给他娘用,李秀芬第一反应:“给钱了吗?”   “给了。”   李秀芬这才露出笑容,挺好,他们家穷归穷,不能占别人家的便宜。   罗桂芳切菜切得噔噔噔地响,劝慰道:“娘,明年您别这么辛苦了,上年纪了可不兴这样折腾。等明年要换菜的时候,我和红明请一天假,我们俩去换。”   张彩玲默默举起手:“我也去。”   张建军皱眉,万般不乐意:“那我也去吧。”   李秀芬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我养几天就好了。”   都是从小苦过来的,累点不怕,一家老小没有吃的那才是最难受的。她吃过的苦,不想儿孙也过那样的日子。   家里的酒买回来了,云端不着急泡药酒,第二天早上出门之前,交代梁辰中午去小师婶家吃午饭,晚上也睡在白家,等她明天上午回来。   “我可以自己做饭,晚上我回家睡。”   “不行,我不放心。你听话。”她在家的时候有她看着,可以让梁辰烧火做饭,但是没有大人在,留他一个人在家,她心里始终不放心。   “好吧。”   云端摸摸他头上的呆毛:“头发都长长了,等我明天回来,下午带你去剪头发。”   “好呀。”   母子俩走到居委会那里分开,梁辰去学校,云端去河对面的车站。   金水市一如往常,西门和北门的百姓看着更加体面家境更加殷实,南门的人看着更加穷困一些,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的也不少见。   秋天的阳光还是如此炙热,家家户户都抓紧入冬前的时间,把冬天的棉被、衣裳拿出来晾晒,等入冬之后好用。   郑家也在晒东西,这次云端来,发现郑家多了个女人。   老郑头叫云端过来坐:“这是郑述媳妇儿,你可以叫一声大嫂子。”   云端冲她点点头:“大嫂子好。”   刘桃温柔地笑了笑,没有答话,转身进屋了,还把门关起来。   云端坐下:“之前只见过你儿子和孙子,大嫂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天的时候回来的,她会刺绣的手艺,原来被召集到刺绣厂绣什么东西,走了一年多,今年才回来。”   “咱们这里没有刺绣厂?”   “没有,成都那边有蜀绣厂。”   他们家虽然没落了,东西都捐出,但是能保住家里的房子,也是一家人苦心经营得来的。   去年被打压找麻烦,一家人没了工作和收入,原本以为房子保不住了,谁知道她媳妇儿被请去成都蜀绣厂,让那些动了心思的小人又偃旗息鼓了。剩下一个没眼色的罗二狗,也被他料理了。   后头料理了罗二狗之后,儿子重新有了工作,儿媳妇儿也拿到了工资寄回来,他这边又和云端搭上线,家里的日子一下好过起来。   云端点点头,坐下和他商量,这次想换些什么。   老郑头站起身:“我带你去屋里看看。”   云端大半年没来,他这里存的东西不少,一时半会儿搬不出来,不如带云端去屋里看。   云端去看过之后,挑出了两幅字画:“这两幅我看不懂,麻烦您退回去。”   行里面的人说看不懂,意思就是假货!   老郑头气不打一出来:“我去查查谁送来的,老头子我真是人老眼瞎,还被糊弄了。”   “您也别生气,一样米养百样人,在所难免。”   两人谈好了换的东西之后,没过一会儿,郑家的老邻居们都来了,这一次他们不仅要粮食,还问云端有没有票。   云端手里的票大多用去换酒票了,倒是还有一些。   “你们要什么票?”   “要一些糖票。今年家里好过了点,等过年也给家里孩子买点糖吃甜甜嘴。”   “这个我有。”   不过要等等,等她去李平武家走一趟。   老规矩,确定好交换的东西之后,云端先带走了一些东西,剩下的她晚上再来拿。   云端和往常一般,出了郑家之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去陶艺馆。   “吱吱。”   毛毛看到她,赶忙拉着她搬东西。   天坑里的水果又熟了一批,放在树下的筐子装满了,赶紧给它换新的。   一楼的陶艺馆里,放眼望去,空地儿都被一筐筐水果占满了。   “你等等,我把杏子送到餐厅后厨烘干,给腾点筐子出来。”   “吱吱!”   “等我回去做一批果酱,把这些水果耗费一些。”   “水果罐头也做一些,反正梁辰喜欢喝糖水,满足一下他的愿望。”   天坑里每一样水果数量不多,但是种类多,加一起还真是挺重的。她现在的日子,可不仅仅是水果自由可以形容的。   “等再过十几二十年就好了,那时候一年四季想吃什么水果都有,我冬天拿出桃子、樱桃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云端念叨着搬水果,忙活了一两个小时,才把一楼的空间腾出来一点。   也是没办法,水果要保鲜就必须放在大石头周围,一楼要存放的东西太多了,水果只是其中一部分。   看时间差不多了,云端背着面粉去陈晓燕家,她去晚了一会儿,郑晓燕和李平武已经下班回到家了。   “云姐你来了,平武,快来帮忙接一下。”看到云端陈晓燕高兴得很,想接住她背上的东西,想到什么又后退一步叫丈夫过来。   李平武:“晓燕你让开,别碰着你。”   “我知道。”   李平武接下云端背上的粮食,手臂一沉,好家伙,这怕不是有七八十斤吧。   云端锤了锤被压痛的肩膀,笑着跟陈晓燕说:“我暑假带着孩子去军区看孩子他爸,开学了才回来,然后一直忙着,也没时间来看你。前几天去青苗大队换菜,碰到你婆婆,我才想着来你这里看看。”   陈晓燕乐开了花:“我就随口跟我婆婆那么一说,没想到还真碰到你了。”   “我有个表妹在青苗大队插队,就想着去看看,还麻烦你婆婆帮忙照看。”   “咱们都是熟人,应该的。”   说到正事儿上,粮食该怎么换大家心里都有数,云端去屋里歇一会儿,陈晓燕的妈妈给云端送上一杯白开水,云端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你先坐着,平武一会儿就回来。”   以往都是陈晓燕去叫要换粮食的亲戚,这次怎么是李平武去叫?   陈晓燕笑眯了眼:“我又怀上了,肚子里这个已经三个多月了,他现在可舍不得我辛苦。”   “我说呢,刚才你那么小心。”   陈晓燕凑到云端耳边小声说:“说好了,老二跟我姓。”   “恭喜恭喜啊!”   陈晓燕脸上散发着幸福的光芒:“云姐,你这次手里有奶粉票吗?能换我就换一些存着。这个孩子,就算我有奶,老二估计也喂不了多久,还是要送到我婆婆那里,有奶粉好歹能补贴孩子一些。”   “有,我这里有三张奶粉票,这次都给你。”云端又说:“前几天我见到了你大儿子,聪明又机灵,小胳膊肥妞妞的,一看就养的好。”   陈晓燕很感慨:“我婆婆是个疼孩子的。”   她决定好了,下次回青苗大队,一定给婆婆做一身新衣裳孝敬她。这样不找事儿又贴心的婆婆可不多见。   外面来人了,云端没有出去,陈晓燕爸妈出去接待,把粮食都换给亲戚们。   等外面的人都走了,云端收到钱和票才离开。走的时候跟陈晓燕说:“今年我应该不会进城了,年前如果你想换东西,有空来家里找我。”   “哎,云姐慢走。”   从自行车厂的家属院出去之后,云端想到一件事,看这样子,陈晓燕家的孩子不会都靠着和她换的奶粉票补充营养吧?   等孩子长大,以后回头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云端轻声一笑,走吧,去郑家,早点换好东西,她明天一早好回去。   熟门熟路地到郑家大门外的巷子,在十字路口碰到对面走来六个人,其中两个人肩膀上还扛着半人高的□□,云端下意识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等人走后,她敏锐地发觉,他们去的地方是郑家。   “开门!”   郑家院子里传来老郑头的声音:“谁啊?”   “大伯,是我,有事儿找你。”   “郑强啊,都这个时候了,太晚了,你明天再来。”   “不行啊,大伯,我真有急事。”   听到这儿,云端想起去年郑二伯假古董的事情,心一下提了起来。叫老郑头大伯,怕不是那个郑二伯的儿子吧。   拉扯了半天,老郑头不松口,郑强不耐烦了。他也更肯定,郑家肯定有猫腻。   郑强高声道:“老郑头,你最好现在就把门打开,否则一会儿我把你们撞烂了我可不负责。”   “郑强,你小子出息了,你敢撞我家门试试看。”   “你看我敢不敢。”郑强招呼兄弟们:“给我撞。”   “嘭!”   沉重的撞门声惊跑了街角的老狗,惊慌地汪汪叫。   “哇哇哇……”   刘桃抱着孩子哄:“宝宝不哭,妈妈在呢。”   “嘭!”   又是一声巨响,老郑头站在院子里,听到门栓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要被撞断了。   郑述咬牙:“郑强真是欺负我家没人吗?我要跟他拼了。”   老郑头拉住儿子:“拼什么拼。”   郑述回过神来,赶紧跑进藏东西房间,一会儿之后他马上又跑回来,张口结舌:“爹……爹,你快去看看。”   外面的撞门还在继续。   “老郑头家的门可真厚实。”   “那可不,当年郑家有钱,这个大门花了老多钱,相当厚实。”   “妈的,肩膀都撞酸了还撞不开!郑强,你不会耍哥们儿玩儿吧。”   郑强:“放心,我收到消息了,老郑头家里藏了不少好东西。兄弟们再加把劲儿。”   正在这时,怎么撞都撞不开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老郑头站在大门口,冷眼看着郑强:“你可真是我的好侄子,大晚上跑来我家撞门,还带着人,带着枪,你要干什么!”   郑强轻哼一声:“你自己打开门,正好省了哥几个的事。我今天呢,也不干什么,就是听说你家有见不得光的东西,这不是好奇,带着兄弟们来开开眼嘛。大伯不会不让看吧。”   “不让看又如何?”   “那就别怪侄子不客气了!”   “给我搜!”   老郑头被郑强一下推开,一群人就跟强盗一般闯进去,翻箱倒柜,郑家的女人们惊慌失措,孩子吓的号啕大哭。   郑述她娘哭天抢地,喊着流氓欺负老实人,都欺负上门了,还有没有王法呀。   周围的邻居听到动静,都赶紧过来看看。   “郑强,你说东西在哪儿,什么都没找到。”郑家就厨房的米缸里有几斤米,墙角堆着红薯,屋里柜子可怜巴巴地存着十十斤玉米粉。   “郑强你这个鳖孙,欺负老年人,你不得好死!”   “抢劫了,抢劫了,大家伙儿快来看啊。”   “快去报警,叫公安来。”   “叫医生,老郑头被打晕了。”   一听到没找到东西,围观的邻居们都闹了起来。   老郑头好生生地站在那儿,被几个老伙计按到在地,还捂住他的眼睛。   郑强被门口的一群人吵嚷的头疼:“你们都给闭嘴。”   “个傻逼,你叫谁闭嘴呢?”   “大伙们,把门都堵住,不允许这些人跑了。”   “公安呢,有人报警了吗?”   “去了,去了。公安局不远,快来了。”   一群人把门口堵的严严实实,外面的人叫他们让个路,叫一个老婆婆骂回去:“让什么让,小心让里面的人跑了。”   郑述大声喊:“赵婆婆,是我,郑述,我带着公安来了。”   “公安来了呀,赶紧进去主持公道,郑家都要被砸完了,杀千刀的,一定要那群土匪加倍赔偿。”   刚才情况紧急,老郑头发现不对劲,赶紧让儿子翻墙出去,跑去找公安,要不然就算郑家离公安局只有两条街,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谁是郑强,出来!”   几个公安在院子里站了一排,喊完话,屋里的人就跟没听到似的。   郑强此时已经急眼了:“不可能啊,怎么会没有呢?”   “再说一遍,出来!”   跟郑强过来的几个人发现不对劲,一探头,发现不好,第一时间就想翻墙逃跑。   谁知道刚骑上墙头,墙外面的公安就冲他们笑,只得老老实实地回去。   几分钟,一群人双手抱头靠着墙角蹲下,找东西找的快疯魔的郑强醒过神来,嬉皮笑脸地跟公安求情。   “公安同志,我们也没什么恶意,和我大伯闹着玩儿呢,我们都是一家人,我还能大晚上的专门来找我大伯麻烦么?您说是不是?”   “哼,你倒是问问你大伯,你这么说话他同不同意?”   刚才被晕死过去的老郑头,这个节骨眼儿更不会醒过来,双眼紧闭,耳朵就当作装饰,他什么都没听到。   一个公安拿来一捆绳子:“行了,你们是什么货色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也清楚,大晚上的我们也不想陪你们折腾,走吧,捆好带回局里关一晚上再说。”   其他人顶不住了,连忙推卸责任:“公安同志,这事儿不怪我们,是郑强说他大伯家里藏着值钱的东西,还说是什么古董,说让我们帮忙找出来,他给咱们一人十块钱。”   “对对对,我们也是被骗,和我们无关啊!”   他们信了,跟着跑过来,结果呢,把郑家翻了一遍,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都没找到。   郑强气急败坏:“你个短命鬼,瞎说什么了,我什么时候说我家大伯家有值钱的东西了。”   门口围观的人嘲笑道:“真是没脑子的,郑强穷的都快上街要饭了,还能一人给你们十块钱?”   郑家去年闹的事儿,周围几条街的人谁不知道,公安局的人当然也知道,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郑强怀恨在心,想把他大伯一家也送进去改造。   郑家小孙子突然哭起来:“爷爷,我爷爷呢,我爷爷死了吗?”   刘桃双眼含泪:“别哭,你爷爷好人有好报,肯定没事儿。”   “哎呀,郑家真可怜,摊上这么个侄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郑老二就是个烂人,能教出什么好儿子。”   “老郑头今天可受大罪了。”   孩子一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阴阳怪气,话里话外,都向着老郑头。   郑强挣扎着爬起来:“我爹没错,是他们害我爹!都是他们!”   领头的公安看了老郑头一眼,黑暗中的唇角微微翘起,算了,事情摆在明面上,没什么好扯的。   他一挥手:“把人带回去。”   “公安同志饶命啊,郑强是主谋,抓他别抓我们!”   “都是郑强的错,我们就是一时糊涂啊。”   郑述怒道:“你们一时糊涂带着枪撞我家的大门?你们一时糊涂搜我们家?你们一时糊涂把我家大人小孩儿都吓坏了,我爹现在还躺在地上醒不过来。你们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   “我赔,我赔还不行吗?”   “对,你爹治病的钱我们出。”   “这个枪是假的,是木头做的,骗你们的。”   有个懂点法的人,冒了一句:“你们不仅闯进人家家里,强盗行径触目惊心,还伪造枪/支?”   这个罪名越扯越大,几个盲流吓得痛哭流涕。   几个公安对视一眼,行啊,都不用他们折腾,围观的人就把案子判了。   带头的公安做了个总结,今天的人全部带回去,要赔偿还是要怎么的,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几个老头老太太围着他们:“公安同志可要秉公执法啊,明天一早我就上公安局看结果去。”   “我也去,吃了早饭就去。”   几个年纪小的公安劝道:“大爷大妈们请放心,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别在这里熬着了,快回家休息吧。”   至于躺在地上的老郑头,几个公安都没说话,头儿让他们不用管。   公安走后,旁边的人踢了老郑头一脚:“人走了,起来吧。”   老郑头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骂了一句脏话:“郑家怎么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也不怪郑强记仇,去年那事儿虽然是他爹不对在先,但是吧,站在他的立场他想报复你们也说的通。”   一个老头儿撇嘴:“就是脑子差了点。”   这会儿,也没人说什么换东西的事儿,老郑头跟大家说:“谢谢街坊们今天鼎力相助,明天到我家来坐坐。”   “那就明天再说。”   人都走光了,院子里只剩下郑家的人,关上大门,老郑头跑去屋里,怪事啊,东西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郑述害怕:“爹,是不是有鬼……”   老郑头回头瞪了儿子一眼:“有个屁!”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让屋里的人又紧张起来。   老郑头冲儿子使眼色:“去,你去开门。”   郑述心里忐忑,轻手轻脚地走到大门口,试图通过门缝看看外面的人,但是他们家的门当初做的太好,根本没有门缝。   云端好似察觉到什么,慢慢悠悠说了一句:“我,云端。”   原来是云端,郑述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就放下来了。   门打开,云端微微一笑:“过来帮忙搬东西。”   “搬……搬什么?”   老郑头小跑过来,给了儿子一巴掌:“愣着干什么?搬啊!”   “哦,哦,我来搬。”   “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一点都经不起事儿,白活这么多年了。”   云端把一袋面粉提进去:“这不是有您撑着么,以后经的事儿多了,自然就好了。”   郑述脚下一歪,差点摔个狗吃屎,怎么回事,一个小姑娘说话的语气跟她长辈似的。   现在连郑述他娘都看不过眼:“不行就躲一边去,我来!”   刘桃抱着孩子进屋,孩子抽抽噎噎:“外面有声音。”   刘桃摸着孩子的脸,温柔道:“爷爷婆婆在骂你爸呢。”   “嗯?”小孩儿不明白,为什么骂他爸爸。   刘桃轻声一笑:“睡吧,等你睡醒了,妈妈煮白米粥给你吃。”   “嗯嗯,白米粥香呢。”   刘桃哼着小调,哄着孩子渐渐睡了。   等她放下孩子出去,堂屋和院子里都没人,她转脚去偏房。   “爹娘。”   “嗯,宝宝睡了吗?”   “睡了。”   刘桃打量屋里,一袋袋粮食都堆在地上,白面、大米都是最好的,旁边还有一些小黄米、玉米粉等等,特别干净,看不到一点干叶子之类的杂物。   刘桃惊了:“粮食这么好?”   老郑头:“可不,要不是云端给的东西太好,我也不会一直冒着风险换粮食。”   “云端给的小黄米特别好,熬粥都有一层米油,特别适合孩子吃,咱们多留一点吧。”   刘桃看了眼小黄米:“这一袋有五十斤吧?”   “不止,好几家换了小黄米,加一起有六十多斤。”   郑述今天真是被吓着了:“那个云端哪里来的本事,只是路口碰到郑强,就能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咱们家东西搬走,我们一家人一个都没发现。”   刘桃好奇:“他们有很多人?”   “不清楚,到现在为止,我们只见过云端。”   老郑头目光深沉:“别人怎么样那是别人的事情,我们不需要知道。我只要知道,云端,是个靠得住的人就行。”   一家人点点头,先不说了,赶紧把东西分出来,每一家都记录了数的,人家回头要来拿。   至于郑强那蠢货,等明天天亮了再跟他算账。   陶艺馆那边,云端正在清点今天换回来的宝贝,一点都没有把今晚上郑家的事情放在心上。郑家的惊魂夜,她有秘境在手,郑家可能赔上一家前途的灾祸,她不过一挥手就给解决了。   “吱吱!”   毛毛跳到云端肩上,扯她头发,闹着要吃肉。   “嘶,你轻点!”云端捂住脑袋,把肩膀上的毛毛抓下来:“冰柜存的牛排都要被你吃光了知不知道。”   “吱吱!”   “我知道你这几天摘果子辛苦了,你就不能等我忙完再闹我吗?”   云端站起身,抱着毛毛去五楼餐厅。   毛毛终于得偿所愿了,一到五楼就从她怀里跳下去,跑到冰柜那里吱吱吱,选他最喜欢的牛肉。   云端也是服了,养这只猴子简直太费肉了。   云端拿了牛肉,毛毛拉着云端的衣袖,指旁边装猪肉的冰柜。   “你就那么一点大,一块牛排还不够你吃?你还想吃红烧肉?想的美!等明天吧,等我忙完回去给你做。”   “吱吱!”   “别吱了,我说了不行。”   煎牛排速度快,云端很快煎好牛排,切好端给毛毛,她转身下楼继续研究她的宝贝。   字画呀字画,上海的女人们爱存首饰,这儿的人沾了古今文人大家的文气喜欢存字画,果然,她还是最适合这里。   一晚上没睡,第二天一早,云端背着一背篼水果坐车回家。   梁辰还没放学,云端撑着精神做了简单的午饭,等梁辰放学回来,草草吃了午饭就去屋里睡觉。   “别放收音机吵我。”   “哦哦。”   梁辰手里捧着饭碗,眼睛已经被那筐水果吸引了,苹果、橙子、西瓜,哎呀,看着都好大好好吃呀。   下午,张建军叫梁辰去山上撵兔子,梁辰选了两个超大的橙子,抱着跑出去。   “哇!”   “好大呀!”   梁辰连忙关上门:“你们小声点,别吵醒我妈。”   沉香抢了一个橙子:“你妈从金水市买回来的?”   梁辰点点头:“走,我们上山再吃。先说好……”   张建军不耐烦地打断他:“知道啦,只有我们几个知道,肯定不告诉别人。”   “规矩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别叨叨了,赶紧走。”   几个小伙伴抱着橙子跑上山,找了片落叶厚实的地方坐下,几个人坐一起剝橙子。   新鲜的橙子皮厚,不好剝,指甲都扣坏了。   哎哟,早知道该把菜刀带上来。   沉香不敢相信:“带菜刀出来玩儿?你是觉得自己好久没挨揍了是吗?”   张建军哼哼一声:“挨揍怎么了?谁没挨过揍。”   门栓小声说:“我昨晚上才挨过揍。”   “为什么挨揍?”   “我捏了我妹妹一下,把她捏哭了。”   咦……小伙伴们一阵嫌弃。   门栓替自己辩解:“我妹妹脸特别软,可好摸了,铁锤你敢说你没捏过你弟弟的脸。”   铁锤嘿嘿一下:“那肯定捏过,软软的。”   铁锤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个捏捏的动作。   梁辰羡慕了:“真好,你们不是有弟弟就是有妹妹,我一个都没有。”   沉香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至少有哥哥啊,我没有哥哥姐姐,也没有弟弟妹妹。”   张建军直接说:“这有啥,让你爸和云姐姐生一个你不就有了。”   “就是就是。”   沉香打断他们:“先别说了,赶紧剝橙子,我现在就想吃。”   “唉。”   几个小伙伴劳心劳力地剝橙子,剝出来后,顶上的橙子肉都被挤出汁儿了,沉香嫌弃地撇撇嘴。   张建军把一瓣橙子肉递过去:“那你是吃还是不吃?”   “我吃!”   吃完橙子,几个小不点到处找兔子洞,忙活了一下午,兔子没撵着,身上的衣裳脏的不行。   云端睡醒起床,已经傍晚了,梁辰玩了一下午都回家了。   云端坐在屋檐下打哈欠,看着儿子洗衣裳。   云端指点他:“衣领和胳肢窝多磨点肥皂,还有你裤子的膝盖那儿,后面屁股,多抹一点,多揉一揉才洗的干净。”   “哦,知道啦。”   躺在躺椅上,望着天空的彩霞,一阵山风吹过来,吹起了她脸颊边的发丝。   云端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这美好的生活啊!   来人间走一趟,不仅要看看太阳,还要看看太阳走后彩霞漫天的天空。   云端休息够了,第二天下午带着梁辰去南街剪头发,回来后在陶艺馆五楼的餐厅待了一下午。   熬番茄酱、蓝莓酱,没错,从大兴安岭移栽回来的蓝莓已经结果了。不知道该说蓝莓生命力旺盛,还是说天坑的气候适合种果树。   忙活完果酱,后面还有活儿等着她,配药材泡药酒,酿葡萄酒,林子里的鸡蛋鸭蛋也该捡了。   本来捡鸡蛋的活儿是毛毛的,毛毛这几天跑出去撒野了,不在秘境里,这活儿就落到云端手里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忙完这些,又该给梁辰做衣裳。   比起去年这个时候,梁辰又长高了一点,也长壮实了一些,春天的衣裳到秋天已然没办法穿了。   有了去年做棉衣的经验,云端把梁辰秋天长袖衣裳做的大了点,等冬天的时候套在棉衣外面当外套还能继续穿。   做完秋天的长袖,还要重新做棉衣。去年的棉衣小了,拆开之后往里面加棉花,添布,再做大一些。   除了棉衣之外,云端把皮草翻出来,剪切拼接,给梁辰做了一件毛马甲。   云端招招手:“过来试穿一下。”   梁辰小跑过去,把手伸进去,试了试马甲,稍微有点宽松,都是正常的,她故意稍微做大了点。   “好热啊!”   云端让他把马甲脱下来:“现在穿你觉得热,等到天气冷的时候你就知道暖和了。”   准备好冬衣,云端去南街买了一些干菜和煤炭,家里过冬的东西就算准备好了。   入冬之后,云端闲下来。梁辰每天照常上学,云端关上门在家和梨子对上了。   屋里摆了几筐秋梨,云端准备一半熬秋梨膏一半做成罐头。   云端在家忙活了一上午,用秋梨配上生地、葛根、麦冬、贝母、蜂蜜等等,熬出两锅秋梨膏。   好家伙,两锅秋梨膏,手都快搅废了。下午她什么都不想干,梁辰心心念念的梨子罐头再等两天吧。   偏偏,梁辰早上问过妈妈,知道妈妈要在家做罐头,等他上学的张建军也听到了,于是乎,下午一点多钟,张建军和一群小不点儿自动送上门来打工。   不为别的,就想蹭一瓶梨子罐头吃。   “嘿嘿,云姐姐,我们来帮你洗瓶子呀。”   云端心里想,不,不用了,我今天不想做罐头。   梁辰指着屋里:“瓶子在堂屋,咱们把瓶子搬出来。”   “好,我来。”   都不等云端拒绝,一群小屁孩儿就行动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的门响了。   梁辰看了眼屋里的小伙伴:“咱们都来了呀,谁在敲门?”   云端站在院子里,离门口最近,于是去开门。   “云姐姐,我来看你啦!”   “是乐水啊!”云端脸上挂起笑容:“快进来,我早就在想,这都入冬了,你怎么还没忙完。”   “哎,我也不知道种地还有那么多麻烦事儿,种了小麦还要种油菜,种了油菜还要锄草,可把我累的。”   谭乐水跟着云端进屋,打量一番:“屋里好黑啊。”   “我们家祖上是大夫,前堂以前是个药房,现在没开了,一直都关着。”   穿过前堂,跨过一道门到后院,一下就亮了起来。   “哎呀,云姐姐,你家的院子比我家大。”   梁辰看到谭乐水,高兴地跑过来:“乐水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你这个小可爱哦,梁辰在家忙什么呢?”   “帮我妈妈洗瓶子,咱们下午要做梨子罐头。”   “那我也来帮忙,”谭乐水撸起袖子。   云端摇摇头,看来今天这个罐头,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云端去厨房拿了几个碗在桌上摆好,每个碗里放上秋梨膏,用开水冲匀。   “先别忙活,喝完秋梨膏再忙。”   谭乐水知道秋梨膏,她凑近闻了闻:“不止有梨子的味儿。”   “对,加了一些止咳的药材。”   “哇,云姐姐真厉害,还会这些呢。”   云端抿嘴笑了笑:“家里世代行医,我虽然不会给人把脉开方,熬点秋梨膏这点小把戏还是会的。”   秋梨膏里加了蜂蜜,喝起来甜滋滋的,一群小孩儿可喜欢了。   喝完秋梨膏,大家干劲更足了,洗瓶子,蒸瓶子,都不用云端吩咐,一群孩子自己就干完了。   云端和谭乐水一边聊天一边削皮,不紧不慢的,忙到半下午才把梨子皮削完。   云端进屋拿白糖,一群孩子守在灶台前烧火,他们最喜欢的环节到了。 第30章   云家大手笔煮水果罐头,这一次云端没有大张旗鼓地给梁辰的小伙伴一人送一瓶,只让他们在家吃,随便吃,吃到饱。   小孩子没有那么多心思,只要有甜甜的水果罐头吃就高兴了,带不带回家也无所谓。云阿姨/云姐姐说了,给他们另外留了一瓶放在梁辰屋里,他们想吃随时可以过来。   铁锤和门栓相当满意,罐头放在梁辰这里他们更放心,罐头带回家说不定就被爸妈没收了。   谭乐水也跟个小孩儿一样,喝了口罐头水,啧啧一声:“真甜!”   “那可不,放了好多糖呢。”   沉香吃完罐头,捧着吃撑的肚子靠椅子上休息:“我还是喜欢秋梨膏的味道。”   张建军评价了一句:“秋梨膏香,但是不够甜。”   “切,你知道啥,秋梨膏里面放了好多药材,可比梨子罐头贵多了。”   沉香不学中医,但是平日里跟着他爸耳濡目染也知道许多,知道云阿姨说的药材很值钱。   别怀疑小孩儿现实的价值观,喜欢吃甜没错,但是对贵的就是好的还是有一些执念。沉香不一定知道什么药材有什么作用,但是什么药材值钱他门清。   他以前还和哥哥商量过,偷他爸的药材换糖吃。唉,被揍得哭爹喊娘,从那次之后再也不敢动他爸的东西。也就他妈敢随便处置,他爸爸还敢怒不敢言。   想到妈妈,沉香跟云阿姨说:“我妈的养颜膏用完啦,让我找你拿一瓶,药材回头给你送来。”   “那你一会儿带回去。”   谭乐水咽下嘴里的梨肉:“什么养颜膏?”   梁辰连忙说:“擦脸的呀,能让脸变得又白又嫩。”   梁辰指着妈妈的脸:“就像我妈这样。”   谭乐水刚认识云姐姐的时候就很羡慕她的皮肤,她以为是天生的,难道是擦养颜膏变成这样的?   怎么办,她也好想要。   云端:“我最近在研究美白加强版的养颜膏,你要不介意当小白鼠,回头我送你一瓶。”   “嗯嗯,我不介意,我要!”   吃完罐头,梁辰带着小伙伴去屋里听收音机:“咱们听故事吧。”   “好呀好呀。”   下午五点多,梁辰的小伙伴都回家了,谭乐水也要回去了。   云端知道她只请了半天假,也没留她过夜,只让她吃了晚饭再走。   谭乐水第一次来家里,云端出去了一趟,带回来一条肉,一半切成片炒小炒肉,一半剁成肉泥蒸酸豆角肉包子。   另外炒了一盘土豆丝,煮了一个酸辣粉条,主食煮的小米粥。   云端做饭一向舍得放调料,一个简单的土豆丝也被她做的特别好吃,更不要说小炒肉了。云端做小炒肉不像别人家都是大肥肉片,她一定要把肥肉煎到干香,再放上豆豉、豆瓣酱、葱姜蒜辣椒段等等。   香,简直太香了!即使四点多才吃了一大碗罐头,晚饭谭乐水也吃了一大碗小米粥。没办法,菜太好吃了,为了吃菜就多喝了点粥。菜被消灭干净。   和一扫而光的菜相比,云端蒸的那一锅肉包子,三个人反而都没吃。   入冬后白天变短,吃完饭云端就叫谭乐水早点回去。拿了两个包子放一边,留着她和梁辰明天早上吃,其他的包子都打包让她带走。   另外还给她装了两瓶罐头,一瓶蜂蜜。   “天冷了包子放得住,你留着多吃两顿。下次别中午来,早上就过来。反正留在队上没事儿,多请两天假过来住几天,你也看到了,我家房子宽。”   谭乐水没有拒绝云端给的东西,“我知道啦,等下个月我再来,我先走了!”   “走吧!”   家里留的两个包子,娘俩第二天早上当早饭吃了,一人一个,梁辰还有点意犹未尽。   “妈妈,我们明天去野营训练,你给我做这个包子好不好?”   “这个时候去?你们秋天没去,我以为取消了。”   “老师说入冬去合适,天气冷才好锻炼意志力。”   “呵,你们准备去哪儿锻炼意志力?”   “去爬山,我们要爬到凤凰山顶的无极宫。”   “那可有得爬!酸菜包子可以做,但是不放肉,免得吃了冷油肚子不舒服。”   “那也行吧。”   梁辰去上学,云端也没在家闲着,突然想吃酸萝卜老鸭汤,她拿起药锄去后山找野山药。   没有毛毛这个小帮手,云端靠自己找野山药那可不容易,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挖到小手臂那么长一截儿,还是歪歪扭扭的。   云端只得去秘境里,去凤凰山东边那片种山药的地儿,挖了两三斤出来。   搞好收工,云端下山的时候,坐在屋檐下做布鞋的李秀芬连忙叫她:“你有东西到了,一大麻袋,邮局刚才送来的。”   云端看了眼她家门口的麻袋:“送的什么东西?”   “不知道,麻袋上的签子上没写具体的,说是什么土特产。”   云端放下背篼和药锄,拎了一下麻袋,不算特别重,闻到一股淡淡的药材香味,她猜到了大概是什么,再看到是东北寄来的,心里就有数了。   李秀芬凑过来看:“什么东西?”   “估计是梁辰爷爷奶奶寄过来的药材。”   拆开麻袋,上面有一封信,还有一张清单,里面居然有两只百年份的人参。   “我记得你暑假回来没多久就给那边寄了东西过去吧,东北那么远,看样子是他们刚收到你寄的东西马上就给你寄药材过来了。”   云端嗯了一声。东北那边一般十一月份下雪,他们肯定是抓紧时间赶在下雪之前把药材寄过来,要不然等上冻了,东西留在东北就出不来了。   李秀芬放下手里的活儿,帮着搭了把手,把麻袋抬进去。   云端出来拿背篼,笑着问李婆婆:“您腰怎么样?喝了药酒有效果吗?”   “你家的药酒你还没数儿?效果好着呢。”李秀芬哈哈一笑:“我每天睡觉之前来一小杯,睡觉都睡得更香了。”   “那感情好。”   云端提着背篼和药锄:“李婆婆,那我就先回去了。”   “进屋吧,我坐这儿晒晒太阳。”   云家的大门虚掩着,云端到后院抓了一只鸭子,利索地收拾干净和酸萝卜一起放锅里炖上,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处理山药,去皮后切成滚刀块,先泡水里。   洗干净手,云端这才去整理麻袋里的药材,把最近用的上的放一边,暂时用不上的放陶艺馆里存着。   梁辰中午放学回家,酸萝卜老鸭汤已经炖香了,雪白的山药块儿刚下锅,还要炖半个小时。   “妈妈,我回来啦!”   云端嗯了一声:“快进来,你爷爷奶奶寄东西过来了,还有一封信。”   “我想看。”   “就等你呢。”   云端把信递到他手里:“自己拆。”   梁辰享受了一把被妈妈当大人的快乐,信拆开后,马上变成找妈妈念信的小朋友。   云端坐在椅子里,半搂住儿子,两人一起看信。   “你爷爷奶奶已经收到我们寄过去的药了,说他们那里一切都好,秋天的时候上山打猎,他们分到好几只野鸡野兔子。”   “哇,还是东北好,我们家后面,想抓一只兔子好难的。”   云端笑了:“图东岭紧挨着大兴安岭,时不时就有野鸡野兔子从大兴安岭跑过去,肯定比咱们这里野物多。”   “明年暑假咱们早点过去。”   云端读到第二张信:“你爷爷奶奶还说,你爸爸看到你的照片了,特别想你。”   梁辰小大人似的叹气:“我也想他,就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想。”   云端噗嗤一声笑了,拍拍他的背:“信读完了,你拿回去收着吧。去洗洗手,一会儿我们吃饭了。”   “好嘞!”梁辰活力满满地跳下椅子,拿着信跑了。   云端去厨房蒸米饭,炖了一锅白白的酸萝卜老鸭汤,怎么能没有米饭泡着吃呢。   一菜两吃,一大锅酸萝卜老鸭汤分成两份,晚上还能下面吃,方便又简单。   不过第二天早上,就不能省事儿了,云端一大早起来给梁辰蒸酸菜包子。吃完早饭,打着哈欠准备好水壶、包子、奶糖、饼干,送梁辰出门。   张建军特别精神:“云姐姐,我和梁辰去野营训练啦!”   “你们注意安全啊。”   “好。”   关上门,云端回屋补觉,一觉睡到十一点。   中午就她一个人,随便吃了东西,就进陶艺馆整理字画,她记得之前从老郑头那里换来一幅范廷镇的荷花图,她尤为喜欢,当时研究了好久。   今天有空,她把荷花图找出来,准备临摹一幅。   “层层莲叶,荷花夭袅而出,昂然待放,清丽雅致。”   云端嘴角翘起,手里捏着毛笔,目光落在那几朵茂盛繁华的荷叶上面,画的真好。在她眼里,这几朵荷叶比荷花更好看。   当初教她画画的教授擅长花鸟图,云端自己则更擅长风景图,寥寥几笔落在宣纸上,流畅又极富韵味。   不知道等她过世后,她的画作会不会也成为大家争相追捧的宝贝呢?   云端停笔,静静欣赏自己的画作,待墨干,在右下角落下端端之印。   愉快地消磨掉美好的一个下午,等梁辰回来,云端回归日常生活的琐碎。   “我的天,你的头发怎么是湿的?快去换一件干衣裳,别感冒了。”   “妈,我累了,你让我歇会儿。”梁辰一屁股坐在妈妈的躺椅上,浑身跟没有骨头似的靠着椅子。   啊,好累啊!   他们今天不仅爬了无极宫,还把凤凰山周围的其他几座宫殿爬了一遍,下山的时候,他和小伙伴腿都在发抖。   “上无极宫的时候,没有看到那个老爷爷。”   “嗯,他可能在山上其他地方。”   “无极宫的大门上,那个漆翘壳了,一撕就掉下来了。”   云端叹气,再等等吧,估计也就十年,像凤凰山这样的名胜古迹,到时候香火肯定会重新旺盛起来。   “别坐着了,我烧了热水,你去拿你的干净衣服洗个澡。”   云端怕梁辰着凉,等他洗完澡,灌了他一肚子甜辣辣的红糖姜水,梁辰喝的直吐舌头。   红糖姜水云端熬的多,给隔壁张家分了一碗。   “我家梁辰回来头发都是湿的,我怕他吹了风着凉,煮了一锅红糖姜水让他喝,顺手给建军端一碗过来。”   李秀芬:“哎哟,也就是你这么周到。谢谢啦!”   吃完晚饭,云端看梁辰活泼乱跳的,看着挺好,云端就把心放下了。   “睡觉别踢被子。”   “嗯嗯。”   梁辰这会儿觉得肚子里暖暖的,爬进被窝里,左一滚,右一滚,把被角压在身下,就睡了过去。   云端还是放心的太早了,第二天起床,听到梁辰咳嗽,云端皱眉。   养孩子这么久,梁辰还是第一次生病。   “怎么样?”云端摸摸他的额头。   梁辰脸蛋儿有点红,在发低烧:“我觉得身上又冷又热。”   “还有呢。”   “嗓子疼。”   “嘴巴张开,我看看。”   云端把电筒拿过来,看了他喉咙:“扁桃体发炎。今天请假不去学校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病。”   院墙那边,李秀芬大声喊:“云端啊,云端!”   “在呢,李婆婆您叫我?”   “哎哟,我家张建军感冒了,早上起来就流鼻涕,你家梁辰怎么样?”   “梁辰也感冒了,有点发烧。”   “赶紧带孩子去医院看看。”   “吃完饭就去。”   梁辰嗓子不舒服,云端就给他煮了一锅小米粥,配酸菜。   “妈,我想吃肉包子。”   “别想了,感冒好了再说。”   吃完饭带着孩子去医院,等他们到的时候,医院门口都排上队了。   云端一看,好多家长她都眼熟,仿佛都是低年级学生的家长,铁锤和门栓也在。   “你家孩子生什么病?”   “感冒,昨晚上还好好的,今天早上起来就不行了。”   “我家孩子也是感冒,从半夜就开始咳嗽,急死我了。”   铁锤的奶奶招呼云端:“梁辰怎么了?也感冒了?”   云端在她后面排队:“嗯,早上起来有点发烧,还有点咳嗽。”   “我的老天爷,我家孩子健壮得很,一年到头都难生一次病,结果去参加个野营训练回来就趴下了。”   旁边有人接话:“还不得怪学校老师。好家伙,我以为只去无极宫,谁知道他们带着孩子把凤凰山上的宫殿都跑了一圈,几岁的孩子哪里遭得住。”   “我家孩子回来后背都是湿的,这几天天气冷,冷风一吹可不就感冒了。”   “我家也是。”   一大群孩子都感冒了,县医院的西药不够用,一群孩子被分到中医那边,家长都不乐意,谁不知道西药见效快,效果好。   云端牵着梁辰换了个队列,她反而觉得中医挺好,温和。   排了一会儿队,护士叫他们进去,轮到他们刚好是白芷。   白芷:“哟,是你们呀,哪里不舒服?”   “低烧,嗓子疼,我看了是扁桃体发炎。”   白芷搭脉看过之后:“情况不严重,我给你开个方子。”   云端拿着他开的方子看:“这些药我家都有。”   “那正好,你自己回去配药,医院的中药肯定没有你家的药效好。”   “那我们回去了。”   云端根据药方捡了一副中药,熬给梁辰吃,梁辰喝完药,焉哒哒地睡在被窝听收音机。   低年级的学生大半都没去上学,学校那边肯定要问。一问知道这些学生都生病了,学校那边赶忙叫老师一家一家地上门探望。   自家的孩子自家心疼,不用说,这些上门看望孩子的老师都没得了好。有些人甚至直接关门不让进,就说我家孩子在医院,想探望去医院找人。   梁辰的班主任受了一顿挤兑,到了最后一家云家的时候,敲门半天没人应声。   云端陪着梁辰在屋里呢,前门和正屋中间隔着前堂以及一个大院子,听不到声音也挺正常。   王老师拜托张建军家里帮忙叫一声,云端这才听到动静。   “王老师不好意思,孩子不能吹风,屋里关着门就没听到敲门声。”   没想到梁辰妈妈这么客气,老师脸上的表情也好了很多:“梁辰现在怎么样了?”   “早上去医院看了,吃了药一直在床上躺着,情况还好,估计过两天就好全了。”   “既然情况还好,那明天能去学校上课吗?”   云端很诧异:“什么?”   王老师大吐苦水:“去哪儿野营训练也不是我们当老师的能决定的,都是上面领导给的指示。现在好了么,一出事儿就是我们老师顶锅。班上缺勤的学生太多,我们就挨骂,你说说,这事儿……”   云端脸色一冷:“我当然理解你的处境,但是您是当老师的,当时一群孩子累的浑身大汗你就没想到他们会感冒?知道有可能感冒怎么不跟家长提一句?现在我家孩子生病了,身体都还没好利索,你叫我家孩子为了你面子好看去学校上课添人头?你就是这样当老师的?你配吗?”   “你……”   云端冷着一张脸:“这位老师,我家不欢迎你,你请吧!”   几乎算得上是被云端扫地出门,她脸上挂不住。又左右看了看,周围没人,才感觉脸上没那么烧。   李秀芬一脚从屋里迈出来,阴阳怪气道:“哟,王老师这么快就看完梁辰了?”   她赔着笑道:“看完了,让张建军也别着急回学校上课,先养好身体。那啥,我先回去了。”   等人走后,李秀芬冷哼一声:“还是云端有文化,会说话,这样的人配当老师?我呸!”   王老师先去的他们家,见了她家孙子,说看着挺健康嘛,就说叫孩子明天去学校上课。她没搭理她,她才没趣地走了。   当时心里那个气啊,看在毕竟是孙子老师的份上,才没说什么骂人的话。   心里的憋屈,都被云端给解决了,现在心里头真是畅快。   梁辰身体素质好,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早上起来就精神了,就是咳嗽还没有好,云端不让他去学校。   “你还在咳嗽,万一把病毒传播给你的同学,那还怎么得了。”   “也是哦。张建军怎么样了?”   “他还没好,也在家养着。”   早上给孩子熬了一副药,中午就没给他喝药了,调了一碗秋梨膏给他喝,润肺止咳,让他嗓子舒服点。   张建军也有点小咳嗽,秋梨膏她手里多,就分了一些给隔壁。   又在家休息了一天,两个孩子都不咳嗽了,第二天一早和往常一般去学校上学。   二年级的班主任,家访完回去,生怕有学生家长举报她,好险没有,让她熬过了一劫。这么一想她班上的学生家长不算坏,骂过她了,也没特别记仇。   今天天气陡然降温,云端怕病情有反复,为了巩固疗效,给他装了一壶冲好的秋梨膏,让他没事儿多喝点。   云端的担心没有错,低年级班上的孩子,本来在家养了两天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有几个今天又着凉了,下午又发起了烧。   下午,门栓他奶奶求上门来:“门栓感冒把她妹妹传染了,我家孙女才一岁多,喂她吃药费老大劲儿了。孩子不肯吃药,咳嗽一直好不了。听门栓说您家有秋梨膏,就想找你买一点。”   “门栓奶奶不用这么客气,都是街坊邻里,一点秋梨膏说买就见外了。你等等,我给你装一点。”   在她眼里秋梨膏不值钱,但是她的劳动值钱,给一瓶她舍不得,一个孩子也喝不了那么多,她就给装了小半瓶。   云端:“不够再来找我拿,千万别客气。但是我也要说一句,这些秋梨膏喝完孩子还咳嗽,这得去看医生才行。”   门栓奶奶连忙说:“够了,多谢你!”   送走门栓奶奶,云端关上门,回屋嘱咐梁辰不准光脚,把袜子穿上。   梁辰撒娇:“我的袜子有洞。”   “我看看。”   哎哟,还真是,左脚的大拇指漏了出来。   陶艺馆里也没有小孩儿穿的袜子,她去山下超市,找了两双大人穿的袜子。厚实倒是挺厚实的,就是有点长,让孩子穿成长筒袜。   “去床上坐着,别冷着脚,我给你做一双屋里穿的鞋。”   “什么鞋?”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上个月李婆婆送了她两双鞋底,一双给她,一双是给梁辰的。她把鞋底找出来,又去陶艺馆拿了两块兔皮,凑合着给他做了两双鞋。   看着丑了点,但是鞋子里毛茸茸的,穿着肯定暖和。   “试试。”   梁辰把脚从被窝里伸出来,穿上毛毛鞋子,站在床上走了一下,眼睛都亮了:“好舒服呀。”   “那就好。别在床上踩了,下来。”   “哎,我去找张建军玩儿。”   梁辰跑了,云端拿了两块皮子,给自己也做了一双毛毛鞋,真皮的毛毛就是不一样哈。   这一次降温之后,接连好几天都是阴天,明明都还没进入大寒,就已经冷的不得了。李秀芬这样上了年纪的人都说,好几年没有遇到这样的寒冬了。   云端想到谭乐水,不知道她被子够不够盖,心里担心,梁辰早上去读书云端就去青苗大队看看。   这个时节没有农活,知青院里的男男女女们都缩在屋里烤火。   “乐水!”   谭乐水一下从火盆前站起来,惊喜道:“云姐姐你来看我啦!”   “嗯,这几天降温的厉害,我来看看你被子够不够盖。”   “嘿嘿,勉强够吧,我和室友挤一起睡,挺暖的。”   这姑娘,没条件的时候还真能凑合。   “别挤了,有没有事儿,没事儿的话去我家住两天。”   “没啥大事儿,云姐姐你等等,我去找大队长请假。”   “去吧。”   谭乐水去去就回,挎着包跟云端走了。   “乐水这个表姐真不错哈,送东西不说,还主动把人叫去家里住。”   “哎,周乔,你和谭乐水一个屋,有没有听她说过她表姐家的事儿?她表姐家肯定很有钱吧。”   周乔淡淡一笑:“我也没问过,不知道。”   “切,不想说就不想说呗,说什么不知道,难道谭乐水分吃的给你我还能嫉妒?”   周乔淡淡瞟了她一眼:“不嫉妒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你……”   “好了,别吵了,一个屋檐下住着,大家还是和气点好。”   两个女知青发生口角,几个男知青就那儿坐着,一句话不说。   谭乐水啊,刚来的时候看着不像什么好家庭出来的,几个家庭条件好的隐隐有点看不上她,没想到这才多久,形势就又不同了。   家里正房的东屋和西屋她和梁辰在住,云端安排谭乐水住在东厢。   “厨房有帕子,你自己打水擦一下屋里的桌椅板凳什么的,我去给你抱被子。”   “哎。”   谭乐水刚擦完桌子,云端抱着厚厚的两床棉被进来,一床给她垫,一床给她盖。   “云姐姐,这么好的棉被你给我垫着睡啊?”   “没事儿,这是床老棉被,盖着又重又不暖和。”   云端把新棉被装上被套:“这一床是新棉花做的,盖着暖和。等你过几天回去了,把这一床棉被带走。”   “啊?”谭乐水被惊住了:“不用不用,我那床棉被还能盖。”   “拿回去吧,和别人一个被窝睡觉怎么会舒服。你也别跟我客气。”   “可是……”一床棉被好贵的。   “你慢慢打扫屋子,一会儿去厨房帮我烧火,中午做芋头饭。”   “好嘞,姐!”   梁辰放学回到家,看到谭乐水,乐颠颠地跑到她屋里:“你屋里除了床和桌椅,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那还要什么?”   “我带你看看我的屋。”   “我看看。”   谭乐水一进梁辰的屋,惊住了,一个小孩儿的屋里怎么有这么多东西?   床,桌椅,桌上放着笔筒,收音机。靠墙的一排书架,上面放满了小人书和卷轴字画。墙角摆着大大小小的罐子、坛子。   梁辰得意地跟她介绍:“这些小人书都是我妈妈给我买的,这几本,是在上海买的,还有这几本,是在杭州买的,这些,这一些,都是在市里买的。我的书多吧?”   谭乐水不自觉地点点头。   “嘿嘿,我给你看看我收藏的画,这些都是古董哦。还有那个坛子,上面有金鱼的,我妈说至少两三百年了,都是好东西。”   谭乐水真的服了,云姐姐那么厉害,梁辰也这么厉害,这么小就知道什么古董值钱!   谭乐水简直想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她这么弱鸡,会不会因为她爸是老鼠成精了?   谭乐水还在胡思乱想,云端在厨房叫他们:“过来端饭。”   “哦。来啦!”   梁辰跑出去,谭乐水也赶紧跟上。至少勤快这一点上,她要把这个小屁孩儿比下去。   这次连续几天的大降温,让家家户户都烧起了炉子,云端家也不例外。梁辰上午去学校上学,云端就和谭乐水在家烤火。   家里有客人,云端不好搞消失,就把笔墨纸砚拿出来,每天在屋里写写画画。   谭乐水看似很感兴趣,还跃跃欲试。云端给她准备了笔墨纸砚,她玩了一天之后就再也不提了。别问,问就是手残。   云端怕她没事儿做,就去买了两斤毛线,拿给谭乐水消磨时间。   云端不擅长打毛线,但是李婆婆会啊,谭乐水不怕生,每天有空就去张家烤火,跟着学打毛衣。   谭乐水是个手快的,几天就打好了一件毛衣,她花钱跟云端买了票,又去买了三斤毛线,等到半个月大降温过去,她又打好了两件薄一点的毛衣。   她又另外买了一些当地的土特产,和三件毛衣放一起,写了封信,给爸妈和干爹寄回去。   谭博文在月底收到女儿寄来的包裹,感慨着女儿长大了,邱慈想女儿想的哭了。   胡大海笑呵呵地穿上干女儿给的毛衣,直说特别合身。   谭博文看完女儿写的信,对胡大海说:“云端是个信得过的。”   “信给我看看。”   胡大海看完信:“哟,给吃的,给用的,给盖的,还托人照顾咱们乐水。”   胡大海对谭博文夫妻说:“都是你们之前结下的善缘。”   “是。”什么都没有女儿重要。   “我给乐水弄了两床被子,本来想寄给她,她现在用不着,这两床被子就给你们用。”   “大海,不用……”   胡大海摆摆手:“就这样,我有事儿先走了。”   谭乐水也没有在云家住多久,毛衣寄出去之后,第二天她就准备回大队了。虽然回去也没什么事儿,但是出来十几天了,再不回去害怕有人说闲话了。   云端:“过年来家里?”   “谢谢云姐姐,我不过来了,第一年我还是跟知青们过吧。”   云端点点头,也没勉强,塞给她一瓶养颜膏。就是她常用的养颜膏,美白功效的她还没做出来。   谭乐水走后,云端开始做腊肉,陶艺馆里的猪肉是现成的,她准备做六十斤的腊肉。至于腊鸡和腊鸭,一样做五只,兔子嘛,在秘境里也抓了五只野兔,都是当初在东北抓的兔子。这才几个月,他们又繁衍了一批小兔子出来。   除了鸡鸭猪兔之外,今年她准备大批量做的是腊鱼。总算等到过年了,她准备至少捞水潭里捞三分之一的鱼出来。   愿望是美好的,工作是艰辛的,她杀了两天鱼,数一数也腌制了六七十条鱼,简直累惨了。腌制这么多鱼,辣椒粉都用了好几盆。   “算了,就这些吧,做的太多也吃不完。”   云端在心里计算,这么多鱼,到时候当作年礼给孟叔叔、小师叔他们多送一些。   她辛苦工作还是有点成效的,至少不会跟之前似的,一块石头丢进水潭,一群鱼摇头摆尾能掀起一阵浪来。   这么多鱼她也不好全部拿出去晾晒,只拿了二十多条出去晾晒。上午梁辰上学不在家,她就进屋一会儿,被不知道哪儿跑来的野猫拖走一条。   云端叉腰望着张家的屋顶:“我的天,那条鱼至少有四五斤吧,它那么小一只猫,怎么把鱼拖走的?”   梁辰放学回家,知道家里损失了一条鱼,气的哇哇大叫:“我今天哪儿都不去,我就在院子守着,我看谁敢来。”   云端被儿子那小气吧啦的样子逗笑了:“你好好守着,等鱼晒干了,给你爸爸寄几条。”   “嗯嗯。还要给我爷爷奶奶。”   “你爷爷奶奶就不用了,他们那边肯定大雪封山了,寄出去他们也收不到。”   “是哦。”   梁辰小朋友,勤勤恳恳地守在一排腊肉、腊鱼下面,不管是天上飞的鸟,还是墙上爬的野猫,没有一个能在他嘴下夺食。   下午,张建军叫梁辰出去玩儿,梁辰死活不出去,张建军觉得奇怪,搭了根板凳,趴墙上偷看,他差点没吓得摔下去。   他看到了什么?梁辰家好多肉啊!   梁辰也发现了张建军,心里有些慌:“你干什么?”   张建军奸笑一声:“我发现你的秘密了。”   梁辰虚张声势,大声反驳:“胡说,我没有秘密!”   张建军控诉:“还是不是好朋友,你家买那么多鱼怎么不跟我家说一声?我也想吃鱼。”   原来问鱼啊,这个梁辰知道:“你过来,我偷偷跟你说。”   “那你给我开门。”   “好。”   梁辰知听妈妈说过,县城周围的大队上有人在偷偷捕鱼卖,他猜妈妈的鱼都是跟别人买的。   两个人小声说着悄悄话,张建军听完直点头,然后就把这事儿告诉李婆婆了。   肉铺买鱼价格贵还小,确实找私人买划算一些。于是,李秀芬第二天跑了一趟乡下,背回来四条大鱼。   很快,张家的院子里也挂上了四条腌鱼,挂在他们家那三条腊肉旁边。   张建军心里高兴了,然后他每天也和梁辰一样,多了个赶鸟的活儿。   凤凰山的冬天还有鸟,东北的冬天就很难看得到。   东北多山林,不仅有鸟,也少不了毒蛇。偶尔有不耐寒的毒蛇跑到山下社员家里趴着,社员如果没有发现,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咬。   住在山下的人家,对这些蛇虫鼠蚁都很上心,一般都会定时查看家里的角落有没有这些毒玩意儿,但是难免有疏忽大意的时候。   “快来人啊,我家男人被土球子咬了!”   “救命啊!要死人了!”   周围的人家听到动静赶紧跑去看看,梁长生也听到了。   江萍耳朵尖:“好像是说被土球子咬了。”   土球子是这里的一种毒蛇,毒性相当厉害。   梁长生站起来:“我看看去。”   “等等,把百毒消拿去。”   对对对,他们家还有百毒消。要说云端给的药就是好,止血药还有一些治伤风感冒的药相当好用,比西药都见效快。百毒消没用过,效果应该差不了,毕竟国家都认可这个药方。   梁长生跑去那户人家里,屋里占满了人,他一眼就看到了丢地上的锄头,还有断成两截儿的毒蛇。   队里的赤脚医生在伤口处划了口子挤毒血:“不行,毒性太烈了,已经往上身跑了,你看他嘴都乌了。”   “唉,没救了。”   屋里气氛低沉,女人呜呜地哭:“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啊。”   梁长生站出来:“大嫂子,我这里有解毒药,你要不要给大哥试试,百毒消,国家都认可的方子。”   “我要,我要,给我男人吃。”   “什么药?怎么没听过?”有人很怀疑。   “我相信梁老师的为人,肯定不会害我们,二丫,赶紧端水过来。”女人粗鲁地挤开质疑的人,抢过梁长生手里的药瓶,直接倒了三颗出来塞男人嘴里。   “二丫!”   “娘,水来了!”   家里没有热水,一碗凉水灌进去,男人被凉水刺激的激灵了一下。   药刚吃下去,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效果。   “到底有没有效?”   赤脚医生一直在做检查,过了十几分钟,他激动道:“有效果,有效果,你们看流出来的血都变红了。”   这句话仿佛点亮了好转的信号,过了一会儿,男人缓缓醒了过来,乌的发黑的嘴唇也有了点血色。   屋里的众人松了口气,好险啊!   那女人一激动,直接哭着给梁长生跪下:“梁老师,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梁长生连忙拦住她:“大嫂子可别这样说,都是邻居,我手上有药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梁长生对百毒消的效果心里也没谱,现在看到药效这么好,他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远在凤凰县的云端还不知道,自己寄去的百毒消救了一条命,她现在空着没事儿,跑去天坑的木屋研究美白功效的养颜膏。   这次,她要把养颜膏弄成白色的,土黄颜色的养颜膏颜值太丑了。 第31章   云端从大能的笔记里发现了一个记载,养颜膏的高阶版本,只需要替换现在养颜膏方子中其中一味药,这味药叫做容颜花。   笔记上说,这种花在这个世界没有,秘境里种着一些。在修真大陆,这种花的作用,类似美容养颜界的万金油,大部分的驻颜美白之类的丹药,都需要这味药。   容颜花也很皮实,一年四季都开花,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季节也有。   云端拿着容颜花的图对照着在秘境里到处找,最后在养鸡的那片山坡找到。   无人问津的容颜花,已经被鸡崽儿琢的没有一瓣花是好的了,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大部分容颜花叶子都被琢秃了。   云端心疼的不行:“罪过!”   赶紧的,给这群鸡换一片林子,把容颜花保护起来。   云端细心地给这几朵花施肥浇水,力求给他们最好的生长条件,希望他们早日开花。   得,容颜花没有长起来之前,升级版的养颜膏不用想了。云端又回归日常生活,每天吃吃喝喝,出太阳的时候就搬把椅子去院子里晒太阳。   今年是个寒冬,冷归冷,但是出太阳的日子变多了,虽然只有中午的两三个小时有太阳。有,总比没有好。   冬天冷的时候,就格外喜欢吃点甜的,云端撸起袖子准备做了一盘油炸南瓜饼。南瓜饼做好,不等梁辰回家就吃完了。   梁辰回到家里,看到盘子里的一点油迹,吸吸鼻子:“妈妈,你做什么好吃的?”   云端有点心虚,轻咳一声:“那啥,做了南瓜饼。”   “我也想吃南瓜饼,饼呢?”   “你的还没做。”   梁辰控诉的小眼神格外委屈。   “哎呀,这不是看你还没回来嘛,想等你回来再给你做。天气这么冷,风一吹南瓜饼就凉了,凉了的南瓜饼能好吃?”   “行了,别委屈了,我现在就给你做。”   幸好刚才她揉的面团还有多的,这会儿只需要烧火下锅油炸就行了。   油炸食物的香味,风一吹就飘出去了,知道梁辰家肯定在吃好吃的,张建军馋的就跟有多动症似的,坐都坐不住。   李秀芬敲敲桌子:“作业写完了吗?”   没有!张建军默默低下头。   真是的,姐姐努力学习考初中,关他什么事,他还是个二年级的小学生啊!   张建军闻到了香味,张彩玲肯定也闻到了,她当然也馋,只是年纪大点,更坐的住罢了。   张彩玲捏着笔的手紧了紧,她要好好读书,等高中毕业去待遇最好的单位上班,拿好多工资,每天都像云姐姐这样吃好喝好,过痛快日子。   张彩玲刚下完决心,张家的大门被敲响了。   张建军一下站起来,屁股下的凳子发出吱呀一声,被往后推开:“我去开门。”   “坐下。”   张建军脚还迈出去就被他婆婆压住,李秀芬瞪了他一眼:“你写你的字,我去开门。”   大门打开,外面站着梁辰。   “李祖祖,我妈让我给你们送南瓜饼。”   耳朵尖的张建军听到这话,一下就高兴起来。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你拿回去自己吃。”   眼睁睁看着南瓜饼被婆婆推回去了。   张建军:我心里好难过哦~   “我妈炸了好多,让你们趁热吃。”梁辰把盘子送过去,李秀芬赶紧接住。   张建军乐的笑了起来,伸长脖子看着大门口。   过了一会儿,张家的大门关上,李秀芬端着一盘还冒着热气的南瓜饼进来。   李秀芬看了眼不老实的孙子,哼了一声:“彩铃,先别写了,来吃点东西。”   ”哦。”张彩玲接过婆婆递的南瓜饼,一口咬下去,外面那层被油炸过的皮,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嗷嗷~一听就好吃。   过了一会儿,张建军忍不住了:“婆婆,你怎么不叫我吃。”   李秀芬嘴角露出一点笑容:“想吃啊,想吃自己来拿呗。”   “啊啊啊,婆婆你好坏。”张建军冲过去拿起南瓜饼一口咬下去,啃下一半。   “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张彩玲一边吃南瓜饼,一边吃看着婆婆和弟弟,心里面又下了决定,以后她挣钱了,也要给云姐姐买好吃的。   云姐姐没回来之前,她家过的和这条街上的其他人家没什么不一样。云姐姐回来后,让她见识了好多好吃的,她每次累了不想努力的时候,就想啊,又是什么季节了,该吃什么好吃的了。   云端如果知道张彩玲的想法,肯定会告诉她,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参透了人生的真谛,挺好。   云端不仅自己在意日常吃喝,还把梁辰带出来了,哪个季节有什么好吃的,他可记得呢。   “妈妈,你不是说打过霜遭过冻的柿子特别甜啊?今年的柿子是不是能吃了?橘子呢?我们班的杨二娃家有棵橘子树,他说他家的橘子都已经红了,能吃了呀!还有去年的大橙子呢?去年咱们家买了好多苹果,今年怎么没有了呀?”   “你想吃苹果啊?“   梁辰连忙点头:“都想吃。”   “行吧,回头我找人买点苹果。”   梁辰嘿嘿一笑:“还有橘子、柿子和橙子。”   云端瞟了他一眼,故意逗他:“你最喜欢的不是小人书和各种坛坛罐罐嘛?改爱好了?”   梁辰还是那句话:“都喜欢。”   啧啧,她以为她能养出一个风光霁月的学霸出来呢,没想到最后养出了一个小吃货。   说起来,这也是她认为理想中的她,和现实中的她的区别。她觉得自己是个低调的牛逼人物,实际上她也只是个沉迷吃喝玩乐的小人物。   不过,这样也挺好。身上挂着什么金光闪闪的名号不重要,成为一个快乐的人才最重要。   云端撸了把儿子细软的头发:“该剪头发了。”   梁辰捂住脑袋:“不剪,剪了头顶凉飕飕的。”   云端笑了:“那你等两天,我给你打一顶毛线帽。”   “妈妈你会吗?”梁辰很怀疑。   云端对自己相当有信心:“这有啥不会的,你等着。”   云端心疼孩子,专门买了最贵的羊绒毛线,当天下午就去居委会凑热闹,找厉害的婶娘婆婆们学织帽子。   大家都很惊讶,这个年代当妈的还有人不会打毛线?梁辰以前没穿过毛衣?   毛线价格不便宜,不能每年都能买新毛线打毛衣,但是穿小了的毛衣重新拆成线,添一点新毛线进去,也能重新打成一件毛衣。   家里有小孩子的家庭,当妈的每年几乎都要搞一趟拆毛衣打毛衣的过程。所以,他们听说云端不会打毛线,才这么惊讶。   不过,也是因为每年都在添新毛线,这会儿小孩儿身上的毛衣很少有纯色的,毛衣的颜色都是一截儿一截儿的。颜色不统一,新旧也不统一。   云端尴尬地笑笑:“也穿,以前梁辰的毛衣都是他奶奶织的。”   “哎哟,你婆婆真不错哦。”   云端转移话题,把她刚织了几圈的帽子递过去:“这个儿怎么有个洞?”   “我给你看看,哦,你漏了一针,这样,勾起来。”   打毛线是个熟能生巧的活儿,坐那儿说话扯闲篇的大婶大娘们都是熟手,手上忙着,一点都不耽误他们嘴巴说话,眼睛还乱飞,真的能做到闭眼盲打的程度。   “这马上要过年了,你家男人有没有说过厂里发什么福利?”   “我家的那位在酿酒厂,每年不都是那样,发一瓶酒。”   “哎哟,你们酿酒厂发酒,我们家罐头厂发罐头。大冬天的,谁稀罕吃那冷冰冰的罐头啊!”   “我家孩子稀罕,你要不想要,我拿我家半瓶酒跟你换罐头。”   “呸,你想的美!我不稀罕,我家孩子可稀罕了。”   “说起来,还是肉联厂待遇好,听说他们今年不仅发肉,还要发米。”   “制衣厂发什么?”   “好像是发二两棉花。”   “那也不错了。”   “糊弄着一年又要过去啰。云端,你家男人过年不回来?”   云端正埋头跟毛线战斗:“啊,他也没写信给我,我也不知道回不回来。”   “他不回来,你就不去找他?”   梁辰无所谓地摆摆手:“他的工作重要。我带着孩子在家挺好的,他不回来我们娘俩也能过。”   “哎哟,你这样可不行,当兵的可吃香了,你长时间不在,万一哪里跑出来个不要脸的把你男人勾走了,你和梁辰怎么办哦?”   “李大妈说的对,你说你去年春天回来,今年又过年了。这一年多两年过去了,你就今年暑假带着孩子去找了他一趟,他怎么一次都不回来看看你?我就不信他一点空没有。”   额,云端想溜了,这个谎越撒越大,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编了。   云端一下站起来:“大家先忙着,我想起家里还有点事儿,我先回去了。”   等云端一走,一群精明的女人交换了个眼神:“我说什么来着,你们看云端这个反应,他们两口子肯定闹矛盾了。”   “哎哟,云端现在没有工作,就靠着她男人往家里拿钱,这要离婚了,孩子跟谁?她以后怎么办哦。”   “你们谁和杜小兰熟?回头跟她说一声,让她好好劝劝云端,今年也别在家过年了,干脆去部队找她男人去,可要把她男人抓紧了。”   “嗯嗯,还是李大妈有见识。”   居委会作为几条街的消息集散地,不过一下午,以讹传讹之下,云端和他男人闹离婚的事情就传开了,这个流言传到杜小兰耳边,杜小兰连忙反驳。   “没有的事儿。”   “人家好着呢。”   旁人说一句:“既然好着,怎么不见她男人回来看她一眼?”   这个,杜小兰不知道怎么反驳。她难道说云端没有男人?都是无中生有?   杜小兰沉默了,大家心里更加肯定,肯定是要离婚了,要不然杜小兰怎么都说不出一句硬话?   杜小兰可是云端的小师婶啊?她最知道云端家的事情了。   “时间不早了,大家也别扯闲话了,快回家做饭。”   “天黑了开灯浪费电,电费不要钱啊!”   “快回去吧,你家孙子放学了!”   杜小兰把大家劝走,她也到了下班的时间,她没回家,直接去找云端。   有几个走在后头的人,看到杜小兰着急的背影,看吧,肯定有问题!   云端听到外面传她要离婚了,她简直无语:“谁说的?”   杜小兰哭笑不得:“难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刚才几个女人跟我说,下午你亲口说的,你和你男人闹矛盾。”   “我男人都没有,闹什么矛盾?”   “事情反正已经传成这样了,你要不要去解释解释?”   云端撇嘴:“人言可畏,我说不是也没人信。小师婶你信不信,只要我出去解释,她们肯定更确定我要离婚了。”   毕竟,大部分人只相信自己相信的,流言传来传去,对于那些看热闹的人来说,真相是最不重要的事情。   “那怎么办?”   “冷处理,不管,等新鲜的八卦出来,自然就没有人关注我离不离婚了。”   云端不爱出门,别人说闲话也说不到她面前来,梁辰每天上学就避免不了。   看到梁辰,大家都是一副同情的样子,可怜的孩子,以后爸妈离了婚,说不准就有后爹后娘,要过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都算是讲究的人了,不讲究的那些女人找不到云端,就找梁辰打听,问他爸爸对他好不好?   梁辰一头雾水,别人问到他爸爸,他也不会乱说话,只说爸爸挺好的。   到学校之后,有几个和梁辰不对付的同学,下课跑到他面前嘲笑他,说他以后是没人要的孩子。   同桌的沉香直接怼回去:“就凭你还瞧不上梁辰?你是吃的比他好还是穿的比他好?”   沉香转头安慰梁辰:“别难过,别听他们胡说。”   梁辰嘿嘿一笑:“我才不难过呢。”   中午放学,梁辰跑回家:“妈妈,不得了了,外面的人说你和我爸离婚了?”   云端靠在躺椅烤火看书,一点没往心里去:“你哪个爸啊?”   梁辰扑到妈妈怀里:“我也不知道呀。”   被这熊孩子猛地一扑,云端感觉就跟一个巨型南瓜丢她怀里似的,重死了。   “以后能别扑了?你这么大了,你老娘我实在在撑不住。”   “不嘛不嘛,我就要。”   云端拍拍他的屁股:“别扭了,起来,去烧火做饭。虽然你没良心的爹要和我离婚,咱们娘俩还是要大鱼大肉地过好日子。”   “那咱们吃鱼还是吃肉?”   “你想腊鱼?”   “腊鱼还没有晒干呢。”   “那吃肉,抓一只鸡来杀,咱们中午吃土豆烧鸡。”   “好呀。”   云端家的闲话李秀芬也听到了,原本还替云端担心,闻到云家厨房飘过来的肉味儿,什么担心都没有了。   还有心情吃肉,那说明外面传的消息肯定是假的。   靠着云端一个人,娱乐了居委会那些女人们小半月的茶余饭后,几天后梁辰放寒假了,看到不这娘俩,大家的视线又被新的八卦转移了。   家里的腊货已经晾干了,云端打包了两包年礼,给孟叔叔和最近活在东街女人们八卦里的梁辰亲爹寄过去。   给孟叔叔的信是云端亲自写的,给梁怀瑾的信是梁辰写的。云端封好信封,梁辰还没写完。   云端催了一句:“还要多久?”   “马上。”   梁辰写完最后一句,赶紧封好信封,交给妈妈。   云端去邮局寄包裹,邮局的工作人员看到气色特别好的云端,笑着打和她招呼。   “寄哪儿呢?”   “地址在上面,你看看。”   寄完东西云端就回去了,邮局的几个工作人员小声八卦了一句:“看看人家这气色红润的,一看就是吃得好喝的好,哪里像是要离婚的样子?”   “可不,我跟他们说云端不可能闹离婚,他们都不信呢。”   云端每次收到的包裹都是大包裹,他们每次帮忙送到云家,可是最知道内情的。如果真是感情不好,能一直给云端寄东西?   此时,某研究基地正在开会,做项目总结。   历经千辛万苦,忙活了三四年的项目结束了。今天的总结会议结束后,明天就要召开表彰大会,贡献最突出的一批研究员,据说能拿到一大笔奖励。   “感谢大家这几年的辛苦付出,明天的表彰大会之后,大家都会拿到一批过年物资,想回家的,都可以回家好好过个年。”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大家激动的热泪盈眶,总算可以回家了。   总结大会之后,梁怀瑾被领导叫到办公室,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明年的工作安排。   梁怀瑾很踌躇:“我想先去看看我小侄子,等开年东北那边化冻了,我还要去看看我爸妈和大哥。您知道,我家里出事……好几年没见我爸妈,都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领导在心里计算着,东北那边化冻也要四五月粉去了,等他看完爸妈回来,半年就没有了。   “怀瑾,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不想参与后续项目?”   梁怀瑾沉默了半晌,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先回去过年,工作我们年后再说。下一个项目还在组建当中,估计正式开展起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梁怀瑾表态:“作为我个人来说,我非常热爱这份事业!”   领导点点头,知道他的意思。   第二天表彰大会,梁怀瑾最为贡献最大的研究员之一,拿到了八千块钱奖金。表彰大会刚结束,他把钱往包里一塞,背着包就坐单位的车离开了。   到了火车站,梁怀瑾毫不犹豫地买了一张开往金水市的火车票,没有卧铺,有硬座也行,希望能年前赶到凤凰县。   凤凰县里,学校一放寒假,云端家的孩子又多了起来,云端从外面背回来好几筐苹果、橘子、橙子,至于梁辰念叨过的柿子,也背了一筐回来。   新鲜的柿子有点涩口,柿子背回来的那个下午,一群熊孩子都来帮忙,云端削皮,他们就把柿子绑成一串一串的,挂在屋檐下,梁辰没事儿就去捏一捏,等柿子风干了肯定好吃。   云端也没让他们白帮忙,下午回去,每个孩子一人塞一个大橙子,拿回家慢慢吃。   第二天云端在家写对联,杜小兰找来了,问她买了多少橙子,能分点给他们家不?   云端笑着道:“知道你要给小师叔的师门送年礼,早给你准备好了,就等你来拿。”   杜小兰喜滋滋的:“多少钱,别跟我客气,贵一点我都能接受。”   “还是去年的价钱,给你的一共五十斤,你看着给。”   “好嘞!”   杜小兰利索地给完钱,也不着急走。这会儿外面的天色还亮着,她背这么大一筐橙子招摇过市,被人看到了不太好。   “你这一笔字简直和你爷爷一脉相承,你师叔可羡慕了。为了写好字,他坚持练了好多年,我觉得他写的挺好,偏偏他师叔们都说他写的字没有风骨。”   云端写好一个福字,放下笔,等墨迹干:“风骨嘛,这个我也说不好,不过小师叔写的字确实挺好看的。”   不过,也就只是好看。云端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等到天色暗下来,杜小兰站起身要走,云端把准备好的年货放橙子上面:“孝敬您和小师叔的。”   杜小兰被吓了一跳:“给苹果橘子就算了,怎么给这么多肉?”   “不多。”一条腊肉、一只鸡、一只鸭,还有两条腊鱼。   杜小兰不要,云端按住年货:“鸡鸭都是我养的,腊鱼是我买的,你还不知道吧,今年腊鱼我做了几十条,多得是。”   “您也不用担心我送年货送穷了,就给你家和孟叔叔家,对了,给梁辰小叔叔也寄了一份,就这么多。”   “我多有钱你还不知道?”   杜小兰噗嗤一声笑了:“知道你有钱!行了,东西我收下,你可别再说你有钱了,再说我都要嫉妒了!”   云端也觉得自己拍着胸口说自己有钱的样儿太傻了,也笑了起来:“我送你出去吧。”   “行,你走前面,给我开个门。”   等杜小兰走了,梁辰问妈妈:“为什么给师奶奶那么多肉?”   梁辰疑惑:“我听张建军说,她小叔叔每年过年回家,要么给一点点肉,要么给一袋糖,回去的时候还要从他们家拿一条腊肉走。”   “不为什么啊?你喜欢一个人人,自然就会想对他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分享给他。”   “你喜欢师奶奶他们?”   “那当然喜欢了,可以说,他们是对我最好的家人之一。他们对我好,我当然想对他们好。”   梁辰想了一下:“妈妈不是最喜欢我吗?”   云端哈哈大笑,捧着小甜心亲了一口:“对,你是我儿子,现在也是我的家人,我也喜欢你。”   梁辰高兴起来,把另外一张脸凑过去:“妈妈,这边也要亲。”   云端大方地又赏了个亲亲。   梁辰嘿嘿地傻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高兴。   后来,等他长大了,碰到越来越多的人,血脉亲人,萍水相逢的朋友,有喜欢的,不喜欢的,这个判断的标准和血缘无关。   有了更多的经历,梁辰才明白了妈妈的话,喜欢和爱,不需要那么复杂,你的心会替你选择,天然地就更亲近那喜欢的那个人。   喜欢,你就会想给予。   不过这会儿,梁辰小朋友还是傻憨憨,没有深度思考的判断,全凭感觉。   哎呀,我好喜欢妈妈呀!   云端去做饭,叫梁辰把李婆婆家的对联送过去。去年就答应好了的,要给李婆婆家写对联。   大年二十九,母子俩收到永平县寄过来的两条农家火腿,云端高兴的不行。   “明天大年三十,咱们炖火腿吃。”   她空间里这会儿挂着十条火腿,都是秘境里面养的猪,杀了之后她自己腌制的,现在看来都没有坏,全都好好的。   加上孟叔叔这次寄来的,一共有十二条了。手握这么多条火腿,不用节约,随便吃。   “炖火腿肉,还是炖火腿的骨头啊?”   “炖骨头,火腿肉切片蒸。”   梁辰提意见:“我还想吃去年那个甜肉,中间裹了一颗大枣的那种肉的。”   “那叫龙眼肉,下午我们就开始做,蒸好之后过夜,明天重新蒸热味道更好。”   除了龙眼肉,八大碗的其他菜也配上,加上火腿萝卜汤、蒸火腿片、冬笋炒腊肉、清蒸鱼,凑够十二个大菜,月月红。   下午,母子俩在厨房忙活,厨房里各种肉菜的香味飘出去,最喜欢找事儿的张家儿媳妇儿王丽跟罗桂芳说:“隔壁家的日子过的挺好的?明天才是大年三十,今天就蒸肉了。咱们妈经常说隔壁人好,怎么不见她送一碗肉过来?”   王丽大女儿张晶跟她妈一个德行,拿腔作调的:“还不是舍不得呗。”   李秀芬进厨房:“晶晶说什么舍不得?”   王丽讨好地笑笑:“没说什么。”   李秀芬也没追问,问大儿媳:“中午炸的小酥肉呢?用小碗装一碗,我给云端送去。”   张晶不乐意了:“婆婆啊,咱们家一共这才这么一点,分一碗给别人,咱们还吃不吃了?”   李秀芬眼睛一横:“我做事用你一个小丫头来说?不会说话滚出去!”   张晶被骂哭了,一跺脚跑了。   女儿被骂,王丽直接把不高兴摆在脸上:“妈,咱们家张晶也没说错,一个外人罢了,也值得你把亲孙女骂一顿。”   “呵,我李秀芬绝对教不出这么眼皮子浅的孙女,要觉得我家过年亏待你们了,你们一家可以不来。我老婆子不稀罕。”   王丽没想到,大过年的,婆婆这么下她的脸,当着大嫂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这会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李秀芬根本不搭理她,端上大儿媳妇装好的酥肉,抬脚就走。   王丽气愤不已:“大嫂,咱妈这样维护对面那家,你没意见?”   罗桂芳也烦这个弟媳妇儿:“弟妹一年难得来家里做一次客,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王丽冷笑一声:“做客?不对吧,大嫂,按理说家里的房子我家也有一份。”   “以前嘛,你家是有一份,当年分家的时候你们要钱买房子你忘了?想要房子,成啊,当时你们从家里拿了四百块钱买房子是吧?这里的房子有你们一份,市里的房子是不是有我们一份?”   “你做梦,市里的房子是我们家的!”   罗桂芳直接一个白眼:“不说房子,那我们说说咱妈养老的事情,这些年你们给过一分养老钱吗?”   “咱妈生病,你是回来照顾过一天?没有吧!”   “家里桃子熟了,每年结果子了,咱妈还要辛苦坐车送到你家去,更不要提送菜了,次数多的数都数不过来。你们两口子啃老这么多年,我和你大哥说什么了?”   “每年回来过年,带点什么几把糖、几两肉,就在我家作威作福,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要不是看在咱妈的份上,你以为你能踏进我家的门?”   “在我心里,一碗酥肉给云端吃了我乐意,给你吃了我就觉得浪费,怎么的?”   罗桂芳本来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这会儿话赶话越说越气,控制不住声量,把堂屋里的两兄弟招了过来。   张红星一脸愧疚地望着哥哥,张红明脸色不好看,只能拍拍弟弟的肩膀。   “桂芳,你出来一下。”   罗桂芳狠狠瞪了王丽一眼,转身踏出厨房。   大哥把大嫂叫走,张红星走进去:“你要不喜欢我家,你可以不来。”   丈夫的看她的眼神太冷,王丽慌了:“红星,你听我说,我,我就是嘴臭不会说话,我没有看不起你家的意思。”   张红星继续说:“你看不上我家,把张晶也教的看不上我家。你们娘俩要觉得你王家好,以后逢年过节,你带着张晶去你娘家,我自己带建设回来。”   张红星也觉得累,转身出去。   王丽愣了一下,脸上的眼泪都顾不得擦,赶紧追出去。   李秀芬去隔壁送酥肉,云端刚蒸好八大碗,挑了一大碗甜肉回送给她。还说专门多蒸了一碗,就是给他们家留的。   李秀芬端着一大碗甜肉回来,家里安安静静的,李秀芬冷着脸把小孙子叫出来。   张建军机灵地跟着婆婆去屋里,还知道关上门。他凑到奶奶耳边小声说:“小叔和婶婶吵架了,小叔叔刚才出去,婶婶追出去了。”   李秀芬哼哼一声:“惯的她!真以为自己是城里人就能上我家来当祖宗。”   张建军告小状:“堂姐还骂我姐姐,说我姐不聪明,只能多努力。”   “你堂姐已经被你婶婶教傻了!”   “嘿嘿,我也这样觉得。”   张建军的目光落在甜肉上面,喉头滚动,好想吃啊。   张家闹了这么一场,这个年肯定过的不痛快。要细说,那就是王丽最不痛快。罗桂芳把憋在心里的这么多年的话一股脑儿骂出去,现在可是神清气爽。   大年三十,云端娘俩享受一大桌年夜饭,每一样吃点,就觉得包了。   “昨天李祖祖送的酥肉特别好吃,脆脆的。咱们自己做的蒸酥肉也好吃,软软的。”   云端吃了蒸肉觉得腻:“梁辰,去给妈拿个橘子来。”   “好嘞。”   梁辰拿了两个,母子俩一人一个,今年的橘子好甜啊。   云端:“你只能吃一个,橘子凉,刚吃了肉又吃橘子,我怕你拉肚子。”   梁辰点点头:“我明天吃。”   “乖儿子。”   明天他也没机会吃,大年初一一大早就被小伙伴们叫走,背着书包挨家去拜年,各种果子、点心瓜子可没少收。   物资紧缺的年代,小孩子最期待的就是过年了。   过年前云端给梁辰做了一件灯芯绒的新衣裳,大年初一穿上身,还戴上崭新的羊绒毛线帽,去人家家里拜年的时候都要被夸一句。   也有的人不讲究,问他爸爸怎么没有回家过年。   云端去小师叔家拜年,路上碰到认识的街坊,也要被问一句,云端觉得烦,下午没在家待,带着吃的去青苗大队看谭乐水。   梁辰还没去过青苗大队呢,也跟着去了。   娘俩刚走没多久,风尘仆仆的梁怀瑾到了凤凰县车站,一路打听到东街。   他做的那趟铁路出了问题,中途倒腾换火车,又换汽车,以至于今天才到。   看他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热心的大娘问他找谁。   “请问,云端家在哪儿?”   一个陌生的男人问云端在哪儿?女人们的八卦之魂被点燃。   “你是?”   “我是梁怀瑾,我找……”   梁怀瑾的话还没说完,几个嗑瓜子的女人一拍大腿:“哎呀,你是不云端的爱人?梁辰的爸爸?”   想到之前收到的信,梁怀瑾含笑点点头。   “走走走,我带你去找云端。”   几个好事的人热情地给梁怀瑾带路,最后还是在居委会的李秀芬听到街上的动静跑出来:“云端和梁辰出城去了,不在家。”   “那……”   “我是云端的邻居,我家有你家的钥匙,走,我给你开门。”   梁怀瑾礼貌道谢。   梁怀瑾跟着李秀芬走后,居委会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我的个乖乖,云端的男人长得真高真英俊啊! 第32章   云端带着梁辰去青苗大队看谭乐水,没有久待,娘俩来回一趟也就花了三个小时。   “妈,乐水姐给的干豇豆咱们晚上烧肉吃吧。”   “还有那么多蒸菜没吃完,吃什么干豇豆,过两天再说。”   就是过年的剩菜吃完了,最好也要吃几天素菜再吃肉。   “今晚上喝粥。”   “好吧。但是晚上我想吃一个大橙子哟。”   娘俩聊着吃的慢慢走,梁辰拉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地走着。母子俩刚回城,还没走到居委会,东街上看热闹的人就热情地跟云端打招呼。   “云端快回去,你男人回来了,等你好一会儿了。”   “哎哟,你爱人长得可真俊。”   “看着年龄不大呀,真看不出你们有个七岁多的儿子。”   云端尴尬地笑笑,妈的,她哪里来的男人?说这么多废话怎么不说说名字叫什么?   云端突然想到什么,看了眼梁辰,不会是……   李婆婆迎面过来:“快回去,怀瑾在家等你好久了。”   云端一下确定了,还真是梁辰那个在不知名地方搞研究的小叔叔来了。   李婆婆又说:“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家有你的钥匙,就给梁辰他爸开了门。”   “谢谢李婆婆,我们这就回去。”   梁辰咧嘴傻笑,寄年货的时候才问小叔叔什么时候来看他,这么快就来啦!云端赶着回去,还没走两步被小师婶叫住:“晚上来我家吃饭,叫上梁辰他爸。”   杜小兰给云端使眼色,云端点点头表示明白:“我们六点多过来。”   云端快步疾走,小短腿梁辰跟着小跑起来。   后头看热闹的街坊聊了起来,看云端走的多快啊,到底是谁说他们两口子感情不好的?   大年初一左右没啥事儿,就在街沿儿上守着,一会儿他们一家人还要过来呢。   真是什么年代都不缺看热闹的人。   梁怀瑾已经进屋两个多小时了。   他推门踏进屋里,就着大门推开的光线,看到前堂的一排药柜,就明白云家祖上是干什么的。想到云端之前给他的那些药,真是有家传在的。   从前堂往后走,踏出前堂的后门后,豁然开朗,后面是个青石铺的院子,正房右边种着一棵树,左边看样子是口井。   正房的屋檐下,摆着一张躺椅,看躺椅上放着坐垫,靠枕,似乎能想象到,这屋里的主人,平日里的生活。   正房的堂屋大门是打开的,他提着行李进去,也没乱走,就在堂屋里坐等。   半晌,听到外面吱吱的叫声,他抬眼望去,一只小猴子从墙上跳下来,熟门熟路地跑进屋里,找到一个筐子,它使出吃奶的劲儿掀开盖住竹筐的圆簸箕,跳进去选了个大橙子。   小猴子瞅了他一眼,一点没把他放在眼里,出堂屋就进了隔壁西屋。   梁怀瑾跟去看,西屋大门打开,屋里的摆设一览无余,进屋左手边是窗户,窗户下面是一套桌椅,桌上摆着收音机,作业本,一看就是小侄子的房间。   更让他惊讶的是,屋里面居然有一面墙的书架,并且书架上都已经摆满两排了。看得出,云端养孩子,非常重视孩子读书。   墙角堆的瓶瓶罐罐他看不懂,看着像是老东西,书架上摆着的卷轴,打开一看,是字画。   “吱吱!”   原本坐在床上剝橙子的小猴子冲他叫。   梁怀瑾微微挑眉:“你这是赶我出去?”   “吱吱!”给爷滚。   梁怀瑾不怕它凶,不顾它反对抱起它:“你这只野猴子,身上不定有什么寄生虫,不能上床!”   “吱吱!吱吱!”你丫才是野猴子,爷是有主的。   “别叫,我给你剝橙子。”   梁怀瑾抱着猴子去屋檐下的躺椅坐下,修长灵活的手指剝橙子剥的又快又好,里面的橙子肉一点都没伤着。   毛毛双手举在胸前,眼巴巴地望着梁怀瑾手里的橙子。   橙子掰开一瓣,递给它,毛毛抓住塞嘴里,吧唧吧唧地吃起来。   “吃的这么香,真的这么好吃?”   梁怀瑾尝了一瓣,真甜,水分也多。   毛毛不乐意了,吱吱地骂人。   “别生气,一会儿再给你剝一个。”   “吱吱。”这还差不多。   今天大年初一,难得有太阳,梁怀瑾坐在躺椅上,抱着小猴子,一抬头就看到屋檐,看到天空,还有天空上飘浮的白云。   后面一阵山风吹过来,小猴子特别人性化地往他怀里躲。   梁怀瑾的目光收回来,嘴角微微翘起,低头摸摸小猴子:“你这个小东西也怕冷是吗?”   毛毛一瓣接一瓣地吃橙子,根本不搭理他。   梁怀瑾又望着宽阔的天空,她每天也和他现在一样,看着这片风景吗?   有了梁怀瑾这个工具人,毛毛变懒了,一个吃完还想再吃,就跑去屋里拿橙子,让梁怀瑾给它剝。   这个小东西吃橙子没够,吃了两个之后,梁怀瑾不给它剝,生怕撑着它。   “吱吱!”   “别叫,叫也不给你吃,你今天吃的够多了。”   “吱吱!”   “乖,听话。”   梁怀瑾和毛毛吵嘴的时候,云端到家了。   家里的大门没有关严,推门进去,就听到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愉悦。   梁辰小跑进去,看到屋檐下的人,他猛地停在院子里,这人怎么长得那么像爷爷。   “梁辰,我是你小叔叔。”梁辰和大哥长得极为相似,梁怀瑾一下就认出这是他小侄子。   “小叔叔?”   “是我,过来我看看,长这么高了?”   因为去年经常通信,梁辰也不怕生,笑着小跑过去:“嘿嘿,也没有多高啦!”   走在后面的云端,关上门才进去,跨进院子里,大小两个男人都看着她。   云端目光落在梁怀瑾身上,轻笑一声,怪不得梁辰长得这么乖,原来是他们粱家的基因好呀。   “你好,我是云端。”   梁怀瑾松开小侄子,对云端点点头:“你好,我是梁怀瑾。”   都是两个骄傲的人啊,介绍自己的名字,不会说我叫,只说我是!   介绍完名字,两人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梁辰拉拉小叔叔的衣袖:“你看到我写信,知道我想你,你就来看我了吗?”   “我没有收到信,单位放假我就过来了。原本我以为能赶得上陪你过年,没想到我坐的那趟火车出了点问题,中间耽误了两天,就没赶上。”   梁辰嘿嘿一笑,学着李婆婆的口气说:“没事没事,没过正月十五都是过年。”   梁怀瑾淡淡一笑,孩子真懂事。   梁辰撒娇:“小叔叔,那我的压岁钱什么时候给我呀?”   梁怀瑾愣了一下,他还真没准备。   云端噗嗤一声笑了,帮梁怀瑾解围:“既然你说正月十五之前都是过年,那也别缠着你小叔叔要红包,过两天再说。”   “哼,过两天就过两天。”   “别在院子里站着,进屋坐吧。”   云端领头进屋,刚才被梁怀瑾放在躺椅上的毛毛看准时机,一下跳到云端怀里。   Rua了一把毛茸茸,云端道:“小没良心的,你还知道回来。一走就是这么久,大年三十都不知道归家。”   梁怀瑾:“这是你养的?”   云端嗯了一声。   梁怀瑾骄傲地跟小叔叔介绍:“它的名字叫毛毛,可乖啦!”   “吱吱!”   云端扫了一眼他的行李:“你要待多久?”   “现在时间还不确定,单位没有下通知叫我回去之前,我这次应该能休息半年。”   半年?半年都住在她这儿?   梁怀瑾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我想陪梁辰一段时间,然后去永平县看看孟叔叔和丁阿姨,从永平县回来之后,后续安排再看。”   “我也没有不让你住的意思,家里空房子多,你看是单独给你安排房间还是……”   “我跟梁辰住。”   “行。”她也懒得麻烦。   “对了,一会儿你跟我去我小师叔家吃晚饭,梁辰的事儿他们都知道。”   梁辰跟小叔叔说:“师奶奶他们对我和妈妈特别好哦。”   梁怀瑾知道了:“那咱们一会儿提前点时间过去,我想去买点礼品。”   “大年初一不上班,你上哪儿去买?”   “那……”   “你要买什么,家里有糖,酒,饼干,罐头,麦乳精。”   “都要。”   “你等我去拿。”   老白干瓶装酒、没有拆封的奶糖,还有麦乳精和罐头,都是之前别人送的,没人吃,一直放在那儿。   就说罐头,自从云端开始给做罐头,梁辰就觉得外面的罐头没有妈妈做的好吃,也没有妈妈做的甜,他才不吃呢。   家里有自己做的罐头,一送出去小师叔他们肯定知道东西是她的,叫梁怀瑾送去也不太好,还是别人送的外面的罐头更合适。   酒也是,她那里当然有好酒,梁怀瑾拿她的东西送给小师叔就不像样了。   “你等等,我给你拿钱。”   云端摆摆手:“不用,回来再说吧,咱们先去吃饭。”   梁辰高兴地露出小米牙:“你们牵着我呀。”   出门之后,梁辰特别主动地拉着妈妈和小叔叔的手,两个大人也没有甩开他。   走到街道上,小屁孩儿炫耀一般蹲下去:“妈妈,抬着我走。”   “站起来,好好走路。”   “不嘛,不嘛,我就要。”   云端脸一黑,还没来及的生气,梁怀瑾一下把梁辰提起来,云端怕一个手臂受力。把孩子手臂伤到了,连忙也出力把梁辰提起来。   梁辰哈哈大笑:“我飞起来啦,我飞起来啦!”   看到铁锤,梁辰大声炫耀:“铁锤,你快看我,我也会飞了。”   铁锤和小伙伴玩滚铁环:“哼,有什么了不起,我爸爸妈妈经常抬我飞。”   “那我也会飞了。”   梁辰有一次看到铁锤牵着爸爸妈妈的手,被他爸爸妈妈抬着飞,双脚离地,他可羡慕了。哈哈,现在他也会啦!   铁锤现在其实是有点羡慕的,梁辰的爸爸妈妈好高呀!抬着梁辰也飞的好高。   云端凶巴巴的:“差不多行了,好好走。”   梁辰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好嘛!”   走路能好好走了,但是还是要牵着妈妈和小叔叔,坚决不放开,让大家都羡慕他。   梁怀瑾看了眼云端,这姑娘还挺有脾气的。   三人走过去之后,背后关于他们一家的议论又热闹起来,这一家子看着挺和谐的哈。   到了白家,梁辰跑去敲门,开门的是白芷。   “师爷爷,我们来啦!”   白芷拍拍他的肩膀:“去屋里玩儿,沉香他们都在。”   “好呀!”   梁辰跑了,云端笑着说了句小师叔过年好。   梁怀瑾也跟着云端喊了声小师叔。   白芷不着痕迹地打量梁怀瑾,目前来看,相貌堂堂,长得不错嘛。   白芷又看云端,这丫头,藏得住心思,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进来坐吧。”   “小师叔,你带梁怀瑾去坐,我去厨房帮小师婶做饭。”   “去吧。”   白芷看都没看梁怀瑾提来的礼物,让他把东西放下,招呼梁怀瑾坐。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做机械研究方面的工作,具体的不方便透露。”   “你到这儿看孩子,打算住几天?”   “现在还不确定。”   “你……有对象吗?未婚妻什么的?”   梁怀瑾嘴角微翘:“都没有。”   白芷心里略微满意:“喝茶。”   “谢谢小师叔。”   杜小兰借着去屋里拿粉条的机会,去堂屋走了一圈,再回到厨房,小声跟云端说:“梁辰这个小叔叔不赖啊!”   云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人家今年才二十六岁,现在就是国家秘密研究项目里的顶梁柱,脑袋还能差了?”   “你别转移话题,我说的是他聪明吗?我说的是他长得好看。”   云端不乐意了:“我难道长得差?读高中的时候,还有在医院当护士的时候,跟我表白的人多了去了。也就是我回凤凰县,大家知道我结婚有孩子了,才没打我主意。”   “哎哟,你这丫头脸皮越来越厚了。”   “切,我实话实话罢了。”   不过,梁怀瑾那张脸,皮相是真的好啊。   梁怀瑾来了,梁辰今天情绪特别高,特别活跃,话也特别多,还站起来给小叔叔夹菜。   啧啧,云端心里可酸了。自己带了这么久的孩子,都没对她这样过。   梁怀瑾哪里看不出云端的表情,但是他不知道云端的生活习惯,他们之间也没有那么熟,不方便给她夹菜。   “梁辰,你妈妈喜欢吃什么?”   “这个,妈妈喜欢吃软软的芋头,妈妈我给你夹。”   云端心情好了点,接下儿子的孝敬:“好好坐下吃饭。”   “哦。”   白芷和杜小兰对视一眼,这两个人,还挺像一家的。   白芷夫妻俩对梁家的事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有心想打听梁怀瑾的私事,碍于他的工作,也不好打听。   吃完饭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天色不早了,云端牵着梁辰回家了。   云端牵着梁辰走在前面,梁辰伸出另外一只手,要梁怀瑾牵。   来的时候牵着手,回去的时候也牵着手,梁辰心满意足了。   回到家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云端拉住儿子:“记得,在外人面前,要喊你小叔叔爸爸。”   “知道啦,肯定不让人知道咱们家的事情。”   “我怕你得意忘形搞忘了。”   “哼,我才不会呢。”   他们母子俩亲热地说话,梁辰站在他们后面,嘴角翘起,眼里都是笑意。   进屋开灯,云端转头看他:“站在院子里干什么,洗漱准备休息了。”   梁辰自告奋勇:“我带爸爸去洗漱。”   梁辰拿着自己的牙刷洗脸帕和杯子,牵着梁怀瑾去打水。   冬天的水冷得刺骨:“爸爸,加一点热水。”   “好。”   叫小叔叔爸爸,梁辰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被叫的人,反而有点不习惯。   晚上梁怀瑾和梁辰一起睡,毛毛不乐意跟他们两个挤,跑到东屋找云端。   云端是不会让它上床的:“自己去陶艺馆睡。”   “吱吱!”   把毛毛送进去之后,云端考虑着以后的生活。   梁怀瑾来了,以后她想拿什么出来就不方便了。   趁着这会儿西屋两人睡觉了,云端去厨房一趟,把几口装粮食的缸子全部装满,大米、小米、面粉。   家里的米缸子装满有五十斤,这三大缸主食,应该够吃到梁怀瑾离开吧。   柜子里的猪油罐子、菜籽油,以及各种调味品全部放满。篮子里的鸡蛋装满。   把厨房的物资填充完,云端才放下心来,回屋睡觉。   寒假期间,云端和梁辰都要睡到自然醒,已经养成生物钟的梁怀瑾早上六点就醒了。   他起床也没惊动人,走出卧室,站在屋檐下伸伸腰,活动一下身体。   清醒之后,去洗了个脸,然后走进厨房准备做早饭。   揭开米缸的盖子,梁怀瑾发现,家里的存粮有点多,而且基本上都是细粮。唯一的粗粮玉米粉,也磨的相当细,跟细粮也差不离了。   梁怀瑾是搞机械研究的,此刻,他在回忆,什么样型号的机器,能把玉米粉磨的这样细?   云端和梁辰起床,已经是早上九点钟了。   母子俩从卧室出来,看到坐椅子上看书的梁怀瑾,才反应过来,家里多了个人。   梁辰一下扑到他怀里,奶乎乎地撒娇:“爸爸抱抱。”   梁怀瑾抱起他放自己腿上:“你都七岁多了,怎么还怎么爱撒娇。”   “哼,就要。”   云端双手抱胸前,靠着门:“趁着你现在还不太高,赶紧撒娇,等你再长高一点,撒娇就不可爱了。”   “不可爱了又怎么样?”   云端看着他的嘟嘟脸冷笑一声,“撒娇不可爱了,再敢惹事儿就要挨揍了。”   梁辰吓得赶紧捂住屁股。   说起来,到凤凰县这么久,也就那次梁辰爱炫耀和同学发生冲突挨了一次揍,之后云端再也没打过他。   可能是那次真被揍痛了,现在才这么记忆深刻。   梁怀瑾也知道小侄子挨揍的事情,淡淡一笑:“别闹了,吃早饭吧,早饭都要放凉了。”   梁怀瑾动手能力还过得去,也会烧土灶,今天早上熬的大米粥,粥要熟的时候撒了两把玉米粉。   饭已经变得温热了,云端一边吃饭一边问:“你几点起的?”   “六点多吧。”   梁辰不高兴:“没有鸡蛋。”   “我没看到鸡蛋,明天给你煮。”   云端提醒他一句:“鸡蛋在柜子里,我们家每天早上一人一个鸡蛋,别节约。”   梁怀瑾点点头。   今天还是大年初二,县城里的人多,梁怀瑾第一次来凤凰县,对这里不熟。吃完早饭,梁怀瑾拉着他去玩儿。   云端不想去,就在家待着。   “妈妈,那我和爸爸去北街上玩啦!”   云端瞟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自己看看你屋里还有多少空间,等你卧室都被瓶瓶罐罐占满了,我看你怎么进屋。”   梁辰假装听不见,拉着爸爸去回收站找黄爷爷。   梁怀瑾还不知道,他今天就是梁辰的钱袋子。   云端不管他们,找了本有意思的书,在躺椅边摆上瓜子儿,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书。   上午十点多,云家的大门敲响。   云端以为是梁辰回来了,走去开门,打开门一看,是李平武两夫妻。   “云姐过年好!”   云端脸上带笑:“过年好,新年大吉,快请进。”   陈晓燕的肚子已经挺起来,看得出是个孕妇,李平武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搀扶着她。   陈晓燕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我能自己走。”   “我知道,这不是屋里黑么。”   云端走前面打开前堂的后门,光线进来,院子里就亮堂了。   走进后院,陈晓燕笑着道:“云姐,你家房子可真宽。”   “祖上传下来的老房子,经营多少代才有这个样儿,不值一提。”   陈晓燕自从和云端认识之后,也找人打听过,说云端没人认识,但是你问云端的爷爷云归林老爷子,凤凰县周围的老人们知道不少。   也是知道云家的家风,陈晓燕才敢那么大胆子找云端换粮食。   今天,他们夫妻也是来换粮食,这次想换一些小黄米。   “我家大儿子喜欢吃这个,我想着小黄米有营养,想吃就让他吃吧。就是小黄米不好买,我才想到姐这儿。”   “你想换多少?”   “想换个三十斤吧。这几个月我们厂里发的各种票我们一家人都没怎么用,我今天都带来了,你看你需要什么,随便挑。”   云端笑了:“行,三十斤小黄米我有。”   两人都是好说话的人,云端去屋里装了三十斤小黄米交给李平武,李平武从背来的背篼里拿出一把粉条:“这是我妈给你的年礼。”   “那我就不客气了。”   云端选了一些糖票、工业票,这些票的价格不够,陈晓燕又另外补给她五块钱。   李平武夫妻还要赶着回去,云端也没留他们,去装水果的竹筐里拿了几个大橙子放到他们的背篼里:“这是我回给大娘的年礼。”   “你这个橙子可真大!”   “运气好买到一点。”   陈晓燕简直太佩服了,这位姐总是能弄到各种各样的好东西。   走到大门口,陈晓燕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去金水市?   云端考虑了一下:“看情况吧,争取上半年去一次。”   陈晓燕急了:“姐,你可别看情况,至少半年去一次吧,咱们都等着你呢。”   云端笑道:“放心,我有空肯定去。”   “姐,我可等着你哦。”   “知道了,回去慢慢走,注意脚下。”   云端目送两人走远,正要关门,发现梁辰和梁怀瑾回来了,梁怀瑾怀里捧着一个大罐子,面上是一幅花鸟图。   “只买了一个罐子?”   梁怀瑾走近:“不止,还有两个小的。”   梁怀瑾走近了云端才看到,大罐子里装着两个小罐子。   梁辰躲在爸爸后面:“我说买一个,爸爸说随便买。”   云端才懒得搭理他呢,转脚就进屋。   进屋后,梁怀瑾和梁辰去了卧室,过了一会儿,梁怀瑾出来,把一个包裹递给云端。   云端拿开手里的书,从躺椅上坐起来:“什么东西?”   “给你的。”   云端接过,打开一看,是厚厚一摞钱。   “你什么意思?”   “我刚才看到了,你是不是……在和人换粮食。”   云端重新躺回椅子上,仰着头看他:“是又怎么样?”   “我这里有钱,这八千块钱是我这几年项目的奖金,我以后的工资也给你。”   “你叫我不要干这个?”   梁怀瑾点点头:“万一出什么事儿,对你不好。”他也不想知道她手里的粮食是哪里来的。   云端笑了,把钱塞给他:“你不知道我每个月都有制药厂的分红?你每个月的那点工资,最多就是我每个月分红的零头。”   “那你……”   “这是我的事。你的钱拿回去吧。”   梁怀瑾不再追问,重新把钱放她怀里:“这个钱是给你的,随便你拿着怎么花。”   说完梁怀瑾就走了,留下云端一个人一脸懵地坐在那儿。   给她钱是什么?梁辰的生活费?   真新鲜,居然有无亲无故的男人给她钱花,还让她随便花。   中午的午饭是梁怀瑾和梁辰做的,年夜饭的剩菜还有一些,热一热就行了,不用重新炒菜。虽然是剩菜,但几乎没怎么被动过,还都是蒸菜,重新热一热更好吃。   中午吃饭的时候,云端的心情不在吃饭上,心不在焉地吃完午饭,等梁辰睡午觉之后,云端把梁怀瑾叫出来。   开门见山地问:“你给我钱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给你。”   “梁辰的抚养费?”   “有一部分吧,其他的都是给你的。”   云端咬着牙,盯着他的俊脸看,心一横,问出了那句话:“你是不是喜欢我?”   梁怀瑾的耳根一下红透,还强装镇定:“嗯,被你发现了。”   云端简直惊呆了:“你这就承认了?”   “敢做敢当,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不,不是,喜欢就这么轻易说出口了?”   “不轻易,我也考虑过很久。第一次从孟叔叔那里知道你,知道你是个善良可爱的姑娘,后来你给我写信,我发现你的字写的真好,再后来,梁辰每次写信都要提到你,在他的描述里,你是如此的有意思,我不知不觉就心动了。”   “但是,后面你再没有给我写过一个字。”这个语气,是委屈,又似乎含着心酸。   云端强装镇定,看到他发红的耳根,心头默默想,他也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静嘛。   “咳,那什么,虽然你长得好看,但是你这太快了,我接受不了,这事儿暂且按下,咱们以后再说。”   梁怀瑾为自己争取:“不算快了,这个年代大家都是相亲介绍结婚,我有几个同事,请假回家相亲,上午相亲下午领证的都有。”   云端瞪他一眼:“那是因为你们工作忙,假期少,那是特殊情况。”   梁怀瑾不说话了。   云端又说:“在别人眼里,你工资高长得好看,是个好的结婚对象,在我这儿可不一样。我不缺钱,我自己也长得不丑,我找男人,那必须是能着家的,能主动做家务的。”   梁怀瑾更不敢说话了,他的工作性质,以后能不能着家还真是不好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云端看他表情不太好,安慰了他一句:“你长得挺好,你的脸完全在我审美点上。”   梁怀瑾脸上露出希望的光:“你的意思是,我还是有希望的?”   云端别扭地说了句:“看你表现吧。”   溜了溜了,云端说完就跑回卧室,妈耶,第一次找男人当面对质,还是打直球,现在回想一下怎么这么尴尬?   说起来还是恋爱经验太少了,这辈子要把经验值修炼起来。   云端落荒而逃,梁怀瑾一改刚才那副傻不愣登的模样,摸摸脸,嘴角露出了笑。   喜欢做饭洗碗的男人是吧,这些他都会。   云端原本就挺闲的,现在梁怀瑾一来,家里的家务都被他包揽过去,云端现在更是闲的抠指甲。   相处了半个月,梁怀瑾也逐渐摸清楚了她的脾性和爱好,他不知道从哪里弄回来几本书,还有一张字帖送给云端。   云端接过字帖:“你身上还有钱?”   “奖金给你了,我手里还有一些工资。过几天,等梁辰上学,我准备去永平县看看孟叔叔。”   云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去吧。”   梁怀瑾原本预计梁辰开学后就走,但是报名的时候学校通知家长,三天后要开家长会,让学生家长准备一下。   本来云端去开家长会也没什么,但是梁辰这熊孩子闹着要他们两个一起去。   “铁锤爷爷奶奶都去,他们家去两个人呢,我们家也要去两个人。”   “你这也要攀比?”   看妈妈表情不对,梁辰怕挨揍,赶紧躲到卧室关上门,打开卧室的窗户,大声喊:“我就想你们两个去。”   云端头疼,难道孩子叛逆期来了?   梁怀瑾:“没事儿,反正去看孟叔叔也不着急,我迟几天去也没关系。”   “那你回来赶得上工作时间?”   梁怀瑾开始说能休息半年,前两天接到单位的消息,说要他尽快去报到。   “赶得上。”   听到小叔叔和妈妈答应了,梁辰嘿嘿一笑,高兴的在床上打滚。   家长会当天,梁怀瑾特别有仪式感地拉着两个人,要牵着走。   走到外面,看到认识的同学,梁辰都要大声喊爸爸妈妈,那个表情,可别提多得意了。   这个时候,云端一下明白了熊孩子的意思,哪里是要他们一起参加家长会,完全是他想炫耀,他也有爸爸。   云端不由得感到心酸。她小的时候,出席她家长会的永远都是爷爷,她都习惯了。   但是习惯,不意味着心里不会难过。   摸摸孩子的头,梁辰抬头看她,眼睛似乎装满了星星。   “妈妈?”   云端温柔道:“今天开心吗?”   “嗯嗯,特别开心。”   “开心就好,走,你走前面,带着爸爸妈妈去教室。”   梁辰今天特别快活,乐颠颠地带着他们去教室里。   一个孩子一个座位,云端坐着,梁辰和梁怀瑾站在她旁边,这一家子,在教室里简直太显眼了。   今天的家长会除了一些套话之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说今年上半年的野营训练。   去年冬天那次野营训练没有安排好,造成好多学生生病,经过领导们研究,以后上半年的野营训练选在四月份,下半年的野营训练选在十月份,问大家有没有意见,没意见就举手同意。   四月和十月都比较合适,家长们肯定都同意。   让梁辰显摆爸爸的家长会过后,第二天梁怀瑾提上简单的行李踏上了去永平县的火车。   梁怀瑾要走的那天早上,还是和往常一样,早上六点多就起床做好做饭,熬粥,煮鸡蛋。云端和梁辰还没起床,这段空闲时间也没闲着,把院子里打扫了一遍。   他不像是要出远门,反而像是出去遛弯买瓶酱油,一会儿就会回来似的。   梁怀瑾走后,梁辰每天还是开开心心滴上学,云端却感觉有些不同,具体怎么不同也不好说。   就是吧,闲下来发呆的时候,云端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   她想,是不是因为没了个做家务的工具人的缘故? 第33章   学校开会后不久,来了一场倒春寒,学校好多低年级的孩子感冒,梁辰身体好没出什么事儿,云端怕他被传染,还是给他请了两天假在家学习。   梁辰学完今天要认的新字,找妈妈说话:“妈,你说我跳级怎么样?春哥和彩铃姐姐这学期读完就能考初中了,两年初中读完再考上高中,高中毕业他们就能挣钱了。”   “你想挣钱?”   “想啊,我想挣钱给妈妈花。”   梁辰凑到妈妈身边小声问:“咱们家是不是没什么钱了?”   云端白了他一眼:“你老娘我富着呢。”   梁辰不相信:“妈你可别蒙我,你要不缺钱,为什么好久没有去黄爷爷那里买东西了?”   不仅她自己不买了,给他的零花钱还越来越少。   已经读二年级的他可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他现在也明白,回收站那些字画和老东西代表着什么意思,也知道妈妈喜欢收藏那些老东西。   自从他渐渐懂事之后,都不爱带小伙伴去他房间玩了。家里有古董还是要藏着,不要让人知道,能不买最好。   但是现在妈妈不买那些老东西,他心里也不高兴,妈妈不能随便花钱买东西,是不是因为家里穷?   梁辰又说:“咱们家的伙食那么好,你现在又没有工作,这几年是不是把存款花完了?咱们家要是没钱,等我小叔叔回来,我找我小叔叔要。”   云端捏捏儿子的嘟嘟脸:“放心,家里不会缺你一口吃的。你妈我可是每年有分红的人,别说养你一个,再养三个五个都不是问题。”   至于为什么不去回收站买古董,那当然是因为好东西都被她薅过一遍的,其他一般的不值得她花钱。   所以她自己不买,也不愿意多给儿子零花钱买些不值钱的东西。   梁辰声音一下拔高:“啥分红?我怎么不知道呢?”   “呵,这么重要的事情让你一个小孩儿知道才奇怪吧。”   梁辰缠着问,云端嫌他烦,大概跟他提了两句,梁辰才放下心来,有钱就好,他一个小孩儿,总算不用成天担心家里没钱了。   云端倒是好奇,他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梁辰撇嘴:“听他们说,城南那边,几家工厂要集资修楼房,好多人都想去城南买房子,多出点钱,好换一套大房子。有些人钱不够,就想把城北的老院子卖掉。我们班上有好几个同学家都想卖房子。”   “你不会以为我们家会穷到卖房子吧?”   梁辰傻笑:“嘿嘿,那不是不知道咱们家有分红嘛。”   云端冷哼一声,儿子真是越来越烦人了,还是小时候可爱。   不过,卖院子的事儿,她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云端在家关着门过日子,她也不爱跟人聊八卦,只要她不主动打听,外面的新鲜事儿她一个都不知道。   这几天居委会特别热闹,开春之后开展了好几项工作,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今年又要进行一次户口核对工作。   有户口人没了的,新出生的孩子还没户口的,以及隐藏在县城的黑户,都要查验出来上报。   谁都知道云端家就他们母子两个,所以居委会没有上门查,天天在家的云端自然也不知道这事儿。   户口核对之后,有户籍变动的人家,家里的口粮和粮票、肉票等各种票证的发放又要改一改,这几天居委会吵吵嚷嚷,跟个菜市场一样。   云端原本想去找小师婶,结果被居委会的主任抓了壮丁。   “云端来的正好,你的字写得好,帮忙抄写一下户籍。”   “我有事儿,我找我小师婶。”   “杜小兰啊,她去做入户登记了,这会儿不在。你先帮忙抄写一下,等她回来我叫你。”   主任拍拍她的肩膀:“到时候居委会有福利给你分一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云端也不好抬脚就走,只能先坐下帮忙抄写户籍资料。   忙到下午五点多,今天的工作暂且告一段落,围在居委会的街坊都回家准备晚饭了。   云端揉揉酸疼的手腕,“我小师婶还没回来呢?”   “刚回去,我去倒杯水。”杜小兰从外面走进来,嗓子都是哑的。   “找我什么事儿?”   云端接过小师婶递过来的水杯:“听说城南准备集资修一栋楼房?”   “是有这事儿,河对面的罐头厂、制衣厂和养猪场,三家的工厂准备集资修建,听说愿意集资的员工现在签字的已经有两百多户,这一次看来要修建好几栋。”   “酿酒厂的人呢?”   “酿酒厂在城北,听说有几家工人心动,也想凑钱,不过现在还没听说有签字的。酿酒厂的领导也没给修集资房的政策。”   “听说很多人家想把城北的老房子卖了?”   “可不嘛,就我知道的,咱们东街有六七户想卖院子。听说集资房有四个档位,一室一厅的,两室一厅的,三室一厅的,四室一厅的。”   “想卖老房子凑钱的人,大多是想选三室一厅或者四室一厅的,听说四室一厅最大的有一百三十多个平方,一大家子老老小小住进去都没问题。”   杜小兰一口喝完,放下水杯:“要我说啊,楼房哪里有院子住起来宽敞,别看咱们东街上的老房子破,只要细心维护,修补的好,以后还能给孙辈传下去。”   云端也是这么认为,她也觉得院子住起来舒服。等以后时代发展起来,再把后院的洗漱间和厕所重新翻修,用上抽水马桶,和楼房一样方便。   云端问:“你们要参与集资吗?”   “我们嘛,我和你小师叔一个在医院一个在居委会,生活工作都在城北,去城南买房子那不是自己找罪受?不过你小师叔说,如果他们修的房子有多的,愿意卖,咱们也可以买两套小房子给辛夷和沉香留着。”   “现在就考虑他们成年结婚的事情啦?”   “可以考虑起来了,时间过的快,孩子一转眼就长大了。看看,我还觉得家里两个孩子小,不曾想辛夷下半年都要读初中了。”   两人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杜小兰看她一眼:“你也想买楼房?”   云端笑道:“楼房我不买,我想买院子。”   “你家那么大院子还不够住?”   “我家房子当然够住,还是想买着囤着。”   凤凰县是古往今来的商贸重镇,交通要道,也没有经历过什么战火损毁,凤凰县的老房子,明清传下来的也有不少。   她舍不得这些古董房子,万一因为没维修好,或者主人家想推倒修建楼房这些原因被损毁,她可要心疼死。   所以,如果有人想卖的话,她就想买下来。   “你想买哪一套?”   “我都想要。”   啥?杜小兰以为自己听错了,“你都想要,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社会?”   “我知道,我有办法的。”   为了安全持有这些院子,她准备去市里申请文物保护,只要有这个文件,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这个恐怕不好办,能说得上文物的老房子,咱们东街也没几套。”   “不怕,有个由头就好了。再说了,我手里的钱来路正当,我可不怕他们往我身上安罪名。”   “你先别急,我帮你打听打听再说。”   杜小兰想着,或许可以用街道的名义买房子,由街道公证,或许会稳当一些。   云端点点头:“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把我有分红的事情透露出去。”   “能不透露还是不要透露,不是还有个高工资高收入的梁怀瑾在嘛,大家也不会怀疑你手里的钱来路有问题。”   时间不早了,先回家做饭吧,这事儿一两天也不会有结果,到时候再说。   因为心里记挂着院子的事情,第二天云端也去居委会帮忙,跟着忙了三四天,才把户籍核对的工作搞完。   居委会的主任把云端这个编外人员夸了一顿,还说月底的福利肯定有她一份。   居委会的工作杂乱又繁忙,忙完户籍核对,后面又要清理街道水沟,处理污水、宣传识字班、读书读报活动等等。   除了这些,居委会挨家挨户动员家里有孩子的,记得四月十号到四月二十号到卫生院接种牛痘。   四月十号也是学校野营训练开始的时间,梁辰跑回家问什么时候去接种牛痘,云端收拾好他明天春游要带的东西。   “等你野营训练回来再说。”   “我在你包里放了一张毛巾,背上出汗的时候要记得垫一条毛巾。”   “知道啦。妈妈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云端笑道:“凉拌菜,馒头,还有两个橙子。”   “哇哦,凉拌啥呀?”   “野菜呀!”   梁辰的脸一下垮下来:“野菜苦唧唧的不好吃。”   “人家还吃玉米饼、玉米馒头呢,硬的能砸死人。有的吃就不错了,别挑剔。”   “哼。”   她也给梁辰带了玉米粉做的馒头,但是她按比例放了面粉,做出来的玉米馒头和白面馒头一样软,还有玉米的清香,母子俩都爱吃。   第二天野营训练,老师带着一群半大孩子走了五公里的山路到一个坐落在山里的小山村,大孩子拉着小孩子爬山,等到了地方,大家都累的一屁股坐地上。   梁辰从包里掏出毛巾,让张建军帮忙,塞到他背后。   “哎哟,小孩子才垫毛巾呢,梁辰还是个小屁孩儿呢。”   梁辰理都不理,从来不把这种挑衅放在心里。   “老师煮稀饭,我带了咸菜,中午吃稀饭就咸菜。”   “我带了菜饼子,稀饭配菜饼子也好吃。”   小伙伴们都看着梁辰,“你妈给你带什么了?”   梁辰把包里的食物拿出来:“玉米馒头,凉拌野菜,还有……两个大橙子。”   梁辰嘿嘿一笑:“大橙子咱们一起分了吧。”   沉香自告奋勇:“我来剝。”   半个小时后,老师敲着锅,让大家排队去打饭。   “饭盒自己拿在手里。”   “王大柱,你的筷子呢?”   “筷子丢了?去,找根长得直的树枝,自己做两根筷子。”   “下一个。”   梁辰带了凉拌菜,就没去打稀饭,张建军他们打了稀饭回来,几个小伙伴坐在一起,围成一个圈。   梁辰打开饭盒,大家瞅了一眼,哎,这是凉拌野菜?   烫过的菜叶子,粉丝,还有撕成条的鸡胸肉,和酸辣的料汁拌在一起,那是又好看味道又香。   “不愧是云姐姐,随便做个凉拌菜都这么棒。”   “嘿嘿,梁辰,我们分我点呗。”   梁辰大方地把饭盒往前推:“想吃自己夹菜。”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张建军率先夹了一筷子凉拌菜,夹在菜饼子里,菜饼子卷在一起,嗷呜一口,真香啊!   梁辰一口玉米馒头一口凉拌吃,吃得香喷喷的。   “给我尝一口你的馒头。”   “给你。”梁辰撕了一小块给沉香。   沉香吃后满足地点点头:“真香,回去让我妈也这样做。”   学生们都在吃饭的时候,老师们尽职尽责地照看学生,看到脸色不好的赶紧问是不是不舒服。经过去年那次野营训练,这一次老师们负责任多了。   沉香跟小伙伴说:“走这么点路累什么累,四五年级的大学生才累,晚上还要在外面过夜。”   “幸好我们才二年级。”   “下半年也三年级了。”   “我不管,反正现在不用那么累。”   “高年级的学生才是真的惨,野营训练一学期累一次就算了,每天下午去干活才辛苦,不像我们,每天只上上午半节课。”   沉香说句公道话:“也不全是干活,听我哥说,有时候下午不干活,搞政治学习。”   梁辰:“你们说,我们跳级怎么样?”   “跳级?”   “嗯,三年级读完咱们就去考初中,这样就不用干活啦。”   “呵,初中高中也要干活。”   老师走过来:“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好好休息,半个小时后咱们就启程回去。”   “知道啦!”   梁辰在心里盘算着,等到今年八月,他就满八岁了,明年三年级读完就九岁。初中两年,高中两年,如果他三年级跳级考初中,那她高中毕业才十三岁。   不行不行,十三岁太小了,去工厂上班别人肯定不要他。   今天的野营训练很轻松,梁辰回到家没觉得多累,跑去屋里找妈妈。   云端刚睡完午觉起来,脑子都还有点晕,听儿子说跳级,云端一下清醒了。   “你说你想跳级?”   梁辰十分苦恼:“跳级虽然不会浪费时间,但是我读完高中才十三岁,会不会太小啦?”   “男娃身体发育比较晚,你看看你这个身高,到了十三岁估计也是个小个子,你去工厂上班别人不会欺负你?”   梁辰好似被说服了:“对哦,十三岁年纪好小哦。”   云端看着愁眉苦脸的儿子,今年七二年,梁辰二年级,五年后恢复高考,按部就班地读,那时候孩子正在读高一上学期。   梁辰聪明,想跳级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不是现在,到时候读到高中再说吧。   放下跳级的苦恼,梁辰跟妈妈说起今天的野营训练:“妈妈你做的凉拌菜好好吃哦,那个鸡肉我还想吃。”   “想吃啊,去后山挖些野菜回来,我给你凉拌。”   “明天下午去。”   沉香特想吃凉拌菜呢,叫上他一起。   梁辰嘴上说不累,晚上吃了晚饭,一早上床睡觉了。   云端睡觉前去西屋看了一眼,被子都盖得严严实实的。   看到书桌上的钢笔,一看就不是她给梁辰买的,是梁怀瑾的吧。   他这一趟走的够久,去一趟永平县需要一个半月?   被云端惦记的梁怀瑾,实际上一个月之前就从永平县回来了,他回到金水市之后,就去金水市的机械研究中心报到了,一直忙着工作没空回来。   原本想给云端写一封信的,他又想着估计忙几天就回来了,结果这一忙,一个月都过去了。   去年他们的研究项目做完之后,大家都回家过年了,考虑到大家的情况,年后就陆续被单位召回去,加入到各个项目中去。   当时他给小侄子开完家长会之后,去金水市坐火车去永平县之前,联系了老领导,老领导给他两个选择,要么去首都的机械厂搞技术,要么在金水市做理论研究,他选择了后者。   所以他从永平县回来之后,就到金水市的机械研究中心报到。这个机械研究中心是新组建的,他是负责人之一,这一个月什么研究工作都没推进,全部的精力都投到研究中心的组建和人才的招募当中。   今天,见到一个老熟人,他的马师兄。   “哎哟,小师弟,咱们又见面了。”   梁怀瑾笑道:“我以为你要去首都。”   “哈哈,我这样勤劳吃苦肯奉献的人,当然要来最艰苦的地方工作,首都嘛,留给他们争去吧。”   “少来。”   马师兄奸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不信,实话说吧,咱们老师去首都了,那里面关系盘根错节的,我这样毫无根基的愣头青进去,有啥好事也轮不着我,还不如来你这儿呢。”   “当然,我也想看看你儿子和媳妇儿。”   说完马师兄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封信:“你走的早,这封信是后面几天收到的。对了,随着信寄来了腊肉、风干鸡什么的没留住,让老师他们送到食堂吃了。”   “没关系,家里还有,吃了就吃了吧。”重要的是信。   他知道小侄子给他写了信,打电话回去问了,那边说他的包裹已经被拿走了,他一猜就肯定是老师他们拿了。   马师兄拍拍他的肩膀:“你慢慢看信,我去办手续。”   “行,我下午要回去一趟,下周一回来,到时候咱们吃个饭。”   “回哪里?回你老家?记得带点肉过来哈!你家做的腊肉真的香!”   “少不了你吃的。”   说起回去,梁怀瑾归心似箭,把这个月发的工资和各种票带上,还有他从外地带回来的大木箱子,提前请假去汽车站坐车。   梁怀瑾到家的时候,天还没黑。   听到敲门声,梁辰跑去开门,看到小叔叔,高兴的正要叫人,隔壁李祖祖在街沿儿那剥豆子,他到嘴边的小叔叔变成了爸爸。   梁辰撒娇:“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和妈妈等你好久了!”   梁怀瑾摸摸他的头:“我的工作调动了,去新单位办手续耽误了时间。”   李秀芬好奇:“调动到哪儿?”   “就在金水市。”   “那感情好,以后你们一家子也不用分隔两地了。”   “李婆婆说的是。”   梁辰和梁怀瑾进屋,关上门。   李秀芬端着剝到一半的豆子去居委,她要跟那些长舌妇说说,人家梁怀瑾工作调过来了,她看以后谁还敢说云端两口子感情不好。   李秀芬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完梁怀瑾工作调动的事情,其他人撇嘴:“我们知道云端两口子感情好,行了吧?”   李秀芬心满意足了:“知道就好。”   这会儿大家也不关注什么家长里短的八卦,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讨论城南几家工厂集资修楼房的事情。   “我家隔壁李家,说是要买一套四居室,真是舍得。”   李秀芬惊讶道:“我记得李老爷子只有一儿一女,女儿早年间就嫁出去了,他们老两口跟着儿子住,用得着四居室?”   “怎么用不到,李老爷子还有两个孙子呢。老两口住一间,他儿子儿媳妇住一间,剩下两间房两个孙子一人一间。有了单独的房间,以后孙子都好说媳妇。”   “李家考虑得够长远的啊。”   “家里有闲钱的,谁不想买四居室,这不是没钱闹的嘛。”   “李家也没多少存款,听说他们打算把老院子卖了。”   “真的卖?”这段时间说卖院子的人不少,但真能下决心的不多。   “真的卖,集资房那边已经签字了,家里的院子也在找买家。按照现在的行情,李家的院子至少要卖六七百块钱吧。加上他们家还有存款,给完集资房的钱,还能省下不少。”   大家一脸羡慕:“真好!这就过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日子了。”   “楼房里还有厕所、自来水,那个可是真方便。”   “就是,住进楼房,再也不用大冬天地冻着手去井里打水了。”   “楼房修在城南,去汽车站走两步就到了。”   住楼房确实更方便,几个还没下定决心的人,想卖了老宅买集资房的心坚定不少。   听了一肚子楼房的好处,李秀芬把豆子壳儿找了个地方扔了,端着干净的豆子回家,今晚上他们家吃豌豆稀饭。   吃完晚饭,一家人院子里说话,李秀芬和儿子媳妇儿说起集资房的事情。   “红明和桂芳你们两个在酿酒厂上班,买城南的集资房用不着,但是建军用得着。那几个老太婆说得对,孩子名下有一套楼房,以后说媳妇儿都好说。”   罗桂芳看了一眼儿子:“建军结婚以后不跟我们住啦?”   “看你吧,是我我就不愿意和媳妇儿一起住。要是碰上你弟媳那么个人,和她一起住我都要少活两年。”   张红明瞪了眼儿子:“他敢有了媳妇儿忘了娘,老子打断他的腿。”   张建军吓得身子一缩,随后不服气地凶回去:“那不是都是你们在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娶媳妇儿了?”   家里三个大人都不搭理他,罗桂芳和张红明最近也没少听说集资房的消息,说实话,他们两口子还是有点心动的。   “妈,咱们家这些年,要供着一家人吃穿用,还有两个孩子读书,没存下多少钱,恐怕……”   李秀芬当家,也知道家里大概有多少存款,房子还是能买的,就是大小的问题。   “要我说,二居室、三居室最实用,以后结了婚,有了孩子,他们两口子一间,儿女占一间,都能住的很宽松。”   他们家没那么多钱,三居室暂且买不起,二居室都有些勉强。   他们家的这个老院子是不会卖的,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以后她李秀芬是要老死在这个屋里的。   罗桂芳叹气,还是缺钱啊!   “桂芳、红明啊,我看咱们买一居室吧。”   “一居?一居小了吧?以后生了孩子怎么办?”   “哼,咱们当家长的,能管他娶上媳妇儿就不错了,以后生孩子住不下,自己想办法去。”李秀芬看了眼孙女:“一居室便宜,咱们买两套,彩铃和建军一人一套。”   张红明和罗桂芳也看着女儿。   张彩玲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买新房子还有她的份儿?   “女儿家有房子,就有了底气,就算自己不住用来出租,也是一份收益,咱们当家长的,不能厚此薄彼。”   看着孙女的时候,李秀芬苍老的脸上都是温柔的笑意。   张彩玲犹豫了一下:“奶奶和爸妈愿意给我买房子,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咱们家……现在没那么多钱,还是给弟弟买二居室吧,以后他好娶媳妇儿。我成绩好肯定能考上高中,以后找个好工作,单位会分房子。”   张建军难得聪明一回,翻了个白眼:“你就是觉得我不聪明,没有房子以后娶不上媳妇儿呗。”   “我没有这样说,这可是你说的。”   张建军被气的冒烟,原来姐姐是这样看他的。   哼,他决定要讨厌姐姐一星期。   家里的三个大人都笑了:“买,买一居室,咱们当家长的,一碗水得端平。”   张红明大笑一声:“不就是钱嘛,老子我勒紧裤腰带去挣,暂时不够我就去借,我还不信了,两套小房子我都买不起。”   李秀芬想找小儿子想想办法,被罗桂芳阻止了。就王丽那个小心眼儿,要找他们家借钱,不定惹出多少事儿呢。   “妈,说句让你不高兴的话,要找小叔子和王丽借钱,我宁愿跟云端借。”   隔壁云家,下午梁怀瑾回来,带回来一箱字画,都是给云端的。那箱子宝贝,一打开就抓住了云端的眼睛。   梁辰不高兴了,也闹着要。   “给给给,咱们一人一半。”   梁辰高兴了。   娘俩都顾不上搭理梁怀瑾,在堂屋把所有的字画打开欣赏过后,果断把字画都瓜分了。   看到他们俩很喜欢,梁怀瑾嘴角微微翘起,不枉费他花了时间和人脉托人弄来这些东西。   云端这时候有心情看梁怀瑾,一个多月不见,又俊朗了嘛。   比起过年回来的时候更瘦了一些,一张俊脸更加棱角分明了。云端投桃报李,撸起袖子去厨房,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梁怀瑾跟进厨房,没让她动手,他来做饭。   梁辰想帮忙烧火,被梁怀瑾找借口哄出去,厨房就只有他们两个。   云端多聪明啊,轻哼了一声。   她心里什么都清楚,就是没说破。   梁怀瑾知道她知道他的意思,她不说破,他也不说。   梁怀瑾一边做饭一边说他的工作安排,他已经跟主任说好了,七月份要请一个月的假去东北探望父母。   “你现在是从暗转明?”   “算是吧。”还是研究机械这个领域,只是研究的东西没有那么机密,也可以说是军转民。   梁怀瑾看她一眼:“我托人在找房子,准备在金水市买一套院子,你有空的话,可以帮我去看看吗?”   “你要住的房子,你自己看去。我看的你不一定喜欢。”   梁怀瑾咳嗽一声,不好意思道:“听梁辰说,你以前偶尔也会去金水市,以后在金水买了房子你随时可以去住,肯定要选你喜欢的。”   云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话里有话啊!”   梁怀瑾不否认,也没有说是,只说:“我相信你的眼光。”   说到院子,云端决定明天去问问,那些要卖院子的人是怎么想的,到底卖不卖,她能不能都买了。   云端没跟梁怀瑾说她要买院子的事儿,梁怀瑾晚上和梁辰睡觉,听梁辰说才知道。   知道云端心里的担心,第二天早上云端要出门的时候,梁辰主动说单位雷主任的爱人在文化局工作,有这方面的人脉。   “谢谢,如果需要你帮忙,我肯定不会客气。你在家休息,我去找小师婶聊聊。”   再说张家,决定好了要买房子,一早李秀芬就去打听集资房的事情。   两个人在门口碰上,路上聊了两句房子的事情,到了居委会,李秀芬去城南,云端去找小师婶。   “我找人打听了,大部分人还是不乐意卖老房子,真心想卖房子的大概有十二三家。”   “有成交的吗?”   “还没有。”   “想卖院子的人都是想买集资房的人,有钱买老房子的人,人家肯定更愿意买集资房。比起老掉牙的老院子,大家还是更喜欢新楼房。”   “那我都买了,这个行吗?”   “我找主任打听过了,原则上来说是没有问题的,就算没有什么文物认定,只要你来钱的路子正当,公平交易,都可以买。”   既然如此,那她就买,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房屋鉴定的事儿还是不能放下。   “如果你要买,我就去帮你打听价格?”   “谢谢小师婶。”   这几天北城的老院子有价无市,只有报价,没有买家,连个真心还价的人都没有,这会儿居委会出面帮忙找到了买家,离居委会近的几家人,赶紧跑过去,生怕自己家的房子卖不出去。   后面赶来的人,看到赶在前面的人笑呵呵地从居委会出来,以为自己没戏了。   完了,好不容易有个买家,现在已经买了别人家的房子,他们怎么办啊!   云端和这几个卖家约好了下午看房子,看完房子谈好价钱,合适的话下午就过户给钱。   北城的住户都是老街坊了,云端家的八卦事儿大家都知道,也知道她家日子过得好,有闲钱买院子也不觉得意外。   但是,他们没想到云端这么有钱,一下买了十三套房子。   我的天哪,就算这十三家院子大小不一,十三套房子加起来,至少也要一万多块钱吧。   现在当兵的这么赚钱?   在居委会签合同的时候,杜小兰话里话外说云端爷爷以前在的时候给云端存了不少嫁妆,云端自己在医院工作了五六年,一个月工资几十块,几年下来也存了好几千,再说还有梁怀瑾呢。   大家心头默默算了一下,云端确实能存下这么多钱。   居委会主任当见证人,签好合同之后,云端带他们去邮局取钱,然后去过户房子。天还没黑,云端名下就多出了十三套院子。   虽然杜小兰让他们不要拿出去宣扬,不过这种没有刻意掩盖的事情,怎么藏得住?   还没等到天黑,云端买了十三套院子的事情就传开了。   没钱买房子一家人住的拥挤的人家,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云端一家人有这么多房子,像话吗?   有钱买房子的人家,都说云端傻,有这个钱怎么不买楼房,楼房多干净啊!   云端一下又成为东街上的八卦之源,讨论她的消息层出不穷,大家都在猜她手里有多少钱。   想卖房子还没决定好的人家,也赶紧找卖房子的人打听,卖了什么价格?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梁怀瑾提醒她:“引起的轰动太大,我看你想的那个文物鉴定,必须做了。”   “那就麻烦你了。”云端听到外面传言的时候也这样想。   第二天一早,梁怀瑾坐最早的车去金水市,找雷主任帮忙牵个线。 第34章   梁怀瑾刚走没多久,云家的大门被敲响了。   “李婆婆,你找我?”   “对,有事儿跟你说。”   云端推开门:“进来说。”   李秀芬跟着云端进屋,说起她昨天买房子的事情:“你这样会不会太招人眼了?”   云端笑道:“怎么?有人跟你说什么事儿了吗?”   李秀芬一拍大腿,“可不是,大事儿呢。今天一早有熟人跟我说,有几个眼红你的人,去革委会告你了。”   云端知道总有人眼红她手里有这么多房子,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让他们去告吧,我买房子合法合规,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李秀芬急了:“你胆子也太大了,虽然咱们这里还算太平,那也是咱们县长管理有方,其他地方可不是这样。那些地沟里的老鼠,可不是什么敞亮人儿。”   云端舍不得老人家为她着急,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李秀芬脸色一下变好了:“你这丫头,有准备刚才不早点跟我说。”   “哈哈,都是我的错。”   李秀芬轻哼一声:“可不是你的错嘛!行了,既然你有打算我也不多问了,我屋里还有事儿忙着呢,我先走了。”   “等等。”云端叫住她。   “啥事儿啊?”   “听说您家要买两套集资房,钱够吗?”   “钱确实缺了点,也不是没有办法,实在过不去,肯定找你帮忙。”   云端轻笑一声:“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大财主,您有需要千万别跟我客气,我借钱给你们可要收利息的。”   李秀芬生气地瞪她一眼:“又乱说话,财主是什么好词儿吗?”   “财主在什么年代都是好词儿,你别看大家现在嘴巴上说自己是我是贫农我骄傲,还说什么根正苗红,你问问他们,有变富的机会他们要不要?”   “懒得跟你说,就这样,我走了。”   “我送您。”   云端送老太太出门后,回屋把两年前孟叔给她的信找出来。   红印章还是那么鲜红,这就是她的保命符啊!   上午,云端在家等着,那封信就放在堂屋,没想到等到中午梁辰放学回家了,还没有人上门来。   梁辰:“妈妈,小师婶说让你今天别出门,就在家里待着。”   云端很敏锐:“居委会那边有人闹事了?”   “嗯,我放学路过的时候,看到好多人围在居委会,说什么房子的事情。”   梁辰小声问妈妈:“他们是不是想抢咱们家的房子?”   云端突然又想到一个办法,如果真有人对她买的房子有意见,她可以不买嘛,房子都退回去。   下午,云端听小师婶的话没有出门,梁辰抱着他旧得不行的足球,和小伙伴们去广场那边玩儿。   “云端这种行为要不得,就算她的钱来路正当,她一个人占据那么多房子不合适吧。”   “就是嘛,房子长期空置也不是个事儿,我看我们完全可以和云端商量,让她把房子让出来,给那些需要房子的人住。”   “咱们也不是想占她的房子,房子还是她的,只是把房子借给别人住,别人还能帮她维护房子,一举两得好事儿,怎么不行了?”   这个事儿从上午吵到下午,经手云端买房子这事儿的居委会被这群人吵了一下午。上午说云端有问题,要抓去审问审问,被杜小兰喷了回去。   人家云端爸妈当年是烈士,死在战场上的,东街上的街坊谁不知道?云端爷爷当了一辈子的大夫救了多少人?云端自己也是在部队附属医院当过五六年护士,谁有她底子红?   就你一个成天在家里啃老,在外偷鸡摸狗的无赖,还想找云端麻烦,你看我们答不答应?!   杜小兰一个人战一群人,一点都不落下风,还有居委会其他人声援,他们根本没办法拿云端的出身做文章。   下午他们又换了个恶心人的法子,想让云端自己把房子贡献出来给人住,反正也没多大差别。   杜小兰冷笑一声:“你既然这么大方,那干脆先把你家的房子让出来打个样。”   居委会主任不好明着帮云端说话,居委会的其他人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这些人,谁没有房子住?都站出来。我们今天就给你们再宣讲一下下乡政策。”   “在城里没有固定工作的人员,都可以报名参加支援祖国建设,下乡后当地大队会负责你们的住宿,居委会这边还会给你们补贴。只要你们答应下乡,钱、房子和工作以后都有了。”   杜小兰厉声:“谁要报名,站出来!”   这一招用的损,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说话了。   他们就是想占点便宜,谁想下乡种田了?   这时候,领头的那个男人,冷笑一声:“说到底,房子是云端的,也不是你们居委会的,你们凭什么替云端拒绝?”   “对啊,说不定云端愿意帮助咱们呢?”   有个眼尖的妇女,看到云端的儿子在外面,不等大家反应,抱起梁辰就跑。   突然冲过来一个人,抱起孩子就跑,张建军他们愣了一下,赶紧追上去,嘴里还喊着人贩子抢孩子。   沉香和铁锤他们追上人,一群孩子一拥而上,把梁辰抢回来,使劲儿揍人贩子。   “揍死你!”   “人贩子抓去坐牢!”   沉香眼睛到处搜寻,看到墙角的半块砖头,跑过去抱起砖头:“你都让开,看我来一招大的。”   居委会主任眼疾手快地抢走砖头,吓出一身冷汗,这孩子怎么这么虎呢?   “哎哟,哎哟,别打了,我不是人贩子,我不是人贩子!”   居委会主任烦躁地喊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分开。”   刚才还在吵架,居委会门口突然打起来了,大家都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这会儿主任发话了,大家赶紧七手八脚地把人拉开。   张建军举起拳头:“别拉我,我要打死这个拐子!”   被一群孩子揍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女人,泪眼婆娑地为自己辩解:“我不是人贩子,我刚才看到云端的儿子,就想抓他进来问问,他妈是怎么想的。”   杜小兰简直被气笑了:“真当云家没人了是吧,恶心的想抢人家房子,还是欺负到孩子身上了。”   梁辰拉了拉师奶奶的袖子:“我知道我妈怎么想的。”   领头闹事的那个人连忙问:“怎么想的?”   “我妈说,如果大家对她买房子有意见,她可以不买,她回头就把房子退回去。”   “啥?”   想占便宜的人都懵了,房子退回去,他们还抢什么抢?   杜小兰右手放在梁辰的肩膀上,对周围的人大声说:“我看这样挺好,有钱留在手里吃好点喝好点不比买房子好。反正云端一家人也不需要那么多房子。”   梁辰重重地点头:“我也觉得不要买房子,麻烦!”   有两家昨天卖了房子给云端的人赶紧说话:“可不能这样啊,咱们家卖房子就是等着这个钱参加集资房。”   “你们这些搞烂事儿的人,你们不让云端买,那是你们想买?好啊,房子卖给你们,给老子拿钱。”   闹事儿的人退缩了,他们要有钱,犯得着上这儿闹吗?有钱他们也买集资房去了。   “呵呵,你们不出钱买房子,还拦着我们卖,他娘的真当咱们好欺负不成!”   正在这时候,居委会又来人了,梁辰跑过去叫了声爸爸,大声告状:“他们想抢我们家的房子。”   被一个小孩儿直白地把抢房子的事儿说出来,稍微要点脸面的,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梁怀瑾牵着他的手,走到杜小兰面前:“我从市里请了文物局的同志过来,给老房子做文物鉴定,您看……”   杜小兰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杜小兰赶紧给他介绍:“这是我们居委会的主任,文物鉴定工作由他安排。”   这个有什么好安排的,直接带人去不就行了。   居委会主任笑着对几位文物局的同志说:“老房子里还有人住着,现在就能去。”   集资房现在才开始开展,等房子修起来能住人,怎么也得下半年去了。云端买房子的时候就跟他们说好了,让他们住到年底。   梁辰也不玩儿了,把足球交给沉香:“我去叫妈妈过来。”   “几位同志,这边请。”   居委会主任带着文物局的同志走了,留下的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叫文物局的人鉴定房子是什么操作?   云端来的很快,他们刚到第一家门口,云端就赶过来了。   梁怀瑾给她介绍:“这是文物局的彭副局长。”   梁怀瑾又给彭副局长介绍云端,说她对国家文物保护非常重视,愿意花家里所有的存款保护老房子云云。   彭副局长对云端态度特别友好:“像你这样有奉献精神的同志值得表扬。”   “不敢不敢,我只是尽我自己的一份力罢了。”   这位彭副局长是个干事儿的人,扭头跟文物的其他人说:“闲话少叙,咱们先看房子。”   云端对古建筑还是略有一些研究的,昨天买房子的时候她也过来看过,她带着彭副局长去看她觉得有价值的地方。   雕花的窗棂,屋檐的古砖,还有房屋的结构等等。   “相对咱们刚才看的第一家明代的民居,这一家的房屋结构中用出檐的就少了,用的柱子数量减少,房屋结构更加精简,线条也更加硬朗,突出了梁、柱、檩的直接结合,这种明显是清朝民房的典型样式。”   彭副局长对云端大加夸赞:“听你爱人说你以前是做护士的,没想到你对古建筑还有这样专业的研究。”   云端谦虚道:“主要是平日里见得多,慢慢的也就明白了。”   彭副组长点点头:“当时凤凰山上的古建筑鉴定我也参与了,无极宫有几座偏殿也是典型的明清风格,和你们住的民房相比,建筑风格更加突出。”   “咱们住的民房,主要还是以简洁为主。”   明清建筑的风格文物局研究的比较多,凤凰县的民房他们看一眼就知道是明清建筑,这些房子不具备什么研究价值,但是如果房屋的拥有者想保护这些老房子,他们也非常乐意出一份力。   云端对彭副局长一行人万分感谢:“我买下这些房子,就是怕大家为了建新房子把这些老房子都拆了,所以才愿意掏空家底把这些房子买下来。”   彭副局长冷哼一声:“这些人啊,没脑子!祖上传下来的房子不知道珍惜,偏偏要去弄什么楼房,愚不可及。”   对于彭副局长的话,云端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房子的事儿你不用担心,回去我就给你出个古建筑鉴定说明,以后这些房子都由你来维护。”   “谢谢彭副局长。”   这个时候时间不早了,云端留他们吃晚饭,在凤凰县住一晚再走。   这会儿还赶得上最后一趟车,文物局来的几个人都说不用麻烦,他们今天就走。   “我送你们。”   梁怀瑾和云端两人送文物局一行人去城南汽车站坐车。   把人送走,云端笑着夸奖他:“梁怀瑾你挺厉害的嘛,把文物局的副局长都请来了。”   梁怀瑾淡淡一笑:“也不是我厉害,是我们单位雷主任的面子大。”   “我不认识你们雷主任,这个功劳还是算在你身上。说吧,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让我提意见?”   “嗯,随便提。”   “那我想吃酸菜鱼。听梁辰说了好几次,说你做的酸菜鱼好吃。”   “没问题!”云端一口答应。   梁辰还在居委会玩儿,两人回去顺路去接孩子。   这个时候,围在居委会的人都散了。   杜小兰笑着竖起大拇指:“还是你们两个牛!”   云端哈哈一笑:“好说好说。”   居委会的主任也笑:“等你们的古建筑鉴定下来,再没人敢明着打你家院子的主意。”   云端很感谢他:“谢谢主任今天帮我们说话。”   “一点小事,不用客气。你如果真过意不去,下次有什么儿抄写的活儿忙不过来,找你帮忙可不许拒绝。”   “没问题,小事一桩。”   云端和梁怀瑾带着孩子回家,听妈妈说今晚上吃酸菜鱼,梁辰一下就不乐意了。   “妈妈你答应过我的,今晚上吃樱桃鱼。”   哎哟,她把这个事儿给忘了。   云端扭头看了眼梁怀瑾,梁怀瑾躲开她的眼神。   云端咬牙,这个男人还幼稚上了,跟小孩子争吃的有意思吗?   梁辰拉着妈妈的手摇晃着:“别看他,看我,我要吃樱桃鱼。”   云端跨进家门,决定先哄大的:“哎呀,树上成熟的樱桃太少了,咱们明天再吃樱桃鱼。”   梁辰哀嚎:“妈妈你说话不算话。”   梁怀瑾的嘴角翘了起来,肉眼可见的心情十分愉悦。   家里的水缸里只有一条鱼,晚上这条鱼下锅之后,梁辰好险没有哭一场。鱼都没有了,树上有樱桃有什么用啊!   云端赶紧哄孩子:“明天我就去买鱼,买一条的大的!”   梁辰还是不高兴:“要十斤的大鱼!”   十斤的大鱼?傻儿子,不说吃不吃得完,咱们家根本没有这么大的锅。   “想屁吃呢,最多三四斤,鱼太大做樱桃鱼不好吃。”   梁怀瑾今天不做饭,他就负责烧火,坐在灶台前看这一大一小为着樱桃鱼扯皮,真是有意思。   云端片好鱼,拿起锅铲敲了敲锅沿儿:“看什么看,烧火。”   真是的,提什么条件不好,偏偏要吃鱼,惹来一顿闹腾。   梁怀瑾淡淡一笑:“这就烧。”   嘴上闹着要吃樱桃鱼,酸菜鱼做好上桌的时候,梁辰也没少吃,他面前的鱼骨头不比云端面前的少。   梁辰心满意足,拍拍吃撑起来的肚子,酸菜鱼真好吃呀!   晚上洗碗,梁辰不想干活儿:“让小叔叔去,他点的菜,他洗碗。”   云端白了他一眼:“我看你也没少吃。”   梁辰嘿嘿一笑,扑到妈妈怀里,他还没扑下去,云端赶紧接住他:“你可千万别扑,我生怕你挤到肚子吐出来。”   梁辰揉了揉肚子,哎呀,刚才坐着吃没感觉,这会儿站起来才发现肚子真的撑。   梁怀瑾正在擦桌子:“梁辰别坐,去院子里走几圈。”   “哦。”   等梁怀瑾收拾完厨房,两人带着梁辰去街上散步。   梁怀瑾跟云端说,房子的事情解决了,明天上午他要回单位工作,估计下周休息日不会回来,让她有空去金水市帮忙看看房子。   云端想着,暑假之前,她也该去郑家走一趟,就把这个事儿应下了。   这个时候天还没黑,居委会外面的小广场热闹着呢,吃完晚饭的父母爷爷奶奶们,带着家里的孩子在那儿玩儿。   梁辰看到小伙伴在,小跑过去。   云端大声:“你跑慢点,捧着点肚子。”   梁怀瑾笑出了声,“你真会带孩子。”   “你知道什么,刚吃完饭剧烈运动会胃下垂。”   “你懂的还挺多。”   “哼。”   云端刚才喊了一声,引来人注意,有个老太太走过来:“云端啊,你家还买院子不?”   今天闹了一场,梁怀瑾请来那个什么文物局把事情解决了,他们也动了想把房子卖给云端的心思。   有钱买房子的人少,有钱又愿意买老房子的人就更少,云端愿意买他们的房子就好了。   “你家房子在什么地方?”   “在西街,位置稍微有点偏,但我家房子大,保护得好,只要细心维护,以后再管个几十年肯定没问题。”   云端面露犹豫:“你们也知道,今天才闹了一场,暂时,我不想买房子。”   “啊?暂时不买,那大概什么时候能买?”   “我现在也说不好,到时候再说吧。”   “那你想买房子了,一定要先买我家的呀。”   “再说,再说。”   等人走后,梁怀瑾小声问她钱够不够?   “我给你的八千你别留着,该用就用。”   云端没跟他说自己手里还有多少钱,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金水市的房子肯定比咱们县城贵吧,你还想买大院子,你有钱吗?”   “有,以前存的。”他工作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无人区,发的工资也没处花,这些年存下来的钱不少。   梁怀瑾看着她:“你要钱不够,跟我说,我这里还有钱。”   “哼,你拿死工资的,和我这个拿分红的比谁有钱?”   梁怀瑾笑了笑没说话。   他们梁家祖上是有名有姓的大商人,远的不说,民国时期他爷爷手里就经营着好几家工厂,即使后来捐了,他们家的底子也是在的。   后来不能搞私营,他爸爸进了商务部,也是专业搞钱的人,生意人的基因,一直在他们梁家人的身体里流淌。   云端大概知道梁家在首都是个高级公务员,得罪了人斗败被下放,更细节的东西她就不清楚了。   不管知不知道,云端现在也不会要梁怀瑾的钱,甚至他给的那八千她也没动。   第二天,梁怀瑾吃了早饭就出门,他要赶最早的一班车去金水市上班。   云端这几天操心房子的事情,今天难得闲下来,送梁家的两个大小男人出门口,她去厨房水缸里放了一条鱼,转头去了陶艺馆。   进去之后,云端深吸一口气。虽然这个年代没什么空气污染,但是要说空气质量还是秘境里最好。   云端有个感觉,自从天坑并进来之后,秘境的空气质量越来越好了。   走到水潭边,看到清澈见底的潭水,云端嘀咕了一句:“几十年以后,如果没钱,是不是还能卖秘境里面的空气和山泉水?”   啧啧,她应该到不了那一步吧。   又是一年人间四月天,外面的樱桃快要过季了,天坑里的樱桃树熟的晚,还能等两天再摘。枇杷树上也是硕果累累,吃不完的枇杷,找时间做成枇杷膏。   还有她种的草莓,草莓熟的挺快,不过几乎没烂在地里,都被毛毛那个小吃货吃完了。   逛了一圈,没看到毛毛那个小家伙。   从天坑出去,云端打算去看看容颜花长得怎么样了。   路过养鸡鸭的地方,她看到草丛里的鸡蛋鸭蛋,毛毛那个小家伙去哪儿偷懒了?蛋都不捡了。   云端摇摇头,花了半个小时捡了两筐蛋。   捡完蛋云端才去看容颜花,经过几个月的修养,之前没被鸡鸭糟蹋得太厉害的容颜花已经开花了,有两朵已经完全盛开了。   被糟蹋的就剩下一根光棍的那几棵,叶子也茂盛起来了,估计再过一段时间也能开花。   云端摘了两朵完全盛开的容颜花,去陶艺馆挑选药材,试着做一回升级版的养颜膏。   养颜膏云端做了那么多次,早就已经熟悉了,一个小时后,看着新出炉的养颜膏,还不错吧!   可能是因为加了浅粉色的容颜花的缘故,升级版的养颜膏终于不是跟稀泥一样的土黄色,变成更浅的淡黄色。轻轻一嗅,有中药材的味道,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好东西当然要自己先用上,等她中午洗漱后再用。   答应了便宜儿子中午做樱桃鱼,做需要油炸的菜,肯定一身的油烟气,一会儿做完饭再洗。   梁辰回到家的时候,第一时间跑去厨房,新鲜出炉的樱桃酱还是热的呢。鱼也已经杀了打好了花刀,就差下锅油炸了。   “烧火,准备做菜!”   “好嘞!”   今天中午,梁辰总算吃到了一年一次的樱桃鱼。樱桃马上快过季了,再想吃就要等到明年了。   樱桃树上还剩下零星没成熟樱桃,几天之后,樱桃逐渐变红熟透,都被梁辰吃下了肚子。   樱桃吃完了,一群半大小子又盯上了张家的桃子树。   昨天张建军喜滋滋地跑过来跟他们说,今年他们家的桃子不送给小叔,婆婆说都留着自己吃。   李秀芬特别大方,说等桃子成熟了,梁辰、铁锤、门栓他们都有,想吃就来家里摘。   云端问李婆婆他们家的集资房怎么样了?   “酿酒厂新出了政策,要参加集资房的工人,没钱可以跟厂里借,到时候每个月从工资里面扣出,我们家两个人在酿酒厂工作,可以多借一点,加上家里的存款,凑够了两套房的钱挺容易。”   云端知道张家给张彩玲小姑娘也买了一套房子,不由得对李婆婆竖起来大拇指,居然一点都不重男轻女。   李秀芬哈哈大笑:“我自己都是女人,轻什么女啊!要我说,那些真重男轻女的才是脑子有病,好不容易把女儿培养成才,一锤子买卖就把女儿嫁给别人,亏不亏啊!要换成我,男女都一碗水端平,以后女儿经常回来看看,有良心的还管你养老,细水长流不比一次性买卖划算?”   说到兴头上,李秀芬又说:“你看那些指望儿子养老的,家里的钱财都留给儿子,儿子还觉得理所当然。碰上个运气不好不会教孩子的,等老了动不了的时候,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云端只能说佩服,小老太太太会想事儿了。   被云端一顿猛夸,李秀芬乐得哈哈大笑:“看我,越说越远,明天是接种牛痘的最后一天了,这几天一直忙着顾不上,我家张建军还没接种,你家接种了吗?”   云端一拍脑袋,她还真把这事儿忘了。   “张建军和梁辰每天一块儿玩儿,我没听张建军说起,我估计你也搞忘了。”   “要不是李婆婆你提醒我,我还真忘了。原本计划他们野营训练回来就去接种,也是忙来忙去地把事情耽误了。”   “还来得及,咱们下午去?”   “行,没问题。”   明天就是最后的截止日期了,云端以为接种点应该没多少人,结果排起了长队。   一问才知道,大家伙儿忙着凑钱买集资房,还要忙着工作,也是把这事儿忘了。今天居委会催促还没接种的孩子去卫生院接种,他们这才抽空带孩子过来。   有认识云端的人,热情地和她打招呼,话里话外地问她买院子的事情。   四月底集资房的名单就要定下来了,后面再想加入就不行了。所以要买房赶紧抓紧时间凑钱,钱实在不够的就想卖老房子。   云端手里还有钱,如果房子合适她当然想买。她已经收到了文物局的古建筑鉴定结果,作为古建筑的拥有者,她也是管理人员,其他人都别想打那些房子的主意。   拿到鉴定结果的时候云端找县委和居委会备案过了明路,她谁也不怕。   “我姓李,你可以叫我李大姐,我家是北街上的,就靠着废品回收站,我见过你好几回。”   “我家老房子确实想卖,既然要买集资房,我就想换一套大的,我家人多,要想住得宽敞,怎么也得要个四居室。”   听出她真心想卖老房子,云端终于开口接话了:“你房子想怎么卖?”   “我老婆婆今年六十多了,她一辈子住在老房子里,街坊邻居也熟悉,她不想跟我们去住楼房。我听说那些卖给你房子的人家,你答应让他们住到年底,我就想问问,我家老婆婆能不能住到去世?”   云端有点懵,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她买了个期房?等她婆婆死了房子才交给我?那我多少年后才能拿到房子?   李大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家老婆婆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说句不孝的话,谁知道哪天……对吧。”   那还真是挺不孝的。   看云端不说话,李大姐赶忙又说:“价格上我可以要便宜点。我老婆婆是个爱干净的人儿,还能帮你看房子呢。”   云端很头疼,理智告诉她这个房子不能买。   “你让我考虑考虑。”   马上轮到梁辰了,云端带着梁辰进去打疫苗,一会儿就出来。   排在他们后面的李大姐,看到云端要走:“你再考虑考虑,我过几天去找你。”   云端点点头:“李大姐,先给孩子接种疫苗吧,房子的事情我们后面再说。”   事实上,跟李大姐一个想法的人不少。买了楼房,家里长辈不乐意去住,仔细考虑过后,好像不过去住也挺好,新买的房子,长辈在新房子里去世,即使知道是亲人,估计有不少人心里多少有点疙瘩。   又想卖老院子换钱,又想把老院子留给长辈住,延期交房这个想法不就产生了嘛。   云端让那十三户人家延迟半年交房子,那他们延长个几年十几年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他们什么都想好了,就是没想到云端可能不会接受。   最先找上云端的那个李大姐,说好了过几天找她,结果只隔了两天,两口子亲自上门找她,让她去看看房子。   云端盛情难却,就去看了看。   房子是好房子,屋里还有不少老家具。家具看着是普通木材,但是做工手艺都不差,老太太屋里居然摆着一套拔步床,并一套雕花柜子。这是老太太年轻时候的嫁妆。   老太太一笑,露出光秃秃的牙床,嘴里没剩下几颗牙齿了。   老太太是个豁达的人:“我知道,他们年轻人嫌弃老房子阴暗潮湿,不爱住。咱们这儿又是在北街位置不好,离工厂也远,他们平日里走路去城南上班,要提早半个多小时出门,这么辛苦我也心疼。”   “我都这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你要想买房子你就买,用不了几年我就给你把房子腾出来了。”   云端拍拍老太太手:“别说那些丧气话,咱们活着一天,就要开开心心地活着,我可盼着您长命百岁,帮我看房子呢。”   李大姐眼睛一亮:“你愿意买我家房子?”   云端点点头,她愿意买。   李大姐欣喜不已:“你放心好了,价格上肯定会便宜。知道你喜欢老东西,屋里的老家具都给你。”   云端看了眼老太太:“你婆婆屋里的雕花拔步床可是好东西,以后你们自己留着吧。”   李大姐摆摆手:“现在不流行这个,而且拔步床那么大,楼房里也放不下。”   老太太气的冷哼一声:“不识货的东西,我才不留给你。”   老太太拉着云端的手:“把屋里的家具都给你。”   云端哭笑不得,问老太太的儿子:“你们真不要?”   “还是不要了吧。”   下午,云端起草了一份特别详细的房屋转让合同,里面包括了房子和房屋的家具,合同后面还注明了,房子提供给老太太住,但是也不会一直让他们住,而是根据住的年限多少,给她相应优惠的房价。   优惠给她的房价相当于给她交的房租,换言之,如果住的时间够长,其实房租的价钱说不定比他们卖房子的价钱还多。   并且,如果到时候李大姐家的子孙反悔想收回房子,到时候必须按照当时市场价的三倍购回。   云端叫来了县政府专门管房子的工作人员和居委会的领导,当着大家的面一条一条地把合同解释给他们听,免得以后出什么意外。   “这个市场价不是现在的市场价,如果五年后我才能拿到房子,这个市场价就是五年后市场价的三倍,你们明白吗?”   她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权益,万一李家人到时候觉得房价涨了,现在卖便宜了想反悔原价把房子拿回来,她不是亏了吗?   “知道,知道,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反悔。”   既然商量好了,那就签合同吧,一式三份,签完就给钱。   有了李家这个开头,后面几天,又有好多家找云端签这种合同,到集资房截止的最后一天,云端手里已经有二十一套房。   居委会主任这几天几乎每天都被请去当公证人,他偷偷问杜小兰,云端手里有多少钱。   杜小兰看事情闹得太大,就把云端有药方分红的事情透露了出去。   居委会主任下巴都快惊掉了,云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云归林老爷子真会替孙女打算!真有远见!   别人夸云端的爷爷有远见,给孙女留下了这些退路。梁怀瑾之前却夸云端,说她把钱换成房子挺好,有远见。   云端只是淡淡一笑,她没什么远见,也没想到以后把手里的房子高价卖出去。   她想,等到形势好转,她手里那么多宝贝,完全可以在凤凰山下的这片老院子里搞博物馆。   凤凰县老城,说不定有机会成为小有名气的历史名城。 第35章   这周休息日云端准备带着梁辰去金水市,至于去干嘛,当然是看房子。   中午梁辰放学,娘俩吃了午饭后,睡醒午觉起来,云端带着梁辰坐车去市里。   路越来越烂了,以至于坐在汽车的后排,车子颠簸的时候,总感觉人都要飞起来。   梁辰靠在妈妈怀里,打了个哈欠:“妈,咱们晚上睡哪儿啊?”   摸摸他的头:“住招待所。”   梁怀瑾的职位不低,能分到房子,不过市里住房比县里更紧张,分到的房子也是小小一间,他们两个这样的关系,她去住肯定不合适。   云端到的时间刚好,两人到梁怀瑾单位门口的时候,他刚好下班。   看门的大爷打量云端:“你们找谁?”   看到人出来了,云端淡淡一笑:“我们找的人来了。”   梁怀瑾也看到了他们,小跑两步出来:“等久了吧?”   “我们也刚到。”   梁辰去拉小叔叔的手:“吃晚饭去,我肚子饿了。”   “想吃什么?”   这个时候,后面伸来一个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吊儿郎当道:“师弟请吃饭呀,不叫上我?”   “那就一起去。”   梁怀瑾给云端介绍:“这是马师兄,我们师从同一个老师,马师兄也是我认识很多年的朋友。”   “嘿嘿,初次见面,弟妹你好呀!”   云端也笑着打了个招呼:“马师兄好。”   他们住的地方不方便做饭,问过云端的意见后,决定去人民饭店吃饭。   刚好,这条街的头上就有一家,他们去吃过几次,味道还不错。   坐下后,马师兄和云端聊了起来,开始还聊当地气候、食物什么的,聊着聊着就聊到她和梁怀瑾什么时候结婚的,家里孩子都这么大了?   云端看了梁怀瑾一眼,对马师兄说:“这个事儿你要问他。”   “哈哈,我回头问师弟,先点菜,先点菜。”   马师兄感觉不对劲,也不缠着这个话题,继续说金水市的工作生活。   “和以前的无人区相比,现在过的日子简直太爽了,不想吃食堂,外面还有那么多小食店随便选。”   “师兄!”梁怀瑾皱眉。   “好了好了别生气,咱们自己随便说说罢了,弟妹又不会告诉别人。”马师兄降低音量:“再说了,兜里不缺钱的人,谁没偷偷去打过牙祭?”   云端眉头一挑:“马师兄去哪家打牙祭了?有没有味道好的给我介绍介绍。”   “城南啊!城南那一片都是院子,偷偷做生意不是挺方便?听说有一家早上还会卖油条,我们单位在城西远了点,要不然我真要去尝尝油条,好久没吃过油条了。”   梁辰也馋呢,妈妈以前带她去吃过,他也好久没吃了。   上菜了,云端给儿子夹菜:“想吃回家我给你做。”   “嗯嗯,还要豆浆。”   “那你负责磨黄豆。”   “我负责。”梁辰拍着胸口保证。   梁怀瑾不紧不慢道:“何必让自己那么辛苦,明天早上我去买。”   马师兄挤眉弄眼:“哟哟,师弟真是体贴人!”   云端嘴角翘起,没有接话,嘱咐梁辰快吃,一会儿还要去找招待所。   “介绍信带了吗?”   “带了,中午找小师婶开的。”   吃完晚饭,马师兄先回去,梁怀瑾带云端去招待所。   梁辰想跟妈妈睡一间,梁怀瑾不让:“你是大孩子了,自己睡。”   “可是……”梁辰怯怯道:“在外面一个人睡我害怕。”   “那就跟我睡。”梁怀瑾对云端说:“一会儿我带梁辰去宿舍,晚上跟我住,明天一早我给你送早饭。”   云端没有答应,而是先问梁辰:“行不行?”   梁辰点点头:“行吧。”   梁怀瑾笑着rua了一把小侄子的头发,抬头跟云端说:“那我们就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慢走,再见。”   梁怀瑾刚转身,听到云端说再见,心里有点异样,他停下脚步。   云端不清楚他什么意思:“怎么了?”   梁怀瑾想说,你这样跟我说话是不是有点见外?话到嘴边,最后变成:“梁辰的牙刷是不是在你那儿?”   “哦,对,给你。”   拿到牙刷,梁怀瑾带着梁辰终于走了。   上楼的时候,云端轻声笑了,他刚才欲言又止的表情,简直太有意思了。   梁辰不在,更加方便她去郑家和陈晓燕家。这个季节晚上天黑得晚,两边跑一趟回来,天色才黑透不久。   重新回到招待所,她转身进了陶艺馆,整理从郑家换来的东西,这一整理,大半晚上就过去了。   云端躺床上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   第二天一早,梁怀瑾带着梁辰来找她,被敲门声打断睡眠,云端感觉自己的眼睛都睁不开。   “妈妈,起床吃早饭啦!”   “等等。”   云端起床,干脆利落地穿好衣服洗漱完,把私人物品收好,才开门让他们进来。   梁辰跳进屋:“妈妈你干什么,怎么这么慢?”   “洗脸。”   屋里窗户旁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梁怀瑾把早饭放桌上。   “买到了油条包子和粥,你看你喜欢吃哪一样?”   梁辰喜滋滋地动手拿了一根胖乎乎的油条:“我喜欢吃这个。”   梁怀瑾的目光似乎在询问她,云端没精神地坐椅子上,瞟了一眼桌上的早饭:“我喝粥。”   梁怀瑾把梁辰从椅子上抱起来,梁辰挣扎:“我要坐椅子。”   “乖,你坐我身上。”   “哼!”梁辰气鼓鼓地又拿了一根油条:“欺负我,不给你吃。”   云端皱眉:“梁辰,把油条放下,吃完了再拿。”   云端脸色不好,梁辰不敢顽皮,赶紧把多拿的放下。   梁怀瑾:“怎么了,睡得不好?”   “嗯。”   “那你上午就别看房子,先好好休息,下午再去看。”   云端喝了口粥:“你已经找到房子了?”   “嗯,有两家想卖房子,都在城西,离单位不远。”   云端也没拒绝他的好意:“那我睡个回笼觉,等中午再去看。”   梁辰举手:“小叔叔去上班,妈妈睡觉,我干什么?”   “你呀,跟我去单位,我给你买了新出的小人书,在办公室放着。”   听到有小人书,梁辰眼睛一下亮了:“我要我要。”   云端跟梁怀瑾说:“梁辰能去你们单位?”   “能去,我的办公室没有机密文件。”   “那你带他正好。你把那两家房子的地址给我,我睡醒了去看。”   “好。”她主动说帮他看房子,梁怀瑾的唇角的笑容更深了。   吃完早饭,梁怀瑾把梁辰带走,云端关门休息,一觉睡到十点多钟起来,拿着梁怀瑾给的地址去看房子。   两家的房子都是一进的院子,院子比较小的那一家,房子保存的比较好,院子和屋里都是干干净净的,院墙的角落里种着花草,一看原主人就是很有生活情趣的人。   院子比较大的那一家,房子保存的不好,东厢外墙上很多烟熏火燎的痕迹,还有院墙开裂,屋里也有漏雨的痕迹,一抬头就看到房顶的瓦破了。   两家院子的大小不一样,小的那一套院子还要贵两百块钱,但是就云端自己的观感,还是小的那一套更好。   “别看我这个院子有点破落,但是我要价低,你把房子买了,拿到手自己翻修一下就能住。”   云端看了眼屋檐缺的瓦片:“你们家这座房子,什么时候修的?多少年了?”   “啊,我哪知道什么时候修的。我说,你到底买不买,要买现在就给钱。”   “不着急,就算要买,还要去办手续,今天肯定也定不下来。”   “不用那么麻烦,你把钱给我,我把钥匙给你,这座院子就是你的。”   这个女人卖房子太慌了,云端感觉有点不对劲,又试探了几句,她猜测,这座房子可能不是她的。   那个女人也不傻,反应过来云端在试探她,也就直说了:“这套房子确实不是我的,是我舅舅家的,他们全家人都不在了,房子落到我手里。我自己有房子住,才想把房子卖了。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坑你。”   “你有什么字据证明房子是你的吗?”   女人拉拉扯扯一堆话,总之就是字据保存不当,已经丢失了,但是居委会可以证明房子是她的。   梁怀下班带着梁辰找过来:“怎么了?”   “没怎么,我们先走吧,别耽误主人家吃午饭的时间。”   梁怀瑾领会到她的意思,这套房她没看上。   他们正要走,被房主叫住:“你别着急走,房价我们可以再商量嘛。只要你给现钱,我给你再便宜五十块钱。”   云端没接话,只说钱不够,她再考虑考虑。   “没钱还来看房子,耍老娘玩儿呢。”一说没钱,这女人马上就变脸了。   梁怀瑾皱眉:“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   梁怀瑾这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板着脸说话,还挺唬人。   房主哼哼唧唧地甩上门,扭屁股走了。   那女人力气太大,本来就破旧的院门,被她这一摔,摇摇晃晃的像是要寿终正寝了。不是自己家的房子,就是不心疼。   中午,还是在那家人民饭店吃饭。   “你觉得那家小的比较好。”   “嗯,刚才那一家房子产权可能有纠纷,买来以后可能是个麻烦。”   “那听你的,买小的那一家。”梁怀瑾直接拍板儿。   趁着午休时间,梁怀瑾抓紧时间找屋主去把买房子的手续办了,然后把钥匙取了一把给她。   “你看屋里需要添一些什么东西,你先买,晚上回来我把钱补给你。”   云端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为什么要给你收拾房子。梁辰明天要读书,我们下午要回去,没时间。”   梁怀瑾轻笑,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云端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扭头不让他看。   不容她拒绝,梁怀瑾牵起她的手,把钥匙放她手里:“钥匙你拿着,想去看就去看看,不想看你先回去,等我下周休息回去看你们。”   梁怀瑾下午还要上班,拍拍梁辰的肩膀就快步走了。   梁辰很疑惑,望着妈妈:“刚才小叔叔看你,你为什么不让他看?”   云端老脸一红:“我就不让他看,怎么了?”   梁辰不明白老母亲此刻恼羞成怒了,傻笑:“不给看就不给他看嘛。”   傍晚,马师兄听说他房子买下来了,闹着要去看。   梁怀瑾之前没细看,现在下班有时间,也准备这会儿去看看房子,收拾好就早点从宿舍里搬出来。   房子离他们单位不远,走路也就十多分钟。   打开大门,院子还是那个院子。房间里,卧室摆上了床单被套,厨房里也放着锅碗瓢盆和粮食。   马师兄羡慕了:“有人照顾就是不一样哈!”   梁怀瑾笑道:“以后在她面前别说这些。”   “为什么不能说?你们两个也太客气了点吧。”   梁怀瑾拍拍他的肩膀:“走,先去吃饭,晚上我们再聊。”   这个时候,云端也吃了晚饭,在院子里溜达消食,脑子想着梁怀瑾。   他们知道彼此大概也有两年了,真正见面相处的时间也就大半个寒假,这短短的时间,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近乎老夫老妻。   对于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好像他们天生就合拍。   她嘴上不肯认输,实际上对他……其实一直挺喜欢的。   她不追求轰轰烈烈,她喜欢的生活状态和感情状态是细水长流,和梁怀瑾这样有体贴性格温和的人在一起,好像真的很不错。   李秀芬敲门进来:“云端,我们明天准备去买些大头菜,你去不去?”   “做干盐菜?”   “对,我看这几天太阳大,干盐菜好晒干。”   “那我也去,李婆婆明天带上我。”   “我们明天准备去青苗大队,距离近一点。咱们早去早回,你明天早上早点起来。”   “好。”   听到干盐菜,梁辰想吃咸烧白了。   他们这儿,做咸烧白,大肉片下面就是要垫干盐菜,用干盐菜蒸出来的咸烧白有一种独特的香味。   “我也想下乡去换菜呀,好久没看到乐水姐姐了。”   “她忙,没时间。”   春天要耕种,夏天还有夏收,云端估计暑假之前都不会见到她。   她做了升级版的养颜膏,还没给她,明天顺便带去。   第二天一早,梁辰去上学,云端和李婆婆他们去换菜。   青苗大队里,她就和李平武一家比较熟悉,她直接去李家。   “你要换青菜头啊,我家自留地里种了一大片,我去地里给你砍。”   “那就谢谢大娘了。”谈好价钱后,把背篼先放他们家,她去找谭乐水。   谭乐水这会儿正在麦地里忙活,听到有人喊她,她站起身打望:“谁叫我?”   云端笑着朝她摆手:“我叫你。”   “哎呀,云姐姐来啦!”谭乐水兴高采烈地从地里跑出来,给云端一个大大的拥抱。   云端被她扑的后退两步,“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一样。”   “哈哈哈,我觉得自己还挺成熟的。你等等,我找队长请一会儿假。”   “不用耽误你的时间,我就是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个东西。”   “我也有东西给你。”谭乐水拉着云端,四处看,看到大队长在对面那块地里,赶紧找他说了一声。   谭乐水拉着云端回知青点:“我爸他们前几天给我寄了个大包裹过来,嘱咐我让我分你一半。我还想这两天请假去找你,没想到你就来了。”   “给。”一大包核桃,两斤茶叶。   “这个核桃是临安核桃,非常好吃,我妈说让我多吃点补充营养。这个茶叶是我干爹弄的,说是正宗的龙井,给了三斤,我自己留了一斤,我也不爱喝茶,一斤能让我喝好久了。”   “对了,我干爹还有一封信给你。”   “你干爹给我写信?”云端接过信拆开。   和古董字画有关,胡大海新认识了一个朋友,手里有一幅受了潮的字画,急需修复,问她能不能帮忙。那幅字画是祖上传下来的,只要能帮忙把字画修复好,那边愿意出大价钱。   信里胡大海还暗示云端,那位朋友身份十分特殊,挣一笔钱是小事情,更重要的是人脉。   看完信,云端跟谭乐水说:“这事儿我可能帮不上忙,咱们这里距离杭州有点远,我最近没时间出远门。”   “帮不上忙就算了,让干爹自己找人去。”   谭乐水觉得,干爹既然寄信过来,说明这事儿肯定不着急,要不他就拍电报或者打电话了。   核桃和茶叶云端收下,把养颜膏给谭乐水:“你试试好不好用,好用你下次再找我。不过说好,我只送你这一次,下次再想要养颜膏,自己找药材来。”   “好嘞,谢谢云姐姐。”   谭乐水还要上工,云端没耽误她,说了两句闲话就走了。   李家,她要的青菜头已经砍好装在背篼里了,谢过之后,背起背篼去找李婆婆他们。   李婆婆他们都换好了,等后面两个人来了,大家启程回家。   买回家的青菜头,又是洗又是切之后用盐腌上,等到腌出水后,把菜装布袋里面捆紧,然后放上一块大石头压着,汁水就流出来了。   石头要压一晚上,等到明天再把青菜头摊开晾晒,晒到七八分干就可以装坛子了。   等到下周梁怀瑾休息回来,第二批干盐菜都已经做好了。   第二批干盐菜不是原味儿的,云端拌一些辣椒粉和花椒粉在里面,做成麻辣味儿。   李婆婆听说之后,也想做一些麻辣味儿的。家里还有好多干辣椒,云端叫李婆婆别去买,她分一点给她。   李婆婆端着小半碗辣椒粉回去,在门口碰到回来的梁怀瑾。   “哟,回来啦!”   “李婆婆好,回来了。”   “你进去吧,云端在家。”   梁怀瑾点点头,让开路,让李婆婆先走。   进屋后,院子里没看到云端,他把买的肉放到厨房,洗了洗手,去堂屋,云端在泡茶。   “给我来一杯。”   云端瞥他一眼:“梁怀瑾,说起来咱们没名没分的,你来我家就跟来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的,一点都不知道客气。”   “只要你答应,我们今天就去领证。”那就不是没名没份了。   云端轻哼一声:“你以为我不敢?”   梁怀瑾轻声笑道:“没说你不敢,我在跟你求婚。”   云端轻咳一声,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我之前说喜欢你的话是认真的,这段时间你有认真考虑过我吗?”   云端不经意地捏着手指头,她肯定考虑过。   梁怀瑾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他还表现出对她的钟情,一般女人哪里撑得住。她又不是单身主义者,被他喜欢当然也会心动。   但是,她一个人过久了,不知道怎么和人谈恋爱,也不知道怎么接纳一个人进入她的生活。   一个人过久了,她很怀疑,她有能力维持一段亲密关系吗?换句话说,她适合婚姻吗?   可能是见了太多失败的婚姻,当他真正面对一个男人表白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想退缩。   不结婚,只谈恋爱搞暧昧好不好?   呸,渣女!云端暗自唾弃自己。   梁怀瑾今天没打算让她糊弄过去,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素银的戒指:“我感觉得到,我们互相有感觉,你可以信任我,咱们一起努力试试好吗?”   云端扭捏半天,才说:“试试也不一定要结婚吧。”   梁怀瑾震惊:“你不想对我负责?耍流氓?”   “不不不,我不是这样的人。”云端连忙澄清。   “那你答应和我结婚吗?”   梁怀瑾跟她承诺:“就跟寒假我在家里一样,只要我在,家里的家务我全包了,做饭扫地洗衣服全归我。”   “那我做什么?”   “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写字画画躺着晒太阳。”   云端偷笑,那,就结吧!   一咬牙,一跺脚,云端把手伸过去,那枚素雅的戒指,就套上了她的手指。   当云端左手重新攥紧拳头的时候,只有一个感觉,膈应的慌。   能坚持戴婚戒的人怎么不嫌麻烦?手上多了个东西,太不舒服了。   梁怀瑾把另一枚戒指放在她手心,该他了。   云端帮他戴上戒指:“你还挺洋气的,知道用戒指求婚。”   梁怀瑾打量着手上的戒指,温柔一笑:“以前听老师说,国外求婚需要戒指,我就记下来了。”   他试探着牵她的手,云端大方地把手放在他手心。   “梁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今天。”   “今天?今天来不及吧,这都快中午了。”   云端突然想到一件事,她的户口在凤凰县,他的户口现在在哪儿?他们该去哪儿领证?   “那就明天一早去,我户口已经迁到金水市了,我们去金水市领。”   “嗯。”   “领完证咱们在家里请客吃饭,庆祝我们结婚。”   “请谁?”   梁怀瑾想了一遍,他能请的人好像只有马师兄。   云端这边也是,在凤凰县她能请的人只有小师叔一家。李婆婆他们一家虽然对她好,但是她也不敢冒险告诉他们她现在才和梁怀瑾结婚,那样梁辰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梁怀瑾叹气:“委屈你了,这么简单就结婚了。”   “我觉得挺好,现在这个时代结婚不都这样嘛。”什么找来婚庆定酒店大张旗鼓的,也挺没意思的。特别是在舞台上,几乎都是主持人的个人表演,新郎和新娘都是配合出演。   “等我们领完证,给孟叔叔丁阿姨还有你爸妈他们写封信。”   “听你的。”   梁怀瑾伸出双手,云端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把她抱到怀里,梁怀瑾深深叹了口气,他终于能拥抱她了。   说好了明天领证请客吃饭,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办。   头一件事就是赶紧告诉小师叔,让他们明天进城参加婚宴。   云端去居委会找到小师婶,把她拉到一边,雀跃地说她准备和梁怀瑾结婚了。   什么?杜小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时候决定的?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梁怀瑾住在你家里那么久都没动静,我以为你不喜欢梁怀瑾呢,这也太突然了吧?”   云端双手摸着滚烫的脸,不好意思道:“刚刚才决定的。”   杜小兰笑着道:“还是你小师叔眼光准,他说梁怀瑾这个年轻人不错,对你也有那个意思,你迟早要答应他。”   “小师叔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大年初一啊,你第一次带梁怀瑾上门吃晚饭。”   云端嘿嘿一笑:“反正我答应了,我们明天领证请吃饭。”   “去哪儿领证?”   “去金水市,梁怀瑾现在的户口在金水市,金水市也没人认识我们,不怕人知道。明天吃饭也在金水市。”   “结婚的红衣裳有没有?”   云端想了想,她有一条红色的裙子,就穿那一条。   “行,你小师叔今天有事儿去隔壁县医院了,等他回来我就跟他说,明天去金水市找你们。”   学校中午放学了,梁怀瑾带着梁辰过来。梁怀瑾笑着喊了一声小师婶。   杜小兰满脸欣喜:“哟,你们两个站在一起,可真登对哦!以后要好好过日子!”   “谢谢小师婶,我们会的。”   这会儿时间不早了,梁怀瑾顺手牵起云端回家。   云端猛地甩开他的手,梁怀瑾愣了一下。   挡不住小师婶戏谑的眼神,云端一本正经:“外面那么多人呢,不能牵。”   她小声说:“回家牵。”   梁怀瑾把同样愣住的小侄子拉过来,两人拉着小侄子的手,算是间接牵手了吧。   杜小兰被这一幕逗得哈哈大笑。   云端走的老快,假装自己听不到,哎哟,老脸都丢完了。   云端在前面走的老快,梁怀瑾也快步跟上她的步伐,被妈妈和小叔叔牵着的梁辰倒腾着小短腿跑了起来。   “妈妈,走慢一点。”   “你多跑两步,吃午饭等不及了。”   等不急个屁,家里的午饭还没做呢。   中午吃清汤面,云端去后院掐了一把小青菜,梁怀瑾让她去收拾下午要带走的东西,他来做饭。   梁怀瑾做饭,梁辰负责烧火,云端去屋里收拾东西,安排的很妥当。   梁辰有点懵:“收拾什么东西,下午去哪儿?”   中午放学从来没人接他,今天小叔叔突然来接他放学,还跟老师请了两天假。   “我和你妈明天结婚,下午咱们去市里。”   “什么?”梁辰和杜小兰一样震惊:“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要结婚?”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互相喜欢,所以要结婚。”   梁怀瑾用充满愉悦的语气说:“我和你妈结婚,以后你就叫我爸爸。”   “那不是,那不是……”梁辰想了一遍:“我叫你小叔叔,但是我也可以叫我妈小婶婶啊。”   “那你是想叫妈还是叫婶婶?”   梁辰不假思索:“那当然还是叫妈妈好!”   “儿子乖!”   “哼!”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点不开心,本来妈妈是他一个人的,现在多了一个人和他抢,哼。   锅里的水还没烧开,梁怀瑾撸起袖子洗菜:“梁辰,你要不要考虑三年级去市里读书?”   梁辰激烈反对:“我不要,我就要在这里读,我要和沉香、春哥、张建军、铁锤、门栓他们在一起玩儿。”   “你在市里读书,放假的时候还是能和他们一起玩儿。”   “我!不!要!”   云端在屋里收拾好下午要带走的裙子,从陶艺馆拿了一些桃子,拿了一根火腿,还有腊肉等等,打包好下午带走。   云端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梁辰气哼哼的声音:“不要什么?”   梁辰眼睛都红了:“我不要去市里读书,我就想住在家里。”   云端心疼的赶紧抱住儿子:“不哭不哭,宝贝儿不哭,想住在家里就住在家里,妈妈陪着你。”   云端瞪了梁怀瑾一眼,和小孩儿争什么争。   梁怀瑾叹气,得,他在市里上班,就算结婚了,以后也只能一周见一次面。   眼泪花儿还没消失了,梁辰躲在妈妈怀里笑了,得意地冲小叔扮鬼脸。   梁怀瑾心里想着,他要努力了,至少要把这个臭小子比下去,他要成为老婆最心疼的人。   只能说,加油吧,虽说云端喜欢他,答应结婚,但是在她心里现在还是梁辰重要一些。   吃完午饭,准备乘车去市里。   “拿这么大一条火腿?”   “嗯,明天请客吃饭,一条火腿又能炖汤能炒菜还能切片清蒸,一条火腿都能做半桌菜了。”   “腊肉也带?”   不仅带了腊肉,还有他今天提回来的猪肉,还有一瓶酒,一大袋新鲜的桃子、蜂蜜。蜂蜜和桃子云端明天准备做水果饮料,给孩子喝。   “你不是说你师兄喜欢家里的腊肉吗?”   云端牵着梁辰走前面:“别看了,咱们赶紧走。”   明天领证结婚,今天下午还要加急拍一张合照。   听说要拍照片,梁辰闹着也要拍,还十分挑衅:“我和妈妈拍,不跟你拍!”   梁怀瑾冷笑一声,总有一天,他要揍他一顿。   梁辰巴着妈妈,才不怕他呢。   往日里中午都会睡午觉,今天没睡成,上车后,梁辰靠着云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趟去市里的车没多少乘客,梁怀瑾把小侄子抱到自己身边。他抱着,云端也能休息一会儿。   云端活动了一下肩膀,拿了张帕子,给梁辰擦擦汗水。   进入五月后,天气越来越热了。   到市里下车,先回了一趟新买的院子,把东西都放下。   云端觉得身上不舒服,想洗个澡再换裙子去照相。   “你等等,我去烧水。”   云端说:“你先烧水,我去前面百货大楼买两个盆子。”   还没睡醒的梁辰,趴桌子上醒神,云端出门的时候没叫他。   半个小时后,云端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红裙子,重新打散头发,编了两个辫子搭在胸前。   对着镜子,她仔细把眉毛修了一下,拍拍自己的脸,侧身左看右看镜子里的自己,这么朴素就去拍结婚照,还挺新鲜。   梁怀瑾双手抱胸,靠在门口看她,就像在欣赏一幅美丽的画。   云端开心道:“好看吗?”   “有点太好看了!”梁怀瑾的目光落在她的锁骨,她的腰,这裙子的腰也掐的太细了。   云端哈哈一笑:“那咱们走吧。”   梁辰刚洗了脸,额头的头发沾了水,变得乱糟糟的。   云端给他缕好头发:“醒了吗?”   “嗯嗯,醒了。”   照相馆里,两人头挨着头,拍下一张合照。   梁辰着急地挤开小叔叔:“该我了,该我了!”   梁怀瑾无奈,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娘俩站着拍,坐着拍,抱着拍。   梁辰拍上瘾了:“妈妈,你亲我一下。”   云端大方配合。   拍照的师傅哈哈大笑,这母子俩人也太有意思了。   梁辰终于拍完了,梁怀瑾走上前去:“我也想拍。”   云端脸色一红:“不拍!”   梁怀瑾拉着她坐下:“我也想和你坐着拍一张。”   原来是坐着拍,云端挨着他坐下,那就拍吧。   梁怀瑾扭头看她,好可惜,黑白相片看不到她绯红的脸。   咔嚓一声,照相师傅拍下了他望着她的样子。   “你这个男同志,坐好就不要乱动嘛,这一张只拍到你半脸。”   “师傅没事儿,这一张我们要。”   等到他们年老之后,这一张深情凝望的照片,是他爱着她的证据。   拍完云端就站起来:“别玩儿了,我们还要去忙,事情多着呢。”   “对,我还要去单位请假,请马师兄明天来家里吃饭。”   “那咱们分头行动,你去单位请假,我带梁辰去买东西。”   “成。少买一点,重的东西等我回去再说,我怕你拿不动。”梁怀瑾把兜里钱和票掏出来都给她。   云端不客气地接过来:“师傅,我们加急,明天早上来拿照片,多少钱。”   “一张九毛钱,你这今天照了十张,一共九块钱。”   云端给了十八块:“洗两份出来。”   两份?真是有钱人,一个月的工资就给花掉了。   回去的路上,云端和梁怀瑾分开走,梁辰拉着妈妈的手,小声说:“路上好多人在看你。”   这会儿的上衣、裙子几乎都是没有腰身的,她今天这条裙子太合身。   “咱们先回家一趟。”   云端回家换了身肥大的衬衣长裤出门,路上就没人看她了。 第36章   “什么?你们两个要结婚?”   马师兄激动不已:“我就知道!当时你跟我说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你们两个这么配,不结婚才有鬼!”   梁怀瑾眉眼都是笑:“谢谢师兄,你明天早点来。”   “放心放心,我明天也请假,上午就过去,我可是你唯一的夫家人,肯定给你把面子撑起来。”   想到云端那边,也只有她小师叔一家,梁怀瑾笑着拍拍他肩膀:“咱们明天就是聚在一起吃吃饭,人不多。师兄不用准备什么礼物,你人到了就行。”   “哎,放心,肯定不会给你送大礼,我的工资要存老婆本儿,可没有多的给你。”   梁怀瑾轻声一笑:“师兄,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快回去看看弟妹有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这个时候,云端已经买好蔬菜了,母子俩提着菜到家。   她回家的时候,梁怀瑾已经回来了,接过她手里的菜。   “还要买什么,我去买。”   “还要买些土豆,这个能放,随时可以吃。”   她刚才去厨房看了,家里主食不缺。上周她把厨房的米缸装满了,大概只少了一碗米,梁怀瑾估计没怎么在家煮饭吃。   “一会儿我去买。”   这一下午又是坐车又是去拍照、买菜,忙活这么久,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梁怀瑾去买土豆,梁辰也跟着去,云端留在家里。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正房的堂屋左右两边也有两间卧室,东屋是她之前布置的,西屋也布置起来了,被套床单什么都是新的,估计是梁怀瑾布置的。   她去厨房做饭,屋里没有木柴,只有碳,在炉子里引燃火后,把锅坐上去,细米放水,准备熬粥。   这套房子不大,但是五脏俱全,水井就在厨房隔壁的墙角,还挺方便。   梁怀瑾带着梁辰去买土豆,他一点不着急,先带梁辰去供销社买了一包大白兔,塞他怀里。   梁辰抱着大白兔,又是高兴又是警惕:“为什么给我糖?”   梁怀瑾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明天吃了午饭,你跟你师奶奶他们回凤凰县,你妈后天回去。”   “为什么?”   “不行!”   “我不要!”   “我要跟我妈一起!”   梁怀瑾瞥他一眼:“你不听话,明天我给你爷爷奶奶和爸爸写信,说你不乖!”   “哼,你才不乖!你这么大的人了,你还欺负我,我要告状!”   梁怀瑾拉住他:“你妈是不是不给你买新足球?”   “你要给我买?”家里的那个足球还是前年妈妈给他买的,已经很旧了,但是怎么踢都不坏,妈妈说旧的还能用就不给他买新的。   “你只要答应明天回去,我给你买个新的。”   “除非你现在就给我买!”梁辰心动了。   梁怀瑾还真给他买,二话不说就带着他去百货大楼。   粥都熬好了,放在地上凉着,云端左等不见人回来,右等不见人回来。菜市场那么近,买土豆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云端站在大门口等,天都快黑了,终于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回来了。   梁怀瑾提着半袋土豆,梁辰左手大白兔右手足球,笑的可开心了。   云端冷笑:“我让你买土豆你顺手给我买个足球?钱多烧的慌是吧?”   梁辰利索地躲到小叔叔身后,不敢看他妈。   梁怀瑾顶着冷冷的目光走过去:“别生气,我就是想着,这么高兴的日子,让孩子也跟着高兴高兴。”   买都买了,她还能怎么着!   云端白他一眼:“饭做好了,去炒菜!”   “行,放着我来,你先坐下休息休息。”   云端转身进去,梁辰抱着足球跟着溜进去,还知道把身后的大门关上。   梁怀瑾抬了一下下巴:“把你的足球放西屋去,过来厨房帮忙。”   “好嘞!”   得罪了妈妈,梁怀瑾现在老实的很,把新足球往屋里一丢,跑去厨房帮小叔叔洗菜。   早上买的两斤多肉提到凤凰县又提回来,今天天气热,放到明天估计要坏了,梁怀瑾准备全部切了炒土豆丝。   云端打水浇花,路过厨房窗边:“少放点肉,多余的肉炒干撒点盐,装碗里明天吃。”   梁怀瑾点点头,把锅里的肉铲起来一些。   梁怀瑾动作快,一道肉炒土豆丝,还有一道蒜蓉青菜,很快就出锅。   “吃饭!”   堂屋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吃饭的时候梁辰不敢坐在妈妈对面,悄咪咪端着碗坐到旁边。   梁怀瑾唇角微微翘起,看来都不用等明天,臭小子现在就恨不得躲他妈远远的。   云端没有发话,梁辰一副做错事儿的样子,吃完饭还抢着洗碗。晚上洗澡刷牙也不用云端催,自觉得很。   梁怀瑾趁这个时候进屋找她,拉她的手:“别生气,我就是想给他买个足球。”   “我什么时候说我生气了?”   “那你怎么不笑?”   “我难道不能有脾气不好的时候?”   “能,怎么不能,心情不好你找我。”他拉着她的两只手放在他腰后,他想她主动抱她。   云端笑了,给了他一巴掌:“我先跟你说,这次就算了,以后在教育孩子方面,我们两个必须统一,不能我说朝东你说朝西。”   “都听你的。”   “你有道理我也听你的。我也不是缺钱,故意不给他买新足球,我就是觉得,他原本的还能用,再买新的浪费。”   “我知道,就这一次,以后都你说了算。”   云端被他哄的笑出了声,“别闹,快去洗漱,晚上你带梁辰睡。”   屋里的灯光昏暗,云端总觉得,他的目光比电灯泡还亮,放着光,还发着热,简直让人受不了。   一把推开他:“快去打洗澡水。”   “你先洗。”   云端也没跟他推让,拿着毛巾和换洗的衣裳去洗漱。   再次感叹一声原来的屋主真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居然专门修了一间洗浴间,洗浴间外面就是水沟,洗漱完倒水都方便。如果有水管能接到屋里就更好了,这样就不用辛苦打水了。   洗漱的时候,看到架子上粗糙的毛巾,云端想到一件事,记得回头给梁怀瑾拿两张新毛巾。   今天下午走的匆忙,云端带毛巾了,梁辰什么都没带,此刻小叔叔给他擦脸,他万般嫌弃。   “毛巾也太次了吧,一点都不软。”   “将就着用吧,在这里能买到这样的就不错了。”   “哼,我妈给我的毛巾特别好用。”   “当然好用了,你妈买的应该都是外贸货,买那种质量的毛巾要华侨券。”   以前他们家还在首都的时候,也能用上那种质量的毛巾,现在用不上了。   东屋让给云端睡,云端为了养足精神早早上床。西屋的梁怀瑾却久久睡不着。   今天这一天,就跟梦一样,让他有点不敢相信是真的。自从上次表白之后,他一直在等她的回应,今天他不仅等到回应,还把他准备好久的戒指送出去了。   她就那样大大方方地答应和她结婚,闭上眼睛,那个场景在他心里现在都还无比的鲜活。   摩挲着手上的戒指,他想,他这一辈子都会记得那个场景。   梁辰小坏蛋一个翻身,小腿砰地一声甩在他身上,梁怀瑾嘶地一声,臭小子的力气也太大了。   睡得好才能精神好,第二天早上,云端精神百倍地起床,推门出来就看到挂着黑眼圈的梁怀瑾。   云端噗嗤笑了:“你昨晚上偷牛去了!”   梁怀瑾的目光落在她笑颜如花的脸上,喉头滚动了几下。   “我去打水给你洗脸。”   “嗯,今早上吃面?”   “好。”   梁怀瑾去做饭,云端去西屋把梁辰扒拉起来。   “妈。”梁辰被弄醒,睁开眼睛看到是妈妈,转个身又睡了。   “别睡了,快起来吃早饭。”   梁辰哼哼唧唧两声,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   吃了早饭,一家人收拾好准备出门,梁怀瑾看着她;“怎么不穿昨天那条红裙子?”   今天云端穿着一身田园风的半袖长裙,腰间的尺寸也放得松。   云端拉着裙摆转了一圈:“不好看?”   好看,她穿红色或是穿白色都好看。   云端毫不谦虚地自夸:“好看就行了,走吧!我身材这么好,穿红色那条太显腰身,别人都盯着我看呢。”   梁辰十分捧场地连忙点头:“就是,昨天有人盯着妈妈呢。”   梁怀瑾拿着户籍证明:“回来再换。”   “嗯嗯。”   一家三口先去昨天那家照相馆拿照片,然后去领证。   他们这个组合到了民政局,大家都打量他们,孩子都这么大了才结婚?这是一家三口?不是二婚?   工作人员心里不管怎么嘀咕,手上动作还是很快,砰的一声盖上章,结婚证生效了。   梁辰哇地一声:“爸妈,这个结婚证好像奖状哦。”   梁怀瑾赶紧把结婚证收起来:“别玩坏了。”   呀!还真是一家人啊!那是来补办结婚证的?   云端从包里抓了一大把糖,分给工作人员,大家都笑着道喜。   梁怀瑾乐的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就跟复读机一般,不停地说谢谢。   云端扶额,赶紧拉着他走,别耽误后面结婚的人。   领完证时间不早了,“赶紧,我们去车站接小师叔他们。”   去汽车站有公交汽车,二十多分钟后他们到汽车站,小师叔他们正在汽车站门口等着。   “春哥,沉香!”梁辰撒腿跑过去。   “梁辰,我好想你呀!”   云端笑出了声,满打满算最多一天没见,这就想了?   杜小兰一边看对面的一对新人,一边笑呵呵地小声跟丈夫说:“看看他们两个,都长的这么好看,以后生的孩子得多好看啊!”   白芷面露微笑,他也很期待。原本云端身体不好,师兄和他都没盼着云端能生孩子。师兄在天上能看到这一幕,想必也是万分欣喜。   “小师叔,小师婶,咱们走吧!”   “好,走!”   云端亲热地挽住小师婶的手臂,杜小兰拍拍她的手:“怎么穿白的?”   “红裙子太招眼,回去再换。”   梁辰带着辛夷、沉香两兄弟跑前面,梁怀瑾和小师叔走在一起。   “你们两个结婚后,在哪里过日子?你这个工作,应该离不开市区吧。”   “暂时离不开。我原本想让云端和梁辰来市里,梁辰喜欢在凤凰县读书,不愿意来。”   “那你们这刚结婚就要分隔两地?”   梁怀瑾叹气,也是没有办法,孩子太难缠了。   “梁辰下半年就读三年级了,没几年就要读初中,到时候初中来市里读。”梁怀瑾继续说:“听说辛夷这学期小学毕业要考初中,家里的院子宽敞,辛夷如果考上市里的初中,就来家里住,别客气。”   凤凰县也有初中和高中,就现在的教学水平而言,市里和县里的都差不多,唯一最大的差别,就是市里毕业的学生更容易进市里的工厂。   白芷也在考虑这个事儿,儿子不学医,毕业了肯定要进工厂或者进单位,先不说单位,就说工厂。凤凰县就四家工厂,无论是制衣厂、罐头厂、酿酒厂还是肉联厂,都不太适合儿子。   白芷:“再看看,看他到时候考的怎么样。”   “听云端说,辛夷成绩很好。”   白芷笑了:“还行吧。”   云端回头瞄了后面两人一眼,小声跟小师婶说:“我以为小师叔会看梁怀瑾不顺眼呢,没想到他们两个还有说有笑的。”   杜小兰笑了笑,没揭丈夫的老底儿。   昨晚上他回来,听她说云端和梁怀瑾要结婚了,一拍巴掌,兴奋地说他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他们到家的时候,马师兄已经等在门口了。   “你们好,你们好,我是梁怀瑾的师兄,我叫□□。”马师兄不愧是社牛,还没等梁怀瑾介绍,他就主动打招呼。   “你好,我们是云端的师叔师娘。”   双方见过面,推开门进去。   马师兄夸张道:“哎哟,说好请我来吃喜宴,喜宴呢?这还要等我自己动手做饭?”   “哪里用得上你,你们坐下休息,我来!”杜小兰撸起袖子问云端厨房在哪里。   还没等云端回答,梁怀瑾主动承担起做饭的责任:“小师婶你休息,我来做饭。”   白芷:“都别争了,今天没有外人,咱们一起动手做。”   “好嘞,小师叔说得对。”□□拍拍梁怀瑾的肩膀:“师弟,有啥需要我做的?”   梁怀瑾不客气地给他安排工作:“你负责削土豆皮。”   “没问题。”   几个大人进厨房,肉菜都在菜板上摆着,云端拿出早上写好的菜单:“火腿蹄儿炖汤,火腿肉切片清蒸,土豆烧腊鸡,腊肉炒辣椒,炒个青菜,再来一个凉拌茄子,够不够?”   “够了够了,今天好几个硬菜!”   “那行,动手吧!”   云端想帮忙,被梁怀瑾推出厨房:“你去看孩子,厨房用不着那么多人。”   “我……”   “你去给我们泡壶茶,你不是带了龙井吗?”   “好吧。”   云端进屋拿茶叶泡茶,顺便拿了三个大桃子,切成丁,用蜂蜜和放凉的白开水和茶水调了几杯水果茶。   云端尝了尝还不错,把在院子踢足球的梁辰、辛夷和沉香叫进来。   “你们尝尝。”   梁辰十分捧场:“好喝!”   辛夷也觉得好喝。   沉香却觉得:“加点酸的就好了,酸甜酸甜的肯定更好喝。”   云端捏捏他的小脸蛋儿:“英雄所见略同哦。”   天坑里面有柠檬树,但是这儿不产柠檬,她也不好拿出来。   “你们喝吧,桃子在篮子里放着,想吃自己拿。”   她端了一杯桃子果茶给小师婶,给梁怀瑾他们的则是放凉的龙井。   削完皮的马师兄喝了口茶,咂舌品味:“好茶呀!”   “龙井,杭州当地的一个朋友送的,马师兄喜欢我给你装一些。”   “那就先谢谢了。”   白芷面无表情地看了云端一眼,云端马上道:“给小师叔也准备了,还给小师叔准备了核桃,补脑健身。”   杜小兰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小师叔年纪不小了,确实要好好补补。”   云端见小师叔脸色越来越黑,偷笑一声,赶紧溜了。   大家伙齐动手帮忙,十二点半午饭做好了,一共六个菜,每道菜都是超大份,土豆烧腊鸡满满当当装了半脸盆。   “哇哦!好香啊!”   云端换了身红裙子出来,连忙问:“土豆烧鸡谁做的,太香了吧!”   “怀瑾做的。”杜小兰笑着道:“没想到怀瑾手艺这么好,你可真有福气。”   “先说了,咱们坐下边吃边聊,都快一点了,肚子早就饿了。”   梁怀瑾给小师叔和马师兄倒了一杯白酒,云端问过小师婶,小师婶想喝刚才那个桃子果茶。   梁辰、辛夷和沉香三个人也要,没有杯子,就用碗给一人装了一碗。   白芷站起来:“先举杯,小师叔祝你们俩幸福美满,白头到老。”   “小师婶也祝你们平安喜乐,举案齐眉。”   马师兄非常耿直地说了四个字:“早生贵子!”   “哈哈哈哈,说得好。”   梁怀瑾和云端对视一眼,淡淡一笑,干了这杯酒。   一口酒下肚,马师兄眼睛都直了:“好酒啊!”   白芷非常识货:“多少年的养肾酒?”   “二十年的!”   “啥?”马师兄眼睛都瞪大了!   梁怀瑾给小师叔满上:“我没跟你说?云端的爷爷和小师叔是师兄弟,都是非常厉害的大夫。”   云端补了一句:“我爷爷在的时候,每年都会存药酒,这个养肾酒是我爷爷的拿手绝活!”   “牛啊!”   马师兄羡慕了,小师弟太会找老婆了,找到的老婆不仅长得好看人优秀,还有这样的家底呢。   梁怀瑾问云端:“二十年份的酒多不多?”   “没多少了。你要送人?”   “嗯,我想给老师寄一瓶喜酒。”   “一瓶还是有的。”云端大手一挥:“给你老师寄,回头我给孟叔叔丁阿姨他们也寄一瓶。”   小师叔点点头:“你结婚是该通知他们一声。”   梁辰站到椅子上,眼睛盯着桌对面的菜:“妈妈,我想吃火腿。”   云端伸出手:“碗拿过来,我给你夹块猪蹄儿。”   “辛夷和沉香要不要?”   “谢谢云阿姨,我们自己夹。”   热热闹闹的婚宴,吃到下午两点才结束,云端带来的一瓶酒,被小师叔和马师兄分着喝完了。   马师兄酒量一般,现在晕乎乎的走路都左脚绊右脚,赶紧把他扶进西屋睡一觉。   “小师叔,你也睡一会儿?”   白芷红着脸摇摇头:“这点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还没醉呢。”   云端仔细打量他,真没醉?   白芷挥开她:“我好得很。”   确定他真没醉,云端去给他倒了杯茶,喝点清茶会舒服一点。   吃完饭,三个小孩儿帮着梁怀瑾收拾厨房,留云端在屋里。   小师婶拿出来一个首饰盒递给她:“里面是一对手镯,是我和你小师叔送你的新婚贺礼。”   满绿的手镯,戴在她白嫩纤长的手腕上特别好看。   云端笑着谢谢小师婶:“我以后在屋里偷偷戴。”   杜小兰抿嘴笑道:“就知道你喜欢这个。”   小师叔和小师婶下午还要回去,他们留到四点多,带着孩子就要回去了,顺便把梁辰带走。   梁辰抱着他的足球,有点依依不舍:“妈妈明天早点回来。”   梁怀瑾拉着云端的手:“你妈知道了,你快走吧,都多大的人了,还离不开妈!”   梁辰生气,气鼓鼓的脸颊就跟小馒头一样。   杜小兰赶紧拉住梁辰:“梁辰先跟师奶奶回去,别打扰你爸妈,你妈明天就回来了。”   睡醒一觉的马师兄嘿嘿地笑:“那我也不打扰师弟和弟妹了。”   走到一半,马师兄特别猥琐地回头补了一句:“师弟悠着点,明天还要上班呢。”   云端的脸红成一片,怎么回事,这个时候的人不是连在街上牵手都不好意思吗?这都能当面开黄腔了?   “你赶紧走!不送!”   等人都走了,云端把自己的手扯回来,没话找话说:“是不是该给你爸妈写信了?”   “要写,不过今天写了也不好寄信。”   “对,酒还在凤凰县家里。”   两人别别扭扭地进屋,拿出纸和笔,梁怀瑾给爸妈和老师写,云端给孟叔叔和丁阿姨写。   写完信,云端叹了口气:“你下周你休息日早点回凤凰县,我带你去给我爸妈和爷爷奶奶上坟。”   “嗯。”   梁怀瑾给信封里塞照片,“孟叔叔要给照片吗?”   “给一张我们的合照吧。”   信全部放在她那儿,她明天带回凤凰县寄。   俩人心里都知道晚上要发生什么事情了,等天黑这段时间,两个人对视一眼感觉既感激又激动。   呸,有什么好尴尬的?不对,有什么好激动的?   就这么尴尬着,吃了晚饭,洗漱完回房间。   梁怀瑾跟在她身后进了东屋。   云端耳根都红透了,小声叫他关灯。   “嗯。”   东屋的灯灭了,木窗外面的清凉的月光洒下来,把院子照得亮亮的,就象月神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楚窗内纠缠在一起影影绰绰的身影。   可惜了,只见其影,不见其人,过了一会儿,似乎能听到是娇媚和低沉的声音。   或许,月神应该没有耳朵吧。   第二天早晨,云端起床时,梁怀瑾已经上班去了,叫她起床记得吃早饭,早饭在锅里蒸着。别着急走,等着他回来吃午饭。   看着纸条,云端笑了。   不过一晚上,她比昨天的她更美了。笑起来的时候,美好的就跟清晨初绽的玫瑰一般,娇艳的花瓣上还带着薄薄的雾气。   去陶艺馆找了个盒子,把纸条放进盒子里保存起来。   没等梁怀瑾回来做午饭,云端起锅熬小米蛋花粥,做了个豇豆烧茄子,酸辣土豆丝。   这里没有泡菜坛子,云端提醒自己记得下次过来的时候带一坛泡菜过来。   饭菜做好了,梁怀瑾还没回来,她洗洗手,去打水给墙角的花花草草浇水。   听到开门声,云端转身,梁怀瑾站在门口看她。   梁怀瑾关上门,看她一身白裙长发:“浇水别太勤快。”   “夏天太阳大,水分蒸发快,浇不死。”   放下水瓢,云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从背后抱住。   “花草可以再种,我就是怕你累着。”梁怀瑾双手收紧:“腰太细了。”   云端切了声:“男人总喜欢说你太瘦了,多吃点。等女人真的长胖了,你恐怕看着我的水桶腰都要皱眉吧。”   “我不是那样的人!”   云端轻哼了声,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   总有一天,他会让她相信的。   “别闹了,赶紧吃饭,你下午还要上班。”   梁怀瑾叹气了,活这么多年,第一次不想上班,他真想陪她回凤凰县。   云端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脸:“你可以辞职,我养你。”   “有你养我的时候。”梁怀瑾淡淡一笑。   两人亲亲密密吃完午饭,梁怀瑾收拾完厨房,快到上班的时间了,他不得不走了。   云端也舍不得他,小声安慰他:“等梁辰再大一些,让他自己在凤凰县住着,我来市里陪你。”   梁怀瑾忍不住亲了亲她红润的嘴唇。   “别着急走,等下午太阳不那么晒人再走。”   “嗯,快去上班吧。”   在大门口黏黏糊糊地拉扯好一会儿,他上班的时间实在来不及了,一出门梁怀瑾就跑起来。   平日里她几乎只看到过他稳重的样子,没想到他还有这副模样,望着他的背影笑出了声。   成熟稳重的人也有为我痴为我狂的一天!云端不禁沾沾自喜,还挺得意的。   下午云端回凤凰县,第一件事就是去屋里装好三瓶酒,小心包装好,连着信给梁怀瑾的爸妈、老师和孟叔叔寄去。   “妈,你怎么才回来!”   云端一下抱住冲过来的儿子,略微有些酸软的身体被撞的后退一步,我的好大儿哦,真是越来越壮实了。   “你中午没回来,我都没地方吃饭。”   云端低头看儿子红润的小脸蛋:“那你吃没吃午饭?”   “嘿嘿,吃了,在师奶奶家吃的,韭菜炒鸡蛋馅儿的饺子呢,可香了!”   母子俩嘻嘻哈哈地闹了半天,云端站着累,去屋里休息,梁辰去屋里听收音机,不用妈妈说,自己就知道把音量调小。   就这样过了几天,云端觉得,这结了婚和没结婚,就目前来看,生活方式上好像没什么区别吧。   就是偶尔会有点想他,不知道他想不想她呢?   梁怀瑾简直想疯了,要不是职业道德还在,他都想请假回去看她。   好不容易等到休息日,一下班梁怀瑾着急走,想赶最后一班汽车回凤凰县。   “怀瑾,你等等。”   “雷主任,你叫我?”   雷主任把梁怀瑾叫过去,笑容温和:“听小马说,你爱人是当地人?”   “对,但是不是市里的,是凤凰县的人。”   “凤凰县啊,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明天休息,有空的话带你爱人到我家吃个饭?上次你找我爱人帮忙,我爱人找到文化局彭副主任,彭副主任回来啊,对你爱人一阵夸,她对你们小两口好奇的不行,一直催我请你们去家里坐坐。”   “雷主任,这周恐怕不行,我爱人在凤凰县陪孩子,不在市里。”   “你孩子在凤凰县读书?怎么不来市里?”   梁怀瑾无奈:“孩子不愿意,说他小伙伴都在凤凰县。这不,孩子不来,我爱人只能在县里陪孩子。”   “哈哈,小孩子嘛,离不开小伙伴也正常。”   “这周说好了我回去看她,下周吧,下周她进城看我。”   雷主任笑出了声:“你们两夫妻这日子过得真有意思。”   又聊了几句家长里短的话,梁怀瑾才急匆匆地走了,幸好赶上了最后一班车。   他到凤凰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快步走过大桥,往东街去。   这一次回来,街上组团八卦的妇女们对他已经没多少好奇了,这几天最热门的事情是城南的集资房开始修建了,交了钱的人家恨不得每天都盯着工程队建房子,猜测哪套房子是自己家的。   听到敲门声,梁辰从厨房跑出去,“肯定是我爸回来了!”   一打开门,还真是!   梁怀瑾笑着道:“在家乖不乖?”   “我乖着呢!”   云端腰上捆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对他笑:“洗洗手吃饭了。”   “来了!”   晚上喝米汤,吃凉面,酸爽开胃,身体也舒服。   吃完饭,云端筷子一放就不管了,家里两个大小男人,自觉去洗碗。   洗完碗,梁辰熟练地让妈妈给他让个位置,他和妈妈挤在一张躺椅上。   梁怀瑾挑眉:“我看咱们家一张躺椅不够用,要再去买两张躺椅回来,咱们一人一张。”   梁辰抱着妈妈的腰:“买一张,你一个人坐,我和妈妈一起。”   看着臭小子抱着媳妇儿的腰,梁怀瑾轻哼一声,这小子怎么不快点长大,长大了就赶出去,别天天缠着我媳妇儿。   “梁辰,你不是说你要跳级吗?你成绩这么好,我看你下学期别读三年级了,下个月直接报名参加小升初考试,考上了就去读初中。”   梁辰一脸警惕:“你又想把我拉到城里去?我不去,我就要跟妈妈待在凤凰县。”   云端轻笑一声:“你们别争这个,有什么好争的,实在谁也说服不了谁,你们直接剪刀石头布。”   “我不!我是小孩儿,他该让我。”   梁辰声音超大声,云端被他震的耳朵疼:“别闹了,快去打水洗脸洗脚,我们明天一大早要上山。”   梁怀瑾问她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我都准备好了,明天早上直接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带着香蜡纸钱,一家三口上山了。   到了坟山处,清明节的时候才清理过的杂草又长起来了。   梁辰想拔草,云端拦住他:“别动,只有清明节才能拔草。”   “哦。”   梁怀瑾点燃香烛,给云家的长辈恭敬地磕头跪拜。   云端心情很平静,过去这么多年,早就不会伤心了,心里面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温暖。   她带着梁怀瑾来上坟,告诉这个世界和另外一个世界逝去的亲人,你们看,我结婚了!就是这个人!   安安静静地上完坟,云端神秘地笑笑:“先不回去,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你们就知道了。”   云端带他们去那个水潭,好久没来,山里的草木疯长,简直都快进不去人了。   到了水潭边,潭水还是那么清澈,她没有捞的那些小傻鱼也长大了。   “啊啊啊,妈妈快看,潭水边那条鱼肚子翻过来了。”   梁辰冲过去抓鱼,鱼身上太滑,翻白肚皮的鱼尾巴一甩,转身游走了。   “可恶,鱼跑了!”   梁怀瑾放下背篼:“我来!”   云端揣手在一旁看着,梁怀瑾很快抓了两条大鱼:“咱们家吃一条就够了,另外一条给小师叔。”   梁辰急忙道:“再抓一条,给张建军。”   “那就再抓一条。”   在水潭边扯了几根草绳,提着鱼下山。   快走到山下的时候,云端在路边摘了几张大树叶垫在背篼里:“鱼放进去。”   鱼放进背篼,又在鱼身上盖了几张树叶。   小叔叔和小师婶还在上班,到家后云端叫梁辰把沉香叫来拿鱼。   另外一条鱼,给隔壁李婆婆送去。   “多不好意思啊,又占你们便宜。”   “李婆婆别客气,我们也是白捡的。”云端指了指凤凰山,李秀芬明白了,肯定是去山上那个水潭了。   过了一会儿,沉香过来,把鱼提回去,中午正好吃。   “云姐姐,我来看你啦!”   云家的大门虚掩着,谭乐水推门进去,哎,院子里怎么有男人?   “那个,那个我找云端姐姐。”   梁怀瑾喊了云端一声,云端从屋里出来:“哎呀,你怎么有空来?”   “哈哈,今天不忙,就想来看看云姐姐,顺便给你送点山药。昨天我们上山捡菌子,碰到一大窝野山药,我用茶叶换了回来,就想给你送来啦!”   “送来的正好,今天家里有鱼,刚好可以做一锅鱼段烧山药。”   梁怀瑾接过山药:“我去处理。”   谭乐水疯狂给云端使眼色,云端拉着梁怀瑾给她介绍,“我爱人梁怀瑾,你要叫姐夫!”   “姐夫好,我叫谭乐水!”   “你好,屋里坐吧,想吃什么叫云端给你拿。”   梁怀瑾提着山药转身去厨房,谭乐水双手捧着脸,心里无声尖叫。   妈耶,这个姐夫也太好看了吧!   当然,云姐姐也很好看!   但是,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啊!   云端可是第一眼就看上梁怀瑾长相的人,扫一眼就明白她的心思:“别尖叫了,尖叫他也是已婚男。”   谭乐水红着脸:“云姐姐想哪儿去了,我就是单纯欣赏。”   “我理解,我建议你少欣赏一点。”   “为什么?”   “我怕你看惯了他这样的,以后找不到对象!”   “云端姐!”谭乐水哀怨大叫!   云端乐的哈哈大笑。   去水井打水的梁怀瑾,也轻声一笑。   中午,吃上梁怀瑾做的鱼段烧山药,谭乐水恶狠狠地使劲儿吃,没天理了,云姐姐怎么找到这样既长得好,又会做饭的男人的?   云端:我说是他来找的我,你信吗?   谭乐水在,云端今天没有午休,陪着她聊天。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   “梁辰七岁多了,你自己算算。”   “那你们至少也结婚八年了。真是一点都看不出,你们两个好显年轻哦。”   刚撒了谎云端很心虚,赶紧转移话题:“养颜膏你用的怎么样?”   谭乐水连忙点头:“简直太好了。”   开春后又是挖地又是种除草,还要收油菜收小麦,她居然都没怎么晒黑,可把另外几个女知青羡慕惨了。   “对了,我干爹让我转告你,暑假之前他的朋友会亲自来一趟凤凰县,请你当面看一副字画。”   “还没修补好?”   “没呢,不仅没修补好,还造成了二次破坏,可把人急坏了。”   谭乐水今天主要就是来说这件事儿的,说完正事儿,两人吃吃喝喝聊聊闲事儿,四点多钟谭乐水就回去了。   梁怀瑾从西屋出来:“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还会修补字画。”   “哼,我的优点多着呢,你慢慢发现吧。” 第37章   梁怀瑾没有继续追问,转身去厨房。   “你干什么去?”   “做饭。”   “五点都不到,这么早做什么饭?”   梁怀瑾目光深深地看她一眼,早点吃晚饭,吃了早点休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云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哼,不就是想和她这样那样呗。男人呀~   今天云家的晚饭吃的早,吃完晚饭天色才刚刚黑,梁辰还想出去玩儿。梁怀瑾看了他一眼,梁辰微微瑟缩,摸摸手,乖乖地去洗漱。   待孩子睡后,梁怀瑾略有些急躁。被他双手紧紧抱住腰,云端发出一声闷哼,让他轻一点。夜还长着呢。   夜晚放纵了,早上就显得有些着急忙慌。   夏天天色亮的早,这几天汽车站的出车时间比之前提早了一个小时。   要赶着上班,梁怀瑾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赶最早的一班车进城,将将没有迟到。   马师兄偷笑,问他假期过的怎么样。   梁怀瑾嘴角挂着笑:“别闹,认真工作。”   “哟哟,梁副主任摆官架子了,大家快来看啊。”   顿时,办公室内众人笑作一团,等雷主任来了大家才进入工作状态。   和梁怀瑾的忙乱相比,云端悠哉地睡到十点才起床。   这个时节,瓜果蔬菜丰富,菜市场里各种蔬菜种类多的很,云端偶尔也会去买菜,买些水果。   回去的时候路过居委会。居委会外面的小广场,除了下雨天,一年四季都热闹,随时都围着一群说闲话的女人,跑来跑去的小孩儿。   有人认出云端,和她打招呼,云端淡淡一笑,寒暄了‘两句吃了没?‘之类的废话,就走了。   她不用动脑子都知道,等她一会儿走了,话题的中心人物肯定换成她。   云端回家,把蔬菜放厨房里,转身进了陶艺馆。   陶艺馆二楼和三楼已经被大大小小的箱子堆满,箱子里面装的都是按照朝代整理的字画、古籍,还有瓷器、金银玉器、刺绣等其他东西。   按照现在的速度,估计用不了多久,四楼也会很快装满,到时候新收的东西就要搬到山下了。   这些东西,足够她以后在凤凰山下开一个博物馆了。   “吱吱!”   毛毛找来,拉着她去看桃子。   竹筐不够用了,又该给它换竹筐了。回头去小树林找卖竹筐的大爷再买五十个筐子,简直不够用。   有一棵荔枝树上的荔枝也熟了,云端摘了一颗最红的,剥皮放嘴里,嗯,好甜。   “你吃不吃?”   “吱吱。”   云端给剥了一颗,还贴心地帮它把核儿去掉。   “吱吱。”毛毛欢喜极了。   云端又摘了一捧,一人一猴,蹲在树下吃过瘾。   荔枝肉真白,荔枝真甜,梁怀瑾吃不上,可惜了!这样的南方水果,在这里只能她一个人享受了!   梁怀瑾此刻,正在心无旁骛地工作,等到中午下班,他拿着自己的包回家。   包里装着云端给他准备的毛巾、牙刷,质量都非常好,听她说是去年在上海的时候,花高价买的。   中午在家随便吃了点东西,他进屋整理自己的存款,等下周她来,全部交给她。   他的财产里面,还有一个大头在北京,爸妈一起藏起来了,等方便的时候,拿出来交给给她。   想到她偶尔财迷的样儿,梁怀瑾不禁笑出了声。   他在想她,云端也在想他,吃午饭都没什么精神。   清醒一点,不就是多个男人嘛,怎么变成恋爱脑了?云端捂住自己的脸,劝自己快活起来,潇洒起来。   但是,就是做不到怎么办?   还在脑子发热期,他现在就一直住在她心里,干点什么都能想到他。   “妈妈,你干什么?”   梁辰看妈妈一会儿笑一会儿不笑,奇奇怪怪的。   “吃你的饭,吃完去洗碗。”   “哦。”   云端又叹了一声,她对小崽子真是真爱了。   下午午觉起来,云端恢复正常一点,把她的文房四宝摆出来,专注心神练字,专注进去,整个人彻底静了下来。   “哇,妈妈,我流血啦!”   院子里静悄悄的,梁辰突然放声大哭,云端被吓了一跳,赶紧跑出去。   “怎么了?快让我看看。”   梁辰哭的眼泪汪汪,松开捂住嘴的手。   云端噗嗤笑了:“掉了一颗牙,没事儿,你这个年纪掉牙正常。怎么掉的?”   “吃黄瓜。”   他看到厨房有黄瓜,看着特别嫩,就想吃,谁知道刚啃了一口,牙就掉了。   那颗牙的半截儿,还插在黄瓜里面。   云端直接笑出了声。   “黄瓜好吃吗?”   “好次。”缺了颗门牙说话漏风,梁辰赶紧又捂住自己的嘴巴。   “掉牙期间就别吃黄瓜这种硬东西了,吃点软的。”   梁辰一抹眼泪,黄瓜好吃,他想吃。   还挺识货,黄瓜是她上午从天坑里摘出来的,味道比以后专门研究出来的水果黄瓜还好吃。   “想吃也别一整根拿着啃,我给你拿切成片。”   到底是心疼孩子,云端给黄瓜削皮,把黄瓜切成薄片端给他:“别碰着伤口,也别用门牙咬,用后面的牙齿吃。对了,也别拿舌头去舔伤口。”   “哦。”   于是,眼泪都还没干的小屁孩儿,端着一盘黄瓜片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小心翼翼地用后面的牙齿吃黄瓜。   云端看一眼就想笑,躲在厨房笑够了才出去。   掉落的牙齿,洗干净晒干,用盒子给他装着。   换牙开了个头,后面一发不可收拾,短短几天上下门牙掉了三颗,这几天在外面,梁辰都不敢张口说话。   张建军、铁锤他们跑来找他去山上玩儿,梁辰焉哒哒的:“不去。”   “为什么不去?你怎么和沉香一样奇怪,这几天不说话也不跟我们去玩儿。”   “对呀,对呀,为什么不去?”   一群小伙伴一说话,大家都露出缺牙,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   但是,梁辰要面子,就是不想让大家看到他的缺牙。   云端在旁边偷偷观察,心里笑翻了天,她家这个要面子,估计沉香那小子也是,牙齿长出来之前,估计是不会跟着小伙伴们去疯了。   “你不去山上玩儿,那晚上咱们去小广场踢足球?”   梁辰勉强点头同意,晚上天黑,肯定没人看到他缺牙。   梁辰现在有两个足球,新足球他特别爱惜,放在家里,旧足球拿出去和小伙伴们玩儿,就算他不去,也舍得借给朋友们。   梁辰答应小伙伴,晚上一起踢他的新足球。   为了安慰儿子那颗受伤的心,下午,云端给他煮了一碗软糯糯的米酒小汤圆,谁知道又惹他哭了一场。   云端赶紧安慰:“没事儿没事儿,牙齿全部掉一遍,等新牙齿长出来以后,再也不会掉了。”   梁辰发了狠,晚上想吃桃子,还要自己啃,他要赶紧把牙齿换完。   好家伙,没想到她养的小家伙还是个小狼人。   吃吧,吃吧,想吃多少有多少。   这一周,云端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去看儿子装牙齿的盒子,看看今天数量有没有增加。   很快到了休息日,中午梁辰放学回来,下午,云端打包装了十几斤桃子,带着梁辰去市里。   梁辰愁眉苦脸的:“这么多我吃不完。”   “带给你爸吃的,明天还要拿一些送人。”   车子到了,云端拉着梁辰上车:“明天要去你爸爸领导家做客,你去不去?”   “不去。”   “不去的话中午你一个在家吃午饭,我和你爸爸估计要等下午才回来。”   云端到汽车站的时候,梁怀瑾还没下班,母子俩先回家。   梁辰在换牙齿,这几天家里吃的都比较清淡,云端放下东西,去厨房熬了一锅粥。   梁怀瑾下班回来,还在门外就听到屋里的动静,连忙敲门。   “梁辰,去开门。”   “哦。”   大门打开,梁怀瑾扫了一眼闷闷不乐的小侄子,没管他,大步朝云端走过去。   “你们怎么没来单位接我下班?”   “今天这么热,不想去。”   云端指了指梁辰:“快去安慰安慰他,这开始掉牙了,这几天心情低落,不爱出去玩儿,话都少了。”   梁怀瑾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随口说了句:“换牙有什么不高兴的,换完就好了。”   梁怀瑾拉着她去厨房:“我闻到白米粥的香味了,晚上喝粥?”   “嗯,本来想带一坛泡菜过来的,想着你平日里吃稀饭能配个菜。但是拿了十几斤桃子不方便,就没带。”   “没事儿,我吃什么都行。”   梁辰关好大门进来,凶巴巴地踩了他一脚。   梁怀瑾看他:“是不是找事儿?”   “哼!”   “哼什么哼,有本事张嘴说话。”   梁辰被气的,小拳头都捏紧了:“泥是坏人!”   “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云端赶紧拦住他:“你一个大人,跟他小孩儿计较什么。”   云端话一落,梁怀瑾还真和小孩儿计较上了。   他二话不说去菜市场买了二两凉面,用油辣子拌的香香的,闻到味道就馋的流口水。   云端忍不住,主动伸筷子夹了一筷子。   梁怀瑾把凉面推到她面前:“你吃。”   越辣越过瘾,云端往里面加了点醋,味道更好吃了。   “别说,你做的油辣子挺香的哈。”   云端和梁怀瑾分着一碗凉面吃,梁辰面前就摆着一碗白粥,可怜兮兮地连下饭菜都没有。   “白粥没有味道?你要加点糖还是加点盐,自己去厨房拿。”   梁辰跺脚:气死我了!   梁辰说着不出门,第二天上午,收拾东西推门要走的时候,梁辰又颠颠儿地跟着妈妈。   “要去呀?”   “肯定要去,你们去吃好吃的,别想把我留在家里。”   云端笑了笑,拉着他:“走吧。”   雷森和他媳妇儿何英莲这会儿也在家里等着他们,云端他们刚走到文化局家属院门口,雷森就下来了。   “你们走进巷子我就在窗口看到你们了。”   梁怀瑾笑着喊了声雷主任,给他介绍云端和梁辰。   “哟,这就是你媳妇儿啊,儿子也这么乖巧,不像我家熊孩子,大的都读高中了,还一天到晚惹我生气。”   何英莲走的慢了些,跟着下来就听到丈夫说儿子的不是,假作生气怼了他一句:“我儿子好得很,你别一天逼着他们学你那什么机械图,他们惹你干什么?”   雷森也很郁闷:“我教他们多学点东西还不好?”   他之前因为工作好多年不在家,一回来孩子都大了,就想找点事儿干,和孩子拉近关系,谁知道弄巧成拙。   “老大喜欢学文,老二也有自己的目标,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搞机械这一条好路走。”   何英莲不搭理丈夫,笑着对云端道:“我看你家梁怀瑾就知道怎么教孩子,上次还听说给孩子买小人书,你家梁辰可喜欢了。”   云端看了眼抿嘴的梁辰,和面带微笑的梁怀瑾,昧着良心夸了句:“您说的是,他们父子关系好。”   “哎哟,别这么客气,我比你大一轮,我叫何英莲,你要不嫌弃叫我一声何姐,或者叫我一声何婶也行。”   云端情商倒也没有那么低,只喊了一声何姐。   “哈哈,咱们先上楼去,坐着慢慢聊。”   在这个时候,除了家里有院子的个别家庭,几乎家家户户都住的很紧张,雷主任家倒是特别宽敞,居然是个四室一厅。   何英莲得意道:“咱们文化局家属院也是集资修的,我家能有这么大的面积也是我当时打算好。那个时候大家都等着单位分房子,分的房子能有多大,一般也就一个单间,职位上去了,最多小二室也就顶天了。”   “我就觉得不行,那个时候谁家没有几个孩子,就算等我职位上去了,分个二室家里也住不下呀。那个时候刚生了老大,我索性一咬牙一跺脚,把家里的全部钱加一起,还找我娘家借了些钱,凑了个四室一厅。那个时候都说孩子长大了上班后肯定会分房子,呵,当年那些说我钱多烧的慌,现在别提多羡慕我家了。”   何英莲能说这么长串话,看来她对自己家这么宽的房子真的特别得意。   “别站着了,快坐。”何英莲招呼云端和梁怀瑾坐,叫丈夫去端茶。   雷森颠颠儿地跑去厨房:“好,何副主任官儿大,我雷某人惹不起,我给你端茶倒水来。”   何英莲双手叉腰:“你知道就好。”   云端笑出了声,这两口子太可乐了。   雷森端茶出来,梁怀瑾站起来帮忙,雷森瞥了他一眼:“你这副样子,一看也是个腰挺不直的。”   梁怀瑾沉稳道:“我刷锅洗碗的时候挺的直,不挺直腰,弯久了腰酸。”   何英莲放声大笑,乐得直拍大腿。   雷森恨铁不成钢:“我看你以后逃不了也要接我的班。”   梁怀瑾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云端把袋子打开:“雷主任,何姐,我给你们带了点桃子。”   “哎哟,这个桃子怎么长得这么水灵?还这么大。”   何英莲拿了一个:“比老雷棒槌似的拳头还大呢,还没有虫眼儿。”   雷森给梁怀瑾使了个眼色:“上哪儿买的?”   梁怀瑾嘴角翘起:“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是在你知道的那个地方买的。”   云端也明白了雷主任的意思:“不是市里买的,我认识一家乡下人,他们家有一棵老桃树,自从被我知道后,我好说歹说让他们每年给我留一些。”   何英莲直夸她聪明:“这么好的桃子可不好找。”   雷森提着桃子去厨房:“桃子长得再好看没用,好吃才行。”   天坑出产的桃子,就没有不好吃的,只要尝过的,没有不被征服的。   何英莲夸张地招呼丈夫把桃子藏起来,要不等三个皮猴子回来了,一顿就给消灭完,她要留着慢慢吃。   何英莲扭头跟云端说:“你家孩子乖巧,我家两儿一女,那可是孙猴子转世的,我可得防着他们。”   云端轻声一笑:“我家这个平日里也皮,就是这几天开始换牙,爱面子,不好意思张口说话。”   “哈哈,怪不得呢。”   云端喜欢何英莲这样大方磊落的性子,乐意和她聊天,连梁怀瑾也被扔一边去了。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彭副主任,说彭副主任也住在附近,文化局和文物局的家属院都在一起。   “他们文物局的人以前遭了秧,局里好多老前辈不在了,年轻人也没带出来,现在工作都不好开展。老彭名义上是个副主任,实际上啥活都要干。”   “不过吧,哪一行都讲究术业有专攻,他研究古建筑,那些字画、金石雕刻什么的他基本上搞不懂,怎么带新人?”   云端点点头,她再明白不过了。   梁辰小声逼逼:“我妈会字画呀!”   何英莲惊讶:“云端你会字画?”   “也算不上精通吧,略懂。”云端看了眼梁辰,梁辰低下头。   哦,略懂。何英莲以为云端只是普通爱好,放下这个话头,两人又说到吃的喝的,何英莲家里几代都住在金水市,哪里能买到什么好东西她门清。   说到城西和城北中间那一片四通八达的巷子,何英莲说的隐晦,云端笑了笑,何英莲就知道她肯定去过。   “那片地方夏天买些菜,冬天买肉都行,买米面粮油还是要去正经铺子才好。乡下没有机器,无论是米还是面粉,加工的都很粗糙,没有粮铺里卖的质量好。”   “我也这样想,去过一两回就没去了。”   何英莲毫不见外地说:“我家里有三个能吃饭的孩子,为了他们能吃饱我可没少费劲儿。也就是老雷工资高,在外工作也知道每个月按时把工资寄回来,要不靠我那点工资,肯定不够养孩子。”   雷森和梁怀瑾坐在阳台喝茶聊天,听到老婆还算有良心的话,雷森跟梁怀瑾吐槽:“她也就记我这点好处。”   梁怀瑾劝道:“主任你常年不在家,嫂子一个人在家要工作要养三个孩子不容易。”   “养孩子确实辛苦。”他工作调回来也才半年不到,他深深感觉到养孩子比工作还累,他媳妇儿厉害!   雷森给他添茶:“你们两个还这么年轻,不生了?”   梁怀瑾嘴角露出了笑容:“随缘。”   大人聊天,梁辰乖乖地陪妈妈坐着,等到十一点,雷家三个孩子回来了。   老大雷宗洋读高一,老二雷晓阳读初一,小幺女雷英四年级。   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的雷英一下扑到妈妈怀里,打量云端:“这个阿姨真好看呀!”   云端笑道:“你也好看。”   名字里面有爸爸的姓氏和妈妈的名字,外人一听就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受爸妈宠爱的。   小姑娘被夸,乐得哈哈大笑。   云端夸了句何英莲:“还是何姐会养孩子,老大和老二都长得好高,老大有一米八了吧。”   雷宗洋笑着挠头:“前几天才量过,一米七九,还差一点。”   “你年纪还小,还能再长,肯定能一米八。”   何英莲面露骄傲:“我这些年的工作成果,除了单位的,就是他们叁了。”   时间不早了,何英莲去厨房做饭,云端也去帮忙,梁怀瑾跟着打下手。   雷森站在厨房门口笑话梁怀瑾:“我知道你是个听老婆话的,不用连厨艺都精通吧。”   何英莲抬起手怼了他一下:“多跟人家学学。”   “好好好,我学还不成嘛。”   雷森和何英莲虽然职位都挺高,但是为人很不错。云端和梁怀瑾两人也是好相处的人,这一次见面,宾主尽欢。   何英莲和云端聊的高兴,还说等她下次休息了,去家里找她去。   “我们家就住在甜水巷五号,我和怀瑾随时欢迎何姐和雷主任去玩儿。不过你去之前最好让雷主任跟怀瑾说一声,说不定我不在家。”   “不在家?”   云端把梁辰在凤凰县读书的事儿说了一遍,何英莲这才明白。   “刚才还说我对孩子好,我看你这也够宠孩子的,这么好的男人就被你丢到一边。”   云端似乎感受到旁边幽怨的目光,假装没感觉到,和何姐又闲聊了几句,这才带着孩子回家。   把客人送走,雷森两口子上楼回家。   何英莲说:“你不说梁怀瑾的老婆没有工作,我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我看她谈吐接人待物,比好些局长主任家里出来的人都好。”   雷森和梁怀瑾关系好,和梁怀瑾师兄□□关系也不错,知道的多一点。   他嫌弃道:“什么局长啊主任的,前些年乱,怎么上位的都不知道,自己的都是那副见不得人的样儿,还能指望他们会教孩子?云端可比那些乱七糟八的人有数多了。”   “她什么出身?我刚才也没好意思问。”   “云端啊,他们家要不是人丁不兴旺,也称得上是中医世家。远的不提,就说近的,云端的爷爷云归林在凤凰县是相当有名望的老中医。”   “你知道咱们金水市以前非常厉害的姜家吧,姜老先生在的时候,云端爷爷也跟着姜老先生学过医,姜老先生最后一个入门弟子白芷,和云归林师兄弟相称,云端见了得叫白芷小师叔。”   “就前些日子,他们两口子在甜水巷买了院子,请客吃饭。那天就请了两家人,梁怀瑾的师兄□□,还有就是云端小师叔一家。”   何英莲好奇:“没请你?”   “没有。”   雷森也是有老师有师兄弟的人,靠着自己的真本事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他要打听一件事,多多少少都能打听到。云端是本地人就不说了,梁怀瑾家里的关系他也知道一些。   这两口子都是低调的人,但是手里的人脉真不少。要不雷森也不会这么主动邀请他们夫妻来家里吃饭。   何英莲能在单位做到副主任,也并不是个傻大姐,她小声说:“看来以后还要多来往。”   “也不用太刻意,正常来往就行了,我看他们两口子都是心里有数的人。”   何英莲笑了笑:“我挺喜欢云端,心思深不深我看不出来,我就觉得这个姑娘面善,看面相是个心思正的人。”   “梁怀瑾也不错。”   两口子回到家里,桌子上摆着一堆桃子,小女儿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老二抱着削皮后的桃子在啃,老大一边自己啃一边喂妹妹。   何英莲大吼一声:“我的桃子!”   一看情况不对,老大抱着妹妹就跑,老二也跟着跑,还不忘顺手再捞一个大桃子。   雷森冷哼一声:“剩下的咱们两个吃,不给她们三个。”   “绝对不给!”   云端给的桃子太好吃了,雷宗洋三兄妹有孝心,可能也是为了不挨揍,抱着桃子去外婆家,去婆婆家,于是,这个好吃的桃子就被传播出去了,都找何英莲要。   何英莲有什么办法呢,只有找云端想办法。   晚上吃了晚饭后,雷森和何英莲饭后消食,散步走到甜水巷。   “我家也就两三个了,何姐你要的话,等我下周来市里给你带。”   “多带点,我给钱。”   云端笑道:“估计带不了多少,咱们两家的关系,说给钱就外道了。”   雷森接话:“不给钱,咱们换。”   雷森扭头跟媳妇儿说:“咱们娘不是要做枕头粑吗?多做点给云端。”   “那行,明天我找同事多弄一些糯米。”   枕头粑是糍粑的一种,是用糯米做的,反复捶打做成硬邦邦枕头状的长方体,想吃的时候就切一块下来油炸着吃或者炒着吃都好吃。   糯米产量低,所以公社很少有种糯米的,比起种糯米还是种一般的大米产量高更划算一些。   糯米贵不好找是一方面,把糯米做成枕头粑也非常费时费力。   云端连忙推辞,说不用这么客气,何英莲一定要给,她直接拍板,说下周休息日她再来。   等人走后,云端问梁怀瑾:“我知道桃子好吃,在一般人眼里桃子再好吃也是水果,总没有糯米贵吧。”   “别想那么多,他们愿意换,你就收着。”   原本雷主任邀请他们一家去家里吃饭,他以为就是拉近一下工作关系,毕竟他们一个主任一个副主任,关系处好一点,对工作开展也有好处。   但是,今天去了之后,他感觉到了不一样。   雷主任两夫妻,似乎期望他们的关系更亲密一些。   云端点点头:“水果罢了,这个时节的水果不值钱。”   梁怀瑾轻笑一声:“真的不值钱吗?”   “在我这里,只有我想给或者我不想给。我想给的时候就是不值钱,我不想给的时候,给再多钱也别想沾到我的东西。”   堂屋里还摆着一小筐桃子,桃子大个儿,一小筐也就七八个的样子,她专门留给梁怀瑾吃的。   “等回去我给你熬桃子酱,你早上吃馒头的时候可以刷一点桃子酱,香香甜甜的。”   “你会做蘑菇酱吗?还是麻辣的下饭。”   “蘑菇酱啊,这个不难,主要是采蘑菇麻烦。”   “麻烦就不做了,我随便将就着吃。”   云端笑了:“既然你想将就着吃,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干什么?”   梁辰坐在椅子上叹气,妈妈跟小叔叔结婚以后,他们两个越来越好了,妈妈都不关心他了。   不用说,晚上又是他一个人睡,当个小孩儿也好忧愁。   梁辰站起来,从爸妈中间穿过去,淡定地拿了一个大桃子,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从嘴里拿出一颗牙齿,又掉了一颗。   云端和梁怀瑾都憋着笑。   云端连忙去端水:“乖儿子,赶紧漱漱口。”   梁怀瑾把他手里的大桃子拿了:“我去给你把桃子切成片再吃。”   夕阳西沉,梁辰抱着一盘子桃子片儿,熟练地坐在他家堂屋门槛上。   “坐椅子上吃。”   “我不!”   等到天黑,梁怀瑾把盘子里剩下的几块桃子吃了,把盘子拿去洗。   “你快去洗漱,天黑该睡觉了。”   “哦。”赶快睡觉,睡觉醒来明天一早回凤凰县。   他喜欢凤凰县,因为凤凰县没有小叔叔和他抢妈妈。   半夜,东屋的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隐隐约约能听到屋里暧昧的响动。   过了一会儿,听到一声娇软的嫌弃,说什么一周一次,一次一周之类的话,伴随着男人低沉的笑声,那句娇娇软软的声音,被夜风吹散。   第二天一早,梁怀瑾起了个大早做早饭,云端把梁辰叫起来去赶第一班车。   “不着急,吃了早饭再走,一会儿我们送你。”   早饭梁怀瑾做的简单,就是一下了碗番茄鸡蛋面,吃了之后,骑车送他们去汽车站,时间刚刚合适。   到凤凰县之后,梁辰赶在敲钟之前到学校,云端回家睡觉。   也就是夏天日头长,等到冬天,第一班汽车发车时间延后,就不能赶早上了,头天下午就要回来。   睡醒之后,云端想到上车的时候梁怀瑾塞了个什么东西给她,打开包包一看,是存折。云端笑了起来。   下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晚上雨越来越大,房顶噼里啪啦的声音,大的似乎瓦片都要被敲碎了。   云端睡不着,起床检查了一遍,还好屋里没有漏雨。   第二天早上天放晴,院子里的青石板被冲刷的干干净净,外面的街道也是。   云端出去检查了一下水沟,可能是雨势足够大,水沟里没有留下淤泥,都被冲走了。   李婆婆从街那头过来,说前头的水沟里有泥沙沉积,居委会招呼各家人把门口的水沟清理干净。   李秀芬一会儿要上山捡菌子,问云端去不去?   “去,梁怀瑾昨天还说想吃菌子,我想给他做点蘑菇酱。”   “蘑菇酱好啊,拌面吃,下饭吃都好。”   “我也这样想,反正我闲着没事儿,也不怕麻烦。”   “那咱们要赶紧去,昨天下了这么久的雨,一会儿上山的人多。”   他们两家就在最里面,谁也没有他们近,随便吃了点东西,云端和李婆婆就从后面上山了。   他们是头一批上山的,新长出来的蘑菇还没人来采。   有的挑,云端专门挑嫩的,还没有完全长开的。她一直往松树林那边走,松树林里面长见手青,也就是后来卖的很贵的牛肝菌,这种菌子肉厚又嫩,炒或者炖汤都特别好吃。   云端手上不停地忙活,脑子里在想,秘境里面好像也有一片松树林,就在野猪活动的那片地方,不知道那里长不长菌子。   “云端,你捡多少了?”   “一背篼快满了。”   “你动作真快,我才捡一半。我要多捡一点,拿回去晒干冬天吃。”   “哎,我不急,我等着您。”   两人隔了几十米远,中间有灌木和大树阻挡视线,两边看不见。云端熟练地把装满的背篼送进陶艺馆,又拿了个空背篼出来。   等到十点多,云端又捡满了一背篼,出走的时候,外面林子里的人就多了起来。   她们忙完家里的事儿,把儿女或者孙子孙女送进学校后,这才腾出手来捡菌子。   “云端,你们来的真早。这都捡满了?”   云端笑着跟几个人点点头:“我们就住在山脚下,近一些罢了。你们往里面,里面菌子多。”   “谢谢,我们现在就进去。”   “注意方向啊。”   “放心。咱们几个人一起进去,不会迷路。”   云端和李婆婆一起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先回去洗菌子。   坐在水井旁,还没洗完两背篼菌子,已经中午了。   梁辰放学回家,接替云端洗菌子的活儿,云端把那一把鸡纵菌拿起来,切了块腊肉一起炒。   腊肉的醇厚的肉味道和鸡纵菌特有的香味交杂在一起,出锅前再撒一把嫩嫩的蒜苗段,味道香极了。   中午蒸的干饭,云端还想再做一个青菜汤,梁辰猴急得很:“够了够了,不用做汤,我可以喝白开水。”   “那好吧,端碗吃饭。”   腊肉炒鸡纵菌香味够足,梁辰吃的停不下来。就算缺牙不方便咬腊肉,也不肯放弃,用几颗还完好的牙齿慢慢咀嚼着。   “妈妈在哪儿捡的鸡纵菌,下午我也去。”   “土下面有白蚁窝才能长鸡纵菌,捡这个凭运气,我跟你说了你也捡不到。”   梁辰不信,把几个小伙伴叫上,下午上山捡鸡纵菌。   自从缺牙后,梁辰第一次这么情绪高涨要出去玩儿,他一叫,小伙伴们都跟着要去。   沉香不想去,梁辰给他形容鸡纵菌炒腊肉有多好吃,沉香被诱惑了,背上小背篼一起跑了。   下午,云端睡了午觉起来,把收音机打开,一边听收音机,一边慢慢把菌子切成丁。   切好菌子后,云端不着急做蘑菇酱,先去了一趟秘境,还真在野猪活动的那一片松树林找到了不少菌子。   可惜,被野猪糟蹋了很多,没找到多少好的。   迷雾背后说不定也是一大片松树林,但是这会儿她暂时还不想打开。   这半筐菌子,洗洗后放簸箕里晾干,趁这个时间,她去供销社买豆豉。做蘑菇酱怎么能够没有豆豉呢?   “你要买十斤豆豉?”   云端点点头:“对,十斤。”   供销社工作人员劝她少买一点,夏天天气热,豆豉买回去吃不完会长霉。   “没事儿,我吃的完。”   行吧,反正花钱的不是自己,你想买多少买多少,反正豆豉这个东西多的是还不用票。   云端提着十斤豆豉回去,路上碰到李婆婆,她也是去买豆豉。   回到家里,秘境里采的菌子已经晾干了水分,把这些蘑菇都切好,又切了十斤腊肉,一起端进厨房。   一大盆豆瓣酱,十斤豆豉,生姜、大蒜等配料,还有各种香料准备好。先在大铁锅里倒了五斤菜籽油,把桂皮、八角、白芷等大料放油锅里炸出香味后,把大料捞出来,在放豆瓣酱、豆豉、生姜大蒜等进去炒出香味,再下腊肉粒儿炒一炒,再下蘑菇。   十几分钟后,铁锅里的蘑菇酱咕噜咕噜出香味儿,云端这才开始调味。   第一锅蘑菇做好,云端开始做第二锅,最后做出来的蘑菇酱大约有七十多斤。   她以为两背篼蘑菇,还有秘境里的半框加一起,在加上十斤腊肉以及辣椒酱等配料,应该能做出来一百斤,没想到过油之后的蘑菇缩水了这么多。   云端用勺子舀了些蘑菇酱尝了一口,味道太香了,再尝了一勺,慢慢咀嚼,有一两粒蘑菇的味道似乎更香一些。   秘境出产,真是品质保证!   今晚上必须吃面,蘑菇酱拌面,味道肯定绝了! 第38章   梁辰和张建军、沉香他们跑去后山捡菌子,好去的地方上午就被人捡完了,他们一路往山里面跑,找到好几丛鸡枞菌,几个小伙伴一人分了一把,欣喜地准备回家,谁知道他们跑的太远,出去的时候不知道路了。   一群小孩儿走了好久,又绕回原来的那棵树下,张建军刚才一脚踩烂的红色毒蘑菇还在那儿摆着。   这会儿,有胆子小的人都慌了。   沉香稳住大家:“别怕,我们肯定能走进来,肯定就能走出去。”   梁辰接着说:“沉香说的对,下了雨还有脚印呢,我们跟着脚印,一定能走出去。”   张建军害怕:“到处都是我们的脚印,怎么分辨出方向?”   梁辰也犯了难,蹲地上看脚印,突然想到了,兴奋地蹦起来:“你们快看脚印,快点找出来脚后跟朝外的方向,咱们往脚后跟的方向走,肯定能走出去。”   “树下到处都是我们的脚印,看不出脚掌还是脚后跟,往周围找找。”   铁锤听梁辰的话,跑的最快,他大喊一声:“我找到了。”   “我看看。”   “哎呀,还真是,脚这么大,是张建军的脚吧。”   张建军哈哈大笑:“我比一比。”   沉香也松了口气:“别闹了,快点走,看方向对不对。”   “赶紧的,再不出去外面天黑了,家里看不到人肯定要上山找我们。”   贪玩儿在山上迷路被找到,说不定要挨一顿打。   张建军大吼一声:“我跑前面,你们跟上。”   这一次他们找对了进来的方向,一路跑出树林,夕阳还没下山。   一群小孩儿一鼓作气跑下山,云端正站在大门口望着下山的方向,看到一身脏兮兮的梁辰:“我还以为你们玩的不知道回来了。”   差点迷路的一群小屁孩儿个顶个的心虚,胡乱喊了人,路过云家脚步都不敢停,赶紧往家里跑。   梁辰跟着妈妈进门,闻到厨房里的浓香:“做啥了?”   “熬了蘑菇酱,晚上咱们试试。”   “把我的鸡枞菌一起煮了。”   “先拿去洗。”   晚上家里吃面,云端下了一把面,再把撕成条的鸡枞菌丢进去一起煮。面煮熟后,倒进还没洗的熬过蘑菇酱的大锅里,面条在锅里翻滚几圈,沾上锅里剩下的蘑菇酱,马上就变成浓油赤酱的颜色。   梁辰咽了咽口水:“妈,放点醋。”   “放一点点。”   面条再拌上一点醋之后,味道更鲜了。   娘俩一人一碗面条端上桌,梁辰唏哩呼噜地吃起来。   云端给他端了碗面汤放旁边:“辣不辣?缺牙有没有不舒服?”   梁辰摇摇头:“好吃!”   云端笑道:“你小叔叔肯定也喜欢吃。”   梁辰不高兴:“我更喜欢吃。”   “你们两个一人一半。”反正做的多。   她用玻璃瓶子装了六瓶,剩下的都放在陶艺馆保存,等家里吃完了再拿出来。   家里有了蘑菇肉酱,天气越来越热,云端有时候也懒得做饭,这一周,家里各种凉拌面、凉拌菜没少吃。   等到休息日要去看梁怀瑾,家里的六瓶蘑菇肉酱只剩下三瓶了,云端全部给梁怀瑾带去。另外拿了两瓶桃子酱。   云端捏了捏梁辰的小鼻子:“家里还有一大盆,不缺你吃。我还没发现,你怎么越来越护食了?”   “小叔叔欺负我。”   “他怎么欺负你了,你说,我给你报仇。”   “反正就是欺负了。”至于怎么欺负,他也说不上来。   云端不搭理他:“把你的换洗衣服带上,走吧,可以出门了。”   因为答应了何英莲给她一些桃子,今天带了十斤,云端准备给她五斤。   云端今天稍微走的早了点,到市里的时间比上周早,坐车热出一身汗,她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梁辰不想洗,就在院子里玩儿。   “晚上想吃什么?”   “想吃凉拌茄子、凉皮。”   “那就吃凉拌茄子吧,再煮一锅红薯稀饭。”   到了下班时间,梁怀瑾收拾好东西就走了,马师兄找他有点事儿,收拾东西耽误了两分钟,再过来他就不见了。   “跑的够快的呀。”   “哈哈哈,你忘了,明天休息日啊,他媳妇儿应该今天下午来了。”   有人笑道:“他们两口子结婚这么多年,孩子都那么大了,这怎么搞的跟新婚似的。”   马师兄哼哼一声,默默道,可不是新婚嘛。   响起了敲门声,梁辰故意慢腾腾地去开门,打开门叔侄俩对视一眼,两看两厌。   “你妈呢?”   梁辰不搭理他,扭头就走。   梁怀瑾关上门,进院子看到云端在屋里:“梁辰最近是不是不听话?我看他有点欠揍!”   梁辰气鼓鼓地瞪眼。   云端轻笑一声:“你别逗他,洗洗手,咱们先吃饭吧。”   梁怀瑾去洗手,说道:“听说电影院这两天在上《智取威虎山》,你要去看吗?”   云端看了眼梁辰,顺口说道:“哦,不感兴趣,不想去看,这么热,还是在家待着吧。”   “也是,不去算了,就在家休息挺好。我买了三张躺椅,刚好咱们一人一张,吃完饭躺着歇凉正好。”   梁辰心痒痒,他想去看,又不想自己说,就去缠妈妈。   梁辰哼哼着叫妈妈,拉着妈妈衣袖撒娇。   云端忍着笑挥开他:“有话好好说。”   “我想去看。”   “我不想去,你想去跟你爸说去。”   梁怀瑾没说话,梁辰为了看电影,只能走到小叔叔面前,期期艾艾地说,自己想去看电影。   梁怀瑾嘴角翘起:“好啊,我陪你去。”   云端笑道:“你们两个关系不是挺好的嘛。”   为了板正一下梁辰的别扭性子,云端特地没有跟他们去,晚上吃了晚饭后,让他们两个人自己去。   临走的时候,梁怀瑾捏了捏她的手心:“等我回来。”   云端笑出了声:“你快走吧。”   一大一小出门看电影,梁怀瑾对这部电影没什么兴趣,还是陪着小侄子看完了整部电影。   梁辰看够了瘾,从电影院出来,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   梁辰主动去牵小叔叔的手。   梁怀瑾打开手电筒,一只手牵着小侄子回家。   “杨子荣好威武呀,下周我们再来看好不好?带妈妈一起来。”   “嗯。”   梁辰一蹦一跳的,又说:“今天晚上的凉拌茄子是不是特别好吃?”   “好吃。”   “是用妈妈做蘑菇肉酱拌的哟,我也上山捡蘑菇了。”   黑暗中,梁怀瑾笑了:“你是乖孩子,知道帮妈妈干活儿了。”   梁辰不好意思:“我捡的鸡枞菌已经吃了,蘑菇肉酱是妈妈一个人做的。不过家里还有,下周我给你多带点。”   “吃完再带。”   “好呀!”   云端在堂屋看闲书,听到敲门声去开门,打开门一看,两人手牵手,看来感情不错嘛。   梁怀瑾松开手,拍拍他肩膀:“快去洗漱。”   “嗯嗯。”   梁辰跑了,云端笑着小声问他:“收买到位了吗?”   梁怀瑾靠着夜色遮掩,亲了她一口就走。   云端轻哼一声,站在原地没动。梁怀瑾走了两步,又回头拉她。   第二天上午,一家三口在家,九点多钟,何英莲带着小女儿来了,还没进门就笑开了:“我家老雷一早想跟着我来你家吃桃子,突然有事儿绊住了,让我一个人先来你家,可把他遗憾的。”   云端笑着拉她进来:“有什么可遗憾的,不过就是几个桃子罢了。”   雷英小姑娘一进门就眼巴巴地望着云端,云端心都被她看软了:“桃子在屋里放着,想吃自己去拿。”   雷英是个爽利的小姑娘,云端一同意,他小跑着往屋里去。   何英莲问了一声:“你家梁怀瑾呢?”   “在西屋,带梁辰做作业。”   听到动静,梁怀瑾和梁辰从西屋出来了。   何英莲连声夸梁怀瑾:“还带孩子做作业呢,你这样负责的爹可不多,早知道我今天死活也要把老雷拉过来学习学习。”   梁怀瑾笑了笑:“嫂子屋里坐,云端提前给你泡了茶,这会儿应该不烫了,我给你们端出来。”   何英莲拍拍云端的手:“以后少请客到你家,看到梁怀瑾这么贤惠,我怕来你家的未婚小姑娘按照这个标准找男人,以后嫁不出去。”   云端笑出了声:“行,除了请何姐,其他人我都不请。”   两人进屋,雷英在啃桃子,吃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梁辰羡慕:“你牙换完了吗?”   雷英把嘴里的桃子咽下去,咧嘴笑,她里面缺了一颗牙,还没长起来。   “我门牙长好了,用门牙啃,用另一边没缺牙的地方嚼。”   云端以前也没关注过孩子换牙,赶紧跟经验丰富的何英莲打听:“换牙要换多久?”   “每个孩子都不一样,一般六七岁开始换牙,全部换完要十一二岁去了。据说孩子营养够,牙可能换的快一点。”   “梁辰最近才开始换牙,门牙最先掉,他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话了。”   “不用操心,他现在不好意思,等过段时间门牙长起来就好了。我家老大才开始换牙的时候,因为别人笑他缺牙,还跟人打了一架,结果没两天,那孩子也开始换牙,被他狠狠嘲笑回去。可笑死我了,小孩儿真是幼稚好玩儿。”   云端也笑:“我这几天没事的时候给他画画像呢,等他长大再来看,肯定有意思。”   何英莲惊讶:“你还会画像呢?快给我看看。”   “我给你拿。”   不顾儿子哀怨的眼神,云端跑的老快,去隔壁屋把她画了大半的画像拿过来。   “看,像不像。”   展开画纸,何英莲惊了,云端居然画的这么好?!   画纸上,一个小孩儿焉哒哒地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吃水果,一张嘴露出豁口的门牙,手里端着一盘切成片的水果还堆的满满的。   何英莲一拍大腿:“画的真像!”   云端笑道:“我还准备画一张他趴在桌子上数牙齿的。”   “哈哈哈哈,赶紧画,画完了一定让我看看。”   梁怀瑾端着茶进来,看了眼那副画,心里想着,一定要云端给他们俩画一张。   雷英好奇地看他,梁辰不好意思,拿着桃子给小叔叔:“我也要吃。”   梁辰站起来跑去西屋:“我要在屋里吃。”   雷英小姑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屋里吃?”   梁辰一跑,堂屋里的三个大人都笑出了声。   没想到云端画画这么好,何英莲对这个特别感兴趣,请云端哪天有空给雷英画一张。   “这有什么难的,现在就给你画,只要你不嫌弃我画的不好就行。”   “我哪里有资格嫌弃,你肯给我画我就感激不尽了。”   也不用画其他的,也画一张雷英坐在门槛上吃桃子的画。   云端从屋里拿了一张画纸出来,调好笔墨。   何英莲拉着女儿摆姿势:“你这样,你这样坐,这样吃,哎哟,你咬的太大口了,不好看。”   雷英原本吃的好好的,妈妈一教,她感觉自己都不会吃桃子了。   云端笑道:“何姐,不用管她,随便她怎么吃,小姑娘吃桃子本来就很有童趣,你放心,画出来肯定好看。”   何英莲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懂,瞎弄,都听你的。”   没有妈妈指点,雷英终于感觉自在了,抱着好吃的大桃子呀,一口咬下去,真好吃!   云端开始画起来,何英莲没再说话打扰她,端了一张板凳坐在她身后看。   知道妈妈画画,梁辰也端着小叔叔刚给他切的桃子走出来,看一眼坐在门槛上的雷英,再看一眼画。   妈妈画的真好,活灵活现的。   梁怀瑾站在她身后,看她神情专注,画笔在她手下仿佛格外懂事,每一笔每一画都顺着她的意。   他第一次见到她这样一面,想起当时她说她的优点多着呢,让他慢慢发现。   梁怀瑾翘起了嘴角。   云端的全部心思沉在面前的画纸上,一个坐在门槛上啃桃子的小姑娘活灵活现地跃然纸上,诱人的大桃子,小姑娘嘴巴张的太大以至于鼻子眼睛都皱一起了,小姑娘张大嘴还能看到最里面那颗缺牙,真是有神韵又有细节。   何英莲拍着胸口,太激动了。哎哟,怎么感觉画里的比门槛上坐着的女儿还可爱呢。   过了好久,云端提起笔,站起身后退了两步,打量一番画作,很满意。   “画完了。”云端缓缓放下笔。   何英莲抱着云端的腰,云端措不及防。   “云端你可太厉害了。”   梁辰看完画又看那位姐姐:“妈妈画的好看。”   云端笑道:“何姐别急,我给题个字。”   “你题。”   换了一只毛笔,在画作右上角简单题上画作人物名字和日期,再印上自己的私印。   云端:“我这里没有工具,何姐如果想挂起来,还要另外找人帮忙装裱一下。”   何英莲连忙点头:“回头我就去找文物局的帮忙装裱。”   雷英跑过来看,画上面的小姑娘是她?肯定是她,她都看到自己的缺牙了。   云端搂着小姑娘:“好不好看啊?”   雷英点点头:“好看,云阿姨真厉害!”   何英莲哈哈大笑:“不愧是我闺女,和我眼光一样好。”   何英莲这会儿觉得不好意思,她带来的三斤枕头粑,换了人家五斤桃子走,还带走一副画。   “何姐不用不好意思,我自己也想画。”   “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下次有什么用得着姐的时候,你只管言语。”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   雷家还有三父子等着她回去,云端就没留她吃饭,把她们母女送到门口,摸摸雷英的小辫子:“有空来家里玩儿。”   雷英忙点头:“我下周休息日就来。”   云端笑出了声,雷英真跟她妈妈一样,是个有趣儿的人。   “别送,我们走了。”   “何姐慢走。”   把客人送走,梁辰缠着妈妈:“我想要一张没有缺牙的图。”   “等段时间,等你门牙长起来了,我就给你画。”   梁怀瑾走过去:“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个人?”   他就没直接说忘了的那个人是他了,云端哪里不明白。   “乖,下次给你画。”   “不是给我,是给我们。”   云端眉眼都在笑,我们这个词,真是个好词。   何英莲拿着那副画回家,午饭都顾不得做。   “老雷,老雷,快出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雷宗洋和雷晓阳两兄弟从屋里出来。   “哎呀,你们俩回来了,你们爸呢?回来了吗?”   “回来了。”雷森早上出门办完事,回屋躺了一会儿。   “什么好东西?”   “给你看就知道。”   雷家一家人围在桌前,何英莲缓缓打开那副画。   “我去!”   “这不是我妹吗?”   “谁这么牛?”   “这是英英?”   家里父子三人都震惊了,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何英莲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会吓你们一跳。”   雷英偷偷藏了一个大桃子在自己屋里,跑出来:“云阿姨画的哦,还给梁辰画了。”   雷森一跺脚:“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他们两口子不是简单的人。”   雷宗洋已经读高中了,知道他爸的意思,说了句:“我也觉得梁叔叔很厉害。”   何英莲:“下午我去找老彭,让他给我推荐个人,我要把这幅画裱起来,挂在咱们家屋里。”   “我支持!比在屋里摆什么照片好看。”   雷英悄悄地又抱了个大桃子往自己屋里跑,被二哥雷晓阳一把抓住。   “小丫头不老实,是不是偷偷藏桃子了?”   “哼,才没有呢。”   何英莲这才反应过来,把女儿手里的桃子收缴了:“你在你云阿姨家吃了两三个,你还吃得下。”   雷英争着要:“我留着下午吃。”   “别拿,一共才五斤桃子,就这么点儿,还要给你们外婆家和婆婆家分。”   何英莲给两个儿子一人分了个桃子,其他的都收起来,转身去厨房做饭。   赶紧吃午饭,吃了午饭去老彭家。   雷英一跺脚,跑屋里去,嘻嘻,幸好她刚才藏了一个。   彭延年看到何英莲捧来的画,一时间惊的不行,连忙叫媳妇儿把李本固叫来。   李本固是文物局书画组的组长,今年三十岁出头,虽然本事一般,但是做事向来负责,很得领导信任。   休息日被彭副主任叫来,李本固很好奇,有什么事儿这么急?   李本固一进门就被彭延年叫过去:“小李,快过来看看这幅画。”   “这是?”这幅画上的小姑娘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哎呀,这是何英莲的女儿雷英啊,你看,画的像不像?”   “我没见过何副主任的女儿几次,像不像的我不好说,但是这幅画的技法相当厉害,古法里又有西方的技法,两种相互融合,画出来的肖像才既真实又有古意。”   “哈哈哈,是吧,我老彭虽然是搞古建筑的,这个画儿我自己不会画,见过的好东西可不少。”   “彭副主任,这是谁画的?这么有水平的大师,完全可以请到咱们文物局去。我们书画组缺人缺的厉害,您可要为我们多操操心。”   书画组缺人肯定是不缺的,一个萝卜一个坑,都被占的满满的。人不缺,缺的是有本事能干事儿的人。   彭延年何李本固都清楚,他李本固的水平,当书画组的组长,完全是矮子里拔高个儿。   李本固自己先表态:“单看这幅画看不出什么,不如请这位大师去咱们书画组坐坐,他要真比我有本事,我小组长的位置让给他。”   彭延年对何英莲说:“你听到了吧,小李都这样说了,你帮忙介绍一下。”   何英莲大笑一声:“不用我介绍,这位大师,老彭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彭延年想了半天,有谁是他和何英莲都认识的人,还是书画高手的?   “老王?”   “切,老王画老虎都画的像猫,他哪里有这个本事。”   “那是谁?”   何英莲得意道:“嗨,凤凰县你还记不记得?那位请你们去给古建筑做鉴定的。”   彭延年回忆:”我记得,那个不是叫梁怀瑾嘛,我当时还夸了一句他的名字好。他不是和你家老雷一个单位的嘛。”   “他爱人你忘了?”   “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个小姑娘。”   李本固目光从画作上挪开,难以置信地看了两人一眼,这样老辣的技法,出自一个小姑娘?逗我呢?   何英莲笑着点点头:“就是她!”   “哎呀,我错过了一位大师啊!”   “那位大师现在就在甜水巷。”   “人现在在市里?那好办,快带我去见见,不能错过了。”   “带你们去见人没问题,只是我这画……”   “放心,交给李本固,他画画不行,裱画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李本固:“……”   彭副主任这是有多嫌弃我?   天气热,云端和梁辰都有睡午觉的习惯,梁怀瑾也进屋陪着她睡了一会儿。   云端睡的沉,梁怀瑾听到敲门声出去开门。   “嫂子,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彭副主任?”梁怀瑾很惊讶,他们两个怎么来这里。   “我是给老彭带路过来的,云端在家吧?”   “在。”梁怀瑾请他们进屋着歇凉。这会儿两点多钟,正是热的时候。   彭延年边走边说:“我今天来啊,就是看到你媳妇儿给雷英画的那副画,想请你媳妇儿去文物局走一趟,看看咱们的古董字画。”   彭延年说话中气十足,声音特别响亮,刚才梁怀瑾出门,东屋的门没有关严实,云端被吵醒了。   桌上还摆着冷茶,梁怀瑾给三位倒了一杯。   “您老的意思,是想请云端去观赏字画?”   “哈哈哈,欣赏字画也行,顺便再看看,能不能修补字画。”   梁怀瑾知道云端有修复字画的本事,但他不能替她做主,只说:“我去问问她有没有兴趣。”   说话间云端已经走进来了,一副不太精神的样子:“何姐,彭副主任,这位是……”   李本固连忙道:“我叫李本固,文物局书画组的负责人。”   云端笑着道:“你们好。”   彭延年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小丫头,刚才我们说的话你肯定听到了,说说吧,你会不会修字画?”   云端淡淡一笑:“先不谈这个,既然你们邀请我去文物局参观,总要看过之后再说吧。”   彭延年一拍桌子站起来:“现在就走!”   家里还有个梁辰在睡午觉,不好留一个小孩儿在家里,梁怀瑾没有跟着去。   何英莲让梁怀瑾别着急:“我跟着一起去,我帮你照看着云端。”   “谢谢嫂子了!”   几个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前后没有停留十分钟。   文物局有两栋楼,两栋楼中间有一个宽敞的院子,两边被围墙圈了起来。   文物局目前根据青铜器、陶瓷、木器漆器、织绣、书画等分为好几个小组。目前修复任务最重的是木器漆器、织绣、书画这三样。   这三样因为保存不易,容易坏,比如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古建筑、容易受潮的绣品、字画等等。彭副主任就是木器组的负责人,织绣也有从外地请来的绣娘主持,就是书画组,任务重却暂时找不到担任务的人。   文物局的主任托关系找到几位有真才实学的大师,要么年纪大不愿意来,要么被动乱波及自身难保。几十年前,家里能培养孩子学书画这些的都不是普通家庭。   书画组占了两层楼,里面堆积的亟待修复的字画简直数不过来。   云端皱眉:“你们这样把字画堆放在一起怎么行?”   “这一堆是昨天刚送来的,还没来得及整理。”   云端摇摇头:“我看今天也别看什么字画了,赶紧把这里积压的重新摆放好才是正经。”   随后打开一幅卷轴,一幅画下面的三分之一受潮后磨被晕染了,左下角的怪石和右下角的鸳鸯都糊成一团了,这可是明代周之冕的双燕鸳鸯图轴,可把云端心疼坏了。   她直接问彭延年:“我确实会修复字画,你们打算怎么安排我。”   彭延年也是个直接的人:“就你手里这幅画,你先修复给我看看。”   “这幅画受损有些严重,下半部还有断裂的地方,无论是去污、揭旧、托补还是全色都需要时间,一时半会儿是修补不好的。”   李本固连忙道:“云同志可以从明天开始来我们书画小组帮忙,等修补好了再说。”   云端摇摇头:“现在我没时间留在你们这里,我家孩子在凤凰县读书,我明天一早就要带孩子回凤凰县上学。”   “那怎么办?”   “你们要行的过我,这幅画我带走,等我修补好了下周给你们送回来。”   “一周的时间够吗?”   云端点点头:“对我来说,够了。”   李本固看向彭副主任,等他下决定。   好不容易找来一个可能有本事的人,不管高低,他都决定试试。   “小李,做好登记,把画给他。”   彭延年严肃地对云端说:“你要没本事修好就原样给我们送回来,不要再二次损坏,这些都是宝贝。”   “我知道,多谢彭副主任的信任。”   把随意堆积的待修复字画重新摆放好,云端没多留,带着这幅字画就先走了。   回到家里,梁怀瑾连忙问她怎么样了。   “看得出来,他们字画组确实缺人。”   “你打算帮忙?”   “嗯,但也不能白帮忙。”   梁怀瑾心下一喜:“你想去文物局上班?”   梁辰眼巴巴地盯着妈妈。   云端想了想:“暂时不去,等我把这幅画修复好了之后我跟他们谈谈,他们信得过我的话,就聘请我当书画组的编外成员。虽然是编外成员,活儿拿回家干,但是该给我的工资福利一样都不能少。”   “应该的,你是靠技术吃饭,去不去坐班无所谓。”   梁辰坐在堂屋门槛上,双手捧着脸叹气:“妈妈如果想去文物局上班的话,那我下学期来市里读书吧。”   “你舍得你的朋友们?”   “我更加舍不得妈妈呀。再说了,沉香跟我说,春哥已经决定考市里的初中,如果考上了,下半年肯定会来市里读书。”   “妈妈,到时候叫春哥来我们家里住。”   “嗯,叫他来住,跟你住或者他单独住一间也行。”   在凤凰县过了几年清净日子,进城来住几年也挺好。到时候如果住的不习惯,她再回凤凰县也行。   商量好家里的事,第二天一大早,梁怀瑾送母子俩去汽车站坐车,梁辰又是赶在最后关头赶到教室。   云端回家,转身进了陶艺馆,把那副双燕鸳鸯图轴拿出来。   经过这些年,她手里有一整套修复字画的工具,操作这些她早已熟练,空间里还有现代工具可以使用,可以加快修复的步骤,根本用不到一周就能修补好。   云端这里胸有成竹,不紧不慢,彭延年和李本固那里心里有些着急,不知道云端是真有本事,还是说大话。   既担心云端字画受损,又怕云端真是吹牛。   总之,这一周十分不好过。   书画组的人,虽然本事上欠缺一些,但是工作还是十分认真。彭延年把木器组的工作安排下去,抬脚去书画组转了一圈,修补的进度进展十分缓慢。   唉,希望那丫头不要让他失望。   又是星期六,梁辰一早去上学,云端嘱咐他放学就回家,下午要去市里。   梁辰应了一声知道了。   想到下午要坐那摇摇晃晃的车进城,她这会儿就觉得累了,回屋睡个回笼觉。   这时候,云端和梁辰结婚第二天寄出去的信,梁怀瑾爸妈那边已经收到了。   看到两人的欢欢喜喜的合照,小儿子字里行间的高兴,老两口也笑出了声。   梁长生大声道:“还算那小子有点本事。”   江萍也笑:“他们两个人有缘份。”   怀瑾在信里面说,比起过年的时候,梁辰又长高了一些。不仅身高长高了,脾气也长了,整天觉得他抢了他妈,找他麻烦,看他不顺眼。还说等暑假他们来东北,一定要让他们揍熊孩子一顿。   “肯定是云端对孩子好,要不然梁辰也不会这样。”   怀瑾说他报道的时候就跟单位说了暑假要请一个月的假期,到时候他送云端和梁辰过来。   江萍看信看的泪眼婆娑:“真好,好多年没看到怀瑾了,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他都成年了,几年不见也就那样。等怀瑾来了你也别只对着怀瑾叨叨,对云端好点儿,她心里舒坦了,才会对你儿子好。”   江萍一抹眼泪:“用你说。”   “我才不愿意说你,你之前嫌弃云端配不上怀瑾,你以为我不知道。”   “哼,我就那么想了一下,后来不是改过来了嘛。这事儿以后别提了。”   老两口话头一转:“山上的雪化的差不多了,我前些日子去镇上打听,听说有些采药的人准备进山了。”   “你跟他们说没有?”   “私下谈好了,挖到好药材先给我,我多出钱。”   “可要小心一点,别惹事儿。”   梁长生笑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梁长生和江萍期待着儿孙来东北,这个时候,梁辰在学校玩儿的不亦乐乎,还鼓动沉香下学期跟她一起去市里读三年级。   “春哥成绩那么好,肯定考得上市里的初中,下学期我也走了,你一个人多无聊啊。”   “谁说只有我一个人,还有张建军、铁锤、门栓他们呢,我们一样好玩儿。”   “去嘛,去嘛,市里的电影院好大,有好多电影呢,还有书店。我爸爸他们单位能开书票,到时候我们两个去买最新的小人书看。”   说到最新的小人书,沉香有些心动。   “就算我想去,我爸妈也不会让我去。”   “你先回去说说嘛。”   以沉香对爸妈的了解,他爸妈肯定不会让他去。沉香抱着一丝希望,去居委会找他妈说,如果哥哥考上市里的初中,他也想去市里读书。   杜小兰一边检查着手里的粮票发放记录,一边随口答到:“好啊,你想去就去呗。”   沉香不敢相信:“你不是不让我出远门嘛?”   “前几年你不听话,到处跑,我怕你年纪小被人拐走卖了才不让你出远门,今年你都八岁了,还长这么高,我看你这样儿也丢不了。”   杜小兰现在是居委会的副主任,还兼任妇女主任,越来越忙了,没空把孩子拴裤腰带上。   “放学没事儿就回家,饿了自己煮饭吃,我这会儿没空管你。”   沉香默默回家,他哥已经早一步回来,正在煮饭。   沉香在他哥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爸妈都不着家,我们两个小小年纪就要自力更生了。”   白辛夷嘿嘿一笑:“等我考上初中,下学期去市里读书,听梁辰说,梁叔叔做饭手艺很不错,我以后有饭吃,需要自力更生的人只有你一个。”   沉香瞟了他哥一眼,他决定自己去跟白阿姨商量求收留。反正爸妈忙的不着家,哥哥也去市里读书,留下他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   吃完午饭,白沉香跑去找梁辰,云家的大门锁上,已经走了。   张建军从屋里偷溜出来,看到他:“你找梁辰啊,吃了午饭就跟云姐姐走了,去市里看他爸了。”   “张建军,你往哪里跑,大中午的不睡觉你死哪儿去?”   张建军拉着沉香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婆婆,我去沉香家睡午觉。”   李秀芬才不相信他,追不上兔崽子,脱掉脚上的布鞋使劲儿丢出去。   张建军还回头看,哈哈大笑:“丢不到,丢不到!”   “小兔崽子有本事晚上别回来。”   张建军拉着沉香一下跑没影了。   云端今天下午计划要去文物局,所以吃了午饭就出门了。   “什么,你叫沉香去市里读书?”   “对呀,春哥也去市里读书,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多无聊啊!沉香成绩那么好,他本来还想跳级和春哥一起考初中,师奶奶没同意。”   梁辰看妈妈没说话:“妈,你不同意沉香住咱们家?”   “我都答应辛夷去咱们家住,多个沉香没什么。而且沉香性格好又聪明,不会添麻烦,还能陪你一起,我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那你怎么不说话?”   “我觉得你们想的太好了,沉香还那么小,你师奶奶他们肯定不会同意。”   “师奶奶不同意,我就去求她。”   云端笑了:“你就那么想沉香和你一起?”   “那当然了。”   知道他舍不得小伙伴,但是他只叫沉香跟他一起去市里读书,却没叫和他来往更多的张建军,她好奇为什么。   “张建军小叔叔在市里呀,他去市里,也该住他小叔叔家,不该住在我们家。”   云端笑了:“你说的没错。”   车子摇摇晃晃到市里,把梁辰送回家,让他在家玩儿别乱跑,别去水井边,交代完才去文物局。   守门的大爷不认识她,云端请他帮忙叫一下彭副主任,或者叫一声李本固也行。   半晌,彭副主任和李本固都来了。   “哈哈哈,我早就等着你了。”   “快里面请。”   李本固带路,引着她去书画组。   听休息日值班的人说,彭副主任给书画组找了一位厉害人物,说是这一周就要过来,大家都期待着呢。   这会儿看到两人带着一位年轻女同志进来,书画组的人互相打眼色,是这个人吗?太年轻了,看起来也不像大师吧。   “这就是你那天带走的画?”   云端点点头,把画放桌上缓缓展开:“你们看看。”   李本固发出一声惊呼:“这……”   彭副主任激动的喘粗气:“这真是?”   云端淡淡道:“你们那天不是见过嘛。”   李本固这样稳重的人,居然发出一声大笑:“真真是大师啊!大师,你以后你就是咱们书画组的组长,有你在,我相信我们书画组肯定能重振旗鼓。”   彭副主任欣慰地点点头:“小李很会为大局考虑。”   云端却道:“你们误会了,我暂时还不想来这里上班。”   “什么,不来,那怎么可以?”彭副主任着急起来:“云同志,保护民族文化遗产,义不容辞啊!”   书画组的人都伸长了耳朵,李本固连忙拉了一把彭副主任:“不着急,不着急,咱们去办公室说。”   “走,去办公室,我今天非要跟你好好掰扯掰扯。”   李本固也跟着去了,临走时交代他们把这幅画收好。   等人走了,大家放下手里的活儿围上去。   “这幅明代周之冕的双燕鸳鸯图轴我见过,下半截儿受潮颜色都糊一起了,画面还有断裂的地方,当时我还和老许说,这幅画就算李组长来修复,估计最多也只能恢复个七八成。”   现在再看,乖乖,一点看不出之前的埋汰痕迹。   “你们看,仔细看还能看得出原来断裂的痕迹。”   “啧啧,高手!”   “是个本事儿人!”   “希望别是个恃才傲物的。”   “你们先别这么乐观,刚才人家不是说了嘛,不来!”   隔壁办公室,彭副主任把桌子拍的砰砰响:“你说,怎么不来?”   云端无奈:“您先别这么着急,上周我就说过,我家里孩子还在县城读书,我没办法在市里长待,怎么来上班。”   李本固观察云端淡定的模样:“你是不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对,我想把你们需要修复的字画带回家修复,我一周来一次。”   彭副主任不同意,这些宝贝在外面万一哪儿磕着碰着,那都是没有办法挽回的损失。   云端又说:“那就再等等,等下学期九月份开学,我家孩子可能要来市里读书,到时候我再考虑要不要来文物局。”   李本固连忙道:“不行啊,那些急需修复的字画等不了。”   云端双手一摊:“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上周担着风险让云端把字画带走,他们俩已经担了风险了,那个时候着急也没顾上,等云端走了之后他们才觉得自己做的不妥当。   文物局上面还有主任,不是他彭延年一个人说了算的。什么时候都要有个章程,这事儿,还要和主任商量。   暂时商量不出什么,云端站起来准备回去了。   走到门口,云端想到一件事,回头提醒他们:“你们开会慢慢考虑,如果答应我提的办法,你们顺便商量商量我的待遇。先说好,我可不打白工。”   刚才还一脸愁色的彭延年,一下笑了:“走吧走吧,好好一个书画大家偏偏有一副贪财的嘴脸。”   云端笑了笑,转身走了。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李本固对彭副主任道:“云端手里有真本事!”   彭延年从桌后站起来:“去,把那幅画拿来,咱们去找甄主任。”   李本固去书画组的工作室小心拿起画,跟着彭副主任去甄主任办公室。   甄主任年纪比彭延年还大一轮,今年已经是六十一岁了,头上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   老太太戴着老花镜仔细看修复后的字画,一边问李本固:“你说下面怪石和鸳鸯的位置早前全部糊了?”   “嗯,糊成一团,只看得到一点点轮廓,当时彭副主任也看到了。”   彭延年点点头:“李本固说的没错。”   甄主任点点头:“这幅画看着好的跟假画一样。”   李本固眼睛猛地瞪大,背后都冒汗了:“不可能,刚才我检查过,是真迹。”   甄主任哈哈大笑:“我是夸她修复的好,没说是假的。”   李本固松了一口气,吓死他了,他以为自己莽撞让云端把画带走,真惹出事儿来了。   彭延年和她打交道多少年了,知道她爱开玩笑的德行,一点都不紧张:“你说吧,这事儿怎么办。我好不容易运气好找到个有能力的,不把她扒拉到书画组,我这心里过不去。”   甄主任老了,一双眼睛却一点都不浑浊:“她只要有能力就行,其他事情,咱们可以想办法解决。”   “怎么解决?”   “老彭啊,眼光不要太局限,她一个人能做多少活儿?她一身厉害的本事,教会其他人才是大好事。”   彭延年一拍大腿:“姜还是老的辣,我怎么就钻牛角尖没想到呢。”   “你呀,就是太心急了。”   “这么着,老彭你带着小李去找这位云同志,问她同不同意带徒弟,同意的话,每周让李本固跟她去凤凰县学修复字画。有李本固在,字画也能带出文物局。至于怎么送,把咱们单位那辆公车拨给她用,运送字画也方便。”   “那你要用……”   “我一个老太太,大部分时间都在市里待着,车子还是给最需要的人用。别说我偏心,你们木器组有需要也可以申请。”   “那她的待遇?”   “人家靠本事吃饭,有什么好说的,比照我的待遇,顶格给!” 第39章   云端没有想到文物局那边对她如此看重,她提出的要求全部答应,还派了辆车每周接送她,就冲这个待遇,教一教李本固她很愿意。   彭延年听到云端点头应下了,开心的哈哈大笑,直夸云端是个心里有大义的人。   来的路上,彭延年心里还在嘀咕,一般有手艺的人,大多有些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心思,想让他们带徒弟可不容易。   他却不知道,修复文物在云端心里并不是什么好活儿,能教会别人轻松自己多好。有人干活儿,她还不用自责自己太懒惰,没有尽到保护文物保护传承的责任。   “彭副主任,既然要带徒弟,要不你们再送个女同志过来。我家里地方宽敞,只有我和我儿子住,多一个人也没关系。”   李本固明白了云端的意思:“我们书画小组除了我,还有一个技术骨干叫唐清梦,彭副主任,云老师,你们看?”   彭延年笑道:“看我,老糊涂了,只有李本固一个大男人住你家确实不太妥当,小李,回去你就跟唐清梦说。”   云端也点头:“那就先这样决定,咱们先试试看。”   彭延年站起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叫小李和小唐,坐车来接你。”   “我送送你们。”   等彭延年和李本固走了,梁怀瑾笑道:“看来我要努力了,你这一出手工资比我还高,出门都有车接车送了。”   云端也笑:“那不正好,下周我来市里,就把泡菜坛子捎过来。”   梁辰兴奋:“我可以坐小汽车啦!”   梁怀瑾撸了一把他下午刚剪的小寸头:“你小的时候咱们家里也有小汽车,你坐过好多次。”   “那时候小,不记得了嘛。”   梁辰惦记着坐小汽车,第二天一大早起床,都不用云端催他,自己翻身就爬起来洗脸刷牙,麻溜儿地吃完早饭,就打开大门,蹲在门口等着。   “滴滴!”   “妈,车来了!”梁辰一下站起来。   李本固和唐清梦下车,看到梁辰,李本固给唐清梦介绍:“这是云老师的儿子,叫梁辰。”   唐清梦有点惊讶:“云老师的孩子都这样大了?看这身高有八九岁了吧。”   梁辰笑嘻嘻地说:“我还差三个月就八岁啦。”   唐清梦连忙夸了一句:“云老师真是会养孩子。”   “他一天天的,吃得好睡得好,长这么高也还好。”云端从院子里走出来,笑着打量她一番:“你就是唐清梦吧。”   “云老师好,我就是唐清梦,我以后一定好好跟老师学习。”   云端笑着点点头。   “时间不早了,老师,咱们先上车吧。”李本固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请云端上车。   梁辰想跟着妈妈坐。   云端说:“那你一个人坐前面,我坐后面。”   “好吧,那我坐前面,等下周回来妈妈坐前面,我坐后面。”   梁怀瑾走出来,给她一包东西,用牛皮纸包着,云端拿到手里就知道里面是书。   “我找人借的,你拿回去慢慢看。”   “好,那我走了。下周再回来。”   梁辰从窗户里伸出脑袋:“爸爸,我们走啦!”   “嗯,在家要乖。”   “知道啦!”   车子上路,有梁辰坐在前头叽叽喳喳的,车子里热闹得很。   云端问李本固:“书画都在后备厢里?”   “对,我和唐清梦选了十五幅字画,都包好了。”   “你们的工具带了吗?”   “带了。”   云端说:“我家里有一套我常用的东西,我先教你们,如果有工具不合适或者没有,咱们再想办法。”   “谢谢云老师。”   车子开进凤凰县,大家都在看,这是哪儿来的小轿车?   整个凤凰县,只有县长有一辆公家的车,这一辆一看就不是县政府那一辆。   车子开到居委会,梁辰背着书包下车,还不忘跟妈妈说:“中午我想吃豇豆包子。”   “行,快走吧!”   梁辰小跑着去学校,今天虽然出门晚了点,但是小轿车开的快,比之前坐汽车回来还早到了一些。   张建军大喊一声:“梁辰,这是你家的汽车吗?”   “不是我们家的,是文物局的。”   “文物局是啥?”   “哎呀,等下课跟你说。”   梁辰下车后,车子开到云家的大门口停下。   云端下车开门,让他们把书画和工具放到前堂,她准备把前堂收拾收拾,当作工作教学的地点。   “你们把你们的行李拿进来。”   云端领他们去后院,指着东厢房:“三间屋子都是空的,床铺桌子都有,你们两个自己选一间住下。”   “哎。”   唐清梦选了之前谭乐水住过的那一间,李本固选的靠近前堂那一间,中间那一间卧室被空了下来。   唐清梦把打包过来的床单被套先放下,去车里拿她的口粮。   来老师家学艺,肯定要自带粮食,不能占老师的便宜。李本固也带了粮食,两人把粮食放到厨房里。   东西都搬下车后,司机开车走了,等星期六下午再来接他们。   唐清梦笑着说,“在老师这儿学艺真享福,能学手艺不说,星期天能照常休息,还住的这么宽敞。我和我爱人结婚后分的房子都没有云老师这儿的一间屋子大。”   “我和彭副主任推荐你来这儿学手艺,你可别被其他事情分了心思,要不我们没法儿和主任交代。”   “李组长放心,我肯定好好学。”   彭副主任找她谈过话,她知道原本只有李本固一个人有机会跟着云老师,但是因为云老师是女性不方便,才把她叫上。   云端从卧室往外搬东西,大大小小好几箱,李本固和唐清梦忙去搭把手。   “箱子里都是我修复字画的工具,你们先帮我把箱子搬到前堂。今天上午只有一件工作,就是把前堂打扫出来,以后我们干活就在那里。”   “干活我可利索了,云老师放心交给我吧。”唐清梦笑着接过任务。   “李本固也别闲着,帮着清梦抬抬东西,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她之前一个人在陶艺馆干活儿,陶艺馆的工作台不能搬出来,她要现去买一张大长桌子充当工作台。   云端去的废品回收站,好久没看到她,黄大爷说:“你把我这里的好东西淘换走了,一年多都没有来我这里一趟。”   云端微微一笑:“这不就来了嘛。劳烦您帮我找一张平整的大长桌子。”   “桌子有的是,你要多宽多长的?”   “大约长三米,宽一米五。”   “和这个差不多大小的有几张,我带你去瞧瞧。”   云端选了一张桌面特别平整的柏木长桌子,顺便配了一套圈椅,花两毛钱请人搬回去。   前堂常年关着的木板门被一块块卸下来摆放在一边,许久没见过光的前堂,突然变得如此亮堂,看着还有些不习惯。   屋里,李本固在擦药柜子,唐清梦在扫地。   “把角落里堆放的杂物搬到后院杂物间去,这片地方空出来摆桌子。”   李本固:“我来搬。”   几个师傅把云端刚买的长桌子和圈椅摆放好,有个五十多岁的师傅叹了一句:“自从你爷爷走后,你家药堂已经好多年没开了。”   云端扭头,云氏药堂的牌匾摆放在药柜上方,传了不知道多少代的牌匾显得非常的古朴。   前堂三面墙,正面最宽的墙放着两米五高的一排药柜,左右两边都是干净的白墙。   “李本固,把两边的白墙刷干净,字画上墙的时候要用。”   李本固点点头,拿起扫灰的扫帚就忙活开了。   去外头换菜回来的李秀芬,看到云家的大门大打开,前堂的摆设也变了,屋里还多了两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她站在街沿儿上打量。   “这里准备干什么?”   唐清梦回了句:“这里以后用来修复字画。”   “你们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婆婆好,我们两个是跟着云老师来学习字画的学生。”   李秀芬不懂什么字画:“云端呢?”   “云老师去后院拿东西了。”   “我看看去。”说着李秀芬进去后院,云端正在堂屋整理她刚搬出来的一箱颜料。   “你怎么想起干这个?万一闹出什么事儿,那些小心眼儿的可有话说了。上次那些个想占你房子的人还盯着你呢。”李秀芬一脸严肃,生怕云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云端心头一暖,拉着李婆婆过来坐,把文物局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才说:“你在前堂看到的李本固和唐清梦都是文物局的人,他们跟着我学手艺,我不怕别人告发。”   李秀芬脸色缓和下来,笑道:“我知道你一向心里有数,我就是白说一句。”   云端笑道:“哪里就白说了,那是您老关心我。”   “我刚才回来,听到街坊都在议论,说有车子开进来了,就是送你们回来的车?”   “对,以后每周星期六下午文物局的车子来接我去市里,星期一早晨再送我回来。”   李秀芬大声笑道:“你可真有本事,都有小汽车坐了,你在咱们县里可是独一份哪。”   知道她没事,李秀芬也没有多待:“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做午饭了,回头我再来看看,我还没看过修字画呢。”   “我送您出去。”   走到前堂,云端给李本固和唐清梦介绍:“这是住在我们隔壁的李婆婆,以后肯定会常见。”   李本固和唐清梦喊了声李婆婆好。   李秀芬笑眯了眼:“都是好孩子,以后有需要搭把手的事儿叫我一声就行。”   李婆婆走了,云端打量一番前堂,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上午咱们先到这里,去做饭吧,吃了午饭睡个午觉,我们下午两点开始工作。”   “听老师的。”   唐清梦和李本固都会做饭,争着去厨房。   云端让他们别争了,李本固烧火,唐清梦去后院摘几个西红柿、青辣椒回来。   中午吃红薯稀饭、西红柿炒蛋、辣椒炝炒土豆丝,还有一锅豇豆腊肉包子。   炒菜是云端自己动手,炒菜的时候还不忘跟两个人说:“炒蔬菜要多放油才好吃,而且要多放猪油,素菜有猪油的荤香,比炒肉还好吃。”   这会儿大家炒菜都舍不得放油,筷子挑一颗猪油就要炒一大锅菜,菜出锅,锅里一点油星子都没有。以后他们两个肯定要帮忙做饭,云端先把规矩说了。   云端铲油的时候,一旁的唐清梦看见了,好大一缸猪油。   云端打开柜子给他们看:“这里还有菜籽油,炸东西的时候用的多。”   唐清梦点点头,心里很惊讶,云老师家的日子过的太宽裕了吧。刚才打米的时候她就看到了,米缸都还是满的。厨房还不止一个米缸,不知道其他几个缸里装的什么。   李本固有点不好意思,他按照自己食量的标准多带了一些粮食,但是云老师家的伙食标准来看,他还是占便宜了,他决定中午少吃点。   梁辰放学回来,豇豆腊肉包子刚出锅,他洗洗手主动端菜。   堂屋里坐下,梁辰喝了一口稀粥,伸手拿包子。   “包子烫,小口点儿咬。”   梁辰小小咬了一口,包子里的热气散出来,香味也跟着飘出来,李本固和唐清梦闻到香味馋的不行。   “只喝粥干什么,这么大一盘包子,都赶紧吃!”云端先给唐清梦和李本固一人夹了一个,才开始吃饭。   “谢谢云老师。”   吃到一半,云端发现李本固和唐清梦吃了她给夹的一个包子后,都没有自己动手拿,直接说:“菜做出来就是给人吃的,别不好意思。”   唐清梦和李本固对视一眼,主动去拿包子,唐清梦还笑着说:“我还以为云老师把晚饭一起做了,包子留到晚上吃的。”   “晚上咱们吃凉面。”   梁辰连忙举手:“我要蘑菇肉酱。”   “好,晚上吃蘑菇肉酱拌凉面。”   唐清梦和李本固这会儿知道云端不是个计较的人,也慢慢放松了下来,还逗着梁辰说笑。   吃完饭,唐清梦主动去把碗洗了,李本固去前堂把门关上,下午工作再开门。   吃完饭梁辰就想溜,被云端一把抓回来:“想出去玩儿可以,午觉睡醒才出去。”   “哎呀,我不困,我不想睡。”   “不困也去床上躺着,躺半个小时我就让你出去玩儿。”   “说好了,不准反悔。”   云端白了他一眼:“进屋去!”   看来溜不了了,梁辰回屋躺床上。   窗户外面:“眼睛闭上。”   梁辰一个翻身,闭上眼。   过了十几分钟,云端轻手轻脚地进屋,小屁孩儿已经睡着了。   收拾完厨房,唐清梦和李本固也回屋休息。   两点钟,云端醒了醒神,去前堂,前堂大门已经打开了,李本固和唐清梦都在做准备工作。   云端从装字画的箱子里选出一幅破损有点厉害的山水图。   “今天我们先来修复这一幅。”   唐清梦和李本固站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看云端动作。   “你们看,这幅字画有破损、撕裂,这里还有很多折痕堆积在一起,这种我们应该先怎么处理?李本固,你来说。”   “先润湿,把画心排开。”   云端点点头:“说的没错。我先跟你们说要点,首先这是老字画,有些年头了,墨和纸比较扎实,结合的比较紧密,润湿和刷浆的时候反复多刷几次也不会跑墨,比较安全。其次,纸张是有延展性的,可以进行微调,反复多刷可以让撕裂的部分碰到一起,尽可能让撕裂的纸伸展开,能让撕裂的缝搭上就更好了。现在开始托心,你们看我的操作要点。”   云端一边说,手上一边动作,破损撕裂的纸张在她手下逐渐排齐,再润湿,米字形的手法刷浆,覆纸,继续刷,等到粘好之后,再揭过来,进行到揭心的步骤,再之后,再进行补洞,上命纸,晾干。   云端:“等晾干之后,到最后一步就是全色和接笔,这里是最考验书画的技法,也是最难的一步,这个我短时间内肯定没办法教会你们,这要你们自己多努力。”   云端一顿操作,动作行云流水,李本固和唐清梦都看呆了。   我的天,他们小心翼翼忙活一两天的工序,在她手里这么快就搞好了?   云端淡淡道:“熟能生巧,等你们练多了自然就会了。你们在我这儿,最主要的学习目标,就是把这一手学会,然后去教会书画组的其他人。”   “我们一定会的。”此时,李本固对云端的本事敬佩之极。   “光说不练有什么用?你们先自己选一幅小的出来,先从简单的入手。”   “是。”   李本固和唐清梦各选了一幅字画开始工作,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人,刚才见过老师的操作之后融合自己的经验,操作虽然有点慢,但也还过得去,只有在细节上,他们不敢动的地方才请教老师。   云端在一旁调颜料,不断地试色,尽量找到和字画上相近的颜色,待到上墙的字画干透,她这才字画拿下来,观察破碎脱色地方的墨迹走势,心里有底之后,下笔流畅,经她手补过的地方,恢复如旧,几乎看不出之前破损的样儿。   李本固和唐清梦都惊了。这个时候他们完全明白过来云老师的意思,刚才那一套修补流程不是最难的,熟能生巧就能办到,但是云老师这一手补字画的本事,才是最难的。   “哇哦,真好看!”   云端抬头,刚才专心致志地补画没有注意到,桌子四周站了一群小不点儿。   梁辰激动的双眼冒光:“我妈可真厉害!”   沉香难得主动拉她衣袖:“云阿姨,我想学。”   “行呀,你想学我就教你。但是丑话说到前头,要跟着我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是不行,谁敢半途而废,小心你们的屁股。”   她说话声一落,有点跃跃欲试的张建军、铁锤他们都往后缩了,只有沉香还信心满满地看着她。   云端笑道:“先学写毛笔字练一练心性,你爸毛笔字写的可以,回去多问问他。”   沉香撇嘴:“我都没咋见过他写毛笔字。”   “不信你去问你妈。”   “晚上回去问。”他还是想跟她学,他觉得她最厉害。   云端去屋里拿了一本国画的画册拿给他们看着玩儿。   “坐在这儿玩儿可以,但是别闹着叔叔阿姨做事儿。”   “知道啦!”   李本固和唐清梦震惊过后,再对比自己的水平,老老实实坐回去开始工作,什么事儿还是要一步一步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云端对他们两人的心性也很满意,从箱子里拿了一幅画出来研究,但是她没动手修复,她只做示范和教导,这些都是给他们练手的东西。   云端停下休息一会儿,看到桌子那头,梁辰和小伙伴们头挨着头看画,她来了兴致,铺开一张新的画纸,想把这一幕画下来。   她又看了眼左右两边的李本固和唐清梦,还有药柜上的云氏药堂的牌匾,重新换了一张大的宣纸,准备画一幅大的。   在云端笔下,云家老宅的前堂跃然纸上,当街的屋檐正中间,挂着云氏药堂的牌匾,屋檐下,敞开的前堂中间摆放着的大长木桌,木桌上一头,一群小孩儿在看画册,木桌的另一头,左右两边站着一男一女在修补字画,还有她正在画画。她背后的墙上,正挂着刚才修补好的那幅修补好的山水图。前堂最里面,药柜,进后院的小门都画的清清楚楚。   李本固:“……”   唐清梦:“……”   云老师说的对,这个他们真学不来。画中画可还行?   这一幅画直接让沉香疯魔了,梁辰吵闹着这幅画他要,他要挂在他屋里。   云端不搭理她,从旁边箱子里找出卷轴和合适的命纸,等画干了进行装裱。   “妈,我想要。”   “想要自己画去。”   张建军凑过去:“哎呀,云姐姐把我脑袋画的好大!”   沉香:“你本来脑袋就是最大的,没有给你画大。”   “哼,我自己画我就把我脑袋画的小小的。”   “你要先学会才行。”   张建军一跺脚:“白沉香,想打架是吧!”   “不准大声!”   张建军又萎了,好吧。   铁锤看到自己被画到画上,兴奋地跑回家找爷爷婆婆过来看,画上面有他呢。   其他小伙伴们也一窝蜂跑了,回去找爸妈过来看,爸妈上班去了,就找爷爷婆婆。   张建军得意:“我家离得最近。”   李秀芬在洗衣裳,张建军喊她去看画,李秀芬不急不慌地说,等她洗完衣裳再说。   张建军急了,一会儿跑去门口看,看铁锤他们过来没有。   “婆婆,你快点。”   “不着急,马上!”   李秀芬把衣裳晾好,擦擦手上的水。   这时候,跑的最快的铁锤已经拉着爷爷婆婆回来了,云端已经装裱好画,挂墙上了。   “爷爷你快看,我在画上。”   李秀芬背着手也走过来,仰头看画,一群小孩儿里面,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孙子,非常好认。   又过了一会儿,其他家孩子的家长也跑来看热闹。   李本固和唐清梦忙完手里的活儿,让出地方,让他们好好看。   “云老师,怎么不题字,盖印章?”   云端摸着下巴:“我还没想好写什么。”   或许,端端教学图?哈哈,好普通。   时间不早了,一群老头老太太看完画,夸云端画的好,带着孙子归家了。   云端笑着对唐清梦和李本固说:“你们今天干的不错,下班了!”   唐清梦伸了伸懒腰:“我去做饭,梁辰想吃凉面是吧。”   “是呀,唐阿姨。”   李本固笑着说:“我再守一会儿,等这几幅画晾干了我把画收起来再进去。”   “好,那你先盯着,今天天气热,干的快。”   云端和唐清梦去厨房做晚饭,李固本守在前堂,把东西规整好,看着外面的夕阳西下,倦鸟归林。   他看到有一条往后上的小路,他往上走了一段路,站在小山坡上,往下望去,半个凤凰县尽收眼底,家家户户的厨房冒起了炊烟,一幅温暖的人间烟火的景象。   怪不得云老师喜欢住这儿,他要在凤凰县有房子,不缺吃穿,他也喜欢住在这儿,清净又安逸。   李本固走下去,察看下午修补的字画已经干透了,从墙上取下来,卷好收进箱子里锁好。箱子搬到后院房间里去。   厨房里不知道在说什么,唐清梦笑的特别大声。   李本固去前堂,把木板装上,关上门。   晚上的蘑菇肉酱拌凉面,彻底征服了李本固和唐清梦,唐清梦说她回去也想做蘑菇肉酱试试。   云端说:“这简单,你们早点把带来的字画修复完,星期六上午我给你们放半天假,你们自己去后山捡菌子,下午正好坐车带回去。”   唐清梦连忙点头:“就这么说定了。”   李本固在心里计算,一共十五幅需要修复的字画,今天云老师做示范修复了一幅,他和唐清梦各修复了一幅,剩下十二幅,除开星期六和今天还有四天时间,他们两个人修复十二幅哪有时间去山上捡菌子?   云端一本正经地鼓励他们:“你们要对自己的有信心。”   李本固:“……”他对自己有自知之明,这是有信心就能干好的事儿吗?   唐清梦很乐观:“我们一天完全有可能修复好两幅嘛,这样我们星期四就能完成工作。”   李本固只想冷笑,她知不知道他们带来了三幅大幅字画?以为都像今天修复的小幅字画这么容易呢?   云端给他们吃颗定心丸:“放心,搞得完。你们负责修复工作,最后一步补色的步骤留给我。对于调色上色我可是相当有经验。”   那是她这几年用无数字画练手得到的经验。   唐清梦笑道:“那就先谢谢云老师了。”   李本固跟着道谢,他明白,好些技法难度较高的字画,他和唐清梦都没有办法处理,只能靠云老师。   “吃完饭也别在家待着,去凤凰县转转,散散步。”   梁辰举手:“我给唐阿姨和李叔叔带路。”   他们两个确实想去转转,看看卖菜的卖肉的铺子在哪里。总不能一直这样占云老师便宜,他们也要分担一下生活费。   吃完晚饭,云端也出去散步,到小广场上,大家都跟她打招呼。   “云端来了,快过来坐。”   云端笑着谢过:“不坐了,我站一会儿。”   她不坐那位大娘也不介意:“听李秀芬说你现在找到工作了?”   “找到了,在市里文物局上班。”   “那你怎么还留在县里?”   “这不是孩子还要读书嘛,我跟领导商量好,让我在家干活儿。”   “你这个工作找的可以哦,还有车接车送。”   “都是领导体谅。”   “那个小车下次什么时候来接你啊,我们能不能借坐一回?”   云端笑了笑没说话,大家就懂她的意思了。   杜小兰叫了云端一声,云端和大家打了招呼就先走了。   等云端过去,杜小兰拉着她的手:“你跟他们说什么?今天下午到处都有人说你的消息,说你坐车啊,屋里去了人啊,要不是你家位置偏,说不定好多人去你家看热闹。”   云端笑道:“我正想跟你们说这事儿呢。”   “那去我家说,我也有事儿跟你说。”   “那行,小师婶你等会儿。”   云端找到梁辰,让他玩一会儿带李叔叔和唐阿姨回去,她去沉香家。梁辰一口答应。   白芷在家,正在写毛笔字,沉香和辛夷在一旁看。   沉香看到她来,连忙叫她:“云阿姨,快来看我爸爸写的毛笔字。”   云端凑过去:“小师叔写的不错嘛。刚好沉香想学,你教教他。”   白芷略显得意,但还是很有自知之明:“我的水平教他入门还是够了,后面他要是还想往好的学,就要找好师傅教才行。”   云端保证:“只要他乐意,后面我来教他。就是下半年,我要带着梁辰去市里,估计没有那么多时间留在凤凰县。”   “让他跟你去市里可行?”   云端惊讶:“跟我去市里?”   杜小兰拉她坐:“就是想跟你说这事儿。梁辰叫沉香去市里读书,沉香自己也想去。我和你小师叔考虑过了,我和他工作忙,顾不到他,加上辛夷下半年可能也要去市里读书,你如果不嫌他们烦,就让他们两兄弟住你那儿。”   “小师婶你可别这么说,梁怀瑾早就说了,我们两个都很欢迎辛夷去我们家里住,多个沉香也没什么,他还能和梁辰一起上下学,两兄弟互相陪着挺好,至少不容易被同学欺负。”   白芷:“我知道你肯定会答应,但是咱们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我给生活费,你不能拒绝。”   “那肯定不能,你还不知道我有多财迷嘛。”   杜小兰抿嘴笑:“那让你小师叔多给点。”   “好嘞!”   沉香仰头问她:“云阿姨,我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   “先打基础,这个急不得,要慢慢来。”   沉香乖乖地点头。   说完沉香和辛夷读书的事儿,云端说起她的工作:“多亏了梁怀瑾单位领导牵线搭桥,要不就算我有这个本事儿,也拿不到这么好的条件。”   “你说的对,能力重要,人脉关系也更重要。”   “我看这个工作挺适合你。虽然你不差钱,但是有个正事儿干挺好,而且你这工作挺有意义的,以后说不定桃李满天下呢。”   云端笑了笑:“希望吧。”   云端的教学工作进入到正轨,李本固和唐清梦在她的指导下,每天都在一点一点地进步,虽然他们暂时还做不到像她一样利索,但是比之前已经有了提高。   李本固原本以为星期六之前他们肯定做不完,但是没想到,因为他们效率提高,星期五上午他们就把最后一幅画修复完了。   这一幅画宽八十厘米,长一米五,摆在大木桌上,云端检查之后点点头,李本固和唐清梦松了一口气。   三幅大画,都是他和唐清梦连手修复的,老师只在一旁指导示范。   “正好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吃了午饭好好休息,下午我教你们调色。”   “李本固和唐清梦心头一喜:“谢谢云老师。”   他们两个最想跟她学的就是这一手功夫。   云端有过专业的书画学习经验,中西都学过,这个她可以跟他们两个讲一讲。但是吧,调色到底也没有专业的配方,也看自己的感觉。   下午,云端对着各色颜料,拉拉杂杂地跟他们讲了一堆,李本固和唐清梦笔记做了好几页,但是让他们自己上手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回事,总是差那么点意思。   李本固暗自思索,差的这一点,到底是经验,还是天赋?   云端在凤凰县带孩子教学生过的充实,忘了胡大海朋友找她修复字画的事儿。   这个时候,按照谭乐水给的地址,千里迢迢从杭州赶来的钱定安已经到了金水市,他找人打听怎么去凤凰县。   别人告诉他汽车站有车到凤凰县,不过这会儿已经晚了,等他从火车站到汽车站,最后一班去凤凰县的汽车可能已经走了。   钱定安谢过之后,决定先找个招待所住下,明天去凤凰县找那位厉害的云大师。 第40章   晨风吹散了天上的浮云,一束阳光照射下来,凤凰山下的一片老县城都沐浴在晨光里。   “云老师,我们准备上山啦!”   早上起来唐清梦就欢喜地叫嚷着。她昨天跟隔壁李婆婆约好了,今天一早上山捡菌子去。刚好昨天后半夜下了雨,今天正是捡菌子的好时候。   云端在屋里应了一声:“你们去吧,记得早点回来,下午我们要回市里。”   “好嘞,知道啦!”   唐清梦和李本固出门了,梁辰也上学去了,这一周她难得有私人时间,转头去了陶艺馆。   毛毛早盼着她来了,让她赶紧换竹筐,装桃子装荔枝的筐子已经装满了,再过一些日子,李子、杏子也能摘了。   “这些水果我们俩根本吃不完,你别摘太多。”   “吱吱!”   “我知道可以存在陶艺馆,你看看,天坑里这么多水果,一年四季你都有的吃,存那么多干什么。一楼陶艺馆都要放不下了。”   云端去石壁那儿看了一圈,今年的蜂蜜可以采摘了,去年弄的蜂蜜还有一大缸子没吃完。   天坑里转一圈,又去西山上那片药田看看,这些药材多是她去年在大兴安岭采的,在秘境里种了一年,长得特别壮实。   今年再去采一些,争取把这片药田扩大一些。   在秘境里待了两个多小时,云端装了一罐蜂蜜出去,李本固和唐清梦还没回来。   想带点肉去市里,云端去县城外的小树林逛了一圈,提回来一只鸡一块肉,和三斤鸡蛋。   自从她和梁辰经常去市里之后,她就没有另外再养鸡鸭。后院养的鸡鸭吃完以后,家里再想吃鸡蛋她都是去买,其实是顺手从陶艺馆拿出来的。   买完东西回去,唐清梦和李本固回来了,看起来收获颇丰。   唐清梦笑着说:“李婆婆带我们去松树林,捡了好多菌子。”   云端看了一眼:“这么大一筐,就算你要做蘑菇酱,估计你们也用不了这么多。”   “那肯定用不了,做蘑菇酱多废料啊,就算不缺菌子,我家缺油盐。”   唐清梦笑着说:“云老师家不缺油盐,今天中午咱们炒一顿菌子吃吧。”   “行,我刚好买了肉。”   打开门进去,云端把绑好翅膀和脚的鸡放在院子里,提着鸡蛋和肉去厨房。   李本固把他捡的菌子分了一半出来,提进厨房。   “你们两个一人给半筐,我们中午哪里吃的完。”   “云老师下午带回市里和梁副主任一起吃吧,就当我们两个的孝敬。”   云端笑道:“我这个老师才当一周,就能收到学生的孝敬了,挺好。那我就笑纳了。”   李本固和唐清梦都笑了起来,他们这一周在云老师这里学手艺还蹭吃蹭喝,要说还是她这个当老师的人吃亏。   云端切了一块肉出来:“今天中午吃肉片烧菌子,清梦掌勺。”   “老师就交给我吧。”   李本固老实去灶台前坐着,这一周他已经清楚自己的定位了,他就是个烧火的工具人。   云端正在跟他们说,既然中午吃菌子,那就别煮稀饭,蒸白米干饭和菌子才配。   “也不用白米饭,芋头饭或者红薯饭也行,节约一些白米。”   “也行,你们看着办。”   他们正热闹地端着蘑菇去水井旁洗,家里大门响了。   云端走出去:“你们先洗,我去开门。”   打开门,云端打量来人,她不认识:“你找谁?”   “你好,我找云端云大师。”   “你是……?”   “我是钱定安,胡大海的朋友,我从杭州过来找云大师有点儿事儿。”   云端瞥了一眼他背着的长长的箱子,点点头:“我就是你要找的云端,你进来吧。”   钱定安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很惊讶,胡大海没说云大师这么年轻啊?   跟着云端去后院,钱定安快速打量一番这个院子,就是普通的院子,看不出什么不同。   唐清梦看到有生人来了:“老师,来客了,我给倒杯茶?”   “好,你去泡两杯茶来。”   那个年轻姑娘叫云大师老师,那他应该没有找错人吧?   云端把钱定安领进堂屋坐:“把字画给我看看。”   “哦,好。”   钱定安小心地打开包裹,把字画捧出来放在桌上。   云端拆开字画,发现这幅字画不仅有破损、霉烂、跑墨,中间还缺了一块。   钱定安无奈道:“原本中间那一块的破损没有这么大,但是之前请的那位修复不当,才造成这个惨状,云大师您看,能修复吗?”   唐清梦端着茶进来,顺带看了眼字画,啧啧,这种也就是老师敢碰。   修补后中间这一块还要手工补上去,一般人真没有这个手艺。再说了,中间缺了那么大一块,不知道原来是什么,没见过这幅画的补都不知道补什么。   巧了,云端还真看过这幅画的仿品。   “这幅桐阴清梦图你从哪儿弄来的?”   钱定安忙道:“祖上传下来的,我知道坊间流传着不少这幅画的仿品,但是只有我家这一幅是真的。”   云端一张口就说桐阴清梦图,钱定安就知道找对人了。   云端笑道:“中间缺的是一人坐在交椅上闭目养神,细节处可不好补。”   “我带了一幅仿品过来,云大师可以参照看看。”钱定安又拿出一幅画。   云端打开仿品:“这一幅,最多六成像,左上角的行书第一句,十里桐阴覆紫苔,那个紫字用墨太重了,更别提人物了,神韵全无。”   钱定安脑袋就跟木鱼似的连连点头,云大师高明,云大师说的对。   唐清梦没见过这幅画,偷偷出门把李组长叫进来,李本固快步进来站在老师旁边,这幅画他也没见过。   “云大师,您看,能修吗?”   云端点点头:“能修,你既然是胡大海介绍来的,我就不会把你拒之门外。但是先说好,毕竟你这幅画中间缺了一大块,我补出来,你这幅也不是原来那幅了。”   “我明白,我明白。”   钱定安问大概需要多少时间,云端想了想,说至少要一周。而且她今天要去市里,后天才能回来。   “没问题,我能等。刚好胡大海让我帮忙给他闺女带了点东西,我还要去青苗大队走一趟。”   “那你后天上午来找我。”   “好的。”   云端把画收好,交给钱定安带走。   送钱定安出门后,唐清梦好奇:“老师,你怎么知道这幅画的?”   “你没听他说吗?这幅画的赝品多,我见过也不足为奇。”   李本固说:“唐寅画的,赝品多也正常。”   “好了,不说这个,咱们先做饭,梁辰快放学了。”   市里的车子来的快,下午一点过,车子就停到云家大门外了,早就等着的张建军和铁锤他们,等车子一停稳就凑过去看,还问司机大叔能不能让他们上去坐坐。   “坐可以,不能乱按车上的东西。”   “哈哈哈,谢谢大叔。”张建军麻溜地爬上驾驶座,双手抱着方向盘,嘴里还配音,嘟嘟嘟,嘀嘀嘀,不知道是啥。   铁锤他们动作慢,没抢到驾驶座,只能爬上后座,副驾驶。   “张建军你下来,该我们了。”   张建军不舍地让开位置,挪到副驾驶。   云端抱着一个泡菜坛子出来,司机赶忙去接。   云端说:“这个放后座脚边,我一会儿看着别打翻了。”   “好的。”   另外还有带去的水果、肉和鸡等,放后备箱。   李本固抱着装字画的箱子出来,后面还有他们俩捡的菌子,今天带的东西有点多。   云端让李本固抱着字画箱子坐副驾驶,她抱着梁辰坐后座,这样后座空出一个位置放那筐菌子。   唐清梦笑着说:“还是老师想的周到。”   司机把一群小孩儿叫下来,他们要走了。   梁辰坐在妈妈怀里,跟小伙伴们挥挥手:“我后天早上就回来,不要想我。”   “哼,我们才不想你呢。”   车子慢慢开出东街,住在东街招待所的钱定安听到喇叭声,走出来一看,坐在车上的是云大师和她的两个学生。   钱定安旁边有人问了句:“这是谁?他们这是去哪儿?”   “哎哟,你不知道?这是住在东街头儿的云端。听说她被市里文物局聘请了,帮着修复文物呢,还带了两个学生。文物局可看重她呢,她要在家带孩子,人家专门派辆车接送她,这可真是蝎子尾巴独一份儿。”   “哟,咱们东街上还有这样的人物?”   “那可不!虽然没有继承她爷爷的衣钵,也算给他们云家争光了。”   钱定安听到文物局这个词儿,心里激动起来。文物局都看重的大师,他们家这一幅传家宝肯定能修复好。   半下午,车子开到文物局楼下,早就等着的彭延年等人,一路小跑下来:“可把你们等来了。”   云端从车上下来,笑着跟他打招呼:“东西在李本固手里。”   “走走走,我们赶紧上去看看。”他一下午就是在等他们把字画送回来,他想看看,这些字画修复的怎么样了。   车子上的东西先留着,一会儿忙完,让司机送她回去。   他们一路到书画小组的工作室去,听到动静的甄主任也来了。   大家叫了声甄主任好。   小老太太点点头:“把画儿拿来看看吧。”   “这就来。”   十五幅字画依次摊开,书画小组的人惊呼声不断,云端不愧是特聘的牛人,手艺真的好。   唐清梦得意道:“只有第一幅山水图是老师亲手修复的,其他几幅都是我们在老师指导下修复的。”   书画小组的人羡慕了,这不过才一周,唐清梦水平提高这么快?   彭延年背着手站在那儿看一幅朝拜图:“这也是你们俩修复的?”   李本固是个实在人:“前面的工序是我和小唐联手修复的,最后一步补色是老师亲自动手的。我和小唐无论是调色还是技法暂时都没办法做到。”   “那也很厉害了!”   甄主任点点头,十分认同。她笑着跟云端说:“要不是你没有时间,我都想聘请你来当书画组的组长,你把这一个小组的人带出来,以后咱们的短板就补上了。”   云端轻声一笑:“我不耐烦干事儿,小组长还是李本固自己做吧,我给你们帮帮忙就挺好。”   书画组的其他人原本还眼巴巴地等着云端答应,没想到她拒绝了,唉!   云端又说:“李本固和唐清梦很有天分,我相信他们两个很快就能出师。”   被老师夸赞,李本固和唐清梦腰杆儿都挺直了。   甄主任没把云端刚才的拒绝放在心上,只说让李本固和唐清梦好好学。   彭延年哈哈大笑:“云老师,给咱们书画小组培养人才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云端笑着点点头。她家里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司机在楼下等你,保证儿把你安全送到家。”   唐清梦跟着跑下去,把她和李本固的菌子从车上搬下来。   “老师,后天见。”   “好,再见。”   车子开走了,唐清梦背着菌子回书画小组的工作室,彭延年痛心疾首:“让你们好好去学习,你们还有空上山捡菌子?”   李本固和唐清梦有点尴尬,默默地低下了头。   甄主任温和笑道:“工作干完了,捡菌子也没什么,劳逸结合挺好!”   彭延年哼了一声:“我看是你们工作太少,下周你们带二十幅去。大家伙儿,你们支不支持!”   书画组的人们大声应和:“支持,必须支持!”   “能者多劳!”   “让李组长多干点儿,才能安慰我这羡慕嫉妒的心。”   “哈哈哈,刚好我也这样想。”   李本固笑着说:“也就这一个多月,等到放暑假老师要出远门,到时候我和小唐每天都要来单位上班,我学到的都教给你们。”   “李组长大方呀!”   甄主任和彭延年出去,把空间留给书画小组的人。甄主任夸了彭延年一句:“你是个有眼光的。”   彭延年乐呵呵的:“还是要谢谢文化局的小何。”   下午下班,彭延年专门跑了一趟雷家,给他们送了两块豆腐干,感谢何英莲给他介绍云端认识。   何英莲也乐了,没想到她还能收到礼。   司机把云端母子俩送到家,还帮忙把泡菜坛子、水果等搬到家里。   “师傅慢走。”   “云老师不用客气。”   梁怀瑾下班回来,梁辰跑去给他开门:“快点洗手吃饭,妈妈说晚上咱们去看电影。”   云端不是不喜欢看电影吗?   云端无奈:“他缠着要去,说我们一家人没有一起去看过电影。”   梁怀瑾轻笑一声:“那我们今天就去。”   “快来吃饭,我买了桃子、西瓜带了过来,等看完电影回来,我们还能吃西瓜。”   梁辰端碗从厨房出来:“妈妈买的西瓜可好吃了,吃了西瓜,西瓜皮还能切成丝凉拌。”   “哦,这么会过日子?”   云端开玩笑说:“这不是想着,多省一点钱,万一以后去北京了,咱们还有钱买房子嘛。”   “不用买房子,咱们家在北京有一套房子。”   “哪里来的?就算是单位分的房子,你们家人都走了,还不收回去?”   梁怀瑾手痒,背着小侄子偷偷捏捏她的脸颊:“我们家的房子不是单位分的,是我爸爸以前买的,一栋三层的洋楼。”   “你爸妈是你爸妈的,我还是喜欢四合院。”云端身体往后仰,挥开他的手。   梁怀瑾把她这话记在心里,以后等时机合适了,给她买一套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时机会到来,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   梁怀瑾轻声叹息。   饭桌上,梁怀瑾问起她的工作:“忙不忙?还顺手吗?”   “以前都做惯了,还行吧。文物局叫来的两个学生还算聪明,用不着我多操心。”   梁怀瑾笑道:“知道你成了文物局的特聘人才,周一上班的时候,雷主任还调侃我不如你。你现在出门都是车接车送,我上下班还是用脚走路。”   梁辰喝了一口粥:“雷叔叔有车吗?”   “没有。”   梁辰嫌弃道:“他都没有车,为什么说你。”   云端翘起嘴角,看向梁怀瑾:“你儿子帮你说话了,值得纪念。”   梁怀瑾也笑了起来,给小侄子夹菜:“多吃点。”   梁辰摇摇头:“少吃点,看了电影回来,我还要吃西瓜呢。”   “个小吃货。”   说实在,云端真不喜欢去看电影,并不是黑白电影不好看,而是现在大家没有安静观影不影响别人的意识。电影院里,嗑瓜子儿的,孩子哭闹的,说话的,有时候比电影还大声。   为了满足儿子的心愿,云端还是陪着他看完了电影,看完电影回家,梁辰拉着他们俩,兴致勃勃地说电影主人公如何如何。   “妈,你觉得他怎么样?”   “厉害厉害,他最厉害!”   梁辰控诉:“妈,你怎么能说反派厉害呢!反派最坏了!”   梁怀瑾偷笑,被云端听到了,她气的给他一巴掌。   梁怀瑾拉着她的手:“别生气,我就是没忍住。”   梁辰看着他们俩,我们三个现在手牵手转圈圈吗?   梁怀瑾松开牵着小侄子的手,拉着他媳妇儿。   “看什么看?走吧,你不是要回去吃西瓜吗?”   “哦,那我们走吧。”   桐阴清梦图采用的是白描手法,描绘梧桐树的枝叶繁茂,一人坐于梧桐树下的交椅上闭目养神。这幅画要突出清逸简洁的特点,不好画。   云端白日里无事,就在家里练习。   用白描的手法画人物,她以前画的不少,但是那都是自己随意画的,要补画出和唐寅一样,她还真有点不敢下手。   于是乎,整个上午,梁怀瑾就看着她跟盖章一般,一遍一遍地画着那个人物。   又画完一个,云端停笔端详,问梁怀瑾觉得怎么样?   “让我看?我看你这十几个图一摸一样,看不出什么区别。”   云端嗯了一声:“还是有些微的差别,第一个,第三个和第八个的神态和其他几个有些不一样。”   吃了午饭,云端又画了好几个,找到画白描的感觉,这才休息。   钱定安从青苗大队回凤凰县,就一心等着明天云大师回来。对书画他也略懂一点,他想知道云大师准备怎么修补这幅画。   这幅桐阴清梦图也是几经磨难,希望能在云大师手里有个好结果吧。   云端心里也惦记着这件事,第二天一早起床,梁怀瑾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她扶着略有些酸疼的腰去洗漱。   小侄子还没起来,梁怀瑾忍不住亲了一口:“下周来别带那么多水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你吃不完还有你马师兄呢?”   “他现在把我这儿当作水果供应点了,别搭理他。我怕累着你。”   云端笑了笑:“梁副主任还挺会说漂亮话的。”   梁怀瑾上前半步,双手放在她肩膀上,两人鼻息相闻,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打断了。   “你们两个干什么?!”梁辰从西屋跑出来。   梁怀瑾无奈松开手:“你妈脸上长痘痘了,我给看看。”   云端瞪他一眼:“我皮肤好着呢。”   升级版的养颜膏那可是好东西,两辈子她的皮肤都没有这么好过。   梁辰大眼睛一眯:“你是不是骗我?”   “骗你一个小孩儿干什么,快点过来洗脸吃饭,小汽车一会儿要来了。”   “对哦,妈妈洗完了没有,换我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院子外面,云端和梁辰空着手上车,司机调转车头开出去。   唐清梦和李本固喊了声老师早上好,唐清梦愁眉苦脸的:“老师,彭副主任知道我们上山捡菌子,这周给我们的工作任务加重了。”   “多重?”   唐清梦比了个数:“二十幅。”   “都是小幅的吗?”   “有四幅大幅的,好在破损程度都不严重。”   “那我觉得你们两个没问题,我对你们有信心。”   既然老师觉得他们行,唐清梦暗自给自己打气,他们一定行的。他们要是不行,李组长不一定有什么,她就可能被书画组的其他人替换了。   云老师有多厉害她是知道一些的,一定要努力捍卫住自己的位置,跟着云老师好好学,以后也像云老师这样厉害。   李本固因为有云老师当后盾,他一直都很有信心。他们文物局需要修补的书画不提,他对上周星期六来找云老师的那位客人和他带来的字画特别感兴趣。   他私下跟彭副主任汇报了钱定安找云老师的事儿,彭副主任没说什么,只让他们好好学习。他也就放下了对钱定安身份的好奇,他只想知道云老师到底要怎么修补那幅如此破烂的画。   车子到凤凰县,到居委会的时候放下梁辰去学校,车子继续开到云家大门口。   钱定安在招待所看到小汽车回来了,赶紧背上字画赶去云家。   东西搬下车之后,司机开车回去。   云端打开大门,李本固和唐清梦把字画抱进去放桌上。李本固开门,唐清梦去厨房拿帕子擦灰打扫卫生。   李本固开门开到一半,看到钱定安,招呼他进来坐。   钱定安把背上的字画放桌上,挽起袖子:“我来帮你。我家以前的房子也是这样的,卸门板的活儿我常干。”   “谢谢钱同志。”   云端提着水壶出来,倒了四杯水。   “将就着喝,前天烧的水,热水都变成凉白开了。”   “夏天喝凉水正好。”   云端手里捧着水杯:“把你的画拿出来我看看。”   “好。”   李本固和唐清梦忙活完赶紧过来学习。   唐清梦提问:“老师,这个都破洞了,是不是要把后面两层覆背纸和命纸去掉?”   “嗯。”   云端仔细看完这幅画,对钱定安说:“根据这幅画的情况,要先清洗,再揭心、补洞最后再全色和接笔。前面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最后一步。昨日我在家练习画人物,我先画给你看看,你要觉得合适,我就给你添上,你要觉得不合适,我可以把前面的步骤给你做完,你拿去找信得过的人给你做最后一步。”   钱定安连忙道:“我当然信得过云大师,一切都听您的。”   云端点点头:“那我就开始动手了。”   李本固和唐清梦赶紧把桌子收拾出来,把需要用到的工具都给老师摆好。   他们俩也不忙着工作,就站在桌子两边,看老师修补。   只清洗这一步,不是老师傅就根本不敢动手,别脏污没洗出来,就把画纸洗烂了。后面紧跟做揭心那个步骤,也是个细致活儿,李本固和唐清梦看的眼都不敢不眨。   老师揭心的动作太流畅了,还一点都没有伤到画心。   钱定安多少懂一些这方面的知识,此刻内心再一次感谢胡大海给他介绍了云大师这样厉害的人物。   后面几步,云端都顺利地完成了,就等晾干进行全色接笔。   李本固问道:“老师,这种老纸你在哪儿买的?我们文物局都没有。”   “这个,有些是在杭州买的,有些是在苏州买的。做古董书画修补的,没有合适的老纸可不行。”   云端想到后世很多造纸手艺失传,有些纸张一纸难求,顺口提醒一句:“你们两个要是一直做这个行当,我劝你们有钱就买几刀纸存上。我跟你们说,以后这些纸肯定值钱。”   钱定安看了云端一眼:“我第一次听到这话,还是我爷爷在世的时候说的,他老人家说存金存银多没意思,存宣纸才有意思。”   云端笑道:“有钱存什么好纸都行。”   补好的画要先晾干,云端去屋里休息,李本固和唐清梦忙活起来。   二十幅画呢,工作量不小。   钱定安没事儿,就来陪着他们,看他们修补字画,看到感兴趣的字画,还跟他们聊几句。说某一幅他们家有赝品,虽然是赝品,也是同时代的传下来的。   李本固和唐清梦特羡慕,有家底的就是不一样。   全色和接笔是个技术活儿,特别是在老画上动手,云端不敢随意。最后一道工序,她做了两天才完工。   钱定安是看着云端落下最后一笔的,激动的说话都哆嗦:“我家老爷子愁了好几年的心病总算是放下了。”   云端也觉得满意,笑着道:“没辜负你的期望。”   “哪里,哪里,云大师神乎其技,这比我想象中更好。”   画还需要晾一晾,钱定安跑回招待所,十几分钟后又跑回来,累的气喘吁吁。   郑重地把一个木盒子交到云端手上:“这是我家的谢礼。”   四四方方手臂长的木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套金光闪闪的头饰。看了一眼之后云端就关上了。   钱定安喘了一口气:“这是我家老爷子亲手打的,他说谁修补好咱们家的这幅传家宝,这个谢礼就给谁。”   结合钱定安这两天聊天透露的信息,云端猜测,钱家以前应该是做开金楼之类的营生吧,要不也不会有这么精湛的手艺。   “你的谢礼我收下了。”   钱定安笑道:“您肯收下就好。知道您不缺吃穿,我也没有其他好东西可送了。”   字画修补好,钱定安决定一会儿坐车去市里,买最早的车票,他要尽快赶回杭州。   把字画收拾好,云端送他出门,祝他一路顺风。   钱定安走了,云端拿着钱定安的谢礼去后院。   前堂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唐清梦小声问李本固:“李组长,钱同志给咱们老师送的什么谢礼?”   李本固头也不抬:“送什么谢礼和咱们没多大关系,快干活儿。”   “哦。”唐清梦收起好奇心,专心修补字画。   跟着老师,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进入七月之后,天气越来越热,云端去市里的百货大楼买了一台电风扇回来,下午特别晒的时候降降温。   不过风扇的作用也不大,在做细致活儿的时候不能有风,要把风扇关了。   进入七月,暑假也要来了,这一周的课上完,就要放暑假了。   已经取得不小进步的李本固和唐清梦不想暑假这么快来,梁辰却是每天数着日子等暑假到来。   妈妈已经说了,车票都已经买好了,等一放暑假就坐车去东北。   云端这几天在家收拾出远门的东西。因为梁怀瑾要跟着去,在路上的时候,她就不方便去秘境,因此该带的东西都要带上。   想到火车上热烘烘腌入味儿的汗臭味,她也不怕麻烦,带了个洗脸盆,方便解决卫生问题,还有毛巾、手帕等等东西。   火车上不好换洗,云端把她存的棉布找出来,给家里三口人,一人多做了一身衣裳,不方便洗澡也要换衣裳,多少会好受一点。   还有吃的东西,夏天带的东西容易腐败变质,只能带易于存放的。梁辰举手推荐蘑菇肉酱。   “在火车上买到饭菜,不好吃也没关系,我们至少可以用蘑菇肉酱拌着吃。”   “行吧。”   云端又准备了三个水壶,三个人一人一个。   暂时就准备这些吧。   暑假来了,小学考初中也考完了,考完之后,辛夷信心满满,考市里初中肯定没问题。   白芷让他先别骄傲,等成绩下来再说。   辛夷对自己相当自信:“肯定能考上,我考上了你给我买一支钢笔。”   “没问题。如果没考上,我给你一顿竹笋炒肉。”白芷也相当干脆。   云端连忙说:“你要考上了,我给你买一对羽毛球拍。”   杜小兰不赞同,云端却笑着道:“家里院子大,到时候他们三个还能在家玩羽毛球。玩羽毛球总比玩足球好,梁辰在家踢足球,一个不小心就碰坏了家里什么东西。”   “这也是,至少羽毛球没什么重量。”   他们出发去东北之前成绩公布了,云端和梁怀瑾专门带着羽毛球拍去白家道喜。当天小师叔家请客,小师婶的娘家人都来了,开席坐了三桌。   张彩玲也考上了,张家没有请客,家里水缸里养着两条鱼,云端送了一条鱼过去贺喜,可把小丫头高兴坏了。   张彩玲收到鱼的时候,高兴地跟婆婆说,这是别人恭贺她厉害,她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呢。   李秀芬也高兴,答应孙女晚上就把鱼做了,做酸菜鱼,放多多的油。   下午梁辰跟爸妈商量:“我想把旧足球留给张建军他们玩儿,等开学我去市里,我只带新足球去。”   “你自己的东西,你想送就送吧。”   “嘿嘿,谢谢爸爸妈妈。”   梁辰抱着足球去隔壁找张建军,过了一会儿,隔着墙云端都听到了张建军惊喜的尖叫。   梁怀瑾笑着说:“张家的小儿子声量真大!”   第二天是星期六,李本固和唐清梦要回单位,云端就不跟他们一起了,他们家明天一早再坐车去市里,下午的车去东北。   “老师,我们挤一挤应该坐得下。”   “对,坐小汽车比汽车方便多了,到时候叫司机把你们送到门口。”   云端和梁怀瑾商量过后,既然挤得下,干脆就下午走吧。   东北的梁长生和江萍,算着放暑假的日子,把家里收拾好,等着儿子媳妇儿和孙子过来,每天上工都是乐呵呵的。 第41章   暑假期间,从金水市北上的人不少,梁怀瑾托人买到三张卧铺票,比硬座要舒服得多。   因为云端早有准备带了水盆,在火车上洗漱还算方便。有时候在火车上接不到水,云端想办法找没人的地方,从陶艺馆接一盆水出来,也能将就着用。   火车到北京之后转道去东北,火车上的人就少了一些,车厢里无处不在的汗臭味儿轻了点。   梁怀瑾看她双眼无神的样子,帮她擦擦额头的汗:“明年夏天不去了。”   “不去?你爸妈不想孙子?”   “明年暑假他都快九岁了,想去东北自己坐车去。”   “到底年纪还是小了点,九岁也是个小孩儿。”云端心疼孩子。   现在说这个没用,说了也不会觉得好受点,云端不搭理他,去上铺躺一会儿,睡醒了估计就快到哈尔滨了。   梁辰精神倒好,这个时候不在车厢里面。他们这个车厢前面就是硬座车厢,一群即将下乡的学生聚在一起激情四射地唱歌,他看热闹去了。   梁怀瑾也不管他,等到中午肚子饿了,自己就知道回来了。   如他所料,中午的时候小侄子兴奋雀跃地跑回来,梁怀瑾让他小声点。   梁辰看到妈妈在睡觉,小声问:“不叫妈妈起来吃午饭吗?”   “不叫,让她睡。”睡着了会舒服一点。   云端是被饿醒的,一睡好几个小时。她从上铺下来,梁怀瑾扶了她一下:“醒来的刚好,快到了。”   云端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今天晚上总算可以好好洗漱一下。至于明天后天还要坐车,等明天再说。   哈尔滨这边梁怀瑾以前出差来过,对这里比云端更熟悉,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云端摇头,不想出门逛,她现在就想彻彻底底洗个澡。   梁怀瑾带着梁辰去澡堂,快速洗漱一番就出门了,“一会儿我们给你带饭回来。”   “嗯嗯,知道了。”   梁怀瑾和梁辰一走,云端关上房门,别上,转身去陶艺馆六楼浴室,在里面待了一个小时出来,浑身都被热气熏成粉色,手指头都泡皱了。   一家三口的衣裳也洗干净了,但是没有用洗衣机烘干,只是用手拧干,拿去招待所窗外的架子上挂着。   梁怀瑾带着梁辰回来,她半干的头发刚刚晾干。   “回来了。”   “嗯,想着你没什么胃口,给你买了饺子,让师傅给你多打了份饺子汤。”   “先让我喝口汤,我都口渴了。”云端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说:“你这个买的什么?”   “肉肠,这里的特产,给爸妈他们带去。”   梁辰得意:“我叫爸爸买的,去年夏天妈妈也买了,我没吃过瘾。”   云端轻笑一声:“到了东北,上山多的是野鸡野兔子,还缺你肉吃?”   “这个不一样。”   “想吃肉肠还不简单,等今年过年,咱们家也做肉肠。”之前没做,是因为现在做香肠什么的都是手工,她嫌弃麻烦,所以这两年过年只做了腊肉。   云端吃完晚饭,在屋里走了几圈消食。白天睡的太多了,这会儿睡不着。   屋里两张床,梁怀瑾和梁辰睡一张床上,她一个人睡一张床。   等孩子睡着了,梁怀瑾见她还没睡,起身拉着她睡下,抱着她让她闭眼养养神。   云端推开他,不让他抱:“要死了,梁辰还在屋里。”   梁怀瑾也累,嗯了声:“你别吵醒他。”   声音懒洋洋的,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放松,她怎么推他都没用。   云端抬起身,看儿子睡的很沉,拍拍他的手,让他关灯。   梁怀瑾伸手关灯,屋里陷入黑暗,云端困意上来,慢慢地睡了。   第二天在车上颠簸,云端恨不得自己昨晚上一晚上不睡,至少这会儿在车上不用这么精神地挨着,想靠着椅子打瞌睡都不成。   半路有人下车,车上人不多了,梁怀瑾揽住她的肩膀:“靠着我舒服点。”   “嗯。”半边脸贴着他的颈,贴着他皮肤的耳朵,似乎能听到他皮肤下血脉滚动的声音。   眼睛半闭着,云端再一次感叹,提出’要想富先修路’的牛人想必也受过奔波之苦吧。   第二天中午,他们到距离图东岭最近的那个镇上,这一次没有碰上孙兴发赶着马车来镇上拉化肥,他们三个只能自己走路进去。   好在今年梁辰大了一些,还有梁怀瑾背行李,走路进去也不难。   “先找个地方吃午饭,吃了午饭就走。”   夕阳西下,倦鸟归林,下工的社员们三三两两地迈着松垮的步伐去保管室还农具。   老人们看着天色说明天又是个大晴天,女人们说着这几天太劳累,明天早上上山干活儿看能不能堵个兔子窝,抓几只兔子给肚子添补点油水。   孙兴发喊了一声:“梁老师,你儿子媳妇儿是不是要来了?”   梁长生一笑,眼角的褶子都堆起来了:“上次写信,我家怀瑾说,等孙子放暑假了就过来。”   “暑假放了好几天了,他们现在怕不是在路上了吧。”   “谁知道呢。”   “你家儿子媳妇儿孙子都来了,房子可够住?不够住来我家挤一挤。”   “够了够了。前几天我把杂物间的木柴搬空了,把房子腾出给他们住一个月。”   “挺合适的,反正还没开始准备冬天的木柴,杂物间本来就是半空着的。”   “我还记得你家小儿媳挺会做饭,我记得有次是炖了鸡还是什么,那个香味啊,我现在想起来还馋。要不是不好意思,当时我都想去梁老师家要一碗鸡汤喝。”   顿时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梁长生笑着说:“不用等下次,过几天等我儿媳妇儿来了,家里炖鸡汤你就来。”   “咱们可说好了!”   正说着闲话呢,一群半大小子跑过来,边跑边喊:“梁老师,你小儿子来了。”   “哈哈哈,真是说啥来啥,来得真是时候。”   梁长生不跟他们闲话,撂下手里的锄头就往家里跑。此时正在家里做晚饭的江萍已经接到人了。   “妈,我们来看你了。”   江萍眼含着泪花:“好,好好,这几年,妈没见到你,可想呢。”   梁辰机灵,一下跑过去抱着奶奶的胳膊:“奶奶想我没有?”   江萍欢喜地直擦眼泪:“想呢,怎么不想呢,我家小梁辰又长高了呀,来让奶奶抱抱,哎哟,可沉了。”   梁辰哈哈大笑,然后想到啥又赶紧捂住嘴巴。   江萍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   云端笑着说:“妈别管他,他怕你看到他的缺牙,不好意思了。”   “哎哟,梁辰换牙啦?”   “马上快八岁了,换牙也正常。最早换掉的门牙已经长出来了,嘴里面有颗牙才掉了一周,还没长出来。”   江萍拉着孙子:“张嘴,让奶奶看看。”   梁辰也不捂嘴了,仰头张开嘴,让奶奶看。   跑回来的梁长生道:“这是在干什么?”   梁怀瑾和云端叫了声爸,梁长生笑呵呵地点头。   江萍招手让他过来看:“梁辰换牙了。”   “牙换完之后就是大人了。”   梁辰得意道:“妈妈说,我现在就是大孩子了。妈妈带学生的时候忙不过来,我还帮着做饭呢。”   这事儿小儿子写信跟他们说过,小儿媳现在是文物局的特聘人员,帮着带学生,待遇和文物局的主任一样,还有小车接送。收到消息那天,他们夫妻专门去镇上买了一斤肉回来包饺子庆祝。   梁长生笑着对云端说:“你教的好,孩子不能整日除了吃就是玩儿,家务也该学学,以后长大离开家,才知道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   梁辰不服气:“我除了玩儿和吃,我还学习了。我不会离开家的,我要一直和妈妈一起。”   说完梁辰跑去拉着妈妈的手甩来甩去地撒娇。   云端笑了起来,这个儿子没有白养。   梁怀瑾没好气:“除了你妈,你都不想跟我在一起?我这个当爸的一点不重要。”   梁辰躲到妈妈背后不说话,意思很明显了。   梁长生和江萍笑得直打跌,江萍哎哟一声:“笑的我肚子疼。”   梁怀瑾把手里的肉放桌上:“既然你不稀罕我,晚上的肉你就别吃了。”   梁辰又跳出来:“我要吃肉,吃肉才能长得壮壮的。”   “好了,别闹了,先做饭,晚饭吃了咱们慢慢聊。”   他们来的时候买了两斤肉,还有在哈尔滨买的肉肠。   梁怀瑾把肉提进厨房,江萍说:“肉肠你们买的多,给你哥留一半,再留两节咱们吃,剩下的一会儿让你爸给亲朋好友分一分,多少是个意思。”   “听妈的。”   “天气热鲜肉不好过夜,咱们晚上把肉吃了,你想吃什么?”   “妈做什么都行。”   江萍笑道:“我知道你媳妇儿做饭的手艺好,我和你爸这几年窝在这里,每天三顿饭都将就惯了,我随便做,你可别吃不习惯。”   “妈你说哪儿的话。梁辰那个臭小子看我不顺眼,闹着要在县里读书,云端要陪着照顾他,只有休息的时候才来市里给我改善生活。平日里我一个人还不是随便将就着,妈你的手艺肯定比我好。”   江萍轻哼一声:“烧火吧,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酸白菜,晚上吃面,肉切丝和酸菜炒个料头,咱们吃酸菜肉丝拌面。”   “听妈的。”   云端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听他们娘俩说话,嘴角翘了翘,没进去,转身去前面屋里。   梁长生和梁辰在屋里说话,梁辰说,梁长生笑呵呵地听。   云端进去,叫了声爸:“梁怀瑾说您喜欢喝茶,我有个朋友给我送了两斤龙井,家里还有不少,给您带了一斤。”   “还是女儿贴心,梁怀瑾那小子,工作这么多年都没想着我喜欢什么,给我送点。”   云端笑着说:“您以后想要什么可别等他良心发现,您直接说,让他给您送,看他还敢忘了。”   梁辰笑嘻嘻地跟妈妈卖乖:“我知道妈妈喜欢古董,喜欢钱,我以后挣钱了都给你。”   “我可替你记着。”云端笑着应下。   她对梁长生说:“我在永平县见到他的时候,不爱说话,就眼巴巴地看着你,小可怜样儿,现在都被我养成小皮猴了。”   “哈哈哈,孩子皮一点挺好,你养的挺好。”   梁长生问起她的工作,问她以后是不是想往这方面发展?   “我有个朋友,在国家博物院任职,那里面有能耐的大师不少,你要感兴趣,我写信去,给你引荐引荐,以后如果有机会,你进去上班也不是没有可能。”   “爸,实话跟您说,我是个懒散的人,我没想在事业上有什么大的建树。我答应帮文物局带学生,完全是作为后代子孙想为民族文化的传承尽一份力。文物局的甄主任和彭副主任不止一次请我去单位上班,我都拒绝了。”   “你呀,事儿干了,名担了,你去不去上班有多大区别。”   云端笑道:“区别大了,至少我可以在家待着,有事儿也是他们上门来找我,自由着呢。”   梁长生淡淡一笑,没再劝她。   也罢,儿子的工作就够忙的,云端这样也挺好,一家人不能两个都在外头跑。   厨房里,梁怀瑾和他妈也在说话,江萍没问他的工作,就问他和云端处的好不好。   “您别操心,我们两个好得很。”   “你们现在结婚了,一周才见一次面怎么行?还是要住在一块儿才好。”   “九月份开学,梁辰去市里读书,云端就不用辛苦两边跑了。”   江萍笑骂一句:“梁辰那个小家伙,真是个能折腾的,也就是云端那么宠他。换成他亲爸,早就挨揍了。”   说到大哥,梁怀瑾嘴角的笑意淡了:“大嫂病逝后,大哥那边怎么样?几年没联系,我也不清楚情况。”   江萍叹息道:“有什么好不好的,日子总要过去。他才来东北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后面才好了些。他上个月跟着林场送木头的车队出来过一趟,来看了我和你爸,看着精神头还可以。”   “我这边请了一个月假,我想陪您住半个月,然后送梁辰去林场见大哥一面就回去了,让云端陪着梁辰在林场住到八月下旬回去。”   “这样安排挺好,就这样吧。我和你爸给云端收了不少药材,回头让她看看,都要的话,就早点给寄到你家去。”   “爸妈辛苦了。”   “辛苦啥,我和你爸乐意着呢。云端给的药真好用,去年她给的百毒消救了一个被毒蛇咬的社员,可积了大德了。”   晚上的饭桌上,梁长生也提起云端给的药:“去年救了那家人之后,大家都觉得这个药好。今年开春之后,大家上山打猎挖药草的人,都想来咱们要药一粒。人家也不白要,给了不少药材,有一家还给了一棵人参。虽然人参年份小,那也是人参。”   云端听出了他想要药的心思,“我们这次来带了一瓶百毒消,还有一些治发烧感冒的药。他们如果想要百毒消,用药材来换也可以。”   梁怀瑾皱眉:“带的一瓶,爸妈和大哥各分一半,你怎么换给他们?重新做?如果这样就别做了,我怕累着你。”   “哪里就累着了,搓药丸子快得很。”她从小就会做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是小意思。   “既然如此,你想做就做吧,我给你帮忙。”   云端冲他温柔一笑,这就是结婚的好处吧,想干什么都有人帮把手。   家里现在已经存了不少药材,云端把需要的药材找出来,和梁怀瑾花了两天时间做出三瓶百毒消交给梁怀瑾他爸。   当天下午,换回来好多珍贵药材,有一家人甚至给了鹿茸,看样子还是今年的,特别新鲜。   “别只看鹿茸,这里还有□□油、龙胆、五味子,都是好东西。”   云端惊讶道:“看看家家户户都藏了不少好东西啊。”   “住在大兴安岭山脚下的人家,家家户户都存着不少好药材,这些药材轻易不会卖出去。你的药好,对咱们这些住在山下的人家实用,大家才会换这些好药材给你。”   梁长生和江萍还要下地干活儿,梁怀瑾不能在家闲着,也跟着去帮忙。云端巴不得呢,没有梁怀瑾跟着她,她上山更方便。   早上吃了早饭,梁辰跑出去玩儿了,云端上山,把毛毛叫出来,毛毛最喜欢大山了,一出来就吱吱吱地往深山里钻。   云端眼疾手快地拉住它:“咱们中午要回去,别跑远了。”   “吱吱。”   “别叫,等过段时间咱们去林场,那边的山林更深,里面的好东西肯定比这里多。”   “吱吱。”毛毛勉强同意。   公婆给她收了不少药材,这几天在山上挖到的新鲜药材她大多都放到秘境的药田里种上,下山的时候,筐里最多装一些蘑菇,偶尔抓一只野鸡野兔子回去。   图东岭的人,这几天都知道,只要梁老师那个小儿媳上山,一两天至少要抓一只野物回来。   你说说,一个外地来的,比本地的年轻人还厉害。他们这里的人,都是从小能跑就在山上转悠的,怎么还比不过一个外地来的?   只能说人家厉害呀。梁老师老两口有福气哦,儿子勤快孝顺,帮着干活儿。还有梁家的小儿媳也是厉害人,见着谁都笑盈盈的,但是奇怪的是,一般胆气小一点的都不敢上前和她搭话。   他们不好意思找云端说话,云端上山的时候碰到一些小姑娘小媳妇儿,主动和他们搭话,听了不少公爹的好话。   梁老师有本事,前几年忙活着组织他们修路,路修好了跟上面要政策申请化肥,今年他们图东岭建起了一座小学,有些心气儿高的顺势还想建初中,被梁老师拦住了。   梁老师说,建个小学就够了,成绩一般的学生读完小学会识字就行了,成绩好的进城去读初中高中才好,在大队上读没多大用。城里有工厂单位,在城里毕业才好找工作。   梁老师一开口大家伙儿没有不服气的。梁老师说,下半年让孙队长联合周围其他几个大队的人,去跟县里药材公司谈,在他们镇上也建一个药材收购点,给大家增加收入。   有个老太太说,梁老师对他们图东岭有恩啊!周围的人都郑重地点点头。   点完头之后,有人说也要谢谢她愿意换百毒消给他们,为了再次表示感谢,他们筐里的蘑菇一下都倒到她筐里了。云端简直哭笑不得。   这么多蘑菇,今天抓只兔子回去吧,兔子烧蘑菇,吃不完的蘑菇洗干净放院子里晒上,留到冬天再吃。   半个月时间快到了,他们要去林场的前一天,云端和梁怀瑾跟着梁长生进城,到了县里,左拐右拐进了个院子,这个院子一字摆开全是药材,全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好药材。   “哈哈哈,老梁来了,里面请。”   “张老大不用客气,我带着我儿子媳妇儿来拿药材,这会儿方不方便?”   “方便,我叫人跟着小六跟着你们,看上了什么让他给你们拿,一会儿算钱。”   “多谢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大筐子:“你们选,选好了就丢筐子里。”   梁长生给云端介绍,这一片出好药材,药材公司那边收药材,但是价格不太高,有些采药人采到好药材会留一部分,缺钱的时候拿出来高价卖,高价药材基本上都流到张老大的手里。   “高价是什么价钱?”   梁长生淡淡道:“对当地人来说是高价,在我看来,所谓的高价再翻一倍我都觉得价格低了。”   云端明白,他的意思是,就算这个价钱也非常值得买。   梁长生不缺钱,云端也不缺钱,她看上眼的药材都带上,等她逛完整个院子,选了□□筐药材,林林总总加一起,再抹掉零头,这里一共要五百三十块钱。   张老大没想到老梁这么大手笔,还惊了一下。   云端笑道:“这些药材都很不错,以后有这样质量的,你可以联系我爸,我都要。”   “哈哈哈,有了你们这个大主顾,我可省事儿了。这么着,你们买了这么多东西,我做主送你们一份好东西,咱们以后要继续常来常往。”   买到的这些药材,梁长生盯着他们打包好,送到邮局寄到金水市。半个月后儿子回家,正好等着收药材。   回家的路上,云端打开盒子,张老大送给他们的礼,是二两参须。她闻了闻,味道很足,想必年份不小。   云端关上盒子,给梁怀瑾拿着:“爸妈冬天炖鸡汤什么的,可以丢一点进去,补身体。”   “张老大收的价格还算公道。”   云端点点头:“那么多鹿茸至少都值一两百。”   张老大不仅收的价格公道,他那里的药材质量确实不错,看得出,他们那群人里面,肯定有人懂如何炮制药材。   几十年后,大家说中医衰落,这只是个笼统的说法,实际上指的是中医和中药都衰落。甚至有的人认为,中药衰落之后,把本就摇摇欲坠的中医又往下拉了一截儿。   毕竟,药草种出来是一回事,不懂如何炮制,做不出合格的药材,医生开的药方有什么用?   以至于,后来很多的老中医都被迫成为全才,为了自己开的药方对症,还要自己学炮制药材,甚至连中药材种植都要懂。明明是个点菜的人,被逼要从种菜开始。说起来真是可悲又可笑。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还是非常信任中医的,甚至赤脚医生手册里面,各种中医的诊断办法、治疗办法常见得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医就不行了呢?   “爸,听说你想组织图东岭周围的大队,设置一个中药材的收购点?”   “确实有这个想法。”   “山里的药材很有限,要想大家都富裕起来,只设置中药材收购点是不够的,我看还是种植中药材才是长远之道。如果还想多赚点钱,还可以再往前走一步,弄个制药厂,做药材的炮制加工。”   “你说的确实更加长远,但是这会儿,地都是公家的,我们没办法把种粮食的地拿来种药材。”   “地里种不了,可以在山坡空地上种植,先从小到大慢慢发展起来,等大家看到钱了,等机会合适的时候大家才有信心往下搞。”   梁怀瑾:“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刚才看到张老大院子里的药材,我挑剩下的那些,都是炮制的不到位的,简直太浪费药材了。现在的药材都是野生的,就这么浪费掉简直太心疼了。”   “你说的我放在心里,等时机合适的时候我跟他们说。”   明天林场送木材的工人就要回去了,第二天一早,云端和梁怀瑾把梁辰叫起来,吃完早饭去镇上,等着林场的人过来,坐他们的马车去林场。   “我送你们去。”   “爸,不用了,林场那么长的车队,我们一看就认识。”   “就是,孙大队长昨天不是找你有事儿嘛,您忙您的去。”   梁长生叹口气:“也罢,你们去吧,明天夏天再来。”   江萍没说话,陪小孙子坐着,心情不太好。   云端明白,两个老人家,说到底是舍不得儿子孙子。   要走的时候,江萍对云端说:“按理说,梁家的儿媳妇儿都要给一份见面礼,我们家的东西都在北京,现在没办法给你,要等以后去北京给你取。虽说你不缺钱,我和爸现在没有其他好东西,这会儿给你一个红包,你先收着。”   云端笑道:“有红包收这么好的事儿,我哪里有不要的可能。”   江萍也笑了:“以后给你补一份大的。”   “谢谢妈,谢谢爸。”   梁怀瑾背起包裹:“爸妈,我们先走了。”   “爷爷奶奶再见,我会想你们的呀!”   梁长生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   “梁辰在家要乖,听你爸妈的话。”江萍忍不住,跟了两步。   “我知道啦!”   上工的时间到了,两人去保管室拿农具,梁长生跟她说:“别难过,怀瑾现在也结婚了,云端是个好的,梁辰现在也过得好,咱们一家人不是挺好的嘛。”   江萍想到大儿子:“看怀贤什么时候能找到合心意的人,我也不在乎他找个乡下人,也不管识字不识字,只要他有个知冷知热的枕边人,我就放心了。”   “是啊,现在梁辰跟着怀瑾和云端,就算怀贤再婚,梁辰也不用跟继母住在一起。”   老两口拉拉杂杂说些家里的事儿,大儿子这些年越发沉默,他们当爹妈的,没有日日在一起,也不好多说什么。   “梁老师,你儿子媳妇儿走了?”   “走了,去林场看看他大哥,回头还要回单位上班。”   “您老别难过,能请这么久的假,带着媳妇儿孙子,老远来看你们一趟就很不容易了。”   “你说得对,该往好的地方想。孙大队长呢,昨天晚上他说有事儿找我,什么事儿?”   “大队长刚才去大队部了,你去那里看看。”   “成。”   云端和梁怀瑾到镇上,等到十点钟,一群人牵着马,拉着车排成队,十分有秩序地走过来。   梁怀瑾上前搭话,领头的听说他是梁怀贤的兄弟,顿时露出一个大笑脸。   “梁老师早就跟我们说过了,你们上马车,咱们一起回去。”   云端好奇,梁怀瑾的哥哥也是个梁老师?   林场的那个人哈哈一笑:“咱们林场没有学校,林场的孩子整天在山里乱跑,梁老师是我们那儿最有文化的人,砍木头空闲的时候,教我们的孩子读书识字,我们就称呼他梁老师。”   “别看梁老师是个城里来的文化人,一点不嫌弃咱们山里的孩子,脾气好得很,跟咱们这儿的人比,别说老爷们儿,老娘们都比他厉害些。”   梁辰已经不太记得他亲爸长什么样了,只记得他爸爸很凶很严厉,怎么在别人嘴里,他爸爸反而脾气很好呢?   梁怀瑾摸摸小侄子的脑袋:“你要在里面住到八月二十号,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好好和你爸爸相处。”   梁辰默默点点头。   云端也很好奇,梁辰亲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车走得慢,摇摇晃晃三四天之后,到了林场。   云端以为的林场,大概是深山老林里的一片小木屋。实际上,这儿的林场像个小广场,房子确实是木屋,但是是那种整整齐齐,一排一排的木屋。   “你们谁看到梁老师了?梁老师家里来人了?”   “谁来了?”一群小孩儿跑出来。   云端从马车上跳下来,笑着道:“梁老师的儿子来了。”   她把有点拘谨的梁辰推出去:“这是梁老师的儿子,叫梁辰,你们谁能带他去找爸爸?”   梁辰站在那儿任他们打量,一群小孩儿嘻嘻哈哈地说着当地话,说梁老师的儿子穿的真好,衣裳都没有补丁,脚上的鞋真好看?这是城里的运动鞋?听说贵得很。   在图东岭待了半个月,梁辰整天跟那里的小孩儿一起玩儿,大概听的懂他们的土话,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知道我爸爸在哪儿吗?”   “知道,我带你去。”   一个胆子大的小姑娘,拉着梁辰的手,噔噔蹬地跑了,身后一群光脚的孩子跟着追。   “二丫,你跑慢点。”   “梁老师在东边山头砍木头,走这边上山快一点。”   “走这边,这边的路好走,梁老师的儿子一看就是城里人,爬山他肯定爬不动。”   梁辰背着行李走过来:“走吧,那位师傅说第二排最里面那家就是大哥的房子。”   “咱们去看看。”   家里有两间房子,看得出其中一间房子也是杂物间改的,之前应该是放冬天烧火的木柴的,云端看到院子里还整齐地堆着一排干木柴。   隔壁邻居好奇,站在门口打量他们呢。   云端笑着跟她打招呼,知道她姓谢,云端叫她谢大姐。   “你们就是梁老师的弟弟和弟媳啊,梁老师上个月去图东岭看他爸妈回来,知道你们要来,就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就等着你们来。”   “不是说梁老师的儿子也要来吗?怎么没看到?”   “梁辰被一群小孩儿拉走了,去找他爸去了。”   梁辰跟着一群孩子跑了好远的山路,梁辰累的气喘吁吁一头热汗,其他孩子嘻嘻哈哈的跟没事儿人一样。   “到了,到了,那就是梁老师!”   那个叫二丫的小姑娘大喊了一声梁老师。   梁怀贤手里拿着斧头,扭头一看,看到一群孩子里面站着一个穿着干干净净的孩子,脸色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地看着他。   梁怀贤手里的攥紧的斧头猛然落地,要不是旁边的工友推了他一把,斧头差点就砸到他的脚背上了。   梁怀贤狼狈地摔了一跤,赶紧爬起来,踉跄着跑过去,激动到眼睛都红了:“你是梁辰?”   梁辰缓慢地点点头,父子俩互相打量着彼此。   “爸……爸爸!”梁辰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   梁怀贤眼里的热泪控制不住奔涌而出,一把把儿子抱在怀里。   “好儿子,爸爸这些年,好想你!”   被爸爸抱在怀里,小时候那些碎片似的记忆,好像一下拼凑起来,梁辰放声大哭:“爸,爸爸,我害怕,我好怕!”   梁怀贤心痛的牙齿咬的咯咯直响,紧紧地把儿子抱在怀里。   “不怕,不怕,爸爸在呢。” 第42章   厨房里的墙角堆着土豆,旁边放着几口大缸子,分别装着酸菜、高粱米和玉米面,最里面有个两米高的柜子,柜子里装着十几斤白米、鸡蛋、面粉和油盐等东西。   快中午了,云端问梁怀瑾怎么做?还是等他哥回来再做饭?   “要不等一下,这会儿他也该下工了。”   正说着话,梁怀贤抱着儿子回来了。   云端看孩子哭的眼睛通红,心疼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梁怀贤也是眼睛红红的,勉强撑起个笑:“这是弟妹吧?听爸妈说,你和怀瑾春天的时候结婚了,我这个做大哥的,都没来得及送上贺礼。”   梁怀瑾叫了声大哥:“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见外的话。”   云端也跟着叫大哥,去打水来,给梁辰擦擦脸。   “眼睛疼不疼?”   梁辰一下扑到妈妈怀里:“疼,热热的刺着疼。”   “是不是用你的小脏手摸眼睛了?”   梁辰嘿嘿一笑,仰起脸要妈妈给擦脸。   看到这一幕,梁怀贤忍不住泪水又湿了眼眶,梁怀瑾轻叹一声,拍拍大哥的肩膀。   隔壁谢大姐家,给送过来一篮茄子,云端谢过接了下来。   “梁辰,帮我烧火。”   “好呀。”   云端带着梁辰去厨房做饭,梁怀瑾叫大哥去外面走走。   走到外面一片稀稀落落的树林里,两兄弟随便找了两根砍倒的树上坐着。   “去年我在爸妈那里看到梁辰的照片,孩子笑眯眯的,身上也有肉,一看就知道被照顾的很好。还有梁辰给爸妈写的信,我都看了。”   梁怀贤轻笑一声:“弟妹把梁辰教的好,要不是我自己亲眼看到,我都不敢相信,才读二年级的孩子,就会写信了,字儿还写的工工整整,几乎没什么错别字。”   梁怀瑾面容温和:“云端给他买了字典,不会写的字叫他自己查。云端还给他买了好多小人书,规定他每天学生字儿,他还听收音机,词汇量越来越大,现在写信才慢慢没有拼音。记得他前年才开始给我写信的时候,一封信里面大部分都是拼音。”   “弟妹会教孩子,换做……李玉,她性子柔的很,溺爱孩子,梁辰还不知道什么样儿呢。”   梁怀瑾轻叹一声:“大嫂去世后,葬在哪里?”   “在北京,和咱们爷爷奶奶在一块儿。看什么时候方便,带梁辰去祭拜他妈。”   “有机会的。”   保密项目完成之后,他的老师和师兄弟们,不少人去了北京,从他们那里得来的消息,这两年形势有好转的趋势。   或许,等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一切都会恢复如从前。   梁怀瑾压低声音:“上个月老师有个朋友去金水市出差,老师托他给我带了一封信,老师说,现在各大重点单位虽然人不少,但是能做事儿的人却不多,说到底还是缺少人才。人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老师说一些领导已经看到了弊病,或许,会招一批没有大错年轻有能力的人回去。”   他大哥,就符合这个条件,如果政策真的下达下来,他哥说不准就回北京了。   大哥是被诬陷的,证据也有。翻供的文件现在在他爸手里,他也看过那份文件,万家转几道手倒卖公家资产嫁祸给大哥,证据链条写的明明白白,甚至还有证人口供签字。   梁怀贤叹息一声,那份文件是他费尽心血才得到的,万家倒卖公家资产的细节他十分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万家势力大,我这会儿捅出去万一被压下来,所有相关的人都难逃劫难。”   他们信任他梁怀贤,还在他被匆忙下放后,想办法把他唯一的儿子送走,就冲这一点,他也不能为了自己就这样不管不顾。   梁怀贤想到儿子:“以后可能还要麻烦你和弟妹照看梁辰,我这里,虽然日子还过得去,但终究不是个好地方,我不想让梁辰留在这里。”   梁怀瑾轻笑道:“你想留,梁辰还不见得想和你住一起。跟着我们他有好吃的,有好玩儿的,跟着你有什么?”   梁怀贤也跟着笑:“那个臭小子,他妈还在的时候就是个贪吃好玩的。”   梁怀瑾让大哥宽心:“云端喜欢梁辰,当自己的孩子带着,梁辰不仅是我和她的侄子,在她心里梁辰也是她的孩子,你不要太担心。”   梁怀贤这几年苍老了不少,原来衣着讲究的翩翩佳公子,早就变成大老粗。他也不再讲谢谢的话,两兄弟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妈,我想吃肉肉。”   “哪里来的肉,先忍着,等明天再说。”   “不嘛,不是还有肉肠吗?”   云端一瞪眼,梁辰往后缩,嘿嘿一笑:“听妈妈的,明天吃肉。”   “锅里别放柴,菜马上炒好了。”   “哦。”   晚上煮的高粱饭,炒了一大盘酸辣土豆丝,一盘东北大酱做的茄子,还有细细切了一碟酸菜。   一家人坐下吃饭,梁怀贤说起这里的生活:“林场有个食堂,有些工人不爱做饭,都是在食堂解决一日三餐。”   她做饭她知道,大哥在这里住了好几年,除了烧炕的那个锅灶,做饭的两口锅都还比较新,一看就知道做饭的时候少,估计大哥平日里主要也是吃食堂。   “咱们这里林子深,你们进来一趟就知道,离得最近的镇,坐马车也要好几天。林场的人一般没事儿也不会出去,要想换点菜吃,都是去临近的村里,距离这里走路一个小时左右。那个村就在河边儿,还能去抓些鱼。”   梁辰眼巴巴地看着爸爸:“想吃肉呢?”   “想吃野鸡野兔子,去山林抓,这里野物多,还是比较容易。要想吃猪肉就不容易了,只能等林场送木头出去带回来。”   “我想吃红烧肉。”   云端给他夹菜:“平日家里缺你肉吃了?想吃红烧肉等回家,我一日三餐给你做行不行?”   “好吧。”   梁怀贤:“这一片也有野猪,有时候去伐木会碰到,每次打了野猪,会给每家分一点,不过大家都觉得腥骚味儿太重,不爱吃,大多交给食堂,食堂的厨师会处理。”   听到这儿,梁怀瑾感叹一句:“东北物产丰富,要不是冬天太冷,估计愿意来这里的人多得很。”   梁怀贤点点头:“林场除了咱们这些伐木工,夏天的时候时候还有采药人进山偶尔会来咱们这里落脚。”   说到药材云端来兴趣了:“这一片药材多?”   “咱们这一大群人驻扎在这儿,有好东西早就被挖了。从这里往东有条小路,一公里路左右的地方有个分叉口,继续往东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村子。往北走路过一个山谷,山谷对面就是白头山。白头山上的药材多,每年都有采药人去。”   “不过这里毕竟是深山,出去也带不了太多东西。那些人进来都是采好药材,一般的药材他们都不会动。”   梁怀瑾知道她的心思:“回头我陪你去那个山头转转。”   “嗯。”   家里两张床,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梁辰磨磨蹭蹭地挨着妈妈。   梁怀瑾洗漱进来:“你怎么还在这里,你爸等着你睡觉。”   梁辰挠挠手背,趴在床沿上,小屁股撅起来,小声哼哼唧唧:“我想跟你们睡。”   “你马上都快八岁了,跟我们睡什么睡?跟你爸睡去。”   梁辰哼哼着不说话,不说去,又不说不去,云端明白他是心里别扭。   “你去跟你爸睡,中午切肉肠给你吃。”   “说好了,不准反悔。”梁辰一下站起来。   “嗯,不反悔。”   “那我去了?”   “去吧。”   “我真的去了?”   “嗯。”   梁辰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梁怀瑾受不了了,亲自把他送到隔壁:“你儿子想跟你睡,你自己带着。”   梁怀贤冲他招招手:“过来吧。”   “嘿嘿。”梁辰跑过去,扑到爸爸怀里。   梁怀贤抱着儿子上床,拍拍他的肩膀:“睡吧。”   “嗯。”梁辰闭上眼睛,慢慢地睡了。   隔壁房间,云端擦干脚上床,梁怀瑾把洗脚水倒出去。   云端一边解辫子一边小声说道:“我看你大哥状态还行,不像好些下放的,不好好过日子,整天沉溺在悲伤里糟蹋自己的身体。”   “大哥是个成年人了,还有个儿子等着他养,爸妈也下乡了,他作为家里的长子,不会这么脆弱。”   “挺好,再坚持几年就好了。”   梁怀瑾搂着她的腰,低声道:“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云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不着痕迹地补救一句:“不是你说的吗,你老师说现在情况在好转?”   梁怀瑾想到大哥刚才说的话,亲了亲媳妇儿的脸:“睡吧,不管怎么样,日子总要过下去。会越来越好的。”   第二天早晨,梁怀贤一早起床去食堂买早饭回来,吃了早饭后交代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就出门了。   云端想去东边那个小村子看看,梁怀瑾和梁辰也想去。   “不知道这里的鱼好不好吃?”吃不上红烧肉,吃红烧鱼可以吧。   “红烧鱼别想了,家里连酱油都没有。”酱炖鱼还可以。   走了一段小路,云端往北边看了一眼:“那边就是去山谷的路?”   “应该是。”   “咱们下午去看看。”   继续往东走,慢慢地听得到河水流动哗啦啦的声音,这是到了。   和林场相比,村里的地方宽敞多了,这一片没有林木遮挡着,粮食蔬菜都长的好。   “妈妈,买西红柿,咱们吃凉拌西红柿。”   “买吧。”云端也看到了,不知道谁家后院的菜地,西红柿长的特别好。还有豆角爬藤,一串串地也长得好。   “有土豆、茄子和豆角,中午烧一锅大杂烩,如果回去能抓一只野鸡,咱们就用野鸡烧。”   梁怀瑾笑话她:“想什么好事儿,你以为野鸡往你怀里飞?”   “哼,说不定呢。”   梁辰站妈妈这一边,也冲小叔叔哼哼。   梁怀瑾被他气笑了:“你现在有了亲爸,就不要我这个爸了?小人书还买不买?电影还要不要看?”   “要要要,我都要。”梁辰赶忙抱大腿:“爸爸说没有就没有。”   “你个见风使舵的小东西。”   梁辰傻笑,妈妈说什么,他听不懂。   这里深山老林,买点菜也没人管,云端买了十几斤各种蔬菜,梁怀瑾放进背篼里。   “大娘,我想捞点河里的鱼行不行?”   “想捞就捞呗,河里的鱼多的是,随便捞。再说白头河也不是咱们村里的人,我们也管不着。”   云端看她家院子里放着鱼篓子,跟她借用一下。   到了河边,云端把鱼篓子塞梁怀瑾手里:“棒打狍子瓢舀鱼,梁副主任,瓢给你,看你这么发挥了。”   梁怀瑾拿着长杆儿鱼篓在河里试了试,啥也没捞着。   几个村里的小孩儿看热闹,看他们是陌生人,有个胆大的小孩儿跑过来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梁辰这会儿胆子大,普通话夹杂着半生不熟的土话和人聊起来,聊了一会儿,梁辰拉拉妈妈的袖子。   “怎么了?”   “刚才那个小孩儿说,捞鱼要去上面,前面的河口窄,好捞鱼。”   “好。”   赶紧换了个地方,果然上面好捞一点,半个小时捞了三四条鱼,小的那条鱼放掉了,剩下三条大鱼,他们要两条,另外一条送给借鱼篓给他们的大娘。   “哎哟,真捞着了,运气不错。”   “谢谢您的鱼篓。”   “哈哈,不用客气,下次想买菜了再来。”   “好嘞!”   回去的路上,云端眼睛盯着路两边的草丛,什么野鸡野兔子都没看到。   “行吧,咱们中午吃酱烧鱼,凉拌番茄,再炒个素菜大杂烩。”   梁怀瑾笑道:“按照咱们这个吃法,大哥特意买的粮食都不够吃半个月的。”   “不怕,能吃一周就行。你走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出去,去外面买些粮食进来。”   “嗯。”   他回去的时间是计划好了的,最多待四五天就要走。这里太偏僻了,回去的路上至少要花一周的时间。   除了冬天烧炕之外很少见到厨房冒烟的梁家,今天中午十一点烟囱就冒烟了,味道还贼香。家里做饭做惯了的主妇,闻着飘过来的油烟气,就知道肯定没少放油。   谢大姐去广场那边的空地晒东西,被几个姐妹拉住。   “梁老师家谁在做饭?”   “不是梁老师的弟弟,就是他弟媳妇吧。梁老师还没下工,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那肯定是梁老师的弟媳妇在做饭,男人哪里会做饭的?”   谢大姐反驳道:“那可不一定,我今天早上听他们说闲话,梁老师弟弟家里,他弟弟也做饭干家务。”   “哎哟,还有这事儿?南方的和咱们这里就是不一样哈。”   “不过说起来,梁老师弟弟弟两口子也够不客气的,梁老师不在,家里的好东西就随便糟蹋了。”   “可别乱说,他们两口子上午去村里买的菜,自己捞的鱼。而且我看那两口子也不是那样儿人。”   “听梁老师说,梁老师的儿子要在咱们这里过暑假,日子还长着呢,慢慢看吧。”   谢大姐回去,碰到梁怀瑾在打扫院子,梁怀瑾冲她点点头。   回到屋里,谢大姐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两兄弟,做派都差不多。”   饭要做好了,梁辰跑出去广场那儿等着,除了他还有一群小孩儿也在那玩儿,等着爸爸下工,回家吃饭。   去食堂吃饭的大多是没有结婚的小伙子,结了婚有孩子的,一天三顿饭有人操持,大家还是觉得回家吃更好。   看到熟悉的身影,梁辰大喊一声爸爸,梁怀贤笑容满面地应了一声。   “爸爸,家里做了酱烧鱼。”   梁辰蹦蹦跳跳地跑过去,跟爸爸走一块儿。   梁怀贤换了只手拿斧头,空出来的手牵着儿子:“上午去村里了?”   “嗯,我们买了菜,还买了鱼。小叔说咱们这么吃下去,半个月都用不到就要把家里的粮食吃完了。”   梁怀贤哈哈一笑:“吃完了再去买,爸爸有钱。”   梁怀瑾端菜从厨房出来,笑着道:“难道我就没钱?”   云端手里拿着碗筷:“说句实话你们可别不爱听,在这个屋里,最有钱的人必定是我。”   梁家两兄弟哈哈大笑。   梁辰也傻笑,他现在知道钱的好处:“妈妈,分钱给我不?”   “你个臭小子,你不是说长大了要挣钱给我花吗?我还没看到你的孝敬,你就想从我手里抠钱?”   梁辰吐小舌头,嘿嘿笑着跑开了。   梁怀贤一边洗手一边说:“梁辰长大要记得孝敬你小叔和婶婶。”   “知道啦!”   梁怀贤一直吃食堂,食堂的饭菜不过是填饱肚子,你说多好吃有多少油水,那肯定是没有的。现在弟弟来了,能吃上好饭菜,梁怀贤比平日多吃了一碗饭。   吃完饭之后,梁辰主动去洗碗,梁怀贤去屋里拿钱拍到弟弟手里:“厨房缺什么你们去买,我只管吃。”   梁怀瑾不见外地把钱收起来:“没问题。”   下午睡了午觉起来,梁辰跑出去跟林场里的其他小孩玩儿,云端和梁怀瑾准备去白头山转转。   从上午东边的那个岔路口往北,走了一个多小时走到山谷里,山谷里有一条宽敞的小河奔涌往东,看方向,大概是汇入今天上午去的那条白头河。   “这个地方不算远。”云端抬头看,前面就是白头山,看着大概和凤凰山高度差不多,但是更大一些。   “咱们从林场过来不算远,但是从镇上过来,来一趟都要好几天的功夫。”   两人边聊边上山,这边的山上不像南方多藤蔓牵扯,山上大多是高高的大树,上山的路好走一些。树木的树冠大,树下多荫蔽,各种蘑菇也多。   “蘑菇多的没人捡,都烂了。”云端踢开脚下腐败的松菇。   梁怀瑾蹲下身来:“你快来看,这个是不是你说的泽兰?”   云端揪下一片叶子,仔细看:“对,就是泽兰,这味药材活血化瘀,治毒蛇咬伤有用。”   “前段时间帮你做百毒消的时候我看到过干药材,看着确实有些像。”   云端笑道:“你眼神挺好的嘛。”   梁怀瑾唇角翘起:“挖吗?”   “不用挖,只要上面的叶子就行了。”   泽兰不算稀罕药材,潮湿的地方都生长的挺旺盛,走了远路来山里挖药材的人肯定看不上这个,云端看得上。   在这儿至少要待一个来月,她一天到晚没什么事儿干,干脆凑几副药材,再做一些百毒消出来。   白头山远离人烟,山上的野物更多,他们今天运气好,不知道谁挖了个陷阱,里面有一只受伤的野鸡,被他们捡到了。   “晚上吃土豆烧鸡。”   “加点豆角。”   “这么大一只鸡,加豆角吃得完?”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云端走到一个地儿不动了。   梁怀瑾问:“怎么了?”   “我看到了兔子粑粑。”   “我看看。”还真是。   抓野兔她经验十分丰富,去年在图东岭和大兴安岭上,她和毛毛配合抓了好多兔子。   云端很快找到了几个兔子洞,把几个洞都堵上,剩下两个洞,她在一个洞边烧湿柴,浓烟飘进兔子洞里,梁怀瑾眼疾手快,抓到两只跑出来的肥兔子,小兔子都跑了。   那边云端熄了火,笑着走过来:“做冷吃兔?”   “冷吃兔太辣了。”   “冷吃兔下酒挺好。”   两口子拎着野鸡野兔子回去,梁怀瑾招手把梁辰叫过来,让他跑一趟,跟他爸说抓到了两只野兔子一只野鸡,晚上可以做下酒菜,问他喝不喝酒?   梁辰跑腿回来:“爸爸说,晚上请几个叔叔来家里吃饭。”   “知道了。”   云端把家里所有的辣椒、花椒找出来,好像不太够,问隔壁谢大姐借了一斤干辣椒。   谢大姐看到半盆辣椒段,惊讶道:“做什么菜要这么多辣椒?”   “冷吃兔,我们那边的一道吃食,做好了给谢大姐尝尝。”   “那我可不客气了。”在山里,兔子不难得,谢大姐随口应下。   半个小时后,梁家烧火炒冷吃兔,又辣又呛的味道从厨房飘出去,谢大姐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后,赶紧把家里的门窗关上。   “我的天,这么呛的味道怎么吃?”   云端也受不了,炒到一半跑出去换口气。   梁怀瑾接着炒,炒到兔丁入味儿,辣椒酥脆之后,才算好。   做完冷吃兔的锅都不用另外放调料了,野鸡剁成块儿丢下去炒,味道香得很。野鸡烧到八分熟了,梁怀瑾把切好的土豆块丢进锅里翻炒几遍,盖上锅盖。   这个时候,林场的工人下工了。   梁怀贤领着四五个高大的男人走过来,笑着给人介绍:“杨哥,这是我弟弟,梁怀瑾。”   “哈哈,你好,听你哥说你是个搞研究的,脑子特别聪明。”   梁怀瑾淡淡一笑:“过奖了,里面请坐。”   今天来的人,都是和梁怀贤关系好的朋友。之前几年,大家没少帮助他,逢年过节也请他去家里吃饭,他想回请吧,自己做饭的手艺也就那样,总不能请人去吃食堂吧。   所以以前,只能每次出去回来的时候,买些糖点心之类的送给他们家孩子,多少算是个意思。今天弟弟叫儿子来说下酒菜,他一下就明白了意思,顺势把朋友请来喝酒。   云端送菜去了屋里一趟,梁怀贤给两边互相介绍,云端笑着点点头就出来了。   梁怀瑾留在里面陪酒,云端也不管他,给隔壁谢大姐送了一盘冷吃兔,回来和梁辰在厨房里吃晚饭。吃完饭屋里还在喝,她带着孩子出去溜达溜达。   林场里的孩子没什么好玩的东西,平日里就是成群结队地在山里乱窜。吃完晚饭天都快黑了,不能进山,就在小广场那儿打闹。   云端给梁辰找个事儿,把一群小朋友聚在一起:“都过来,梁辰要给你们讲故事,你们想不想听呀?”   “想听~”一群小孩儿拉长了声音。   被这么多人看着,梁辰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我,我怕讲的不好。”   云端鼓励他:“没事儿,随便讲。你看了那么多小人书,你就讲你最熟悉的。”   梁辰想了想:“我最熟悉的是孙悟空齐天大圣,我就讲这个吧。”   “好呀好呀。”都不是讲究人,一群孩子一屁股坐下,就等着他讲。   云端笑着看儿子红着脸憋了半天才说到:“话说有一只住在花果山水帘洞的猴子……”   开始还讲得磕磕绊绊,讲了十几分钟后渐入佳境,越说越来劲,越来越自信,声音也越来越大,把大人都吸引过来了。   云端坐在一旁看着,哎呀,我儿子可真帅!   这一晚讲故事之后,梁辰彻底融入了林场小朋友们的圈子,每天吃了早饭,就有孩子上门找他一起出去玩儿,梁辰也越来越野,每天不到吃饭的时间绝对看不到人。   云端和梁怀瑾经常去白头山挖草药,回来的时候顺路去村子里买菜,偶尔运气好碰到磨豆腐的,还能买块豆腐。   不知不觉,也来这里好几天了,明天梁怀瑾就要走,今天是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今天他们去白头山东边转一转,听说那片出过人参。   云端低头找人参,走了一个多小时,都没看到影儿,云端刚想说回去了,走回去还要不少时间。   梁怀瑾轻声:“别说话。”   云端停下脚步,森林里静悄悄的,从前头传来毫不掩饰的说话声就显得特别清楚。   两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走近。   “林二当家的那批货什么时候到?”   “东西早到了,等你们的船,船到了随时能走。”   “老规矩,从白头河走?”   “那肯定,必须绕过哈尔滨,直接从白头河一路走东北河道出海,出去就是日本。不过这次这批货不去日本的,要去美国。”   “那价格?”   “呵呵,你以为我们是谁?人家卖的再贵和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气,凭什么我们担大风险,好事儿都让他们占了。”   “行了,别胡咧咧了。你去村里住着,等明天船到了,到老地方找我。”   “知道了牛哥。”   两人躲了半个小时,确认人都走了,两人才离开原地:“听他们意思,他们在搞走私?运什么货?”   “不知道。我们两个外地人管不了,这事儿要告诉大哥。”   “那咱们赶紧回去。”   中午梁怀贤下工回来,梁怀瑾把大哥拉进屋里,十几分钟后,梁怀贤从屋里出来,着急往外走。   云端把做好的包子装了一袋塞给梁怀瑾:“你们两个在路上吃。”   梁怀瑾接过包子和水壶:“你今天带着梁辰在家待着,别出门。”   “我知道。”   梁辰一边啃包子一边问:“啥事儿呢?二丫叫我一会儿去挖土疙瘩。”   土疙瘩,是这里葛根的叫法。   云端脸色严肃:“听话,今天不能出门。”   梁辰想去跟二丫说一声,说他不去了,结果不用他去找人,谢大姐过来通知他们家,管事的下通知了,林场的人今天都在家待着,哪里都不能去。   梁辰问为什么不能出去?谢大姐一脸严肃:“别胡闹,听大人的话。”   云端心里知道是为什么事儿,催促梁辰快吃饭,吃完饭去屋里睡午觉。   她睡不着,进厨房关着门,转身去了陶艺馆,做了好多包子准备着,或许用得上。   半下午,听到外边有动静,来了两个人,把林场的青壮男人都叫走了,让家里的女人们关紧门户,不要出门。   云端心里越发紧张。   等到傍晚,家家户户的厨房飘起了炊烟,出门的男人们还不见回来,有些女人坐不住了,跑到一起商量。   云端也去了,他们只知道有人走私,林场的人骑马出去报案,其他的男人们进山找人去了。   “晚上山里降温,还没吃没喝的,这怎么得了。”   “我家男人出门把斧头都带上了,我生怕出什么事儿,到时候我们一家老小可怎么办。”   “我们不能在家等着,我看趁着天还没黑,我们也进山去,多个人也多个帮手。”   “我看行!下午回来的人说,他们去黑瞎子沟了,我知道地方。”   “等我回家烙些饼子,总不能让他们饿肚子。”   云端连忙说:“中午我做了好几锅包子,你们都拿去。”   谢大姐拉着她的手:“你做了多少?”   “至少有六七十个吧。”   “你家就几个人,你做那么多干什么?”   “梁怀瑾明天要走,我想着让他带点路上吃。”   “那也太多了!”   几个女人跟着她回家去厨房,云端从柜子里拿出干净布袋子,装好让他们都带走。还有一些人家里晚饭做的包子、馒头、饼子一类的,都装好一起带走。   谢大姐也要跟去,她家里一儿一女交给云端照看着。   孩子最是敏感,知道现在不是闹的时候,都乖乖听话。   三个孩子都还没吃饭,云端下了一锅面条,先让孩子把饭吃了。然后叫梁辰带他们兄妹俩去洗手洗脚,上床睡觉。   孩子睡着了,她就坐在床边守着他们,这一守就是一夜。   第二天天亮,出去的男人女人们还没回来,年纪小的孩子没看到父母,忍不住哭了起来。   云端抱着谢大姐的女儿哄着,给她塞颗糖。   “乖乖哦,你爸妈很快回来了。”   小姑娘闹着要去找爸妈,云端没让,煮好早饭让他们吃了,才带着他们去小广场。   此时,小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女人和孩子。女人们都面露焦色,心慌的不行。   这时候,大人们度日如年,孩子们吵吵闹闹,云端不忍心,叫梁辰回家把家里剩下的大白兔拿来,分给哭闹的孩子们。   这个时候梁辰特别听话,小跑回家,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给大家分糖。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出门一天一夜的男人女人们总算回来了。   云端从人群里看到一身脏污的梁怀瑾,连忙跑过去:“怎么了,袖子上怎么有血?”   二十多个小时没睡,他眼睛里布满血丝:“我没事儿,是别人的血。家里还有没有止血粉,拿出来给分给大家用。”   “有,带来的还有一些。”   云端跑回家把止血粉和消炎止痛的药丸都拿出来,给受伤的人用。   虽然有受伤的人,好歹没出人命,一群女人对着山林就跪下,嘴里念念有词,说着感谢白大仙,感谢胡大仙的话。   用了她药的人都来感谢云端,有几个去了的人还笑着说她做的包子好吃,她做的包子送过去大家都抢着吃。   云端笑着道:“能给你们帮上忙就好。”   这会儿没事儿了,大家都带着孩子归家。这都快到晚饭时间了,出门回来的人连早饭午饭都还没吃。   梁怀瑾兄弟俩去洗漱,她叫梁辰过来烧火,利索地煮了一大锅番茄鸡蛋面,他们洗漱回来,刚好可以吃。   两个男人一人一大碗面吃下肚,好像活过来一般。   梁怀瑾:“咱们猜的没错,那群人确实是走私,走私文物。”   “什么?”   “别以为东北这边穷困潦倒,这里离首都近,从首都偷运文物出来,往北走比往南走更安全。”   “东西呢?”   “第一时间叫人骑马出去报信,不过咱们这里离得远,怕赶不及,就召集周围村里的青壮把两伙人抓了,今天下午县里民兵队开着卡车赶紧来把人带走。”   梁怀贤看着儿子不转眼:“虽说事情解决了,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没后手,为了安全起见,弟妹和梁辰明天都走吧。”   梁辰一下哭了:“我不要,说好了我要在这里过暑假。”   梁怀贤搂着儿子,仰头看着房顶,眼睛都红了。 第43章   原来以为还很长的暑假,因为意外提前回去。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外走,梁辰靠在妈妈怀里,眼泪都还没干。   “乖,明年夏天再来。”   梁辰一抹眼泪,嗯了一声。   到镇上之后,已经是下午了,两人商量后没有坐车去县里,而是先去一趟图东岭。   看到有气无力的孙子,江萍有点慌:“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个时候来?”   “妈,您别慌,咱们回去说。”   关上大门,屋里只有他们一家人,梁怀瑾把碰到倒卖文物的事情说给爸妈听。   “怀贤做的对,山里面最适合那些偷鸡摸狗的躲躲藏藏,万一有一两个逃脱的回来报复,等那时候出事儿就晚了。”   “大哥也是这样说,不止我们走了,林场家里有孩子的人家,这两天都会把孩子送出去避一避。”   江萍抱着孙子,心疼得不行:“才跟你爸住了几天就要走。”   云端怕孩子哭,连忙道:“咱们明年再来就是了。再说在凤凰县过暑假也挺好,沉香他们都在,暑假上山撵兔子下河摸鱼,多好玩儿啊。”   梁辰露出一点笑:“我想回家,吃妈妈做的桃子罐头。”   梁怀瑾没好气道:“又把我扔在市里,你们两个在老家过得倒好。”   梁长生和江萍哈哈一笑,江萍笑着站起来:“走,做饭去,吃完饭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去赶车。”   云端跟去厨房帮忙。   梁长生说起药材的事儿,夏天山上收的药材多,等月底再给他们寄一批。   梁怀瑾笑道:“爸,你少寄一点,咱们家又不是开药铺,够自家用就成了。”   “云端不是还要泡药酒吗?去年她寄来的养肾酒挺好,我和你妈冬天的时候喝了,身上都暖和起来了,开春之后忙活上工,也没有往年力不从心的感觉。”   “爸,咱们家又不缺吃穿,您何必……”   梁长生摆摆手:“行了,我自己心里有数。农忙的时候大家都一个劲儿地在地里忙活,我和你妈在一边站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你们自己的身体不自己爱惜着,真生病了,我们还能替你?”   梁长生面作不屑,眼里却都是笑:“知道你孝顺行了吧。我不耐烦听你叨叨,去厨房帮你妈做饭去。”   梁长生不搭理儿子,带着孙子出去转悠转悠,问他在林场好不好玩儿。   “好玩呢,林场真大呀,还有河,河里好多鱼,妈妈做的酱烧鱼好吃,还做了冷吃兔,爸爸请好多叔叔来家里喝酒。”   梁长生高兴道:“好玩就好,下次再去。”   “嗯嗯。”   在图东岭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梁长生借大队上的马车,把儿子儿媳孙子送到镇上坐车。   回去的路还是那般难走,等终于到金水市,云端感觉自己被闷臭了。   因为处理走私的事情耽误了两天,回程的时间非常紧张,但还是多耽误了一天。   他们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一家三口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漱,云端叫梁怀瑾先洗,这会儿还没下班,他要先去单位一趟。   梁怀瑾洗漱后换了衣服出门前,还不忘交代她多烧一点热水,少用冷水。   云端点点头:“别啰嗦了,快走。”   梁辰刚才跟爸爸一起洗了,头发还没干,已经昏昏欲睡了。   云端顺手拿了一条白色的吸水毛巾出来,给他把头发擦干,拍拍他肩膀:“先别回屋睡,靠着躺椅晾干头发再进屋。”   “嗯嗯。”   云端没有去烧水,把锅里剩下的热水提进洗浴间,关上门,转身去陶艺馆六楼,好一顿又洗又泡。   雷森看到他,直接笑出声来:“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梁怀瑾笑着叹了一声:“要走的时候出了点儿事情,耽误了两天。”   “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家里人都好。”   雷森没问具体出什么事儿,只是拍拍他肩膀,说道:“你媳妇儿什么时候回来?听彭副主任说,要等到开学?”   “云端跟我一起回来了,这会儿在家。”   “哟,彭副主任如果知道你媳妇儿回来了,估计明天就要上门找她去。”   闲聊了几句,这会儿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梁怀瑾回办公室捋了一下最近的工作安排才回家。   大门虚掩着,院子里没人,进屋一看,一大一小都在屋里睡着。   他去厨房看了眼,稀饭已经熬好了,在炉子上放着。等等吧,等他们睡醒之后再吃晚饭。   在火车上一直没休息好,云端一睡睡到八点多还没醒,梁怀瑾进屋把她叫起来。   “别睡了,醒醒,吃完晚饭再睡。”   云端轻哼了一声,转头趴床上,略微清醒了一点。   “梁辰呢?”   “梁辰也还没醒。”   梁怀瑾站起来:“你快起来,我去叫他。”   睡一觉起来,感觉胃口也好了,稀饭配酸菜,吃了个饱。   梁辰提意见:“妈妈,我明天想吃红烧肉。”   “明后天去买。”出门一个月,她也馋了。   “红烧肉里面还要放炸过的鸡蛋。”   “没问题。”   云端还想吃西瓜、桃子、荔枝,现在梁怀瑾要去上班,没人看着她,她随时都能去陶艺馆吃个够。云端嘴角翘起,露出微笑,还是在家舒服。   她准备好好休息两天,谁知道回家第二天彭副主任就上门了。   “云端你这可不合适,我听说你爱人昨天一到就去单位报到了,你现在也是咱们文物局的特聘员,回来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   “好像我确实不太合格。”   “那可不。”彭副主任立马顺杆爬。   云端一本正经:“那我干脆辞职吧,我一个人也不好带坏文物局的风气。”   彭副主任连忙道:“你看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云端哈哈一笑:“昨天回家太晚了,就没去单位。李本固和唐清梦教的怎么样?”   “教的挺好,除了有个手上毛毛躁躁的,差点弄坏一副唐代的字画之外,其他人都学的挺好,书画组的修复速度翻了一倍,甄主任前些日子还表扬你了。”   “对了,还有件事儿,有一些画需要全色,李本固和唐清梦都不敢动,放在那儿等你动手,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云端想了想:“过两天我要回凤凰县,估计要在凤凰县待到暑假结束,李本固和唐清梦如果有时间,那就还是跟我去凤凰县。”   “开学后呢?”   “开学后孩子来市里读书,我肯定跟来,以后教学地点就放在我家。”   “你不去单位?”   “不去了吧,我在家自在点。”云端又说:“其实李本固和唐清梦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我再教他们两个月他们就能出师了,后面的我教不了,只能靠他们自己练习积累经验。”   彭副主任点点头,他来之前,李本固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还说后面跟着老师学习不能继续追求数量,他想选一些修复难度高的找老师指导,提高技术水平。   今天星期四,她在市里留几天,等到周一让车子来接她去凤凰县。   送彭副主任离开后,云端让梁辰在家待着,她出去一趟。   “妈妈早点回来。”   “知道了,先把你的作业写了。”   云端去菜市场一趟,提回来两大包蔬菜水果和肉。   西瓜放凉悠悠的井水里泡着,洗过的桃子放屋里,梁辰拿了一个在手里,一边写作业一边啃桃子。   中午十一点多,厨房里传出红烧肉的香味,梁辰被馋的流口水,手里的桃子都不香了,赶紧把作业做好,跟妈妈说了一声,跑去单位找他爸,叫他爸下班赶紧回来。   梁怀瑾回来,把马师兄也带过来了。   马师兄哈哈一笑:“弟妹,有没有我的饭?”   云端笑着道:“有,马师兄请进,午饭肯定够吃。”   原来没有准备有人来,但是她想着多蒸点米饭晚上做蛋炒饭,现在刚好。   中午的主菜是红烧肉,为了怕油腻,她炒了两盘小青菜,还煮了半锅番茄鸡蛋汤。饭菜份量都足,四个人吃也够了。   “师弟啊,你们两口子不在,我这个月天天吃食堂,可把我脸都吃绿了。”   “你不知道去人民饭店吃?”   “天气这么热,我连门都不想出。”   “自己懒就别怪吃不上好东西。”   师兄弟两人互相挤兑起来,一点也不影响他们下筷子的速度。   梁辰想了好久的红烧肉,马师叔问他东北好不好玩儿,他嗯嗯地只管点头,嘴巴忙着吃肉没有空闲的时候。   云端给晚上准备的蛋炒饭,那是一点儿都没剩,菜吃完,饭扫光。   云端切了两盘西瓜出来,马师兄大大咧咧地摊在椅子上:“不行了,吃的太撑,吃不下了。”   梁怀瑾肚子还有空余,吃了块西瓜。   “今年西瓜真甜。”   梁辰也想吃西瓜的,他捧着肚子不敢动,吃的太饱,肚子里一点儿缝儿都没有了。   马师兄问起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师弟走之前就跟他说过,弟妹和梁辰要等到开学才回来,怎么跟他一起回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   “我爸妈大哥他们没事儿,还是老样子,就是碰到一群走私的,大哥怕没有一网打尽,万一有人报复,才没有留梁辰。”   “什么走私?”马师兄一下坐起来。   梁怀瑾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马师兄叹气:“外面进来的小偷藏抓不完,没想到屋里自己人还往外倒腾。真是哪里都漏风。”   “住在边境上的人都很警觉,遇到事儿也敢做敢当,多少顶一些事儿。”   罢了,这些事他们也管不了。   两人中午没睡觉,闲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回去上班。   两人一走,云端把大门关上,回屋睡觉。补了一下午的觉,睡到傍晚起来,整个人容光焕发,看着就挺精神。   她精神好了,梁怀瑾最高兴,晚上按着她好一顿折腾。到最后,云端浑身软的手都抬不起来。   亲了亲她潮红的脸,低声说道:“我去给你打水。”   她迷迷糊糊地应了声,估计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她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一点记忆都没有,第二天醒来,屋里只有她一个人,转身去陶艺馆六楼泡澡。   上午梁怀瑾去上班,把梁辰也带去了,中午两人回来,忙活着做午饭。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云端这才出门。   “妈,爸爸说你昨晚上踢被子感冒了?”   云端不着痕迹地瞪了男人一眼:“嗯,现在好了。”   “我还以为你没好,刚才回来我想去给你买药,爸爸舍不得钱不给你买。”   云端轻声笑道:“你爸就是个吝啬鬼。”   梁辰嘿嘿直笑。   梁怀瑾不敢反驳,只得默认了。   素了一个月,梁怀瑾吃肉的日子也没过两天,周一早上李本固和唐清梦来了,接上云端去凤凰县。   梁辰爬到副驾驶,开心地跟爸爸挥挥手:“我们走啦,不要太想我们呀!”   “早点回来。”这话是对云端说的。   云端这两天吃肉吃够了,暂时不想见他,嗯了一声之后叫司机开车快走。   梁怀瑾轻笑一声,这下好了,把人吓走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要等到暑假过完才回来。   从金水市到凤凰县,车子开过大桥,一进入到城北,云端就感觉进入到凤凰山的怀抱之后,吹过来的风都凉爽起来。   梁辰激动:“妈妈,我看到沉香了,我要下车。”   “先回家,你把你的行李收拾好再出去玩儿。”   “好嘛。”   路过居委会,他把头伸出去,大喊了一声。   沉香扭头,看到是他,高兴地跑过来。   梁辰:“我先回家去了,你快来我家玩。”   沉香:“我马上就来。”   李本固和唐清梦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小孩儿可真好玩。   到了云家大门外,云端先下车开门,李本固和唐清梦帮着把行李和字画拿下车。   云端推门进去:“一个月没回来,桌上都积灰了。”   “老师别管,一会儿我们来打扫。”   云端撸起袖子:“你们打扫前堂,后院放着我来。”   梁辰把他的行李搬进屋里就要跑,云端一把把他抓住:“把你的房间打扫了再出去。”   “我下午打扫嘛。”   “不行,中午你还要睡午觉。”   沉香跑过来了,看了眼他的屋:“就是有灰嘛,简单,擦一擦就好了。”   为了出去玩儿,两个小伙伴一人一张帕子,冲进屋里擦桌子擦板凳擦书柜,忙活完,帕子一扔就跑了。   花了一上午打扫家里的卫生,吃完中午饭,云端叫李本固和唐清梦好好休息,下午再起来干活。   “好的老师。”   云端也去睡了一会儿,起来之后在屋里继续整理东西。   下午,邮局的人送东西来了,云端问了句:“东北来的吗?”   “不是,杭州寄过来的。”   “杭州?”   一个大箱子放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还挺重。   唐清梦递过来一把剪刀,云端拆开袋子,打开里面的木箱,里面装着一箱老纸,都是上好的宣纸。   云端拆开信,笑了声:“钱定安寄来的谢礼。”   李本固站在旁边也看到信了,钱定安说,字画修复得很好,家里长辈都很满意,知道她喜欢老纸,家里存的多,就给她寄了一箱,请她别嫌弃。   嫌弃?喜欢还来不及。   云端决定,下次去杭州,一定要请钱定安吃顿饭,以示感谢。   东北寄来的药材,等了一周才到。云端整理了一些,给小师叔送去。   “怎么送来这么多药材?”白芷检查之后又说:“我看质量比之前送的还好些。”   “那当然了,我自己亲自去挑的,还能有不好的?”   白芷都羡慕了,他走不开,要不然非得自己去一趟东北。   “东北那边的药材真心便宜,质量还好,全是野生的。照这样采下去,不知道等到我们孙子辈长大了,上年份的中药材是不是很难见到了。”   “不知节制地采,野生的再多,生长也跟不上采摘的速度。”   这事儿他们也不管了,也不可能不用东北的好药材,白感叹一句。   白芷说:“一码归一码,这些药材多少钱,我给你。”   “这里所有的药材加一起,给我一百块钱。”云端早就知道小师叔不会白要她这么多药材。   说完药材的事儿,白芷让她坐下,他给她把把脉。   云端把胳膊伸过去:“我这两年身体挺好。”   白芷没搭理她,把完脉才说:“你身体很健康,下周休息叫梁怀瑾回来一趟,我给他把脉看看。”   云端惊讶的身体往后一缩:“怎么要给他把脉?”   下班回家的杜小兰笑道:“还能为什么事儿,生孩子啊,你们俩结婚都快半年了,还没个音信。”   原来是这个事儿,云端轻笑一声:“我还这么年轻,生孩子着什么急,慢慢来吧,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来了。”   “你身体挺好,如果生不出孩子,估计也是梁怀瑾的毛病。如果梁家人拿这个事儿找你不痛快,你就把我这话说给他们听。”   云端哈哈大笑,小师叔也太护短了。   云端没把生孩子的事儿放在心上,更没有把梁怀瑾拉到小师叔那儿把脉,这样一晃三年过去,七五年的暑假进入到尾声,梁怀瑾即将年满三十,他们俩还没个孩子。   这个时候,不仅小师叔和小师婶急了,梁家俩老都急了。   江萍着急上火睡不着觉,隔着老远不好跟儿媳妇儿说,只能写信给儿子,让他们两夫妻去医院检查检查。   刚满十一岁的梁辰,一头大汗地从外面回来。   “妈,你在不在,中午咱们吃凉面行不行?”   西厢房里,怀着二胎的唐清梦走出来:“老师不在,出门去了。”   “唐阿姨,你怎么来了?”   这几年他们一家住在甜水巷,早前李本固和唐清梦经常来上课,后面两年,只有碰上拿不准的时候才会过来找云端。   “隔壁市文物局送来一幅图,修复有点难,我过来找老师帮忙看看。”   小少年轻哼一句:“这么热的天气,就算送画过来,也该是李叔叔过来送,怎么你来了?”   唐清梦笑眯了眼:“咱们梁辰越来越知道体贴人了。”   “我在这儿。”李本固黑着脸从屋里出来。   说人坏话被别人当场听到,梁辰嘿嘿一笑糊弄过去:“那是,我去做饭,李叔叔和唐阿姨留在家里吃吧。”   “好呀!我早上来的时候给老师送了一斤粉条,李组长买了一斤肉,咱们正好可以做蚂蚁上树。”   “那要先把肉剁碎。”   云端提着颜料回来,午饭已经快做好了。   “清梦,你怎么在厨房,快出来坐着休息。”   唐清梦手上湿漉漉地从屋里出来,笑着说:“梁辰能干,还有李组长帮忙,用不上我,我就是帮忙洗洗菜。”   “洗菜也让他们去,你现在怀孕,可要多注意着。”   “谢谢老师,我知道的。”   云端打水,把磨颜料的石臼拿出来,把从矿石敲下来的颜料细细研磨。   唐清梦站在一旁看:“老师,这个是青绿?”   “嗯。”   细细磨了一遍,又加水进去继续磨。   “先放着,等水澄清之后把上层的水倒掉再磨。”   “磨颜料可是一件麻烦事儿。”   “这也没办法。”云端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午瑞图轴上,象征着端午习俗的蒲草、蜀葵、石榴花姿态各异,深深浅浅的绿色交织在一起,特别考验修复师傅的手艺和眼光。   说起来,下个月就是端午了,梁怀瑾的生日在端午前几天,他满三十岁,是不是要请客吃饭庆祝一下?   中午梁怀瑾下班回来,大家坐下吃饭,梁怀瑾感觉她在看他,他给她夹菜:“看我干什么?”   云端笑道:“看你好看啊,梁副主任,下个月你就三十岁了,怎么看着,还跟年轻小伙儿一样。”   唐清梦噗嗤一声笑了。   李本固也忍不住笑,端着碗喝汤掩饰过去。   梁怀瑾深深看她一眼,没说话。   梁辰看一眼爸爸,又看妈妈:“是不是爸爸要过生日?满十要祝寿是不是?前两年师爷爷也请客吃饭了。”   唐清梦连忙道:“到时候我肯定来,带我家瑞瑞一起来。”   “你带儿子来,不把你爱人带来?”   唐清梦笑道:“既然老师开口了,那就勉强让他来一次吧。”   云端有心给他庆祝生日,这么说出来,那庆祝生日的事情大概就定了。   两人进屋,梁怀瑾搂着她的腰:“怎么,嘲笑我年纪大了?”   云端不承认:“胡说,我明明说你显年轻。”   “显年轻?那就是老了?”   他低头要亲,她往后缩,想躲开,结果他顺势压下去,两人摔倒在床上。   云端咬牙:“要不要脸,家里还有外人在。”   梁怀瑾靠着她的肩膀,闷声道:“你可别气我!”   “我哪儿敢气你呀,你可是咱们家顶梁柱,当家做主的人。”   梁怀瑾轻笑一声,抱着温存了片刻,起身捏捏她下巴,撑起身:“别忙着画儿的事就不睡午觉了,今天修不好还有明天。”   “知道了。”   梁怀瑾出门去单位,和在外头的李本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听梁怀瑾的话,云端不准备赶时间,睡醒午觉起来,继续折腾颜料,磨了两次,又澄清了两次,总算把颜料洗出来了。   这时候时间不早了,光线又不好,云端叫他们先回去,明天再来上色。   梁怀瑾要下班的时候,助理送来一封信,是爸妈寄来的。往常信都是寄到家里,怎么今天寄到单位来了?   看完信,梁怀瑾把信纸重新折好,塞进信封,又把信放到抽屉里锁上。   走出办公室,雷森笑着跟他打招呼,梁怀瑾也笑着喊了声雷主任好。   出单位门后,梁怀瑾脸上的笑意淡了。   爸妈写信也没说什么大事,就是问他孩子的事儿,说他们结婚好几年了,还没有怀孕,让他们去医院检查一下。除此之外,还委婉地问,听说云端之前身体不好,现在全部好全了吗?   她身体好不好,他最知道不过了。这些年连感冒几乎都没有过。   孩子,他其实也想要孩子,或许他该去检查一下身体了。   晚饭后,洗漱完上床睡觉,他半躺着支起半身看她:“我记得几年前你说过,小师叔想给我把脉?”   云端原本在擦脸,听到这话,动作一顿,然后继续动作,开玩笑道:“怎么了?真觉得自己上年纪了?”   “想检查一下身体。小师叔不是说你身体好么,那我们两个之间,说不定有问题的那个人是我。”   这个年代,让一个男人承认自己有那方面问题,梁怀瑾虽然只是就事论事,但云端可心疼坏了。   脸也不擦了,纤细的手指摸着他的脸:“胡说,说不定只是缘分不到。”   梁怀瑾捏着她细嫩的手指头,轻笑道:“我也没那么脆弱,检查身体罢了。”   云端想了想:“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小师叔和小师婶肯定要来送辛夷和沉香,到时候让小师叔看看?”   “嗯。”   云端把手搭在他脉搏上。   他问:“摸到什么了?”   她凑到他耳边,故意压低声音,勾着她:“摸到梁先生龙精虎猛,一夜……”   他捂住她的嘴,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她吓得差点叫出来,还没出声就被他吞下。   这个男人,故意示弱引她上钩是吧?   第二天上午,李本固和唐清梦早上来找老师,等了好一会儿老师才来开门。   “刚才在屋里忙,没听到声音,快进来吧。”   “哦,老师,今天上午开始上色?”   “让我准备一下就开始。”   云端去厨房,厨房里给她留了早饭,她赶紧吃了,洗完手去工作室。都怪他,让她起迟了。   梁怀瑾真把这事儿放心上了,等到开学前一天,小师叔和小师婶来市里,他特地请了一天假在家。   正巧呢,白芷送孩子进城,也想顺手给梁怀瑾把脉,没想到他也等着他,不用他找借口了。   梁怀瑾不讳疾忌医,白芷大大方方给他把脉,左右两手都切换都把了一次。   杜小兰连忙问:“怎么样?”   白芷皱眉,云端和梁怀瑾心都提起来了。   杜小兰跺脚:“你这人,有话你倒是说啊,急死个人!”   白芷清了清嗓子:“怀瑾身体挺好,没有那方面的毛病。”   云端问道:“那我们怎么还没有孩子?”   虽然前两年为了避孕,她特地避开了排卵期,但是他们结婚都三年多了,不可能避孕效果这么好,一次意外都没有吧。   白芷招招手:“你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梁怀瑾站起来,云端坐过去。   她手一伸,白芷刚搭上她的脉,一下坐直了身体。   云端心头一颤:“所以,是我的问题?”   杜小兰的心都悬起来了。   白芷这次没有拖延,兴奋的声音都高亢起来:“你都怀孕了,能有什么问题?”   “什么?”云端、梁怀瑾、杜小兰齐齐惊讶。   杜小兰连忙问她:“你怀孕你不知道?”   云端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啊,也没什么反应,我还是照常吃饭睡觉,甚至……”   云端看了梁怀瑾一眼,甚至他们还照常妖精打架。   “几个月了?”   “应该不到两个月。”   杜小兰把她拉进屋里,小声问:“你上个月亲戚没来你不知道?”   云端回忆,好像来了,只来了一点,她也没在意,她以为自己月经不调。   杜小兰也不管了,双手合十谢天谢地:“怀上了就行,管他呢。”   云端和小师婶从屋里出来,梁怀瑾都傻了,脸上挂着傻笑,简直让人没法看。   当着小师叔小师婶的面捏着他的脸:“别笑了,你脸不酸?”   “不酸,我高兴。”   白芷满脸笑容:“孩子都快两个月了你还没有反应,说明你这胎怀的挺好,以后也照常吃饭休息,就这样养着吧。”   云端心头也高兴,笑着拍拍肚子:“梁怀瑾生日快到了,我还想着给他准备什么生日礼物,这下生日礼物妥了。”   梁怀瑾赶紧拉住她的手:“别乱拍。”   杜小兰一脸欣喜:“三十岁是该请客,你有孕在身别忙活,这事儿我给你办了。”   “咱们到时候整简单点,卤一锅猪蹄儿,大家吃肉喝汤。”   “哈哈哈,挺好,省事儿。”   辛夷和沉香一到,三个就跑去学校打篮球了,这会儿回来,个个都汗流浃背。   “快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帮忙做饭。”   梁辰感觉不对劲:“爸你怎么了?笑得像那啥一样。”   梁怀瑾今天不跟他计较:“快点去洗,洗完出来帮忙,别饿着你妹妹。”   “我哪里来的妹妹?”梁辰摸不着头脑。   云端得意地摸摸肚子:“可能不是妹妹啦,也可能是弟弟。”   梁辰前几天都满了十一岁了,是半个大人了,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忙笑嘻嘻地蹭过去:“真好,我总算要当哥哥了。”   沉香嘿嘿一笑,故意说:“那我不是要升级当叔叔了?”   “哼,你也是哥哥,不准占我便宜。”   “恭喜白阿姨梁叔叔。”白辛夷抓着弟弟让他乖一点。   梁怀瑾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下来。   下午杜小兰还要回家,吃完中午饭,马不停蹄地跟两个新晋父母讲怀孕注意事项,梁怀瑾特别上心,写了两页纸都打不住。   不过就云端看来,小师婶的各种注意事项里面总结出几条重点,那就是吃好睡好,别生病,别摔着碰着,别同床。   最后一项,小师婶说的很含蓄,云端和梁怀瑾都领会到意思了。   时间差不多了,小师婶和小师叔要回去,走的时候还不忘让他们记住她说的话,小心没大错。   “小师婶我们知道了,您放心。”   等送走两人之后,关上门,云端和梁怀瑾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沉香用手肘撞了梁辰一下:“啧啧,你看你爸妈。”   梁辰看了一眼,继续写字:“估计是老年得子太激动了。”   辛夷和沉香两兄弟噗嗤一声笑傻了。   他们都知道梁辰不是云阿姨和梁叔叔的亲生儿子,可不是老年得子嘛。   “你们三个,笑什么?”   “没笑啥,妈,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梁辰收起作业本。   “晚上,想吃凉拌皮蛋?”   梁怀瑾:“凉拌皮蛋可以,再来点小米粥、蒸蛋、回锅肉、炒青菜,咱们现在要注意营养。”   “你要不怕麻烦就做吧。”   “不麻烦。”   说着就行动起来,梁怀瑾去屋里拿肉票和钱给儿子:“去买点肉回来,记得买瘦肉多的,你妈不爱吃肥肉。”   “知道了。”   “快去快回,别饿着你妈和妹妹。”   梁辰白了他爸一眼,就你知道。   沉香跟着梁辰去买肉,辛夷帮忙做饭。   梁怀瑾不让她去厨房,云端站在厨房门口跟辛夷说话:“明天开学你就高二了,高中毕业你准备考哪个单位?”   辛夷往灶里塞了一把柴,站开:“在家的时候我爸妈也问了我这个问题。我本来想考梁叔叔单位,但是我了解过了,梁叔叔单位他们搞的研究我弄不明白。”   梁怀瑾一边忙活着切菜一边说:“我们单位搞机械研究,研究院要么是以前的大学生,要么是机械厂的高级技术员。你高中毕业学的太浅,既不懂机械理论,又不懂应用技术,想进去确实比较难。”   辛夷点点头:“所以我想,等明年毕业了,我想去考机械厂,先做几年工人积累经验,再考虑后面的事情。”   云端也在考虑,等辛夷明年六月毕业已经是七六年了,后年恢复高考他还可以去考大学。   云端:“我觉得你的打算挺好,先去机械厂积累经验,以后再搞理论研究。关键是毕业了你也不能放下书本,一定要活到老学到老。”   “谢谢云阿姨,我一定记得你说的话。”   云端怀孕了!   梁怀瑾这几天每天中午一下班就往家里跑,虽然以前也是这样,但是最近感觉稍微有点不一样,感觉他更加急切。   马师兄甚至怀疑,要不是不能长时间请假,他甚至不想来单位。   师兄弟关系亲近,他跑去师弟办公室,一会儿出来,大家都围着他:“梁副主任最近怎么回事?”   “没啥大事儿,他媳妇儿怀孕了。”   有人不解:“这都二胎了还这么激动?”   “可能是这个二胎隔的有点久吧,他大儿子都读初一了。”   马师兄偷笑,神特么二胎!   激动了好几天,梁怀瑾才想起给爸妈回信。真是巧了,爸妈一来问,孩子就怀上两个月了。   和收到催生消息的时候相比,此刻回信的时候,全程脸上都带着笑。   对了,下班回家记得跟媳妇儿说,还要给孟叔叔丁阿姨他们写封信。   中秋节快到了,梁怀瑾的生日也快到了。   这几天,趁着孩子读书梁怀瑾上班,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云端从空间里拿了一条火腿出来,还有蜂蜜、各种果干,鸡鸭和鱼也弄了一些出来,别问,问就是去菜市场买的。   梁怀瑾回家,看到院子里的鸡笼子,头疼不已:“想买东西你跟我说,你一个人去菜市场,万一被人撞到了怎么办?”   “你就是太紧张,哪里有那么多横冲直撞的人。乡下的女人们,怀孕了都还下地干活呢。”   梁怀瑾不听这些话:“你给孟叔叔丁阿姨他们报喜了没有?”   “已经写信寄出去了。”   “那就好。他们收到这个好消息,肯定很高兴。”   云端笑了起来:“从我们结婚之后,每年丁阿姨都要催生,现在可算让她心想事成了。”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云端看他一眼:“你爸妈是不是也催生了?我猜肯定催了,你也没跟我说。”   “我怕你心里不舒服。”   “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放学回家的三人,站在门口看着这两个人简直无语,怎么说着说着又黏黏糊糊起来。   “爸!”梁辰大喊一声。   “瞎嚷嚷什么?别吓着你妈!”   梁辰叹气:“都几点了,还不做饭,我妹妹不饿?”   梁辰扶着她:“你坐,我去做饭。”   云端指着水壶:“我想喝水。”   梁辰放下书包:“我给你倒。”   老佛爷的待遇呀,啧啧!   寄出去的信东北那边还没收到,梁怀瑾的生日到了,当日好多亲朋好友都来了,一是为了庆祝梁怀瑾生日,二是为了庆祝她怀孕。   早上,比小师叔和小师婶更早到的是老郑家一家五口,郑家儿媳妇儿刘桃知道她怀孕了,一早过来帮忙做饭。   文物局前年要找一个绣娘,本来想去成都请的,云端认识老郑家刘桃,就把刘桃介绍进去。刘桃也争气,通过考核留了下来。   老郑家一直记着这个恩情,找不到机会还。这会儿知道梁家请客,就赶早过来帮忙。 第44章   家里来客了,云端也起得早,笑着问刘桃吃早饭没有。   “吃了过来的,你吃早饭没有?”   云端看了眼厨房,梁怀瑾在下面:“还没有呢,马上就有的吃了。”   刘桃笑道:“梁副主任这样体贴的男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家郑述也不差,还知道帮你看孩子做家务。”   刘桃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咱们别互相恭维了,说说今天要做什么菜,我们先准备起来。”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云端拿出菜单给她看,刘桃惊讶道:“你这也太大方了点,一整条火腿又是炖又是炒菜,另外还有红烧肉、酸萝卜老鸭汤、大盘鸡。”   “火腿是我孟叔叔他们年前送的,鸭子和鸡是我去市场买的,价格都不算贵。而且今天来的都是亲朋好友,没有外人,吃好点也没什么。毕竟咱们梁副主任下次过生日还要等到十年后。”   两怀瑾端着面出来:“有心情调侃我,看来肚子不饿。”   云端赶紧去桌前坐下:“我饿,有煎蛋吗?”   “有,给你煎了两个,在碗底下。”   梁辰跑出来:“我的面呢?”   “在厨房,自己去端。”   梁辰哼哼了一声,跺脚转身去厨房。   吃完早饭,厨房里就忙活起来,烧洗火腿,砍切好,骨头炖汤,火腿肉切好放盘里一会儿炒,还有费时费工的酸萝卜老鸭汤也下锅开始炖。   “哎哟,汤都炖上了呀?”杜小兰刚到门口就闻到了香味。   今天家里大门大打开,小师婶一出声云端就看到她了:“小师婶快进来喝口水,一路过来累不累?”   “不累,就是热了点。谁这么勤快,这就炖上了?”   “是刘嫂子一早过来帮的忙,菜都做了一半了。”   云端给小师婶介绍刘桃,小师婶对着刘桃一顿夸,刘桃有点不好意思:“我住得近,过来比你们稍微快点儿,我也没做什么。”   “这位嫂子真是个客气人儿。”   杜小兰撸起袖子:“还有什么菜没做?”   “还有大盘鸡没做,剩下的就是一些炒菜。”   “大盘鸡先烧上,炒菜等人都到了再说。”   梁辰在外面喊了一声:“爸妈,雷叔叔和何阿姨来了。”   梁怀瑾和云端去迎接,雷森和何英莲带着儿子女儿来了。   一进门雷英就跑到云端身边:“云阿姨,你有宝宝了吗?”   “对呀,希望明年能生一个像你这么活泼健康的小姑娘呢。”   何英莲笑道:“知道你怀孕了,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想要女儿。”   彭延年大大方方走进来,“有了儿子想要女儿也正常,儿女双全嘛。”   云端眼睛一亮:“彭主任,您怎么有空来?”   “哈哈,咱们文物局的特聘副主任办席,怎么着也该来吃一顿好的。”   雷森刚去厨房转了一圈出来:“老彭,那你可来着呢,大鱼大肉就等着上桌了。”   梁怀瑾请他们去屋里坐,这一会儿功夫,李本固和唐清梦一家到了,跟他们前后脚进来的还有李平武、陈晓燕一家四口。   马师兄来的最迟,进门就嚷嚷:“屋里坐的都是领导,就我一个小啰啰还要忙完工作才能来蹭饭。”   “是是是,你最辛苦,中午你多吃点。”   这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各种炖菜、烧菜都做好了。女人们围在厨房里起锅倒灶,把最后的炒菜做出来。   “梁辰、辛夷、沉香,别玩儿了,快抬桌子端板凳,咱们开饭了。”   李宗洋和李晓阳兄弟俩也去帮忙,家里只有一张大的八仙桌,根本坐不下这么多人,云端早有准备,把工作室那张又长又宽的大木桌搬到院子里。   李本固和唐清梦心疼,这可是用来修复字画的桌子,现在上面摆满了碗筷,一会儿肯定会粘上油污。   云端拍拍唐清梦的肩膀:“站着干什么,快坐,你一个孕妇可别累着。”   “老师,这桌子……”   “桌子就是来用的,弄脏了没关系,下午洗干净就成了。”   “快坐快坐,梁辰去屋里把酒坛子抱出来。”   “抱白酒还是葡萄酒?”   “都要。”   何英莲伸长脖子往屋里看:“你家还有葡萄酒?”   “有,我自己酿的,每年都要存两坛,你们试试好不好喝。”   云端指挥沉香去屋里拿酒杯,给大家分酒,想喝什么倒什么。   马师兄哈哈一笑:“我就馋你们家的好酒,偏偏每次都喝不过瘾。”   正在这时候,大门口进来一位姑娘:“云姐姐,看来我来的刚好。”   云端惊喜道:“乐水!来的刚好,快过来坐,梁辰快给你乐水姐姐端张椅子过来。”   她这里已经没有位置了,马师兄那儿赶紧挪开一个位置给谭乐水,谭乐水坐下说了声谢谢。   云端给她递筷子:“我还想着你最近这段时间肯定忙,可能来不了了。”   “云姐姐请吃饭,再忙我也要来呀。”谭乐水还对陈晓燕说:“燕姐,大娘让我给你们带了一筐菜过来,一会儿你们带回去。”   “哎哟,辛苦你背这一趟。”   “不客气,咱们都是熟人。”   云端住到金水市后,和陈晓燕和老郑家来往变多,谭乐水空闲的时候经常来市里玩儿,有时候碰到陈晓燕过来,大家慢慢就熟悉起来。   云端招呼刘桃快过来坐:“今天刘嫂子最辛苦,可要多吃点。”   郑述给媳妇儿夹了一筷子红烧肉:“这个好吃,咱们儿子吃了两块了。”   刘桃轻笑一声:“肉哪里有不好吃的。”   大家都坐下开吃,梁怀瑾端起酒杯,先后给小师叔小师婶、彭主任、雷主任、师兄、郑老爷子还有郑述、李本固、唐清梦两口子和李平武夫妻敬酒。   大人坐长桌,觥筹交错,欢颜笑语。大孩子带着小孩子坐八仙桌,没那么多话说,埋头就是吃。   大人要喝酒,吃饭吃得慢,小孩儿吃完了,梁辰去厨房切了一盆西瓜出来,端进屋里让大家吃。   辛夷:“梁辰,把你的收音机抱出来。”   “春哥,我没空,你去抱吧。”   辛夷吃完手里的西瓜,擦擦手,去梁辰屋里把收音机抱出来,打开,这个时候正在放三打白骨精,唐清梦家的儿子和平武家的一儿一女最着迷,端了一张小板凳坐的最近,听到里面咿咿呀呀的打斗声,高兴得直拍巴掌。   热热闹闹的生日宴,吃到下午两点多才散场。家里的酒太好了,男人们喝倒一片,最后留下女人们收拾残局。   小师婶把小师叔扶进西屋躺一会儿,她从屋里出来:“你小师叔年前别想喝酒了。”   云端笑道:“不给小师叔喝,我准备了葡萄酒,您带回去一个人慢慢喝。”   “哈哈哈,馋死他。”   几个女人一起动手,很快把桌子、厨房收拾干净。中午没有剩菜,倒是方便了云端。   男人们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醒酒,起来喝了一杯酸酸甜甜的蜂蜜果汁,提着云端准备的葡萄酒回礼回家了。   “云姐姐,我下次再来看你。”   “好,回去注意安全。”   “知道啦!”   云端把人送到门口,小师婶让她回去休息:“你今天中午都没空休息,晚上早点睡。别担心乐水,回去要是时间太晚,我留乐水在县里住一晚上。”   “好,小师叔小师婶再见。”   辛夷、沉香和梁辰跑过来,白芷嘱咐两个儿子好好读书。乖乖听话。   “知道了,爸!”   送走小师叔小师婶和乐水,住得近的老郑家、李平武和陈晓燕夫妻,还有彭主任、雷主任、马师兄、李本固和唐清梦一家也回去了。   把所有客人送走,关上大门,梁怀瑾连忙拉住她的手:“累不累?”   云端打了个哈欠:“不累,就是有点困。”   “晚上咱们煮粥,你喝点稀粥再睡。”   “嗯,你去煮吧,我先去洗漱。”   忙活了一天,又没有睡午觉,晚上云端睡的特别香,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都没有起床吃早饭。   她睁开眼,扭头就看到枕头边的纸条,提醒她睡醒就去吃早饭。   三个孩子都读书去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起床洗漱完去吃早饭,吃完早饭已经十点多了。昨天来客送的贺礼还在堂屋放着,谁送的什么东西她大概还记得。   除了礼钱,昨天收的最多的就是各种棉布。小师婶送的更实在,直接送的婴儿穿的衣裳,淡灰色棉布做的,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穿。   厨房里,昨天请客吃饭把家里存的米粮消耗的差不多了,柜子里的鸡蛋也没剩下多少。云端从秘境里拿了粮食出来,把米缸装到半满。还有鸡蛋鸭蛋也填补了一些。   家里也没有菜了,连土豆都吃完了。云端把头发扎起来,穿了身舒服的长裙子,去菜市场买菜。   这个时节蔬菜丰富,辣椒、豇豆、茄子、青菜、黄瓜,早上才从菜地里摘的,全都是嫩生生的。她本想再买一些土豆的,手里已经拿了不少菜,只能先算了,等梁怀瑾下班再来买。   沉香和梁辰读初一,辛夷读高二,他们下午不管是劳动还是上课,都要在学校里,云端不禁怀念梁辰还在读小学的时候,下午不用上课,还能在家帮她忙。   云端哼着小调,慢慢悠悠地回家。   天气热,想喝粥,她煮了一锅小米粥放着,等梁怀瑾回家炒菜。   还有两三天就是中秋了,今年中秋节不蒸包子,做咸蛋黄月饼挺好。秘境里的鸡蛋鸭蛋吃不过来,她泡了好几桶咸鸭蛋。   云端正想把陶艺馆的咸鸭蛋放到杂物间里,梁怀瑾回来了。   他一走进厨房就发现厨房里多了好多东西,看她一头的汗,心疼的不行:“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去买。”   “哎呀,我在家闲着没事儿,去菜市场随便逛逛罢了。”   “大米也是你买的?你搬回来的?”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孕妇哪里敢搬重东西,给钱请人送回来的。”   “你心里还算有数,没有自己上手。”   云端白他一眼:“我又不傻。”   中午吃凉拌拍黄瓜、蒜蓉小青菜,还有油炒干盐菜。   梁怀瑾怕她没事儿干到处晃悠,下午他下班回家,带着她去书店,买了一摞书,让她没事儿在家看书玩儿。   “这些书好没意思,不好看。”   梁怀瑾小声说:“等回头我给你找些好看的书回来。”   云端趁机提要求:“要卿卿我我的爱情故事。”   “好。”梁怀瑾无奈道。   云端嘿嘿一笑,心满意足地跟着他回家。   云端自己觉得,怀孕之后情绪波动比以前大,稍微有点不如意就嚷嚷,也就是梁怀瑾这么顺着她。   九月份天气还是十分热,再等一段时间,等入秋之后或许身体舒服一点,情绪就好一些吧。   金水市还是烈日炎炎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迎来降温。   中秋节前一天,家里的人,该上班的人上班,该上学的人上学。她一个人在家,准备好盐、糖、猪油,又是做油皮又是做油酥。后又熬了红豆泥,打了三十个咸鸭蛋,把咸蛋黄拿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她一边听收音机一边做月饼,裹好馅儿,按进模子里再脱模,今天全部用的福字形的模具,看起来特别有节日气氛。   虽然一共只有三十个月饼,但是她用料实诚,做的特别大个儿,胃口小的人,吃一个就要饱了。   分了三锅把月饼烤好,月饼烤好之后还是干的,要等到回油之后才好吃。   中午,上班上学的人都回来了,看到厨房案板上一排排圆鼓鼓的月饼,梁辰惊呆了。   “妈,你一个人做出来的?”   “那当然是我一个做的。”云端还很骄傲。   “厉害!现在能吃吗?”   “能吃是能吃,月饼还没有回油,味道还没到最好的时候,明天再吃最好。”   “那么我们明天带到学校去吃,中午不回来吃午饭。”   “随便你们。”   云端从小就不爱吃月饼,老式月饼又干又噎,还重油重甜。到这个年代就不一样了,这时候物资紧缺,重油重甜的都是好东西。   一共做了三十个月饼,第二天早上起来当作早饭她吃了一个就再也不想吃了,梁怀瑾对月饼的兴趣也一般。   两人商量之后,留下五个晚上赏月的时候吃,剩下的月饼分一分送人。   梁辰、辛夷、沉香早上没吃,但要带一个去学校吃,算一算还剩下二十个。   “雷主任家送五个,彭主任家送五个,马师兄给两个,剩下八个分给唐清梦家和李本固家?”   “我看行。”   “中秋节也不放假,放假的话,还可以让辛夷给小师叔送一些去。”   辛夷摇摇头:“我爸妈也不爱吃月饼。”   云端轻笑一声:“我辛苦做一次,结果咱们家的人都不爱吃。”   “味道挺好吃的。”   云端也觉得味道还可以,但是她就是不爱吃。   梁怀瑾早上提前了点时间出门,先去文物局送月饼,去单位后给雷主任和师兄也送了。   下午马师兄去找他:“月饼哪儿买的?味道好,用料也实诚,特别是里面那个咸蛋黄,太香了,我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咸蛋黄。你快跟我说说,我回头去买点囤着。”   “买不着,云端做的。”   “哎,你别着急走嘛,你们家什么时候再做月饼,记得跟我说一声?”   “等明年中秋节。”   今天老天爷挺赏脸,没有乌云遮着,漫天的繁星衬托着一轮满月,关上屋里的电灯,院子里依然特别明亮。   “吃月饼啦!”   “来了来了!”   梁辰他们从屋里跑出来,搬好桌子和椅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月饼一边说话。云端吃了一口月饼就不想吃了,梁怀瑾接过给吃了。   “今天的月亮真亮!”   “蹭光瓦亮!”   “哈哈哈,不仅亮还圆。”   云端啃了口西瓜:“三位少爷,读了这么多年书,不让你们作诗,背两首赏月的诗可以吧?”   沉香:“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啧啧,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自从三年前辛夷和沉香常住这里之后,梁怀瑾又去买了两张躺椅回来,此刻五个人都懒洋洋地靠着躺椅,望着天上的月亮。   云端吃饱了,瞌睡来了:“我赏完了,我要睡觉。”   其他几个打了声哈欠站起来:“月饼吃完了,回去睡吧。”   得,看来家里一个文艺青年都没有。   日子一日一日过去,远在东北的梁长生和江萍等了好久终于收到儿子的回信。   “你说,怀瑾一直不回信,是不是不乐意我们说孩子的事儿。”   “不一定,说不定是邮局耽搁了。”   “快拆信,看看怀瑾说什么。”   梁长生打开信,开头第一句,就说云端怀孕了,根据小师叔说的时间推算,应该是六月份怀上的。   “哎呀,怀上了!”   江萍连忙双手合十,感谢送子观音,还说明天就去还愿。   “算一算时间,这会儿有三个多月了,估计明年四月份左右生产。”   梁长生嘴角翘起,笑容满面:“好啊,咱们家又要多个孙子孙女了。”   “云端没有妈妈,我到时候给她伺候月子去。”   “四月份咱们这里才开始化雪,你怎么去?云端虽然没有妈,但是有她小师婶在,不缺照顾她的人,你就别忙活了。有那个时间,你还不如给孩子多做两套衣裳。”   “你说的也有理,等地里的活儿忙的差不多了,我们俩去一趟县里,买些棉布回来。给婴儿穿的衣裳可讲究呢,要揉搓好多遍,等棉布变得软糯了,做衣裳穿孩子才舒服。”   “早点去,做好赶在下雪封山之前寄出去。”   “赶得及,赶得及。”   江萍想起大儿子:“下雪之前怀贤肯定要一趟,你跟他好好谈谈,他年岁也不小了,再不找以后就不好找了。”   “回头我跟他谈谈。”   梁怀贤比江萍预计的时间来的还早,第二天就跟着送木头的车队出来了。   梁怀贤得知云端怀孕了,也替弟弟高兴:“我那里存了不少皮子,等我下次出来给爸妈送来,你们帮我寄过去。”   “怀贤啊,你就没想再找一个?现在这个样儿,说不定以后都这样了,在这里不知道还要住多少年,一个人过着就不寂寞?”   梁怀贤淡淡一笑:“我平日里忙着干活儿,有空就教孩子们读书认字,哪里就寂寞了。”   江萍苦口婆心地劝:“你再不找,等上年纪了,以后再想生孩子都不能了。”   “我没想再生孩子,有梁辰就够了。”   江萍生气:“我看你砍木头砍多了,人也变成木头了。我不和你说,你和你爹说去。”   江萍气的冲出去,屋里剩下他们爷俩。   梁长生给他倒茶:“尝尝,云端送来的,说是从凤凰山上采的野茶,我喝着比她前些年送我的龙井还好。”   梁怀贤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这茶香清雅又浓郁。”   梁长生点点头:“云端会过日子,也会带孩子,梁辰从小跟着她,已经和她亲的不能再亲了。”   梁怀贤眉毛轻挑,毫不在意道:“梁辰是弟妹带大的,他和弟妹亲近是应该的。”   “少给我打马虎眼,你不知道我的意思?”   梁怀贤轻叹道:“爹,你想的太多了。梁辰是弟妹带大的不假,难道我就不是梁辰的亲爹了?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知道,就算我以后老了,他也不会不管我。”   “你和娘盼着我再找一个,结婚生个孩子,是不是觉得,梁辰和弟妹亲,让我再养个孩子以后老了好有人照顾?”   “哼,你自己要心里有数。”   “你们放心,我心里明白着呢。”   过了一个月,梁怀贤又出来了一趟,送给一箱皮毛,梁长生和江萍收拢了一些补身体的药材,还有一些干蘑菇,赶在十一月下雪之前寄出去。   云端收到邮局送来的大包裹,已经是十二月了,这个时候她肚子的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肚子已经很明显了。   送来的大包裹云端没管,等到梁怀瑾下班回来,才把包裹从大门口搬到屋里。   “先吃晚饭?”   “嗯,晚上我想吃面疙瘩。”   “什么味道了?”   “吃酸辣味儿,多放点泡菜。”   “知道。”   梁怀瑾撸起袖子去厨房揉面。   梁辰他们放学回来,看到屋里的大包裹,梁辰一看就知道是爷爷奶奶寄过来的。   “寄的什么?”   “还没看。”   “我去拿剪刀。”   拆开麻袋,最上面放的药材,药材下面是一大包蘑菇,看着有十几斤,再下面就是婴儿的小衣裳,还有油光水滑的皮毛。   沉香摸了一把:“真好摸!这个兔子皮吧,怎么毛这么长?”   “东北那边的野兔子毛本来就比咱们这边长得长些,那边冷嘛。”   “也是哦。”   梁怀瑾端着面疙瘩进来,把碗放桌上:“这么多皮毛别浪费了,你拿来做一件大衣我看挺好。”   “咱们这里冬天没那么冷,皮大衣穿在身上热的很。”   梁辰点点头:“我小的时候妈妈给我做了件毛背心,我穿着毛背心出去玩儿,跑一圈背上全是汗,热的要死。”   “这么多皮毛总不能就这么放着吧。”   “用来做手套?做床垫子也挺好。”   “你自己看着办。把东西收起来,先吃饭。”   梁辰和辛夷、沉香自觉去洗手端饭,他们都习惯了,爸爸/梁叔叔只会给妈妈/云阿姨端饭,他们三个,要自力更生。   云端在家养胎,李本固和唐清梦如果没有特别难搞的事情,都不会来找她,云端每天在家过着吃吃睡睡,偶尔在院子里溜达两圈猪一样的生活。   往年进入冬至之后,她就要准备做腊肉香肠。   就算这几年进城,腊月的时候她都要独自回凤凰县住半个月,买鸡鸭上山抓兔子,做风干鸡,风干鸭,风干兔子,还有腊鱼。   不过今年就别想了,梁怀瑾早就拉着她叨叨好多次了,过年不吃腊肉,怀孕了就要吃新鲜有营养的东西,腊鸡这些也不做,想吃就去市场买新鲜的。   放寒假之后,辛夷和沉香回凤凰县了,梁怀瑾让儿子在家看着她,不准让她胡来。   以至于云端无聊到让梁辰带她去看电影。   有一天,从电影院出来,看到照相馆开着,云端拉着梁辰去拍照。脱掉大衣,就要拍她的孕肚。   梁辰拦不住,只能催促师傅拍快点,不要冷着他的弟弟妹妹。   这事儿让梁怀瑾知道了,梁怀瑾生气了两分钟,然后第二天中午拉着她去照相馆,他也要拍,还要摸着她肚子拍。   照相馆师傅暗自叨叨,干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来拍肚子的,钱多烧的慌。   拿到照片好,云端看了一眼,就被梁怀瑾收起来,夹在他的秘密相册里面。   这一个年过的挺没有意思的,特别是月份越来越大,云端晚上睡觉都睡不好,到最后,上厕所频繁的让她恨不得待在厕所。   这些小事略一看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一件一件的小事堆积在一起,让云端烦得快爆炸,有一次特别难受,还偷偷躲起来哭,把梁怀瑾心疼的不行。   “乖,医生说了,这个月就能生,生下来就好了。”   云端一抹眼泪,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就这一个。”   “好,就这一个,不管男女都不生了。”   云端破涕为笑,心里好受了一点。   事情过了,过段时间再回忆起来,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么矫情哭哭啼啼的人居然是她,脸都没有了。   在梁怀瑾面前,好像脸不脸的都不重要了。   怀孕后期,日子简直一天一天地熬,云端的脸色越来越差,就算有小师婶每天细心照料着,她的心情也很沮丧。   梁怀瑾晚上照顾她,白天还要忙工作,黑眼圈越来越重,着急上火脸上都爆痘了。   全家人都期待着,期待着,终于……云端满头大汗地被送进医院,这个时候也不觉得生产痛苦,她只觉得最后一波撑过去,她就要解脱了。   四月二十号,肚子里的小姑娘总算肯退房了。   看到是个红皮小猴,云端轻哼一声,虽然没说话,小师婶也明白她的意思。   “别看她红,等红退了就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   “哎哟,可真好,想什么来什么。我当时二胎想生个小姑娘,没想到生下来还是个儿子。”   梁辰、沉香和辛夷一起跟来的,听到这话,沉香脸色一下黑了。   梁辰和辛夷哈哈大笑。   梁怀瑾从单位跑过来,着急地喊:“生了吗?你妈怎么样了?”   “爸你别急,妈妈生了,生了个妹妹。”   产房里还在收拾,云端听到梁怀瑾的声音,叫小师婶把孩子给他看看。   杜小兰温柔地看着小姑娘:“你爸爸看到你肯定高兴。”   产房的门打开,看到小师婶怀里的瘦瘦小小的孩子,眼睛湿漉漉的,刚才肯定哭过了,梁怀瑾眼睛一酸,好险没有哭出来。   “云端呢?”   云端应了声:“我在这儿,好得很。”   梁怀瑾露出个笑:“小师婶,我抱抱她。”   “小心着点,孩子身上软。”   梁怀瑾接过孩子,不敢动,别扭地抱着,看孩子不舒服地扭了一下,他就更不敢动了。   “家属让一让,把产妇推到病房去。”   “我来我来。”   云端已经睡着了,梁怀瑾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跟在小师婶后面。   梁辰拉着爸爸的手臂,伸长脖子:“爸,我要看。”   “别拉我,先去病房,一会儿再看。”   跟到病房后,安顿好云端,杜小兰接过孩子:“我来,怀瑾去弄点热水来。”   “我现在就去。”   嘴上说着要去,眼睛还落在女儿身上不肯挪走。小姑娘怎么越来越好看,那双眼睛,那个鼻子,简直跟她妈妈一模一样。   “快去!”   “哦,好。”   梁怀瑾被凶出去,梁辰、辛夷和沉香围了过去。   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小姑娘呢。   “下次回凤凰县我要跟门栓说,我也有妹妹了。”   沉香切了声:“门栓的妹妹已经五岁多了吧,你妹妹才出生。”   “哼,反正我也有妹妹了。”   “你们几个,没事儿回去做饭,别在这里站着。”杜小兰对梁辰说:“炖鸡汤会吧?等你妈一会儿醒了要喝鸡汤。”   “我会,我现在就回去。”   辛夷也跟着出去:“先去市场买鸡,家里没有鸡。”   梁怀瑾端着热水回来,三个孩子都走了。   杜小兰试了一下水温,给孩子喂水。   “你看着我怎么弄的,学着点,以后也好给云端搭把手。”   “哎,我知道。”   作为长辈,杜小兰对梁怀瑾是非常满意的,她要有个女儿,能找到这么个体贴的女婿,肯定就放心了。   云端在医院住了两天,梁怀瑾借了文物局的小汽车,把母女两个送回家。   洗三的时候没有办,给亲朋好友送了红鸡蛋,又收到大家送来吃的用的。   雷森笑话梁怀瑾太过紧张,梁怀瑾说:“就这么个宝贝疙瘩,可不得心疼几分。”   “孩子叫什么名字?”   梁怀瑾笑道:“我和她妈妈早就把名字取好了,大名叫梁锦。”   “幸亏是个女儿,要生个儿子你还要现想名字。”   “也不用现想,是儿子也叫梁景,换成景色的景。”   “哈哈哈,你们两夫妻真有意思,不管怎么的,都要凑齐良辰美景是吧。”   梁怀瑾也笑开了怀。开心只是这一会儿,后面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孩子出生了,梁怀瑾家里单位两头跑,还好有小师婶帮忙照顾月子,他才能松口气。   云端生了孩子之后,总感觉自己身体没劲儿,有点虚,找了个空去陶艺馆,把藏在六楼的石头拿了两块出来,抱着孩子吃了两波’十全大补丸’,感觉自己一下活过来了。   出月子办满月酒那天,小师叔给她把脉之后点点头:“身体养得好,我看你这个身体,跟没怀孕之前差不多。”   云端把瘦了一圈的梁怀瑾拉过来:“小师叔给他看看。”   白芷把脉之后,看他脸色:“你这个身体,有点虚啊!”   顿时,围观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马师兄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这丈夫当的挺称职,老婆坐月子,可把你累的身体都虚了。”   杜小兰看梁怀瑾的眼神里带着笑意:“云端最会调理身体,她原来也是病怏怏的,靠她自己才把身体养的这么好。等她抽出空了,让她好好给你补一补。”   云端哈哈一笑:“都交给我。”   知道云端和梁怀瑾忙,吃完午饭后,亲朋好友都散了,只有谭乐水还待着,一会儿跟白大夫一起回去。   等人都走后,白芷问大儿子:“机械厂招工考试是什么时候?”   “七月一号。”   “那就是高中毕业考试之后。”   辛夷点点头:“毕业考试完了之后我先不回去,等到招工考试完了我再回去。”   “行,你现在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安排。”白芷给大儿子塞了十块零花钱,就准备回去了。   梁怀瑾抱着孩子送小师叔和小师婶回去。   小师婶不舍地看了眼梁锦:“仔细照看着,千万别让孩子生病。”   “嗯。”   孩子出月子了,报喜的信那边也收到了。孟华拿到信的时候高兴的大笑三声,说着云兄后继有人了。   丁梅笑的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生儿生女都一样,好好培养着,以后一样能做一番事业。”   “咱们收的小黄米有多少了?”   “一共有三十斤,我还和人换了五斤土红糖,下午给她寄过去,好好补补身体。”   孟华笑叹一句:“梁家那边这些年没少操心怀瑾和云端孩子的事情,现在孩子平安生下来,他们应该也高兴。”   “你别多想,梁长生不是那等迂腐的人,生个孙女他不会不高兴。”   “我就怕他媳妇儿,自古以来婆媳关系最难相处,没生孙子,那边指不定要不高兴了。”   丁梅也不太确定:“应该不会吧。”   东北那边迟了一周才收到信,老两口早就等着那边的消息,等报喜的信等到心焦。   孙兴发去镇上回来,把信带回来了。   “梁老师,你小儿子写的信。”   梁长生谢过之后,赶紧拆开信,看了信之后大笑一声,又把信递给妻子:“快看,生了个孙女,取名叫梁锦。”   江萍高兴道:“良辰美景,他们两个倒是挺会取名字的。”   孙兴发连忙恭喜:“一儿一女,儿女双全,好事儿啊!”   梁长生心里高兴,拉着孙兴发别走,中午留下喝酒。孙兴发还有正事儿呢,今天实在喝不了,改日,改日哥俩好好喝一回。   送走孙兴发,老两口高兴,把家里存的风干兔子拿出来,砍成块炖了一锅肉,今天值得好好庆祝一下。   “要是是个孙子就更好了。”江萍随口感叹了一句。   梁长生脸色一变:“这话你跟我说了就算了,可别在儿子儿媳面前说,孙子孙女都一样。”   “我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孙子孙女一样嘛,我就是感叹一句。”   “感叹也别说出口。要我说,不管生什么都是咱们家的孩子,别为了这些让儿子媳妇儿起矛盾,他们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你这老头子,说起来还没完了,我说我知道了你还说。”江萍也来气了:“云端当了我家这么多年的儿媳妇儿,她是什么性格我能不知道?”   才开始接触的时候,云端说话做事都很温和,也不爱掐尖要强和人起矛盾。后来她慢慢明白过来,她不爱和人起矛盾,是因为在她心里有一杆儿称,她要喜欢和你来往,怎么说都行。她要不耐烦了,任你是谁她都不会搭理你。   云端就是那种心里特别有主意的那种人。   她好歹也跟着老头子过了那么多年的好日子,她出身虽然不行,但是也是吃过见过的人。   吵了一句嘴,两人也没再提这个事儿,第二天梁长生乐呵呵地跑了一趟县里,找张老大买了一些养身体的好药。   老梁以前什么药都买,这次怎么只买养身体的好药?都是来往好多年的人了,张老大问了一声,梁长生笑着说小儿媳生了孩子要调理身体。   张老大连忙道恭喜,还给送了一只小人参。   梁长生连忙推辞不要,张老大一定要给:“这个小人参不值钱,就当我张老大送给你家的贺礼,你要过意不去,下次手里有多的百毒消,分我两颗。”   几年前,云端和图东岭的人换了不少百毒消,后来慢慢成了定例,每年都要换一些。百毒消药效好,慢慢地也传到和图东岭有姻亲关系的人家,百毒消的名号就传开了,张老大这样的人肯定知道。   “我家里还有一些存货,下次我来县里,给你送两颗。”   “哈哈,老梁就是大气!”   这一袋好药材寄到金水市,云端没用上,给梁怀瑾用上了。   放暑假后,辛夷考上了机械厂去上班了,沉香回凤凰县过暑假,梁辰在家帮着妈妈带妹妹。   云端腾出手,一天三顿好吃的给梁怀瑾补身体。   有一次,云端把他灌醉了,晚上抱着他去陶艺馆,给他用了两块石头,吃了两次十全大补丸。   云端抱着他,扭头对躺在婴儿床上眼睛瞪的大大的小姑娘笑。   “是不是感觉身上暖暖的?”   小姑娘兴奋地蹬脚,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挥舞。   梁怀瑾应了声:“好暖。” 第45章   梁怀瑾这几天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雷森和□□两个人和他关系好,知道的最清楚。   “前段时间还跟被山里妖精吸了精气的赶考小书生似的,这么快就回春了?”□□夸张地捏着他的脸打量。   “啧啧,雷主任快来看看,这脸也太俊了吧,像是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吗?”   梁怀瑾轻笑一声:“去你的。”   雷森也好奇:“你媳妇儿调理身体的本事真那么好?”   “我估计是这段时间吃得好睡得好,加上喝了那么多补身体的东西,才慢慢变好了。之前云端坐月子的时候我操心她和孩子,加上工作也忙,看着脸色才差一点。”   “我看弟妹调理身体确实有一手,那天办满月的时候白大夫不是说了吗,她把自己的身体也搞的挺好。”   “锦锦也乖,除了饿了和身上不舒服之外,也不会哭闹,孩子好带。”说到女儿,梁怀瑾脸色都温柔起来。   “有个贤内助,这日子确实分外不一样哈。”   下班时间,三人说说笑笑了几句,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梁怀瑾和马师兄并肩出门,门卫叫住他:“梁副主任,你的信。”   “还有一封,给马组长的。”   两人看了眼信封,对视一眼,这是老师给他们写的信。   □□没有拆信,把信往兜里一放:“走,今晚去你家吃饭。”   “走吧,云端说今晚上炖鲫鱼豆腐汤,你也一起去补补。”   两人走路的速度比往常快一些,到家的时候,云端刚做好饭从厨房出来。   梁辰叫了人,抱着妹妹躲开,奇怪的是爸爸居然没和他抢妹妹。   “弟妹啊,不好意思,没打招呼就来了。”   云端笑着道:“马师兄来的正好,准备吃饭。”   今天做的鲫鱼炖豆腐,云端怕菜不够,把鲫鱼豆腐盛出来,锅里留了一些鲫鱼汤,往里面撒了一把豌豆粉丝,放入酸辣剁椒调味,咕噜几分钟后起锅,撒上青翠小葱,多做了一个菜。   梁怀瑾洗手后,抱着女儿在院子里转圈圈,吃饭的时候才把孩子放婴儿床里。   云端没有先盛饭,先给一人盛了一碗鱼汤。   一口浓郁的鲫鱼汤下肚,刚才还有点紧绷的情绪一下松了。   “弟妹,你家鱼汤熬的好。”   “好喝就多喝点,今天运气好买到野生鲫鱼,最是补身体。”   长时间炖煮,白嫩的豆腐也吸饱了汤汁儿,又鲜又嫩。最后做的酸辣豌豆粉丝,和米饭拌一拌,相当下饭。   几个人吃的满头大汗,□□这样常年吃外食的人,只觉得肠胃舒服极了。   也就这时候,羡慕师弟有家有口,有人惦记着给做好吃的。   云端感觉到这师兄弟两人可能有话说,吃完饭,梁辰乖乖地洗碗收拾厨房,云端去厨房切西瓜。   师兄弟两人坐在那儿,默默地拆开信,看了之后,两人对视一眼,交换着看了一遍。   “看来真要变天了。”   马师兄右手攥成拳头一下锤在桌子上,站起来大吼一声:“他娘的,总算让老子等到了!”   这一声吼,把刚有点睡意的锦锦吓得一激灵。   梁怀瑾赶紧把女儿抱到怀里哄,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云端端着西瓜出来:“出什么事儿了?”   梁怀瑾单手抱着女儿,把信递给云端看。   云端看完信,轻笑一声:“好事儿啊!”   她以为这事儿要明年下半年才会有苗头,没想到内部的人这么早就开始动起来了。   他们师兄弟都是有师门罩着的人,碰到机会,他们老师先想到他们这两个能干的学生也正常。   □□等不了了:“师弟,我明天就去辞职,下午收拾东西回北京。”   他一个人在金水市晃荡了好几年,就连过年都没有回北京老家,就是等这个机会。他来之前老师说让他好好韬光养晦,以后大有可为。一日日等下去,曾经他以为,他这辈子可能都等不到了。   现在,老师叫他回去,他恨不得今晚上就坐车北上。   梁怀瑾没有应声,他看了眼云端。   “师兄,咱们明天再聊什么时候走,总要和雷主任交接好工作。”   □□知道他的顾虑:“行,咱们明天再聊。”   说完□□转身就要走,云端叫住他,把厨房的半边西瓜装上让他提回去吃。   “谢谢弟妹,我先走了。”   梁辰也听到马叔叔的话了,他跑出来:“爸爸也要去北京?”   梁怀瑾点点头,又叹气,不管以后留不留在北京,势必要走一趟。   云端拿起叉子叉了块西瓜放他嘴里:“叹气什么,能留下为什么不留?你一个搞研究的,当然要去政策资源最好的地方。留在小地方闭门造车有什么出息?”   “我不在,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肯定很辛苦。”   梁辰把妹妹从爸爸怀里抢了过来,瞪他一眼:“你看不起谁?”   云端笑着摸摸他的头:“咱们梁辰已经是个大哥哥了。”   梁辰轻哼一声,得意地看了眼爸爸,看到了吧?   晚上,哄孩子睡后,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云端拍拍他的手:“你去吧,既然已经起头了,那么爸妈那里说不定要动,大哥一直等的翻身机会也来了。”   “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可惜暂时不能带你们去。”   “我们去什么去?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我只想带着孩子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   梁怀瑾轻笑一声:“就你最聪明。”   他已经下好决定了,亲亲她的额头,抱紧在怀里:“睡吧。”   第二天一早,梁怀瑾和往日一般做好早饭,陪着媳妇儿子吃完早饭才去单位。   梁怀瑾一走,云端把女儿抱到西屋:“今天你带妹妹,我给你爸爸准备一些药。”   “嗯嗯。”梁辰放下手里的书,把妹妹放在床上守着。   云端轻手轻脚地出门,把门带上。   转身去陶艺馆,把她存的各种常备药选重要的准备了好几瓶,还有梁怀瑾爱吃的蘑菇肉酱,给他装了三大瓶。   她去年夏天做的蘑菇肉酱早就吃饭了,唐清梦前些日子去和她嫂子走路去城郊山上采了好多,给她送了半筐菌子过来,家里没有腊肉,她就用火腿做了半盆蘑菇肉酱。还没吃两回,今天装了三大瓶给梁怀瑾带走,只剩下一个底儿了。   家里不缺布,她闲着没事儿就喜欢给一家老小做衣裳,梁怀瑾不缺衣裳,她给他收拾了五套,够他换洗了。   中午,梁怀瑾下班回来,看到堂屋里那个大箱子,笑道:“你准备的太充分了点。”   梁辰不高兴:“妈妈做的蘑菇肉酱给你全部带走了。”   云端:“咱们家的梁辰已经是大哥哥了,别那么小气嘛,等你爸走了,回头我们回凤凰县,想吃多少你去山上捡,捡回来我给你都做成肉酱。”   “那还差不多。”   云端去屋里拿了个小盒子给他,里面装的是钱和票,还有存折:“你到时候看看,有机会就买套院子。”   “咱们家的钱都在这里面了?”   “嗯,你的工资和我的工资,还有制药厂给我的分红。”   云端对吃的上面很舍得,但大多都是从秘境里面拿的,生活花销其实不高。   她是文物的特聘副主任,梁怀瑾也是副主任,他们两个人的工资加一起就不是个小数目,再加上她的分红,这些年存款加一起早就超过十万了,这可是一笔巨款。   梁怀瑾把存折收起来:“等安顿下来,我打听打听,咱们找个带花园的大院子,等锦锦长大了可以在院子里跑着玩儿。”   云端笑道:“给你宝贝女儿找大院子,不给我找?”   他牵着她的手:“再买套小的,小的给女儿,大的给你。”   云端笑了起来,眼里只看得的到他。   梁辰抱起妹妹:“哼,咱们出去,不搭理他们。”   云端顾不得儿子闹小脾气,打开箱子,把带的东西都给他交代一遍,锁上箱子:“多给我写信,如果事情紧急,你给雷主任或者彭主任打电话,他们会告诉我。”   “我知道,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了家小,他出一趟远门,心里万分不舍。   再不舍,该走还是要走。   云端抱着孩子送他到大门口,马师兄背着行李等在巷子口,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上大门,云端笑着跟儿子说:“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明天也回老家过暑假。”   “沉香肯定想我了。”   “你们分开才十来天,他想你才怪。”   云端想起一件事:“对了,回头把咱们家钥匙给你春哥送去,家里什么都有,我们走了他想改善生活可以自己回来住两天。”   “那我傍晚给他送到机械厂去,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那你把剩下的蘑菇肉酱装好给他送去,咱们回家重新做。”   “嗯嗯。”   他们回去凤凰县,不仅要跟辛夷说一声,云端还要跟文物局那边说一声,万一有什么要她帮忙的,他们好能找到她。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云端带着两个孩子去汽车站坐车,他们一开门就看到文物局的司机在门口。   “老张,你怎么来了?”   老张憨厚地笑了笑:“昨天您不是去单位跟彭主任说要回老家吗,彭主任说你带着孩子不方便,让我送您回去。彭主任还说,车借给您用,但是油费要您出,要不然说不过去。”   云端笑道:“成,回头帮我谢谢彭主任的好意。”   带着一个婴儿出门,要带的东西不少,她原本想着坐车不方便,就不带婴儿床了,现在有车就好办了。   看到熟悉的车子开进东街,一群孩子跟着车子跑。   “哟,云端回来了。”   “听说生了个女儿,这是出月子了吧。”   “四月生的,早就出月子了。”   “好久没看到梁辰,她大儿子长这么高了?”   车子慢慢悠悠地开到云家大门口,司机帮着把行李搬进屋里,云端塞给他十块钱。   “云副主任,要不了这么多。”   “没事儿,你收着,多的算是我给单位车子补贴的油钱。少不了等我们回去的时候,还要麻烦你帮个忙。”   “行,云副主任,那我就先走了。”   “好,回吧。”   云端叫梁辰把婴儿床拖到樱桃树地下,把孩子哄睡,用纱帘儿遮住,腾出手就去打扫卫生。   好久没回来了,屋里屋外都积灰了。   “妈,我屋里漏雨了,咱们要请人修一下屋顶。”   “看张建军的爸爸什么时候空,请他帮忙修一修。”   “他们家现在没人,回头再问。”   从去年怀孕开始,她差不多有一年没回来了,忙活到中午才把屋里打扫干净。   “妈,妹妹醒了,她饿了。”   “你看着她,我去烧水给她冲奶粉。”   “快点儿。”   她没多少奶,出月子后孩子基本上就靠奶粉过日子。好在山下的超市里婴儿奶粉,解决了她的大事。   昨晚上下了雨,李秀芬跟人一早上山捡菌子,下山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云家的烟囱冒烟了。   身边的人说了句:“哎哟,不会是云端回来了吧。”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下山之后,看到云家大门虚掩着,李秀芬推门进去。   梁辰笑着喊了声李祖祖,李秀芬笑着应声:“你妈呢?”   “我妈在厨房烧水,给我妹妹泡奶粉。”   “哎哟,小丫头长得真白净。”梁锦正醒着,饿的舔大拇指,听到声音,朝那个方向看了眼,可把李秀芬喜的不行。   云端端着热水出来,笑着说:“生下来的时候跟个红皮猴子一般,也就是这两个月才慢慢变白了。”   “哈哈,小孩子都这样,我家彩铃生下来的时候身上也红。”   云端一边拿着两个杯子左右倒腾给开水散热降温,一边问到:“彩铃今年也毕业了吧,她现在工作定了没有?”   “定了定了,在县政府宣传部上班,上了一个多月了,她说挺好。”   “恭喜恭喜,彩铃真有出息,进了个好单位。”   李秀芬笑开了怀,她就乐意听人夸她孙女出息。   李秀芬一脸骄傲:“彩铃有了好工作,好些人寻摸着要给彩铃介绍对象呢,要么是工人,要么是单位上班的,就没有不好的。咱们东街上的老婆子们,前些年还笑话我供孙女读书钱多了烧的慌,他们现在看到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事儿啊,不过我记得彩铃还没有成年吧。”   “没有,彩铃读书读得早,今年才十六呢。”   “我就说嘛。孩子还没长成呢,处对象我看还是往后面看看,先搞工作是要紧。让她把时间花在处对象上,你们还不如好好督促她上进,说不定当个小领导,成了干部,以后找她处对象的更好。”   李秀芬连忙点头:“我也是这样说,我家孙女还小,以后前途好着呢。”   云端看她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笑着说:“学习别放下,人家都说活到老学到老。”   “是呢,是呢,等下午彩铃下班回来我就好好跟她说说。”   李秀芬看他们一家刚回来,估计米粮都没有,就给她留了一篮子菌子中午炒着吃。   云端又问了张叔什么时候休息,想请他帮忙修修屋顶。   “我们家屋顶今年也还没修,准备后天修,到时候把你们家的一起修了。”   “谢谢李婆婆。”   “不用客气,快去给小丫头泡奶粉,别饿着。”   “好嘞!”   泡好奶粉交给梁辰:“你照顾妹妹,我去买点东西。”   “哦。”   云端去买米买粮油,回来的路上碰到张建军。   “云姐姐,我帮你拿。”   “正好我还想买点菜,我还怕拿不动。”   “哈哈哈,有我在,多少我都给你搬回去。”   张建军今年也十一岁了,看身高比梁辰稍微矮一点,也是个少年模样了。   回去的路上,张建军问梁辰回来没有。   “回来了,我出来买东西,他在家照顾妹妹。”   张建军大笑一声:“没想到他还有带妹妹的一天。”   到家之后,张建军看到梁辰抱着孩子,仰天大笑,梁辰白了他一眼:“小声点儿,你那破锣嗓子别把我妹妹吓着了。”   “哼,你站起来让我看看,咱们俩谁高?”   “肯定是我高,我爸就比你爸高,我还能比你矮?”   梁辰站起身来,张建军气的扭头就走:“我找我爸去。”   跑到一半,他又停下来:“下午咱们去打篮球,沉香说你投球特别准。”   “没空,我要帮着我妈带妹妹。”   “你带着妹妹一起去学校呗。”   “去不了,我妹妹小,不能晒大太阳。”他可怕太阳把妹妹晒黑了。   张建军故作深沉地叹息一声:“梁辰,你变了!”   说完就跑了,梁辰摸不着头脑:“张建军脑子有问题吗?”   “嗯嗯。”小丫头哼唧一声。   梁辰连忙大喊一声:“妈,锦锦要拉了。”   回到凤凰县之后,云端的日子过的比市里更自在。梁怀瑾不在,她进出陶艺馆更加方便,梁辰不在跟前的时候,还能把孩子送到里面去,让毛毛帮忙看孩子。   在市里的时候,给孩子洗澡是个麻烦事儿,现在好了,给孩子洗澡洗衣裳,全部在陶艺馆里搞完,完全不用辛苦地烧水、洗衣裳等等。   碰碰她的小鼻子,云端笑着道:“让你爸好好在北京挣钱搞事业,咱们娘俩在家过日子也挺好是不是?”   锦锦被放在大浴缸里,四肢摆动着,嘎嘎地笑。   等到张红明休息,张家和他们家的房顶被修了一遍,该换的瓦片都换了,当天晚上下了一场暴雨。   第二天早上,梁辰和沉香、张建军几个人,背着竹筐上山,中午背回来一大筐菌子。   放下背篼,看到他身上都是湿的,云端叫他快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裳。   梁辰一边往屋里跑一边说:“山里树上草上到处是水,不小心就把衣裳打湿了。”   云端捡起一个掉落到地上的见手青:“下午你带妹妹,我来熬蘑菇肉酱。”   “用火腿肉。”   “你孟爷爷他们寄来的火腿只剩下一条了。”   “我知道家里还有好几条火腿,妈你藏起来了是不是?”   “呵,你知道的还挺多。”   下午,睡醒午觉后,小丫头精神得很,闹着要去外面,梁辰抱着妹妹去居委会玩儿。   “不要让别人碰你妹妹。”   “知道,他们手脏有细菌。”   云端嗯了一声,继续切菌子。   两个孩子出去后,云端把秘境里捡的菌子拿出来,洗一洗加到里面,分量立马多了一半。   等梁辰抱着妹妹回来,蘑菇肉酱已经快熬好了。   沉香深吸一口气:“真香,云阿姨熬蘑菇肉酱的本事独一份,我妈始终做不出那个味儿。”   云端从厨房里出来,笑着说:“那你一会儿带一瓶回去。”   “谢谢云阿姨。”   “妈,妹妹睡了。”   云端凑过去看,小丫头眼睫毛还是湿的:“她刚才哭了?”   “嗯,沉香抱她抱的不舒服,哼了两声。”   沉香不服气了:“明明是那个谁手重,捏了锦锦的脚。”   “捏哪里了,我看看。”   “左脚。”   “没事儿,还是白嫩嫩的。”   梁辰轻轻把妹妹放在她的小床里,把她的小纱巾放好盖住。   厨房里,沉香坐在灶台前烧火。   “云阿姨,锅里的蘑菇肉酱不能浪费,今天吃凉面?”   “你想吃了?”   “嘿嘿,我妈嫌外面卖的凉面不干净,她自己又不想做,我说了几次想吃凉面都没吃成。”   “那你晚上留在家里吃。”   “好。”   梁辰靠在门口:“想吃帮忙揉面。”   沉香哥俩跟着他们家住了四年多,早就熟悉的跟一家人似的,梁辰指使沉香做事顺口就说了。   沉香不爱干这些活儿:“你揉面,一会儿烧火、洗碗我全包了。”   两人分好工,都不用云端指点,自己就忙活起来。   云端去拿高温蒸好的玻璃瓶子,把蘑菇肉酱分装好。   晚上,云家吃蘑菇肉酱拌凉面。杜小兰做好饭,小儿子还没回家,就知道肯定在云端家里吃了。   “咱们吃,不用等他。”   夫妻俩坐下吃饭,杜小兰说起孩子读书的事情:“云端说梁怀瑾去北京了,听她的意思,那边稳定下来后,她也会去?”   白芷也是这样想的:“肯定会去,锦锦现在小不知事儿,等大一点父母还分居两地,这样可不行。”   “云端准备什么时候走?”   “今年应该走不了。”   “沉香下半年初二,等高中毕业还有两三年,云端去北京了,沉香读书怎么办?我去照顾他?”   “沉香那么大了,哪用得着你去照顾,到时候让他跟他哥哥住一起,兄弟俩互相照顾着。”   “可是,孩子吃饭怎么办?”   “别宠着他们,梁辰会做饭他们不会?我看他们就是懒得做。”   沉香吃完晚饭带着蘑菇肉酱回家,妈妈在厨房,爸爸在屋里,好像在等他。   沉香脖子一缩:“云阿姨做了蘑菇肉酱。”   “晚上吃的什么?”   “凉面。”   “谁做的?”   “梁辰做的。”   “为什么你不做?”   “我不会。”   白芷呵呵一笑:“以后你就会了。我和你妈决定好了,以后家里做饭的事情你包了。”   “我做饭不好吃!”沉香挣扎着蹦出一句反对。   “我和你妈也不嫌弃,不管好不好吃,反正你也要吃。你吃得下我和你妈就吃得下。”   说完白芷去厨房叫媳妇儿:“别洗了,让沉香洗,咱们去散散步。”   杜小兰配合地走出来:“还剩下一口锅没洗。”   沉香就眼巴巴地看着爸妈出门了,留下他一个小可怜。   第二天,沉香跑去找云阿姨告状。   呃~她也帮不了,一看就是小师叔和小师婶要教育儿子。   梁辰反手塞给他两个大桃子:“给你两个,要是中午做饭不好吃,吃桃子垫垫肚子。”   “……”好吧。   云端在家带孩子带的有滋有味儿,八月底,梁辰刚过完生日,第二天一场大雨之后,凉快了两天,李本固来找她。   “咱们文物局送来了一幅巨幅的字画,当时送过来的时候都是用卡车,咱们文物局的汽车没办法送过来,还邀请您回去一趟。”   “修复难度大?”   李本固点点头:“我和唐清梦看过,损坏程度非常严重,原本那边都准备放弃了,知道咱们文物局有您在,就想送过来碰碰运气。”   “什么图?”   “五代时期的秋游图,里面配色丰富,人物数量多,我和唐清梦都不敢动。”   “那我跟你去看看吧,反正没两天开学也是要回去。”   “行。”   云端叫梁辰把东西收拾好放车上,她去厨房把不禁放的东西都放到陶艺馆里。卧室的床单被套都打包好。   李本固把拆开的婴儿床放到后备厢,关上车门。   “走吧。”   车子开到居委会,云端让司机停一下,她去跟小师婶说了一声文物局有事儿,她提前几天回去。   “你先回吧,等开学沉香自己进城。”   沉香露出失望的表情,以为自己能逃脱他爸妈的魔爪,没想到还要在家待几天。   云端轻笑一声安慰他:“等你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沉香点点头,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进城后,云端和李本固在文物局下车,司机送两个孩子先回家。   云端嘱咐梁辰:“东西放着别管,等我回去再收拾,你照顾好妹妹就成。”   “妈,你早点回来。”   “知道了。”   云端熟门熟路地去书画组的工作室,大家看到她纷纷跟她打招呼。   “云副主任,唐组长在楼上等你。”   “好的。”   唐清梦出师之后,李本固当时跟彭副主任提的,让唐清梦当组长,书画组分成两个组,提高他们的工作效率,彭副主任就答应了。   唐清梦叫了声老师,把中间的位置让出来。   云端看过之后说:“不好弄,实在太破烂了,如果不小心把画洗烂了,咱们这不是修复,基本上相当于重新画一遍。”   唐清梦搬来一个筐子:“里面还有一些撕下来的碎纸片,据说是他们没有收藏好,让野猫给抓坏了。”   云端扶额,做修复时间久了,真是什么事都遇得上。   “先把这些碎纸片清理出来,看看能不能拼上一些。”   清理碎纸可是个细碎活儿,云端帮着干了一个多小时,彭主任突然跑进来。   “云端,你过来。”   云端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出去:“怎么了?”   “你快走,有人来抓你,我让门卫先拦住了。”   云端想到了梁怀瑾,心头一颤,压低声音小声问:“是不是北京来的?”   “听口音好像是。”云端往楼下跑,脑子急速转起来:“他们找什么理由抓我?”   “含糊不清,说什么你到卖公家资产,一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早些年我可听的多了。”   彭延年和雷森两口子都很熟悉,梁怀瑾师兄弟两人去北京后,雷森找他说过梁家的事儿,梁家要翻身了,说不准对家就来找他们麻烦,让他帮忙照看着点。   没想到,云端刚回城就遇到这个破事儿。   “你从后门走,老张刚从你家回来,我让他送你去家里,把孩子接上,你现在马上出城。”   “好。”   云端都来不及道谢,利索跳上车,关上车门。   云端走了十几分钟,等在门口的季勇感觉不对劲,直接带人闯了进去。   “你们干什么?文物局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把云端交出来,否则这事儿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彭主任可不是吓大的,直接要他们把证件拿出来看看,凭什么抓人。   “李本固,给我把门口堵住,不准让他们走,我看这群人不像是好人。”   “是,彭主任。”   唐清梦他们也慌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这些人好端端的抓云副主任干什么?   彭主任一看就是站在老师那边的,唐清梦一咬牙,带着人冲上去拦住那些人。   老师是什么人她有数,肯定不是乱来的人。再说还有彭主任在,听彭主任的肯定没错。   季勇以为云端在楼上,带着人想往楼上冲,楼梯上站着人拦住了去路,拉拉扯扯半天都还没有上楼。   这时候,季勇带来的人在门口大喊一声:“梁家的那个小儿媳跑了,坐车出城了。”   季勇手下动作凶狠,一脚踹开拦住他去路的人。   “车子开过来,还不赶紧追!”   此时,云端抱着女儿,梁辰也坐在旁边,慌的不行。   “妈,发生什么事儿了?”   “别怕,是当初害你爸爸的人,这个时候他们跑来抓我们,肯定是他们落了下风狗急跳墙,咱们只要躲起来不被他们抓到,等你爸爸来找我们就好了。”   云端好像隐约听到有车子的声音,脑子突然想到什么,叫司机停车,她抱着孩子下车,躲在路边树丛里。   “老张,你继续加快速度往凤凰县开。”   老张猛踩油门开走。   两分钟后,一辆车子从城门里拐出来,云端看到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个男人,正是她五年前在孟叔叔家碰到的那个,翻举报文件的那个男人。   “走,咱们进山,进山之后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云端一咬牙,什么都顾不得了,先躲起来是正经。   实在躲不过,至少还有凤凰秘境救他们一命。   司机开车开的很快,但是车子性能不行,还是被赶上了。   季勇是个聪明人,一看就知道梁家那个小儿媳提前下车了。   城里有人盯着,出城后他们也一直盯着车子,肯定没有人下来。   那么,就只有城门口拐弯儿那个地方。   “回去找人。”   城门口上山是个小山坡,这里经常有人上去,树木少,人在里面走一眼就被看到了。   云端带着孩子还没跑远,就被跑回来的季勇看到了。   几个大男人下车之后往山坡上撵,云端抱着孩子死命往树林里跑。   从山坡进山之后,树林密了起来,云端感觉安全感来了。   也不用找方向,什么地方树长的多,长的密,就往什么地方跑。   梁辰跑的气喘吁吁,还不忘看妈妈怀里的妹妹。   “妹妹真乖,没有哭。”   季勇他们对这里的地方也不熟悉,进山之后几次走错路,最后找准方向,似乎看到了人影。   云端给儿子鼓劲:“天黑了,天黑了之后咱们就安全了,他们肯定找不到我们。”   梁辰有点不相信:“真的吗?他们真的找不到我们?”   “真的。”   云端带着孩子跑的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天黑了!   她拉着梁辰一个转身,就消失在这片树林里。 第46章   不知道跑了多远,只有天上的月亮还能照亮一点路,突然,他踩到石头脚下一拐,摔倒在地,还好妈妈拉住了他。   “妈,妈,咱们在哪里?怎么月亮都看不见了。”   “可能是树林太密,别怕,躲进去就没人能找到咱们了。”   梁辰一回头,什么都看不到,这时候前头传来吱吱声。   梁辰脸上一喜:“妈,是不是毛毛?我好多天没看到毛毛了,毛毛在城外山里?”   “快点,往前跑。”   抱着个孩子在山里跑了这么久,云端感觉自己也到极限了。   穿过一片松树林,一间小木屋出现在眼前,毛毛正蹲在木屋的门口吱吱地叫。   “进去!”   梁辰推门进去,屋里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云端摸黑找到火柴,点燃蜡烛,屋里亮起来。   梁辰害怕追他们的人看到光线,赶忙把门窗都关起来,生怕一点光露出去。   不大的一间木屋里,窗边放着一个小炉子,炉子旁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柜,木柜里装着大概一捧米。   正对着窗的后方,摆着一张床,床头也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柜,梁辰打开,发现里面装着床单被套,还闻得到肥皂的清香,一看就是干净的。   “妈,这是他们说的山里打猎人的房子吗?”   “可能是吧,你抱着妹妹,我来铺床。”   “哦。”这个时候,他慌乱的完全没想过,一般人家哪里会在山里放这么齐全的被子。   云端熟练地打开柜子,把床单被套拿出来铺上。   “妈,妹妹饿了,没有奶粉。”   “没有奶粉就先熬一点米汤,锦锦四个多月了,喝点米汤没问题。”   现在就在秘境里面,她其实可以去陶艺馆拿奶粉,只是当着儿子的面不方便。   屋檐下堆放着干木柴,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云端点火熬米粥,等到米粥的清香弥漫,她松了口气。   前些年她在家闲着没事儿,就在秘境的山上选了一处风景好的地方,搞了一间木屋出来,夏天的时候来这里睡午觉,吹吹风,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了。   如果不是有这间小木屋,今天被逼的无路可走,说不定她带着孩子要去天坑里躲着。天坑里有太多秘密,只说那些天南海北的果树她都没办法解释,秘密就暴露了。   梁辰抱着妹妹有些紧张:“追我们的人是不是找不到我们了?”   “这个时候还没找来,肯定是跟丢了。天色这么黑,他们跟丢了也正常。”   梁辰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点:“那明天天亮了我们怎么办?”   云端用勺子缓缓搅拌着米汤散热气:“别怕,明天我想办法去外面打探一下,看情况再说。他们是外地来的,我们还有你彭叔叔、雷叔叔他们帮忙,说不定明天就把事情解决了。”   “妹妹给我,我来喂她,你先去吃饭。”   看着妈妈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梁辰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笑。   云端拍拍女儿:“小可怜儿,先喝点米汤垫一垫,明天妈妈想办法给你找奶粉。”   有吃的小丫头就高兴,咧嘴笑露出她粉嫩的牙床。   云端也微微一笑,宝贝女儿可真好带。   梁辰就跟惊弓之鸟似的,吃完饭就挨着妈妈和妹妹,瞌睡兮兮的也不敢睡。   “睡吧,毛毛在外面守着,有人来了他会叫。”   “嗯。”梁辰抱着妹妹躺下,鞋子都不敢脱。   云端拿了一条床单折叠好垫在女儿身下防止尿床,又把薄毯子拿出来给两个孩子盖上。   轻手轻脚地出去,关上门,又跟毛毛说:“你看着他们俩,梁辰万一醒了你要拦住他,不准他到处乱走。”   “吱吱。”   云端做好准备,转身出了秘境,她还在刚才进来的那个位置,她的前方不远处亮着火光,看样子追他们的人已经跑到他们前面去了。   火光越来越近,他们似乎是找不到又往回走。   云端凝神屏气,往旁边跑了一截儿,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勇哥,梁家那个小媳妇儿带着两个小屁孩儿跑的太快了点,哥几个居然没追上,简直见了鬼了。我看咱们今天晚上就算了,明天等天亮,多叫一些人进来搜山。”   “我看行,几个月大的娃就没有不爱哭的,孩子一哭我们找人就容易了。”   季勇黑着脸:“现在只能先这样了。我警告你们,让云端跑了,万部长那里交不了差,你们知道轻重。”   “勇哥放心,肯定坏不了万部长的事儿。”   云端想起那份文件,那位栽赃梁辰爸爸的万部长有个老婆叫郭巧巧,郭巧巧原来是季家的大女儿,因为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季家把女儿送给郭家,郭巧巧结婚后和她亲生父母联系上了,感情还不错,亲弟弟季勇帮着万部长做事,充当打手。   万家和季勇的关系转了好几道弯,早年间除了他们自家人,根本没人知道这层关系。   当初他们怀疑梁怀贤手里有证据,找上门来的也是这个季勇。   似乎察觉到什么,季勇一扭头,急步跑过去,大树后面什么也没有。   “勇哥,这是咱们火把照出来的树影,你不会以为后面藏着人吧?”   季勇没说话,长出一口气。姐夫和梁家已经闹到你死我活的程度了,梁家小媳妇儿带着梁家的两个孩子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不能放弃。   “先下山,养精蓄锐,明天一早进山找人。”   此时,城里的彭主任着急的不行,在雷森的办公室走来走去,不停地看桌上的电话。   “你别急,那群人出山了,说明他们没找到云端。”   “云端带着两个孩子,最小的那个才几个月,山里没吃没喝的,该怎么过。”   “你找过革委会那帮人吗?”   “怎么没找过,姓江的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风声,找借口溜了,不管事儿。”   “叮零零~”   两人冲到桌前,雷森一把拿起电话:“我是雷森。”   “梁怀瑾,对,下午来的人,彭主任拦了一下没拦下来,他们追着人出城,你媳妇儿带着孩子进山了,刚才得到的消息,那帮人刚从山上下来,他们肯定没在山上找到人。”   彭延年把耳朵凑过去。   电话那头,梁怀瑾绷不住了,要不是大哥拉着他,他恨不得冲去万家打人。   梁怀贤从弟弟手里抢过电话筒:“你们好,我是梁怀瑾的哥哥梁怀贤,谢谢你们这么危难的时候肯帮我们家一把,这个恩情我们梁家记在心里。”   “烦请你们,那帮人给我盯紧了,没找到人就算了,如果他们找到人,请你们想尽一切办法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走,我们兄弟明天上午会赶到金水市。”   说完正事,两边寒暄了几句,这才挂掉电话。   “听梁怀瑾哥哥说话,很不一般啊!”   “你和梁怀瑾工作这么多年,他哥哥你不知道?”   “知道个大概,具体的还真不清楚。”雷森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这事儿咱们既然站在梁家这一边,不管怎么样,咱们要善始善终。”   彭延年轻哼一声:“我老彭可不管那些争斗,云端是我们文物局的顶梁柱,谁敢无凭无据地把我们的顶梁柱砍了,我老彭也不是好惹的。”   “行了行了,别放狠话了,咱们谁不知道谁啊?盯着那群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是正经。”   两人走出办公室,彭延年想起一件事:“他们这个时候还在北京,明天上午怎么赶过来?”   “还能怎么赶过来,除了飞机还能有啥?他们有翅膀会飞?”   云端的亲朋好友替他们操碎了心,她在小木屋里睡的正沉。   “呜呜!”   早上天刚微微亮,饿的肚子咕咕叫的小丫头手脚齐用,甩的飞起。   小拳头打在哥哥脸上,梁辰睁开眼睛,脑子还没清醒,妹妹怎么在他床上?一扭头,妈妈也在旁边,他一下坐起来,慌张地跑到门口。   云端打了个哈欠:“别怕,那些人还在山下,他们昨晚上没找到咱们就下山了。”   “真的?”   云端指了指桌上的奶粉、奶瓶、尿片:“我摸黑出去了一趟还不知道?”   炉子上放着一个铜水壶,半夜烧的水,水壶里的水还有点热,先给女儿泡了一壶奶喂饱它。   云端抱着女儿轻笑一声:“本来以为你昨晚上要饿醒,没想到你坚持到早上,真给妈妈省事儿。”   “吱吱。”毛毛回来啦!   门打开,毛毛一下窜进来,怀里抱着两个大桃子,直往梁辰怀里塞。   梁辰惊喜道;“山里还有桃子?”   “咱们这片山大着呢,山里有桃树没什么奇怪的。”   喂饱女儿,让梁辰看着妹妹,她去前头小溪洗尿片。   梁辰心里害怕:“妈你别走远了,小心碰到来抓咱们的人。”   “我知道。”   洗完尿片,云端转身出去一趟,季勇带着人在搜山。   云端轻笑一声,慢慢搜吧,能搜到算我输。   早上娘俩一人吃了个桃子,十点多肚子就饿了。小木屋里只有大米,中午只能熬米粥,毛毛不知道从哪个窝里摸回来两颗鸟蛋,将就着两颗鸡蛋做了一锅蛋花粥,锅里撒上一点盐,味道还很不错。   锦锦吃饱睡一觉起来,尿湿一块尿片,闹着要出去,云端抱着她在木屋外面转圈圈。   小丫头没见过森林,也不嫌弃到处都是树木很无聊,看的津津有味。   等到她饿了,喂了一顿又该睡午觉了。   梁辰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上午,那帮人还没找来,他感觉这个地方很安全,心里放松一点,脱鞋上床,挨着妹妹睡着了。   云端关上门出去,毛毛似乎知道她的意思,吱吱两声,蹲在木屋门口的树上守着。   这一趟她出去,发现这群人似乎被人撵着跑,撵他们的人都穿着制服,看样子是公安的人。   她偷偷跟了一段路,得知一个消息,万家完了,梁怀瑾今天上午坐飞机回来,组织人把季勇抓了,跟着季勇的小啰啰们顿时做鸟兽散,往山里躲。   知道梁怀瑾回来了,云端也松了口气,等到天一黑,她准备带着孩子下山。   云端回去小木屋睡午觉,跟着上山找人的梁怀瑾心焦的连午饭都没吃。   梁怀贤塞给他两个肉包子:“先吃饭,吃了继续找。”   梁怀瑾哪里有心思吃东西:“他们在树林里待了一天一夜了,我担心锦锦。”   “弟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经常上山挖药,怎么在山里躲避追兵找吃的,她肯定比我们懂。”   梁怀瑾味如嚼蜡般把两个包子塞进肚子里,仰头喝了口水。   时间流逝,他们在林子里越走越深,天色越来越暗,两兄弟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此时,梁怀贤也怀疑自己下午说的话,会不会他们昨晚上不小心掉到哪个沟里了?   此时,云端煮了一锅饭,娘俩吃得饱饱的。吃完饭,云端又把锦锦喂饱哄睡着。   “梁辰,把你妹妹的奶瓶奶粉尿片都装上,咱们现在要走了。我今天下午走了一圈,发现一条去凤凰山的路,凤凰山上那么多道观,咱们随便选一间没人的住下来,等你爸爸来找咱们。”云端一边把孩子绑在胸前,一边收拾东西。   昨天出门他什么都没带,此刻只能拿床单把妹妹的东西包一起,学着妈妈捆到身上。   走出小木屋后,走了几步,梁辰看到了天上的月亮:“今天是初一,月光真亮。”   “亮才好,适合咱们赶路。”   云端带着孩子往西边走,没有手表,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梁辰只觉得腿都走酸了。   他们看似在树林里走了好远,实际上,云端一直带着梁辰在这片树林里转悠,感觉走得够久了,她才往东边走。   半个小时后,碰到进山找他们的人。   “是云副主任吗?”   梁辰警惕起来:“你们是谁?”   那边几人叫了起来:“梁副主任,我们找到人了。”   云端站在原地,只见他胡子拉碴地跑过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哇哇哇……”   云端拍他一巴掌:“松开,挤到女儿了。”   梁怀瑾赶忙解开她身后的背带,把女儿抱出来哄:“锦锦不哭,都是爸爸的错,爸爸没有看到锦锦。”   梁怀贤手里拿着手电筒,照亮了这块地方。   看着小闺女脸色红润,还是肉嘟嘟的样子,梁怀瑾松了口气。   梁辰一下扑到爸爸怀里:“爸爸抱!”   梁怀贤无奈,拍拍儿子的肩膀:“都这么大了,还跟着妹妹学撒娇。”   正赶过来的彭延年和雷森听到这句话,一下方了,梁辰是谁的儿子?或者说云端是谁的媳妇儿?   梁怀瑾瞪了老上司一眼:“雷主任别瞎想。”   雷森赶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哪有瞎想,我就是随便想一想,老彭,你说对吧?”   彭延年轻咳一声,这可不关他的事儿哈。   云端噗嗤一声笑了,梁怀瑾也露出一个微笑。   “这会儿几点了,我们在山里转了好久都转迷路了。”   “马上九点了,咱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云端找的方向是对的,再往这个方向走一个多小时,就能下山了。   路上梁怀贤问她是怎么躲过季勇的追踪的?   云端说她也搞不清楚,她进山后一路往西边跑,天黑之后找不到方向,带着孩子躲到小木屋里面,昨天半夜还找机会回了一趟甜水巷给孩子拿奶粉。今天原本想带着孩子走山路去凤凰山,谁知道迷路了。   “你昨天能躲开季勇他们回城也是运气好,季勇的人全部在山下守着,甜水巷那边一个人都没有。”   云端连忙点头:“运气太好了。我要昨晚上下山的时候在山里迷路就完了。”   “你昨晚上不仅没迷路,还带着奶粉原路返回了。”   梁辰一脸佩服:“妈妈真厉害!”   云端拉着梁辰:“你还记得路吗?咱们吃了别人存在木屋的米,找机会给人还回去。”   梁辰挠挠头:“我也不记得了。”   “没事儿,回头在山下周围的村里打听打听,说不定是谁经常进山挖药草或者打猎的人留的临时居住点。”   看着好像把这事儿糊弄过去了,云端不着痕迹地长舒一口气,赶忙转移话题:“季勇怎么样了?”   梁怀瑾轻哼一声:“他姐夫倒了,他这些年做的脏事儿也要一并清算。”   “昨天看到他的脸我就想起来了,当时在永平县,就是他带着人去孟叔叔家里找那份举报文件。”   “他已经交代了。”   梁怀贤满心感激:“弟妹,谢谢你这些年照顾梁辰。”   “大哥,都是一家人,咱们别说这些见外的话。”   彭延年和雷森没有答话,听到这里,大概也知道这一家人的关系。梁怀贤当初出了事儿,把儿子送到永平县,云端作为孩子的小婶婶,就带着孩子躲到凤凰县,等到梁怀瑾从无人区回来后,他们才搬到金水市。   这一家人可真不容易啊!   云端也真仗义,为了照顾小侄子,这么多年不生孩子,等到孩子读初中了才生下第一个闺女。   彭延年和雷森感觉自己知道真相了!   下山回城之后,梁怀贤还有事儿要处理,梁怀瑾和云端带着孩子先回家。   回到家里后,吃了热乎乎的面条,洗了热水澡,穿着干净的衣裳睡在床上,这一场逃脱抓捕的事情就像一场梦一般,梁辰靠着熟悉的枕头就睡着了。   等到孩子睡着了,云端从屋里出去,轻轻关上门。   东屋里,梁怀瑾刚哄睡加餐吃饱的女儿。   “梁辰怎么样?”   “睡的挺香,看样子没被吓着。”   梁怀瑾轻叹一口气:“怪我和大哥,没有事先安排好,没想到季勇一看事情反转,狗急跳墙带着人来抓你们。”   云端靠在他怀里:“这不是没事儿嘛,你们也不知道会这样。”   这样交通不便的年代,北京离金水市这么远,一般人谁会千里迢迢跑过来?   云端轻笑道:“你们解决的挺好的,你们要迟来两天,恐怕我带着孩子真要在树林里迷路走不出来了。”   他才不信她的话。   梁怀瑾嘴角翘起,埋头亲了下去。   她伸手揽住他的脖颈配合他,极尽温柔,他们紧绷的情绪都需要释放。   梁怀瑾满血复活,第二天做好早饭出门找大哥,万家的事情一定要尽快解决。   今天梁怀贤要跟着军机回去,梁怀瑾如果今天下午不走,要回去只能坐火车回去,中间要耽误好几天。两兄弟商量之后,决定今天下午一起走。   不过在走之前,梁怀瑾和云端要去雷主任和彭主任家走一趟,这一次他们帮了大忙,必须要感谢。   何英莲笑道:“想谢谢我家老雷容易啊,今年你买的大桃子分给我家一些。”   “那还不容易,回头我给你送一箱过来。”   “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去两家人拜访之后,梁怀瑾和梁怀贤准备走了。   走之前,梁怀贤道:“梁辰,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读书的学校我已经给你选好了。”   梁辰摇摇头:“我不要,我要跟着我妈和我妹妹。”   “等过完年?”   “嗯,妈妈去北京我就去。”   连怀贤笑骂一声:“你个臭小子,跟我一起还能饿着你不成?”   “反正我要跟着我妈。”   梁怀瑾笑着劝:“别闹了,走吧,等这段时间忙完,后面有的是时间。”   梁怀瑾这次走,云端把在凤凰县做的蘑菇肉酱给他带走。梁怀瑾这段时间太忙,顾不上吃饭的时候,就靠馒头包子和蘑菇肉酱活着。   梁辰脸一下黑了:“妈,我的蘑菇肉酱!”   云端转身就往屋里走:“你妹妹好像醒了,我去看看。”   梁辰轻哼哼地跺脚,就会转移话题。   明天就要开学了,下午小师婶送沉香来家里,一进门就着急地喊人。   “梁辰你妈呢?云端,云端!”   “小师婶,我在这儿。”云端抱着锦锦从卧室出来。   看到他们都好好的,杜小兰才把心揣回去:“前天你家突然来了几个生人打听你的事,你隔壁李婆婆感觉不对劲,把我们叫过去,那些人又跑了。我左思右想感觉不对劲,下午送沉香过来,在车上听司机说城门口出了事儿,才知道是你。”   杜小兰一下说了一长串话,真是吓着她了。   云端笑道:“没事儿,都过去了。”   请小师婶去屋里坐,云端把梁家对家找麻烦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我们运气挺好,跑进山碰到一间小木屋,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帮了我大忙了。”   “肯定是常年在山里采药的人给自己准备的,要不然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梁怀瑾也这样说,我们还说找人打听打听,到时候给人送个谢礼。”   “该谢,该谢!”   沉香推了梁辰一下:“你那个兔子胆儿,当时是不是吓死了?”   “哼,我可勇敢了,我跟着我妈跑了好远,一滴泪都没有流。”   “你都初二了,遇到点儿事儿还哭,你好意思。”   沉香嘴下不留情,两人闹了起来,还动手动脚地推过来推过去的,梁锦小姑娘睁大眼睛看的津津有味。   杜小兰小声地笑:“咱们锦锦真是个省心的,碰到事儿也不闹。”   云端也跟着笑,这个女儿真是来报恩的,从怀她到生下来,真没让她吃多少苦。   知道她没事杜小兰就放心了,她下午还要赶回去,坐了坐就要走。   云端把她送到大门外,进屋看到两个小少年还在你惹我一下,我推你一下。   太幼稚了,没眼看。   “你们两个,今晚上想吃什么?”   “我想吃面片汤。”   “我想吃南瓜稀饭。”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里漏出杀气!   没看见想的慌,一碰到又吵,云端拍板:“那就吃面片汤,你们两个负责做饭。”   “好吧!”   第二天两人去学校报到,云端的生活回归到正常。   她从空间弄了五筐粉嫩的大桃子出来,请文物局的老张帮忙,给彭主任和雷主任家各送了一筐,给老张一筐,剩下两筐送给文物局的同事们,前天他们拦住季勇给她争取了不少时间。   “云副主任,不用单独给我了吧,我和大家分着吃就行了。”   “老张,给你你就拿着,要不是当时你当机立断,说不定我那会儿就被抓住了。我和我两个孩子现在能好好的,都该谢谢你。”   老张憨厚地笑了笑:“那我就谢谢云副主任了。”   云端送出去的桃子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喜欢,不管是一直都很喜欢吃桃子的雷森何英莲一家,还是文物局的一众人。   唐清梦拿着大桃子说了句拉仇恨的话:“我和李组长跟着老师学习那会儿,经常能吃到这么好吃的桃子,老师不管我们,让我们吃到饱。哎,好几年没吃到这么好吃的桃子了,真是想念啊。”   李本固默默地往后挪了几步,果然,书画组工作室的几个女同志冲过去把她揉搓了一顿。   唐清梦哈哈大笑:“我说的是实话,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我们看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姐妹们,收拾她。”   被挠到痒处,唐清梦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李本固估摸着老师应该休息好了,第二天和老张去甜水巷接老师,把老师的女儿也带上,那副秋游图还等着老师主持修复。   秋游图修复难度大,前期修复工作就忙活了一个多月,最后到上色的阶段,李本固和唐清梦只能在一旁协助,主要工作只能靠她一个人。   这是个细致又费功夫的工作,前期查资料、调颜料就废了不少功夫,等到最后大功告成,都已经入冬了。   完工的这一天,彭主任为了炫耀,把邻近几个县市文物局的人都请了过来,让他们看看最后的成果。   文物局的人都知道,看成果都是面子话,主要是想听别人夸夸他们金水市文物局有多厉害。   都是常来常往的人,谁不知道谁啊。来的都是文化人,可把彭主任吹捧到位了,彭主任一高兴,还特地自掏腰包买了一只鸡,让食堂大师傅给做一道大菜招待他们。   云端这个主角肯定不能缺席,就算带着孩子,也留她在单位吃了午饭再走。   回去的时候还是老张开车送她回去的。自从甄主任退休后,彭主任转正,云端觉得,单位的公车,大部分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在用。   冲着彭主任这么贴心,她这个特聘副主任,有空的时候还是要帮着多干点事儿。   她一直计划着想写一本字画修补手册,现在空闲下来,这事儿可以开始搞起来。   今天是休息日,云端回到家,梁辰和沉香都在家。   “沉香没有回县里?”   “没呢,我哥前两天回去了一趟,他说爸妈忙着呢,没空管我,让我别回去。”   云端轻笑道:“我本来想等你明天回来做一顿火锅吃,既然你没走,那咱们晚上就吃。”   梁辰一拍巴掌:“冷飕飕的,吃火锅最好了。”   “想吃火锅你们先去买菜,我在家炒火锅底料,等你们的菜。”   前天她运气好,碰到卖牛油的,大家嫌牛油味道大,不乐意要,被她包圆了,连没人要的毛肚她也全买了。今天就来熬牛油火锅底料。   锦锦还在睡,把孩子放床上,她腾出手去厨房,把辣椒、花椒、八角香叶等香料,还有豆瓣酱、豆豉、剁椒等准备好。   熬火锅底料,首先是配方,再是原料要好,刚好这两样她都有,熬出来的那个味道呀,说香飘几百米都不为过。   云端是个爱宅家的人,不爱和邻居来往,甜水巷的其他住户闻到香味儿,有些人想上门打听吧,又怕云端不搭茬。   刚走进巷子,闻到火锅底料的香味儿,两人撒丫子往家里跑。   云端正在切肉:“快把土豆、蘑菇什么的洗一洗。”   “我来,沉香去剝蒜。”   三个人分工合作,半个小时后,端着香油碟围坐在小火炉边上,坐在火炉上的火锅翻滚沸腾,最先放进去的毛肚翻滚起来,云端眼疾手快夹了第一筷子。   褐色的毛肚在香油碟里翻滚一圈,沾满了香醋、小葱、香菜、蒜蓉、香油调和而成的酱汁,那个味道简直绝了。   沉香和梁辰吃的停不下来,梁辰说:“这个毛肚居然这么好吃。去年我和春哥去菜市场看到这个,丢那儿都没人要,可惜了。”   沉香喜欢吃肉,碗里的毛肚还没吃完,又倒了半盘肉卷进去,云端赶紧把她喜欢的竹笋倒进去。   云端在家吃火锅吃的热闹,北京梁家,此刻在吃清汤的涮牛肉。   江萍给小儿子递筷子:“云端带着孩子来就好了,他们肯定也喜欢吃牛肉。”   梁怀瑾夹起一块涮牛肉,淡淡笑道:“只要是好吃的东西,她和梁辰就没有不爱吃的。咱们家要说谁最会吃,肯定要数她第一个。”   江萍认同地点点头:“云端嘴刁。”   “她也不是喜欢吃什么名贵的少见的东西,就是喜欢吃味道好的。我买菜做饭她一样吃,但是我知道她肯定暗地里嫌弃我买的菜不好。”   梁长生哈哈一笑:“挺好,自己不做饭,就别嫌弃别人,端上桌什么都不管,吃就成了。”   江萍轻笑道:“以后等云端到北京来,咱们家的生活水平要提高了。”   梁怀瑾垂下眼眸,片刻后才道:“我和云端,可能不住在这里?”   “不住在这里?那你们想住哪里?住你单位分的房子?北京房子这么紧张,你老师再厉害也不能让你一进去就分房子吧?”   梁怀瑾摇摇头:“不是这个原因,我在金水市那边住惯了,还是喜欢住院子。我走的时候,云端把家里的钱都给我了,让我看到合心意的就买下。”   “你买了?”   梁怀瑾点点头:“买了。”   “买的哪里?”   “文芳街六号。”   “花了多少钱?”   梁怀瑾比了个数字,梁怀贤猜测:“六千?”   “六万!”   梁怀贤皱眉:“就算是院子也不至于这么贵吧?你是不是被坑了?”   梁长生问他多大的院子?   “三进的院子,左右两边都有一个挺大的跨院,我看着挺好。”   梁长生点点头:“那不算贵,前些日子,你们吴叔叔从一家人手里买了一套二进的院子花了两万六。我跟你们说,也就现在,那些兜里有钱的人胆子小,不敢私下交易,这个价钱才能买到这样的大院子。等到风气开放了,日子好过起来,那些藏着掖着的人敢伸头了,这个价格肯定还要往上涨。”   这个时候敢拿钱私下买房子的人都是胆子大的人。刚有点苗头就敢拿全副身家去赌,还不怕万一政策有变把自己都赔进去的人,其实是极少数。   “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大家兜里都挺富裕?”   梁长生意味深长道:“就是因为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兜里的钱花不出去,才这么富裕。”   “呵,这也是省钱的办法。”   江萍敲桌子:“说什么房子,我说你们买了房子就出去住了,让我和你爸老两口孤孤单单地住在这里?孙儿孙女都不挨着我们?”   梁怀贤帮着弟弟说话:“妈说哪里的话,平日里梁辰也要读书,只有休息的时候才有空,到时候让他每周休息的时候回来看你。”   江萍瞪眼:“你也不跟我和你爸住?好啊,你们一个二个的,我都白养你们了。”   兄弟俩偷偷给他们爸使眼色,梁长生自然地接过话头:“换我我就不耐烦跟他们一起住,还是咱们独自住清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将就一大家子人的口味。想看孙子的就去看孙子,看完孙子回自己家,还不用自己劳心劳力地照顾,多好。”   “你们一个二个的,有了媳妇儿孩子就忘了娘,都给我滚,我不耐烦看到你们。”江萍哪里有不明白的,这父子三个一条心,就反对她一个人。   梁怀贤和梁怀瑾兄弟俩吃完饭赶紧下桌,两兄弟走出大院,梁怀贤问他:“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家里的钱爸妈收着,你手里那点死工资还要一家人吃吃喝喝,能存下这么多钱?”   梁怀瑾略显得意:“我媳妇儿给的,制药厂的分红都给了。”   梁怀贤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哥,走这边。”   “你自己走吧,我跟你不同路。”   梁怀瑾轻笑一声,摇摇头,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傻的一天。   等等吧,快放寒假了,云端快来了。   今年过年要去北京,入冬之后,没有等冬至,云端早早就开始做腊肉香肠,晒风干鸡、风干鸭、风干兔等等。   梁辰和沉香每天放学回家,都发现家里挂肉的地方多了一两只鸡鸭。   “妈,你每天都去菜市场买只鸡回来吗?”   “可不是,卖肉的都以为我特别有钱,天天家里都吃大鱼大肉。”   “咱们家想吃大鱼大肉也不是不行。”   沉香笑眯眯地蹭过去:“云阿姨,我喜欢你做的腊鸡。”   “喜欢给你多留一只,等放寒假了,你带回家去。”   “还有兔子。”   “都给。”   “还要……”   梁辰赶紧拦住他:“你差不多得了,这些要带到北京去,我也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一大堆人呢,都不够分。”   “你哪里来的叔叔阿姨?你怎么知道的?”   梁辰词穷,过了会儿,他振振有词:“怎么没有,谁家还没几个糟心亲戚?”   “切,你家落难一个亲戚都没见伸手,现在你们家回北京了,亲戚就上门了,确实是糟心亲戚。”   梁辰白他一眼,我随意找个借口,你还真咒我?   云端有种感觉,今年过年比往年热闹。知道她放寒假要带着孩子去北京,家里的亲朋好友早早就把年货送来了,让她带去北京吃。   还有乐水,也早早过来拜年,说她今年要回杭州。   “我两年没有回家了,今年大队长给了我一个月假期,让我在家多住两天,等过年回来,开春要忙活起来。”   “你过来,我问你,这几年有回城的名额,就算开头紧着那些老知青,现在还没轮到你?”   “没有。”其实是有的,今年有个机会,她把机会让给上海的一个知青。   那个姐姐下乡时间比她晚了半年,按理说这次该她回家,那位姐姐实在太想回家了,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她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最后作出的决定,就是让她先走。   云端也没追问,只是说:“当年你来下乡的时候,我跟你说要继续学习,你这些年没忘记吧?”   谭乐水略微有些心虚地点点头:“没,没忘吧。”   “我跟你说,不管你忘没忘,回家过年回来,把你高中的教材都带上,好好复习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   云端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谭乐水激动的说话都颤抖起来:“我,我一定好好学。”   “云姐姐,是姐夫告诉你的?”   云端淡淡一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谭乐水以为自己猜对了,站起身跟她深鞠一躬:“谢谢云姐姐,我这一辈子都记你的恩情。”   “你是个好姑娘,加油,为自己的未来努力一把吧。”   “嗯。”   同样的话,她也跟辛夷和张彩玲说了,让他们早做准备。他们听不听她的劝告,信不信她的话,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现在,还有两天就要放寒假了,孩子他爸已经在来接他们的路上了。 第47章   “我以为你下午才能到。”   梁怀瑾温柔地笑:“火车早到了两个小时。”   云端拉着他进门:“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昨天才把东西收拾好,就等着你回来。”   梁怀瑾打量一番堂屋,平日里家里细碎的小东西都被收起来了,除了大件的桌子板凳,就剩下箱子柜子了。   屋里唯一亮眼的,就是那几筐大橙子。   “彭主任、雷主任他们知道我们家不在金水市过年,这两天都提前来家里拜过年了,我想着,等你回来我们也该上门去拜访一下。”   “还有小师叔小师婶那儿,我们也要回去一趟。”   拜访亲朋好友都要在明天之前做完,爸爸帮忙联系了飞机,后天一早从金水市去北京。   知道有飞机,云端眼睛一下亮了:“咱们今天去拜访市里的朋友,明天借文物局的车回凤凰县看小师叔,回来的时候顺便拉几坛酒回来。”   虽然她能从陶艺馆里拿东西,但也不能太嚣张,最好还是有个掩饰。拉几坛子酒去北京,到时候她就能往外拿酒,也不会引人注意。   “听你的。”   梁怀瑾转了一圈,没看到女儿:“锦锦呢?”   “十点多吃了东西,这会儿还在睡,梁辰带着她。没听到动静,估计梁辰也跟着一起睡了。”   两人去西屋看了一眼,兄妹俩脸对着脸睡的正香。   云端整理好大橙子,大头是给彭主任和雷主任家的,另外还有一箱是给李本固和文物局的同事。除此之外,小师婶也有一箱。   梁怀瑾把包里的文件拿出来,交给她:“咱们家的存折还有买房的证件,都交给你。”   云端拍拍手,接过来翻看:“房子比我想象中的便宜。”   一大两小两套院子,加起来没有超过十万。她以前虽然有房产但也是小地方的人,不知道四合院的价格。师兄家里却不是,师兄家的亲朋好友有不少□□十年代发家的富一代,有些人在北京买了院子,听说八十年代后期的时候买入,也是好几十万打底。   “不便宜了,现在有钱的人不多,有胆子敢这个时候买房子的人就更少。”   这会儿有房子出手的人,要么是才回城,房子退还给他们,觉得自家房子被坏分子住过心里膈应,不想要,一气之下就想卖。   还有一种是看情况不对,觉得自己占的房子保不住,干脆一咬牙出手卖掉。这些房子牵扯得多,不好出手,价格上据说会优惠一些。   他买的那会儿观看的人居多,小半年过去了,大家一看,前面买的人没有事儿,这几天动起来的人就多了,实际成交价格也涨了一点。   云端轻声笑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还是我有远见吧。”   梁怀瑾微微勾起唇角:“可不是,爸妈都夸你当机立断。”   “一大两小,你打算两个孩子一人一套?”   “嗯,该准备。”   云端也没有说什么,在她心里,梁辰和她亲生的孩子也没多大区别,反正买得起,一套小院子给了就给了。   “去做饭吧,吃了午饭你洗澡睡个午觉,等到半下午雷主任他们要下班了,咱们去拜访。”   两人去厨房做午饭,做好后叫梁辰起床吃饭。梁辰看到他爸,瞟了一眼,总算回来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   梁辰端起饭碗:“你再不回来,妹妹都不认识你了。”   摸摸他的头:“这段时间辛苦你帮妈妈带妹妹了。”   被夸了,梁辰心里高兴,嘴角都翘起来了,面上还要绷住。   云端和梁怀瑾笑着对视一眼,没有戳破他。云端给他夹菜:“下午我和你爸爸要出门,妹妹就交给你了。”   “放心,没问题。”   他们才吃完午饭一会儿,锦锦小姑娘醒了,躺在床上哼哼一声。   梁怀瑾刚洗完澡换好衣裳,赶紧三两步进屋,抱起女儿。   已经九个多月的小闺女小身子已经很灵活了,面部表情也丰富了许多。不是熟悉的人抱她,她梗着脖子身体往后仰,一副你是谁的疑惑表情?   云端也走进来,站在门口笑,小孩儿也太好玩了。   “锦锦,我是你爸爸,不记得了吗?”   “隔了几个月,能记得才怪,是不是,锦锦?”云端摸摸她的小嫩脸,真好摸。   梁辰很暴躁:“妈,你再摸锦锦又要流口水了。”   云端默默把手缩回去。   梁怀瑾惊讶:“长牙了?”   “都九个多月了,该长了,你看看,上面冒了两颗小小的门牙。”   梁怀瑾捏着女儿的小脸,孩子张开嘴,还真是,长了两颗门牙,下面好像也要冒出来了,牙床都看到一点白了。   梁辰双手抱胸站在那儿,看着他不懂事的爸妈捏妹妹的脸,不出他所料,口水流出来了。   梁怀瑾想给孩子擦口水,手里没有帕子,云端手里也没有,四下看屋里找。   梁辰手里拿着帕子走过去,踮起脚,淡定地给妹妹擦掉口水。   被儿子白了一眼,梁怀瑾笑道:“咱们梁辰真是靠谱的大哥。”   云端偷笑,突然想起不知道是谁说的一句话,不成熟的父母容易培养出成熟的孩子。   云端拉拉他的袖子:“孩子放下我和梁辰看着,你快去睡会儿吧。”   “一会儿就去。”在火车上睡得不好,刚洗了澡又精神了点。   梁怀瑾抱着女儿喂奶,喂完奶还抱着女儿去院子里转着玩儿,孩子越玩越精神。云端看他差不多了,把孩子接过来,赶他去睡觉。   下午五点多,两人搬了一箱橙子去文物局,让李本固分给大家。   “老师,你还没走?”   “后天上午走,我不在你们也要好好干活儿,等我的古董字画修复手册写好了到时候给你们寄回来。”   “谢谢老师。”   从文物局回去,两人又前后脚去了彭主任和雷主任家,何英莲对他们夫妻欢迎得很,关上门就问她关于高考的事情。   “何姐,我也是猜测,作不得准。”   梁怀瑾听出了话音,也说了同样的话:“我老师和师叔他们都在努力推动这件事,现在还没有确切的结果。”   何英莲捏着拳头:“肯定能成。”   “我们都期望如此。”   从雷家出来,天色已经黑了,梁怀瑾拉着她的手,小声说:“你也太敏锐了,我都没跟你说过北京的事儿你靠自己猜测就能知道个大概。”   云端轻笑一声,就让他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吧。   晚上家里吃面,家里还有几个鸡蛋,就吃鸡蛋汤面。米还有多的,明天早晨吃蛋花粥。   第二天他们到凤凰县,小师叔和小师婶今天都要上班,他们就先回家,中午再过去。   云端打开杂物间的地窖,梁怀瑾下去,抱了一坛跌打酒、一坛养肾酒、一坛养颜酒,一坛葡萄酒出来,这些酒的年份四年或者五年的,都是她自己酿的,现在拿出来正好。   地窖里光线弱,梁怀瑾打着手电筒看了一圈,地窖里存的好酒真不少。   等梁怀瑾爬上来,云端跟他说:“五年多以前我不是带着梁辰去了一趟绍兴吗?我买了一批十年份的黄酒,今年已经有十五年了吧,等到二十多年后你闺女出嫁,还能喝上女儿红。”   “她还这么小,说这些干什么。”   云端哈哈大笑,“说一说都不成,你还生气了?”   梁怀瑾挥开她作乱的手,无奈道:“说不定她不愿意结婚呢?你之前不是也考虑过不结婚?”   “好像也有这个可能,我是个看得开的人,结婚不结婚随便他们吧。”   四坛子酒,二十斤一坛还挺占地方的,放上车后,把后车座都挤满了,没有下脚的地方。   老张说:“要不我先把酒送回去?”   “没事儿,一会儿我们去我小师叔家吃午饭,吃了午饭一起回去。将就着坐回去,免得你多跑一趟。”   凤凰县的家,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了,两人少不了要去拜访李婆婆一趟,麻烦他们多照看一下房子。   “你们放心走,等到开年我家检修房子,帮你们家也检修了。”   “李婆婆,还要麻烦你一件事,当初我买的那些院子,还有几家人在里面住着,麻烦您帮我照看着房子,房租也麻烦您一并帮我收了,放在你那儿。一个月给您十块钱的工资,您看成不成?”   李秀芬连忙道:“哪里用你给钱,我闲在家没事儿,顺手帮你照看一下又花不了多少时间。”   云端坚持要给钱,加上她自家的那一套一共二十二套院子,照看这些院子也很费心。之前梁怀瑾在的时候就是他隔一两个月跑一趟,后来是小师婶帮她照看着。   他们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能一直这样麻烦小师婶,还是要请专门的人照看着,帮着修补房屋,收房租等等。   她信得过李婆婆,李婆婆做事儿细心认真,又真心为她好,交给李婆婆她很放心。   两人拉扯了半天,李秀芬推不过,才接下这个活儿。   “你放心,账本我肯定给你做好,一分钱都不会差你的。”   云端笑道:“以后就麻烦李婆婆了。”   把钥匙交出去,两人说了些闲话,时间不早了,沉香过来催他们去吃午饭。   “李婆婆,那我们先走了。”   “哎,有空多回来。”   “好。”   走出张家的大门,云端问沉香:“锦锦怎么样了?”   “喝了一瓶奶,梁辰给哄睡着了,在我床上。”   走到小师叔家里,小师婶正在端菜:“洗洗手,上桌吃饭。”   “来了。”   饭桌上,小师叔给梁辰夹菜,对她说:“你去北京后就不工作了?在家带孩子?”   “暂时就不工作吧,我答应给文物局那边写一本古董书画修复的册子,还没写完。等册子写完了,我就好好在家带孩子,等到锦锦进学校读书了,我再考虑做点什么。”   白芷点点头:“你一向有主意。在外面遇到事儿别怕,在北京住的不开心就回来,你有家有产,在哪儿都能过得好。”   梁怀瑾垂下眼眸,眼观鼻鼻观心,小师叔这是在敲打他。   云端笑眯了眼:“知道了,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云端说起房子的事儿,跟小师婶提了句房子交给李婆婆看着,每个月给十块工资。   “看房子不是个辛苦的活儿,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给十块钱一个月挺合适。”话头一转,她问起高考的事儿,梁怀瑾和云端两人还是那个说辞。   相比雷家和彭家,明显小师婶更信任她:“我和辛夷商量过了,现在的工作他继续干着,私下里再好好学习。等到消息定了,就辞工回家,专心冲刺。”   “这样挺好,两边都兼顾到了。”   下午小师叔和小师婶都还要上班,吃了午饭坐下休息了一会儿,梁怀瑾和云端就先告辞回家了。   杜小兰送他们上车,叫她到北京了给县里医院打个电话。   “好,小师叔小师婶,那我们走了。”   白芷摆摆手:“走吧。”   云端轻叹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了。说句心里话,她挺喜欢住在凤凰山脚下,风景好,没人打扰,想从陶艺馆拿什么吃的用的出来都方便。   梁怀瑾好似看出了她的惆怅,拉着她的手:“你辞掉工作时间自由,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住一两个月。”   “现在交通这么不方便,哪里有那么容易。”   梁怀瑾目光坚定:“交通会变好的。”   他只是个研究员,参与不了那些大事,但是他从老师那里隐约知道了一些东西,他们这个国家,各行各业都将很快步入新时期。   拜访完亲友,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上午一家四口带着一大堆行李上飞机,中午降落在机场,早就等着他们的梁怀贤带来两辆车,把他们的行李全部拉到文芳街六号。   梁怀贤带着梁辰开一辆车,云端和梁怀瑾带着锦锦坐另外一辆。   上车后,梁怀瑾给云端介绍:“这是我和我哥的发小,他叫韩伟。”   韩伟喊了声弟妹好,云端笑着应了一声。   “弟妹,刚才那个是酒坛子?带的什么好酒,能让你们搬家都不忘?”韩伟是个健谈的人,笑嘻嘻地一张口,一看就和梁家兄弟俩的画风不一样。   云端笑道:“我家祖上是行医的,留下了几个好方子,我泡了些药酒,你要喜欢,回头装一瓶带走。”   梁怀瑾说:“给他装一瓶养肾酒,那个适合他爸喝。”   “好,那就装一瓶给他。”   韩伟笑着道谢:“我爸有事儿没事儿喜欢喝两口,我带瓶酒回去他肯定高兴。”   韩伟很了解梁怀瑾,值得他专门提一嘴,肯定是好东西。   睡了一路的锦锦醒了,小丫头揉揉眼睛,哎,我在哪儿?   云端笑着跟梁怀瑾说:“快看你女儿,这个表情太搞笑了?”   梁怀瑾把女儿抱过来,女儿眼睛圆溜溜地转,一副我好震惊的表情,他也笑了起来。   “锦锦乖,我们一会去看爷爷奶奶。”   韩伟啧了一声:“咱们哥几个,就你有个闺女,其他几个生的都是儿子。陈学军你记不记得,他老子以前在部队干政委,他生了三个,三个都是儿子。”   “怎么不记得,他爸爸陈政委特别能说,初中那会儿,每次惹事儿了,陈政委最喜欢搞说服教育那一套,老陈说他爹跟和尚念经似的,一张口就没完没了。”   说起年轻时候的过往,韩伟哈哈大笑。   笑完他说:“真不一样了,咱们哥几个说起来□□年没见了,今年大家都从天南地北回来了,回头我们找机会聚一聚。”   “我们家买了新院子,到时候肯定要请客,大家都来我家里聚一聚,带着媳妇儿女都来。”   韩伟坐在前面开车,眼睛不由得有些湿润。   前面那辆车里,梁怀贤和儿子正在商量,回家后住哪儿。   “我不要,我要跟我妈住。”   梁怀贤试图说服他:“你我知道你跟你小婶婶关系好,但是你也不能忘了我这个爸爸是不是?你跟你小婶婶住,那我呢?让我一个人住?”   “不是小婶婶,那是我妈!我跟我妈住,你跟你妈住!”   梁怀贤只觉得嗓子眼儿被一股气堵着,想骂孩子。   “说到你妈,你亲妈,年前找个时间,你跟我去祭拜一下。”   都这么多年过去,梁辰都记不得他妈长什么样了。   沉默了一会儿,梁辰问:“有照片吗?”   “有,你爷爷奶奶家有相册,下午找给你看。”   梁辰不说话了。   梁怀贤扭头看了眼儿子,轻叹一声。   老宅里还等着他们吃饭,把行李拉到文芳街,东西搬下来放屋里,云端给韩伟装了一瓶酒,又把给公婆的礼物带上,调转车头去华星小区。   韩伟爸妈也住在这个小区,车子停好后,梁怀贤和他说了句下午再聊。   云端抱着锦锦走在前面,梁辰跟在妈妈身边,拉着妹妹的手。   梁怀贤和梁怀瑾两兄弟,一人提着酒、腊肉香肠,一人抱着一箱水果跟在后面。   一行人走过去,早等着看热闹的女人们说起闲话。   “走前头的那个是梁怀瑾的媳妇儿吧?说是比梁怀瑾小一岁,今年也三十出头了吧,看着不像啊,真年轻。”   “你们快看,梁家那个大孙子和那小媳妇儿关系挺好,还有说有笑的。”   “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听江萍说,他们家前些年出事儿,梁怀贤被下放,大孙子就放在她小媳妇儿家里养着。那个时候梁辰也才五岁多吧,这么多年过来,早就亲的跟什么似的。”   “那也是人家养的好,你看看街头四号院的李家,弟媳妇儿把两个侄儿欺负的跟什么似的,你看亲不亲。”   “啧,戴香玉不是说梁家小儿媳是乡下人吗?我看这个气度,不像啊。”   “听她说,戴香玉从年轻那时候起就看江萍不顺眼,能说他们家什么好话?”   “哈哈哈,戴香玉年轻的时候倒追梁部长你们都不知道吗?”   一个年纪略大打扮庄重的老太太走过来,瞪了刚才说话的女人一眼:“嘴巴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拿出来说。戴香玉这把年纪有儿有孙了,这话传出去人家不要脸?有本事这话你当着她的面去说,看她不撕了你的嘴。”   “哎呀,我家有点事儿我先走了。”   “等等我,我跟你一起。”   老太太一顿骂,一群人讪讪地散了。   梁长生和江萍早就等在门口,望长了脖子。   梁辰喊了声爷爷奶奶,两人脸上笑开了花,连忙迎上去。   “回来了,总算回来了。”   云端:“爸,妈!”   两人笑着答应,江萍凑过来看孩子:“哎哟,我们家小梁锦哦,小脸儿又白又嫩。”   梁辰握着妹妹的手:“忘了给妹妹戴手套,妹妹手冷着了。”   “不怕不怕,家里有皮毛,回头给她做一个。”   梁长生眼巴巴地站在一旁看,不好意思凑过去。   梁怀贤把手里的酒瓶子塞过去:“爸,给你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玻璃瓶子装着的酒,酒液的颜色有点淡金色:“养肾酒?”   梁长生睁大了眼。   “对,弟妹搬了一坛子来北京,这是给你带的。”   梁长生拿着酒瓶子就不肯放手:“这个颜色怎么还深一些,年份不一样吧?”   梁怀瑾接话:“以前给您寄的是头一年做的,这个年份有四五年了。”   “哈哈,我就说嘛,一看就不一样。”   小儿媳做的酒好,就是每次寄的太少了,完全不够喝。今年他们夏天回北京之前把最后一点养肾酒喝了,这都大半年没有喝一口,可馋的慌。   江萍抱着孙女哄,抽空问了句:“没有养颜酒?”   云端笑道:“有,怎么没有,没有爸的养肾酒,也要给您带上养颜酒。”   江萍哈哈大笑:“都带,都带,养肾酒我也爱喝。”   梁长生嘟囔一句:“怎么着都是我吃亏。”   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回家,梁怀贤和梁怀瑾兄弟俩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厨房端饭菜,洗完手就上桌吃饭。   梁长生跑去厨房拿了两个小酒杯,倒了两杯,夫妻俩一人一杯。   馋了大半年的好酒,一口下肚,还是那熟悉的口感,舒爽的感觉。   梁怀贤偷摸着拿酒瓶子,被他爸一下抢过去:“不孝子,这是我和你妈的,想喝找你弟去。”   梁怀瑾推托:“我们家我说了不算,找我媳妇儿说。”   云端笑出了声:“我做主答应了,回头去家里拿。”   “省着点儿,回头还要请客吃饭,那点酒到时候可不好分。”   “没事儿,家里不缺药材,回头买些好酒回来,我再泡几坛,估计等到夏天就能喝了。”   梁长生抿了一口酒,咂嘴:“半年的时间还是短了点,这个时间越长味道越足。”   “买些上年份的好酒回来,泡的时间短一点没关系。”   梁长生对这个酒爱到心眼儿里去了:“这个事儿交给我,我给你找好酒。”   饭桌上,一家人围绕着上哪儿弄好酒聊的热火朝天,同一个小区的韩家,韩老爷子同样是爱酒的人,儿子拿回来的酒,看着像是黄酒,喝一口后,完全不是一个水准的。   “上哪儿弄的?再去多弄点回来。要钱还是要什么,都好说。”   韩伟吊儿郎当地抖腿:“不是外面弄的,这是梁二给我的谢礼,他媳妇儿弄的养肾酒。梁二那个轻易不夸什么的人都说是好酒,肯定差不了。”   陈红丽笑着跟公婆说:“梁叔叔和江阿姨刚回来的时候,那个气色好得哟,要不是我知道他们去东北种地去了,我都不相信他们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   纪敏点点头:“说起来我比江萍还大三岁,现在我们两个站一起,就跟我大了她十岁似的。当时我还跟你们爸爸说,难道那边风水好,比咱们城里养人?”   韩老爷子又喝了一口,放下酒杯:“我一个做长辈的不好跟晚辈要东西,回头找梁长生说去,他那儿肯定有。”   午饭后,韩老爷子在院子里溜达,也不管外面的雪没铲,不怕自己滑倒。   梁家那边,梁怀瑾泡了一壶奶,喂饱女儿,哄着女儿睡下。   “爸妈,文芳街那边还没有收拾,我们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   “哎,你们去吧,把梁辰和梁锦放家里,我给你们看着。”   梁辰眼巴巴地望着妈妈:“我要跟你一起。”   江萍故作生气:“梁辰不喜欢奶奶?”   “喜欢,但是我还是想跟我妈一起。”他又说:“妹妹也要跟着妈妈,要不晚上会哭的。”   梁怀贤看一眼儿子,又看一眼亲妈:“梁辰你下午和妹妹留在家里陪爷爷奶奶,吃了晚饭我送你们去文芳街。”   云端点头:“大哥这样决定这样挺好,下午我忙着收拾家里,也没空照顾他们。”   梁辰原本想说不用照顾,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和妹妹,但是,奶奶还在呢,到嘴边的话就变成:“好吧。”   江萍喜滋滋地去厨房:“你们带来的大橙子我看不错,我给你们剝橙子去。”   梁怀贤送他们夫妻出门。   “大哥别送了,文芳街不远,我们走路回去。”   “路上慢点。”   韩老爷子远远看到梁家小儿子小儿媳走了,抬脚就去梁家。   “老梁,老梁呢?老梁在不在?”   梁长生从楼上下来:“你说话那么大声干嘛,把我孙女吓醒了。”   “哈哈,我都忘了你这个老小子还有孙女。”   梁辰生轻哼一声,得意道:“咱们这几家,就我家开了朵小花,你们家里都是草。”   “切,别得意了,把你家的那个养肾酒给我拿几瓶出来。”   “养肾酒那么难得的东西你还要几瓶?你知道酿养肾酒需要多少好药材吗?张口就要几瓶,好大的口气啊!”   “不对,你从哪儿知道养肾酒的?”   梁怀贤说:“韩伟跟我一起开车去接怀瑾和弟妹,弟妹给的。”   “哈哈,你家小儿媳是个大气人。老梁,你当长辈的,好意思这么小气?几瓶没有,一瓶总有吧。”   “没有没有,一两都没有,你给我走。”   “哼,老梁你怎不给?”   “没有!不给!”   “好啊你个梁长生,□□年不见你学会吃独食了,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韩老爷子气吼吼地走了。   “爸,韩叔不会气出什么好歹来吧?”   “不会,那老小子惯常会装模作样。”   这一次,韩老爷子还真没装模作样。从梁家出去之后,扭头去几个老伙计家里,预备着晚上去梁家蹭饭。   云端和梁怀瑾回到文芳街这边,梁怀瑾开门,云端站在大门口看。   “咱们家大门口这么宽敞,是不是要放一对石狮子镇着?”云端大概看了一下,文芳街两边都是大院子,一条街上没几家人。每家每户的大门都隔的很远,大家互不打扰。   “今年不好太张扬,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推门进去,前面有个影壁,绕过影壁就是一个院子,左手边是俗称的倒座房,右手中间又有一个门,大门进去之后才是庭院。   庭院的正中间是正房,正房旁边的东西两间耳房特别大,正房后面还有一个后院。左右是东西厢房。   抄手游廊的两边开了个拱门,拱门两边进去是东西跨院,云端没进去,站在门口看了一眼。   “除开东西两个跨院,这个三进的四合院很规整啊,保存得也挺好。”   “原来这个地方是用来办公的,房子保存的不错,没什么损害。就是东西跨院里面的花木,也没有被拔了种成菜。”   云端笑了起来:“换我做主,东西跨院我肯定要把其中一个收拾出来种菜。”   梁怀瑾都听她的:“那你还是拔西跨院吧,东跨院的景色更好,院子里有一棵百年老树,还有一间一百多平方的大书房,适合你。”   “回头我看看。”   搬来的行李都在正房放着,两人一起动手把酒、腊肉香肠和一些粮食搬到后院厨房旁边的储物间里,另外把正房旁边的两间屋子收拾出来。按照家里的居住习惯,他们夫妻俩住东边,梁辰住西屋。   厢房也要收拾一下,万一公婆来住也方便。   忙完这些,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去后院做晚饭。   而此时,梁家老宅里面,来了一群吵吵嚷嚷的老头子,还对梁长生拉拉扯扯。   “老梁,咱们这些老伙计来了,不拿好酒招待招待?”   “我跟你说,我拄拐棍来的,你今天要不让我喝你家的好酒,我还就赖上了。”   “一句话,给不给吧。”   梁辰抱着妹妹坐在沙发上,两兄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们推来推去的。   江萍从厨房走出来:“别吵了,老梁,把你的酒拿出来,给他们尝一尝。”   梁长生眼看躲不过,只好把自己藏在楼上的酒拿出来,他心里不爽快,嚷嚷道:“我小儿子中午就给我带了一瓶,中午喝点只剩下七八两了,咱们这么多人怎么够喝?”   “那怎么办?”   一听到这话,韩老爷子暗叫一声不好。   梁长生嘿嘿一笑:“老韩家里还有一瓶,叫他拿过来,咱们喝个过瘾。”   怕大家不知道养肾酒有多好,他故意倒了半杯酒,让哥几个闻闻味儿。   一个厚实的巴掌拍在韩老爷子肩膀上:“老韩,你叫我们过来喝酒,不会不舍得吧。”   韩老爷子牙都要咬碎了:“我!舍!得!”   “哈哈哈,那咱们今天喝个痛快。”   江萍做惯了厨房里的活儿,麻利儿地炸了一碟花生米出来,出锅撒上细盐,这就是最好的下酒菜了。   中午小儿子小儿媳送来了腊肉香肠腊鸡腊鸭,她斩了半边鸡鸭,和泡发好的干蘑菇炒了一锅,端出去醇厚鲜香麻辣,下饭下酒都好。   韩伟知道梁家这边喝上了,借口送他爸过来,坐下就不走了,和梁怀贤坐在一起,有酒有肉吃个痛快。   江萍蒸了一锅米饭,原本没人吃,谁知道喝到最后,他们把汤汁儿倒米饭里,吃得香喷喷的。   天都黑了,这个时候可不敢让几个上了年纪的人独自回家,韩伟和梁怀贤跑了一趟,把几家的儿子孙子叫来接人。   喝到脸颊发红的韩老爷子摆摆手:“老梁,你够意思,哥几个没看错你。”   梁长生嘿嘿一笑,拍着胸口:“我老梁这一辈子没坑过兄弟,对得起人!”   “你是这个!”陈家老爷子竖起大拇指。   韩伟笑道:“我以为陈学军他爹只会跟和尚似的碎碎念,没想到还会喝酒。”   陈学军扛起他爹:“韩伟你闭嘴,我爹喝醉可不会断片儿,等明天他睡醒上门找你教育一顿信不信?”   “别吵了,别吵了,赶紧送回去。”   陈学军他们进来的时候只闻到了一点味儿:“梁老大,你家什么好酒别藏着,找个机会我们兄弟也喝一场。”   “又不是我的,我藏着干什么,回头找梁怀瑾,东西是他的。”   几个小年轻说了两句闲话,带着自家爹回家去。   梁怀贤把他爸送进房间,发现他爸好像在流泪,他假装没看到,给他盖好被子,关灯出去了。   梁辰揉揉眼睛:“爸,我要回家。”   “等等,过一会儿我送你。”   “好吧,快点哦,妹妹要睡觉了,她要找妈妈。”   “不用你送,我来接。”梁怀瑾走进屋。   他们在家吃了晚饭,眼看都八点了,还不送孩子回来,梁怀瑾怕有什么事儿,就过来看看。他进小区门的时候,刚好碰到陈学军、韩伟他们。   “爸妈呢?”   “爸喝醉了,在屋里睡觉,妈在楼上。”   “那你跟妈说一声我先回去了,云端明天带孩子再过来。”   “你回去吧,你明天也要上班?”   梁怀瑾点点头。老师最近忙着开会,好多工作上的事情都交给他们师兄弟几个在管。   梁辰跟爸爸摆摆手:“爸,我走了。”   “走吧,明天再过来。”   梁怀瑾把女儿搂在怀里,梁辰跟在身边。   天上的月亮洒下温柔的月光,照着道路两边的积雪,即使是晚上,路上也特别亮堂。   “今天晚上,爷爷和韩爷爷、陈爷爷、李爷爷他们,好像特别高兴。”   梁怀瑾望了眼天上的月,搂紧怀里的宝贝,嗯了一声。   “我以前暑假去东北看他们,也没见他们这样高兴。”   “你去东北你爷爷奶奶当然高兴,但是这种高兴和今天的高兴是不一样的。就像你好多年没见到沉香、辛夷他们,以为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见到,但是有一天,你们突然又见到了,你高兴不高兴?”   梁辰重重地点头:“高兴!”   梁怀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和你爸也高兴!”   “你们回头也要请你们的朋友吃饭喝酒?”   “请!” 第48章   第二天梁怀瑾一早要去上班,云端问他远不远。   “稍微有点远,坐公交车半个小时。”   云端打了个哈欠,把蒸蛋端出来:“要不买辆自行车?现在人多车少,公交车那么挤,还不如自行车。”   她大概记得,私人可以购买私家车是在开放后。有一次听师兄吹牛,说他们家是国内第一批有私家车的人,就在他哥出生那年,好像是八三年?   对了,他是个高价超生的二胎。有钱到能买私家车,肯定也不缺那几千块钱超生费。   云端脑子里闪过一堆有的没的,梁怀瑾笑着说:“有自行车,在爸妈家里,回头骑回来。”   “嗯,快吃吧,吃完去上班。”   梁怀瑾早上时间紧张,他上班都走了,云端才去屋里,把女儿抱出来,小丫头早上醒得早,连带她也早睡早起了。   “来,吃点鸡蛋羹再喝奶。”云端把勺子递到她嘴边。   “嗯嗯。”小丫头发出一声闷哼,又抬头四处看。   “嗯嗯干什么?要拉臭臭吗?”   “嗯嗯?”   “找哥哥?”   小丫头仰起头看她,还真是想找哥哥。   “哥哥在睡觉,吃完去咱们去叫他,叫他别睡懒觉啦,陪锦锦玩儿。”   锦锦露出一个笑,下面那颗小牙齿这两天已经冒出来了。   梁辰没等到妹妹去叫他,自己起来了。   “饭在炉子上温着,自己去端。”   “嗯,爸走了吗?”   “走了,他今天要上班。咱们一会儿吃了早饭去你奶奶家,晚上等你爸下午下班接我们回来。”   梁辰点点头。他昨天下午想看妈妈的照片,奶奶说照片藏在别处,说明天去找找。   “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儿,她会不会难过?”   “怎么会难过,她肯定知道你不是故意不记得是不是?如果我是你妈妈,我肯定不会难过。”   梁辰严肃起来:“你不会是她。”   云端愣了一下,随后轻声笑了:“放心,我可是长命百岁的命格,肯定会活得长长久久。”   家里大大小小四个人,都吃过’十全大补丸’,她感觉,他们全家人无病无痛到寿终正寝的机会应该很大。   “大清早的那么严肃干什么,快点吃饭,吃完饭去你奶奶家。”   “昨晚上爸爸说了,记得给爷爷带瓶酒,昨天送去的酒都请客喝完了。”   “那一会儿带一瓶过去。”   喂饱孩子,云端抱着娇娇软软的小闺女,带着大儿子去华星小区,也叫华星院。门卫已经认识她了,没拦她,直接放她进去。   “妈,我们来了。”   江萍在二楼搞卫生,听到动静,打开窗户伸出一个头来。   “哎呀,怎么又没给锦锦戴手套,快进来,别冻着孩子。”   云端进屋,江萍从楼上下来:“昨天做的手套没带?”   “什么手套?”云端把女儿放到沙发上。   梁辰指着收音机上的毛毛手套:“是那个?”   “哎哟,昨晚上怀瑾回去怎么没拿走?粗心得很。”   云端笑道:“可能是昨晚上家里有客太乱,他给忘了。不过也没事儿,从文芳街过来也不远,冻不着孩子。”   “嗯嗯~”   小丫头艰难地挥动手臂,棉衣穿的太厚了,挥不动。   江萍见了直接笑出声:“我们家锦锦,怎么这么可爱哦。”   韩伟的亲妈纪敏走进来:“哟,聊着呢。”   江萍笑着拉她坐:“你怎么有空过来,你孙子也放寒假了吧,不在家看孩子?”   “两个孙子都读高中了,哪里用得着我跟进跟出的。”纪敏的目光落在笑盈盈的云端身上。   江萍赶紧介绍:“云端,这位你要叫纪婶婶,他家大儿子叫韩伟,昨天你们见过的。”   这就是韩伟的妈,云端点头问好:“纪婶婶好。”   “好好好,都好,昨天韩伟回来,说你家小儿媳来了,我就想过来看看。你家怀瑾真有福气哟,找到这么标致好看的姑娘当媳妇儿。”   江萍哈哈大笑:“我这个小儿媳不仅漂亮,还会酿酒制药,以前在文物局上班还是副主任呢。”   “哎哟,这可不得了。”纪敏有点惊讶。   云端笑道:“我也不常去单位,只是被文物局特聘,教他们修补字画罢了。”   这么一解释,听起来就更高端了,纪敏再一问,知道她为了陪孩子来北京,已经把工作辞了,纪敏感慨他们夫妻感情真好。   “对了,我这会儿过来找你有事儿。这不是快过年了嘛,咱们小区准备集体去水库买些鱼回来,你要不要参与?”   正在逗妹妹玩儿的梁辰听到鱼就扭头:“奶奶,多买点鱼。我妈做鱼好吃。”   你妈?纪敏有点没明白。   江萍解释:“梁辰从小是云端带大的,跟亲的也没差,叫妈叫习惯了。”   “哦哦,是这样,该叫该叫。你家要多少鱼?咱们这边居委会统计好数量,回头叫人送过来。”   “都是大鱼?”   “肯定是大鱼,以前每年过年送来的鱼没有低于三斤的。”   江萍问云端要不要,云端说:“我家要三四条,过年请客吃。”   “那我们这边也要四条,加起来八条。”   纪敏拿笔记下数量:“腊月二十六鱼就会送来,那天上午你别出门,记得去居委会排队拿鱼,钱也记得带上。”   “谢谢你,有好事记得我们家。”   “哎哟,我们两家都是老交情了,韩伟他们哥俩和你家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说这些就没意思了。”   纪敏站起来:“你先忙着,我去下一家。”   “慢走。”   送走纪敏,江萍问起请客的事:“什么时候请客?”   云端想了想:“年前大家都忙,请客吃饭可能要等到年后去了。”   算一算日子,过两天是休息日,梁怀瑾说大哥要带梁辰去拜祭他妈妈,那天不方便请客。等到下周已经开始休年假了,家家户户都要准备过年走亲访友也没有时间。   “具体日子还要梁怀瑾定。”   说到梁辰妈妈的事儿,江萍顺嘴提了一句:“怀贤当时走的匆忙,家里的东西请朋友帮忙收拾的,家里的相册现在还没找到,估计在仓库里。”   江萍跟梁辰说:“下午你爷爷去找找,肯定还在。”   “嗯。”   “你妈虽然没了,你舅舅还在,大姨也还在。你妈去世没多久,你舅舅下乡去了,这么多年也没回来。你大姨倒是一直在北京,你跟你爸商量一下,过年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这么多年人家都没想起我,我上门自找不痛快有什么意思。”梁辰想到沉香说的话,就算有亲戚,估计也是糟心亲戚。   江萍其实也不太看得上大儿媳娘家大姐,那是个势利眼,有没有这门亲她倒是无所谓。   下午,家里上班的男人们都回来了,梁长生把家里的相册找回来了。   梁辰和妈妈坐在一起,打开相册,前面是爷爷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还有爸爸小时候的照片。直到翻到中间,才看到他爸妈的照片。那爸爸妈妈看着真年轻。   后来他们生了他,妈妈变瘦了,再翻一页,是他四岁和妈妈一起照的相片,就算是黑白照片,也看得出她脸上的病容。   云端摸着他的头:“你妈妈看着像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梁辰红着眼睛,趴在妈妈怀里。   梁怀贤叹气,把相册收起来:“过两天休息,我带你去墓地看她。”   一家人没想到,好好的去祭拜梁辰妈妈,还惹出事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祭拜梁辰妈妈云端和梁怀瑾带着孩子也去了,毕竟是曾经的大嫂,也是梁辰的妈妈,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   这段时间正是快要过年的时候,去墓地祭拜的人多,有人认出梁家一家人,就跑去梁辰大姨家说闲话。   “我今天碰到梁怀贤带着儿子和新媳妇儿去祭拜你妹妹了,那个新媳妇儿手里还抱着一个奶娃娃,看着好像还没一岁。”   李颖家也在准备过年,家里的事情忙乱得很,听到这话不过是撇撇嘴:“李玉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我难道还能拦着梁怀贤不让人家娶媳妇。”   “哎呀,你这个人,脑子怎么不开窍啊!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何况人家孩子都生了,以后孩子长大,还能有你侄子的好?”   “怎么说你也是亲大姨,你不帮着讨公道?梁家祖上可是有钱人家,梁怀贤他爸以前做到部长现在回来又官复原职,怎么说家里也不缺钱吧。这么多家私让后娘铲走,你舍得?”   “李玉活着的时候和我关系都不好,她死了我还上赶着管他们家的事儿,我吃饱了撑着?她儿子是死是活我可不管。”   李颖把人轰出去,进屋整理桌上的年礼,整理着整理着,突然把一袋大白兔扔出去。   丈夫左爱家进来,捡起大白兔:“好端端的,怎么生气了?”   李颖猛地站起来:“我怎么生气,你说我怎么生气?嫁给你我有过一天好日子过吗?你大哥接你爸的班现在在教育局当官,你姐嫁了个当兵的,现在是团长夫人,就你是个文化馆可有可无的小啰啰,你说我怎么生气?”   “又要过年了,前年你大嫂嫌弃我们家送的东西寒酸,去年我咬牙给你爸妈做了套好衣裳,你爸妈对我们俩说过一句好话吗?今年送什么?你的那点工资我都不好意思提。”   左爱家皱眉:“大嫂说话不中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别放在心上。你去一次和大嫂吵一次架,有什么意思?爸妈哪里对你没好话了,当时不是说你挺有心的嘛。”   “呵,一句冷冰冰的话,我倒是该谢谢他们了?人家看不起你,你不明白吗?”   “你想多了。”   李颖被丈夫这个面团似的性子气得身体打颤,他怎么就不理解她呢。   “左爱家你给我滚,滚出去!”   左爱家沉默着,把奶糖放在桌上,转身出去了。   李颖忍不住蹲下哭了,她李颖好强一辈子,怎么看上这么个窝囊废。   突然想到梁家,她一抹眼泪站起来。   腊月二十六,水库把鱼送来了,一早云端带着孩子去华星院,大门口的人正排着队买鱼。   “梁辰提的什么这么重?快拿回家放着去。”江萍看到他们母子俩,招呼他们快回家,她一会儿就回去。   “好。”   昨天梁辰在家看着孩子,她出去一趟,带回来二十斤新鲜猪肉,知道这几天要炸肉丸子,她特地送过来十斤。   云端跟婆婆说了两句炸丸子的话,抱着孩子回家。   过了一会儿,已经轮到江萍了,云端放好孩子过来,婆媳俩抬着八条鱼回家。   江萍看到桌上那么大一块肥肉,连忙说:“家里够吃了,你别浪费钱。”   这个小儿媳对他们简直没得多,才来北京的时候送了好多腊肉香肠鸭子鸡过来,后来见天地送苹果、橙子、蜂蜜什么,肉和菜也没少送,昨天怀瑾送来的,还在桌子上摆着没收拾了。   “您别替我们操心,我们现在有钱有房子,又没什么负担,你们自己吃好点养好身体是正经。”   江萍笑的跟个弥勒佛似的,这个小儿媳真对她胃口,做事儿敞亮,对他们也大方,这样的好媳妇儿哪里找。   梁辰抱着妹妹:“今天炸酥肉吧,晚上等爷爷爸爸他们回来了,咱们吃酥肉粉丝汤。我妈前些天不是送了几斤粉丝过来吗?”   李颖一进梁家的院子,就看到梁家说说笑笑的场景,正对大门的大桌子上,摆满了吃的用的,那一大块猪肉特别显眼。   李颖跑进去,冷笑一声:“江婶子,你家这日子过的真是好,外面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人看到肯定羡慕的眼睛都红了。您老人家可别有了新媳妇儿就忘了旧媳妇儿,我妹妹好歹给你们家生了个孙子,你们就把她忘了?”   院子里进来一个一脸刻薄的女人,说了一长串话,云端马上想起这个人,这是李玉的姐姐李颖。   江萍当然认得出李颖,被一个小辈阴阳怪气一顿说,也气的骂回去:“我家过得好那是我家有本事,我看不是别人羡慕的眼睛都红了,是你吧!谁准你来我家的?大过年的上门找骂是吧。”   李颖的目光落在梁辰身上:“你就是梁辰吧?我是你大姨,是你妈妈的姐姐,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你跟着后妈过好日子,就不记得你亲妈了?你也想把我赶出去?”   梁辰皱眉,这个女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李颖话里话外的挑拨可把江萍气着了,拿起扫帚就要赶人,李颖不走,在院子大喊大叫地跳,生生把周围的邻居都喊了过来。   “好端端的,江萍这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那个女人你们认识不?”   戴香玉乐的看热闹:“我倒是记得这个人,梁怀贤的妻姐,姓李。”   一人惊讶道:“她怎么有脸来?当初李玉去世我都没见过这个人,后来梁家散了,梁辰那个孩子被送走,她都没帮一把,这会儿来干什么?”   戴香玉嫁的男人出身一般,每到逢年过节都会闹一闹,李颖这样上门打秋风的人她可见多了。戴香玉冷笑一声,江萍啊江萍,出生差就是没教养,一大把年纪居然和一个小辈打起来了,梁长生也不嫌弃她把梁家的脸丢完了。   李颖也不躲了,一屁股坐下,拍着大腿哭丧:“我可怜的妹妹啊,年纪轻轻死了,孩子吃尽苦头还不够,这后妈都登堂入室了,梁家以后哪里还有我侄子站脚的地方,我可怜的妹妹啊……”   “你说谁是后妈?”纪敏听到有人去梁家闹事,把鱼一丢,就跑过来。   李颖指着云端:“就她,还有脸去祭拜我妹,呸,她也配!”   顿时,众人尴尬地对视一眼,这个女人都没搞清楚前因后果就跑来骂街?   纪敏哈哈大笑:“打秋风找借口不找个靠谱的。云端是梁怀瑾的媳妇儿,这些年梁辰可是她带大的,这样的小婶子叫声妈怎么了?去祭拜你姐怎么?她不配,难道你配?”   大过年的被人这么欺到头上,江萍气得手都在抖,云端赶忙拉住她。   “云端你松手,我今天不打死她我不姓江。”   梁辰年纪不小了,听懂了李颖骂的话,捏紧拳头:“我把她赶出去。”   云端又赶紧拉住儿子。   控制住婆婆和儿子,云端一点不生气,笑着问她:“李颖是吧,实话告诉你,梁辰是我儿子,我这个妈当定了,你来我家闹也于事无补,把我惹急了,我报警抓你信不信?反正你也不在乎脸面,我帮你去你丈夫单位,你公婆家宣扬一下?”   李颖刚才那被梁家好日子冲昏的头脑,被云端一盆冷水浇醒了。   “不,不,不准报警。”   “不报警也行,先说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李颖攥紧拳头:“我妹妹当初死的时候你们随便找个地儿就把她埋了,这怎么可以,我爸妈说了,我妹命格特殊,必须埋在一个奇特的地方对子孙后代才好,你们不会不想梁辰好吧。”   云端轻笑一声:“所以,你现在在当众宣扬封建迷信?”   被云端一句话堵回去,李颖冷笑:“果然有了后爹就有后妈,你这是不想梁辰好了?”   云端觉得有点无趣,淡淡道:“那你想怎么办?”   “我妹妹的坟必须要移,这事儿只能我们李家人才能办,你们家出钱,我办事儿,都是为了梁辰好,你们没意见吧。”   “那你要多少钱?”   “请高人重办丧事,这花费,不用我说你们也该清楚,便宜不了。”   纪敏哈哈大笑:“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恶毒的女人,为了打秋风把自家妹妹的坟都想挖了。”   李颖还真没胡说,从包里掏出一封信:“我爸妈写的遗言,字字句句都是真,你们自己看。”   云端看完信,好像确实说的是真的。   “这事儿我们知道了,就算要办过年也办不了,至少要等明年清明节。你走吧,我们家会商量。”   李颖马上反对:“不行,大师要尽快请,你们现在就给我钱。”   “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   “你……”   云端根本不等她说话:“梁辰,你跑一趟,把公安叫来。”   华星院外面几百米就是公安局,跑一趟快得很。   眼看云端要来真的,李颖站起来就走:“我还会再来!”   围观的人让出一条道,不知道谁说了句:“跑来打秋风居然不知道云端是梁怀瑾的媳妇儿。”   李颖脚下一拐,差点没摔着。   走出大院,李颖回头看了眼院子里一栋栋小洋楼,狠狠地抹干眼泪,走了。   外面看热闹的人都散了,云端又看了一遍信。   江萍:“给我看看。”   云端把信递过去,梁辰也凑过去。   梁辰皱眉:“妈,阴命是什么命?”   云端没说话,江萍叹气:“等你爸爸他们回来再说吧。”   云端不知道什么是阴命,但是大概知道这可能是出生日期比较奇特,比如某年某月某个时候出生的人是全阴,有些人是全阳。以前她不信,但是秘境在手,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傍晚,梁怀贤回来听到李玉的大姐来家里闹事,气不打一出来。   梁长生看完信,他只有一个想法,这事儿涉及子孙不能随意处置,要找厉害的大师来看看再说。   梁辰挠挠脸:“这么多年我不是过的挺好吗?说不定她就是想骗钱。”   梁怀贤冷静下来:“李颖那个人有点疯,我不信她,但是可以找李耿问一问。”   李耿,李家唯一的儿子,梁辰的舅舅。李耿继承了他丈人正直的脾气,可以来往。   “今天都大年二十六了,李耿回来不?早些年他不是下乡去了吗?”   “去了。当时他一儿一女,儿子女儿下乡他都舍不得,最后是儿子偷偷报名下乡,那时候他工作上不顺利,干脆带着媳妇儿女儿跟着儿子一起跟去了。”   “是个好父亲。”   “李颖那边怎么处理?”   “呵,李颖那边,她这个人没皮没脸惯了,但是偏偏在她公婆大嫂那里要脸,回头我让人给她带话,再敢上门,我去天津找她公婆去。”   李颖下午从梁家回去,原本有点后悔,但是,当她走进家属院,筒子楼狭窄的过道,已经读初中的两个儿子还挤在一间屋里,她顿时就不后悔了。   不要脸就不要脸吧,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要什么脸?再说,她说的话也不是胡编乱造的。   梁家的人脉都在北京,梁怀贤要干点什么事儿,动作快得很。   至于要找大师,云端给他推荐一个人,去凤凰县山上找那个耳朵不好的大师,她知道那个人有点本事。   梁怀贤没时间亲自去,刚好有个朋友去四川出差,离凤凰县不远,就请人去拜访,那边一口答应,一定帮他把人请回来。   李颖那儿梁怀贤叫人去和她好好聊聊,暂时稳住她。另外一头,得知李耿一家要回来过年,梁怀贤就好好等着。   过年前这几天,一堆糟心事,江萍脸上好几天都没个笑脸。   更别提,偶尔碰到戴香玉,还要刺她两句,可把她气的够呛。   云端碰到一次,戴香玉讥讽她婆婆眼光差,找的大媳妇儿是个短命的,人死都死了,还留下糟心的娘家亲戚大过年的上门骂娘,污了粱家的门楣,明年怕不是要走霉运。找的小儿媳也是个乡下人,一看就跟她一路货色,果然眼界太低的人就是没有长远目光。   她婆婆被气得上前扯她头发,戴香玉嘴巴毒,身手却不行,直接被按倒在地扇耳光,那简直了!   云端心里一万匹马在狂奔,这个形势用女人撕头发来形容,那都太含蓄了。   两人打架的地方就在邵家不远处,听到动静,邵家的三个儿媳冲出来拉架,云端以一敌三,直接拦住人。   “我婆婆和你婆婆打架是因为你婆婆嘴臭该打,你们要参与进去,那就是两家人撕破脸,以后就是敌人了。粱家是什么人,你们该心里有数。”   梁家的人脉,他们不清楚,但是肯定比他们家邵家厉害。邵家三个儿媳妇儿犹豫了。   戴香玉当年没有成功嫁给梁长生,后来选了个乡下来的会读书又长相俊朗的穷小子,这些年家里都是她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别人骑在她头上了,戴香玉气急败坏,但是打不过江萍这个泥腿子,只能骂媳妇儿。   “你们都死了吗?不帮忙就给我滚回娘家!”   这句话太重了,邵家三个儿媳妇儿对视一眼,只能加入战斗。可惜,有云端这个身强体健还没事儿喜欢研究大能留下的各种笔记的云端在,她三个直接被云端一个人撂倒。   呵,大能就是大能,他老人家挑出来的防身小妙招简直太好用了。   江萍一看儿媳妇儿大获全胜,也乐了,脸色一狠,朝戴香玉头上薅去。   “啊!要死了!”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邵家小儿子刚回家就听到他妈的凄惨的叫声,赶忙跑过来。   “老三,快救我!”   戴香玉嫁的邵文,现在是大学的教书的,生的三个儿子,也是走文人的路子。   呵,云端一脚把人撂倒,后面赶来的邵家老大老二一样的下场。   这一场单方面殴打的打架,以她英勇的婆婆大获全胜而告终,最后等她婆婆出完气打完,这里已经被包围了。   邵文气的说话都在抖:“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梁长生冷哼一声,扬起头:“戴香玉嘴巴臭满大院谁不知道?自己不好好在家教妻,还要麻烦我媳妇,我还没找你收学费你还好意思吼。啧啧,也不怪你,上门女婿腰杆子都是软的,哪里说得出硬话。”   邵文双眼一翻,身体一软,直接倒下去了。   “爸,爸,你怎么了?你醒醒。”   估计是羞愤欲绝。   “戴香玉挑我妈的刺儿不是一天两天了,也就是我妈能忍,现在才爆发出来真是我妈有修养了。都是当奶奶的人了,还整天盯着别人家的男人找人家媳妇的麻烦,脸皮厚成这样,我妈撕了半个小时都没撕下来,你也是独一份。”   在外人眼里,邵家男的女的,揍的被揍,骂的被骂,明明是戴香玉挑事儿,最后搞得好像他们家仗势欺人,云端要把制高点站住了。   都是华星院的老住户了,当年梁家前脚买了房子,戴香玉后脚也买了,后头结婚了也没放下梁长生,在场的都是见证人。   云端这话说出去后,大家互相使眼色。   梁长生赶紧把媳妇儿扶起来,江萍看他就来气,不给他好脸色。   梁长生轻咳一声:“我年轻的时候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跟她都没说过话,我也很无辜。”   我的天,这话一出,戴香玉和邵文齐齐气晕过去,至于为什么事气晕,只有他们知道。   这一场闹架,可以说把邵文和戴香玉的脸拉到地上踩,都没等第二天,当天晚上邵家三个儿子儿媳带着孩子就搬走了。   江萍和云端婆媳俩的泼辣名声一下传出去了。   好家伙,梁家的小儿媳看着温温柔柔的,瘦瘦弱弱的,平时也不爱跟人说闲话,一心带娃照顾家里,没想到还是个隐藏的打架高手。   梁怀贤和梁怀瑾今天工作忙,回家比往常晚了一点,一回来就听说她妈和媳妇儿两个人把戴香玉婆媳四个人打了。   梁辰激动地说:“不止呢,我妈还打了邵家那三个绣花枕头。”   “谁说的绣花枕头?”   江萍昂起头:“我说的,三个男人打不过一个女人,不是绣花枕头是什么?”   邵家三兄弟听到这话可能要哭死,这个锅他们不背。女人打架不是撕扯来撕扯去的吗?谁知道梁家的小媳妇儿那么阴险,撩阴腿、踹膝盖,戳眼睛,打肋下,什么狠来什么,一脚踢过来力道比男人还重。   梁怀瑾用全新的目光打量她:“我以后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云端温柔一笑:“放心,你别惹我,我也不会揍你。咱们结婚这么多年,不都是挺好的吗?”   梁怀瑾:“……”以后还能不能继续这样好?   梁怀贤看两人互动,乐的笑出了声。   这一次真的撕破脸了,梁长生都做好准备跟戴家明刀明枪地干一回,谁知道第二天戴家的当家人上门送礼。   就这么一个举动,粱家人,戴香玉,以及坐看事情发展的吃瓜群众都明白了,戴家这是不管戴香玉了。   戴香玉大哭不已,骂她大哥,骂她小弟,爸妈走了他们就不管她了,任由她被人作践。   邵文也不管她,搬到学校分配的房子住去,虽然只有小小一间,不比小洋楼宽敞,但至少不用看到那个女人。   这一场闹剧来的快,走的也快,马上就是春节,这是全家人团圆后的第一个春节,肯定要过的热热闹闹。   有云端拿出来的各种好吃的,还有公婆找关系去外贸商店买了好些进口的紫皮糖、巧克力、咖啡等洋货,这个年过的丰裕极了。   买回来的咖啡,只有云端和梁怀瑾觉得还可以。   “这个苦味道喝不惯,还是云端给的茶好喝。”   “今年夏天制的茶不少,爸你喝完跟我说,回头我再给你送点。”   梁长生哈哈一笑:“行,爸不跟你客气。”   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聚在梁家老宅,热热闹闹吃晚饭,守岁。   楼下大厅,梁怀贤和梁怀瑾兄弟俩在说话,梁长生问孙子读书的事情,云端哄着锦锦玩儿,小家伙下午睡的时间长,晚上一直不睡。   江萍抱着个木盒子从楼上下来,看她那样子,还有点沉手。   “云端,这是给你的。第一次见面就该给你的见面礼,今天给你补上。”   “谢谢妈。”云端也不跟她客气,直接收下来。   江萍催促她打开:“你看看,这专门给你选的好东西。”   自从前天婆媳俩一同对敌之后,云端就感觉婆婆对她越来越亲热。   这个箱子不是普通的箱子,里面有机关,摸索了一下,找到机关打开,这是一个类似后世百变化妆箱的箱子,里面满满当当地放着成套的珠宝首饰,怪不得这么重呢。   云端笑道:“咱妈就是这么实在。”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喜欢,咱们婆媳俩处的来。”   锦锦伸手抓那个红红的东西,云端赶紧把箱子推开:“乖乖,别摸。”   江萍慈爱地看着孙女:“等你长大了,奶奶也跟你准备一份,都是你们太爷爷太奶奶传下来的,以后都给你们。”   梁辰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那我呢?”   “你?你一个男娃家家的,想要什么自己挣去。”   梁辰一下扑到爷爷胸口:“我怎么不是个姑娘。”   一家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说说笑笑到十二点,云端抱着女儿上楼睡觉,梁怀瑾抱着媳妇儿的珠宝箱。   梁怀瑾走前面一步,掀开被子,云端把睡着的女儿放床上。   “你喜欢首饰,我怎么没见你戴过?”   “现在这个时候,怎么戴出去?”   “在家也没看你戴。”   云端软软地轻哼一声:“在家当然舒服最重要,想显摆首饰要戴给别人看才有意思。”   比起喜欢首饰本身,她更喜欢首饰的工艺。就算以后能戴首饰出门了,她也不见得多喜欢。   云端感觉,自己的物质和精神已经富裕到不需要任何外在的修饰了。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自大,哈哈哈哈。   过完年,大年初二,梁怀贤带着儿子去李家,李耿知道李颖做的事,气急败坏,直说要把李颖逐出家门。   梁怀贤并不关心他们家的屁事儿,他就想知道,岳父岳母写的信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耿看过信后,只说:“爸妈没跟我说过,我不知道真假,但是这个字迹,确实是我爹。”   “那你知道你爸妈以前找大师给李玉算过命吗?”   李耿回想半天,摇摇头:“没听我爸妈提过。”   “那么,还是要问李颖了。”   李颖大年二十九上门找过一次,梁家提前跟门卫打过招呼,她刚走到华星院门口就被赶走了。   这会儿,李颖刚从天津过年回来,受了一肚子气,现在知道梁家求着她,顿时气焰高涨。   “我说了,不见到钱我是不会说的。”   李耿跺脚:“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爹娘活过来也要被你气死。”   “呵,气死关我什么事儿,在他们心里只有你是儿子,李玉是女儿,我李颖的死活他们关心过吗?”   李耿不敢置信:“爸妈对你那么好,你既然这么想他们。”   “呵,别说让人发笑的话,他们什么时候对我好过?李玉那个傻子嫁的多好,我嫁的又是什么男人,他们知道我婚后过的不好,他们关心过吗?”   “你说这话就不讲理了,当初是你自己看上左爱家,要死要活要嫁给他,我们没劝你吗?”   “轻飘飘两句话罢了,有什么意思。”   梁怀贤没心情听他们吵:“李颖,我最后一次问你,那个大师是谁。”   “给钱啊,给钱我就告诉你。”   梁怀瑾带人走进来:“大哥,大师来了。”   “无量寿福!”   李颖脸色一下变了,怎么可能? 第49章   梁怀瑾带来的老道士让李颖突然变脸,梁怀贤看的一清二楚。   老道士饱经风霜的脸上,一双清亮的眼睛格外吸引人,他淡淡看了眼李颖就移开眼睛。   “你是李道文的儿子?”   “我是,请问大师您是?”   “你可称呼我为李道长,我年轻的时候和你父亲结识,我曾告诉他你妹妹李玉恐不能长寿,如果她青年早逝,你们李家后人可以来找我。”   李耿朝李道长鞠躬:“我父亲去世仓促,没来得及交代我们就走了。”   “原本你妹妹的子嗣上应该有妨碍,但是那孩子运气好,碰到福德深厚之人,有她庇护着,孩子将会安安稳长大,以后也会一生顺遂,这是他的运气。”   梁怀贤和梁怀瑾对视一眼,他们两个都明白,这说的是云端。   当时出事儿,梁怀贤来不及安顿儿子就被抓住,是韩伟他爸托人把孩子送到天津一个故交那里。天津离北京太近,当时万家人看的太紧,那位故交怕护不住孩子,又托人把孩子送到孟家,这才碰上云端。   梁长生回来后,带着儿子梁怀贤亲自上门感谢过帮忙的朋友,也知道梁辰那时候已经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多亏了云端,梁辰能叫她一声妈是他的运气,也是他的福气。   有李道长在,李颖那点小把戏被戳破,梁怀贤把梁辰叫来,父子俩陪着李道长去墓地。李道长说墓地虽然算不得好,但是这么多年,已经接了地气,神魂已经走了,不用换地方。   李道长一句话,从年前闹嚷到年后的事情总算落定了。   李道长回去之前,想见见云端。云端在文芳街家里看到据说耳朵不好的老道士,还有点惊奇。   “好多年没见了,你头发怎么还没白?”   李道长没有回答她,只是问:“你把寒潭神像的眼睛抠走了?”   云端好险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怎么知道的?   云端连忙道:“先说明,不是我抠的。”   “但是东西肯定在你那儿。”   这个云端没办法反驳。   “东西你拿走就拿走了罢,我算出三年后是无极宫重开山门的好日子,你是不是……”   云端立马拍桌子:“我捐钱,我的家底儿都给你,一定好好把无极宫给修一修。听说无极宫大门的朱漆都掉了,咱们找最好的刷上。”   李道长似乎在笑,似乎也没有,他点点头:“送我走吧。”   云端给梁怀瑾使眼色,还不快点把人带走,这人一站在她面前她就心虚。   梁辰抱着锦锦进来:“妈,妹妹醒了。”   李道长站在廊檐下站着,刚睁开眼的小姑娘揉揉眼睛,朝他笑。   老道士也露出一个笑。   送走老道士后,梁怀贤腾出手收拾李颖,那可是一点不留情面,元宵节还没过,这一家子被赶出了北京,李颖走之前还找李耿帮忙求情。   李耿是个直性子,根本不搭理她,过完年就回乡下了。   他下乡之后在公社当老师,一群学生爱戴他,家长尊重他,他已经在教师的岗位上干出滋味了,以后决心在教师这条道路上好好走。   还没出正月,云端和梁怀瑾选了一个休息日,请梁怀瑾在北京的朋友来家里吃顿饭。   日子定下来后,梁怀瑾去约人,云端负责采买食物。因为她忙,没时间带娃,每天早上吃完早饭,就把梁辰和锦锦送到老宅去,让婆婆带。   “你忙不忙得过来?要不我给你搭把手?怀瑾也是,不知道待客多辛苦。听他哥说,这次要请五桌客人?”   “我还忙的过来,买东西我有办法,您别操心。这次五桌客人,有韩伟他们夫妻这样的发小,还有他的老师和师兄弟们一起请,所以人才多。”   “哎,也是该请。回头我帮你打听打听,听说他们有人结伴去乡下买土豆、老南瓜的,我也跟她们去一趟。”   “您可别去,我家里土豆老南瓜不缺,你要喜欢,回头我给你送点来。”   去年她给自己和梁怀瑾用了几块石头,白雾又往外面退了几百米,山下的农田被圈进来一些,她在陶艺馆山下的空地种了不少土豆、南瓜,还有一些蔬菜。   去年秋天收获之后,陶艺馆一楼已经被蔬菜瓜果堆满了,再不加快吃完,夏天又要开始种了。   “你先请客,请完客有多的再给我送点。”   “行。”   在北京这么大的城市,她在家里多囤点物资也没什么新奇,毕竟她在某些地方还看到过冬天卖新鲜蔬菜,说明有些人冬天在搞大棚蔬菜卖高价。   请客前一天晚上,梁怀瑾去后院厨房旁边的储存室,他看到了什么?各种萝卜、白菜、圆白菜、南瓜、土豆就不说了,怎么连新鲜的莴笋、辣椒、蒜苗、芹菜、豆角都有?蘑菇、黄花、木耳、海带数量也不少。   柜子里还囤着几筐果子,常见的苹果、橘子、橙子、梨子,连西瓜都有两个。过年的时候暗地里有人在卖西瓜,说是冬天在屋里种的,一个西瓜卖十块钱,多的是人抢着买。   温度较低的门口,木架子上放着半边猪肉,真的是半边,连猪头都还在上边。分量稍微少一些的是牛羊肉,十个猪蹄儿,洗干净的猪大肠三副,猪肚子三副,收拾干净的鸡鸭兔子好几只。   各种粮食就不说了,大米、小米、面粉、玉米粉等等,别说请五桌客人吃饭,就是一次性请五十桌,囤的粮也够吃。   “媳妇儿,你也太厉害了吧。”梁怀瑾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端轻笑一声:“小意思,都在我掌握之中。”   实际上,这一屋子东西,除了猪大肠、海带、黄花和牛羊肉是她去外边买的,其他东西都是秘境自产的。   “明天的菜单定了吗?”   “定了。主要还是炖菜、烧菜为主,再加上几个炒菜。因为天气冷,我就没有准备凉拌菜,你们如果想喝酒,就炸一点花生米。”   “听你的。”   云端这几天出去闲逛,认识了一位大厨,特地请来帮忙做饭。明天请客吃饭,一些耗时间的蒸菜,今天下午就开始上锅了。   有大厨在,今天的晚餐都不用操心了,蒸菜剩下边角料的肉,切一切,再和蔬菜炒一炒,就是一个好菜。   “刘大厨,明天还要辛苦你了。”   “哈哈,不辛苦,好多年没见到这么多好肉好菜了,明天您就瞧好了吧。”   梁怀瑾原本还想着他们两个明天早上要一早起床准备做饭做菜,没想到云端把大厨都请来了。   云端搂住他的胳膊:“想什么呢?五桌客人,咱们两个做饭,弄的灰头土脸的都赶不上中午请客,别为难自己。”   梁辰连连点头,爸妈做的菜他都吃习惯了,请大厨挺好,能尝点新鲜口味。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家里的大门被敲响,云端推了梁怀瑾一下,梁怀瑾穿好衣裳起床去开门。   “妈,怎么来这么早?”   “早什么早?中午请客现在就该准备起来。”   韩伟带着他媳妇儿陈红丽也来了,还有陈学军和他媳妇儿宋凝,都是来帮忙的。   陈学军打了个哈欠:“兄弟们不是怕你忙不过来嘛,早饭都没吃就过来了,仗义吧。”   梁怀瑾带他们进屋,笑着说:“怪我没提前跟你们说,云端怕忙不过来,请了个大厨,昨天就开始准备了,咱们今天只等着吃就行了。”   “请了个大厨?”   “嗯,昨天下午就把蒸菜做了不少,有一些炖菜估计也上锅了。”   江萍不放心,去后院厨房,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各种肉菜的香味。   韩伟深吸一口气:“这就是办席的味道啊,好多年没有闻到了。”   办席的味道怎么说呢?大概每家请客办席都要出现几道固定的大菜,这些大菜也大多是肉菜,香味霸道,这些香味交织在一起,就形成了大多数人记忆中办席的味道。   不过,只有这些菜还不够,还要加上酒的味道,闻到这些味道,闭上眼睛似乎都能想象到觥筹交错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办席的场景。   “都还没吃早饭吧,咱们先吃早饭。”   “有豆汁儿吗?”   “那么多好吃的,吃什么豆汁儿?”   江萍问刘大厨有什么方便做的?   “粥已经熬好了,蒸了鸡蛋羹,切了土豆丝准备炒个酸辣土豆丝,还有醋熘白菜,咸鸭蛋很多,给煮几个?”   “行,你做主。”   刘大厨哈哈一笑,这一家人好伺候,对他胃口。   家里来人了,云端洗漱好起床,江萍看到她,招呼她坐下吃饭。   “锦锦醒了没有?”   云端拿起筷子:“还没有,估计快了,往日里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   云端还是第一次见陈学军和他媳妇儿宋凝,梁怀瑾给她介绍,云端笑着点点头。   “这位嫂子真好看。”   宋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啧啧,如果说韩伟的媳妇儿陈红丽是个外向的社交达人,宋凝则是个内向性格,安安静静的一个美人。   吃完早饭,也没什么事儿做,云端把大家叫到东跨院,把准备好的松子、炒花生、瓜子、水果等端进去,大家一边聊一边吃东西。   江萍吃了一把松子:“你这个松子哪里买的,我怎么觉得比我们在东北弄的还好吃?”   “是吧,我当时尝的时候也觉得好吃,那人挑着两大麻袋来卖,我全部给买了。”   “你这个花生、瓜子也好吃,果子也不错。”   云端轻笑一声:“我有点挑嘴,买东西不合胃口的我一般都不要。买到合胃口的就多囤一点,还要跟买家说下次有好东西记得直接来找我。”   陈红丽笑道:“那是你运气好,能碰上好的。这些年,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有你挑选的余地。”   韩伟正在吃橙子:“我小时候都没一次性吃过这么多零嘴儿,每天饭菜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梁辰分外得意:“我小时候吃了不少好东西,又甜又脆的桃子、李子呀,又甜又软的杏子、枇杷呀,还有樱桃、橘子、橙子、西瓜,家里随时都有好吃的。”   梁怀贤rua了一把儿子的头:“你小子享福。”   梁怀瑾轻笑一声,把剥好的瓜子放云端手里,云端不吃独食,分了一半给江萍。   “妈,你吃。”   江萍笑得开心,还是儿媳靠谱。   聊到十点多钟,家里来客了,最先到是□□,他跟师弟和弟妹熟悉,就带着一众师兄弟先来了。   □□高声道:“我跟你们说,梁怀瑾家里可有不少好吃的,今天都别客气,好酒好菜吃饱了才能走。”   梁怀瑾笑道:“往年师兄来家里,我寻思也没亏待你,用得着这般吗?”   □□故作叹气:“哎呀,我这也是不得已,现在住得这么远,想蹭吃蹭喝要走好远的路。”   “别皮了,快进去,云端他们在东跨院,里面吃的零嘴不少,自己去拿。”   □□可不是个客气的人,进去之后婶婶大哥大嫂弟弟妹妹喊一通,拿起瓜子分给师弟们,叫他们别客气。   “这个瓜子好吃,这个是奶味的?”   “对,我自己炒的,奶香味。”   “这个松子也好吃,原味的更好。”   “橙子更好,还是我在金水市吃过的那种味道。”   □□把屋里吃的夸了一遍,云端笑道:“早知道师兄要来,给你们准备了一点儿回礼,到时候你带回去慢慢吃。”   “哈哈,还是弟妹知道我。”   后面,梁怀瑾的老师来了,那也是□□和一众师弟的老师,大家都出去迎接。   “云端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石老师,这是苗老师,都是我的恩师。”   “石老师好,苗老师好,我是梁怀瑾的妻子云端。”   “你就是云端啊,之前咱们还在一处工作的时候,吃了你做的不少腊肉、腊鸡,这么多年了,还没跟你道谢。”   “你做的腊鱼味道好,都不用额外怎么弄,只是切好上锅蒸出来,味道咸鲜好吃,特别下饭,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味道。”   “老师们不用客气,今天也准备了腊鸡、腊鱼,大家多吃点。”   □□:“老师,师弟家还有好酒,可不能错过了。”   “哈哈,那不能。”   梁怀瑾的老师来了,梁长生也带着他的老兄弟们过来蹭饭,也是作陪儿子的老师。   到了十一点半,人就来的差不多了,男人女人们分散在东跨院和正房,各自聊着自己感兴趣的事儿。小孩儿在前院、后院、东西跨院里面跑来跑去,这些孩子云端都交给梁辰带着。   梁辰以为,一群小屁孩儿,给他们吃好吃的肯定就乖了,谁知道他们这么皮,追都追不上,他生怕他们一个不小心摔倒磕到哪儿呢。   梁辰把妹妹给奶奶带着,他自己跑去抓孩子去。   “哈哈哈,梁辰哥哥来了,大家快跑啊。”   “抓不到我,抓不到我。”   “我的橙子,我的大橙子滚了。”一个男娃手里捧着大橙子舍不得吃,抱着玩儿,扑爬一下摔倒,手里的大橙子滚出去了。   “可以上菜了!”   刘大厨大喊一声,早就被后院飘过来的香气馋的咽口水的□□带头冲进后院。   “菜哪儿呢,我来端。”   只有大厨一个人,上菜肯定忙不过来,韩伟他们都跑去帮忙端菜。   梁怀瑾没有跟去,他去屋里拿酒,养肾酒,一桌一瓶。   江萍:“养颜酒呢?不能把我们女同志忘了。”   “还有养颜酒?”陈红丽好奇。   “有呢,云端家里世代从医,有不少好方子,那个养颜酒真是好东西,自从喝了那个酒之后,我都感觉自己皮肤越来越好了。”   江萍是谁呀,那可是陈红丽婆婆盖章认定的保养得好的人。   不用陈红丽说话,她婆婆纪敏立马就说:“我要尝尝,怀瑾快去拿。”   “是,本来就准备了的,一次拿不了那么多,纪阿姨你等着,一会儿就拿来。”   苗老师和石老师都是今天的贵客,梁长生邀请他们坐正屋主桌,韩伟、陈学军他们爹也跟着作陪。   菜还没上桌,就着一碟花生米,他们已经喝起来了。   “啧,好酒,好酒啊!”   梁长生又给石老师添上:“这个酒好,就算喝醉了睡醒也不会头疼。”   “给我也来一杯。”   □□端着一盆白芸豆猪蹄汤过来:“让让让,上菜啦!”   云端正哄锦锦睡觉:“梁辰,带着弟弟妹妹去吃饭,你们单独一桌。”   “好,我会照顾他们的。”梁辰跟着一群小不点上蹿下跳一下午,早就饿了。   不仅他又累又饿,这群小孩儿自己也跑饿了,吃饭不用人三催四请,早就胸前捆着围兜,拿着碗筷等着上菜了。   “哥哥,我要吃猪蹄。”   “我要鸡腿儿。”   “我要那个,我要那个,鱼摆摆。”   梁辰笑了:“你说鱼摆摆,你是不是去过四川?”   小孩儿脑袋一歪,好奇地问:“四川在哪儿,我只去过成都。”   梁辰细心地把鱼刺捡出来:“给你吃。”   “谢谢哥哥。”   菜已经上桌,江萍没看到媳妇儿,站起来喊:“云端,快过来吃饭。”   “来了来了。”云端关好卧室的门,赶紧过去。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丰盛的菜美味的酒,都让大家高兴不已。   韩伟喝到脸热,拍拍梁怀瑾的肩膀:“你这日子过的太滋润了吧。”   梁怀瑾淡淡笑道:“多亏了我有个好媳妇儿。”   “嘿嘿,听说你买房子都是你媳妇儿出的钱?”   □□已经微醺了,听到这话,站起来大喊一声:“师弟,你吃软饭啊!”   屋里的众人哈哈大笑,云端也跟着笑,小小解释了一句:“家里的钱都在我这儿,买房的钱也有他的钱,不是吃软饭。”   江萍一拍大腿:“不用替他解释,吃软饭就吃软饭吧,反正软饭好吃。”   隔壁桌的梁怀贤听到这话差点笑岔气,他妈真是个豁达的人。   男人们舍不得好酒,除了梁怀瑾个个都喝到脸红,云端把他们请到东跨院休息,还给泡上好茶。   回去正屋,一群女人已经把碗筷捡到厨房去了,屋里桌子都擦干净了。   “你去看看锦锦醒没有,这里有我们,不用你操心。”   “就是,快去。”   云端笑着应了声,转身去卧室。   等喝醉的人醒了酒,已经三四点钟了,云端和梁怀瑾早就准备好了伴手礼,各色零食水果一大包,每家还有一瓶酒。   这次待客之后,家里的养肾酒就差不多要告罄了。   “幸好前些天咱们爸送来几坛子二十年份的好酒,已经泡上了,等雪化了之后应该就能喝了。”   “嗯,今天辛苦你了。”   客人都走了,云端转头去后院:“我不辛苦,刘大厨今天才真是辛苦。”   中午的菜丰盛好吃,饭菜都没有剩下,全部光盘。婆婆带着几个嫂子帮忙洗碗擦桌子,刘大厨把厨房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讲究人。   进后院之前,云端跟梁怀瑾商量:“要不咱们请刘师傅来家里帮忙做饭?不做饭的时候让他住在前头,这样家里来个人,也不用咱们跑去开门。”   他们住的正屋在二进,中间隔着两个院子,有时候别人敲门声音小了,根本听不见。   “也行,平日里你要买个什么东西也有人搭把手。”   两人说好之后,云端去厨房找刘大厨。   刘大厨十多岁的时候跟着隔壁邻居学厨,学出来后去了食堂掌勺,后来动乱来了,食堂这样油水多地方,肯定被那些关系户占着,他就被挤出来了,但手艺肯定没得说。   刘大厨听说主家觉得他手艺好,想请他来家里帮忙做饭,他一口答应。   “我还想问问,我能不能把我媳妇儿带过来?我家就我们两口人,我来这里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我怕她在家受欺负。你们放心,我只要一份工资。”   云端有点惊讶,刘大厨看起来至少也有四十岁了,家里只有他们夫妻两个?   一追问才知道,他们夫妻结婚这么多年,感情好,但是就是没生孩子,刘大厨爸妈对他媳妇儿有意见,说话也难听。再加上刘大厨自己也没个正经工作,两口子在家日子不好过。   “我们家三兄弟住着一个小院子,本来就住的紧张,磕磕碰碰吵嘴的事儿经常有。主家你们要能给个住处,我们夫妻都感激不尽。”   “你带你媳妇儿来,前院一排房子,你们两夫妻随便选一间住。”   “谢谢,谢谢,我现在就回家叫我媳妇儿过来。”   “哎,工资还没说呢。”   刘大厨边跑边说:“工资不要紧,我也看出来了,你们家都是好人,肯定不会坑我的工钱。”   这个时候家里请人还不太好公开说,让人知道了别人说你地主做派,不像是好人,严重的说不定还要拉去受教育。没了工作后,为了挣钱,刘大厨干过的林林总总的活儿可多了,他带媳妇儿离开家里,也没说去哪儿,只说找到一个临时的活儿,人家给一间屋子住,就把媳妇儿带去。   刘家大孙子都要成年了,刘大厨的爹娘对这个不争气的小儿子他们也不管了,随便他吧,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反正也没啥大出息。   他们夫妻一搬走,刘老娘就让她的心肝儿大孙子搬进去,有单独的房间,大孙子才好找对象。   刘大厨胆子挺大,是个健谈的人,刘嫂子却是个有点拘谨的人,问一句该怎么称呼她就吞吞吐吐半天。   “你年纪比我大点,我就叫你刘嫂子吧。我叫云端,这是我爱人梁怀瑾,这是我儿子梁辰,女儿锦锦,你和刘大厨直接叫我们名字就行。”   “好的好的。”   前面院子没有人住,那么多房子随便他们选,两夫妻商量之后,还是选了靠近大门那一间,方便给来客开门。   晚上做饭,刘大厨来问想吃什么,云端想了想:“熬点小米粥,随便配点菜吧,中午吃了大餐,晚上吃点好消化的。”   “那行,我看屋里还有不少青菜萝卜,就炒一点素菜。”   “嗯,以后如果没有特地说,饭菜你就看着做。”   “还有,我这个人对吃进肚子的东西比较上心,所以厨房里用的油还有肉这些,没了你就跟我说,我有专门的渠道买。”   云端问过之后,知道他们夫妻都识字,就给了他们五十块钱当作厨房开销,月底算账。另外给他们的工资,夫妻两人工资加一起给三十五块钱,问他们有没有意见?   刘大厨对这个工资很满意,要知道工厂里面一般的学徒工,一个月工资也就二十块钱左右,他做大厨,老婆帮着打下手,这个待遇已经相当好了。   双方都满意,那就先这么定了,以后外面生活水平上涨,工资再跟着上调。   家里多了两个人云端感觉自己一下轻松下来,厨房里的事情不用她管,屋里也不用她打扫,洗衣裳刘嫂子包办了,她有时候出去办点事,还有人给她带孩子。   梁怀瑾也很满意,来北京之后,媳妇儿一直忙忙碌碌的,他下班回家,睡觉之前都和她说不上几句话。   梁怀瑾跟云端说,这个钱花得值。   正月十五过后,学校那边很快开学了,云端送梁辰去附近的初中上学后,她在家日子就清闲起来,一直放着没有完工的古董字画修复手册拿出来继续写。   家里平日里事情少,她写东西的时候刘嫂子就帮她带着锦锦,让她能腾出手来。三月中旬就把初稿写完。   第二天是休息日,梁怀瑾下班回家,夫妻俩带着孩子去老宅吃晚饭。   梁长生听说她的书写完了:“以前跟你说过,我认识博物院的人,你要不要进去涨涨见识,让里面的老师傅看看你写的东西给你把把关?”   梁怀贤接话:“他们博物院下属有个小的印刷厂,你要印刷的不多,我看完全可以找他们。”   “那就麻烦爸了,我愿意去试试。”   有人脉就是好,这样一操作,帮她审稿的人,以及印刷厂全部都有了。   梁长生问她明天上午有没有空,有空的话就带她去博物院院长家拜访一下。   “有空,爸你明天坐车不,坐车的话来家里接我一趟。”   “行。”   明天要去见审稿人,肯定不能就这样光着手去,吃了晚饭回去,云端心里打腹稿,准备明天写一封简历,把自己的工作经历简短地写一下。   走夜路回家,梁怀贤抱着动来动去的女儿:“该给锦锦做夏天的衣裳了。”   云端看了眼女儿:“是该做了,去年妈和小师婶做的衣裳都不能穿了。梁辰的衣裳也该做了。”   梁辰无所谓道:“妈你要忙不过来,咱们去店里买也行。”   “不行,店里的衣裳你穿着不合身,肯定不舒服。而且很多布料也不好。”   梁怀瑾:“说起来,大家都喜欢的确良的布料,你为什么不喜欢?”   “的确良是化纤合成的,做衣裳的布料最好还是纯天然的,比如棉麻羊毛羊绒丝织品这些,你难道喜欢穿的确良?”   梁怀瑾轻笑一声:“我对穿什么确实没怎么注意过,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理。”   现在回头想一想,没有结婚之前,他的衣裳大多是外面买的,将就着穿,的确良面料的衣裳不少。和她结婚之后,穿的衣裳慢慢地就都变成棉布做的。   云端轻哼:“我都替你操心完了,你自己日子过得舒服,当然注意不到这些小细节。”   “妈,我昨天听韩昭说,他奶奶说纱帽街的百货大楼要卖一批羊绒布次品,据说是西北纺织厂运过来的,淋了雨,冬天没卖掉,等到下个月雪就化了,就更加卖不出去。”   韩昭是韩伟的小儿子,和梁辰同岁,也是一个班的同学。   “咱们家不用抢羊绒布,以前我买了不少,够给你们做衣裳。等这两年用完了,咱们再想办法。”   等到几年后市场慢慢开放后,想买好东西有钱就行了,不着急。   锦锦打了个哈欠,对云端伸手:“mua!”   云端接过来,对梁怀瑾说:“我看她快要张口说话了。”   乖宝说mua这个音已经非常接近妈妈的发音了。   梁怀瑾捏捏闺女的小脸蛋:“都知道叫妈妈,怎么不会叫爸爸呢?”   梁辰郁闷:“也不会叫哥哥。”   云端笑出了声:“谁叫一天到晚我陪她最多。”   除此之外,还要多谢刘嫂子帮她开小灶,没事儿就教锦锦叫妈。   梁辰走前面敲门,不过一会儿门就打开了。   “你们回来了。”   “嗯,辛苦刘嫂子等我们,你们先睡吧。”   “哎!”   刘嫂子给他们留了热水,洗漱后回房间睡觉。   云端给女儿换好尿布,垫好垫子,挨着女儿睡了。   迟一点进屋的梁怀瑾,看到给他留的半边床,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最后把女儿挪开放在床里面,把媳妇儿抱出来,搂着媳妇儿睡。   云端睡意昏沉,被他动来动去,懒懒地推了他一下。   梁怀瑾收紧胳膊:“别动,快睡觉。”   第二天上午九点,云端带着她写的简历还有她写的书,坐上公公的车,去博物院院长秦瑞的家。   秦瑞和梁长生二十年前就认识,本来见一见他儿媳就想着见一个晚辈罢了,等到云端掏出简历之后,他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脑子还挺灵的,怎么想着写这个。”   云端恭敬道:“我想让您看看我写得书,总要让您对我有所了解。”   看完简历之后,秦瑞问她:“去年咱们博物院送来一幅五代时期的秋游图,是你修复的?”   “如果你说的去年八月送到金水市的那一幅,那就是了。”   秦瑞看她的目光一下就不一样了:“你的书拿给我看看。”   云端双手把书递过去,坐下陪公公喝茶。   秦瑞没有把书看完,看了十几页,他说:“从你写得书能看出,你对古董字画的修复确实很有心得,我们博物院有这方面的大师傅,如果你有空的话,明天去一趟博物院当面和大师傅聊聊。可行?”   “当然行,多谢秦院长推荐。”   秦瑞摆摆手:“我不过是给你牵线罢了,主要还是看你自己。另外,等我们博物院的大师傅看了,如果你这本书真行,我们博物院给你出版印刷。”   梁长生笑道:“我这个小儿媳没有耽误你时间吧。”   “没有,就你儿子媳妇儿都出息,行了吧?”   梁长生拍拍他的胳膊:“别恼嘛,今天来给你带了二两茶叶,算是谢礼,请你喝。”   “我这可是铁观音,你还嫌弃?”   “切,我儿媳妇儿以前还给我送过大红袍呢,不过都没有这茶叶好喝。”   “当真?我试试。”秦瑞是个好茶的人。   “那要重新烧水,这个野茶必须要滚水泡,才能泡得出颜色和滋味。”   第一次喝这种茶,就没有不惊艳的,秦瑞惊讶的表情完全在梁长生的意料之中,他乐的哈哈大笑。   有秦瑞帮忙介绍,第二天博物院上班,云端拿着她的书和简历去博物院。   进到书画组的大师傅,人家只瞄了眼她的简历,给她一张纸,一支毛笔:“雪快化了,你画一幅梅花图给我瞧瞧。”   这是要考她了。   云端拿起笔,画了一幅断桥边的梅花图,并题上诗: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大师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还行吧,书拿来我看看。”   今天有太阳,大师傅坐在窗边的躺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她的书。   小学徒悄没声地给她倒了杯热水,云端朝他一笑。   他小声说:“大师傅就喜欢装模作样。”   云端差点没笑出声。   大师傅脾气大话不多,但是对她写的书还是相当看得上的,大概看完书之后问她:“要不要我给你写个序?”   他又说:“我这个人没什么名气,你把我写的序放在后面,叫院长再帮你写个序。”   云端笑道:“我求之不得。”   半个月后,云端这本更名为《古董字画修复详谈》送到印刷厂,雪化那天,她拿到了新出炉的书。   拿到新书后,博物院那边先要了一百本,给博物院书画组的人一人一本,还是各省市兄弟单位也寄送了一本。   云端拿了二十本,给金水市文物局寄过去。   这一天,刚到单位上班的李本固被门卫叫住,有他的包裹。   李本固一看是北京寄来的,他老师寄来的,这四四方方的样子,他立马猜到这是什么东西。   抱着包裹急忙到书画组的办公室:“你们拿把剪刀来。”   唐清梦凑过去:“什么东西寄到单位来?”   “拆开看看。”   整整齐齐的新书,《古董字画修复详谈》的书出现在大家面前。   唐清梦激动地尖叫起来:“老师真的出书了。”   李本固翻开书页,第一个序是博物院的院长秦瑞写的,第二个序是博物院书画组的组长写的,第三个序,老师自己写的,简短说了两句金水市文物局,还把他和唐清梦的名字写进去了。   “啊!”   唐清梦再次尖叫:“有我的名字!老师对我真好!”   看到他的名字,李本固差点也想尖叫。   彭延年端着茶壶走进来:“大清早的,你们尖叫什么?”   “老师出书了,还写了我的名字,主任快来看。”   彭延年赶忙凑过去:“给我看看。”   “这里,这里。”唐清梦指给他看。   彭延年一跺脚:“哎呀,这个云端,找别人写序,为什么不找我,嫌弃我没有水平是吧?”   李本固笑道:“主任你看,感谢名单里你排在第一个。”   “哪里呢?我看看。”   彭延年看到自己的名字,这才笑出来:“算她还记得我这个主任。”   “寄来了多少本啊?”   “二十本。”   “二十本不够啊,你打电话去问问,咱们能不能以单位的名义再买个几十本。云端再怎么说也是咱们单位的前副主任,她写了书,咱们总要给隔壁单位送几本不是?”   “主任说的对。”   金水市这里嘻嘻哈哈说的热闹,北京那边,江萍最近可喜欢出去逛,跟别人说话,没说两句就引到她儿媳妇儿新出的书上,得意着呢。   人家还能怎么着,不管心里酸不酸,只能各种夸呗。   云端的本事博物院那边心里有数,有难修复的字画,他们都要请云端过去看看,给点意见,云端还挺乐意的。   出了本书,还给自己找了个兼职,挺好! 第50章   五月初刚过了立夏,一连几天大太阳,天气一下热起来,家里大大小小的人都换上了短袖。   刚过周岁不久的锦锦也穿上了小裙子。   “妈妈,妈妈。”   云端笑着抱起女儿:“总算会叫妈妈了,真是妈妈的小心肝儿。”   刘嫂子笑道:“锦锦聪明又懂事,喂她吃饭从来不乱动,大口大口地吃,可乖了。”   云端翘起嘴角:“等她再长大一点,就专门给她做一张小桌子,让她学着自己吃。”   抱着孩子去西跨院逛逛,墙角去年冬天干瘪的花树已经抽出了绿芽,不知名的小花也冒出了花苞,想必过一段时间,就可以看到一面漂亮的花墙。   “四月下旬才撒的青菜种子都发芽了?”云端十分惊讶。   “这边地里种的是辣椒、柿子、茄子、豇豆,最近气温高,长得快。豇豆苗等长到四片叶子就能移栽了。”刘嫂子说起菜地的安排来头头是道。   云端当时说西跨院的菜地收拾出来种菜,后头全是他们夫妻经手的,刘嫂子真是当作自己家菜地一样伺候。   云端看着刘嫂子神采飞扬的模样,笑道:“你该去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你现在整个人和才来家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刘嫂子笑;“那可不,我家老刘也这样说。”   主家都是宽厚的人,对他们很尊重。她才来的时候总觉得寄人篱下,慢慢地打消了心里的担忧,在梁家可比在自己家舒服多了。   至少公婆不会阴阳怪气地骂她,嫂子们也不会一天到晚支使她干这干那还没句好话,连侄子侄女都不尊重她这个长辈,那种日子她简直过够了。   “只要你们不撵我们走,在你家干到退休我和老刘都没意见。”说完刘嫂子忐忑地看着她。   云端捏住女儿薅头发的小爪子,笑着回了句:“放心,好好在家待着,刘大厨的手艺那么好,我们全家人都离不开。”   刘嫂子笑了起来,连忙点点头。   抱着孩子转身去院子里:“刘嫂子,你帮我看着这个调皮的小丫头。刘大厨不是说家里的大米快没了吗,我去买点回来。”   “哎,你去吧,有我在呢。”   云端去前院空屋里推出来一辆自行车,骑着车出了文芳街,往城外骑。   一个小时后她回来,自行车后座上放着一个大箱子,后面两边一边绑着一桶油,一边绑着一袋米。   云端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赶紧扶住车子。我的天,要不是她现在身强体壮,用自行车带这么多东西可不容易。这个时代的自行车质量真心好。   “刘大厨,在不在?”   在院子里的刘嫂子听到了,赶紧抱着孩子去后院叫人。   刘大厨小跑出来:“哎哟,怎么带这么多。”   “快帮我卸下来,先搬回去。”   大米留着家里吃,那桶三十斤的油倒十斤出来,回头给公婆送去。后座上的大箱子里,装着水果和蜂蜜,这些也要送些过去。   “这枇杷怎么这么大?咱们这里有枇杷?”   “咱们这里肯定没有这样的,从南方送来的。”   云端把枇杷捡出来,给刘嫂子装了半盆枇杷和樱桃:“你们也尝尝。”   “哎。”   刘嫂子拿着枇杷放房间里去,等她再过来正房,枇杷已经被从箱子里捡出来了,放在通风的竹筐里,那么大一个竹筐居然都装了半满,刚才那个木箱子也太能装了吧。   家里有新鲜水果,下午云端和女儿就先吃上了,等到傍晚梁怀瑾下班回来,梁辰放学到家,樱桃核儿已经装了一碗了。   “啊啊啊,居然有樱桃。”梁辰高兴得不行,以为自己今年吃不上樱桃了。   “连枇杷也有?妈,你简直太厉害了。”   云端笑着扬起眉毛:“我找到了一家专门干南北倒卖的,以后想吃什么水果跟我说,只要舍得花钱,肯定能吃上。”   “妈,你可真是我的亲妈!抱抱。”   梁辰还没抱到他妈就被他爸推开:“还不快去洗点水果出来。”   吃樱桃吃的小脸都花了,锦锦看着哥哥:“宝宝?”   云端笑倒在躺椅里:“哥哥没有叫你。”   家里人有时候叫她宝宝,被聪明的小丫头记住了。   梁怀瑾也笑了,把女儿抱到膝盖上坐着,一边擦脸一边问:“咱们晚上吃什么?”   “晚上去爸妈那边吃,今天买了水果还有蜂蜜,给他们带一些过去。”   “那咱们现在就走?”   “嗯。”   要带过去的蜂蜜、水果、十斤菜籽油已经装好了,提上就能走。   梁辰洗了一盆枇杷出来:“哎,上哪儿去?”   “去你爷爷奶奶家。”   “我刚洗了枇杷呢。”   “先放着,晚上回来再吃。快过来帮忙拿东西。”   云端提着水果和蜂蜜,叫梁辰提那壶油。   锦锦蹒跚着张开手过来,要妈妈抱。   “乖,让你爸抱,你自己多重你心里没数?”   梁辰哈哈大笑:“妈你说什么呢,她现在哪里知道她多重?”   梁怀瑾笑着抱起女儿:“不重,以后还可以多吃点。”   锦锦冲爸爸笑,搂着爸爸的脖子,小脸贴贴。   被女儿依靠着,梁怀瑾只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就软了。   这个时候正是下班放学的时间,华星院的老邻居们,看到他们夫妻带着孩子提着大包小包回家,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哟,又给你们爸妈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咱们锦锦可真漂亮,白嫩嫩的,云端可真会带孩子。”   韩伟刚下班回来:“梁辰长高啦?”   梁辰摸摸自己的头顶:“没有吧。”   “肯定长高了,你回家量量。”   梁怀瑾侧头看儿子:“好像长高了点,快到我肩膀了。”   云端看了眼:“应该的,他这个年纪身高长得快,努努力争取比你爸爸高。”   梁辰仰起头:“我看我可以。”   韩伟啧啧地摇头:“你爸爸可是咱们这一群人里面最高的,连你亲爹都没有你爸高。你要继承你亲爹的身高水平,我估计悬。”   韩伟磨磨蹭蹭的不走,瞅了一眼云端手里的东西,云端马上明白了,把篮子递过去:“随便拿。”   韩伟笑道:“就等这句话了。”   韩伟用衣角兜了一大包果子走,梁辰催促妈妈:“快走,一会儿其他人来了。”   云端扭头一看,周围看到的人似乎有点跃跃欲试,她赶紧快步往家走。   走在后头的锦锦叫妈妈,都没阻挡她的脚步。   送给公婆的水果,半路就让人分完了可还行?   吃完晚饭,一家人在院子里消食,一群大的七八岁小的三四岁的孩子跑进来,嘴巴特别甜,开口就是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地叫,还夸云端漂亮。   江萍乐得不行,把刚洗的樱桃、枇杷拿出来分给他们。   “枇杷要剥皮哦,樱桃有核儿,壮壮别一口吞,把核儿吐出来……哎,乖孩子……还想吃啊,奶奶给你拿!”   梁辰叹气,云端递给他一把樱桃:“好好的,叹气干什么?”   “我在想沉香他们,还有春哥、铁锤、张建军、门栓,妈你还记不记得,咱们院子里的樱桃熟了,要熬樱桃酱,做樱桃鱼。今年咱们不在,不知道樱桃树怎么样了。”   “放心,张建军他们肯定不会让樱桃白白掉落在地上,肯定都会吃了。”   梁长生问云端:“暑假你回不回凤凰县?”   她有些犹豫,想回去吧,但是带着孩子大热天的坐火车受罪,她不忍心。   “你要想回去,我帮忙联系联系,让你们搭飞机回去。”   梁辰连忙点头:“我要回去,沉香他们肯定想我了。”   云端看了眼梁怀瑾,笑道:“那我也回去,家里的茶叶没有了,今年夏天多采一点野茶。”   “你带茶叶回来可别让他们知道了,那些老头子,整天惦记咱们家的好酒好茶,我都不乐意看到他们。”   江萍撇他一眼:“你以为他们乐意看到你?你手里的茶叶没了,你看他们最近来看过你没有?”   这话扎心了,一家人笑了起来。   “爸你放心,过年那会儿泡的养肾酒已经可以喝了,明天我找个人多的时候给您送过来,保准一群人上门找你说话。”   “我才不稀罕见到他们呢。”这话还没落地,他又改口了:“他们一把年纪的身上伤病不少,他们要哄的我开心,我分他们一点也不是不行。”   “哼,口是心非。”   梁长生不高兴了:“你这老婆子,我说一句,你顶我一句,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说送就送,还不是辛苦云端?”   好像也是,他没想到这个,站起身上楼,抱下来一个手臂长的箱子:“给你的,前些日子整理库房找出来的,这是你□□祖收集的古籍,家里只有你对这个有兴趣,你拿着吧。”   “谢谢爸。”云端打开箱子,几本古籍装订的线都已经断了,看那个字迹像是隶书,妈耶,秦汉时期的古籍,她舍不得往外推,直接收下。   “爸,我做了两坛养肾酒,我一点都不留,明天下午我叫人都给你抬过来。”   “两坛?一坛五十斤?”   云端点点头:“家里的药材都用完了。”   梁长生激动地搓搓手:“没事没事儿,我跟张老大联系过了,今年夏天收到药材会再送过来。”   “那等我暑假回来再做两坛养肾酒。”酒不用她出,药材不用她出,配个药罢了,能换来一箱子古籍,划算呀!   “我看行。”   云端说到做到,第二天下午叫刘大厨找来三个人,帮忙把两个大酒坛子搬去老宅,可把梁长生激动坏了。   同样激动坏了的还有梁长生那群老伙计,都没等到第二天,傍晚就上门了。也没真白要梁家的酒,送来了不少礼物,古董字画也有好几样。   这些梁长生都不要,叫梁怀贤给云端送去。   刚好博物院的秦院长在家里,看到一幅唐代的五牛图卷,直接惊讶地站起身来:“这是真是假?”   云端仔细看过印章和画儿才说:“神气磊落,稀世名笔也。真的!”   “我的天,我还以为五牛图卷已经失传了,没想到在你这里看到真的,难得啊!”   云端唇角微微翘起,想到陶艺馆里都快放不下的古董字画,她手里好东西还多着呢。   七月,梁辰放暑假,云端带着孩子回凤凰县,刘嫂子原本想跟着,云端没让,有梁辰帮忙,带锦锦没有问题。   梁怀瑾送他们走:“去一个月就行了,别回来太晚。”   云端笑道:“梁辰生日之前我们肯定回来。”   梁辰抱着妹妹催促道:“别说了,咱们快走吧,错过飞机就糟了,人家可不会等咱们这几个搭顺风车的。”   头上扎着两个小啾啾的梁锦小朋友,藕节似的小胳膊一挥,手指着前头:“走!”   梁怀瑾笑骂一声:“没良心的小混蛋。”   云端乐的翘起嘴角。   车子开动起来,陈学军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他们能蹭到运输机,也要谢谢陈家的人脉关系。   “嫂子好好玩儿,要回来之前跟我说一声,我叫我爹给你们联系飞机。”   “谢谢了,我们那边产水蜜桃,等我回来给你们带一筐。”   “那就多谢嫂子了。”   上飞机后,云端给梁锦戴上帽子,帽子两边有两个耷拉下来的耳朵,用手按住,还能挡一挡噪音。   小丫头皱眉,过了会儿噪音好像还能忍受,打了个哈欠,靠着妈妈睡着了。   等她睡醒,他们已经在金水市甜水巷家里。   云端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饭盒:“醒了?醒了就来吃午饭,下午咱们回凤凰县。”   梁辰也跟着妹妹睡了一会儿,懒懒道:“坐文物局的车?”   “嗯,坐文物局的车回去。”   好久没看到她,彭主任激动得不行,倒不是想她了,而是文物局有一幅字画很难修复,李本固和唐清梦都没有信心,原本想着送到北京去,没想到她回来了,这下不用打自己的脸了。   “他们跟着一起去?”   “今天休息日,不跟着,明天上班后他们去凤凰县找我。”   今天他们回去还要打扫家里的卫生,也没办法动手工作,明天正合适。   云端以为家里好久没住人,肯定要打扫好一会儿,没想到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家里干干净净的,特别是前堂。   云端这个时候才想起,之前小师婶跟她说过,她家前堂有一张大长桌子,后来为了教李本固和唐清梦,还做了一张移动黑板,这里方便孩子复习,她家这个位置又安静,就跟她说借用前堂给孩子们做作业复习。   今天是休息日,她到家的时候,看到前堂的大门全部打开,辛夷、彩玲、乐水,还有雷主任的两个儿子雷宗洋和雷晓阳,彭主任的儿子彭浮生,他们都坐在一起复习,讨论作业。   张建军、门栓、铁锤、沉香他们也在这里,看张建军坐卧不安的样子,明显这几个都是被家长逼的,自己并不想学习。   “梁辰,我好想你呀!”   看到熟悉的车子开过来,张建军一下站起来,梁辰还没下车,张建军就冲过来。   “别冲别冲,先让我下来行不行?”   “云姐姐。”   “云阿姨。”   谭乐水几个大的都站起来帮忙把行李从车上拿下来。   云端笑道:“你们几个够勤奋的呀。”   谭乐水挠头:“这不是脑子不够聪明,找辛夷补课嘛。”   辛夷笑道:“不对吧,明明是彭浮生给你补课,怎么能把乐于助人的名声让给我。”   雷宗洋、雷晓阳和彩铃哈哈大笑起来,彭浮生和乐水红了脸。   云端挑眉,这是怎么回事?学习还学出感情来了?   彭浮生叫了声云老师好,云端点点头:“你们先学习,我去整理行李。”   彭主任一儿两女,女儿早就出嫁了,这个小儿子早就高中毕业了,前两年考进了文物局,在书画组工作,所以也跟着李本固他们叫云老师。   彩铃跟进去:“云姐姐,我帮你忙。”   等云阿姨走后,雷宗洋和雷晓阳兄弟俩笑话他:“你怎么不叫云阿姨,叫什么云老师?”   “去你的,再惹我小心我不跟你讲题了。”   “哈哈哈,恼羞成怒了。”   彭浮生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乐水。按理说,云老师跟他爸同辈论交,他该叫云阿姨,但是她不是叫云姐姐嘛,这样他们两个就差着辈分。   雷晓阳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不看书了,一个劲儿地拱火看热闹。   谭乐水气哼哼地一跺脚跑了。   “乐水,你等等我。”   雷宗洋瞪了一眼弟弟:“看吧,两个都被你气跑了。”   “我哪里是气他们,我这是帮彭浮生,就他那个蜗牛性子,没有我帮忙,他能追到谭乐水?”   “你这么懂,怎么你还没个对象?”   “我那不是年纪还小嘛。”雷晓阳压低声音:“再说了,等我考上大学再找不是更好?”   雷宗洋训斥弟弟:“自己知道就行了,别拿出来乱说,小心给云阿姨招祸。”   “我知道,我就是跟你说说。爸爸不是说了么,下个月要搞座谈会,很多人肯定猜到了。”   “别人猜到是别人的事情,话不能从咱们嘴里说出去。”   除了谭乐水之外,无论是他们兄弟和彭浮生,还是白辛夷、张彩玲,他们几个都是在上班的人。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和梁家关系紧密,所以他们几个才会聚在一起学习。   上周彭叔叔和他们爸甚至商量过了,等到事情大概定下来,他们也别上班了,辞工在家好好学习吧,背水一战为了更好的前途。   雷宗洋和白辛夷关系不错,他私下问过他,他也是和他们兄弟一样的打算。   白家最强的人脉关系只有云阿姨,他的消息只可能从云阿姨来,白辛夷既然也是这么打算的,说明他们爸爸和彭叔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一群备战高考的青年,每周在凤凰县聚一次,要在这里住一晚上,东厢房三间被谭乐水、雷家兄弟俩和彭浮生住着,正房东西两间他们也会一起打扫,云端倒是不用麻烦了。   厨房里也放着一些粮食和蔬菜,看来都是他们准备的。   “梁辰你带着妹妹,我去买些菜回来。”   “好。”   走之前交代谭乐水他们先做饭,她去去就回。   云端出去半个小时,锅里的饭刚要熟,她提着鸡蛋、肉、菜、水果就回来了。   谭乐水哇地一声:“桃子,好久没看到大桃子。”   沉香看了一眼,肯定道:“今天菜市场肯定没有这样的桃子卖。”   梁辰小声问:“妈,你去小树林了?”   云端瞪他:“说了好多次了,有的吃就行了,问那么多干嘛。”   厨房里几个人嘿嘿一笑,撸起袖子切菜切肉,忙活着炒菜。谭乐水拿了一把小刀给桃子削皮,把果肉切成一块块的,方便大家吃。   李秀芬做好午饭,叫孙女回家吃饭,没曾想看到云端回来了。   “哎哟,我在厨房做饭,怎么没听到动静呢?”   云端笑着道:“我也刚回来,我们也把饭做好了,要不让彩铃在我家吃?”   “我家也做好了,吃不完浪费,下次,下次让彩铃在你家吃。”   “行,李婆婆有空过来坐坐。”   “我正想跟你说说房子的事情,咱们下午再说。”   张彩玲回家了,他们这里也开饭了,都是熟人,用不着客气。   吃完午饭,围坐在一起吃桃子,云端问他们学的怎么样了?   “需要记和背的文科知识,这大半年都记得差不多了,就是理科有些难。”   “全靠辛夷、浮生给我们补课。”   云端吃了一块桃子,慢慢地说:“不着急,时间还早,来得及。你们已经比绝大多数人走在前头了。”   能稍微知道点内部消息的,也就只有家住北京或者家里有人脉的人。而且,他们知道消息大多也是下半年开会之后才知道,时间也很紧张。   睡了午觉起来,云端哄着哭唧唧的女儿,刚睡醒的时候总有点黏人,等到醒了瞌睡,才会变成乖宝宝的模样。   “锦锦闹什么?”   “刚睡醒不舒服,哄哄就好了。”云端抱着孩子,请李婆婆坐。   李婆婆把账本放在桌子上:“你看看,这是大半年收的房租,还有五月份下了场大雨,有十几间屋子修缮支出了一大笔,都记着呢。”   云端大致看了看,对得上数:“李婆婆管这点小账目肯定没问题,我放心得很。”   李秀芬笑了,得意道:“我年轻那会儿管着家里酒铺买进卖出的账目,从来没出过问题。”   交了账,李秀芬心里就放心了:“你先歇着,我家里还有事儿,我先回去了。”   “李婆婆慢走。”   送走李婆婆,云端把精神了的女儿交给梁辰,她背着背篼去山上,待到夕阳漫天才回来,背篼里装着一小袋桃胶,还有一些菌子。   等她回家,雷宗洋他们已经坐车回城了,他们明天还要上班。谭乐水也回大队了,她明天要上工。   第二天上午,李本固和唐清梦带着那幅字画来了,字画修复难度大,但是尺寸不大,云端修复起来很快。   三天后,两人带着修复好的字画回去了。   家里只有他们母子三人,顿时清净下来。   每天吃完早饭,收拾好女儿之后,交给梁辰带着,梁辰爱带妹妹去居委会那边玩儿,那里孩子多,她刚会走两步,最喜欢追着比她大一点的孩子,啊啊啊地叫着。   云端有了自己单独的时间,每天就去秘境干活儿,主要是去山里摘茶叶。平日里她不在,摘果子、捡鸡蛋鸭蛋的活儿都是毛毛在干。   碰到休息日的时候,雷宗洋、乐水他们就聚集在家里,好吃好喝之后学习一天,下午再回去。   等到八月下旬,她托张建军爸妈买的酒已经泡好放在秘境里了,熬的蘑菇肉酱有好几桶,和收获的各种蔬菜、水果一起存在陶艺馆一楼。   还有她自制的野茶,因为她勤快,这一个多月做了约莫六十多斤,比起去年一共十来斤的总数来说,算是大丰收了。   八月上旬,教育工作座谈会已经结束,会谈的中心意思已经在小范围内传播,对消息很信任的雷宗洋兄弟、彭浮生和辛夷,已经辞职常住在云家学习。   张彩玲舍不得工作,考虑再三,还是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谭乐水那边,地里夏忙已经过了,秋收还没来,请假还挺方便,也在云家住了下来。   八月下旬,云端弄了十筐大桃子,还有她做的蘑菇肉酱,请人帮忙送上飞机,她要回去了。   赶在梁辰生日之前回到家,知道她回来了,第二天梁辰生日,韩伟、陈学军、□□他们都来了,梁怀瑾不用动脑子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中午吃了顿生日宴之后,就带着云端给他们的回礼溜了。   梁怀瑾一把抓住马师兄:“给苗老师和石老师的,你一起送去。”   “送礼不自己去送?”   “孝敬老师,说得上什么送礼,你带去就行了。”   “那行吧。”   两个老师一人一袋桃子,还有一瓶蘑菇肉酱,一斤茶叶,送得很厚了。   苗方和石青云拿到学生的孝敬,乐得笑出了声。   □□挤眉弄眼的:“老师你们也太现实了吧,平日里对我们没个好脸色,看到师弟送的礼就这么高兴?”   “你们几个不肖的,你们不给我找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怀瑾不仅不给我们找麻烦,还有好东西孝敬,给他好脸不是应该的?”   “切,这是弟妹孝敬的,又不是师弟孝敬的。”   “都一样。”   云端送的礼,就没有不爱的,亲朋好友们收到好礼之后,没过两天给云端送来了不少好东西,吃的穿的还是小意思,投其所好送来的字画她可喜欢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一条发财致富的好路子。不用辛苦花钱去各地搜集古董,送点好吃的大家就把好东西送到她手上。   不过她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年,等到开放之后,古董升值了,这些东西他们肯定舍不得随手送给她。   家里女主人回来了,刘大厨特别高兴,人在的时候不觉得,等人走后,他明显感觉自己的厨艺下降了,怎么做都觉得缺点意思。   最后还是他媳妇儿看不过眼:“你就没想过是因为云端特别会买菜?我总觉得云端每次无论是拿回来的肉或者菜,都比一般的好吃。”   “菜就不提了,同样是青菜,从外形就看得出人家的青菜长得格外大颗,叶子也格外嫩,但是肉也好吃,不知道人家怎么喂的猪?”   这一天下午,云端带回来一大块五花肉,让刘大厨全部做了,晚上带到老宅去吃。   四方块儿的红烧肉荤香四溢,刘大厨忍不住发问了:“这个猪肉你上哪儿买的?不对,这个猪人家怎么喂大的,味道怎么比肉联厂喂的猪好出一大截儿?”   “这个猪肉不是人工喂养的,是山里散养的野猪。听说他们会给猪喂一些玉米粒,但是也不多。”   “怪不得,猪每天在山里跑着,味道肯定差不了。我说呢,你买的五花肉都不太肥,还以为是你特意选的。”   云端让他们留下一碗红烧肉自己吃,剩下的红烧肉全部转移到大肚砂锅里,等梁怀瑾下班,梁辰放学回家后,一家人去老宅吃饭。   十月中旬的北京早晚已经有些凉意,梁辰抱着大砂锅进屋,一揭开盖子,红烧肉的香味随着热气飘出来,深吸一口气,那个味道简直不提了。   “老大,给我打二两养肾酒。”   江萍从厨房端出来几盘小菜,连忙说:“给我也来一两。”   嘬一口好酒,吃一口香肉,有酒有肉的好日子,以后都能这样,那可是快活似神仙啊。   梁怀贤给他爸又添了一杯酒:“爸,你今天兴致有点高啊。”   “哼,你懂什么,好日子,值得庆祝。”   “什么好日子?”   梁长生乐得眼睛都眯上了:“我不说,你们自己看着吧,过两天就知道了。”   这几天吵的最火热的话题是什么,梁怀贤和梁怀瑾都知道。云端比他们知道的更清楚一点,受过义务教育的人,没人不知道那个划时代的日子。   两天后,恢复高考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在乡下种田的知青,在工厂上班的工人,甚至小学都没毕业的人,被鼓舞着重新拿起课本,走进教室。   不怕,今年考不上就明年考,明年考不上就后年。路途艰险无所畏惧,没有希望才是最可怕的。   这个时候,家里房子已经被退回来的谭博文夫妻俩,看到报纸老泪纵横。   真好啊,他家的儿子女儿,总算有一条回城的路子了。   胡大海拍着兄弟的肩膀:“可别哭,大好事儿,多亏了云端给咱们家提醒,现在乐山和乐水已经准备了大半年,肯定能考个好成绩,上好学校,以后毕业了出来就是干部。”   邱慈热泪止不住地流:“云端,对我们家有大恩啊!可要跟他们兄妹说,要把这份大恩大德记在心里。”   胡大海大笑一声:“云端现在全家在北京,家里都是当官的,哪里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   “用不上也不妨碍咱们记住她的恩德。”   谭博文笑起来:“现在日子好过了,儿女的前程也有希望了,今年是个好年头啊。”   胡大海:“先别激动了,抓紧时间,给孩子寄些钱和票过去,让他们别为生活操心,好好读书才是。”   “你说得对,听你的。”   凤凰县那边,虽然雷宗洋他们一直坚信着,那一天肯定回来,但是那一天真的来临时,他们还是被震住了。   张彩玲最先反应过来,跟爸妈和奶奶商量后,隔日就辞职一心复习。这段时间她还要去上班,复习的进度本来就比她们都慢。比他们几个慢就算了,她不能比其他今天才知道消息的人慢,那她就太对不起云姐姐提前告诉她的消息了。   谭乐水从过完年回来就开始学习,开始的时候大家看她每天辛苦上工回来还要刻苦学习,都劝她不要这么辛苦,身体太遭罪了。谭乐水摇摇头,说想多学点知识,劝他们也多学点,没人听她的。   恢复高考的消息传出来,知青点的人都对她阴阳怪气的,说她早就知道消息,就是不跟他们说。同住了五六年,没想到她如此小心眼儿。   谭乐水不搭理他们,直接找大队长请假,她要去亲戚家复习。   高考一个月后开考,这个时候凡是觉得自己有机会的人都无心上工,大队长也不拦他们,都给他们批了假条,让他们好好学习考试,争取有个好前程。   谭乐水对大队长很感激,谢过之后,回知青点,打包好自己的行李,马上搬去云姐姐家。   在云家复习的几个孩子,家里父母要么是双职工,要么是父母不在身边,李秀芬就接过给他们做饭的活儿,让他们用心读书。   雷家、彭家、白家得知之后,送粮食的,送肉的,送菜的,送蛋的,云家的厨房里各种吃的堆了不少,保证他们每天都有充足的营养。   梁怀瑾问她想不想参加高考?   云端摇摇头:“我不想,我当个高中生挺好。”   梁怀瑾笑道:“现在恢复高考,大家都脑子发热,陈学军的媳妇儿也要参加高考。”   “宋凝?我记得她比我还大一点?”   “对,她读书晚,比你晚一届。”   “其实算起来,我和她都相当于应届生,想考也可以。”   她现在的资产已经够她好好过一辈子了,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再加上她对名利也没有什么追求,学历对她来说完全不重要了。   云端对学历看的很淡,但无奈自己太优秀,总有好事儿找上门了。   “为了咱们行业发展和传承,行业牵头在几个大学里开设考古课,需要一些老师教授相关知识。你在古董字画修复方面十分有心得,也有过实践,我们商量过后,一致同意推荐你去北大文物保护专业任教。”   云端惊讶道:“秦院长,我只是个高中毕业生,去给大学生上课,这恐怕不合适吧。”   “我们也考虑到这一点,所以一个月后你要参加一次内部考试,看你自己的水平如何,通过了就给你文凭。好的话给你博士文凭,最差也是个硕士吧。”   秦瑞打量着她:“你要通不过考试,可是打我们博物院全体同仁的脸。”   一下给她这么大的压力,她瞬间有点心虚。   “那你跟我说考什么?”   “当然是考基础知识,另外还要由学院的院长对你进行面试,考察你的相关专业知识。我看你之前写的那个简历可以递一份给他,还有你的字画水平相当好,这个时候也别藏拙了,给他们露一手,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博物院的编外人员就这么厉害。”   最后这句话怎么说的跟赌气一般,难道谁给他脸色看了?   云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秦瑞冷哼一声:“别管他们,那些个老学究,偏说我们都是博物院的大师傅都是些只研究术不研究道的手艺人,不知道什么叫学问。你去给他们露一手,给他们好好上一课,告诉他们什么叫道器并重。”   没想到私下里还有这样的争论,云端顿时觉得自己身上责任重大。丢自己的脸她倒是无所谓,丢了博物院的脸,他以后都不敢见秦院长了。   秦院长一走,云端闭门读书,锦锦交给刘嫂子带着。   一个月后,千千万万的学子走进考室,云端也收拾好自己笔墨纸砚走进了北大的特设考室。   进去之后,她发现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十几个年龄挺大的考生,看得出来,她是其中最年轻的那个。   虽然是最年轻的,但是她要争当第一名。   基础考试之后,紧接着面试。云端给每个面试的老师发了一份她的手写简历,为了让老师看出自己的水平,她用隶书写的,一下抓住了老师们的眼球。   一问一答之间,她在古董字画方面的学问水平征服了在场所有老师的心,她尤嫌不够,当场画了一张古画,画上的人物就是今天的五位老师,题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buff叠满了。   几位老师看到她的画之后,哈哈大笑起来,说年轻人就是不一样,非常有新意。   坐在后面博物院、文物局等处来围观面试的人,都笑了出来,问这位考生是哪里推荐过来的?   秦瑞得意地挺起胸口,就是我们博物院推荐的。有水平,能古能今,她不是今天的第一名,谁是?   不出意外,云端顺利拿到了博士的文凭,教授头衔加身,她都感觉自己一下牛逼起来了。   她拿着一纸聘书回家,江萍惊讶的嘴巴张了几下都没说出话来。   梁辰啊啊啊大叫:“我妈最厉害!”   云端很想谦虚一下,但是实力实在不允许,怎么办,她也跟着家人笑起来。 第51章   高考一个月之后,云端陆续收到金水市和凤凰县的好消息,不出意外,他们都考上了。   彭浮生、谭乐水、雷宗洋都考上了北大,辛夷想读理科去了清华,雷晓阳去了工业大学,只有张彩玲感觉自己复习的一般,没有信心报北京的学校,选了金水大学,也考上了。   为了大学的事情,向来节俭的李婆婆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后悔没有让彩铃跟其他几个人一样早早辞工准备考试,要不然也能上个好学校。   云端只能安慰她,本来竞争就大,能考上大学就是好事情。   最后李婆婆也看开了,笑着说自从彩铃拿到录取通知书,好多亲戚都来家里贺喜,给彩铃介绍对象,她都没同意,她想让彩铃去大学找去,门当户对。   云端也跟着笑了,两人说了几句老院子的事情,这才挂断电话。   快要过年了,她最近也忙,除了准备过年吃的用的,还要把东西厢房都收拾出来, 第一届学生开学时间早,几家人都想早点送孩子读书,顺便来北京过年玩几天,云端当然欢迎他们来家里住。   “刘嫂子,我又买了两床棉被回来,你把东厢房外面那一间的炕铺上。”   “哎,七间房都布置出来了,这回够用不?”   “差不多够用吧。”   都是一家人来,彭主任家夫妻俩带着儿子,雷主任家夫妻俩带着两儿一女,小师叔和小师婶带着辛夷和沉香,还有谭博文一家三口。   到时候等人都到了,乐水跟雷英住一间,雷宗洋、雷晓阳、彭浮生住一间,辛夷和沉香跟梁辰住,反正房间挺大,一间屋住三个人肯定没问题。   云端抬脚往后院走:“等他们来了,估计要在家里住十几天,家里二十多个人,刘大厨做饭忙不忙的过来?要不找两个临时工帮帮忙?”   刘嫂子跟在她后面,笑着道:“不用另外找人,有我们夫妻俩个在,忙的过来。”   云端去储存室转了一圈,看到柜子里的粮食装了几麻袋,肉也摆满了架子,各种蔬菜水果都不少,应该够吃了。   “都是亲戚家的孩子,到时候忙不过就叫他们搭把手,别客气。”   “哎。”   家有喜事,还是送孩子上大学这样光宗耀祖的事情,白家、雷家、彭家商量过后,提前了十天请假出发,大年二十六就到北京了。谭家也跟他们差不多时候到。   梁怀瑾工作忙抽不出时间,梁怀贤叫上兄弟韩伟、陈学军借车去火车站接人,怕他们不认识,云端把梁辰也跟去接人。   梁辰自从放寒假后一直兴奋着呢,就等着春哥和沉香他们过来,每天都要去后院储存室溜达一圈,看看妈妈存了多少好吃的,到时候好跟他们分享。   梁辰跟着车子接人去了,云端抱着锦锦跟刘嫂子说:“今天客人就到了,你让刘大厨多准备点。”   刘嫂子笑着应下:“十几二十岁的孩子能吃着呢。”   云端也提前准备了橘子、橙子、冻梨,还有花生瓜子松子儿等小粮食放在正屋,都是给他们准备着的,方便他们饿了随时填肚子。   “热水也要烧好,下午他们肯定要洗澡。”   “哎,专门准备了一口大锅烧水。”   刘嫂子把正屋收拾好,转头去厨房打下手去了。   锦锦穿得暖乎乎的,从妈妈怀里滑下去,在正屋里转悠:“哥哥?”   “哥哥接人去了,到时候你要叫人知道不?你跟着哥哥叫师爷爷,师奶奶。”   “爷爷奶奶?”   这两个称呼小丫头已经很熟悉了。   云端笑着把她头上的冲天辫解开,给她戴上兔皮小帽和手套:“走,妈妈牵你去院子里走走。”   昨晚上下了雪,虽然一早上起来就把雪扫了,庭院里还是有细碎的冰。   “小心哦,别摔倒哦。”   话刚落地,小丫头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倒,幸好她牵着。   “妈妈抱。”小丫头差点滑倒,不想走路了。   “不抱,你自己走。”   “嗯嗯。”扭着小身体撒娇。   “我不是你爸爸,不吃这一套哈,走起来。”   锦锦不爱哭,眨巴着大眼睛,确定妈妈真的不抱她,气哼哼地迈出小短腿儿,一步一步地踩得很重,云端笑着陪着她慢慢走。   等娘俩在院子里遛了一圈后,云端牵着她去前院,锦锦蹲地上,累了,不去。   “去门口接哥哥,去不去?”   “去!”小丫头勇敢地站起来。   “真乖!”小肥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太可爱了,忍不住亲了一口。   车子到了,听到刹车的声音,云端打开大门,最先下来的乐水笑着跑过来:“云姐姐,我好想你呀。”   云端抱着她笑:“恭喜你考了个好学校。”   谭乐水欢喜的哈哈大笑:“不止我啦,大家都考的挺好。”   雷宗洋、雷晓阳、彭浮生、辛夷都走过来,正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个个风华正茂,看着就让人高兴。   彭主任满脸笑意道:“他们几个能有今天的造化,多亏了你们夫妻啊。”   “彭主任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就是随口说了句话,主要还是他们自己肯定努力。”   杜小兰走过来:“哎呀,锦锦都这么大了。”   云端拍拍女儿的肥屁股:“叫师奶奶。”   锦锦小嘴吭哧半天,脸都憋红了,叫出来一个:“四奶奶。”   众人都笑了起来,杜小兰一把抱起她:“乖宝宝,咱们夏天才见过呢,还记不记得?”   锦锦羞涩地笑,不记得了呀!   云端笑着请大家进去:“雷主任,何姐,里面请。”   雷森提着行李走在后面,何英莲跟她走在前头,一脸羡慕道:“你家不错啊,院子套院子,真大呀!”   “三进的院子,东西两个跨院,方便锦锦这个小丫头跑动。”   云端回头跟梁辰说:“这会儿都中午了,叫你爹、陈叔叔和韩叔叔吃了午饭再回去。”   “好,我去叫。”   “你家大儿子这两年长的真快,这才十三四岁,都一米七多了吧。”   “嗯,这两年长得快,他自己也想长高,每天吃了饭还要去打篮球,生长发育期,多跳跳可能长得高点。”   进了大院子,云端安排他们住宿,夫妻俩住一起,雷晓阳他们自己选房间。   谭乐水拉着雷英:“看来这几天你要跟我住啦。”   雷英也是十五的少女了,连忙点头:“我跟乐水姐姐住。”   这个时候云端才顾上和谭博文和邱慈打招呼:“一路坐火车辛苦了吧。”   邱慈温柔地笑了笑:“不辛苦,能来北京走一趟,我们乐意着呢。”   云端拉着她:“你们先住下,吃了午饭休息好,咱们下午慢慢聊。”   “哎,你忙你的去,不用顾及我们。”   云端笑了:“咱们也是老交情了,我对乐水就跟对家里小辈一般,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跟我说,千万别客气。”   “我知道。”邱慈握她的手,眼里都是温柔的笑意。   云端还有事儿,先出去了,两夫妻留在屋里整理东西,邱慈摸了摸温热的炕,心里也暖暖的。   谭博文小声说:“这家人不是一般的人家。”   邱慈应了声:“都是好人。”   这次送女儿来北京读书,除了来云家拜访之外,他还想问问家里那批古董,看什么时候方便退回来。   来之前,胡大海还在怀疑,云端会不会把他们家的东西据为己有,女儿坚定地说不会。   通过女儿他们才知道,云端和北京博物院的关系,还有她现在已经是北大的教授,断不会吞掉他们家的东西。   今天来了之后,看到云家的高门大院,他心里就更加有数了。   住在他们家隔壁的是彭延年杨小容夫妻俩,杨小容和何英莲是一个性子的人,听说隔壁住着谭家,赶忙笑着过来拜访。   “你家乐水是个好姑娘呀,勤劳善良爱学习,现在还成了大学生,谭大哥邱大姐,你们真会教育孩子。”   “我呀,最喜欢乐水的性格,开朗大方,不像我家浮生,性格内敛,一点都不像我和他爸爸。他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这么不会来事儿,将来找对象该怎么办?可愁死我了。”   何英莲连忙过来,帮着闺蜜说话:“你家浮生也不错,性格踏实肯干,还会干家务,又有你这么个通情达理的婆婆,说不定你未来的亲家母可喜欢你们家呢。邱大姐,你说是不是?”   邱慈抿嘴笑:“说的对,孩子踏实就很好,只会说话,不会做事是不行的。”   谭乐水安顿好过来找爸妈,刚好听到这一句,脸都红了。   彭浮生和雷家兄弟俩也过来了,看到乐水红了脸,他就知道站在那儿傻笑。   雷晓阳眼睛一转,故意大声说:“浮生哥,你不是和乐水姐约着下午去看电影散步吗?什么时候去啊?”   顿时,门口的几个家长,目光都落在谭乐水和彭浮生两人身上。   “乐水,你们……”   谭乐水看了木头似的彭浮生一眼,羞恼地一跺脚,跑过去把彭浮生拉到爸妈面前:“我和他准备处对象。”   邱慈愣了一下,赶忙回头找丈夫,谭博文审视着彭浮生,没有说话。   何英莲笑了起来:“浮生你也是,一个大男人,处对象的事情怎么还让女孩儿开口。”   彭浮生正经地给谭博文邱慈鞠一躬:“叔叔阿姨好,乐水是个好姑娘,我也想和乐水处对象,我们两个,以后肯定会结婚。”   说完彭浮生扭头看乐水,乐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邱慈拉着女儿过来:“你这丫头,有对象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这就是不反对了,彭家夫妻俩都松了口气。   谭博文也没说什么,只说既然喜欢,那就先处着看看。   彭延年杨小容夫妻俩都乐得很,请他们进屋坐坐。   孩子处对象,女方家长肯定要问问男方家里如何。听说彭延年在文物局工作,谭博文对彭家的印象稍微好了点。   午饭准备好了,梁辰跑去叫大家吃午饭。   饭桌上云端听到乐水和彭浮生处对象,笑道:“你们两个性情很相配,我看好你们哦。刚好你们在一个学校读大学,以后好好处,如果合适,等毕了业就结婚,刚好。”   谭博文和邱慈对这个说法也很满意:“就是嘛,不着急,孩子刚考上大学,还要读好几年书。”   彭延年和杨小容也点头,读书是孩子们现在最重要的事。   经过这么一遭,两人在家长面前过了明路,后面经常约着一起出去逛街、看电影,一点也不避讳了。   梁辰悄悄跟他妈说:“我看到他们两个牵手了。”   “都是成年人了,处对象牵手算什么。”说完她顿了一下:“你以后可别乱来,我告诉你,你要处对象,怎么着也要上大学之后。”   梁辰不屑道:“我才不着急处对象呢,我读书读得早,大学毕业我也不到二十岁,我还想出国留学呢。”   云端惊讶:“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   “这几天吧,我跟着爷爷去商务部,听他们说话,西方人有钱,咱们要和他们做生意,多赚他们的钱。那不得懂英语?懂他们的规矩?”   “妈,你放心,我答应了要给你赚好多钱,让你随便花,肯定会实现我的承诺的。你再投资我一点,等我出国回来,给你挣大钱。”   云端噗嗤笑了:“你还知道投资,不错,像是以后要搞金融的样子。”   在她心里,她一直觉得孩子还小,没想过会离开自己,从今天开始,她要好好想想了。   腊月二十九,开始放年假了,云端和梁怀瑾带着大家去外面吃,北京烤鸭听说没见过,总要去尝一尝。   他们一行人,把刘大厨、刘嫂子叫上,还有老宅那边的公婆,他们坐四桌没有问题。全聚德这个时候的菜单,烤鸭按照重量大小,一只鸭子的价格在八块到十块钱之间,鸭骨汤大碗六毛,另外还有一些常见的炒菜。   他们今天就是来吃鸭子的,点了几个素菜并一个汤,重点还是一桌两只鸭子,四桌人一共吃了差点一百块钱。   这一顿吃的满足,吃完饭几家人都抢着付钱,最后还是梁长生一马当先交了钱。   “今天这里我的辈分最大,我请客是应该的,大家都别争。”   彭延年笑道:“那就谢谢老爷子了。”   吃完饭,一群人散步逛着回去,有说有笑的,路过的人都要看他们一眼。   回到家,云端去前院找刘大厨:“之前忘了问你,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如果今晚上走的话也行。”   刘嫂子连忙道:“不回去,我们年前回去了一趟,跟爹娘说工作走不开。”   云端皱眉:“你们是不是担心家里没人做饭?放心,到时候大家一起干活儿,忙得过来。”   “不是这个原因。”   刘大厨和刘嫂子对视一眼,刘大厨叹气:“家里已经没有我们夫妻的位置了,回去也是讨人嫌。连爹娘都说让我们没事儿别回去,我这个当儿子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云端也沉默了,居然真有这样的爹娘。   “大过年的好日子,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你们以后过年都留在家里,咱们一起过。你们喜欢吃什么,厨房里面有的自己做,没有你跟我说,我托人去买。”   在梁家住了马上也快一年了,刘大厨也吃胖了点,他笑起来脸更显得圆润:“咱们家存的吃的,可丰富得很,什么都不缺。”   刘嫂子也说:“你不用操心我们这里,进去陪客吧,厨房有我们呢。”   云端回去卧室,梁怀瑾在哄女儿睡觉,中午在外面没睡成,这会儿闹呢。   “去哪儿了?”   “跟刘嫂子说说话。”   梁怀瑾反应过来:“过年了,他们什么时候回?”   云端摇摇头,把刘家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梁怀瑾也无语。   大年三十晚上家里席开四桌,刘大厨手艺尽出,做了冷热荤素十二道大菜,可把大家给高兴得不行,就着养肾酒,养颜酒,大家喝了个尽兴。连邱慈也被杨小容轮番敬酒,喝到脸色微红。   几个不允许喝酒的小辈,要把爸妈叔叔阿姨送回房间,还要负责洗碗筷打扫屋里,这一通忙活下来,马上就是凌晨了。   谭乐水扭头看身边的彭浮生,昏暗的灯光下,笑颜如花:“新年快乐!”   “你也是,新年快乐,天天开心。”   雷晓阳哈哈大笑:“难道不该祝乐水姐越来越美啥的?”   “在我心里,她一直是最美的。”   彭浮生难得当众说一句肉麻的话,除了乐水很受用,雷宗洋、辛夷几个人哆嗦着跑了。   受不了,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沉香和梁辰勾肩搭背地回屋,睡觉去!   只有跟乐水一个屋的雷英,看了一眼乐水姐姐,又看了眼浮生哥哥,唉,她还是走吧,他们眼里都看不到她。   云端懒懒地靠在窗边,看着这美好的一幕,时间过的真快,孩子都长大了!   身后的男人搂住她的腰:“睡吧,明天还要起个大早去广场看升旗。”   “嗯。”   这个年节过的热闹又愉快,很快到了开学的日子,各家家长都送孩子去学校,像沉香、雷英这样的高中生,就跟去看热闹。   雷英喜欢凑热闹,几个大学都去看了,她最中意大哥的北大,还能叫云阿姨当老师。   何英莲瞥她一眼:“你什么成绩自己不清楚?”   雷英哼哼一声:“我什么成绩了?”   “你呀,我不求你考什么北京上海的学校,你要能考上本科,就算学校在东北我都送你去。”   雷森摇摇头:“东北太远了,她一个姑娘家走那么远我不放心,能考上咱们金水市的大学就烧高香了。”   雷英简直要被爸妈气哭了,就这么看不上她吗?   乐水拍拍她的肩膀:“别生气,你爸妈只是舍不得你。”   雷英生闷气:“我知道自己成绩没有哥哥们好。”   “那就努力吧,你还有一学期的时间。”   “嗯。”   开学之后,几家人都要回去了,各自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能请到这么长的假期送孩子读书,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云端给他们准备了回去的伴手礼,各种京式点心一大盒,还有她自己泡的养肾酒、蜂蜜以及北京烤鸭。   这个烤鸭不是外面买的,是刘大厨在后院弄了一个烤炉自己烤的,鸭子是从秘境里拿的,味道本来就比外面卖的鸭子好吃。   刘大厨第一次烤出烤鸭,香味飘到前院,当时沉香他们跑过来,鸭子还没上桌就被吃掉一只。小师叔他们也爱的不行。烤鸭拿回去味道肯定没有刚出炉的好,但是热一热也非常好吃。   要走的前一天晚上,云端请谭博文夫妻喝茶。   “你们家的东西还封存在杭州,我不去肯定拿不出来。现在开学了我要去学校给学生上课腾不出时间,你们如果愿意等的话,我暑假去杭州一趟,把东西交给你们。你们要着急,我近期找学校请假去杭州一趟。”   谭博文笑道:“我们信得过你,不着急着一会儿,等你暑假去杭州再给我们也行。”   他想开一个博物馆,把家里的古董展出来,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事情。他们家的家产已经还回来了,回去他就准备找地方改建博物馆,古董不着急。   再者说,现在动乱已经结束了,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古董放在云端那里他很放心。   “你们原样让我保存的古董,我原样还给你们。”   第二天一早送他们去火车站,小师婶拉着她的手:“老家那边你放心,不用担心房子的事情,我会帮你看着的。”   “嗯,你们回去一路小心。”   送走亲朋好友,云端生活规律起来,一周有四天要上课,虽然还算清闲,但是不能每天带着女儿,锦锦就不乐意了。   这天早晨,感觉到她要出门了就装哭,抱着她的小腿不让走。   云端无奈,抱起女儿:“今天让刘嫂子送你去奶奶家好不好?”   “不好,锦锦要跟着妈妈。”   “跟着妈妈有什么好玩的,不许哭不许闹的,没意思极了。跟着奶奶多好,奶奶给你吃好吃的呢。”   不听不听就不听,再说我就要哭了。   小丫头嘴巴一瘪,眼看要哭了,云端用目光询问梁怀瑾:你女儿闹呢,怎么办?   两个人都舍不得孩子,最后没办法,只能带孩子去学校。   “你只有半天课,让她跟着吧,她会乖的。”   锦锦连忙点头:“锦锦乖呢。”   梁怀瑾骑自行车送她们母子去学校,梁锦被妈妈抱在怀里,坐在后座上,路上的风景慢悠悠地过去,她不知道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伸长脖子往后看。   “别扭了,小心从车上滚下去。”   “葫芦。”   “什么葫芦?”   梁怀瑾:“是不是冰糖葫芦?刚才一个小孩儿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过去。”   “她怎么认识的?”   “肯定是爹带她出去玩的时候认识的。”   叮零一声铃铛响,自行车停在教学楼下面,云端抱着女儿小车。   “一会儿你们怎么回去?”   “坐公交车回去吧。”   梁怀瑾点点头:“那我先去单位了。”   “嗯。”   正是即将上课的时间,路上来来往往都是学生,他们打量着云端,这到底是学生还是老师?   这么年轻看着像是学生,今年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年,二十多岁的女人结婚有孩子再正常不过,女学生带着孩子上大学也不是没有。   小丫头挣扎着想下地走,云端把她抱得紧紧的,快步往教室里走:“你那小短腿,等你自己走都来不及了。”   到教室后,离上课只有两三分钟,云端把她放在第一排门口的位置,蹲下身告诉她:“妈妈上课的时候你不准哭,不准闹,不准说话,如果想出去玩儿,就悄悄出去,知道吗?”   “知道啦。”   教室里的学生好奇地看着她,小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丫头一本正经地仰起头:“我叫梁锦。”   感觉到妈妈站在上面看她,她捂住嘴,小身子往桌下一缩,躲起来不看妈妈。   周围的学生都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   云端轻笑一声,打开课本:“请大家翻到第五页,我们今天讲商周纹样……”   日子如流水一般滑过,很快从立春走到立夏,身上的厚棉衣换下来,小丫头过完两岁生日之后,跑动起来更利索了。   今天是休息日,云端和梁怀瑾带着锦锦回老宅吃午饭。   “江萍啊,你小儿媳今年也三十多了吧,这还不生二胎呢?再不生就生不出来啦。”   “我儿媳忙着给大学生上课,我儿子也要上班,忙着呢。”   “嘿,上班归上班,还影响晚上睡觉?”   梁怀瑾和云端对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梁锦不管这些,看到奶奶在前面,跟个小炮弹似的冲过去:“奶奶我来啦!”   江萍脸上笑开了花:“锦锦来啦,奶奶好想你呀。”   头上绑着两个羊角辫,小丫头笑嘻嘻地用脑袋去蹭奶奶:“妈妈给你带了樱桃哟。”   “哎呀,今年的樱桃能吃啦?”   锦锦直点脑袋:“奶奶快回家,我要吃樱桃。”   这个时候聚一起说闲话的女人们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梁怀瑾和云端,不知道他们听没听到他们刚才说的话?   云端淡淡一笑:“妈,爸在家吗?”   “在家,知道你们要回来吃午饭,一上午都没出去。”   江萍牵着孙女回家,早就把刚才那群女人忘在了脑后。   被孙女一时打断给忘了,等到清闲下来的时候她又想起这件事。江萍不好跟媳妇儿说,就把儿子叫到厨房。   小声问他:“刚才你们来的时候听到她们说话没有?”   梁怀瑾嗯了一声:“我和云端没打算生第二个。”   “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不生?咱们家还养不起孩子吗?”   “不是养不养得起孩子的问题。”梁辰心里刚才已经猜到他妈要找他问这个问题,他只能说自己身体有毛病,生不了孩子。   “你可别蒙我,要说生不了孩子那也是云端生不了,她小时候不是一直体弱生病吃药吗?”   “她要生不出,锦锦是怎么生出来的?”   “那你呢?锦锦这不是生出来了吗?”   梁怀瑾轻咳一声:“有一次工作出了意外,伤到了,师兄当时也在,他知道。”   江萍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好几年了,那时候还在金水市。当时治好了,后面……”   云端站在厨房门口听了一会儿,扭头走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江萍一个劲儿给云端夹菜:“你为这个家辛苦了,多吃点。”   “谢谢妈。”   梁辰一早跟他亲爹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吃午饭,搞不明白发生什么了,奶奶怎么奇奇怪怪的?   梁长生和梁怀瑾两个知道事情的人都闭嘴不言。   过了一会儿,江萍看了眼大儿子,凶巴巴的:“你还有脸吃饭?”   梁怀贤感觉莫名其妙,他怎么没脸吃饭了?   “你说你,前天给你安排了个相亲对象,人家姑娘对你挺满意的,怎么就黄了?”   “别人还是大学生呢,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人家也比你小,比你年轻好看,还是头婚,你说你怎么没看上人家?”   “妈,梁辰还在呢。”   奶奶气势汹汹的目光杀过来,梁辰立马表态:“我爸再婚我完全没有意见,都听奶奶的。”   江萍心气儿顺了点:“你儿子说的话都听到了?赶紧结婚生孩子,趁我年轻还能给你们带。”   “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七八个的,你们兄弟俩一家才一个孩子,也太少了点。”   “韩伟、陈学军他们,一家不是也只有两个么?”   江萍怒吼:“梁怀贤,你还敢顶嘴!”   梁怀贤:“……”就事论事行不行?   梁怀瑾和云端不敢多话,吃完午饭抱起女儿赶紧撤。   回去的路上,云端跟他商量:“不然,咱们再生一个?”   “你不是怕疼吗?”   “伤疤好了这么多年,好像记不起有多疼。”这话说完,云端的心意更坚定了一点。   梁怀瑾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咱们顺其自然?”   “行。”   一个孩子确实孤单了点。现在锦锦还有梁辰陪着,等到再过一两年梁辰读大学了,她一个人连玩儿都没人陪。   两个儿子都走了,江萍愁眉苦脸地躺在床上,扶着额头,心里闷闷的。   “你说你,他们都不急,你急什么。”   江萍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我急什么,老大不想生,老小不能生,家里就两个孙子,以后等我们没了,两个孩子长大,别人家兄弟七八个互相扶持,咱们家就可怜巴巴的两个。”   “兄弟姐妹多也不见得是好事,一点家产争得跟斗鸡眼儿似的。这一年知青回城,你见到的难道少了?要我说,你看看过年的时候,彭家、雷家、白家,家里的孩子个个成材,梁辰和他们关系好得很,遇到事儿了难道不会伸手帮忙?”   江萍叹气:“毕竟不是亲生的。”   “别着急,气坏身体没人替。老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   云端生怕婆婆气坏身体,过了两天,拿着新做的养颜膏给婆婆送去,谁知道看到她婆婆舌战群儒的场面,把一群说闲话的女人一顿好骂。   云端笑着走过去:“妈,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来。”儿媳现在是大学教授,可不能坏了她的名声。   这个时候她们想起这婆媳两个和戴香玉儿子媳妇儿打架的事情,他们可要脸呢,一个个都找了个借口跑了。   江萍叉腰笑了起来:“我看以后谁还敢说我们家闲话。”   “肯定没有,再有人说到你面前来,你跟我说,我打上门去。”   江萍手放下来,脸上还带着笑:“你怎么没有带锦锦过来。”   “我今天上午有课,就没带她。昨晚上新做了两瓶养颜膏,想着您应该用完了,专门给你送来。”   婆媳俩溜达着回家:“你送来的正是时候,瓶子里只剩一个底儿了。”   梁怀瑾和云端的顺其自然,一顺就顺到了暑假,还是无事发生。   “你在家吃好点,让刘大厨给你补补,等我暑假回来招你侍寝。”   梁怀瑾轻哼一声:“你最好早点回来,免得过一个暑假,我女儿都不认得我了。”   靠在他怀里,云端说着她的计划:“先去一趟杭州,再去一趟永平县,孟叔叔他们还没见过锦锦呢,然后从永平回凤凰县,把今年的茶采了就回来。”   “你还挺忙。”   “那可不。”云端想起一件事:“咱们家的钱估计要花掉了。”   “你想买什么?”   “买园子。我听乐水讲,杭州白山路上有很多小园子,园子里面还通水路,我一听就喜欢。”   他亲亲她的额头:“喜欢就买。钱够不够?不够我找爸妈拿一些。”   “够了,一个小园子应该不会比咱们家的四合院贵吧。”   “那不一定,自从恢复高考,知青回城之后,咱们家这个地段的房子这一年多价格涨的很快。”   云端等了两天,等高中大学都放假了,她带着孩子,和乐水、彭浮生去杭州。   他们俩处对象一学期了,彭浮生第一次去谭家,还有点紧张。   云端笑着说:“别紧张,乐水除了有个干爹比较凶之外,家里的其他人应该都挺好相处的。”   彭浮生点点头,他听乐水说过,听说她干爹搞私人买卖,手里有钱有人,是个厉害的人物。   他生活环境单纯,完全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心里没有谱。   谭乐水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跟他说:“你要害怕我干爹,你多跟云姐姐套近乎,我干爹最佩服云姐姐了。”   上铺,锦锦靠在哥哥怀里,睡的满头大汗,梁辰轻轻地给妹妹擦汗。   云端笑着望向窗外,一阵风吹进来,浑身都舒服。   到了杭州,谭乐山等在出站口接他们,没让他们住招待所,直接去谭家。   谭家现在住的这个园子就是云端想买的那种,临水而建的两三处房子,岸边柳树,池里莲叶荷花。   “早前听乐水说你想买个院子,乐水干爹帮你打听过了,就是白山路那边,有四五家私家园林,都是这一年里退回来的。主人家都想卖,价格在五万到十万左右,只卖出了一家,其他几家还没找到买家。”   云端眼睛一亮:“那带我去看看?”   “行,你要不觉得累,吃了午饭咱们就能去看。”   “没问题。”   云端不爱住在别人家里,赶紧买下自己的房子,方便住。   吃了午饭后,梁辰带着妹妹睡午觉,云端去看房子,谭乐水和彭浮生也去看热闹。   云端是个干脆的人,看了四个园子,她看中了第二个晴好园,那个园子不大,大概两千多平,有一半还是水面,跟别人那些动辄一万多平方的名园相比,她看中的这个不算显眼。   园子里有三处房子,推开大门进去就有一处,这是前厅晴好居,待客的地方。再往里面走,左手拐过去是住宿的地方,取名叫湖景居。   顺前厅右手往里面走,最深那处叫浩渺居,那里面的院子紧靠着出去的水路,还有一艘小船绑在树上。不仅如此,园子后面还有一栋三层木楼,站在上面望出去,浩渺的水面特别大气,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下楼的时候,云端小心翼翼,生怕踩空。这栋木楼年久失修,买下来还要找能工巧匠好好修复。   原来的屋主有心要卖,云端也诚心买,冲着胡大海的面子,最后六万五成交,下午就办手续。   这个价格倒是比她想象的便宜。   胡大海手里人脉多,一事不烦二主,他找人把园子打理出来。下午时间紧张,只把前厅晴好居和住的湖景居打扫干净,浩渺居还要修楼,明天再来。   傍晚,梁辰带着妹妹过来,推门进去,梁辰高兴道:“这以后都是咱们家的?”   “没错,咱们家也有园子了。”   云端对乐水说:“跟你爸说,明天带着你们家的册子过来点东西。”   点东西?点什么东西?谭乐水突然想到了,笑着一口答应。   “明天一早就来!” 第52章   晚上,云端带着孩子在湖景居休息,早上五点多钟,这会儿园子里的鸟儿都还没叫起来,她悄悄起床出来,往前厅去,慢悠悠地穿梭在廊桥水榭中,偶尔听得见鱼儿出水的响动。   听到动静看过去,熹微的天光之下,大约只看得见水面上荡开的水纹。   前厅宽阔,厅里也无家具,屋里更没有电灯,云端走进去,一挥手,把存放在秘境里所有谭家的东西放出来。   这会儿天色慢慢亮了起来,她拿起一幅字画,站在敞开的窗边打开,细细研究,好东西啊。   六点多钟,她转身回湖景居的厨房,把米面粮油备齐全了,就是木柴和煤炭也准备了许多,肯定够他们这段时间用。   做好早饭,云端隐约听到大喊的声音,往外面走了一段路,听到是乐水的声音。   打开门,乐水俏生生地站在大门口:“云姐姐总算听到我叫你了,我们过来给你们带的早餐。我妈一大早做的小笼包,可香了。”   云端笑着接过来:“谢谢了,你们快进来。”   除了邱慈没来之外,谭家一家人都来了,还有胡大海和好久没见的梅娘,谭博文拿着当初的册子落在最后,跟着进院子。   “云姐姐,你们还是要找个人住在前头才行,要不然家里来个人,你们住在湖景居都听不到动静。”   “是要找一个,我在这里住不长,总要找个人帮忙看园子。”   云端打开前厅的大门,保存完好,摆放整齐,真真是……让人欢喜。   梅娘紧走两步:“哎呀,这幅海棠春睡的刺绣,跟我十多年前在孙家见到的一样。”   谭博文笑道:“如果你说孙元湖家的那幅,肯定就没错了。当时他们家老太太喜欢我家这幅刺绣,孙元湖来我家借了一个月,后来还回来了。”   “怪不得呢,我看到角落里还有珍娘的字,一模一样。”梅娘叹道:“保存的真好。”   云端望了一眼外面:“天色也亮了,咱们先清点东西,等你们确认东西没问题,你们自己再看什么时候合适带走。”   余秀华跟着丈夫谭乐山过来,她家以前家里也有钱,但是也没见过如此多的古董,不禁惊呆了。   她小声跟丈夫说:“这位云教授,品德可真好。”   谭乐山也笑着点点头。他们家私下里说话,也不是没有担心过她拿着东西不还,毕竟这事儿除了他们家和干爹,就没有人其他外人知道。   彭浮生也咋舌,为云老师,也为他未来岳父岳母家,居然有这么多宝贝。   没想到啊,也该想到了,品行高洁的人还是有的。   清点这些东西都要靠着册子一样一样来,速度快不了,云端也不守着,叫乐水跟她去湖景居,给她爸爸、干爹、哥嫂送壶茶过来。   “哎,云姐姐我跟你去。”   等人走后,胡大海连忙问谭博文:“真的假的?”   “真的。”   “你认准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她画的那幅湘君湘夫人图,以假乱真啊!”   谭博文无奈:“这都是我家的东西,我从还不识字儿就跟这些东西打交道,我还不知道真假?“   “看看这幅图,左下角还有一个脏指印,就是我小时候按下的,我认不出来?你看这个青瓷瓶,底下有块黑的,我当初觉得怎么能没印章呢,自己画上去的,我爹罚我洗干净,我马虎,随意抹了几下,有点墨没擦干净,就留下来了。”   谭乐山笑了起来:“干爹,您就放心吧。云教授既然主动把东西还回来,肯定不会做这些手脚。”   梅娘点点头:“我也觉得云端不是那样的人,你想多了。”   胡大海一摸脑袋:“是,你们接触的都是好人,就我一天在耗子巷窝着,接触的都是些阴险狡诈之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行不行?”   大家都笑了起来,谭博文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都是为我们家好。”   胡大海也笑:“等你们把东西搬走,回头我叫几个手艺人过来,帮她把那个塔,还有园子都修一修,那些亭台水榭什么的也不落下,算是我谢谢她守信。”   梅娘想了想道:“云端不是还要找个守园子的人吗?要不你也帮她找一找?”   胡大海点点头:“这个我能帮忙,这个园子说小也不小,平日里打扫维护,也要不少功夫,我看一个人恐怕不行。”   湖景居,锦锦已经醒了,她把哥哥也叫起来。   梁辰睡眼惺忪地抱着妹妹:“再睡一会儿行不行?”   小丫头在床上扭来扭去:“不行,尿尿。”   云端走进屋,把女儿抱出来:“今天真乖,尿尿知道叫人了。”   妹妹被抱走,梁辰一下扑倒在床上,继续睡。   “别睡了,快起来吃早饭。”   “嗯,一会儿就起来。”   昨天已经来过一趟了,谭乐水熟门熟路地去厨房帮忙把早饭端出来,还贴心地给准备好洗脸水。   “锦锦,过来我给你洗脸擦手。”   “谢谢乐水姐姐。”   乐水笑眯了眼:“锦锦真可爱。”   小丫头仰起脸,示意可以给她擦脸啦。   云端笑着去屋里拿了一点擦脸的东西,给她抹好脸:“可以吃饭啦。”   “嗯嗯。”   母子三个吃完早饭去前面晴好厅,偌大的一屋子古董,这才清点完一小半。   梁辰惊讶:“这些东西什么时候送来的?”   “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云端不让他多问:“你过去帮把手,我带着你妹妹去买点菜回来,中午你们都留在这里吃午饭。”   后面一句是对谭家人说的。   “那就先谢谢云教授了。”   “不客气。”   白山路这一片都是老房子,往前面走一段路就是菜市场,早上去买菜,小菜新鲜着呢。   锦锦仰头看妈妈,操着一口四川话夹杂着北京话,问妈妈他们在说什么?   云端也不太听得懂,只能指着菜,这个、这个、这个她都要。   “七毛六分钱。”   这个她听得懂。   路过一个供销社,锦锦蹲下拉着妈妈的裤腿不肯走:“大白兔。”   “家里有,回去给你拿。”   售货员看这母女俩,看穿着也不像缺钱的样子:“喔唷,你女儿这么乖,想吃糖你给她买点嘛。”   云端摇摇头笑道:“家里真有。”   锦锦不听,渴望地望着架子上的大白兔。   云端无奈,只能败下阵来,给她买了一包。看着她抱着大白兔喜滋滋的样子,笑道:“这下开心了吧。”   小丫头忙点头:“开心呀。”   “那咱们回家吧。”   “嗯嗯。”   母女俩回到家,邱慈来了,还带了不少肉、米和菜。   “你家昨天才买好园子,我还怕你没有吃的,没想到刚才去厨房看一眼,你什么都准备齐全了。都是我瞎操心。”   “哪里的话,那是你关心我。我原本也没准备这么快,昨天有朋友知道我买了园子,一大早给我送来的。”   邱慈感激地笑了笑,以为她说的是帮她保存古董的朋友。   古董还没清点完,中午一家人都要留下吃饭,邱慈带着女儿也去厨房帮忙做饭,倒是让云端这个主人闲着。   中午饭桌上,胡大海提起话头,说给她推荐一对夫妻:“胡六和他老婆王小霞,胡六以前当兵伤了腿,走路有点跛脚,但干活没问题,人也正气。这会儿胡六在肉联厂当临时工,我看他这个工作钱少事多还受气,你要觉得合适,我推荐他们来给你看大门。”   “你放心,王小霞不能生育,他们两个也没有孩子,断不会做出主人家不在家,就带着一家老小在你家园子里胡来的事情。”   “再者说,胡六算是我家表亲,就算看在咱们之间的交情上,我也不会让他们乱来,我会帮你看着。”   这么一说,这胡六夫妻俩还真是挺合适的人选。   “你抽空带过来给我看看再说。”   “行,等他下午下工了,我带他们夫妻过来。”   下午,谭家所有的古董清点完毕,胡大海叫了车过来,仔细地把这些宝贝拉走,走之前还不忘把晴好厅打扫干净。   谭博文激动的不行,要不是看在云端是个女同志,都想拥抱一下,这些宝贝再次回到谭家,他内心的情绪难以言喻。   “云教授,这些年多谢您费心,回头我们几个兄弟做东,请你吃酒,您可别推辞。”   云端笑道:“当年你肯信任我,我当然要对得起你这份信任,吃酒就不必了。”   “必须要,咱们不喝酒,只吃饭也行。这些宝贝大多是我谭家的,还有些是亲朋好友的,大家都想见见你。后天就是休息日,你看方不方便一起吃顿午饭?”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云端不好再推托,就答应下来。   邱慈微微一笑:“放心,咱们在家吃,认识的朋友里面,有一位精通杭帮菜的朋友,龙井虾仁、西湖醋鱼、东坡肉、笋干老鸭煲、八宝豆腐都做的特别地道,到时候去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傍晚,胡大海去而复返,带来一对夫妻,胡六和王小霞。云端问了几句话,觉得胡大海说的不错,胡六身上当过兵的痕迹还是挺明显的,正气,人也豁达,不为自己脚上的残疾郁郁寡欢。王小霞也是个勤快人,挺适合看园子这个工作。   云端看上了两人,直接问他们:“你们两个人,工资给三十五块钱,有没有意见?”   刘大厨他们夫妻俩也是三十五块钱的工资,那是因为刘大厨还要负责给一家人做饭。胡六夫妻虽然不用做饭,但是看管这么大的院子也不容易,给三十五她也觉得值。   胡六哈哈大笑起来:“三十五块钱的工资,还提供住宿,我们夫妻当然满意了。”   他在肉联厂当临时工,又脏又累,一个月也才十八块钱。还是大海哥照顾他,有好事想着自己。   两边人都挺满意的,胡大海也高兴,觉得自己办了一件好事儿。   前厅后面有卧房和小厨房,以后他们夫妻就住在晴好厅,来人来客人方便给人开门。   胡六说:“既然这里工作定下了,回头我去肉联厂辞工,估计要等一周才能过来。这一周就让我媳妇儿过来看大门,您看行不行?”   “行,都可以。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过来吧。”   “好嘞!”   第二天胡六去单位,刚进门口就被叫住,负责猪食的小组长又叫他去搬东西,胡六冷笑一声,“我可不是你手下的人,你叫不着我。”   “嘿,你小子还牛气起来了是吧?不想转正了?”   胡六扭头就往主任的办公室走,大声说:“不转了,老子不干了。”   几个临时工凑一起互相使眼色,他们这群临时工里面,胡六是最勤快的,以为他想留下来呢,这就不干了?   他跛脚,老婆还没工作,不干活吃啥?   胡六轻哼一声,老子找到更好的工作了,还有高工资,有大园子住,想吃啥吃啥。   管理每天搬运猪食的小组长和副厂长有点关系,他这边得罪了人,人家也没说等什么工作交接,直接把工资结给他,让他下午就走。   让我留我还不乐意呢!   胡六回到家,王小霞还没出门,惊讶道:“这么早就回来了。”   “本来以为还要等一周到月底才能走,没想到人家把我撵了。刚好,这间房子咱们也不租了,收拾收拾行李搬到主家去,省了房租钱。”   “好,听你的。”   家里的家具都是房东的,属于他们的只有衣裳被褥,以及厨房里的一点粮食和锅碗瓢盆,一次性就搬走了。   他们两夫妻能提前来云端当然欢迎了,上午胡大海叫人过来修浩渺居,云端就叫胡六去负责,王小霞还去帮忙给师傅们做饭。   有他们夫妻看着园子,云端下午带着两个孩子去游湖,玩了一下午回来,梁辰的没有戴帽子,脸都晒红了。   王小霞就在前厅,跑来开门:“云教授回来了。”   “嗯,浩渺居那边修的怎么样了?”   “今天的老师傅说,如果要修补成原样,以前用的什么木材现在就用什么木材,还要用当时的工艺,这样做下来估计至少要半个月。”   “半个月的时间不算长,就是要辛苦你们夫妻帮着给师傅们做饭。”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招待工人那边,云端给了她一笔钱,让胡六记账给她看就行了。   云端往湖景居走,王小霞跟在后头:“对了,大海哥那边说,明天谭家请客让您别忘了,中午乐水会提前来接你们。”   “知道了。”   湖景居那边属于他们母子的私人住所,送到门口后王小霞没进去,扭身去浩渺居。   晴好园的三处屋子,就像是个三角形,中间一片湖,被亭台廊桥连接在一起。王小霞喜欢走湖边上的石板路,走这边,景儿特别好看。   胡六跟着师傅们忙活了一下午,后背的衣裳被汗水湿透。   “从湖景居过来?”   王小霞嗯了一声:“累不累?脚酸吗?”   胡六抬起胳膊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跟在肉联厂的时候每天扛东西相比,这点活儿不算什么,今天脚也挺好。”   王小霞嘴角露出一个笑:“那咱们好好干,以后给云教授好好看园子。”   “那是肯定的。等咱们抽出空来,还要去大海哥家一趟。”   “听你的。”   谭家请客,乐水和彭浮生帮不上忙,吃了早饭就过来晴好园玩儿,两人还划着小船去外面湖上转了一圈,可把彭浮生这个旱鸭子吓得够呛。   乐水乐得哈哈大笑,说他比梁辰还不如。   梁辰也是旱鸭子,但是他胆子大呀,昨天跟妈妈和妹妹去划船回来,他就想学游泳,学自己划船,还缠着乐水姐教他。   “你别急,咱们今天没空,改天让我哥教你划船游泳,我哥比我厉害。彭浮生你也去,免得到时候人家问你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救谁,结果你先把自己淹死了。”   梁辰笑的肚子疼,彭浮生一脸无奈:“我一定好好跟着大哥学,现在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哼,今天先放过你。”   云端出现在谭家老宅里,园子里已经来了不少客人了,她都不认识。   “诸位,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云教授。”   顿时,园子里的人都朝她看过来,其中一个连忙道:“久仰久仰,云教授,我还拜读过您的大作《古董字画修复详谈》,没想到您本人这么年轻。”   “您太客气了。”   和几位聊了一会儿,云端也明白,这些都和谭博文是一路人,家里长辈以前也有来往,现在家产还回来,手里有钱了,都为文物的传承和保护出了不少力。   照谭博文说的,以前什么苦日子没过过?一家人又能吃用多少?有这些钱财还不如干点有价值的事情。   众位都赞同地点头。   胡大海带着一个青年过来,得意地介绍给云端:“这是我早几年收的弟子耿传宗,我的手艺他至少学了五成吧,努努力,我看以后有希望青出于蓝。”   云端打量耿传宗一番,笑着点点头:“恭喜恭喜,后继有人了。”   被云端夸赞,胡大海哈哈大笑起来。   耿传宗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不说长相,只说那双眼睛,就知道不是什么老实人,难怪心眼儿活的胡大海能看上他。   胡大海带着弟子去跟其他人打招呼,梅娘在她身边坐下:“耿传宗是个厉害人,他是纺织厂的工人,以前走内部弄了不少瑕疵布弄到耗子巷卖,一来二去的认识了老胡,老胡发现他有这方面的天赋,就一直带着,七五年的时候收他当弟子。”   云端淡淡一笑,跟梅娘小声说:“我看他那弟子不像是什么老实人,你们和他走得近,看着点,小心胡大海别被坑了。”   “乐山也是这样说。”   胡大海年纪也不小了,带着一帮老兄弟混出头来了,总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统管黑市的一方人物,现在不是当年了,别高看自己,也别低看年轻人。   这场聚会之后,杭州这块地界的人,搞文物古董这个圈子的人,都认下了云端,云教授住晴好园这个事儿也传出去了。   云端在杭州待了半个月,陆续有人带着字画上门,找她指点,她日子过的一点都不无聊。   梁辰也带着妹妹整天到处跑,半个月的功夫,梁辰不仅自己学会了游泳,还把锦锦教会了。   有一天下午,云端睡了午觉起来,没看到女儿,听到动静走出去,看到梁辰带着妹妹在湖边扑腾,吓得她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以为孩子溺水了。   不用说,拿着一截儿折下来的柳枝赶两兄妹回去洗澡,洗完澡出来,都在湖景居门口罚站一个小时,让他们长长记性。没有大人在还敢去湖里扑腾,没揍孩子都是她气性儿好。   半个月后,浩渺居那边也修好了,云端再次登上楼,望着外面宽阔的湖景,心里舒坦了。   第二天带着孩子去永平县,孟叔叔和丁阿姨看到他们高兴得不行,特别是丁阿姨,可喜欢锦锦这个小可爱了。   锦锦一叫奶奶,丁阿姨直呼小心肝儿,真是什么都舍得给她买。   好几年不见,孟叔叔和丁阿姨又老了不少,可能是工作太忙太累,不过五十多岁的年纪,鬓角已经出现了白头发,云端一看就心酸。   以前给送了不少吃的用的,他们都在用,但是养肾酒喝的不多。   “咱们医院的赵副院长你记不记得,比我年纪还大点儿,身体不好提前退休了。他这个人好酒,但是为了养病不能喝酒,有次来家里喝了一次养肾酒就心心念念。后来发现,其他酒他不能喝,养肾酒却能每天喝一点点,喝了之后身体还好了些,你送来的酒就分给他了。”   云端生气:“人家都知道是好东西,你们不知道,还分给别人,怎么这么大方呢?”   丁梅劝道:“你别生气,我们两个身体其实还好,老赵却是过了今天没明天了,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们也是不舍。我们每年给你寄的火腿,都是他们家送来的。”   云端无奈:“你们该早点跟我说,我多给你们寄一点。”   “千里迢迢的,酒水又重,寄来寄去的多不方便。”   云端不听这些:“等我过两天回凤凰县,给你们寄十斤二十年份的过来,你们别给别人,留着自己喝。”   两人乐呵呵地笑:“听你的。”   云端过来了,一年到头难得休息的两人请了几天假,陪着孩子玩儿。   有孟叔叔和丁阿姨带着女儿,云端抽空去了趟回收站。   “你找谁?”   “我找严君,他在吗?”   “严老头儿啊?不在了,他去上海了。”   “以后回来吗?”   “他应该不会回来了吧,他的家就在上海。”   “哦,这样啊,谢谢了。”   “不客气。”   严君那个老头是个能屈能伸的,脑子还灵活,回上海之后,想必日子不会过得差。   孟叔叔和丁阿姨工作繁忙,休息了几天之后要开始上班了,云端也准备回凤凰县了。   走之前,云端跟他们说:“等你们退休之后,去北京跟我们一起住吧。家里买了四合院,还有东西跨院,你们想住哪儿就住哪儿,宽敞的很。”   “我前些日子在杭州也买了园子,你们想去杭州养老也行,或者去凤凰县,我在凤凰县有不少宅子,随便你们选。”   “虽然我之前没有跟你们明说过,但是我心里面,其实一直有计划给你们养老,你们可别拒绝我。”   云端这番话,让孟华和丁梅愣住了。   丁梅摇摇头:“这怎么可以,梁家父母都在,我们去像什么样儿。”   梁辰连忙说:“我爷爷奶奶他们肯定没意见,只会盼着你们去。”   锦锦仰头抱着她的大腿:“奶奶,回家。”   丁梅一把抱起锦锦,扭头看丈夫。   孟华又是心酸又是感慨:“你是个好孩子,我们退休还早,过几年再看。”   云端不听他的话:“咱们就说好了,不准反悔,等你退休的时候,我和梁怀瑾来接你们。”   丁梅不管口是心非的丈夫,双眼含着泪花应下。   半个月后,他们夫妻收到云端从凤凰县寄来的酒,除此之外,还有蜂蜜,各种各样的药。   退休的赵副院长听到他们有包裹到了,急着要帮他们拿。   孟华躲开他:“你让开,我自己拿。”   “老孟,你看看,你还跟我客气起来,咱们不兴这样哈。”   孟华不让,云端交代过的,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的,不分。   赵副院长一跺脚,这老孟吃独食呀!哎呀呀,他怎么没有这么个孝顺的女儿,呸,儿子也没有。   傍晚,夫妻俩喜洋洋地买了一斤肉,炒了一大盘回锅肉笋片,配着二十年份的养肾酒,咂摸一口,味道真是好啊。   云端在凤凰县待了一个月,每天梁辰带着锦锦出去玩儿,她就去秘境干活,蔬菜水果茶叶,都等着她收获。   今年她还在秘境挖了不少竹笋,晒成笋干,准备带回去。   除了笋干,茶叶、桃子、蘑菇肉酱等等,装了不少,她是搬不走,还是梁怀瑾托人开卡车来凤凰县接人。中间都没有在金水市停留,直接送他们去机场,回北京。   陈学军还在上班,听在机场上班的朋友说梁怀瑾的媳妇儿回来了,带了一卡车的东西,他一下班带着媳妇儿就去梁家。   他以为自己是得到消息最早的,没想到等他蹬着自行车载着媳妇儿到文芳街,梁家已经热闹起来了。   一进门陈学军笑骂一声:“一个个牲口,知道有好事儿都不知道叫我。”   “我呸,你还有脸说,你叫我们了吗?”   “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人,给我让开。弟妹,我家老头儿发话了,今年您家的茶叶可要多给我半斤,要不回去我爹不让我进门。”   “不要脸,嘴里前头喊着弟妹,后头又说您,我是你我都脸红。弟妹,我不要茶叶,多给我一罐蜂蜜就成。我岳家是海军部队的,给我家送了不少海货,回头我给你送一麻袋过来。”   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家的好东西,云端一个都没有听,按照原来的计划,给他们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想要更多的没有,但是你们可以互相换一换嘛。   梁辰笑着守在门口:“各位叔叔阿姨,明天是我生日,你们还记得不?”   韩伟直接说:“叔给你准备了大红包,明天给你送去老宅!”   “我也准备了!”   “还有我!”   “今天不巧,身上没带,明天给送!”   梁辰笑嘻嘻地谢过众位叔叔阿姨:“我明天就在家等着了!”   梁辰长大后,每次回想起少年时期,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每年的暑假。一放暑假就出去玩儿,生日之前回北京,一堆叔叔阿姨到家里讨要好吃的,回头给他送了厚礼,爸妈不管,那都是他的生日礼物。   他想,周围的朋友应该没有谁比他家底厚,他收到的生日礼物里面有不少古董和字画,虽然是借他的生日送给妈妈的,最后都到了他手里。等他长大后,这些古董样样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最便宜的也是大几百万。   那个时候他觉得,他妈哪里需要他挣钱养老,他妈随便掏出来一个小玩意儿都是别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这种过生日就能收厚礼的好日子,在他高考那一年达到了巅峰,倒不是因为他考上了上海的复旦大学值得庆祝,而是因为他妈那年特别大方,拿了五十斤十年份的养肾酒和五年份的养颜酒出来,那些叔叔阿姨都乐疯了。   和乐水、辛夷、雷宗洋他们这一批喜欢扎堆北京不一样,梁辰、沉香、张建军他们后来这一批小的,喜欢扎堆上海,不管学校好坏,反正都考了上海的学校。   成绩最差的张建军为了跟上小伙伴们的步伐,为了去上海都退而求其次选了上海的大专,拿到通知书那一天,全家人都高兴地准备庆祝他考上了金水市大学,谁知道他上了个大专,据说他爸气的手抖,手一抖就想揍儿子。   张建军早有准备,兜里揣着几十块钱,第二天就跟沉香、铁锤、门栓他们溜了。   几个人一路北上去北京玩了半个月,然后去杭州晴好园住了半个月,然后去上海,修房子去了。   云端突然想起早年间在上海郊区买的潘家老房子,这都多少年了,木房子怕是都坏了吧。云端塞给梁辰一笔钱,让他先去看看,能修则修,不能修就推倒重建一个院子起来。   几个年轻人到潘家老宅一看,房子都垮了一半了,还修什么修,重新建吧。   梁辰手里有钱,当天就去大队请人帮忙把房子拆了重新建,重新建也不建什么木房子,修小洋楼,三层的,还要圈一个大院子出来,里面花草树木都种上,他妈看了肯定喜欢。   市里的马路都快修到村里来了,这个房子建好,从学校出来玩儿,他们还能在这里住,一定要好好修。   梁辰手里拿着当时的买房子的凭据,当时的大队长还在,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字迹,就点头应下来。   “你圈的这个院子是不是大了点?比潘家老宅里原来的院子往外面扩了十几米。”   “是吗?那我给大队补交宅基地的钱?”   “补交钱倒是可以,关键是需要这么宽的地方吗?”   梁辰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需要,我妈说了,最好院子里有块宽一点的地种花草什么的。她说当年原本就想过来住,最后没成行,以后等我爸退休了来上海养老住住也好。”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情,梁辰就记得他妈说的,房子无所谓,地以后肯定值钱。他也这么觉得,所以交钱就交钱吧,占宽点是正经。   这个大队现在重新改名叫田山村,在这里梁辰还碰到了一个眼熟的老爷子,他没认出人,那人却一眼认出了他,问他是不是云端的儿子。   这个现在混的不错的老头儿,就是严君。   梁辰也没想到,这个已经退休的老头儿,人脉广的吓人,他后来才开始倒腾生意的时候,这位严爷爷帮他牵线搭桥帮了不少忙。   甚至他开了外贸公司,还给他介绍了远在美国的合作商潘先生,这位潘先生,正是当初卖古董和房子给他妈的田山村潘家。   梁辰后来摸着脑袋回忆,当时他六岁多,跟着妈妈来上海旅游干什么来了?他只记得的天气好热,小人书好好看,还有当时买的那个收音机,陪伴了他好多年。   田山村的房子修好了,大学也开学了,云端也开始去学校上课,但是她感觉不对劲,一把脉发现自己怀孕两个多月了。   听到这个消息,不只家里公婆不敢相信,梁怀瑾也不敢相信,他们顺其自然这么久,自己都放弃了,一年多后孩子又来了?   江萍在家哈哈大笑过后,第二天就带着行李来文芳街。   “以后你除了上班就好好养胎,不用操心家里,家里有我呢。”   已经三岁多的锦锦戳戳妈妈的肚子,好奇地问:“弟弟还是妹妹?”   “不知道呀,要等明年才知道哦。”   锦锦期待地看着妈妈:“我想要妹妹,大妞有两个妹妹呢,我要一个就行,妈妈好不好?”   大妞是文芳街前头一家人,他们家三朵金花,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在这条街上可是扬名了。   云端不知道怎么回答,梁怀瑾抱起女儿:“你乖乖的,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你都是姐姐,你要爱护他们。”   “他们不听话,我也可以打他们吗?昨天我看到大妞打三妞啦!”   梁怀瑾笑道:“可以,你不听话也要挨揍哦。”   锦锦生气地撅起嘴,不让爸爸抱,下地跑开:“锦锦是乖宝宝。”   江萍连忙哄:“咱们锦锦最乖啦!”   云端怀孕了,家里的亲朋好友很快知道了,各种礼物从各处寄到北京,梁辰打电话回来,啊啊啊乱叫,他终于又有弟弟妹妹了。   “妈,这次要弟弟,我要个弟弟。”   “那你跟锦锦说去,她要妹妹。”   “不行,我已经有妹妹了,我要弟弟。”   江萍笑骂一句:“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亏你还是大学生,生男生女是咱们说了算的吗?”   “不行就再生一个。”   再生一个?恐怕不行了,她记得八十年代就开始推行计划生育了,要是不想全家人失业提前过上养老生活,最好还是不要。   云端已经三十多岁了,梁怀瑾对她照顾的很仔细,生怕她身体不舒服。   九月份天气还热,她每天好吃好喝的,除了腰上长了点肉,和没怀孕之前差不多。连婆婆都说,她生的孩子都是来报恩的,真是难得。   云端也这么觉得,想必等明年生产会很顺利吧。   有家人贴心照顾着,云端过的很舒服,转眼间又要过年了,云端想起几年前老道士的话,她记得当年她好像答应了三年后出钱修缮无极宫?   她掰着手指头算日子,过完年就是三年后了。   老道士有点本事,可不能得罪她,云端回头算家里的存款,这些年除了买房子花了两笔大钱,他们两人的工资和制药厂分红进账也不少。特别是制药厂,这两年制药厂扩大生产,她的分红翻了几倍。   云端拿另外一张存折,另存了五万块钱,等梁辰放寒假回来,让他跑一趟凤凰县,把钱送去。   “行,我去一趟,顺便看看能不能碰到毛毛。”   云端轻哼一声,笑道:“我保证你碰不到。”   “谁说的,我的运气旺着呢。”   “那你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   梁辰第二天去凤凰县,家里人上班的上班,买菜的买菜,云端扭头去陶艺馆。   这么多年吃了秘境多少好东西了?毛毛还是那么一点大,此刻四仰八叉地躺在一楼的大石头上睡觉。 第53章   梁辰去凤凰县一趟,回来的时候带了好多土特产,李婆婆送了三斤红薯干,云端喜欢吃。   红薯干是按照她的配方,三蒸三晒做的,味道挺好吃,但是比起秘境出产的红薯,味道还是差了一点。   她现在挺着这么大肚子,她要去弄几筐红薯回来,家里人肯定要急的跳脚。   所以,将就着吃吧。   母子俩窝在暖乎乎的家里吃零食,梁辰毫无形象地盘腿靠在椅子上:“妈,我跟你商量个事情,给我投点钱呗。”   云端吃完手里的红薯干,擦擦手,扭头拿起一个橘子塞儿子手里:“你想干点什么?”   梁辰一边给他妈剝橘子一边说:“我想做生意,卖画儿。”   梁辰上学期认识了一些香港来的外国人,发现他们低价采购他们的字画用艺术品的噱头在国外卖出高价。他觉得这活儿,他上他也行。   国外的画家画油画,管他什么印象派抽象派,总归是那个路数的,他们国家的字画则很不一样,独具一格的风格,算是小众里面的大众,那叫一个奇货可居。   “我接触过,他们不懂行,也不懂咱们的字画,也不认识什么厉害的人。但是我懂啊,我认识人啊。这个钱你说是不是活该我挣?”   别说学校文学系里就有不少同学会画古画,他和杭州那些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熟悉,还有北京认识的朋友,他妈在文物局博物馆和学校的人脉,他要想搞这个,就不可能收不到质量好的画。   “你有货又怎么样?怎么卖?”   “嘿嘿,这就要谢谢严君爷爷了,他给我介绍了人,你也认识,那个人姓潘,现在在美国做生意,他说我要感兴趣,暑假的时候可以过去看看。”   他眼巴巴地看着妈妈,就差张嘴求了。   云端轻笑一声,哎呀,现在儿子还没成年,就想出去闯荡了。   云端问他:“你英语说的怎么样?”   “跟人家母语相比肯定不行,但也说的不差吧。”   云端考虑了半天,才说:“我是很支持你多出去见见世面,挣不挣钱我都不在意,毕竟咱们家不缺钱。我更加关注的是你的安全,你要知道,人家手里有枪,你要不小心被崩了,我们一家怎么办?”   梁辰拉着妈妈的袖子撒娇:“我就是想去嘛。”   “放开,我的橘子给我。”   “给给给,都剝好了,我连白线都给撕了。妈,你给我想个办法呗。”   享受了儿子的孝敬,云端这才说:“你要能说服你爷爷爸爸和亲爹,我就给你出钱,做生意或者出国我都没意见。”   “咱们一言为定!”   梁辰一下从躺椅上蹦起来,扭头就往外面跑。   云端坐起来,大声:“你干什么去?”   梁辰已经跑到院子里了:“去老宅,找爷爷奶奶。”   快过年了,这是过年前最后一周的休息日,今天老宅那边打扫卫生,梁怀瑾吃了早饭,抱起他闺女去老宅帮忙。   梁辰到的时候,已经打扫干净了,奶奶泡了壶茶,一家人准备休息休息就回文芳街。   走进去,梁辰一屁股在他亲爹旁边坐下,把他的计划和盘托出:“你们觉得怎么样吧?”   江萍很忧心:“你妈考虑的对,你还这么小,翻年也才十七岁,一下走那么远,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家里三个男人则是有不同的意见,都觉得年轻时候就该多出去闯荡闯荡。   梁长生说道:“只要做好安全保护,我看问题不大。”   梁怀贤也同意:“现在往外走是趋势,以后做生意肯定是跟全世界的商人打交道,梁辰想走商人的路子,多出去看看挺好。”   梁怀瑾放下茶杯:“找陈学军帮忙,介绍两个退休的军人,跟着他去。”   江萍着急:“人家有枪啊。”   “人家有枪,咱们也可以弄枪,不怕!”   男人天生的冒险精神,这个时候就特别明显,梁怀贤说明天就去陈家,找两个会玩枪的能人。暑假就要走,现在要开始学点英语。   晚上回家吃饭,饭桌上江萍说起梁辰要出国的事儿,云端持中立,反正她只负责出钱。   梁辰得意地笑:“妈,你这个钱出定了。”   江萍生气道:“你就可着你妈薅羊毛,你亲爹呢,让他出钱。”   “哈哈,奶奶你这是同意了。”   “我不同意有用吗?”江萍被这混孩子气的拍桌子。   “我的亲奶奶呢,别生气,生气长皱纹哦,等我出国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锦锦眨巴眼睛:“哥哥,我也去。”   “你去什么?”   “出国,买好东西。”   “不行!”   “不行!”   “不行!”   “不行!”   家里老中青是个男人齐齐反对。   “锦锦乖,国外哪有家里好。”   “就是就是,咱们家有大院子,外面有吗?”   “等到放暑假,让妈妈带你去杭州,住园子,咱们家晴好园,有花有树,还有那么大池塘,里面好多鱼呢。”   江萍懒得搭理他们,只扭头跟云端说:“肚子里这孩子估计也是四五月出生,等你坐完月子,咱们婆媳俩去杭州过暑假,让他们三父子在家好好工作挣钱。”   云端嘴角翘起来:“我看不错。”   全家都通过了梁辰暑假出国的事情,梁辰乐颠了,扭头就给联系沉香,沉香也想去呢。   大年初二,陈学军带着两个壮硕的男人来梁家,都是即将退伍的人,文化水平一个初中一个高中,在现在这会儿都很不错了,这个学历属于努努力就能去工厂上班的人。   两个人的年纪还不到四十岁,他们原本也打算退伍之后回老家,要么被安排进公安局,要么去工厂,现在知道有个出国的机会,还有机会摸到真家伙,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们一个月后退伍,到时候去上海找你,你要负责安顿好他们。”   “陈叔你放心,等过完年拿着我妈的投资回上海,我就开始弄我的外贸公司。”   陈学军笑道:“你小子胆子不小。”   “哈哈哈,有什么好怕的,挣钱那还是挣外国人的钱有意思。”   张兴华和徐磊两人对视一眼,没想到他们未来的老板还是个毛孩子。他们一拍脑袋的决定,是不是有点欠妥当。   梁辰这个人精,一看两个人的迟疑的表情,连忙抓住他们:“两个大哥可别走,只要跟我混,一个月六十块钱工资,出国我还给你们补助,工资好商量。”   陈学军帮着说话:“反正就一个暑假,你们先去试试,不行到时候回老家也不耽误。”   张兴华和徐磊总算点头,答应一退伍就去上海找他。   梁辰怕他们反悔,回屋从他的压岁钱里面拿了一百块钱出来,一人五十,算是预付的工资。   “小老板,不用,我们两个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那不行,你们必须拿着。”梁辰不管他们反对,直接把钱塞他们兜里:“走吧走吧,到时候去上海找我呀。”   在一旁围观的云端和梁怀瑾都笑了,这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正经做生意的。   梁怀瑾拍拍陈学军的肩膀:“这次多谢了,云端给你准备了一瓶酒,你自己拿回家。”   陈学军眼睛一下亮了:“什么年份的?”   “两年的。”   “两年的也不错吧。”他以为能搞一瓶十年或者二十年份的。   保护的人有了,过完年开学之前,梁长生和梁怀贤把梁辰带去老宅,让他每天跟着去商务部上班跑腿,给他传授各种经验,还顺带说说他们知道的一些政策,算是一个短期紧急培训吧。   云端真是亲妈,说投钱,那是一点不含糊,直接给了十万。   梁辰亲爹和爷爷奶奶也给了一些,还有他自己这些年存下来的零用钱、压岁钱等等加一起,差不多近十五万块钱。   开学后,几个小伙伴一聚头,得知梁辰有这么多钱,深吸一口气。   “这么有钱了还做什么生意?”   “亏了怎么办?我看我一辈子都赚不了这么多钱。”   只有沉香一脸兴奋:“怎么多钱,咱们第一次出口要弄多少画?”   梁辰心里已然有计划:“先要联系好画手才好说,你们回去之后先贴招聘启事,收购古画。你们留在上海,我这一周去杭州找人,等我出国后,国内要有一个懂行的镇住场子。”   “听你的!”   严君知道梁辰的计划后,呵呵一笑:“不用另外找人了,我给你介绍一个,我的表侄子,人就在上海。人蠢笨了点,但是光是看字画的好坏,他还是明白的。”   梁辰没有一口答应:“你先把人带来我看看,还有他自己画的画儿。先说好,我虽然画的不咋地,可是我从小跟着我妈见过不少古董字画,还有空就去文物局,一般人可蒙不了我。”   “你这小子还挺谨慎的,放心,我老头子蒙你干什么。”   沉香也跟着他妈学过字画,画画学的一般,但是写的一手字已经很能见人了,两人一起去见严君的这个表侄子。   人,还不错吧,感觉是个踏实的人。   先试工用用,梁辰把人送到铁锤他们那儿去了,让他帮忙把关字画。   沉香作为凤凰艺术品贸易公司现在的财务,管着公司财务。买来的字画都送到田山村小洋楼里,由已经退伍过来的张兴华和徐磊看着。   云端到了怀孕后期,沉重的肚子和睡眠不好等原因,让她整个人都憔悴起来,就这样,云端还不忘偶尔联系儿子,问他那边怎么样了。   梁辰当然说一切都好。   等到四月底,瓜熟蒂落,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儿,一家人喜气洋洋地给孩子取名字,商量来商量去,良辰美景都用过了,第三个孩子该怎么取?   梁怀瑾早就想好了,孩子跟云端姓,云端想了想,就叫云思源。   源字有很多解释,她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想到了云家,想到爷爷,想到了上辈子,还有文物传承。   她不想解释,等他长大了,自己去探索,他的源是什么。   弟弟出生了,梁辰硬是挤出时间坐火车跑回家一趟,在家待了一天,人都累傻了,看完妈妈和弟弟第二天又要走。   到底云端心疼孩子,找陈学军帮忙,把他送上飞机。   走的时候,梁辰还大喊着:“妈,我给你赚钱去了。”   云端在屋里笑,刘嫂子哄着孩子说:“梁辰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云端招招手,让刘嫂子把孩子送到床上来。   “孩子闹了你叫我。”   “没事儿,源源乖呢。”   刘嫂子出去后,云端起床,忍着痛慢悠悠地走过去把门关上,然后抱着孩子去陶艺馆吃’十全大补丸’。   估摸着时间,江萍去厨房端了一碗鸡汤过来,儿媳还在睡,小孙子躺在旁边也在睡,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笑,把江萍喜欢的不行。   刚出生才几天,就会笑了?   江萍轻手轻脚地出去,跟刘嫂子讲:“这才几个小时没看到,总觉得源源精神了一些。”   “小婴儿嘛,一天一个样儿,变化快。”   过了两天,江萍发现,不止孙子变化快,儿媳妇儿这身体恢复的也太快了,才十几天,脸色都红润起来,人也精神,都看不出像是生了孩子的人。   梁怀瑾早就有经验了,生锦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中午,云端带着小儿子睡午觉,好久没有跟妈妈睡的锦锦有点不高兴,趁大人没注意,从自己房里溜出来,跑到爸妈房里,趴在床边,伸出指头戳一戳弟弟的脸。   哼,怎么不是妹妹呢?   这一学期,梁辰他们四个人不仅要忙着学习,还要忙着做生意,从刚开始的啥也不懂,到最后慢慢上道,等到暑假前,货物、海船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出海了。   他们要从香港走,这一次严君也要跟着去。   走之前梁辰去了一趟杭州,妈妈和奶奶带着弟弟妹妹已经到杭州了,他想看看妈妈奶奶和弟弟妹妹再走。   云端这几日心情挺好,画了好几幅字画,都交给他,让他看着卖了。   梁辰看上了书房里挂着的那幅湘君湘夫人,这是妈妈好多年前为了救谭叔叔家画的,他觉得这幅画可以当作镇馆之宝,简直以假乱真。   云端无所谓:“喜欢就拿去,我想看了自己再画就成了。”   梁辰喜滋滋地收起来:“谢谢妈。”   “先等等。”   云端重新打开字画,在不起眼的地方加上她的印记。   梁辰凑过去看:“云端?”   “嗯,卖给外国人可以,不能让人家回来坑了咱们自己人。”   梁辰竖起大拇指,还是我妈牛!   在杭州待了两天,梁辰就去了上海,带着张兴华和徐磊出发去美国。   过了几天接到小师婶的电话云端才知道,沉香也跟着去了,可把小师婶急坏了。   云端努力安抚小师婶:“不止他们两个去,还有一位故交跟着,美国那边还有熟人接应。另外原来怕梁辰在外面出事,给他请了两个退伍军人跟着,应该没啥大问题。”   听到云端这话,杜小兰心里才稍微安稳一点,她咬牙说:“等他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小师婶都这样说了,沉香只能自求多福了。   江萍问:“谁打来的电话?”   “小师婶。”   云端说沉香跟着梁辰去了,小师婶这个时候才知道。   “这两个孩子,胆子真大!”   云端稍微了解一点他们那个凤凰艺术品公司,她猜,要不是上海那边还要人看着,指不定铁锤、门栓几个都要跟过去。   “杭州这边夏天还是挺热,过几天我们去凤凰县住段日子,说起来我还没去过你老家,去一趟也给你爷爷上炷香。”   “嗯,过段时间我们就去,源源也该带回去给小师婶他们看看。”   “应该的。”   坐海船去美国,路途可长了,在船上闲着没事儿,梁辰就跟船员们玩儿,叫徐磊他们教他防身的本事,玩累了就回房间休息。   严君招手,梁辰走过去:“怎么了?”   严君面前的桌子上摊开着一幅画,正是他妈画的那幅。   “这是哪儿来的?”严君表情很严肃。   “从我妈那儿弄来的呗,压箱宝,可以送去拍卖。”   向来好脾气的严君怒发冲冠:“胡闹,这是可以带出国的东西吗?”   梁辰哈哈大笑:“当然能带出国,您看看这个地方,我妈的名字。”   仔细看过之后,严君表情一松:“我真是老了,真假都不会看了。”   “不是您老了,那是我妈厉害,这是我妈九年前画的,牛吧。”   “很厉害!”严君看着这幅画目不转睛:“我看这幅画,好好运作拍卖出去,说不定能让你暴富。”   “嘿嘿,我也这么想。”   一老一小凑一起,商量如何坑人,咳,不是,商量如何挣钱!   正好,他们凤凰艺术品公司初来乍到,需要个噱头打出名声,这幅画就很不错。   云端在杭州停留了一段时日,选了个阴天,坐火车去凤凰县。   夏天烈日炎炎,似乎一到凤凰县就灭了火气,每天被山风吹拂着,晚上睡觉还要在身上搭个被子。   江萍早上起来,一边在厨房忙活一边跟云端说:“我看等我和你爸退休了之后,来凤凰县养老也挺好,夏天不太热,冬天也不太冷,适合咱们老人家。”   “那挺好,我跟孟叔叔和丁阿姨他们说了,如果他们退休之后喜欢这里,也可以来凤凰县养老,这里气候好。”   “那叫他们来,我们平日里还能说说笑笑,多好。”   “你在这里不是买了很多房子吗?到时候我们帮你看房子。”   云端笑道:“我现在手里的房子又多了几套。”   这几年日子好过起来,好些人家都想住的便利一些,也想住楼房,就想去河对面修房子。手里钱不凑手的人家,就通过李婆婆和小师婶找到了她,她都接了下来。   她手里的房子,现在大多集中在北街和东街、西街最里面,最靠近凤凰山。南街离河边不远,愿意卖房子的人少。   婆媳两人正说着话,锦锦跑起来:“奶奶,妈妈,弟弟醒了,在哭呢。”   云端擦擦手:“妈,我去看看。”   “去吧,估计是饿了。”   凤凰县的日子清闲,江萍跟东街上的其他老太太一样,每天买菜,照顾孙子孙女,吃完晚饭带着孩子去小广场那儿玩儿,她还认识了不少同龄的朋友,每天过的有滋有味。   云端则是忙活着去山里采菌子,采茶叶,囤酒等等。   等到暑假过去,江萍看着打包好的一箱箱东西,心疼的不行:“准备这些东西多累啊,以后不分给别人,咱们家自己吃。”   云端笑道:“我一天做一点,一点都不累,只是放在一起才看起来多。这些咱们自家人也吃不完,顺手送点给亲朋好友也没什么。”   江萍就是舍不得,心疼儿媳的东西。   新学期要开学了,婆媳俩带着孩子回北京,梁辰的生日都过了,还没他回国的消息,云端都快坐不住了。   等到开学前一天,接到梁辰从上海打过来的电话,一家人才松了口气。   电话那头,梁辰发疯似地喊,他赚到大钱了。   一家人都不关心他赚了多少钱,只问他人有没有事。   “没事儿,我和沉香都好好的。”   “那就好,什么时候回来?”   “等到国庆节回来,沉香国庆节也要回家一趟。”   云端突然想到小师婶当时说要打断沉香的腿,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一句。梁辰那边有事儿,没等她说出口,他说了两句要紧的话就挂电话了。   算了,沉香那小子命中有此一揍。   梁辰开了个好头,后面做生意越做越顺,大学毕业后和梁辰去了美国留学,铁锤和门栓他们不去,选择在国内好好经营公司。   梁辰在国外赚的钱转回来,去年开了一家建筑公司,铁锤和门栓不懂艺术品,建房子他们懂啊,一栋一栋的房子建起来,让那么多人都能住上好房子,可比什么字画给他们带来的成就感多多了。   云端知道梁辰投资房地产之后,还私下偷笑,这小子挺敏锐,未来三四十年都是发财的机会。   梁辰一心惦记着赚钱,赚到钱对家里人都大方起来,八三年已经能允许个人拥有私家车,他们家老宅院子里停了一辆,文芳街停了一辆,云端总算过上出行有车的好日子了。   买的进口车,还带空调,夏天热得要死的时候,云端开着车去学校上课,妈呀,幸福!   不仅汽车,家里也添了不少家电,都是从香港运过来的,冰箱、洗衣机,可是让家里方便了不少。   这一年梁辰出国留学,家里还出了一件喜事,这么多年没怀孕的刘嫂子怀孕了,开始还以为是肠胃不好,云端会一点把脉,感觉不对劲,赶紧开车送刘嫂子去医院。   检查出来怀孕了,刘大厨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有了后代,刘大厨人到中年有了奋斗的雄心,两夫妻商量过后,想请主家投资他们一笔钱,他想在文芳街的路口租下那个院子,开饭店。   云端好奇地问:“我记得路口那家姓沈?”   “没错,沈家在国外有亲戚,儿子去年也出国留学了,说是一家人都要去美国,想把园子长租出去,租期十年起。有人愿意买,他们也卖。现在咱们文芳街的院子可不是当初的那个价了?如果卖的话他喊价二十万,现在还没人愿意接。”   “这么贵了?”   “他说他的房子是三进院子,还在路口,位置好。”   “做生意还能勉强说一声位置好,要是自己住,那不是吵得很?”   傍晚,吃了晚饭,云端和梁辰牵着孩子去沈家,沈家知道他们来看房子,连忙请他们进去,谁不知道这家人有钱,他们能看上他家的房子最好不过了。   云端看过之后,这房子确实保存的不错,但是二十万的价格,她觉得略微有点贵。这会儿才八三年,这个价格不合适。   俗话说砍价的才是买货人,双方你来我往,价格砍到十四万,沈家怎么也不肯降价。云端和梁怀瑾商量之后,应了下来。   刘大厨喜不自胜,原来想着租房子就挺好,没想到能买下来。   云端拿出来一份合作合同递给刘大厨,笑着道:“这里的房子买下来不亏,价格以后肯定还会涨价,你们如果挣了钱,也别存着,换成房子比存在银行好。”   “我们听你的。”   云端投资这个饭店,出房子出原始资金,刘大厨出技术还负责管理,双方收益五五开。   秋天的时候,饭店开了起来,走的是高端路线,刘大厨手艺好,加上还有云端偶尔给的秘境里的菜做特色菜,招揽了不少客人。   后来靠着老带新,饭店慢慢开起来,站住了脚,成了气候,不过几年之后,就有了名气。   饭店开起来后,刘嫂子和刘大厨还是住在梁家,两夫妻觉得他们有福气过上现在的好日子,都是托了梁家的福气,最好让他们家小宝也沾沾主家的福气。   后来他们买了房,也住在这附近,小宝喜欢和哥哥姐姐玩儿,刘嫂子也喜欢带着孩子过来。   云端猜测过,除了福气这样玄学的东西之外,刘嫂子能怀上,估计是因为跟着他们吃了不少秘境里出产的东西,让身体变好了。   刘嫂子和刘大厨搬走之后,云端没再找厨师,毕竟一日三餐都是饭店那边送过来,用不着。于是只找了两个人打扫卫生。   到了九零年,公婆和孟叔叔丁阿姨都退休了,他们在北京住了一段时间,又去杭州和上海住了一段日子,最后还是选了凤凰县。   四个老人都说凤凰县的风水好,适合老年人居住。   其他地方也不是不去,等到孙子孙女放暑假寒假,一家人出去玩一圈就行了。   梁辰平日里在公司是霸总,回到家后就成了家里的底层。家里老人都在说他,二十五六的小伙子了,怎么还不处对象。   家里唯一不催他结婚的就是爸妈,他一被逼急了就朝云家老宅跑。   凤凰县的房子多,爷爷奶奶和丁爷爷丁奶奶他们各选了一套房子住,老宅这里只有他妈带着两个弟弟妹妹。   今年十四岁的锦锦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不说话的时候表情有点冷。   原来好端端的小软糖,怎么就成这样了?偏偏家里爷爷奶奶还夸,说这是贵气,大家小姐的气质,他不懂。   又来了又来了,梁辰一进院子,还没说话,梁锦淡淡瞥他一眼:“又来找妈妈抱怨是不是?你别耽误妈妈时间,妈妈在工作。”   梁辰大步往屋里走:“做什么工作?”   云端坐在桌前,放下手里的笔,活动了一下脖子:“写策划书,我准备把凤凰县的老城打造成一个文化之城。”   现在的古镇旅游还不流行,云端觉得这个时候可以着手准备了。   经过这些年的收拢,凤凰县老城的院子有一多半在她手里,云家现在可是凤凰县响当当的人物,她做的这些事,对凤凰县的发展只会有好处,凭借她手里的资源和身份,她可以和凤凰县的县长谈一谈。   凤凰县的大半人口已经去了城南住了,城北的老城空空荡荡,只有一些老人带着孩子在住,这样下去不行。   梁辰拿起妈妈写的策划书:“房子我倒是不担心,关键是,咱们家有那么多古董吗?”   云端笑道:“我手里的东西,别说开一个像谭家那样的博物馆,就是开十个也没问题。”   “都是真货?”   “哼,我这里就没有假货。”   “这么多东西拿出来,不得找好多保镖来?”   “嗯,不仅要找保镖,还要买相当多的透保险柜。”   “那种夹层玻璃是不是?”   采购这些东西还要去国外,梁辰有人脉,采购这些东西不是难事。   云端的策划做好之后,专门去金水市叫上彭主任,和他一起拿着策划书去找县长,开了几次会议,这事儿就定了。   说起来是需要官方支持,但是东西是她的,房子是她的,实际上她自己就能拍板。   运营这么大一个项目,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事情,云端从策划到最后项目成型,花了三年的时间,等到源源读初中才彻底搞好。   这边项目开始运行之后,云端从北大辞职回凤凰县,只有梁怀贤和梁怀瑾兄弟俩还在北京。   要不是手里的工作丢不开手,他们也想扭头就去凤凰县。   三年之后,冷冷清清的凤凰县老城焕发出新的生机,冷清的街道上人来人往,都是听说凤凰古镇的名声过来旅游的人。   一套挨着一套的院子里,都展示着不同时代的字画、绣品、雕刻、瓷器等等,每一样都是珍品,每一样都有来历,每个地方还有导游介绍。   因为云端做的开放式博物馆引来了不少游客,其他还住在老城的年轻人也动了心思,在老宅子里开酒店的,开饭店的,卖笔墨纸砚的,卖书的。后来还吸引了一些艺术家前来,也有业内的大佬来参观。   等到这一年的国庆节,凤凰老城正式营业,现场来了县里、市里的官员,还有文物局、文化局的朋友,各大报社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以及她的学生和亲朋好友齐聚在这里。   剪彩仪式搞的特别热烈,凤凰古城开放式博物馆的门票一块钱一张,老城的青石板路上,老宅的展厅里,依然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谭博文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仔细研究云端展出的这些展品,回头就跟儿子女儿说,和云端手里的藏品一比较,他们家传下来的东西都是小意思。   腊月二十四,过小年。梁怀贤和梁怀瑾两人也请假坐飞机来凤凰县,一家人吃顿饭。   这一天,来凤凰县老城看展的游客依然不少,这些游客里面有两个云端好久不曾见过的人。   潘先生激动地指着一个展品:“严叔,严叔,你快看,我家的那颗佛头。”   严君脸上露出一个笑:“是那颗没错。”   一个小少年拿着画笔和一本宣纸装订成的本子,从隔壁展室走出来,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你说这颗佛头是你们家的?”   “是我家的,不,不是我家的,早年间我给卖了。”潘先生眼中的目光黯淡下来。   云思源不理解:“祖宗留下的东西,还在咱们家,没有被外人拿走,怎么就说卖了了?”   严君欣慰地点点头:“这个小孩儿说的不错,小潘,你不用自责。”   潘先生擦掉眼泪,应了声:“是我格局小了。”   云思源翘起嘴角,这两个人挺有意思的。   被打发出来找弟弟回家吃饭的梁辰,站在街上看到弟弟和两个人在说话,看背影还有点熟悉。   “源源,回家吃饭。”   严君和潘先生同时转头:“梁辰!”   梁辰也惊了:“严爷爷,潘叔,你们怎么来了?”   梁辰带着两个客人回家,潘先生看到云端,内心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云端朝他笑笑:“来者都是客,坐下一起吃饭。”   严君喜欢凤凰老城的气氛,待了一周后,潘先生有工作要离开,严君选择留下来在这里养老。   凤凰老城聚拢的老熟人越来越多了。   晚上,云端去陶艺馆,因为古董都被搬走,一楼到四楼几乎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毛毛原本趴在大石头上,看到云端来了就跳起来。   “吱吱吱吱。”   “你说想用那些石头?”   毛毛连忙点头。   云端轻笑一声,抱起它撸了一把:“不行哦。”   那些石头,她是特意给后代留下的,或者有一天,她的某个后代有机缘通过秘境离开这个大陆呢?   她想,来世界一趟,总要留下点什么。   给这个世界,也给子孙后代。